跟豪门前男友破镜重圆后我红了
　　作者：晴叶有枝
　　文案：
　　娱乐圈小糊咖宋衍一年前的一个雨天捡回了一个男人，最后把人给踹了。
　　盛昀：“为什么要分手？”
　　宋衍搜肠刮肚都没想出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缺点，只好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瞎话：“我事业心很强的，你太居家。”
　　.
　　宋衍被经纪人逼着去参加一部新戏试镜，据说还是资本巨鳄盛家的大公子亲手操刀的第一个项目。
　　破冰会上，宋衍站在角落，看到那个男人在一众谄媚与艳羡眼光中薄唇紧抿眉目冷淡，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前男友好像黑化了怎么办#
　　#怎样圆润地离开娱乐圈会比较体面#
　　#“渣男”的一般下场都是什么#
　　.
　　盛昀这辈子都没想到会被人以“没事业心”为理由给踹了。
　　回家继承家产后，盛昀冷眼看着四处碰壁几乎要被人逼出娱乐圈的前男友，冷笑：
　　“我绝对不会帮他的。”
　　一周后：“来求我的话我就帮他。”
　　半个月后：“OK真得不来求我，谁帮他谁是狗。”
　　一个月后：　“……汪。”
　　【阅读指南】
　　1.背景全架空，一切为甜爽服务，请勿深究。
　　2.1v1双初恋，HE，宋衍不是真渣男！小甜甜甜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衍盛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回头草，浅吃一口也行
　　立意：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


第01章 重逢
　　南州月明酒店。
　　宋衍下了车，被裹挟着雨丝的寒风吹得缩了缩脖颈。
　　酒店前的喷泉景观折射着灯光，在细密的雨丝间映照得点点璀璨，虽然已是晚上八点，但喧闹明亮得仿佛白天。
　　《晨星计划》的破冰酒会就在这里的第一宴会厅举办。
　　《晨星计划》是星象集团开年重点推出的大项目，据说还是初次掌管集团事务的盛家大公子亲手操刀，投资金额和制作班底全部拉满。
　　在各色豪车来来往往的酒店门前，宋衍觉得自己刚刚坐的这辆滴滴快车略有些格格不入。
　　宋衍一面往酒店内走，一面低头看微信。
　　【我刚刚统计了一下，这两天的私信、评论、转发还有广场上带你大名和缩写的微博，加起来一共二百五十五条。】
　　宋衍把手缩进袖子里，只露出几根手指，啪啪打字给经纪人回消息：
　　【上周还只有十条，多了这么多，意味着我要红了，是好事啊。】
　　安愿很快回复：
　　【……那如果其中有二百五十四条是骂你的呢？】
　　宋衍：【那就是大好事。】
　　安愿：【？】
　　宋衍：【证明我可以走黑红路线了。】
　　安愿：【……】
　　宋衍来到入口处，验明了身份，走近了宴会大厅。
　　宴会厅是深阔的拱形顶，满壁缭乱的雕花石刻，璀璨繁复的水晶吊灯像是悬在夜空中的颗颗星辰，将宴会厅内的众人笼罩在极其夺目的光影之中。
　　厅内零零散散站着几十人，各自举着酒杯寒暄闲话，每个人身上仿佛都恨不能写上奢华、上流四个字。
　　宋衍再次打开手机，看到安愿又发来了消息：
　　【好好表现！】
　　宋衍扫了一眼，熄了屏。
　　临出门的时候安愿耳提面命地嘱咐他，说今晚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酒会，但其实就是一次试镜，是在暗自考察的是艺人在随机场合下贴近角色的程度和临场发挥的能力。
　　宋衍在宴会厅内随意打量了半分钟，觉得安愿纯属在发挥想象力。
　　这明明就是拉皮条现场啊。
　　他觉得自己总结得很有道理，毕竟现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在暗自寻找目标，相互引荐介绍，该敬酒的敬酒，该寒暄的寒暄，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虽然有一些人格外得到了关注，比如站在那就一身星光的各路明星艺人，抑或是在圈内颇有分量的商界大佬。
　　但是宋衍知道，今晚最受人瞩目的那位还没出场。
　　果然，安愿适时地发来了微信：
　　【看到了盛总，一定要想办法跟他说两句话！】
　　宋衍面色无波地把手机熄屏，准备当做没看到这句话。
　　他这个糊到没有姓名的十八线艺人能跟盛家大公子说点什么话？您好，您吃了吗，您睡得好吗？
　　虽然他知道安愿的潜台词，但是他对于混脸熟攀关系这些事，不能说是没有兴趣，只能说是毫不关心。
　　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站了会，宋衍越来越觉得百无聊赖，他能听到四处传来的或谄媚或矜持的寒暄声，赞美声，酒杯交错的声音，个个都虚假得像是戴了十层面具。
　　正当他半眯起眼睛想歇歇神的时候，一个声音扰了他的清净。
　　“哟，这不是宋衍吗？”
　　宋衍皱了皱眉，光听这腻人的声音和语气，就觉得晦气。
　　他睁开了一只眼，爱答不理睨了身旁显然人到中年没头发的男人一眼。
　　这秃头男是宋衍有一部客串剧的导演，姓李，就因为当初宋衍得罪了他，才落得后期恶剪，专挑不好的镜头给他，害得他落了一水的恶评。
　　李秃头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待遇，继续道：“想不到啊，你也拿到了晨星的试镜机会，听说安愿那娘们为了这机会喝得酒精过敏，可不真容易啊。”
　　宋衍还是仿佛没听到一样，一个多余的神色都没有，李秃头的脸上才有些挂不住。
　　李秃头冷哼一声，炫耀道：“别忘了，我可是晨星计划的副导，跟了我，角色你还怕拿不到吗？。”
　　宋衍这回抬了眼皮，扯了扯唇角：“晨星的副导好像有七八个吧。”
　　意思是你也配做主。
　　他骨相冷淡，五官线条却柔和，尤其目光转过来时，一双眼像是落了星光一样有神，天生就带着勾人而不知的诱惑力。
　　就是说话的语气和声调……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在讥讽他。
　　李秃头在这部大制作里的确没有太多话语权，被戳了痛处登时翻了脸：“我最看不惯你那假清高的样！怎么，还当自己是星二代呢？等着你那人老珠黄的妈爬谁的床给你换资……操！”
　　李秃头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说不下去了。
　　宋衍唇边那点嘲讽的笑意也消失得干净，神色冷得仿佛已经冻住，他一只手抓住了李秃头的手腕，发力的指尖已然泛白。
　　李秃头上个月划伤了手，还包着纱布，宋衍看准了位置，扣住他的手腕用了最大的力气。
　　李秃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动手，疼得脸发白：“你找死！我弄不死你！”
　　“哟。”宋衍像是听见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浅笑道，“我等着。”
　　李秃头登时噎了一下。
　　这人糊了这两年，作风始终没改过，跟这个物欲横流的娱乐圈格格不入。
　　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后台，估计是真不怕死。
　　李秃头疼得脸上冒汗，找不到威胁他的方法了，只得一个劲挣扎。
　　宴会厅内起了一阵打破和谐的骚动，大门的红毯处传来窸窣的一阵杂乱脚步声，一群人众星捧月一般地拥簇着今晚的真正焦点走了进来。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宋衍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想必就是盛家的大公子，名字似乎叫……盛昀。
　　围着他的人有点多，宋衍只能从人潮缝隙里匆匆扫了一眼男人的身形。
　　就这一眼，他的心跳倏地乱了一拍。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他的注意力一散，手上的力道猛然一松，被李秃头给挣脱开了。
　　李秃头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这下闹出了大动静，许多视线陆陆续续地像这边投了过来。
　　宋衍收回手，重新把手缩回毛衣袖口里，十分嫌恶地捻了捻指尖，想除去刚刚捏着他手腕的触感。
　　李秃头好歹是个有头脸的导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个底朝天，尴尬得脸色通红，见盛昀那边也朝自己走过来了，哎呦哎呦叫起来：
　　“盛总，他……他在这闹事儿！”
　　盛昀缓步走了过来，带着身后的一群人也一起围了过来，宋衍就这么被钉在了众多视线中心。
　　宋衍见李秃头开始表演，倒想看看接下来能演出什么戏，毫不在乎地抬起头，跟盛昀锐利的目光对上了。
　　就这么一下，宋衍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脸上无谓的神色也顿时消失。
　　这位传说中的大佬年纪很轻，但控场的气度很强，五官立挺而锋锐，眉目间有几分豪门贵子特有的不驯与倨傲，唇色淡而薄，显得十分不好接近。
　　在这样正式的社交场合里，他的眼神和姿态称得上目中无人四个字，不过谁也不会对他有资本目中无人这件事抱有任何质疑。
　　他只随意扫了一眼地上的秃头男，便把视线重新落在了面前这个穿着简素，肤色白皙到几乎没有血色的青年身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为什么闹事？”
　　这句话是对李秃头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始终朝向宋衍。
　　宋衍只觉这道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子，又像是刺眼的聚光灯，把他置身于一个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场景下，拧断了他的思绪，头脑里一片混乱。
　　他躲避着男人的目光，心底无数个念头疯狂往外冒。
　　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一定会把我扔出宴会厅吧。
　　如果我现在自己走的话会不会更加体面一点？
　　李秃头见宋衍表情十分奇怪，刚刚从容的神色完全消失不见，心里十分得意，忙添油加醋：“他想通过我攀关系拿角色，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就动手！”
　　盛昀身后站着剧组其他几个副导，纷纷上来扶起他，也七嘴八舌地替他说话，对宋衍指指点点怒目而视，等着盛昀开口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比扫地出门。
　　宋衍站在原地，对耳边的指摘完全没有听进去。
　　面前这个被众人捧着中心的男人，有着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但是这个人本身，反而十分陌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小指，那里有一枚素银戒指，它原本是一枚情侣对戒。
　　盛昀的视线始终定定地放在宋衍身上，然后开口：“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衍并没有听清秃头男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张了张口，发声有些艰难：“啊？……不……”
　　两个沙哑的字刚出口，宋衍便说不下去了，他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为自己辩解，非常难以开口，也没什么意义。
　　盛昀沉默地等了他几秒，没有追问，而是接话道：“知道了。”
　　宋衍怔了怔，抬头看他，盛昀却挪开了目光。
　　盛昀斜睨着地上的李秃头，语气随意：“扔他出去，从晨星计划导演组除名。”
　　这样随意生杀予夺的口气，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显得太过嚣张，但是他说出来，仿佛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李秃头还准备继续骂宋衍，猛地听到盛昀这句话，登时傻住了，大叫道：“盛总！您这是冤枉好人啊！”
　　盛昀抬了抬手，食指放在唇上，李秃头顿时就噤声了。
　　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淡淡道：“有监控。”
　　李秃头憋着的那股劲顿时就泄了。
　　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毕竟大家心里都知道李导是什么德性，只不过以为盛昀这种豪门贵子并不会给一个无名小演员撑腰才帮着李导说瞎话，没想到却想错了。
　　李秃头被架了出去，留下剩下的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宋衍则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盛昀抬手理了理袖口，迈开长腿走近了几步，姿态显得随意了许多，他垂眼看着宋衍，面前的青年微微低下头，似乎有意躲避自己的目光。
　　宋衍的发色天生较浅，衬得皮肤更加白，下颌如刻，显得十分瘦削，额发落在眉骨上，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毛茸茸炸乎乎的，像行走在黑夜里不肯见人的猫咪，再靠近一点就得炸毛哈气儿了。
　　盛昀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瞬，似乎想说点什么。
　　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宴会厅里重新恢复了和谐的气氛，有几个有眼色的人凑上来奉承：“这是盛总您的老朋友？不知是叫……”
　　听到老朋友这三个字，宋衍心下笑了笑，觉得有点戏剧化。
　　这个词可是当不起的。
　　宋衍抬起头，从面前男人深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他垂在身边的手指攥起来，在手心掐出几道印子，使自己冷静下来。
　　宋衍抬起头，清了清嗓子：“盛总，初次见面，久仰了。”
　　其他人奉承的话也就说不出口，试探地看向盛昀。
　　盛昀的眼神凝了凝，跟宋衍目光暗暗缠斗了一瞬。
　　接着，他向后退了半步，唇角勾了勾，语气倨傲：
　　“客气了，怎么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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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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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凌诚实评价：“酒店没这么大。”
　　祁澈：“……”
　　与合作伙伴推杯换盏到深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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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凌认真思考：“那以后改喝饮料？”
　　祁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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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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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场比赛下来，谢池被这位“王者菜鸡”同桌单杀了21次。
　　.
　　回到学校，照例日常五排时，席曜像往常一样打出了一开场就送了十个人头。
　　席曜：“呜呜呜我好菜。”
　　谢池：“……你是真的狗。”
　　1.非典型校园电竞文，双马甲，主要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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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上错车
　　这个问题……问得好。
　　宋衍甚至想反问一句，你先说你到底是谁比较好。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恰在此时，另一波人迎了上来，把盛昀的注意力带走了。
　　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宋衍很快就淡出了众人的目光焦点，继续回到了靠边的角落处，独自站着发呆。
　　手机响了几声，宋衍来到没有人的落地窗旁接起来，对面是安愿急切的声音：“怎么样，说上话了吗？”
　　宋衍嗯了一声，心道确实是说上了。
　　“说了什么？”
　　“说……初次见面，久仰了。”
　　“那盛总说什么了？”
　　“问我怎么称呼。”
　　安愿的语调瞬间高起来，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的兴奋：“问你名字了！那你怎么说的！”
　　宋衍如实道：“没来得及说，他就被人请走了。”
　　安愿沉默了两秒：“就这？他都问你名字了！你不趁机来个自我介绍？”
　　宋衍一时无言。
　　“安姐，”宋衍远远看着大厅东侧那被人簇拥着的高大身影，低下头来，“这个项目我真的没戏了，别抱希望了，还是算了吧。”
　　“呸呸呸！这才第一轮试镜，你就打退堂鼓？”安愿丝毫没听出他的诚恳，“我告诉你就算你选不上你也得全力以赴！”
　　宋衍：“主要是……”
　　安愿打断他：“我不听你废话，不到酒会结束不准走，我给你约了车，到时把车牌号发你。”
　　对面直接挂了电话，宋衍无奈地叹口气，把手机收起，透过落地窗向外看了看。
　　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雨开始下起来了，也不知酒会结束雨会不会小一点。
　　宋衍想起，他跟自己此生唯一的那位前男友第一次见面，也差不多是这样的雨夜，不过那时他的名字并不叫盛昀，也并不是什么星象传媒的大公子。
　　宋衍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太荒谬了，荒谬得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或者是进入了什么带有奇幻元素的世界里。
　　小说都不敢写这么狗血。
　　时间逼近八点半，宴会厅大门处又一阵动静，宋衍顺着大家的注意力懒懒地看过去，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身旁有两个艺人絮絮叨叨，估计只是家世不错出来玩票，也不怕得罪人，八卦别人一点都不收敛，声音都没低下来，被宋衍听了过去：
　　“那是丁亦明吗？他对这个项目也感兴趣？”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流量啊，这种咖位都来试镜，咱们都可以歇菜了。”
　　“想多了，人家肯定直接敲定了好吗。”
　　“我听说他好像跟那位盛总是发小啊？啧啧，不然怎么最近的资源那么好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他跟哪个大腕儿谈恋爱了啊？这么乱的吗……”
　　宋衍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但是“发小”这两个字听清楚了。
　　像是为了印证小道消息的真实性，丁亦明穿着一身吸睛的赞助商高定，直直便往盛昀身边去，姿态随意笑容可掬，果然像是老友见面，毫不客套。
　　宋衍跟丁亦明在去年合作过一部戏，当时两人的番位还差不多，都不算什么重要的角色。
　　然而很快丁亦明便空降一部话题度很高的剧，正经的男一号，剧播之后便大爆了，还凭借这个角色拿了不少新人奖，现在人气极高炙手可热，称是最近的顶流丝毫不为过。
　　宋衍扯了扯嘴角，看向远处那两位都是被人一路奉承的人相当热络地攀谈，觉得有些好笑。
　　一位是他曾经表面交好的同僚，一位是好歹爱过的前任，相同之处就是都与他现在成了陌路人，居然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发小”。
　　怪扎心的。
　　他顿时觉得宴会厅里的空气都有些呛人，实在待不下去。
　　安愿不让他离开酒会，那出去透透气总是可以的吧。
　　宋衍这么想着，便想往宴会厅大门去，却被身旁不远处那几个正在嘀咕的小艺人注意到了，过来拦住了他。
　　宋衍皱了皱眉，有些不愿意搭话。
　　不过这几人只是年轻好玩喜欢找人聊天，又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宋衍浑身的戒备便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停住了逃离的脚步。
　　.
　　宴会厅的那一边，盛昀挂着浅淡又疏离的笑接完一波人的敬酒，视线往大厅角落处晃了一下。
　　“盛哥，回国之后还适应吗？”丁亦明笑得两眼弯弯，靠得近了些，手肘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手臂，“早听说你回国，可惜最近通告太多，没机会去拜访你，实在是我的不对。”
　　盛昀的目光投向他，下意识地往后拉开了合适的社交距离：“没关系，你现在今非昔比，忙工作是应该的。”
　　丁亦明垂下眼，神色有点疲惫，叹了口气：“唉，什么今非昔比，这中间有多难你也是知道的。最难受的是有了点人气之后，曾经的好朋友都跟我闹不和。”
　　“是吗？”盛昀心不在焉地反问，“谁？”
　　丁亦明见他关心自己，眼睛亮了亮：“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去年给我的一部古偶做男二的艺人，现在糊得没姓名了，就总是买一些拉踩我的通稿。”
　　盛昀随意听着，他的视线总是在远处角落的几个人身上晃，见几个年轻艺人跟宋衍在一起交谈。
　　宋衍的神色有几分难得的温和，像猫咪被顺毛撸一样安静，跟刚刚和自己说话时那股子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完全不一样。
　　这个对比让盛昀有点莫名的不爽，眼睛微微眯了眯。
　　丁亦明见他出神，说道：“盛哥？”
　　盛昀回过神，他根本不知道丁亦明拍过什么戏，只得问道：“拉踩？去年你的古偶，男二是……”
　　“宋衍。”丁亦明提到这个名字，眼里泛出点藏不住的厌恶来，嘴上也开始狠起来，“买的都是什么男主扮相被男二秒杀这种弱智通稿。”
　　盛昀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心不在焉地随口接道：“那说得也没错啊。”
　　丁亦明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怀疑自己没听清，小声道：“什么？”
　　盛昀手上的动作一停，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没什么，不必在意这些传言。”
　　“那是自然。”丁亦明又重新恢复了明媚的笑意，“对了盛哥，最近家里还好吧？你回国，有没有……”
　　盛昀打断他，将酒杯里的酒喝去了大半：“还好。”
　　丁亦明当然也看出他不愿提及此事的态度，一面怪自己冲动就问了，一面招来端酒的侍应生。
　　盛昀把空酒杯放在托盘上，正要拿一杯新的，丁亦明却抢先从托盘里拿了一杯，而顺势将右手中自己喝过的酒杯递给盛昀。
　　这个动作仿佛只是下意识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丁亦明的姿态也十分自然，盛昀正在几位制片之间周旋，一时没在意，接过了丁亦明的酒杯。
　　等寒暄完毕该喝酒的时候，盛昀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拿着的酒杯是谁的，杯沿还未到嘴边便马上停住了。
　　盛昀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往角落宋衍站的地方看了过去，正好就撞见宋衍也往自己这边看，目光相互交汇了两秒。
　　宋衍仿佛只是目光偶然扫过了这里，神色无波地转过头去。
　　盛昀：“……”
　　丁亦明问道：“怎么了？”
　　盛昀快速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侍应生，重新拿了一杯酒。
　　丁亦明赶忙满脸歉意地解释道：“抱歉盛哥，我刚刚没注意，不是故意的。”
　　盛昀没应他，转过身去喝了口闷酒。
　　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再往不该看的地方晃，心下觉得烦躁。
　　为什么要看宋衍？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他还有什么立场管自己？？
　　该死的肌肉记忆。
　　屈辱。
　　.
　　酒会结束时，雨果然下大了。
　　宋衍撑着伞，来到酒店前的马路上，安愿说叫好的车会在这里接他。
　　雨大得很，深夜视野又模糊，各色豪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出停车场，行进缓慢都堵在了这条路上。
　　宋衍独自站在马路边，因为雨太大，裤脚和肩头已经淋湿了，头发也沾上了一些湿意。
　　最近几天气温都低，寒气混着雨水直接钻进骨子里，冷得他不由有些发抖。
　　打开手机看了眼车牌号，宋衍继续在雨中瑟缩，在一辆又一辆驶过的车子里寻觅着。
　　过了约莫五分多钟，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宋衍面前，副驾驶的自动车门缓缓打开。
　　宋衍借着路灯的亮光扫了一眼车牌号，看到最后是个“9”，跟安愿发给他的一样，便没多想，直接上车。
　　宋衍狼狈地把还在淋水的伞收好，一面道：
　　“尾号8293……”
　　他从余光里看到后座似乎还有人，有些疑惑道：“不好意思，我叫的是拼车吗？我记得是专车啊……”
　　助理小王的表情僵了僵，他此生都没想过自己会被当成滴滴司机。
　　见司机没有回应，自动门缓缓关上，宋衍才慢慢察觉有点不对。
　　车座宽敞的程度，车内的装潢，以及空气中定制的香氛气味……
　　与此同时，一个凉得令他牙痒的声音蓦然从他后方传来，伴随着一声冷笑：
　　“我选车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盛狗：屈辱！


第03章 交朋友
　　宋衍：“……”
　　上了前任的车，还把前任这显然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豪车当成滴滴拼车……这什么社死名场面。
　　宋衍心里也叫屈，那好端端地开什么车门？
　　他把系好的安全带解开：“抱歉，我误会了。”
　　从他左后方传来另一个声音：“别别，别走啊，是我让开门的，这么大雨你在这等车不方便，我们送你回家。”
　　宋衍转过头，见到自己左后方的位置坐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刚刚在酒会上远远地见过，似乎就是《晨星计划》的总导演陆瑾。
　　“……陆导。”
　　宋衍打完招呼，想到坐在他身旁的盛昀，按位置看便能知道这辆车的主人应该是谁。
　　他在心里思考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官方式地问好，但好像喉咙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盛昀偏着看向窗外，仿佛没有看到他，锁紧的眉头体现出盛昀现在心情很不怎么样。
　　路还在堵，车停在原地不动。
　　宋衍只觉得车内温和的香氛气息都变得有些辛辣，甚至刺鼻，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谢谢陆导的好意，我经纪人给我叫了车，我还是……”
　　“哎呀，叫了车就取消嘛，大不了把车费补给司机，现在雨这么大，路上都挺堵的，我估计车子短时间也过不来了，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冻坏了咋办嘛。”
　　陆瑾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说话速度快得像机关枪，宋衍根本就插不进去话。
　　陆瑾瞅了一眼旁边这突然冻成冰雕的盛昀，道：“放心，盛总这么好心肯定不会有意见的。我们先送你回家，再回公司。”
　　盛昀啧了一声，听在宋衍耳朵里，半是冷笑半是轻嗤。
　　恰在此时，安愿还真发来了的微信，说司机堵在了路上，问他现在在哪里等，小心淋雨。
　　宋衍犹豫了一下，给安愿发了消息让取消订单。
　　主要是太冷了。
　　宋衍紧了紧冻得发僵的双腿，心下道。
　　对怕冷怕到骨子里的宋衍来讲，面子不算什么，尴尬也可以克服，但是寒冷不行，纯属是这车里温暖的空气把他拽住了压根不让他下车。
　　车流开始前进，小王开口道：“这位先生的地址是？”
　　宋衍回答：“胜达商务中心。”
　　陆瑾疑道：“这么晚了还去公司？”
　　宋衍：“对，还有点工作。”
　　陆瑾愉悦道：“是为了明天的试镜准备吗？说实话，我很期待能看到你的表现，你一定早点来哈。”
　　宋衍没回答，心道要不您先问问您身边那位希不希望我来比较好。
　　陆瑾早在刚刚的酒会上就一眼看中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出了他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自己发掘了蒙尘明珠而感到十分自满，想着必得交个朋友，于是热情地掏出手机：“先加个好友……”
　　宋衍见他已经把微信扫一扫界面都打开了，只得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转身加微信的时候，他的余光又扫过了盛昀。
　　男人像是周身蒙了一层雾，温度低得可怕。
　　车窗上挂满了细密的雨丝，折射着路灯的光，在他如雕塑般的侧脸打上一层阴影。
　　不仅五官立体得像石雕，神色也像。
　　盛昀仿佛这车里根本只有他一个人一样，跟陆瑾浑身洋溢的热情和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衍蓦然有些恍惚，只觉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说笑已经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得几乎比一场浅梦还模糊。
　　陆瑾一直没让车内冷场，对于他这样的社交牛逼症，宋衍有些应付不来，加之车里还有个估计恨不能把自己赶下车的人，他的目光不停地往导航上瞟，希望早点到公司。
　　他现在签约的朝阳娱乐是个老牌的经纪公司，但是目前的情势跟名字完全相反，实打实的夕阳公司，十几年前还辉煌过，现在一天比一天差，连公司办公地点都挪到了这座商业大楼的其中一层。
　　宋衍在陆瑾依依不舍意犹未尽的道别中下了车，抬起头，看到这座大楼第20层的窗户都黑漆漆的，只剩下一扇窗户还透着亮光。
　　是安愿托了人在等他，想帮他为了明天的试镜修正状态。
　　宋衍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一个人不肯放弃他的演艺事业，估计就是这位经纪人了。
　　.
　　星象集团的办公大楼坐落于市中心，是一座层高达70层的双子楼，几乎成为这一片CBD的标志性建筑，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星象传媒在第45到50层。
　　宋衍站在第48层的露天花园的栏杆前，朝下俯瞰，第一次比较真切地感受到盛家究竟掌握了多么大的产业，以及盛昀作为根正苗红的盛家第一继承人涉足娱乐圈时为何会引起那么大的震动。
　　手机响了响，宋衍接起了电话：“安姐。”
　　“试镜结束了吧？什么内容？怎么样？”
　　宋衍一面离开露天花园，一面道：“常规的情景演绎，和一些对角色剧本的问答题……没什么特别的。”
　　安愿：“怎么样，拿下这角色有没有戏？”
　　宋衍：“……”
　　宋衍很想回答，不管自己表现怎么样，有盛昀那个前任杵在那，估计都是没戏，但最终还是忍下了，改口说：“不知道，等通知吧。”
　　挂了电话，宋衍来到了电梯前。
　　他伸出手，手指还未按在按键上，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了。
　　“浩浩荡荡”是宋衍的直观感受，他承认夸张了点，毕竟走过来的也就五六个人而已，就是那气势，确实称得上这四个字。
　　“抱歉，让一让。”
　　宋衍被这声粗重的喝令和强硬的推搡给推到了几步开外，这几个人便护送两个人来到了电梯前。
　　附近还有几个刚刚试镜完的艺人，有的识趣地走开了，有的很兴奋，想近距离多看几眼这两位大明星。
　　丁亦明戴着墨镜和口罩，身边站着的是另外一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两人站得挺近，几乎肩膀挨肩膀。
　　身边一圈工作人员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几米之外有人靠近。
　　电梯门打开，宋衍等他们都进去了，才迈开步子，却被一个挡在前面的大汉伸手拦住了，丁亦明也同时开口，声音软塌塌地发腻：
　　“抱歉，等下趟吧。”
　　这声抱歉非常没有诚意，宋衍看过去，跟那张戴着墨镜的脸对上了。
　　即使看不清墨镜后的眼睛，但是宋衍还是想象到了他那双狐狸眼里透出的那股子轻蔑和张狂。
　　宋衍轻笑了一声，退开了几步，还空了一大半的电梯就关上了门。
　　其他等电梯的艺人都退避三舍，有些对他没什么兴趣的难免便吐槽起来：
　　“好大排面。”
　　“他旁边的是张奕？卧槽，我前几年最喜欢的演员……”
　　“有八卦说他俩拍完戏现在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
　　宋衍站在原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帽子的一圈雪白绒毛蓬松暖和，他将脖颈和下颌埋进去，垂下眼看着地毯的花纹走向。
　　看着丁亦明耀武扬威的样子，他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笑。
　　手机微微一震，宋衍看了一眼弹出来的消息，挑了一下眉。
　　【张奕：好久不见】
　　宋衍看了一眼电梯显示屏，他们坐的电梯才刚下到20多层，张奕居然敢直接在丁亦明旁边偷偷发微信，胆子还挺大。
　　打从加上好友，他们就没怎么发过消息，微信也就忘了删。
　　宋衍没有回复，随手将张奕删除拉黑，花了一秒钟都嫌多。
　　删完人，宋衍的目光落在了跟陆瑾的聊天框上。
　　【这是盛哥的微信号，有空加一下聊聊哦。】
　　宋衍点开，看到了微信名片上那个熟悉的头像和ID，一时有些恍惚，他想起一年前，他把这个账号拉黑删除的时候，似乎花了一个小时才下了决心。
　　他的手指悬在添加好友的按键上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
　　星象双子楼第六十二层的总裁办公室门外，正排起了长队。
　　艺人总监从办公室里出来，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方案过了。”
　　他的成功让后面排队的人都受到了鼓舞，互相小声地加油打气。
　　陆瑾长驱直入地走过来，越过排队的员工们，推开办公室门，走进来往沙发上就是一躺。
　　盛昀正在低头处理工作，仿佛根本没看到他这个人。
　　陆瑾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内娱可能要完了。”
　　盛昀头也不抬，随口道：“是好事啊。”
　　陆瑾习惯了他这种不着调的嘲讽，站起来从办公室自带的茶水间里倒了一杯咖啡回来想压压惊，刚喝一口便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我服了……你这是喝药吗？比上次的还苦！”
　　在这里是找不到糖和奶的，陆瑾把咖啡杯一推，放弃了。
　　“不过倒是也有很好的，比如宋衍。”陆瑾嘿嘿笑道，“哎对了，我刚刚把你的微信发给他了，让他加你，交个朋友嘛……”
　　盛昀签字的手略一顿，冷笑一声：“交朋友。”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陆瑾见他还是在听自己说话的，十分感动，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让宋衍担纲主角，便很想让宋衍跟盛昀接触一下混个熟脸：
　　“对！你那好友列表里空空荡荡你不觉得寂寞吗？”
　　盛昀将签好的文件递给助理，抬眼凉凉地看着他：“你要是很闲的话……”
　　陆瑾蹭得一下站起来往外跑。
　　办公室门被关上，盛昀重新低下头看向下一份文件，视线在一旁的手机上晃了晃。
　　秘书给他解释文件内容，见他没回应，顿了顿提醒道：“盛总？”
　　盛昀回过神，咳嗽了一声：“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夜，盛狗并没有收到那个小红点，并绝不承认自己很期待。


第04章 趴体
　　宋衍翻了个身，将被子囫囵卷在怀里，呼吸有些轻微的急促。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大概是卧室的暖气温度睡前忘了调低，宋衍裹在被子里，白皙的锁骨处湿漉漉的，令他浑身不舒服。
　　刚刚分手的时候，他也会做这样的梦。
　　那时他觉得是因为被罩上还残存着属于盛昀的沐浴露气味，刚分手时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急着去换洗，每晚陷在熟悉的气息里陷入梦乡。
　　一年过去，整个房间里没有一处还能找得出盛昀的痕迹，但是他还是做了这个很久都没有做过的梦。
　　也太没出息了。
　　值得在人生耻辱柱上记一笔的水平。
　　窗帘透出一点点白，大约是清晨六七点，这个世界最安静的时候。宋衍躺在床上，只觉四处似乎万籁俱寂，连他自己的存在都几乎可以忽略。
　　圆乎乎的英短猫察觉到了主人些许不同的呼吸声，跳上床，钻进他被子里，带进了一阵凉风。
　　宋衍抱住它，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缓缓平复，每一处肌肤都浸泡在黏腻的孤独里。
　　只有在深夜，他才承认会感觉到孤独。
　　孤独寂寞这种词，必须是深夜限定，不然就会显得太没出息。
　　也没劲。
　　.
　　安愿按响门铃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出头，宋衍正睡回笼觉睡得一脸懵。
　　“这都几点了，还睡还睡。”安愿大包小包地提进来，一面分拣东西往他的冰箱里放，一面看着他怒道，“我这回老家半个月，你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头发也不打理，嘴唇这么白，气色这么差，你这是要修仙？？”
　　宋衍身上的家居服松垮地套着，抱着汤圆靠在卧室门边睡眼惺忪地听她训。
　　安愿麻利地开火，给他简单做了个三明治：“你说实话，多长时间没吃过早饭了？”
　　宋衍洗漱回来，坐到餐桌边：“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
　　安愿坐在他对面，给他泡燕麦：“我怕我再不早回来你就要上社会新闻。”
　　宋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他确实好多天不吃早饭了，没什么胃口。
　　安愿一脸疲惫，但是眼里闪着亮光：“当然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接到了通知，你通过了晨星计划的试镜。”
　　宋衍正准备去端燕麦杯子的动作一停：“通过了？”
　　“对！”安愿笑得眼角那一点点细微的皱纹都明显了不少，“我今早在车上接到的通知，特意等到了你这跟你当面说，怎么样，开心不？？？”
　　宋衍有些发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高兴傻啦？”安愿嘀咕道，“也有个坏消息就是了，你之前敲定的那个网剧，吹了。都怪丁亦明搞的手脚，莫名其妙黑你不敬业。真是服了，去年拍戏的时候不敬业的人是谁，给他当替身拍危险戏的是谁，现在倒打一耙，害得你掉资源……”
　　安愿越说越生气，牙咬得恨不能把对家给吃了。
　　见宋衍依旧像是神游天外一样，安愿皱了皱眉，伸手在他脸上摇了摇。
　　宋衍如梦方醒，抬起头看她：“会不会是先让我通过，然后再鸽我？”
　　安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跟自己刚刚的话题有什么关系，接着才明白宋衍在通过试镜的事：“不是，那他们图什么？”
　　宋衍想了想，犹疑道：“为了气死我？”
　　安愿：“？”
　　安愿一脸无语：“盛总跟陆导跟你有仇？特意气你一回？”
　　宋衍：“……”
　　还真可以说是有仇。
　　要开始做好心理准备，以免被气死了。
　　“别瞎琢磨有的没的，现在试镜通过了，不过能不能拿到主角还不好说，之后肯定还有别的考察，咱们得有备无患。”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宋衍拿起来，看到是陆瑾发来的消息：
　　【今晚我有一个私人趴，欢迎你来。】
　　【「位置」】
　　安愿：“谁呀？”
　　宋衍：“陆导。邀请我去他的私人聚会，看地方应该是他自己的别墅吧。”
　　安愿一口咖啡还没咽下去，激动道：“我的天，陆导这是多赏识你啊？快，现在准备妆造还来得及吗……”
　　宋衍：“……一个私人趴而已。”
　　他大概已经有半年多没上过任何镜头了，对外表越来越随意，这段时间安愿老家有事没盯着他，甚至连头发都懒得剪了。
　　安愿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陆导的朋友圈子是什么水准，你得一次性见到多少大佬！更何况……你好歹是个艺人！你现在除了你的好底子，没有一个地方像艺人！”
　　宋衍叹了口气：“我懒得去。”
　　安愿问为什么，他没说出口。
　　总不能说是担心盛昀也在吧。
　　都说前任见面，神态自若的那个放下了，总想躲着的那个放不下。
　　宋衍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放不下的那个，但也不想亲眼看到盛昀是如何对自己视若无睹，形同陌路的。
　　太屈辱。
　　跟前任之间，面子还是非常重要的。
　　安愿急着劝他，正要开口，宋衍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电话。
　　宋衍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接起来，语气略微上扬：“妈？”
　　安愿自觉地站起来，来到中岛台边续咖啡。
　　“今晚有时间吗？回来吃饭吧？”
　　宋衍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什么……什么事吗？”
　　妈妈的声音满是雀跃：“刚刚你弟弟收到了他很喜欢的学校的offer，具体叫什么……哎呀我也记不清，总之今晚咱们给他庆祝庆祝，他最近这么辛苦，可算有点成果了……”
　　宋衍的语气无意识地慢慢变凉了：“这样啊，那要恭喜你们了。”
　　“是呀，所以问你回不回来……啊等会，那个鸡要炖久一点！”
　　宋衍略低下头：“妈，我今天收到了一个试镜结果，我……”
　　“哎呀张姨，你别那么急着动锅！”妈妈高声嘱咐了什么，接着对宋衍说道，“你晚上到底有没有时间啊？”
　　宋衍顿了顿，等妈妈说完，但是半天都没得消停。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上身向后靠在椅背上，神色又恢复到了平淡无波的样子：“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
　　一直站在中岛台边没动的安愿转过头看向他。
　　宋衍重复了一遍：“我不去了。就这样吧妈，我先挂了。”
　　宋衍也不等对面回答，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切到陆瑾的微信界面，输入：
　　【谢谢您邀请，我一定到场。】
　　.
　　如果说问起谁是现在风头无两，年少得志的青年导演，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瑾。
　　艺术世家，名校毕业，还在读书时便执导了口碑大盛奖项无数的电影，成为了好片佳片的代名词。
　　他的私人聚会，也就成了圈内多少艺人挤破头也得不到一张入场券的名利场。
　　宋衍在别墅后花园的一处角落躺椅上坐下，快速灌了一杯柠檬茶。
　　太久没有这样端着营业式的笑去寒暄往来了，他觉得浑身不适应。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大多都是娱乐圈中身居高位的人，只是在这里逛了一圈，他就已经感受到些许令他厌恶的目光，有的存着图谋不轨的心思，有的像打量物品一样评判。
　　这种目光他很熟悉，正是因为把厌恶表现得太明显，这几年他才糊得越来越厉害。
　　每出席一次这种场合，起码得洗五遍澡，等一周，身体里的细胞新陈代谢个两回，才能把那股子膈应的感觉给完全消除掉。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陆瑾的私人聚会上，更麻烦的事还有的是。
　　陆瑾在几米开外跟导演圈的几人闲聊天，他看出宋衍性格傲，也知道在场的人也不全是自己熟悉的人，便有意保护一般地让他一个人在一边休息。
　　“听说晨星计划的男主角已经定了？”陆瑾身旁的一个导演随口道，“我猜猜，是丁亦明吧？”
　　陆瑾原本正高兴，闻言笑意收了收：“谁说的？”
　　另一个接道：“都这么传的，怎么，不是？丁亦明现在可是顶流，看着跟盛总也很熟。”
　　陆瑾切了一声：“跟谁熟？我怎么不知道他跟盛哥熟？”
　　他有些不服气起来：“就算盛哥看好他……我才是总导演好不好！”
　　大家转移了话题，陆瑾还没过了烦劲，目光一转，看到了不远处正低头看手机的宋衍。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照片的青年逆着光，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侧颜的轮廓，额发凌乱，鼻梁高挺，轻轻印在这一片黯淡的光影中。
　　陆瑾发了个朋友圈，附上照片，想了想没有配字，在可见范围内把“傻逼们”给勾选成不可见，然后直接发了出去。
　　作为社交牛逼症重度患者，陆瑾刚发出去就一下子有十几个人评论，有些礼貌地询问这是哪位尚未被发现的明珠，有的高呼氛围感tql求正脸照等等。
　　陆瑾满意地回复了其中一条：“保密！”
　　正翻着评论，盛昀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陆瑾原本也给盛昀发了爬梯的地点，但是他根本没回。陆瑾知道他并不是没看到，而是看到了但是懒得回复，更懒得来。
　　打开聊天框，他看到盛昀发来的消息：
　　【？】
　　陆瑾没看懂，也回了一个问号。
　　千载难逢地，盛昀秒回道：
　　【让宋衍来星象A栋第62层找我。】
　　陆瑾一脸迷惑：
　　【？？他在我爬梯上呢，现在？】
　　盛昀没给转圜余地：
　　【现在。】
　　虽然想不通，但是想到这是个给宋衍提高好感度争取主角的机会，还是站起身往宋衍那边去。
　　手机又震了震，盛昀又发来了消息：
　　【别什么场合都带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在护犊子


第05章 见前任
　　陆瑾看了这句话看了半天，都没明白是怎么个意思。
　　回想起平时盛昀对他的趴体一直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骂他的。
　　难不成他还能把宋衍带坏了不成？？？
　　“现在去？”
　　听陆瑾说完，宋衍有些疑惑。
　　陆瑾点点头：“快去吧，我估计是跟晨星计划有关，他还想多考察一下你。盛哥在这个项目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光我一个人看好你还不够。”
　　宋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意思是希望自己去向盛昀展示一下自己争取角色的优势点，刷刷好感度。
　　但是宋衍很清楚，他们俩之间的好感度已经是负值，每多见一次，数值是增加了，但是负号可去不掉。
　　不过他反正在这里呆得也有些浑身不舒坦，还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先走，现在有了这个合理的由头，便没有多说什么。
　　陆瑾安排了自己的司机送他到楼下，宋衍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双子楼第60层往上便是星象集团总部，宋衍刚走出电梯，引导台处的前台人员便注意到了他：“请问找谁？”
　　这一层灯火通明，始终有人来来往往，但是却安静有序，处处体现着这一层是集团高层的办公场所。
　　宋衍简单说明了来意，前台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宋衍沉默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干嘛。
　　接着开始深深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真得来了，还站在了这。
　　预约见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一面，全世界都找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是他要我来的。”宋衍语气生硬，“不是我要见他。”
　　给自己挽回点脸面。
　　前台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头次见到要找盛总还这么凶巴巴的人，心里有点打鼓，想着要么就是找茬的，要么就是盛昀的私人好友，总之自己都处理不了。
　　她火速打了个电话给盛昀的秘书，小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请您稍等一下。”
　　小林来到引导台时，宋衍已经几乎在转头走掉的边缘了。
　　“您好，是宋先生吗？”小林看起来像个毕业不久的学生，留着及肩短发，说话像是珠子落地十分爽利，“盛总正在开会，您先随我来总裁办稍候吧。”
　　小林根本就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宋衍便在她笑容可掬地指引下一路来到了盛昀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有独立的茶水间、洗手间和休息室，乍一看像是把半个家都搬来了。
　　小林问道：“您喝点什么，茶、白水还是咖啡？”
　　宋衍道：“咖啡吧，谢谢。”
　　小林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上，多看了他两眼，脱离了自己的工作状态，忍不住小声道：“您真好看。”
　　“什么？”
　　宋衍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林抿唇笑了笑，露出些职业仪态下的个人情绪：“我看过您演的《长风》，很喜欢您。”
　　《长风》就是去年他拍的那部古偶，丁亦明和张奕也有参演，他在里面只不过是个顶天算男二的配角，戏份不多，但是该招的仇恨一点没少。
　　甚至到最后在丁亦明的操作下，粉丝没吸着，黑粉倒是一大堆。
　　那部剧后，因为这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他就再也没有作品了。
　　自己的粉丝毕竟是珍惜物种，宋衍还是多勾起点笑意：“谢谢。”
　　小林重新回到了职业状态，离开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大会议室里终于宣布散会。
　　盛昀首先走了出来，跟身后跟出来的各位高管最后道了句辛苦。
　　小林跟上来提醒道：“盛总，那位宋先生还在办公室等您。”
　　盛昀点了点头，会议太繁冗，他都几乎没有时间概念：“等多久了？”
　　小林：“有半个小时了。”
　　小林察觉到盛昀的步伐稍微快了一些，小跑了两步跟上，问道：“宋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平时盛昀见人都是在会客室见，几乎没有把人带进办公室过，起码得是跟陆大导演一样亲密的朋友。
　　盛昀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小林愣了愣，为他表现出来的一点不悦情绪感到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哦哦，是我多嘴了。”
　　盛昀一面走一面说道：“你通知一下晨星计划制作组，他们估计现在还在开会，说我一会带一位候选艺人下去。”
　　小林点了点头，停下步子拿起手机打电话。
　　盛昀顺手松了领带，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
　　到了门边，他的步子才猛地放慢，略迟疑了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盛昀便觉得自己这一点点的忐忑简直搞笑得要命。
　　他站直身体，脖颈仰了仰，重新把扯松了的领带整理好，小声清了清嗓子，伸手去开门。
　　手还没握上门把手，门便打开了，导致他抓了个空。
　　宋衍站在门那边，迎面撞上盛昀，也是一惊。
　　两人都没动，沉默了半晌。
　　盛昀挑了挑眉，凉凉地开口：“怎么，要走了？”
　　宋衍抿了抿唇，他在这里百无聊赖了半个小时，想不生气都难：“半个小时了。”
　　盛昀没说话，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宋衍没来由地心里一跳，一些碎片的回忆顿时翻卷了起来。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么糊，总是能接到一点通告。
　　每次去工作的时候，盛昀都会在附近等他下班，从没有抱怨过时间久。从一开始的十几分钟半小时，到后来的接近一个小时，最多的等过三个半小时。
　　在那时候，宋衍慢慢地对此习以为常，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默默等待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短短一年，恍如隔世。
　　在盛昀眼里，面前的青年就像一只猫咪把炸起来的毛缓缓收了起来，因为心虚甚至连尾巴都垂了垂。
　　这乖顺的样子颇为难得，看得盛昀心里十分熨帖，满足了他那点倔强的胜负欲。
　　他挪开眼：“跟我来。”
　　宋衍看着盛昀转身离开，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跟在盛昀身后五步远的距离，宋衍随他一路上了电梯，来到了第45层，七绕八绕到了一个会议室门前，门口挂着个牌子“晨星计划制作组”。
　　会议室里有十来个人，正说笑吵闹着，盛昀一打开门，声音便顿时消了不少，换成陆陆续续的问好。
　　宋衍也走了进去，顿时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会议室里一个大长桌，此时桌上摆满了外卖送来的奶茶和咖啡，围在圆桌边的制作组成员们年纪都不大，看起来似乎没有超过四十岁的。
　　这让宋衍很意外。原本以为晨星计划这样级别的项目，制作组的担纲成员怎么也得是经验丰富的业内前辈，却没想到组成成员大多数是年轻人。
　　“这位是……”
　　有人率先开口，试图回忆一下这位艺人的名字，接着便有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好眼熟！刚刚陆导在朋友圈里发的照片是不是你呀？？”
　　这个猜测顿时获得了其他人的赞同，恍然大悟的声音此起彼伏：
　　“啊真的是你！哇本人更好看。”
　　“你之前是不是来试镜过？叫宋衍？”
　　“就是宋衍啊，陆哥看好的那个演员不就叫宋衍吗？”
　　虽然大部分成员都坐在位置上安静地打量他，但是就这三五个咋咋呼呼的年轻人就够让人脑袋疼了。
　　盛昀坐下来，食指骨节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啧了一声：“各位，安静。”
　　会议室内倏地没声音了。
　　宋衍下意识地看了坐在最上位的男人一眼，盛昀优越的肩背线条隐藏在精心剪裁的高定西装之下，衬得他有些超越年龄的威慑感，虽然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但没人怀疑一切都在他股掌之间。
　　在场的人都知道休息时间结束要说正事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了玩笑的神色。
　　盛昀靠在椅子上，姿态随意，随手一指：“坐。”
　　宋衍饶是非常看不惯盛昀这颐指气使的样子，但还是听话地在一处空位坐下。
　　短短几秒，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知道大家对男主角的人选各有分歧，达不成一致。”盛昀开口道，“陆导向大家力荐的艺人就是他。”
　　宋衍只觉十几道目光顿时就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成员开口说道：“在所有候选人之中，他的作品和履历是最单薄的。”
　　四周传来附和的声音，但同时也有人反驳：“我们的第一原则是只看能力，不谈背景。”
　　盛昀给了大家争论的时间，而后才开口：“既然他人都到了，各位对他如有疑虑，不如提出自己的考察要求，增进一些了解，也便于各位作出最后的选择。”
　　这句话说完，在场成员又沉默了半晌，互相对视心下试探。
　　盛昀看向最先提出质疑的男人：“赵导，您先来？”
　　“盛总客气了。”副导演略躬了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出个即兴表演题吧。”
　　他开了口，其他人便都来了兴趣，知道这一位在设置即兴表演场景方面相当巧妙。
　　会议室设备齐全，很快就架起了一个简易的镜头环境。
　　宋衍站起身，走到了镜头下，有些苍白的脸色上点燃了一丝神采。
　　他热爱镜头，在镜头下，他仿佛闪着光。
　　这种热爱是没来由的，从心底涌出的，好像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与他的灵魂共生。
　　他并不觉得紧张，也丝毫不觉得局促，副导演给出的情景千变万化，情绪甚至都没有逻辑，但是他很自然地衔接，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色都没有经过思考，仿佛只是随手拈来的生活场景一样。
　　他沉浸了进去，四周的一切恍然无声，直到一场即兴表演结束，才缓慢地抽离，回到了现在所处的时空。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每个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副导演的鼓掌声撕破了沉默，大家如梦初醒，掌声在会议室里骤然而起。
　　宋衍站在人群的中央，眼神有些失焦。
　　他看到盛昀望着自己，没有鼓掌，但宋衍知道这并不代表他不认可自己的表演。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宋衍突然觉得，盛昀此时就像一个关注表演质量的出品方，在审视一名演员是否具备担纲主角的能力，不带任何杂质，没有一丝私人感情。
　　并不像他本来以为的，会私下给自己使绊子，而是仿佛真的只是两个刚刚有交集的陌生人。
　　他垂下眼，一时不知道心里是在庆幸这一点，还是别的什么。
　　.
　　副导演率先拿起手机跟他加好友，几个年轻人也随之而上，会议室里顿时上演大型团建扩列现场。
　　宋衍加了一圈人，好不容易才从会议室里脱身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外不远处，半倚靠在墙边的盛昀。
　　什么时候出来的？宋衍有些意外，被太多人围住，都没注意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盛昀周身的空气有些黑压压的，这位豪门贵子从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不悦情绪，当然他也不需要。
　　盛昀抬了抬眼，凉凉地开口：“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没有衍崽微信了，是谁我不说


第06章 考核
　　“加完了。”
　　宋衍觉得他的语气有点怪，但还是照实回答了。
　　盛昀直起身：“我还有一个考核。”
　　宋衍有点困，随口应道：“嗯。”
　　“写一个人物小传，字数不用多，三五千字吧。”
　　这种文字考核虽然奇怪，但是宋衍也没有回怼，而是顺着道：“什么时候交？”
　　盛昀：“明早六点？”
　　宋衍：“……”
　　盛昀看着他有些僵硬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当然，如果你说不行的话，我也可以通融通融。”
　　宋衍的头顶刚好到盛昀的鼻梁处，这个角度看过去，盛昀只能看到他有些模糊的眉眼。
　　宋衍这个人，大部分时候看起来软绵绵的，不争不抢不会生气，像只温顺的猫咪。
　　但是接触久了，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不仅性子倔，嘴尤其犟，让他服个软求个饶比登天还难。
　　宋衍沉默两秒，，一眼看穿他的谋算，傻子都知道这位前男友在使激将法，谁能上他的大当？傻子才会！
　　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盛昀 ： “不必通融，我可以完成，明早六点前交给您。”
　　盛昀：“……”
　　毫不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好。”
　　.
　　是夜十二点，宋衍还在电脑前面对Word 文档。
　　一小时前，他才突然觉得自己答应下来才真是傻子。
　　他以为自己在第五层，结果盛昀在大气层，最后熬大夜写材料的人不还是他自己吗？
　　一小时过了，到现在宋衍则慢慢看开了，也不后悔自己一冲动逞这个能了，安慰自己想不就是熬个大夜赶个DDL吗，就当是期末周。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6点还有6个小时，还是够的。
　　想到这，他猛然想起自己并没有问应该交到哪里去，盛昀也没提。
　　宋衍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能联系到盛昀的方法。
　　能联系到的……一年前都被自己拉黑了。
　　他想了想，最终点开了陆瑾的微信框，看了一眼上面发来的属于盛昀的微信名片，还是没有点开，而是输入：
　　【陆导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请问您知道盛总的工作邮箱吗？我有份材料需要交给他】
　　.
　　此时，陆瑾刚结束了一夜的分镜研究，正准备上床睡觉，按照惯例检查未读消息，就看到了这条。
　　【没有啊，我一般都直接微信找他。我不是把他微信给你了么？】
　　几秒后，对面发来消息：【好的，谢谢。】
　　陆瑾没有多想，躺下睡觉，就在一只脚刚要踏进梦乡的时候，猛地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陆瑾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都睁不开，一通乱抓接起电话：“谁啊？！”
　　那边没说话，只是轻轻啧了一声，陆瑾刚要脱口而出的一系列芬芳便立即咽了回去，震惊道：
　　“……盛哥？”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陆瑾惊恐道：“不是，你一个坚持十一点必睡觉的养生大神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啊？是星象股价崩盘还是全球金融动荡？”
　　盛昀沉默了两秒，缓慢开口，语气仿佛只是随口问的：“之前你说你把我的微信给了宋衍。”
　　“是啊，都好久了，怎么了？”陆瑾打了个哈欠，“你不会现在来找我秋后算账吧？”
　　他联想到刚刚宋衍问他工作邮箱的事，问道：“他加你了？”
　　对面没声音，陆瑾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犹豫道：“难道……没加？”
　　盛昀那边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陆瑾说到一半见一点回应都没有，还以为自己网不好，疑惑地确认了一下，想再开口时电话就被挂断了。
　　陆瑾不明所以，愤怒吐槽：“……莫名其妙！”
　　.
　　凌晨四点半，天都快蒙蒙亮的时候，宋衍终于把文档的最后一个字敲完了。
　　敲得有些咬牙切齿，键盘啪啪响。
　　他看了一眼手机，他在凌晨两点的时候下定决心把自尊心抛在脑后，终于按下了“添加好友”这个按键，一直等到现在都没回应。
　　把拉黑的人加回来，这在宋衍这还是头一回。
　　这天昏地暗的几个小时里，宋衍一面头脑风暴十指翻飞，一直忍不住分心注意微信消息，一会觉得希望盛昀不要通过，一会又觉得还是通过比较好。
　　毕竟还得等着交文档。
　　要是现在睡了，必然要错过自己给自己定下6点的死线，所以他还硬扛着没睡。
　　宋衍站起身，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就像散架了一样，头更是疼得要炸了。
　　想鲨人。
　　想鲨了那个使激将法的盛昀，也想鲨几个小时前夸下海口的自己。
　　恰在他杀心最重的时候，盛昀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五点半，不偏不倚，正好是这位养生系前任日常起床健身的时候。
　　宋衍看着微信，想到屏幕那边的那位刚刚睡醒神清气爽去晨练，而自己熬夜熬得满脸憔悴仿佛即将离世，就恨不能穿过屏幕把自己血刃前任的愿望给实现。
　　在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了“您好，您醒了，早安”“您昨晚睡得好吗，我不是很好”“您起得真准时”“我写完了，但是我也快死了”等等阴阳怪气的句子之后，宋衍还是一脸生无可恋地仅仅将Word文档发了过去。
　　那边回得挺快，一个毫无感情的“OK”系统表情。
　　宋衍把手机一扔，脸也顾不得洗，往床上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等醒来的时候，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十分好睡，在这个美好的白噪音下，他又生生赖床了半个多小时，才撑着因为通宵而快裂开的头拿过手机。
　　安愿的聊天框里显示未读消息34条。
　　宋衍心里一跳，这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因为假黑料被日上热搜了吗？
　　点进去看，从下到上依次看过去，挑了几个信息量大的串起来：
　　【你这是猝死了吗？我要叫120吗？】
　　【你怎么回事，几点了不接电话？】
　　【？？？】
　　【现在热搜已经有讨论了，有人猜到你了。】
　　【你人呢！那我替你答应他了！！】
　　【！陆导说要在微博发你的照片。】
　　【刚刚收到通知，你拿到角色了！男主！】
　　【！！！！大新闻！！！】
　　宋衍把消息依次读完，最后确认性地看了一眼安愿第一条消息发来的时间：早上八点。
　　一般来说，正好是制作组上班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决定最起码也是昨晚大家下班前作出的，回忆起来……应该就是晚上即兴考核通过后。
　　所以盛昀的那个材料是用来干什么的？？？
　　宋衍彻底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就像一座活火山，除了疼得要命，同时还即将在喷火的边缘。
　　他下意识地想给盛昀发个冷漠的死亡微笑系统表情，或者直接跟他吵一架消消火，幸亏安愿这时敲响了他家房门，承担了灭火器的作用。
　　“你这是怎么了？”安愿提着两大袋做火锅的食材，看着宋衍，“像是距离去世不远了。”
　　宋衍的眼角有些发红，眼睛因为困倦和气愤有些湿漉漉的。
　　“没什么。”宋衍敷衍道，“看电影看久了。”
　　他不想说实话，这属于私仇。
　　安愿瞪他一眼：“多注意身体吧，就你那身板。”
　　宋衍没吱声，打开微博。
　　汤圆竖着尾巴走过来，跳到他的膝盖上，在他的抚摸下呼噜呼噜地抖耳朵。
　　私信已经显示未读“999＋”。
　　宋衍首先去陆瑾微博看了一眼，见他发的照片是一张自己的侧脸照。
　　他想了想，才从背景想起应该是昨晚在陆瑾的别墅趴体上拍的，怪不得昨晚制作组的成员说什么朋友圈的照片就是他……
　　这张照片拍得很有水平，正好可以作为官宣预热的物料，安愿同意他发微博也是理所应当，宋衍也就没多想他未经同意发朋友圈的事。
　　陆瑾的微博很少发，粉丝不多，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是晨星计划的总导演，而丁亦明的粉丝更是知道正主接了这个项目。
　　说白了，这位顶流的粉丝们都在等官宣丁亦明，但是最后等来的并不是自家哥哥。
　　【这是哪来的湖笔啊！靠抱谁的大腿上位的？】
　　【吐了，去年你就黑料无数，自己没点逼数吗，就得硬蹭顶流热度是吧，真是甩都甩不掉。】
　　【不会吧你是黏上我家明明了吗，湖笔独立行走好吗】
　　【就说一句你真好看！贴贴美人！】
　　【卧槽帅哥多接剧好吗！拯救我的眼睛！】
　　宋衍还没点开私信，就知道多半是骂自己的，等真看了之后，又意外地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的彩虹屁，无一例外都是颜粉。
　　与此同时，他的微博粉丝数也在疯狂增长。
　　宋衍翻了个大概，手撑在下颌，轻轻啧了一声。
　　接着他点进陆瑾的微博，点了个关注。
　　果然没过五分钟，天天住在网上的陆瑾也回关了。这个刺目的“相互关注”又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微博广场。
　　宋衍看了一眼自己虽然增长了不少但跟丁亦明相比依旧少得可怜的粉丝数，退出了微博。
　　不急。
　　.
　　到了晚上，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盛昀的车堵在了路上。
　　陆瑾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没什么精神，疑惑道：“你这是咋了？千载难逢看到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盛昀睁开眼，脸色很不好看。
　　“你今天开会的时候就很不在状态……”陆瑾见他一副恨不能马上把自己扔下车的表情，缩了缩脖子，“你昨晚为什么十二点都没睡？”
　　他凑近了打量了一下盛昀，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就算十二点才睡，也不是你这副样子啊。”
　　盛昀冷冰冰地开口：“少说两句会死吗？”
　　陆瑾不敢吱声了。
　　盛昀重新闭上眼，脸色更难看了。
　　当然不是十二点都没睡，是通宵都没睡。两点前他在想宋衍为什么没有发好友申请来，两点后他在想什么时候通过好友申请比较合适。
　　陆瑾想起了什么，随口道：“对了，我今天还想问问宋衍对角色的理解，我俩再碰碰。”
　　盛昀惜字如金：“我有。”
　　“你有？”陆瑾反应过来，“哦，昨晚他说要交给你的材料就是这个？来，你发给我。你可真行，那么晚让他写。”
　　盛昀拿起手机，把宋衍发给他的文档打开，因为早上时间不够还没来得及看完。
　　他一面划到最后一页，一面撇清责任：“是他自己要逞强，我又没有逼他。不过换个角度，这个人在短时间内写出来的这些不加修饰的想法还算有可取之……”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盛昀的视线落在文档的最末，宋衍在极度困倦中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写上去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我想说，五点了，我还没睡，您不会睡得着吧？您的良心允许吗？”
　　他默默把文档关闭，放下手机。
　　陆瑾催促：“发给我啊。”
　　盛昀面无表情：“……写得有问题，等他改完了你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
　　巧就巧在还真没睡着


第07章 汤圆
　　《晨星计划》凭借着陆瑾的一个模棱两可的剪影照被拱上了热搜，被全方位得一通讨论后，就再也没有多放出来的官方信息了。
　　一周后，宋衍收到了剧本围读会的通知。
　　“地点在酒店？”宋衍看着通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给自己收拾行李的安愿，“我还以为会在星象大楼里。”
　　安愿一面核对行李清单，一面道：“很正常，什么发生在《晨星计划》这部剧里都很正常。”
　　宋衍站起身，临走前又摸了一把汤圆。
　　猫咪扬起小脑袋，还不知道主人即将离家一段时间，呼噜呼噜得仿佛很舒服。
　　“交给你了。”宋衍对安愿说道，又低头嘱咐猫闺女，“要听话哦。”
　　.
　　奈尔酒店是星象集团旗下的一座庄园式酒店，占地8000多亩，内设温泉、园林、小型游乐场等各色配套设施，客房区则都是一排排自带泳池或小花园的独栋别墅，是南州近郊上流人群度假首选。
　　围读会期间，酒店闭门歇业，只提供给剧组使用。
　　剧组入住酒店的第一天，庄园大门外便聚集了一些听了小道消息而来打探情报的娱记，还有想给自家正主拍一张路透照的站姐站哥们。
　　其中最多的是丁亦明家的站子。
　　来到酒店时，宋衍尽可能把自己包严实了一点，他糊惯了，知道并没有自己的粉丝会来，有也一定是黑粉。
　　他在来前也收到了最后的选角结果，丁亦明拿了戏份相当于男二的角色。
　　不用想他也知道，丁亦明这种靠流量变现的艺人绝对会“无意识透露”自己即将在这里进行封闭式围读的事。
　　闻风而来的站子们不仅会把□□短炮对准自家正主，同样也会十分关注宋衍这个刚刚“夺走”了男主角的对家。
　　踏入这家酒店，宋衍就觉得又能进一步理解什么娱乐圈里那么多艺人盯上《晨星计划》这块饼，毕竟这种真正的豪门剧组并不算多。
　　第一次剧本会就定在剧组入住酒店的第一天，没给大家休息喘息的时间，宋衍没有去分配给自己的别墅，只是把行李交给了专属管家，自己直接去了剧本会。
　　剧本会的位置定在一座12层的办公小高层里，到了地方之后宋衍才明白为什么管家执意要他坐车来。
　　从庄园大门来到这里，走的话少说也得走个半个小时。昨天刚下了雪，地面还有些湿滑，走得小心的话就接近一小时了。
　　“藏得这么深。”宋衍站在门口，小声自言自语。
　　“那是为了防偷拍。”盛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我定的，有什么意见吗？”
　　宋衍：“……”
　　自从跟前任重逢，他就发现自己社会性死亡的次数格外多。
　　他转过身去，看到独自一人走过来的盛昀。
　　今天他没有穿正式的西装，而只是随意披了一件长至膝盖的风衣，神深色高领内衬毛衣显得他下颌线条更加锐利流畅。
　　乍一看，宋衍下意识的想，好高。
　　去年并没有感觉这么高，明明已经24岁了，难道他还长个抽条吗？
　　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
　　接着的想法是，难道这人不冷吗。
　　宋衍今天依旧裹着一件轻薄的羽绒服，毛领子盖了半张脸，因为穿得有点少，只得蜷着四肢保存温度。
　　反观盛昀，穿得比自己起码薄一半不说，还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放松，仿佛在不同的季节里。
　　早在当初还在一起的时候，宋衍就经常为此十分嫉妒他，现在也不例外。
　　宋衍急着进室内暖和一下，摇了摇头敷衍盛昀：“没意见，挺好的。”
　　盛昀从喉间里轻嗤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大楼里走，黑靴踏在残余的积雪上，一下一下发出利落的声响。
　　宋衍跟在后面进了大楼，慢慢回暖之后他的意识也回笼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盛昀，上个周因为通宵赶“作业”激发出来的火气又有些复苏。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衍不吱声，虽然他很想问问盛昀到底看没看那篇小传以及对他刻意膈应自己的行为表示谴责，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算了.JPG
　　电梯门缓缓关上，盛昀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低哑：“围读会这段时间，汤圆怎么办？”
　　宋衍心里一跳，觉得有些意外，一些怪异的情绪缓缓渗出来。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次提及跟过往有关的事。
　　汤圆是盛昀从外面捡回来的猫，带回家那天，也是个下着大雨的深夜。
　　在一起那段时间，一直是盛昀照顾它。分手之后汤圆留给了宋衍，刚开始他还不大会养，手忙脚乱了一个多月之后才终于上手。
　　提到猫闺女，宋衍难得语气柔和：“安姐会帮我照看。”
　　盛昀没有应答，电梯内又陷入了沉默。
　　宋衍垂下眼看地面，心里的情绪有点乱。
　　打从重逢以来，他们在为数不多的接触里仿佛形成了不成文的默契，谁也没提过去，谁也没表露出跟过往有关的情绪来。
　　起码在宋衍看来是这样。
　　他几乎已经觉得，他们真得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或者盛昀早已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从前。
　　那时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这个疑问在宋衍心里藏了太久了，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出口。
　　宋衍一直觉得，这位盛大公子作为被分手的那个，他应该希望那段耻辱的过去永远被抹掉。
　　现在他跟盛昀暂时保持了一种普通而疏离的出品人与参演艺人的关系，他不想重提旧事打破这种平衡。
　　但是盛昀这句对汤圆的问话，好像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宋衍的许多疑问和情绪都有了出口。
　　他张了张口：“那时候你……”
　　盛昀的视线下意识地向宋衍的方向偏了偏。
　　“叮咚”
　　电梯到了楼层，门缓缓打开，陆瑾的声音便立即钻了进来。
　　“怎么还没来啊……”陆瑾转身看向电梯，惊喜道，“来了来了！巧啊你们，还一起来的！！”
　　宋衍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盛昀也收起了一瞬间的情绪，又回到那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豪门贵子做派。
　　“吵死了。”盛昀嫌恶地看一眼陆瑾，“大早上的不嫌闹腾。”
　　陆瑾一脸委屈：“我是跟我们宋崽打招呼，怎么就吵死了？”
　　说着他对宋衍亲切关怀道：“今天挺冷的吧？你穿得还是有点少了。”
　　盛昀冷冷地在陆瑾身上看了一眼，越过了两人走开。
　　宋衍看着盛昀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自在地问候：“陆导早。”
　　陆瑾知道宋衍性子孤傲不爱接近人，自觉退了几步，收敛了一下情绪，解释道：“快进来吧，人也快到全了。”
　　宋衍跟着走近了围读会的大会议室，除了中心的大长桌外，两侧排开的座位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人声不绝。
　　盛昀坐在中心长桌的上位，宋衍一眼就看到他旁边坐着的丁亦明。
　　毫不意外，丁亦明正颇为热情温顺地跟盛昀搭话，姿态亲密而有些讨好，即使盛昀一直在翻看剧本有些爱答不理，也丝毫不受影响。
　　宋衍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隔了许多位置，远远躲开找了个空位坐了。
　　刚刚坐下，他便察觉到有许多视线或小心或大胆地向自己投过来。
　　很显然，很多人都好奇这个把丁亦明挤下来，受到总导演青眼的小演员到底长什么样。
　　宋衍很明显地感觉到，有相当一部分视线并不友好，或是质疑，或者厌恶，或是眼红。
　　连老对家丁亦明都有空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盛昀那里挪开，打量着他。
　　宋衍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到。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两年，他唯一学会的技能就是如何无视人。
　　陆瑾走了进来，挨着宋衍坐了，长桌也陆陆续续坐全。
　　盛昀用眼神示意助理把大门关上，会议室内小声的谈话声便慢慢消失了。
　　盛昀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颌，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自己，才略坐直了上身，向陆瑾示意：“陆导，开始吧。”
　　陆瑾来了个暖场开场白，将围读所需要讨论的关键点和这段时间的流程大体讲了一遍。
　　陆瑾没说太多，简要说完后就把发言权交给宋衍。
　　宋·意外上位的男一号·原本的小糊比·衍骤然被陆瑾端进了所有视线的最中心。
　　宋衍像只突然受惊的猫咪，一时有点缓不过神，一直没开口。
　　会议室内安静了半晌，丁亦明蓦得笑了一声，听起来十分刺耳，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先看看这份材料吧。”盛昀扫了一眼丁亦明，有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丁亦明立即便噤声了，“这是宋老师写的一份人物小传。”
　　助理把事先打印好的文件依次发给了大家，不多时，便有小声讨论的声音响起，陆瑾更是毫不掩饰溢美之情，连连点头，对他小声耳语：“宋崽，你分析得很好啊，怎么不直接说出来。”
　　宋衍：“……不太擅长。”
　　另外一个原因是，打出道以来他就不喜欢跟人解释自己的想法，不回应、不争辩、觉得累。
　　当然，也从来没人会听。
　　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盛昀坐直了上身，双臂支撑在桌面上，看向宋衍，语气懒散而锋利：
　　“我看过之后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宋老师。”
　　.
　　一个半小时后。
　　“……所以这里您的质疑，我认为并不合逻辑。”
　　宋衍一口气说了将近十五分钟，终于告一段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水杯灌了大半杯。
　　会议室里的大家有的小声嘀咕，有的目瞪口呆，硬生生看着项目的第一大投资方跟男主角饰演者就剧本和人物理解问题来回争论了一个半小时，中间即使有许多人插话，但是仍旧缓和不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瑾更是坐不住，赶紧叫了休息，跑去盛昀那边凑上去咬耳朵：“你干嘛？讨论就讨论你对宋崽这么凶干嘛！”
　　盛昀眯了下眼，宋衍说话毫不客气，他也被怼得冒火：“刚刚不是他言之凿凿反怼我怼的一身劲？”
　　就像炸了毛的猫，咬人的时候也很疼。
　　.
　　那一边，宋衍喝完水润了润嗓子，稍微缩了缩坐着，刚刚的劲头顿时没了，跟自动关机了似的。
　　“宋老师，你好厉害。”旁边坐着的是编剧之一，小声感叹道，“敢怼盛总。”
　　宋衍差点呛了一下，觉得自己跟盛昀关系不好这件事，应该快在剧组里坐实了。
　　主要是盛昀提出来的问题的确一针见血，他不想敷衍了事，不知不觉间就沉浸了进去，顾不得什么别的。跟他平时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为习惯，的确相差太远。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微有些凝重，只有丁亦明格外愉悦，像看笑话一样。
　　底下都传盛昀是不是跟这个糊比有什么交情，才让他拿了男一号这个角色，现在看来完全不是，盛昀对他的针对非常严重。
　　正在他沾沾自喜时，陆瑾为了缓和气氛，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们拍摄需要一位猫咪演员，宋老师家里是不是养了猫？不知道胆子大不大，能不能出个镜？”
　　宋衍怔了怔，下意识地朝盛昀看过去，见他眉头皱起，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陆瑾。
　　接着，整个会议室就听到这两个已经针锋相对小半天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口，说的话一字不差，连语气都是一样的笃定，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不能，它胆子小。”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异父母依旧关爱子女令人暖心。


第08章 恋爱史
　　陆瑾的表情一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定格在神色有些古怪的盛昀身上，代表在场的各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
　　盛昀眼里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语气依旧镇定，抬了抬手，坦然道：“……只是听说，猫不是很容易应激吗？”
　　这个解释算是合理，在场的猫奴很多，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经验：
　　“是的，我家的猫就不能带出门，带出门一步都不敢走。”
　　“我家的猫还可以诶，流浪猫带回家的，经常喜欢出去逛。”
　　“你那是住在别墅区啦，猫咪出去了还会自己回来，我住在小区不敢这样……”
　　趁着大家各自议论，丁亦明回头看向盛昀，温柔浅笑：“盛哥，我们可以去找只流浪猫，稍微受点吓不会怎么样，为了我们拍摄的完整度……”
　　盛昀蓦得抬头，眼里的温度冰凉：“怎么，流浪猫的命不是命吗？”
　　丁亦明被他的眼神吓得倏然收声，忙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到我自己拍戏的时候也是什么苦都吃过，虽然当时难受但是影响也不是很大的……”
　　说着说着，眼里都开始泛起泪光。
　　旁边坐着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制片帮忙打圆场：“是啊，丁老师可算是敬业楷模了。”
　　盛昀耐心地等其他人把彩虹屁吹完，看向丁亦明，似笑非笑：“是吗？”
　　丁亦明眼睛湿漉漉的，自觉楚楚可怜，然而却依旧感到盛昀的视线无比冰冷，不禁也演不下去了，磕磕巴巴应对：
　　“算不上什么楷模……”
　　.
　　长桌那边，宋衍垂着眼，刚刚从盛昀对汤圆的本能保护中回过神来，就远远看到那边丁亦明的一番表演。
　　丁亦明对盛昀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但是能隐约听到其他人的吹捧，扯了扯嘴角冷笑。
　　敬业楷模，拿别的演员做替身做出来的敬业楷模吗。
　　宋衍打量了半晌盛昀的神色，又觉得奇怪。
　　看起来，盛昀似乎也对丁亦明不胜其烦，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发小”的关系。
　　不得不说，丁亦明的脸皮已经修炼到了一种极致，即使盛昀明显对他爱答不理，居然还能一点不受影响地挂着满面笑容。
　　这就是顶级绿茶吗？
　　.
　　一整天的围读会，直至进行到晚上九点多才宣告结束。
　　夜色浓重，宋衍稍微多留了一会，把一天的笔记记完，才下了楼。
　　雪又下大了。
　　楼下停着许多辆轿车，每一栋别墅的专属管家开着车前来接相应的客人回去休息，前前后后排了好长的队。
　　宋衍跟管家联系了一下，收到回复说路上雪大耽误了一会，得稍候二十分钟。
　　这是严重失职的行为，所以管家语气急迫又焦躁，连连道歉，宋衍反复安抚几次说不会计较才挂断了电话。
　　作为一个娱乐圈打工人，宋衍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一个打工人为难，要不是因为雪天路远，他就干脆自己走回去了。
　　宋衍走到一旁安静无人的地方等，直到大家都陆陆续续上车离开，四处安静了下来。
　　雪下得很大，温度骤然冷下来了。
　　宋衍把衣服紧了紧，还是觉得一阵一阵透着冷，鼻子以下都缩进了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瞳孔漆黑的眼来，眼尾略细，显得有些无意识的勾人，但是眼神却凉薄得称得上冷漠。
　　一道黑影出现在余光里，宋衍稍微侧了侧头，看到浓重夜色下，盛昀站在大楼门前，敞着风衣，笔挺地站着。
　　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是在雪夜里远远地侧头看着对方。
　　只能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在等车？”盛昀先打破了沉默，“管家还没来吗。”
　　忙碌了一天，他的声音里难得显出疲惫来，音调低沉，有些懒怠。
　　眼瞅着丁亦明在他身边施展了一天绿茶大法，即使他的表现称得上是绿茶克星，宋衍还是不怎么想跟他说话，转过头敷衍道：“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吧。”
　　他想起盛昀实际上就是管家最最最上头的上司，忍不住又想求情，语气不得已软了点：“雪这么大，出点意外很正常，就别为难他了。”
　　听了这句话，盛昀沉默了几秒，半晌凉凉地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很像敲骨吸髓的资本家吗？”
　　宋衍没有说话。
　　他已经不了解盛昀了，打从这个男人以执掌星象传媒的盛家大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那是个敲骨吸髓的资本家好像也有一定可能。
　　见宋衍一直不吭声，盛昀啧了一声，朝他走过来。
　　宋衍只看到夜色里高大的男人突然径自朝自己这边走来，本能地稍微往旁边退了一步，接着就感到眼前一黑，一股凛冽的沉香气息从头顶笼罩下来。
　　“站里面等，你以为如果感冒了剧组会为了你一个人耽误进度吗？”
　　盛昀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进来，这种话在这种情景中，原本怎么都该是句关心的话，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论是措辞还是语气都又冷酷又拱火。
　　宋衍被羽绒服裹得行动不怎么利落，等他费劲地抬起手，好容易把盖在头上的风衣给扒拉下来，盛昀的车已经从眼前开走了。
　　宋衍看了一眼手中的风衣，衣服上的古龙水味道很熟悉。
　　这个味道一下子牵扯出回忆来，熟悉感扑面而来。
　　盛昀本人对他来说，已经几近陌生人，但这个味道不是。
　　一年不见再次重逢，他似乎什么都变了，但是香水的喜好没有变。
　　冷冽而低沉的味道，带着孤狼般的狠劲，像是Alpha攻城略地般用尖牙注入腺体的信息素。
　　宋衍想到常见于CP同人段子中的比喻，抿了抿唇，把脑海里奇怪的废料扔出去，同时下决心以后要少上微博乱逛。
　　.
　　两天过后雪停了，天也放了晴。
　　恰逢周六，陆瑾牵头放了假，邀全剧组去庄园的冰湖附近野炊。
　　冰湖是这座庄园式酒店的一大特色景点。酒店原本就依山傍水，地理上得天独厚，密林深处，有一汪椭圆形的湖水，像是一颗明珠般静静躺在这里。
　　冬雪过后，湖面结了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宋衍听闻这个安排，把自己最厚的衣服全都找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套好以后，一米七八的身量都裹成了一个几近椭圆形的球。
　　毫无偶像包袱。
　　虽然那天晚上盛昀的“威胁”不太好听，但是他听进去了，还留了神。
　　他的确很怕冷，往年在冬天感个冒是常事，只有去年达成了一年没感冒成就，他可不想今年又栽了，一想到可能会耽误剧组进度他就有些不安。
　　这是宋衍第一次拿到主角，过了这段时日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似乎没有多开心，也没有多紧张，要是非要说有什么情绪，那就是有点担心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过度曝光。
　　渴望站在镜头前，又惧怕站在人群视线焦点，这对矛盾始终在他心里打了个结。
　　乘车来到冰湖边，用于野炊的厨具、食材、帐篷和桌椅等都一应备好了，有不少酒店的工作人员忙碌着为客人准备。
　　宋衍下了车，发现自己来得比较早，到场的不过十几个人。
　　陆瑾在烤架旁烤东西，远远看到宋衍下了车，冲他招了招手：“来这！”
　　雪很厚，踩上去松松软软。
　　阳光很足，湖面上反着亮晶晶的光，更显得明媚耀眼。
　　“穿这么厚！”陆瑾就穿着一件冲锋衣，额头前顶着墨镜，“像个小企鹅。”
　　宋衍：“……”
　　对这个评价无法做出回应。
　　“来，你想吃什么？自己烤，好玩得很。”
　　宋衍接过手套，站得近了点，油脂的香气扑面而来，被炭火烧热的空气冲散了一些寒冷。
　　他随便拿了两串鸡翅放在了烤架上，感觉自己更像是烤火取暖。
　　剧组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年轻人，野炊就格外能玩出氛围来，不多时烤架边就围了不少人。
　　谈笑之间大家都越来越放得开，便八卦到了感情生活上。
　　“宋老师呢？宋老师谈过恋爱吗？”
　　“肯定没有吧，宋老师看起来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哈哈哈哈。”
　　“宋老师太好看了，要是真谈恋爱估计也跟拍电影一样。”
　　宋衍把手里的烤串翻个个，没有回应，任凭大家开玩笑。
　　曾经他确实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准确地说，他好像只是对盛昀稍微感兴趣了那么一下。
　　只可惜，恋爱也不像电影，最后结束得突然，也不算体面。
　　陆瑾打了个岔：“停！咱们宋老师马上可就要红了啊，不能随便八卦，影响宋老师事业。”
　　把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陆瑾反倒冲宋衍八卦道：“所以你到底谈没谈过啊？”
　　在一阵起哄声中，宋衍犹豫了几秒，最后微微摇了摇头。
　　大家说笑的声音又响起来，直到陆瑾朝远处看去，招呼道：“盛哥你来啦？”
　　宋衍拿着烤串签子的手略微一顿。
　　众人谈笑的声音顿时放轻了，聚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编剧或者导演组助理，从前并没有机会接触多少身居高位者，所以即使与盛昀年龄相仿，但是都十分忌惮他。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盛昀这两天回集团忙工作，刚赶了过来，心情似乎比较好，姿态随意，“让我也听听。”
　　盛昀径自走过来，接过陆瑾递过来的盘子，衣角带过一阵风，宋衍便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沉香味道。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拿着的烤串上，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陆瑾：“刚刚正聊八卦呢，聊到宋崽的感情历史果然是一片空白。”
　　盛昀沉默了一秒：“是吗。”
　　宋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盛昀原本平和的语调蓦然变得有些低冷。
　　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见盛昀难得这么平易近人，距离感登时少了不少，有个胆子大的男生甚至玩笑道：“盛总呢？盛总谈没谈过恋爱呀？”
　　他问出了其他人想知道但又不敢问的问题，大家小心翼翼地起哄。
　　陆瑾哈哈笑，抢先回答了：“拉倒吧，就你们盛总这嘴这脾气，还谈恋爱。”
　　他想着想着还打了个冷战：“天呐，我压根没法想象他喜欢什么人会是啥样。”
　　宋衍始终垂着眼，浑身不自在，只希望这一茬赶紧过去。
　　大家向来忌惮盛昀，也不敢过多开他的玩笑，眼见着话题就要往别出走，盛昀忽然开口了：
　　“谈过一次。”
　　这句话扔出来，围在一起的十来个人一下子就炸了。
　　宋衍手一松，一只签子没拿稳，从烤架上掉了下来。
　　陆瑾睁大了眼，半晌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地开口，提高了声音才不至于淹没在起哄声里：“啊？什么时候？现在分了还是还在谈？？”
　　盛昀的目光在站在烤架边的那个好像一直在状况外的、穿得圆乎乎的背影上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年前，被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情盛狗狗一秒钟


第09章 雪夜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人群，十来个人爆发出来的震惊声倒像是百八十个人一起发出来的，围绕在冰湖旁其他地方的剧组成员们也都循声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盛总开玩笑呢吧！”
　　“谁能踹盛总啊不可能不可能。”
　　“我脑补出一出偶像剧里的旷世绝恋了怎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宋衍始终站在烤架边，僵硬得一动不动。
　　他没想到盛昀会这么说。
　　在宋衍的设想里，那段过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不如就彻底抹去，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刚刚否认自己恋爱过，是因为怕被人追问，到时不论是说自己提的分手，还是说对方提的分手，万一将来牵扯到盛昀，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不算好事。
　　宋衍以为，盛昀也会这么想。
　　没想到……盛昀在知道他不承认恋爱过之后，自己反而认下了那段恋情。
　　糟糕。
　　渣男这个名头好像要坐实了。
　　不仅无缘无故踹人分手玩消失，甚至还在之后否认曾经谈过恋爱，是被爆出去就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水平。
　　宋衍抬头看向结了冰的湖面，被阳光反射得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刺痛，心底有细密绵长的一点点后悔蔓延开来。
　　属实是跳进冰湖里都洗不清了。
　　眼见着大家的好奇心被吊得放不下，盛昀伸出修长的食指放在唇上，等安静下来后，淡笑一声：“开玩笑的，别当真。”
　　一阵半是失望半是的起哄声扬起来。
　　盛昀没有多留，向冰湖另一处走去，跟同来消遣的星象高管谈事情去了。
　　人们逐渐散了，各自三三两两结伴到各处玩乐，只有宋衍还在原地没动。
　　他此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肩颈有些僵硬，几乎有点酸痛了，就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压了好久一样。
　　思绪混乱得要命，手机响了起来。
　　宋衍看了一眼，神色稍微闪了闪。
　　他接起来：“……妈。”
　　那边沉默了许久，宋衍的唇也慢慢抿成了一条线。
　　他没有催促，耐心等待电话那头的母亲开口。
　　陆枝南犹豫了许久，轻声开口：“你今晚方便回家一趟吗？回来吃个饭，有点事跟你说。”
　　她顿了顿，像是打补丁一样：“长安公馆这边。”
　　意料之中，宋衍应道：“嗯。”
　　.
　　长安公馆是一处别墅区，不算南州市最高级的豪宅，但也排得上名号的小区。
　　夜色刚一笼罩下来，宋衍趁着晚上正好没有围读会，就也没跟任何人说，将自己裹严实，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开庄园，打了车来到了长安公馆门口。
　　到大门前，他就被保安亭拦了下来。
　　“是这里的业主吗？”保安对宋衍比较陌生，警惕地询问，“哪一栋？”
　　宋衍没摘口罩，平淡道：“不是业主，是A12栋的客人。”
　　保安查了查通讯录，打电话过去确认。
　　“好，好的。”保安挂了电话，开了门禁，“进吧。”
　　宋衍走进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被盘问了一番，不过是不是这同一个保安他就不记得了，毕竟已经过去将近大半年。
　　小区里的路也有些记不清了，宋衍稍微绕了绕才勉强来到了A12栋门前。
　　他远远地看到别墅门前站着个纤弱的身影，下意识地加快了一些步伐。
　　陆枝南见他过来，眼神亮了亮，满是风情的眉眼间顿时多了些光彩，连眼角边的细纹都抚平了些许，赶忙上前迎了几步。
　　宋衍皱眉道：“这么冷的天，干嘛出来等？”
　　陆枝南伸手握他的手腕：“你才是，一路过来冻坏了吧？快进来。”
　　宋衍随她进了别墅大门，迎面就撞见一个年轻男人正好路过玄关处，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哟，稀客啊大明星。”
　　陆枝南嗔道：“怎么这么跟哥哥说话。”
　　青年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走开了。
　　宋衍神色淡淡的，换好鞋走进来，室内温暖，跟外面的寒冷一相冲，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他闻到饭菜的香气，见饭厅那边已经摆满了一桌菜，有些意外。
　　上次在这里吃饭，似乎还是去年的中秋节。
　　陆枝南拉着他，直接引进了饭厅里，圆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太太，宋衍走过去，垂眼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脸色淡淡的，也不正眼看他。
　　宋衍看向一旁板着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毫无起伏地开口：“爸。”
　　“嗯。”国字脸指了一下座位，“坐吧。”
　　陆枝南赶紧拉着他坐了，招呼在客厅打游戏的小儿子：“来吃饭！”
　　宋恒扔了手机上了饭桌，看了一眼顿时拉了脸：“这些菜谁吃啊。”
　　宋衍的视线落在饭桌上，也有些意外，清蒸鱼、桂花藕、清炒莴苣，基本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宋家的人都爱吃辣，只有他和母亲喜欢吃清淡和甜口，这么多年来，饭桌上基本顿顿都是红彤彤一片。
　　陆枝南被迫改了口味，最后吃出了胃病，宋衍从小就住寄宿学校，毕业后也是出去自己租房住，很少跟这家人一起上桌，口味一直没改过。
　　老太太赶紧哄着宋恒：“晚上奶奶带你出去吃火锅好不好？”
　　碗筷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宋衍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抬眼看向国字脸：“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陆枝南试探了一下丈夫的脸色，赶紧说道：“先吃饭，都是你爱吃的菜，我还给你炖了鸡汤……”
　　老太太看向陆枝南，冷道：“鸡汤还在火上，你还不去看看？”
　　陆枝南赶忙站起身：“是是，我这就去。”
　　宋衍垂着眼，眼里的温度越来越凉。
　　老太太又把目光投向宋衍，哼了一声：“听说你跑去什么剧组当主演了，网上都在讨论你呢，是不是很得意啊？”
　　宋衍抬起眼，耐着性子看向她：“没有，只是工作。”
　　“工作。”老太太心里憋了一股气，恨恨道，“当个戏子，你还自豪起来了。要是你有恒恒半点走正道的想头我都念佛！果然不是咱们宋家的血脉……”
　　宋衍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也不理睬老太太，只看向国字脸：“到底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见宋衍不搭理自己，老太太拿起筷子就指着他的脸，被国字脸给拦了下来。
　　国字脸看着宋衍：“奶奶也是生气，你别在意。”
　　宋衍皱了皱眉，倒觉得奇怪。从跟国字脸第一天见面起，就没听过他这么客气地跟自己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继父，等着听下文。
　　国字脸眼神躲闪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听说，你现在这个剧组，投资人是星象集团盛家的公子，叫盛昀？”
　　宋衍神色一顿：“是，怎么了？”
　　国字脸吃了一口菜，试图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你跟盛总平时说得上话吗？”
　　宋衍略一琢磨，立即就明白过来今晚唱的这出戏意在何处了。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口中答道：“说不上，怎么了？”
　　国字脸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老太太也横了脸。
　　陆枝南此时也回来了，见丈夫已经开门见山，忙小心翼翼地打圆场：“人家盛总是什么样的人物，孩子也就是个小演员，能说上什么话……”
　　宋衍看向陆枝南，母亲明白他眼里的疑问，小声解释道：“是，是这样的……之前星象集团投资了你爸爸的一个地产项目，但是最近又撤资了，所以就想……”
　　陆枝南半是哀求地看着他，柔声道：“也是为难你了。”
　　宋衍移开眼，不想跟母亲这样的目光对上。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眼下地皮我都拿到手了，突然撤资，这不是要人命吗！”国字脸语气狠硬起来，竖着筷子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你现在不是当演员当得挺出息的吗，跟盛总一句话都说不上？”
　　宋衍放下筷子不出声，觉得想笑。
　　余光里看到老太太着急上火的表情，甚至想纠正一下，不是演员，是戏子。
　　“你去年还跟那个姓丁的搞得不痛快，现在可好！”国字脸筷子在碗里点得啪啪响，懊恼无比，瞪着宋衍怒道，“都说他跟盛总关系好，你得罪了他，想从他那帮忙引荐一下都难了！”
　　宋衍忽然站起来，面前的碗筷被他的动作带翻了，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国字脸登时竖了眉：“你干什么！在长辈面前弄那么大动静，反了你了！”
　　宋衍抬了一下眼皮，扯了扯嘴角，慢吞吞道：“您既然说丁亦明跟盛总关系好，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歪了一下脑袋，笑了笑：“各位去求他就是了。”
　　他转身离开饭桌，听到后面一阵摔盘跌碗的声音，老太太扯着嗓子大吼：“瞧瞧这白眼狼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反了天了！”
　　国字脸追了出来，把拦在宋衍身前的陆枝南猛地一把扯开，食指点到宋衍鼻尖前：“你讽刺谁呢啊？”
　　宋衍见母亲被扯开，眉头皱紧，咬了咬牙关看着国字脸要挥舞下来的拳头：“我现在可是晨星计划的主演，盛总有多看重这个项目，您自己思量思量。”
　　国字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拳头硬生生僵在半空。
　　宋衍没有多留，猛地推开别墅大门，裹了衣服淹没进寒风中。
　　身后还有老太太和国字脸的刺耳的叫喊声。
　　陆枝南急急追了出来，眼里尽是水光：“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宋衍蓦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几乎弱不禁风的母亲，她的五官与骨相都十足十的明艳风情，却仿佛被岁月刻上了卑微和谨慎的印记。
　　宋衍把手轻轻从母亲的双手间抽出来，就像数年来无数次试图劝说她但又没开口一样，最终把话给咽了下去，只低声说道：“我走了。”
　　.
　　雪在此时又开始下了。
　　这里地处偏僻，叫车也不太方便，宋衍觉得耳根冻得一阵阵发热，脸颊也热起来。
　　好容易叫到车，回到了庄园门前。
　　宋衍付了车费，深吸一口气下了车，觉得十分疲惫。
　　去那个鬼地方一次，都好像跟几条恶犬打一架一样那么累。
　　庄园里的道路两旁都是温暖的路灯，宋衍没有叫管家开车来接，打算自己走着回住处。
　　走了二十分钟后，便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身上也逐渐热起来，但又一阵阵地发发冷。
　　路过一处别墅时，一辆车打着大灯开了过来，宋衍被灯光刺得眯了眯眼，停在原处不动。
　　车门打开，车里的男人迈开长腿下来，转头就看见了在黑夜里行进的宋衍。
　　“干嘛去了？”盛昀皱了皱眉，抬高了些许声音，“下着雪乱跑？”
　　宋衍闻言，只得停在原地，盛昀踩着雪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他来时的方向：“是从外面回来的？”
　　宋衍声音闷闷的：“嗯。”
　　盛昀顿时皱了皱眉：“我之前不是说过，没事不要随便出去。现在外面不知道蹲守多少狗仔，都等着拍你。”
　　宋衍愣了愣，他倒没有考虑到这点。
　　“我……戴口罩了。”宋衍小声道，“也戴帽子了。”
　　盛昀冷笑一声：“有用？”
　　宋衍：“……”
　　确实也不好说，认出身形来也并不算难。
　　他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脸颊热得像烧起来了，只想赶紧回家睡觉，干脆乖巧认错：“对不起，我下次……”
　　话未说完，身前的男人忽然靠近了一步，低下头来碰自己的额头。
　　宋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盛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口中低声命令道：
　　“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猫猫乖巧.JPG（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第10章 生病
　　两秒钟之后，宋衍才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真得听话不动。
　　虽然觉得离谱，但是也来不及了，因为微凉的触感已经轻轻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汤圆被自己捏住后脖子时仿佛被封印的样子。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就近了，宋衍甚至感觉能碰到盛昀高挺的鼻尖，也能看到他抿紧的薄唇上细微的纹路。
　　额上的触感很陌生，但又好像有些熟悉。
　　浑身烧得更明显了，呼吸也逐渐不通畅起来。
　　实际上也只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宋衍便像被狠狠烫了一下似的，快速往后退了一步。
　　盛昀直起身，神色里有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收敛了，只是随口道：“你发烧了。”
　　就像在说刚刚只是普普通通帮你测个温度，别多想一样。
　　宋衍僵着身体，觉得诡异极了。
　　他觉得前任之间，起码保持两米以上才算安全社交距离，现在他跟盛昀却只有半米。
　　再说起来，这段时间又有多少次越过这个安全距离了呢？
　　太危险了，必须引以为戒。
　　盛昀倒像是扳回了一城似的，神色自若：“酒店里有医务室。”
　　宋衍点点头：“我这就去……”
　　这句话刚出口，一下很细微的闪光穿破了夜色。
　　盛昀神色一顿，停住了话，立即向闪光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宋衍烧得反射弧有些长，但还是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往盛昀身后躲了躲。
　　盛昀眉头紧皱，声音冷厉：“谁？”
　　远处的草丛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一个黑影快速向反方向冲了出去，速度很快，几乎瞬间就淹没在了夜色里。
　　盛昀下意识地向那边迈了一步，便知道是追不上的。
　　那个人蹲守的地方距离他们比较远，用来拍摄的设备必然是很专业的长焦镜头，选择的角度和隐藏位置都不错，连逃跑的方向和反应速度都无可指摘。
　　这是有备而来。
　　盛昀的脸色瞬间冰凉，他退了回来，一只手将僵在原地的宋衍虚虚揽着，快速朝停在一边的车子走去，一面拨通电话，简单命令道：
　　“封锁酒店所有出入口，有私生或者记者混了进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先挂断了电话，把宋衍塞进了车。
　　宋衍坐在车座上，有些恍惚。
　　盛昀的车全部都是单向玻璃，所以坐在里面是最安全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胆寒。
　　盛昀上了车，对司机说了目的地，偏头看着即使在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宋衍，沉默两秒挪开视线：“不用担心，他跑不了。”
　　宋衍抿紧唇，没说什么。
　　盛昀这句话的语气坚定而冷漠，还带着对偷拍者的讥讽。
　　但宋衍听出了一点安慰的意味。
　　虽然就那么一点。
　　宋衍闭了闭眼，车里的香氛气味很熟悉，将他提起来的心率安抚下去些许。
　　盛昀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他。
　　宋衍的侧脸隐在阴影里，能看得出神色依旧透着焦虑。
　　盛昀感到一点疑惑，毕竟娱记偷拍也好，私生蹲守也好，对于圈子里有些人气的艺人来说也算家常便饭，只要没做什么亏心事，大部分人的处理方式要么熟视无睹，要么直接正面冲突，后续也都有办法解决。
　　刚被发现被偷拍的时候，宋衍的反应就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但是又很快收敛了全身的锋芒，第一反应并不是抓偷拍的人，而是瑟缩起来想办法躲，好像很害怕什么。
　　以宋衍的性子，盛昀就从来没见过他怕过什么，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他下意识地恐惧反应，简直就像是刻在本能里的。
　　不知为什么，盛昀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真的要说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宋衍睁开眼，慢慢平复了呼吸。
　　他看了看车窗外，开口道：“我们……去哪？”
　　嗓音沙哑，还带着鼻音。
　　宋衍清了清嗓子，还真感冒了。
　　今天白天还没什么症状，看来是在冰湖边呆久了，冻的。
　　他同时还觉得跟盛昀的乌鸦嘴有关。
　　他这句话说完，自己反应了过来：“……医务室？”
　　盛昀应了一声：“送你过去，免得路上碰上意外。”
　　宋衍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了两秒，尴尬地开口：“谢谢。”
　　盛昀挪开视线，漫不经心：“不用。”
　　疏离又冷淡的对话结束了，车内陷入了安静。
　　宋衍垂下眼，觉得有些煎熬。
　　即使盛昀总表现得蛮不在乎，但他可没法那么坦然。
　　他知道盛昀骨子里就是个少爷脾气的人，不驯又狂傲，还不听人劝，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即使当时跟自己恋爱时，他立了个平民打工人的人设，但是行为举止里总透出些打工人才不会有的放肆。
　　宋衍很清楚，这样的一个人在恋爱时对他的所有迁就也好，所有体贴也好，都在自己提分手并且当天就让他搬走之后，向反方向转化了。
　　没直接黑化，就已经算是万幸，不过要是再接触下去，不断地提醒他曾经受过什么屈辱，那就不好说了。
　　当初的事，解释也解释不清，现在躲又躲不掉，能把人愁白了头。
　　到了医务室，盛昀先下了车，在一旁等了等宋衍。
　　盛昀的净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五，穿上短靴后更是比宋衍高上一大截，加之肩背宽阔，站在身边时给他一种能将自己囫囵挡住的感觉。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宋衍说道，“谢谢您送我来。”
　　盛昀垂眼看他，青年面色苍白，脸颊和眼角却有些泛红，看着颇有点可怜。
　　比平常的时候乖顺不少。
　　盛昀难得感觉可以稍微心软一下，便说道：“我可以考虑关心一下重要参演人员的身体情况。”
　　宋衍怔了怔，解读了一下这句话，犹疑道：“那我明天把病历本拿给您看吧。”
　　盛昀：“……”
　　盛大公子的善心无处安放，沉默了两秒，冷硬地“哦”了一声。
　　宋衍转过身往医务室走，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对盛昀说道：“刚刚偷拍的人如果抓到的话，麻烦告诉我一下，谢谢。”
　　盛昀：“先管好你自己吧。”
　　宋衍应了一声，又道：“不会耽误剧组进度的。”
　　盛昀看着宋衍走进了医务室大门，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前天晚上对他说的那句“感冒了剧组不会为你耽误进度”，顿了几秒，轻轻啧了一声。
　　还挺记仇。
　　.
　　宋衍走进医务室，便有医生迎了上来。
　　与其说是酒店里的医务室，不如说这就是一个硬件软件都齐备的私立医院，还是只有他一个患者的那种。
　　检查流程快速又舒适，很快他就拿着化验单和填好的病历本来到了诊室。
　　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低头看完化验单，问道：“体温量了吗？”
　　宋衍回道：“刚刚量了，38.2。”
　　医生嗯嗯两声：“有点发烧，感冒了？”
　　宋衍顿了顿：“应该吧，嗓子有点不舒服。”
　　医生继续问道：“冻着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发烧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的，比如伤口发炎之类。”
　　宋衍顿了顿，抬了眼皮看着他，半晌道：“没什么别的原因，今天下午在冰湖前冻久了。”
　　医生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化验单放下，病历本还给他：“那回去吃点药吧。”
　　宋衍看着递到面前的、一字未写的病历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想打点滴，可以吗？”宋衍记得自己来的路上看到了点滴室，“我想好得快一点，不想耽误剧组进度。”
　　“哦……也可以。”医生又伸手病历本拿了回来，写了几笔，“稍等，我给你开。”
　　宋衍又问道：“那如果也同时吃点药的话，要吃点什么？”
　　医生：“吃点头孢吧。”
　　宋衍沉默了两秒，站起身，冷硬道：“我先出去一下。”
　　听到诊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医生抬头看了一眼，伸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只录音笔，按下了关闭，然后藏在了身后的柜子里。
　　打开手机，微信里的消息已经有上百条。
　　医生快速打了几句话发出去。
　　【别急，照片已拍到，等我找时间上传。】
　　【sy刚刚正在诊室。发烧了，很可疑。】
　　【录音了，但是没录到什么啊！】
　　【我试探了，但是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看化验结果可能就是普通的感冒……】
　　“砰”得一声，诊室的门被猛得推开。
　　医生吓了一跳，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几步便来到了自己身前，把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医生顿时吓蒙了：“盛……盛总……我……”
　　盛昀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眼睛微微一眯，左手一扬便将放在桌子上的键盘猛地甩飞，摔在地上发出惊人的巨响。
　　宋衍到门口迎了盛昀把情况说明，因为烧得脚步虚浮赶不上盛昀的步伐，此时堪堪赶了过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声巨响，吓得脚步一停。
　　他捏紧手机，开始思考要不要同时通知一下陆瑾，以免搞出人命。
　　还好这个声音引来了医务室安保人员和其他医护的注意，纷纷赶了过来，宋衍从门边退开，让出入口。
　　“盛总？”
　　“这是怎么回事？盛总，交给我们处理吧……”
　　“喂？这里是医务室安保组，快通知总队过来……”
　　男人怒气正盛，此时揪着医生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锋利的眉眼冷如冰刃，在一片混乱喧闹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低低道：“在我地盘上当内鬼，你是活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靠谱成年男性（就是台词有点中二
　　悄咪咪问一句，还有人在看吗，收藏评论咋都不怎么动呀宝贝们


第11章 礼服
　　“真有那么可怕？”安愿听完，惊道，“这盛总这么年轻，手腕还真不小，听着就吓人啊。”
　　宋衍抱着汤圆窝在沙发上，闻言有点不服：“难道不是我够警惕敏锐认出那医生不对劲的吗？”
　　安愿白了他一眼：“算了吧，一个医生看着你病历本上写着青霉素过敏还让你吃头孢，明摆着要么假医生要么心思不在看病上，你能察觉出来多正常。”
　　宋衍嘶了一声，不跟她计较。
　　围读会进行了两周，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宋衍堪堪把围读会期间发生的事给安愿讲了一遍，便收到了新的通告邀请。
　　“星象传媒年会……”宋衍看着邀请函，半开玩笑，“我真得要红了？”
　　星象传媒年会虽说是名义上公司年会，但是毕竟依托星象集团这个资本巨鳄，平台并不一般，所以参加的人遍布整个娱乐圈，关注度不亚于任何一场红毯盛典。
　　一般来讲，能够参加的艺人要么是流量可观的大咖，要么是有口碑作品的实力派，认可度也很高。
　　安愿在兴奋之余，反而是更显得有些发愁：
　　“穿什么衣服啊？这可是走红毯啊，你都多久没走过红毯了。”
　　她对着手机点点点，眉头皱得死紧：“有什么是我们借得到的赞助啊……”
　　宋衍垂下眼，不太在乎：“随便穿什么。”
　　安愿不听他的，毕竟红毯本身也算是彰显自己商业价值的过程，穿什么级别的赞助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听说丁亦明要穿BY呢，这么大牌，给他乐死了。”安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难免有点不忿，“他也配。”
　　宋衍啧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发出疑惑：“为什么他就不能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安愿瞪他一眼：“那不是废话吗！他现在是顶流！在这圈子里混的谁能脱离他的阴影啊！”
　　宋衍不置可否，正好安愿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怎么样了？”安愿听对面说完，脸色又黑了黑，“什么啊，上次不是说有机会借一套衣服吗，这次真要借又反悔了。”
　　宋衍抬眼看她一眼，猜出她是在跟商务统筹打电话。
　　安愿啪得挂断电话，周旋了许久，宋衍把汤圆喂完，她才满意地过来说道：“搞定了。”
　　宋衍：“搞定了？”
　　安愿说了个品牌名字，宋衍便略微皱了眉：“这牌子肯借给我？”
　　“托了点关系。”安愿并不在意戳痛宋衍的自尊心，“完全以你现在的咖位来说的话确实不肯借。”
　　宋衍：“……”
　　他没说什么，安愿去联系公司的造型团队约了时间，一面约一面小声幻想：“什么时候你能有自己的造型团队啊……”
　　宋衍打开微博，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盛典预热，无论从数量还是热度来看，最打眼的当然还是丁亦明。
　　宋衍在心里又一次问出灵魂拷问，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他的生活里消失。
　　不为别的，宋衍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丁亦明非要盯着自己踩。
　　盛典还未开始，拉踩通稿就已经买了不少了。
　　【@娱乐八卦修勾：可靠消息某位刚拿了大饼的S姓艺人也要参加星象盛典，这回真是抬咖了，还挺期待他跟那位对家的争斗。】
　　评论区：
　　【这是谁又在越级碰瓷，sy要点脸吧。】
　　【纯路人说一句，真的无语，什么叫对家，sy都糊成什么样了，还配有对家？自己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拿了别人的饼，还说别人针对他。】
　　【大家别给眼神了，期待星象盛典秒杀就完事了。】
　　【＋1，用实力证明，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走红毯了。】
　　宋衍看完，抬眼看向还在联系造型服装的安愿，因为借到了平时难以企及的赞助，她显得格外兴奋。
　　宋衍沉默了半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托了什么人借的衣服？”宋衍高声问她，“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安愿正忙，压根没听见他问得什么，自顾自打电话：“对对对，时间一定不要耽误了……”
　　宋衍放弃了从她那问出点什么来的想法，半躺在沙发上独自思考。
　　半晌后，他打开微信，找到一个聊天框，在上次还是半年前发过去的消息后面默默输入：
　　【你上次说的那套衣服借我穿穿，有个小活动。】
　　.
　　陆瑾又一次在总裁办蹭吃蹭喝。
　　“看你这悠闲的样子，是真对底下人放心啊。”陆瑾看向宽大办公桌后正闭目养神的盛昀，“盛典的事情都搞妥了？”
　　盛昀抬起手，在秘书刚刚整理完的办公桌上方扫了一扫，慢慢开口：“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我已经亲力亲为地处理了很多事务，只是我的工作效率让你产生了我没有参与的重大错觉。”
　　陆瑾：“……也是，你一个CEO，本来也不需要亲自做这些事。”
　　盛昀不置可否。
　　陆瑾换了个话题：“今晚你去不去？还是要看直播？”
　　盛昀简洁回答：“不去，不看。”
　　陆瑾嘻嘻笑：“星光璀璨，多养眼呐，你不看看。”
　　盛昀依旧闭着眼没什么反应：“没兴趣。”
　　陆瑾啧了一声：“盛哥，你这样可不行啊，总觉得我这一年多没见你，你变得更清心寡欲跳出三界了，我怕你出事。”
　　盛昀冷笑一声，不搭理他。
　　陆瑾玩了会手机，跟朋友聊了会微信，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有个八卦你听不听。”
　　盛昀不说话。
　　陆瑾：“关于某位顶流的八卦。”
　　盛昀沉默。
　　陆瑾早就习惯了唱独角戏，继续道：“还是某位顶流跟咱家男一号的八卦，所以这么说的话，是一番和二番的八卦？”
　　盛昀还是不回答，陆瑾歇了口气儿，正好微信消息又连发来了几条，便低头回消息去了。
　　他认真聊了小半天，突然听到盛昀那边传来沉沉的一声：“然后呢？”
　　“嗯？”陆瑾抬起头，没反应过来，“什么然后？”
　　盛昀好话不说二遍，陆瑾自己回过味来：“哦，你说八卦，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盛昀淡淡道：“正无聊。”
　　陆瑾：“其实吧，要不是正好是咱们项目的主演，这八卦也传不进我耳朵里。我之前就知道那位顶流跟咱家男主搞不和，不过没当回事，就是没想到能这么不和。”
　　他向前探了探身体：“听说哦，那位顶流使了个手段，给了咱家男主一个烟雾弹，串通了品牌方，说要借衣服但是临时又反悔。”
　　盛昀毫无波澜的神色间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这么下作的手段。”
　　“啧，常事儿。”陆瑾切了一声，“你没见着的还多着呢，要不是因为牵扯到我们的项目，这事我也不知道。”
　　见盛昀给了那一句评价后就沉默了，陆瑾试探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要不……盛哥出面帮他借一套衣服？”
　　盛昀直起身，睁开眼，眼神凉凉地落在陆瑾身上：“大白天就开始说梦话。”
　　陆瑾噎住了，垮了脸。
　　他也知道盛昀多半不会答应他，他了解盛昀的性格，给一位刚刚认识没多久的小演员借赞助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自己说出来也就是想有枣没枣打一杆试试，没抱多大希望。
　　“唉。”陆瑾叹气，“好吧，我盯着点，要是情况太窘迫了我就帮他想想办法。”
　　盛昀蓦得问：“你？”
　　陆瑾怂怂得坚持：“咋了嘛，还不准我……”
　　盛昀合了眼，随口道：“随便你。”
　　.
　　“哪有这样的，说好的借，临时不给了，这不是耍我们玩吗？？给我们使绊子是吧！！”安愿得知赞助被鸽，头都要气掉了，“要是不能借早点说，现在算怎么回事！”
　　宋衍坐在盛典后台的化妆间里，听着电话那头安愿发出的怒吼，想开口安慰两句都找不到机会。
　　“你等着，我再想办法，我还就不信了，真踩在我头上把我当傻子玩！”安愿啪得一声挂了电话，宋衍那句“我准备了衣服”愣是没说出来。
　　宋衍放下手机，对化妆师说道：“先化妆吧。”
　　四个艺人在一间化妆间里，数宋衍的造型团队人最少，总共就三个人，还有一个因为迟到了现在还没来。
　　剩下两个，一个在等礼服到，一个拿着化妆盒没打开，似乎昨晚通宵玩了，都顶着黑眼圈打哈欠。
　　“礼服没到怎么化妆啊。”化妆师散漫说道，“先等等安姐吧。”
　　宋衍沉默了两秒，从他手里拿过了粉底液，自己上底妆。
　　化妆师也没阻拦，乐得清闲，到一边的沙发上偷懒去了。
　　化妆室里人头攒动，总有比较闲的人注意到了他，尤其是另外几个艺人，纷纷一面化着妆一面往他这边瞟。
　　二十分钟后，安愿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回，安愿的声音格外兴奋又气喘吁吁：“这回是真搞定了！我借到了！我手里正拿着呢！快来更衣间！”
　　宋衍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留下他满脑袋的问号。
　　他站起身，化妆师在一旁刷抖音，此时抬头看他：“别乱跑，坐那。”
　　宋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冷的：“你在指使谁？”
　　化妆师噎了一下，周围都是人，他也不敢真得跟艺人冲突，抬头看着宋衍线条凌厉的下颌，心里稍微有点打怵。
　　差点忘了，这位刚刚拿了晨星计划的男一号。
　　虽然他的名声一直那么烂，就算接了男一号也没什么红相，还是顶流针对多年的对家……但是万一他背后真得突然有人了呢？
　　不然也很难解释为什么拿压过顶流，拿到角色。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化妆师怂了不少，脸上带上难看的笑，“后台人多，我怕你走散了，耽误了流程……”
　　宋衍冰凉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离开了化妆室。
　　更衣间是四人隔间，宋衍按照编号来到了自己的隔间，隔间内空间挺大，有一整面穿衣镜和桌凳衣架。
　　安愿满脸喜气，已经把衣服放在衣架上挂好，愉悦地欣赏着，细细检查有没有什么细微的褶皱。
　　“这是谁家的？”宋衍刚走进隔间，就被礼服晃了一眼，“……这么惹眼。”
　　精心剪裁的深黑色西装，袖扣镶了尺寸精细清透璀璨的钻石，布料上隐隐闪着银粉质感，在简约质朴的评价范围内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别致精巧，一眼就看得出是上乘手工。
　　“想不到吧，星象集团旗下的高奢品牌，奥伦斯。”安愿满眼都是星星，“这个男主当得实在太好了，奥伦斯的艺统亲自把衣服送来的，为了晨星计划的男主演自然要穿星象集团的品牌……”
　　宋衍看了这件衣服一会，沉默了两秒，简单回应：“不穿。”
　　安愿的赞美戛然而止：“？”
　　宋衍将这件衣服跟自己带来的那件进行了比较，评价了一下：
　　“有点丑。”
　　作者有话要说：
　　审美被质疑了的盛总：再帮你我是狗。
　　爱你们哟


第12章 酒会
　　安愿先是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向前探了探头，问道：“你说什么？”
　　宋衍的食指在面前这件衣服缀着的钻石袖扣上轻轻碰了碰，说道：“剪裁比例不太适合我。”
　　安愿狠狠白了他一眼：“别胡扯，这可是奥伦斯，你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吗啊？这可是拿出去在国际时尚界都排的上名号的……”
　　“这我知道。”宋衍说，“但是这件衣服就是不那么适合我。”
　　安愿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家这位艺人平时看起来软绵绵随和得很，实际上拿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反正她是拿他没辙。
　　“那你说怎么办，借来这么大牌的衣服你嫌不合适……”安愿一通数落，接着反应过来，语气犹疑，“难道你……你自己准备了衣服？”
　　宋衍叹了口气，对安愿说道：“安姐，你长点心吧，下午早从你借到衣服我就觉得是个圈套，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安愿一直理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被他提醒了才如梦初醒：“……我说呢，我说怎么这么顺利，呸，怕不是又是丁亦明那个神经病做的手脚。”
　　“所以我做了二手准备。”宋衍把带来的衣服拿出来，“准确地说是唯一一手准备。”
　　毕竟并没打算指望安愿，也没想到会突然从天掉一件奥伦斯下来。
　　“这是……看着挺熟悉。”安愿将宋衍手中的衣服打量了一番，慢慢想起来，“这是你那个朋友还是同学做的衣服？”
　　宋衍点点头。
　　安愿不怎么认可：“可是这只是私人小作坊啊。”
　　“私人定制也是定制啊。”宋衍淡笑道，“资本推一推就成高定了。”
　　“这样吧，酒会你可以穿这件，但是后面的红毯你还得穿奥伦斯。”安愿作出最后的退让，“你现在这身份还想拒绝奥伦斯的赞助，你也配。”
　　宋衍：“……”
　　欢迎酒会在盛典之前举行，宋衍穿上了这件按照自己的尺寸全手工制作的西装礼服，一面调整袖口，一面走进了酒会现场。
　　大厅内星光璀璨，明媚夺目，是这个光鲜娱乐圈的微缩体现。
　　今天来到这里的不仅仅是艺人，还有媒体和时尚圈的来客，由于酒会时间短暂，接下来就要去红毯盛典，所以大家都显得有些神色匆匆。
　　“宋老师，好久不见。”
　　宋衍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丁亦明。
　　他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价值百万的BY新款高定。
　　“不久。”宋衍淡淡道，“围读会也才结束半个月。”
　　提到围读会，丁亦明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男主会被宋衍拿走，原本他都打算彻底把宋衍从自己的竞争名单里划去了，这下反而成了最大劲敌。
　　一想起当初那段被疯狂日他长得不如宋衍的日子，丁亦明就恨的牙痒痒。
　　“今天宋老师这件衣服挺别致的。”丁亦明扫了一眼，见是自己不认识的牌子，“走的简约风吧，价格估计……”
　　丁亦明笑了一声，格外地阴阳怪气：“害，那叫性价比高，是吧？”
　　他嘴里说的话再阴阳怪气，表情却绿茶得相当到位，显得倒好像是天真无辜真心夸赞似的。
　　他身边与他交好的艺人纷纷捧场，一面吃瓜一面偷笑。
　　宋衍眼神薄凉，不想开口争辩。
　　他转身想走，忽然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盛昀款步走来，神色散漫：“聊什么呢？”
　　丁亦明眼睛一亮，刚想上前套近乎，宋衍清凉的声音抢了先：“丁老师正在聊我的衣服，说是地摊货。”
　　丁亦明的脸色顿时僵了僵：“你……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虽然他刚刚说的话潜台词就是在嘲讽宋衍穿的是地摊货，但他也绝不会把这三个字直接说出来，那就等于是撕破脸给人难堪了，怎么也是他不占理。
　　尤其盛昀和他身边几位时尚圈和资本圈的大佬在面前，留下这种印象就更麻烦了。
　　宋衍偏头看他，笑了笑：“不是吗？我刚刚可是听见了。”
　　丁亦明笑得比哭还难看，下意识地找其他人认同：“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听到的，是吧……？”
　　盛昀的视线一直在宋衍身上这件并不知道来头的衣服上扫来扫去，眼神暗了暗。
　　他可是嘱咐过奥伦斯，一定要把礼服按时送到的。
　　难道那边耽误了？
　　几乎没有可能。
　　那就是……宋衍不愿意穿？
　　他还特意叮嘱，不要挑明送礼服是自己的意思，除非宋衍自己猜到了。
　　是他盛大公子送的就坚决不穿了是吧，行，真有骨气。
　　盛昀抬了抬下颌，颇为不悦地扯了扯嘴角：“啧，你这衣服……”
　　四个字出口，他的余光扫过丁亦明，又顿了顿，艰涩改口：“还可以吧。”
　　这个评价从这位嘴上从不留情的盛总口中说出，那就算是很高的赞扬了。
　　他身边站着的是奥伦斯的首席设计师赵池，闻言也多打量了一下这位并不熟悉的艺人：“这衣服的剪裁和设计确实不错……”
　　赵池多看了几眼，神色忽然变了：“这布料的底纹倒是别致，腰线抬高，正好完美衬托了这位先生的身材比例，这不愧是黄金切割比。天，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完美的身材比例了，居然有这样的明珠遗落在内娱。”
　　赵池一面夸着，一面忍不住上前细看：“请问这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我想拜会一下……”
　　宋衍神色平淡，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是我的一位朋友，您若不嫌弃，我把他引荐给您。”
　　“好好好……”
　　盛昀站在几步之外，眼神里有几分玩味。
　　他对这个前任的微表情可太了解了。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宋衍脸上分明写了“意料之中”“势在必得”几个字。
　　一想到自己偷偷摸摸送衣服纯粹是自作多情，盛大少爷高贵的自尊心得到了强烈的冲击。
　　目睹这番发展的丁亦明早已经脸色发白，恨不能赶紧从酒会大厅消失，见盛昀站在一边，还想尽力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盛哥，其实我刚刚真的没有……”
　　自尊心受挫的盛大少爷原本心情就极差，正好抓住了这么个发泄口：“没有什么？”
　　他语气冰冷，丁亦明浑身一颤，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态度这么差，立即眼里就泛起了泪光。
　　盛昀挪开视线，正好瞥见了赵池亲密地与宋衍攀谈，那叫一个相见恨晚，脸色顿时更黑了。
　　他甚至都懒得多给丁亦明几句话，大步上前抓了赵池：“你不是还说要去见见那谁吗，走了。”
　　赵池一脸茫然：“哪谁？”
　　盛昀不给他机会多问，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走了。
　　宋衍离开了众多视线的中心，跟丁亦明幽怨的目光堪堪对上。
　　丁亦明咬了咬牙：“你算计我。”
　　宋衍真诚地疑问：“我怎么了？”
　　丁亦明气冲冲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急忙离开了酒会大厅。
　　宋衍倒不害怕丁亦明能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等着”，用门把手想也知道是什么。
　　半小时后，丁亦明的精修九宫格刷上了广场，热搜也飙上了娱乐榜前三。
　　#丁亦明绝美#
　　#星象盛典丁亦明#
　　#丁亦明 BY高定#
　　娱乐榜原本就被各种参会明星买的词条占满，你上我下前赴后继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然而丁亦明一上榜，其他人就只能争前三之后的位置了。
　　宋衍点进去扫了一眼，九宫格，格格精修，尤其是脸。
　　不得不说，丁亦明很会找拍摄角度和适合自己的造型，所以出图质量的确不差，即使不买热搜，他的粉丝量也足够让他霸榜。
　　还没到红毯环节，所以现在的热搜其实都是预热的，但是就光预热，就够微博一阵阵狂欢了。
　　宋衍坦然接受自己并没有拥有任何一个词条的事实，准备去后台换衣服。
　　去后台的路上，他开始思考是谁送来的奥伦斯的衣服。
　　安愿陪他重新修造型，一面道：“他们那边说，好像是……是陆导帮你借的。”
　　“陆导？”
　　“对啊，你是男一号嘛。”安愿说道，“他希望自己的新剧男主有更多热度，理所应当。”
　　安愿想想就觉得激动：“哎呀，一会红毯你穿着这件高定出场，那必定秒杀丁亦明那个傻逼！”
　　宋衍随口道：“他出图质量那么好，红毯想秒杀他还是有点难度，今晚又没有直播。”
　　即使是站姐给他拍视频都会修，而完全生图和路拍视频会被他删干净。
　　安愿撇了撇嘴：“唉，可惜了。”
　　.
　　陆瑾此时正在酒会上寒暄结束，拉了盛昀到一边偷懒。
　　“我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临时改红毯直播。这也是十几年前才有的流程吧，最近几年都不直播了。”陆瑾半开玩笑，“你不会真以为内娱现在还有几个经得起红毯直播的艺人吧，谁不是认真修完才行啊。”
　　盛昀不回应，浅浅啜了一口红酒。
　　陆瑾看了一眼手机：“诶？宋崽打来的电话，难得啊。”
　　盛昀咽下红酒，喉结轻轻滑动，神色细微地停顿。
　　“喂？嗯嗯嗯，怎么啦？”
　　“啊……嗯嗯，谢我？不用谢啊，谢什么？这里有点吵……”
　　“有什么可谢的，别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我之间谁跟谁啊哈哈哈哈”
　　陆瑾叽叽喳喳没完，盛昀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等陆瑾挂完电话，就看到一道危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向后退了半步：“……盛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盛昀眯了眯眼：“他谢你什么？”
　　陆瑾想了想：“我没听清楚，好像是什么……衣服？我没太听清，还有点纳闷呢。”
　　盛昀气笑了：“你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啊？”陆瑾有些迷茫，“不对吗？那我应该怎么说……”
　　盛昀眼神发凉，陆瑾觉得自己脖子也发凉。
　　陆瑾试探道：“说……不用谢？”
　　作者有话要说：
　　那是措辞的事儿吗？


第13章 天台
　　宋衍挂断了电话，视线停留在手里的手机上。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刚刚陆瑾回应他的时候，好几次打断自己，光顾着说不客气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了。
　　联想到他那边嘈杂的噪音和放大的音量，宋衍得到了一个结论。
　　……他压根就没听清楚自己说什么吧。
　　这么打了个岔，宋衍倒反应过来，就算陆瑾是晨星计划的总导演，跟星象传媒确实有合作，但是奥伦斯这个品牌跟星象传媒是相对独立的，陆瑾想要借一套奥伦斯的衣服，也并不是那么顺理成章。
　　相比于陆瑾，明明有另外一个人更加可能是借这套衣服的人。
　　“想什么呢？”安愿帮他拿好东西，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走吧，先去候场。”
　　宋衍收回思绪，应了一声，一面走一面问道：“这件衣服确定是陆导帮忙借的吗？”
　　安愿正在看流程表，闻言抬起头想了想：“啊？……应该吧，我也不是很确定。”
　　宋衍：“那……”
　　安愿打断他：“这个现在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你听好哈。”
　　宋衍避开几个站在走廊内的艺人：“嗯。”
　　安愿说：“先是关于一会红毯流程，这次改了，要直播。”
　　她眼里发亮，着重强调了一下“直播”两个字：“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啊？这是你最擅长的，要好好把握。”
　　宋衍略有些意外：“直播？”
　　“对啊！临时通知的，刚刚接通知的时候听到不少经纪人和艺人搁那怨声载道的呢……”安愿首先想到了最大的对家，“我倒很想看看丁亦明那张脸。”
　　宋衍表情沉了沉，隐约想起了什么，半晌笑了笑：“还真说到做到。”
　　安愿：“什么？”
　　宋衍摇了摇头：“没什么。第二件事呢？”
　　“哦，第二件事。”安愿翻了个白眼，“还是那个姓丁的，去联络了周淳，想要跟她一起走红毯。人家周淳是晨星计划的女一，他一个男二想跟她走红毯，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呢。”
　　宋衍轻笑一声：“然后呢？”
　　“然后，周淳这个人性子也是个不好惹的，当场就说她按照规矩是要跟你一起走红毯给项目预热的，直接否了他。”
　　宋衍有些意外，安愿也叹了一声：“就是这姑娘也没什么后台，过刚易折，就怕以后丁家折腾她。”
　　宋衍不以为然：“我也挺刚的，不也没折吗？”
　　安愿呸了一声：“你是没折，是直接快没了。”
　　.
　　与此同时，官方直播间早已经挤爆了。
　　【草草草，直播啊！！！】
　　【天啊时泪了，我感觉好像从我上大学起都没看到过内娱的红毯直播】
　　【姐妹们咱就是说今晚就是照妖镜啊！！】
　　【哈哈哈让修图怪无处遁形】
　　【期待丁亦明红毯直播首秀！】
　　【丁亦明神颜降临！！！】
　　【丁亦明今晚将身穿BY高定出场，贵公子yyds！！】
　　【这直播间丁味有点冲了】
　　【前面＋1，已经被他家粉丝占领了】
　　【笑死，是那个著名视频生图必崩的修图怪吗】
　　【他前几天又打针了，脸还僵着呢】
　　【今晚有晨星计划的主演出场，那宋衍也会来吧】
　　【我就是来看他们俩一起红毯直播的，感觉会很精彩】
　　【很精彩＋1……】
　　宋衍来到了候场区。
　　在先走红毯的艺人有直接下车便上红毯的，但是他身上有项目，按时间表要跟同组艺人先后上红毯。
　　周淳也早早在候场区，见到他便牵着镶满碎花的水蓝色长裙走过来，冲他笑了笑：“宋老师。”
　　宋衍回以致意，见她神态自若，似乎丝毫没受跟丁亦明之间发生的事的影响。
　　“宋老师，要直播啦，你怕不怕？”周淳开玩笑道，“我刚刚还跟我经纪人说，怕一会弹幕直接冲了我呢。”
　　“怎么会。”宋衍语调淡漠但柔和，“你的衣服美，人更美。”
　　围读会的时候，周淳见宋衍看起来那么冷淡，待人也很疏离，以为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漠然的语气说出如此直白的夸赞。
　　所谓面无表情地说出最直接的彩虹屁。
　　周淳忍不住哈哈笑：“宋老师，没想到你……”
　　突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宋衍也转了转视线，果然看到丁亦明从她身边走过了。
　　压根没回头，没停顿，没给他和周淳打招呼。
　　宋衍偏头看向周淳，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厌烦中带着一点胆怯。
　　周淳是个新人，没什么后台和名气，靠着实打实的演技拿到的女一角色，说不怕丁亦明给自己穿小鞋是不可能的。
　　宋衍没说什么，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视作安慰。
　　他的视线只是在丁亦明那僵硬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知道现在最焦虑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身边这个小姑娘。
　　他跟盛昀唯一一次抱怨丁亦明，还是某一个跟他在家里小酌，酌着酌着把自己喝醉了的晚上。
　　“我不信。”
　　宋衍抱着枕头，头发凌乱地坐在床上，冷漠地看着盛昀：“我会发酒疯？”
　　盛昀啧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拿出手机：“我都录音了，就知道你会不认。”
　　宋衍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盯着盛昀手里的手机，开始思考此时是杀了他比较快还是夺来手机砸掉比较快。
　　“丁亦明那个傻逼……说实话，什么时候给他来个360度红毯直播，他就凉了！！”
　　“他还一直买通稿想尽办法黑我，我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沾上他，那些说我比他好看的营销号跟我也没关系啊！！”
　　口齿不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宋衍顿时呆住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抓盛昀手里的手机，白皙的耳根都涨红了：“可以了可以了，我承认我发酒疯了别放了。”
　　盛昀把手臂举起来，不让他碰到手机，慢条斯理地说：“别急啊，还没完呢。”
　　宋衍还没张口，就听到录音里的自己开始呜呜呜地哭。
　　他想要抢手机的胳膊僵在了半空。
　　屈辱。
　　羞辱。
　　奇耻大辱。
　　有的人喝醉酒睡觉，有的人喝醉酒发疯，然而有的人是做自己从来不在人前做的事。
　　他居然在盛昀面前哭！
　　宋衍简直恨不能当场就分手，顺便消灭盛昀对自己的全部记忆算了。
　　那天打打闹闹，宋衍只记得自己有多尴尬而羞耻。
　　时隔一年多，他又想起那段一直播放着的录音里，还有盛昀的声音。
　　那时他轻声安慰哭唧唧的自己。
　　“好好好，以后早晚给他来个360度红毯直播。”
　　.
　　按照名单顺序，宋衍卡准自己的时间，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往红毯走去。
　　乌泱泱的人群间，闪光灯的咔嚓咔嚓声充斥耳边，脚下的红毯撒着细碎的金粉，无比明媚又璀璨。
　　宋衍示意周淳走在靠前的位置，自己则避开她的裙摆，缓步踏上红毯。
　　灯光集于一身，他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冬日暖阳之下，有许多陌生的、令人神往的味道包裹着自己。
　　【这是？？？】
　　【宋衍是吧，宋衍……】
　　【草草草，我瞎了，他这么好看的吗？】
　　【他身上穿着的是不是奥伦斯这季的高定啊……】
　　【啊啊啊啊啊崽崽妈妈爱你啊！终于看到你穿上高定走红毯了！！！】
　　【内娱有这种神颜居然没火？？？】
　　【疑惑＋1，这居然没火……】
　　【他黑料一堆望周知】
　　【花瓶罢了，有脸没演技有什么用】
　　【真是张口就来，谁说他没演技？】
　　【不用说，黑他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丁家粉】
　　【懂了】
　　【懂自懂】
　　宋衍与周淳结束了短暂的定点采访，准备就座。
　　比较意外的是，原本应当排在他后面出场的丁亦明，并没有出现在红毯上。
　　【漏了哥哥吗】
　　【丁亦明没走啊？】
　　【看工作室博好像是在后台扭到脚了】
　　【？？？真的吗？】
　　【笑死，这借口。】
　　【已经有人在后台拍到视频了哈，健步如飞】
　　【不敢进直播哈哈哈哈哈】
　　很快，热搜榜就变了天。
　　#宋衍人间绝色#
　　#丁亦明受伤缺席红毯#
　　星象盛典的广场瞬间就被屠了，满目刷屏都是这两个名字。
　　周淳坐在宋衍身边，她今晚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视线的正中央，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坐了个什么人。
　　她偷偷看了看宋衍神色平淡的侧脸。
　　救命。
　　真好看。
　　拿出手机，周淳一面偷刷微博试图转移注意力，一面脑子里疯狂赞叹。
　　热搜下方，还有个热度逐步攀升的词条。
　　#宋衍奥伦斯#
　　这个词条看起来不算黑词条，但是也不算正面的词条。
　　周淳点进去，果然看到都是质疑他这身衣服的来源的微博，浩浩荡荡扫了话题广场。
　　按照这个攀升速度，这个话题估计很快就会上升到前十的位置。
　　周淳小脸皱起来，小声叫了一声宋衍：“宋老师。”
　　宋衍正半眯着眼发呆，这么多人的场合对他来讲并不算舒适，甚至都已经开始想念回家抱着汤圆睡觉的感觉了。
　　周淳见他偏头看向自己，小声提醒道：“微博上有关于你衣服的热搜，要不要让你的团队……”
　　她说得颇为委婉，宋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一脸“疯狂暗示”和“欲言又止”，宋衍这才明白过来了。
　　“没什么。”他淡然地转过头去，“真的假不了。”
　　周淳扁了扁嘴，呆滞地点了点头。
　　见宋衍又开始进入半闭目养神状态了，她忍不住好奇起来他之后还有什么杀招。
　　宋衍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棱角分明，比他的正脸看上去更加冷漠。
　　这样一动不动像个雕像的时候，反而令人觉得冷静而自持。
　　这大概就是安全感吧。
　　周淳自己安抚了一下自己，相信宋老师一定有准备好的大杀器的。
　　一个半小时后。
　　简短但华丽的星象盛典告一段落，周淳迷花了眼，终于腾出手来看微博。
　　连南自己都拥有了一个小词条，她兴奋地点进去看完，退回来又在榜单上看到了那个不太和谐的词条。
　　身边的宋衍正站起身准备离场，周淳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宋老师，那个话题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呀？”
　　坐了一个多小时，宋衍已经困极了。
　　他低头看着眼里满是疑惑与期待的周淳，顿了顿，半是坦然半是奇怪：“不打算处理啊。”
　　周淳：“？”
　　宋衍：“你以为呢？”
　　留下一脸呆滞的周淳，宋衍离开了现场，退到后台。
　　安愿在后台等他，上前把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宋衍淡声道：“奥伦斯那边怎么打算？”
　　“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工作室发一个后台九宫格，他们官博会转发。”安愿正忙着联络负责拍摄的人，“来，我们去天台拍。”
　　宋衍应了一声，随她往天台去。
　　确实不用他处理，反正会有人处理。
　　盛典结束，艺人们都会来到不同的地方拍摄今晚的look，因为奥伦斯那边要等着转发微博，所以时间紧迫，来不及挑最合适的地点，干脆就选在能拍到夜空的天台。
　　天台灯光如白昼，配上夜空上繁星点点，出图效果应该不错。
　　宋衍打了个哈欠，面对摄影师满脸都写着三个字“搞快点。”
　　安愿嚎了一声：“你精神点！”
　　宋衍勉强打了打精神拍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那套衣服呢？”
　　安愿说道：“我拿着呢。”
　　宋衍加快了步伐：“穿那套也拍一组吧。”
　　他往最近的更衣间走，一面扯松了领口。
　　走到天台门边，他的步子猛地停了。
　　安愿跟在他身后：“慢点慢点，你这时候倒急了……”
　　絮絮叨叨的话音也猛地戛然而止。
　　安愿放低声音，小心又震惊：“盛总……”
　　宋衍站在原地，手还停留在已经扯松的领口上。
　　那里露出了一小片分明的锁骨。
　　天台的风冷冽而呼啸，宋衍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
　　看到面前的男人，他突然想起那天，他顶着羞耻，还是从盛昀手里把手机抢了下来。
　　当然，那是盛昀放水，才能让他抢到的。
　　因为正在他怒气冲冲删录音的时候，盛昀垂下了头，凑在他耳边，用微不可查但足以让他浑身烧起来的气声轻笑道：
　　“什么时候在床上也能听到你这样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不得看你本事


第14章 醉酒
　　盛昀跟赵池暂时告了别，避开艺人云集的旋转楼梯，从天台前往电梯走。
　　他不想跟任何艺人打照面才选择了这条偏僻路线，却没想到偏偏碰到了宋衍。
　　盛昀站定，目光在宋衍露出的那一小片锁骨上轻微地扫过，而后落在他化了淡妆的脸上。
　　此时他看起来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有些别样的勾人。
　　盛昀的喉结微微一动，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拍照？”
　　宋衍回过神，垂下了目光：“嗯。”
　　盛昀继续道：“觉得这套衣服不错？”
　　宋衍抬起眼，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倒也不是，是因为要发微博，奥伦斯等着转发。”
　　宋衍还是如实道。
　　“哦。”盛昀短暂地应了一声，“我不关心。”
　　宋衍：“……”
　　我觉得您关心了吗。
　　不是您自己问的吗。
　　宋衍把心里的不悦压下去：“好的。”
　　安愿其实从来没见过盛昀，这次能认出他还是因为从其他同行那里看到了照片。
　　这么近地接触他，还有机会说上话，还是头一次。
　　更令她欣喜且震惊地是，盛总居然主动关心自家崽的工作情况！
　　她用手肘戳了一下宋衍，对他毫不恭敬的回答表示抗议，同时自己换上礼貌又恰到好处的职业笑容：“盛总，我家艺人多亏您赏识，还请您多多包容，他性格就是这样，嘴巴说话不好听但是人很好哒……”
　　宋衍：“……”
　　谁说话不好听。
　　这句话不如送给对面的这个男人吧。
　　哦，不过对面这男人算不算好人就有待商榷了。
　　面对安愿，盛昀倒客气了一些：“没什么，公事公办而已。你们继续，不打扰几位工作了。”
　　盛昀退了一步，视线落在宋衍身上。
　　宋衍觉得仿佛都看到盛昀嘴角边的那一点假笑瞬间消失了。
　　“对了，我转达一下，赵池想明晚跟你那位朋友见个面，喝杯酒。”盛昀说道，“给你做衣服的那个朋友。你联系一下他确认时间。”
　　宋衍点点头：“那……我能一起去吗？”
　　盛昀转达完毕，已经准备走了，听到他这么问，脚步又停了停，半边身子转了回来面对他：“一起去？”
　　“对。”宋衍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下，“我那位朋友比较内向，有我在的话会比较好交流。”
　　盛昀这回把另半边身体也转过来了，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有你在，才好交流？”
　　宋衍：“……”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他说的是有自己在比较好交流。
　　盛昀说的是有自己在才好交流。
　　这好像，不是一个意思的吧。
　　差得还挺多的。
　　在场的除了这两个面对面沉默的人，还有两个摄影师和安愿。
　　现在剩余的这三个人都大气不敢出，都觉得自己在这二位的“高层会晤”中不配插话。
　　宋衍一直沉默，氛围就即将往尴尬那个走向发展了。
　　在这之前，盛昀自己收场，转身走了：“拍吧，再见。”
　　这声再见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宋衍心里打了个突，看着盛昀的背影消失，转过身低声道：“继续吧。”
　　这种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拍完照片，坐在车上回家的时候。
　　“想不想吃点什么？”安愿坐在他身边，“点个夜宵？饿了吧。”
　　宋衍闭着眼睛靠着车座躺着：“不想吃。”
　　安愿没强迫他，瞅了他一眼，见他显得有些疲惫，只当他是累了。
　　打开微博，热搜上的盛况正如她的想象。
　　那条质疑宋衍身穿高定来源的热搜，是谁顶上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打脸来得很快。
　　安愿用宋衍的微博号发了九宫格，一分钟后，奥伦斯官方微博转发了，这就等于实锤盖章品牌赞助，一切质疑都没有了实据。
　　【这是官宣了？？】
　　【奥伦斯赞助，这也太有排面了……】
　　【啊啊啊感谢金主爸爸！好衣服配美人！超级好看啊啊！】
　　【瞅瞅隔壁直接穿了人家高定不敢走红毯，BY怕不是后悔死吧。】
　　【后悔笑死，BY是不是已经在连夜联系宋衍的团队了。】
　　点开热搜榜，热搜第一的热度一骑绝尘，一个橙色的“沸”字。
　　#宋衍璀璨的人间绝色#
　　这个词条不是安愿想出来的，甚至都没来得及花钱推一推，就凭借自带热度上了热搜第一，广场顿时刷爆了。
　　丁亦明的热搜则完全消失，显然是团队在撤黑热搜的时候，把准备好的词条也都一起删除了。
　　省得现眼。
　　安愿大呼过瘾，忍不住抱着手机自言自语：“你终于要红了，你也有今天！”
　　宋衍这回听到了，还懒洋洋地说道：“哪有那么夸张。”
　　安愿笑眯眯骂他：“凡尔赛。”
　　“才不是呢。”宋衍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夜色浓重，“丁亦明可不会那么容易认栽，还有晨星计划在，不算计我他能认吗。”
　　安愿的笑容顿了顿：“他这狗皮膏药撕不掉吗。”
　　宋衍偏头看向她：“当然不是。”
　　安愿眨巴眨巴眼，看着宋衍柔和又疏离的那张脸，听他说道：“慢慢来。”
　　安愿似懂非懂：“哦。”
　　她知道自己手底下的这个艺人，虽然看似不争不抢，但是想法却多。
　　任何人也不能真正左右他。
　　“找个时机把我那套衣服也发一下吧。”宋衍重新靠上车座，闭目养神，“酒会造型也是可以发的吧？”
　　“可以。”安愿一面答着，一面反应过来，“你是为了帮你朋友？才穿这套衣服。”
　　宋衍有些昏昏欲睡，声音也小了：“不是为了帮他，只是因为觉得他的衣服好。”
　　.
　　第二天，宋衍睡醒就看到安愿一连串的消息，让他防狗仔，接着就是许多商务邀约，安愿挑了挑，才发给他看。
　　昨晚盛典结束，他现在才有空打开微博好好看看。
　　一个晚上，粉丝暴涨了一百多万，还在疯狂上升中。
　　昨晚发的九宫格不仅已经转评赞过了二十多万，连之前发的微博也从十来个评论到许多人挨个考古。
　　这种热度上涨的速度，连宋衍都觉得有点意外。
　　点开微博和私信，他才大体明白了涨粉速度这么快的原因。
　　内娱苦丑人久矣……
　　相对的，他看到有评论骂他是花瓶，他也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把这条吵疯了的热评给删掉。
　　打开安愿的微信，宋衍微微皱了皱眉，回复道：“广告和代言可以挑着接，但是本子不要，晨星计划期间我不接戏。”
　　发了过去，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综艺也暂时不接。”
　　很快，安愿回复了他：“你还挺挑，搞得像你红过一样！”
　　宋衍没回复了，他知道安愿不会违背他的主意。
　　他这一觉睡得比较久，眼看着就要到晚上了。
　　昨晚跟赵池聊天的时候，赵池眼疾手快要了他的微信，此时已经把饭局地点发了过来，要他带那位“设计师”一起来。
　　好忙。
　　宋衍如是想道。
　　人要是真红起来，还真有点想念不红而清闲的时候了。
　　宋衍打了个电话，过了许久那边才接起来。
　　“哥？”
　　宋衍应了一声：“今晚跟我去个饭局吧，介绍奥伦斯的设计师给你。”
　　对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宋衍低声安抚：“没事的，我会陪你去，不用紧张。”
　　到了晚上，宋衍下楼的时候，宋至安已经开了车在楼下等他了。
　　宋衍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旁边的青年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哥。”
　　宋衍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晚还是别叫我哥了，我们的人设就是普通朋友。”
　　宋至安乖巧地点头，然后又忍不住说道：“……你也太小心了。”
　　宋衍把安全带系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至安开动车子，试探地说道：“妈妈不知道你带我去认识人吧。”
　　宋衍：“当然不知道。”
　　宋至安叹气：“也是，她要是知道了，爸爸就得知道，爸最不喜欢我们……”
　　宋衍没有看他，只是凉凉道：“别在我面前这么叫他。”
　　宋至安立即怂了，小声闭嘴：“知道了。”
　　车内一直沉默，直到来到了赵池约定的地点。
　　一家静谧雅致的私厨，是会员制，宋衍报了赵池的名字才被引进了门。
　　宋至安很紧张，手拽着宋衍的袖口，宋衍先走进了包厢，一面握了握弟弟的手以示安慰。
　　赵池已经在里面了，站起身来欢迎：“终于到了，欢迎二位！”
　　宋衍则停住了脚步。
　　赵池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他起来迎接，但是那个人却岿然不动地坐在那。
　　不是盛昀还能是谁。
　　宋衍第一反应是盛昀怎么也会在这，第二反应是把握着宋至安手腕的手给松开了。
　　盛昀正在喝一杯清酒，视线捕捉到了那个躲在宋衍身后的陌生少年偷偷抓着宋衍衣袖的手指上。
　　他的喉结一滚，凛冽的酒液咽了下去。
　　包厢是四人桌，偏日式，四个人坐得都很近。
　　赵池是主人，也是个社牛，各自介绍了其他的三个人，他看出这位年轻的设计师性格孤僻，便主动暗示他给盛昀敬一杯酒。
　　宋至安瞥了一眼宋衍，想从他那获得许可。
　　宋衍点了一下头。
　　盛昀一直注意着面前两人的眼神互动，越看眼神越凉。
　　他举起杯子，敷衍地跟宋至安碰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由于他平时就是这样散漫倨傲，所以赵池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宋至安也丝毫不怀疑他这种地位就是该这样的。
　　只有宋衍隐约感觉到，他心情不怎么好。
　　由于过去那一段毕竟存在的恋爱经历，宋衍总能知道盛昀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虽然没写在脸上，但是身边的气压很明显。
　　不过今晚的主角可不是他，宋衍便也懒得关注他的情绪。
　　把宋至安引荐给赵池，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的确觉得弟弟在服装设计上有天赋，可惜自己做的原创品牌一直没有起色。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都喝了酒。
　　他很少喝酒，因为酒量太差了。
　　没喝几杯，宋衍觉得自己脑袋就已经有点晕晕的了。
　　赵池跟宋至安聊得上头，虽然这个年轻的设计师特别腼腆，但是提起服装设计却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聊着聊着就像朋友一样亲密，赵池当场决定邀请他修改一套最近的作品，两人大有一夜不归的趋势。
　　宋衍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便打算先撤了，给他们留下空间。
　　有些迷糊地走出来，他站在私厨门边，开始想怎么回去比较好。
　　“过来。”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衍转过身，模糊地看到盛昀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夜色里一衬，像个黑暗使者似的。
　　“干嘛？”宋衍张口就说，“装鬼啊。”
　　盛昀：“……”
　　他走了过来，拽出宋衍的胳膊，嘲笑道：“才几杯，就醉了。”
　　宋衍皱了眉，不认可这句话：“我才没醉。”
　　盛昀伸出食指：“这是几。”
　　宋衍：“你搞笑呢？是1。”
　　盛昀左右晃了晃食指：“这是几？”
　　宋衍认真看了看：“二。”
　　盛昀毫不意外地笑了一声，收回手：“跟我过来。”
　　宋衍想挣扎，但是盛昀抓着他手臂的力道很大，不由分说地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车内暖气开得很合适，有淡淡的香氛味道，宋衍在后座上蜷了蜷身体，觉得还挺舒服。
　　盛昀问道：“搬家了吗？”
　　宋衍摇了摇头。
　　盛昀沉默了两秒，对司机小王说道：“崇华路31号，香樟公馆19栋。”
　　说完，盛昀抿紧了薄唇。
　　一年多过去了，他为自己还能立即报出前任的地址而感到屈辱。
　　司机应了一声，车子启动。
　　盛昀转过头，看见宋衍睁着眼看着车窗外，看着蛮清醒的样子。
　　盛昀：“你……”
　　一个字刚说出口，宋衍忽地猛然转过头看向自己，把他剩余的话给堵了回去。
　　盛昀见他的眼神怪异，皱眉道：“怎么了？”
　　宋衍满脑袋的问号。
　　眼里全是叹号。
　　“你……”宋衍十分惊恐，认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作者有话要说：
　　喝完酒六亲不认


第15章 抚养费
　　车内的空气又一次凝固。
　　盛昀看着面前这个脸颊红扑扑吓得像只炸毛小猫咪的人，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喝醉之后不能直接昏睡过去呢？
　　盛昀如是思考。
　　这样问题会变得比较简单。
　　“因为……”盛昀扯了扯嘴角，生硬地找了个理由，“你刚刚自己说的，你忘了？”
　　宋衍眨巴眨巴眼，从神情看是陷入了思考。
　　盛昀见他把惊恐的神色收了起来，微微松了口气。
　　很好。
　　喝醉的时候很好骗。
　　这就好办了，盛昀清了清嗓子，非常坦然地补充：“你还说求我送你回去。”
　　宋衍的眼睛水蒙蒙的，半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哦对，那麻烦您了。”
　　盛昀：“嗯。”
　　宋衍继续看向窗外，昏昏欲睡。
　　盛昀的余光落在车窗玻璃上，能看到那里倒映出的侧脸。
　　半梦半醒的时候，宋衍那平时总是抿成冷淡的一条线的唇都微微张着，代表着放松和不设防，神色难得显出柔软来。
　　柔软而可欺的那种。
　　有些诱人。
　　盛昀挪开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
　　搞搞清楚，这张颇有蛊惑力的皮相下掩盖着一颗无情无义的心，上当还能上两次吗？
　　盛昀按了按皱紧的眉心，觉得十分烦躁。
　　车子开到了宋衍家楼下，盛昀依旧含着愠怒，准备报复性地把这只养不熟的猫给扔下去。
　　“到了？”
　　宋衍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打开了车门，自己下车了。
　　盛昀：“……”
　　他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只好下车站在自己车门边，冷眼看着宋衍摇摇晃晃地往楼里走。
　　冷风一吹，宋衍朦胧的睡眼清醒了不少，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宋衍站定，看着身后的盛昀，“你跟过来干嘛？”
　　盛昀站在他身后，瞥了他一眼：“上去看猫。”
　　宋衍：“啊？”
　　盛昀：“看汤圆。”
　　他垂眼看着宋衍，语气冷硬：“行使我的探视权。”
　　汤圆是他捡回家的，分手后留给了宋衍。
　　所以盛昀觉得自己确实享有探视权。
　　之所以要求现在就行使，除了的确有些想念那只傻猫之外，也是因为知道宋衍会抵触，所以偏想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视线失焦晃晃悠悠的样子，盛昀有一种隐约且强烈地想要欺负他一下的冲动。
　　那一边，宋衍认真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
　　很显然，以他现在十分迟钝的思考能力来说，他不太明白盛昀的意思。
　　但又隐隐觉得，好像有道理。
　　半晌后，他的视线在楼栋大门外的夜色里扫了一眼，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不会被人拍到吧。”
　　盛昀：“……”
　　他语气生硬：“我在说我上楼去你家的事……”
　　宋衍慢吞吞地点点头：“好啊。”
　　他第二次对附近是否有偷拍表示了担忧：“不会被拍到就行。”
　　盛昀彻底没脾气了。
　　他冷笑了一声，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憋屈了，大步往电梯走：“拍什么拍，谁会拍，上楼！”
　　宋衍被他扯住了胳膊，进了电梯。
　　两个人站得挺近。
　　宋衍就好像完全无知无觉一样，就站在盛昀身边，身体还有些站不稳，总往他身上若有似无地靠。
　　盛昀抿紧了薄唇，沉默几秒后向旁边退开了一步。
　　宋衍丝毫没有察觉，看着电梯的数字，等门打开就走了出去。
　　盛昀跟在他身后，见他掏出钥匙，自然地打开了房门，自然地走了进去，自然地给自己留了门。
　　他突然对自己现在的行为感到疑惑。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公寓他很熟悉，曾经他在这里住过很久，也在某一个深夜因为前任坚持分手而选择摔门而出，把全部旖旎的过往斩断了。
　　但是现在，他竟然站在门边，看着前任动作迟缓地从鞋柜里拿拖鞋。
　　……还是一次性的。
　　“凑合穿一下吧。”宋衍自然地把鞋递给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客礼节还相当周到，“喝茶还是咖啡？”
　　盛昀手里被塞了一双一次性拖鞋，觉得这个场景简直滑稽极了。
　　宋衍晕乎乎的，扭头见客人站在原地不动，催促道：“进来坐啊，别客气。”
　　他烧了开水，还嘀咕道：“家里好久没客人了呢……”
　　盛昀：“……”
　　场面变得有些诡异了。
　　汤圆竖着尾巴喵喵喵地跑到门边，在盛昀的腿边蹭来蹭去。
　　盛昀低头看着猫咪，半晌后弯下了腰开始换鞋。
　　他也不想进来的。
　　但是汤圆在蹭他啊。
　　宋衍没等到“客人”的回复，于是只倒了一杯开水，自己则拿了杯凉白开灌了下去。
　　端着开水杯来到客厅，宋衍看到“客人”抱起了汤圆，有些惊诧：“我的天。”
　　盛昀正时隔一年重新跟猫闺女有了亲密接触，情绪有些波动，听到宋衍发出了这声震惊的感叹，抬起头：“怎么了？”
　　难道只准看不准抱吗。
　　宋衍只是呆滞地看着他怀里的猫，说道：“他居然给你抱。”
　　盛昀：“？”
　　宋衍继续道：“他除了我和前男友，都不给抱的。”
　　盛昀：“……”
　　盛昀的神情僵了僵，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了宋衍还肯承认自己有个前男友而感到欣慰。
　　或者是要为他居然还没认出自己而感到无语。
　　盛昀揉着汤圆的下巴，小家伙发出一阵又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是吗？”盛昀怀疑自己现在在这个醉鬼眼里估计是没有脸的，也不打算提醒他，而是随口道，“那可能证明我抱他的手法……”
　　话还未说完，宋衍就大踏步走过来了，还没等他反应就把汤圆一把抱走了。
　　一面抱走，一面还板着脸吐槽了一句：“叛徒。”
　　盛昀：“……”
　　他两手还保持着抱猫的姿势，思考了半晌。
　　宋衍这意思是说汤圆只能给他抱。
　　还是只能给他和……前男友抱？
　　盛昀走进客厅，看着兀自瘫在沙发上发酒呆的宋衍，觉得此时是从他那里套出真心话的好时机。
　　他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许久。
　　又不知应该问些什么。
　　面前摆着一杯开水，是宋衍给他倒的，用的是一次性水杯。
　　客人的定位非常明确。
　　盛昀拿起来喝了一口，下意识地看向放杯子的吧台。
　　他搬出去时很匆忙，并没有把杯子这种细软带走，都留在了这里。
　　现在那里并没有他留下来的水杯，也不知宋衍后来怎么处理了。
　　或许是扔了吧，理所应当是该扔了的。
　　盛昀沉默了三分钟，确信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这个家已经完全没有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这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与他相关了。
　　除了现在瘫在沙发上的一人一猫。
　　宋衍躺在沙发靠背上，目光呆滞，耳根泛红，昏黄的灯光在他白皙的侧脸打上薄薄的一层光影，几乎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盛昀沉默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此时的宋衍半眯着眼，怀里汤圆的呼噜声有催眠的奇效，几乎让他浑身都瘫睡过去了，只能软塌塌地窝在沙发上。
　　残存的意识还在隐约提醒他，家里好像还有客人。
　　是谁来着？谁在他家？谁会这个点在他家？
　　想不起来了。
　　脑子转不动了。
　　忽然，眼前一暗，他视野里的天花板吊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阔的肩颈轮廓。
　　宋衍努力睁了睁眼，看出有一个男人正双手撑在自己耳边，俯视看着自己，可惜男人的五官在自己眼里都重影了，看不清楚。
　　宋衍：“？”
　　他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以后在任何场合都不要喝酒了，知道吗。”
　　宋衍花了十秒钟听明白了这句话，有些不服：“为什么？我酒量不错。”
　　男人沉默了。
　　宋衍知道这段沉默就等于不认同，于是急于证明自己，腰部发力想站起来，但是还没抬起几厘米又重新软下去了。
　　宋衍：“……好吧，但是这不代表我醉了。”
　　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一声轻笑。
　　宋衍觉得这声笑钻进耳朵里，有些发痒，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
　　他对这个笑声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这个声音似乎更加低哑了：“总之不能喝。”
　　宋衍很倔强：“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太诱人。”
　　这句话伴着怪异的酥麻感，瞬间从耳边传递全身。
　　太奇怪了。
　　宋衍听不懂这句话了，怎么努力在脑子里翻译都翻译不明白。
　　汤圆呜得一声，从他怀里猛地挣扎，然后跑远了。
　　盛昀垂下头，看到汤圆将宋衍的领口弄得很乱，那里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锁骨很深，轮廓映着阴影。
　　盛昀眼里的神色开始翻涌，直到他的余光扫到了沙发边的小茶几。
　　那里原本摆着一个摆件，是他们有一次去旅游时买来的纪念品。
　　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盛昀猛地直起上身，眼里的晦暗神色如潮水般快速褪去，短短几秒就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跟宋衍打招呼，兀自往门外走。
　　换鞋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软塌塌的脚步声，嘴角扯了扯。
　　待客之道还挺周到，还有力气送出门。
　　宋衍：“等一下。”
　　盛昀的手正放在门把手上，闻言顿了顿，转过身。
　　宋衍皱着眉，似乎很不解：“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汤圆什么关系，但是你既然有探视权，那抚养费什么时候给？”
　　盛昀顿了顿，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啊？”
　　宋衍正色道：“嗯，权利和义务是一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一次猫是白撸的
　　（过完年了，恢复稳定更新，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晚上九点。v后一日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助我早日入V~）


第16章 大伯
　　宋衍醒来的时候，觉得胸口上压了个千斤顶。
　　这导致他在梦里拖着个大铁块足足跑了五公里，几乎精疲力尽彻底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才猛地吸了口冷气，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喵~”
　　汤圆被他打扰了清梦，从他胸口跳到了一边。
　　宋衍：“……你就不能不在我胸口睡觉吗？”
　　他话音一出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惊到了。
　　太阳穴也突突突地跳着疼，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翻身下床去了吧台，倒了杯凉水灌下去，才把胸口处翻涌的燥热给压了下去。
　　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昨晚喝的时候控制了量，但是却忽视了酒可能后劲太大的问题。
　　他对昨晚的全部记忆，就停留在晚饭后半程，赵池给大家推荐那家私厨的某道招牌甜品的时候。
　　在那之后的就记不清楚了，更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宋衍喝完水，放下杯子，余光扫到了吧台边的垃圾桶。
　　最上面有一个废弃的一次性杯子。
　　平时他自己在家不会用一次性杯子，安愿来时也会用专门给她留的一个瓷杯。
　　谁还会来他家？
　　“叮咚”
　　门铃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宋衍先去开了门，见门外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
　　“您好。”青年公事公办地将纸箱子放下来，“这是盛总让我给您送来的。”
　　宋衍疑惑地看了一下箱子，弯腰打开看了一眼：“他让你送……”
　　满满一箱子猫罐头和冻干。
　　宋衍的动作一僵，一时搞不明白这是唱哪出。
　　他直起身，向对面西装革履的青年确认道：“您是盛总的……”
　　青年说话干净利落，微笑道：“我是盛总的初级助理。这些都是我去采办的，按照盛总的要求，全都是口碑最好的进口猫罐和冻干。”
　　宋衍：“……”
　　他再多看了箱子一眼，果然全都是知名的进口牌子。
　　也都是汤圆曾经喜欢吃的牌子。
　　这一年多来，他的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不仅赚不到钱，还搭进去很多置装费和试镜交通费，不仅自己要紧衣缩食，连猫闺女的口粮也只能降档了。
　　汤圆仿佛也知道能够改善生活的好吃的送来了，颠颠颠地跑过来，热情地在箱子上蹭来蹭去，标记是自己的东西。
　　“既然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先告辞了。”
　　青年麻溜地走了，宋衍也只能叫了一声，也没叫住。
　　关上门，他给盛昀打过去电话。
　　盛昀接得挺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宋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心里隐隐的不悦：“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头顿了顿，而后说道：“什么什么意思？”
　　宋衍抿紧唇：“我的猫我自己会养，不需要您……”
　　的赞助，或者说同情。
　　他不确定盛昀是否知道自己现在手头拮据喂不起这些牌子，但他觉得多半是知道的。
　　不然好端端地送来这些做什么。
　　“你的猫？”盛昀重复了一遍，语调上扬但是沉沉的。
　　宋衍低下头，眼里露出难堪来：“她现在也不至于吃得不好，我会想办法……”
　　他说不下去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身边应该响起苦情bgm的画外音。
　　盛昀啧了一声打断他，轻笑了一声：
　　“不是你要我给的吗？”
　　宋衍：“……”
　　什么跟什么？
　　盛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看了猫，就得给抚养费。”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特意采办了这些口粮。”盛昀话锋一转，半是调笑地说道，“当然，你如果坚持要抚养费，我也可以改成转账支付……”
　　耳边的苦情bgm戛然而止。
　　宋衍呆滞了半晌，接着耳根一瞬间涨得通红。
　　此时他知道吧台边垃圾桶里的那个一次性纸杯是怎么回事了。
　　“抱歉，昨晚是我喝多了，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宋衍语气都不稳了，生硬道，“这箱吃的我会按原价转给您，给您带来麻烦了。”
　　说完，他猛地挂断电话。
　　救命。
　　能不能立即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宋衍垂死挣扎地打开手机上的监控APP，平时这都是他用来出门工作时看猫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看自己。
　　调回昨晚的监控录像，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没来得及看完就把手机一扔，跑进卧室整个人脸朝下摔进枕头里。
　　他不仅把盛昀带回了家，还给人拿了双一次性拖鞋。
　　还用一次性水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周到、温和、友好。
　　很难想象，自己喝到断片，还能这么礼节到位地完成整个待客过程。
　　平时也压根没客人来家里啊！
　　而且他压根就没认出待客待的是谁！
　　他只看到自己从盛昀手里把猫抱过来之后就停了，后面的录像都没看。
　　比如盛昀最后是怎么走的，走之前自己又做了什么，怎么要的抚养费等等。
　　简直不敢看，他怕他看完了就想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微信铃声响起来，宋衍依旧脸朝下蒙在枕头里，两手乱摸把手机摸过来，按下接听。
　　“哥？”宋至安雀跃的声音传来，“起了吗？”
　　“嗯。”宋衍没精打采地答应，“怎么了？”
　　“昨晚赵老师邀请我加盟奥伦斯了，但是我拒绝了。”宋至安的音色软而轻，但是很坚定，“我还是不想放弃我的个人品牌。”
　　宋衍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挺好的。”
　　他自己知道，这个弟弟跟自己有很多地方很像。
　　比如藏在深处的，谁也看不出来的韧劲，和某些不为人理解的执拗。
　　“但是赵老师说愿意跟我合作！”宋至安雀跃道，“我们聊了一夜，终于有人能理解我的设计思路了！”
　　宋衍笑了笑，少年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带得他心情也扬起了些许。
　　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哥，这件事还是不能跟妈妈说吗？”
　　宋衍沉默了两秒：“最近你跟她联系了吗？”
　　“没有。”宋至安说，“好像爸……叔叔那边有什么事，大家情绪好像都不太好，我没敢多联系。”
　　“嗯。”宋衍淡淡道，“再说吧。他们那边是资金链的事，你不要掺和，除非……”
　　他顿了顿，继续道：“算了。赵老师跟你谈具体的合作计划了吗？”
　　宋至安把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宋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挂断了电话。
　　宋衍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弟弟能受到赵池的赏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是计划之内，昨晚也不会一时冲动喝了酒。
　　但问题是。
　　喝完酒后把前男友领回了家，进行了一番难以理喻的行为，还声称什么要抚养费……
　　这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赵池得了一匹千里马，宋至安找到了伯乐，汤圆得到了好吃的，盛昀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猫闺女。
　　好的，只有他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客厅传来爪子扒拉的声音，宋衍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床，看到汤圆正在认真抓纸箱子，试图叼一袋冻干出来。
　　“行了行了，别抓了，我给你拿。”宋衍弯下腰拿出一个它最爱的火鸡味罐头，“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
　　把罐头挖出一半来放进它的猫碗，宋衍看着汤圆趴在碗边埋头苦吃的圆敦敦的背影，轻轻叹气。
　　“你现在是不是更想跟你爹……”
　　他的语音一顿。
　　从前他们两个养猫，盛昀让汤圆喊自己爹，喊宋衍爸。
　　分手以后，宋衍就没再对它提过盛昀了。
　　他想了想，改口道：“更想跟你大伯住？”
　　盛昀既然比自己大，那叫大伯显然更合适。
　　宋衍想着想着，自己笑出了声，觉得盛昀如果听到了这个称呼，那烦躁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笑。
　　半晌后，他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垂下目光。
　　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汤圆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宋衍站起身，把剩下半个罐头放进冷藏室里。
　　箱子里还有很多，他一个一个地捡出来，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好个数、口味、品牌和生产日期，放在汤圆专属的粮食柜里整理好。
　　整理完，原本比较空荡的柜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好几袋风干粮没地方放，只好暂时放在另外的柜子里。
　　东西太多，价格真要计算起来很麻烦。
　　更何况盛昀也绝对不会收的。
　　算了。
　　宋衍按着生疼的太阳穴，等等再想办法吧。
　　回到客厅，汤圆已经吃饱喝足，四脚朝天倒在窝里睡觉。
　　宋衍拿起手机，照常给它拍了个照片，发朋友圈。
　　是夜，制作组最后敲定了开机仪式的时间和流程，赶着凌晨散了会。
　　“你这个提案，怕不是要引起大震动。”陆瑾一面打哈欠，一面对盛昀说道，“真得有必要吗？”
　　盛昀按了按眉心：“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不可以吗？”
　　陆瑾叹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盛昀不置可否：“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有也不是我们。”
　　陆瑾道：“盛哥，我真是佩服你，你太狂了。”
　　他说完，一面刷起了朋友圈，笑出了声：“说真的，宋老师家的猫太可爱了。”
　　盛昀顿了顿，缓慢地挪了一下视线：“你从哪看到的？”
　　陆瑾指了指手机屏幕：“朋友圈啊。”
　　盛昀沉默地看了一下他的手机界面，冷淡地转过头：“哦，我从来不看朋友圈。”
　　陆瑾不吱声，他知道盛昀对社交平台没有兴趣，所以没说什么，沉浸在欣赏汤圆的可爱中不可自拔。
　　盛昀的余光始终被那团毛茸茸占领，半晌后他拿出了手机。
　　似乎只是在查看邮件，但是他打开了微信。
　　加上好友后，他从来没有点开过宋衍的朋友圈。
　　视奸前任朋友圈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事关尊严。
　　不过……
　　他只是想看看汤圆。
　　今早给汤圆送去的口粮清单，还是他亲手写的。
　　时隔一年，他依旧记得汤圆最爱吃的罐头口味和饮食习惯。
　　虽然分手了，但是对猫闺女的牵挂并不减少，这并不代表他还在意那个无情无义的前任。
　　说服了自己，他坦然地点进了宋衍的朋友圈。
　　……
　　一条横杠。
　　空白一片。
　　盛昀眯了眯眼，猛地把手机熄屏，扔到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把孩儿他大伯（bai）屏蔽不是理所应当？


第17章 生日
　　两周后，《晨星计划》正式启动，开机仪式定在一个阳光明媚初步回温的雪后日子进行。
　　瑞雪红绸，颇为漂亮。
　　《晨星计划》的主拍摄场地在临州，宋衍在头一天夜里来到了临州机场。
　　“噢哟，比南州冷多了！”安愿刚一下飞机，就冻得一哆嗦，“要命要命。”
　　宋衍包裹得很严实，还戴着厚厚的帽子和口罩，闻言说了几句风凉话：“谁让你穿那么少，我提醒你了。”
　　安愿翘起刚做好的红指甲，她身上穿着的是新买的大衣，是她一直喜欢但是买不起的牌子。
　　宋衍在星象盛典露脸后流量大增，她收到的商务邀约不断，在圈子里顿时也能抬起头做人了，当即就买了这件衣服作为庆祝。
　　宋衍出了机场，意外地发现有冲他来的接机粉丝。
　　“卧槽。”安愿率先发出惊呼，“给你接机的？”
　　宋衍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看着不少年轻女孩亮晶晶的神情和目光，甚至觉得不知道怎么走路比较合适了。
　　他不太擅长在太多目光下保持自若，更多时候是强撑着在演。
　　今天他只是穿着便服，没有化妆，所以并不在状态。
　　有女孩冲上来送信，宋衍接了下来，都没来得及做出多少反应。
　　还好剧组派了车来接他，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微笑和挥手后就关上了车窗。
　　他长长舒了口气，看着手中几封精致的信。
　　几分钟后，心满意足离开机场的粉丝们收到了宋衍的微博推送。
　　照片是几封淡粉色画着手绘的信封，配了几行字：“天气这么冷，辛苦你们啦。”
　　宋衍发完微博，将手机收起来，把信稳妥地放进了随身的包里。
　　安愿看见他包里的东西，疑道：“嗯？那是个什么。”
　　宋衍知道她在指什么：“袖扣。”
　　“袖扣？”安愿很惊奇，“你什么精致到连袖扣都得用盒子装着备上一份了？”
　　宋衍：“……”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随便的吗？”宋衍很不服气，“我怎么不能把袖扣用盒子装着了。”
　　安愿不说话了，用心补了补口红。
　　宋衍偏过头，一只手把袖扣盒子往里面塞了塞。
　　好吧，还确实不是他的。
　　来到开机仪式现场，宋衍久违地感觉到了什么叫人头攒动。
　　盛典上的嘉宾虽然多，但是还真没有这样大家裹着厚羽绒服你挤着我我挨着你的这种盛况。
　　加上各种摄像机、打光板、轨道和苹果箱，乌压压地摆了一大片。
　　这些东西把宋衍心底里某些深藏许久的炙热感勾了出来。
　　有工作人员专门来引导他，并把流程再次与他确认了一下。
　　开机仪式时间挺长，等到最后致辞时，宋衍冻得鼻尖都有点红了。
　　麦克风被递到他手里，他简短地说了几句，围观人群里传来欢呼和鼓掌。
　　零零散散的，人不算太多，或许只有几十个人，都是最热情的站姐们。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很卖力。
　　宋衍远远望了过去，又拿起麦克风补了一句：“这么冷，你们记得多穿一点。”
　　欢呼声更大了一些。
　　这句话是真心话，因为他已经冻得有点发抖了。
　　麦克风交到男二手上。
　　丁亦明没有出席盛典，但是按时出现在了开机仪式上。
　　他没有站在宋衍身边，而是站在了女主演的旁边，跟宋衍隔开了些许距离。
　　他还没开口说话，围观人群的欢呼声就爆了，甚至许久停不下来。
　　宋衍面色无波，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在意。
　　丁亦明抬手挥了挥，欢呼声几乎掀翻人群。
　　“我会跟宋老师和周老师一起，完成这部剧。”丁亦明微笑道，“尤其是宋老师，很期待宋老师的表现。”
　　宋衍抬了抬眼，扯了扯嘴角。
　　围观人群的欢呼声很大，根本就听不到丁亦明剩下的发言。
　　宋衍心里默默吐槽，不太明白丁亦明为什么处处都要针对自己，连发言都要cue自己一下。
　　就这么一cue，都够营销号写八百个不同版本的通稿。
　　开机仪式在午饭前结束，下午没有通告安排，晚上则是剧组破冰晚宴。
　　宋衍冷得不行，一门心思往房车里钻，却在路上被丁亦明拦下了。
　　“宋老师。”丁亦明似笑非笑，“没想到你也有粉丝来开机仪式了？”
　　宋衍抬了抬眼皮，都能猜到他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什么，无非就是想提醒自己的人气比他低多少。
　　确实，同样的发言，丁亦明的粉丝欢呼声起码是他的十倍。
　　在全剧组也是碾压的水平。
　　靠着一部剧爆红的流量，粉丝粘度却意外地很大，除了丁亦明确实擅长掌控舆论和公关手段外，也因为他给自己立的人设。
　　敬业，实力强大，童年悲惨。
　　美强惨被他玩儿明白了。
　　宋衍轻轻歪了歪头：“你有空在这给我磨口舌，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无后期版本吧。”
　　丁亦明的笑顿时凝固了，但还在强撑着不肯落了下风：“你说什么？”
　　宋衍笑了笑，靠近了些许：“你不会以为躲过了红毯，就能彻底躲过真实的摄像头了吧？”
　　他一针见血，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等着见见光吧。”
　　.
　　剧组包下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作为剧组专用。
　　不用说，这家酒店又是星象集团的产业。
　　不仅主演，甚至连群演和工作人员都能住进七星级酒店配置的房间，这让开机当日就又送晨星计划剧组上了热搜。
　　#晨星计划豪门剧组#
　　给男女主准备的，则是酒店顶楼仅有两套的一号套房。
　　宋衍踩在房间铺满的天鹅绒地毯上，发出了轻轻的感叹。
　　“你的妆造团队就住在你楼下。”安愿跟在他身后，一面絮叨着嘱咐，一面走进房间，登时噎住了，“我的天。”
　　套房有整整二百平米，装潢极尽奢华璀璨，每一处装饰和用具都是精挑细选的。
　　宋衍走进去，缓慢地从客厅看到卧室，再来到厨房和餐厅。
　　最后则是洗漱间和卫生间，以及一个精致华丽的浴室。
　　他注意到连洗浴用品的牌子，都是自己最喜欢的柠檬味。
　　来之前，剧组给每一位入住成员发了一张调查问卷，上面的问题细细询问了每个人的居住偏好，原来是用在了这里。
　　安愿有些难以置信：“简直太细心了，不知道是谁想到的。”
　　宋衍拿起放在角落的空气香氛，轻轻喷了两下，柠檬薄荷的味道顿时萦绕鼻尖。
　　“最大的金主是谁，就是谁想到的。”
　　安愿说：“你说盛总？不会吧……他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的，会这么体贴吗？”
　　宋衍不置可否。
　　他确实高高在上，确实非常直男，确实不够体贴。
　　但是他记性应该不错。
　　还记得自己对他畅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当导演，一定要把剧组住宿环境都按照每个成员的喜好来安排。
　　现在他以这样的身份重新回来，用自己的手腕和权势把曾经一起做过的白日梦，全都实现。
　　但是这个故事里，虽然还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早已天差地别。
　　他简单洗了个澡，按照安愿的要求做了个妆造，晚上去破冰晚宴。
　　破冰晚宴原本很平静，直到“无后期版本”这件事被宣布了出来。
　　陆瑾原本只是把这件事简单通知了宋衍，到现在才真正把具体的实施方案公开了出来。
　　在播出正片的同时，将不经后期制作的版本同时放松出来，这包括不剪辑、不配音、不拣选镜头，将所有与剧情走向相关的内容简单拼接放送出来。
　　由于这部剧采用边拍边播一周一集的模式，配合放送出来的无后期版本，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讨论。
　　这意味着，观众不仅可以看到完美的成片，还能看到演员没有后期配音配乐的表演，类似于观看舞台剧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算是一种行为艺术。
　　这种方式，并没有任何剧组尝试过，除了并不会有太大经济收益外，一是想把拍摄过程神秘化简单化，二是照顾需要后期剪辑配音的演员们。
　　制作组已经全员通过了提案，虽然宋衍不确定是不是主要靠盛昀的一己坚持。
　　方案一经公布，破冰晚宴的平静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破冰晚宴结束，宋衍径自来到了盛昀房门前。
　　具体的房号是他通过安愿问的。
　　等到人群散尽，接近十点半的时候，他才站在了自己正下方的套房门口。
　　轻轻敲门，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盛昀似乎刚刚回到房间内，仅仅脱了西装外套，领带还没解，只是扯松了。
　　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下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看见来人是谁，盛昀轻轻挑了一下眉：“有事？”
　　宋衍两只手在身后背着，手里紧紧攥着袖扣盒子，点了点头。
　　盛昀抬起手臂倚在门框上：“让我猜猜，你是来赞同无后期版本的，还是来反对的？”
　　宋衍：“什么？”
　　盛昀食指抵在太阳穴上：“截至目前，除了丁亦明外，每一个主演都说我决策很英明。”
　　他又补充道：“啊，还除了你，因为你还没表态。”
　　宋衍轻声道：“我没意见。”
　　他抿了抿唇：“我是来送东西的。”
　　盛昀的神色难得有了一丝波动：“送东西？”
　　“嗯。”宋衍拿出了那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有些生硬地递给他，“给你的。”
　　盛昀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盒子上，像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似的。
　　一整天的思维都放在工作上，突然一下子回到私人事务上，颇为不适应。
　　盛昀快速地眨了眨眼：“生日礼物？”
　　宋衍猛地呆滞了。
　　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
　　今天是他的生日？？？
　　宋衍飞快地在脑内思索，想起今天的日期。
　　2月6日，嗯，果然是盛昀的生日。
　　他记得这个日子，但是却不记得今天是2月6日，所以压根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他脑子一抽，飞快地给自己找补了一下：“啊对，生日礼物……我听他们说的才想起来，不然也忘了……”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扯谎不带打草稿的。
　　盛昀挑了挑眉：“我对外声称的生日是2月29号。”
　　宋衍：“……”
　　四年一次，你不喜欢过生日也不用撒这种慌吧。
　　真是完了，草稿不仅没打，连答案都错了。
　　原本他只是想送他一个袖扣，价格刚刚好比他送来的猫罐头高一点点。
　　这样的话，既能还掉这笔猫罐头的账，又能不动声色地让他收下，盛昀自然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比直接转账来得巧妙又温情。
　　如果今天并不是2月6号的话。
　　宋衍看着盛昀拿在手中的，可能是他今天唯一收到的生日礼物的那盒袖扣，突然不确定是该把它认成生日礼物，还是坦白说是还猫罐头的账了。
　　盛昀还没等他想好，就打开了袖扣盒子：
　　“我收下了，挺好看的。”盛昀垂眼看他，低声道，“谢了。”
　　宋衍：“……”
　　没有回头路了。
　　去年的此时，他也给盛昀送了一份生日礼物，同样也是盛昀唯一收到的一份。
　　那时的记忆翻卷起来，让宋衍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否认。
　　既然这个袖扣被当做了生日礼物，那他就得另外把猫罐头的账给还了。
　　虽然不过是三千块钱，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也算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加上袖扣，一来二去翻倍了。
　　想到这，他就只有强颜欢笑的份儿了：“没什么，随手买的，喜欢就好。”
　　盛昀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生日愿望，也请宋老师满足一下。”
　　宋衍有些心不在焉：“什么？”
　　盛昀低下头，看着宋衍那柔软又杂乱的头发，淡淡道：
　　“愿望是，猫罐头那笔钱，你就别给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好爱他


第18章 进来
　　虽然万事俱备，但是进度却比宋衍想象得要慢得多。
　　因为采取了边拍边播的模式，讲的又是一个脑洞推理故事，节奏快剧情密，对演员尽快进入角色的要求也就格外高。
　　在正式开拍之前，留了一周时间进行试拍。
　　宋衍对这个本子已经了然于心，不仅是整个故事逻辑的把控、自己的台词、人设的脉络等等，甚至连其他角色的部分也都掌握了。
　　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短剧，是他最喜欢的本子。
　　当初他在觉得自己会被针对的情况下依旧肯坚持尝试试镜，也是因为喜欢这个剧本。
　　因此对于这一周的试拍，宋衍是很有信心的，可惜合作的演员并不这么想。
　　“我不觉得我的演绎有什么问题。”丁亦明示意录音师把收音话筒抬远一些，强压着发火的冲动对周淳冷道，“在这个情节里，我既然此时对你有偏见，那你的判断我肯定就不会相信。”
　　周淳站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你的人设不应该直接打断我说话的，剧本上也……”
　　宋衍坐在片场边缘的休息棚里，远远看着场上的男二和女主争执着。
　　陆瑾从一大早就来片场检查现场情况，搞得一身灰头土脸，此时见主演争执起来了，急吼吼地上前去调停，可惜效果也不明显。
　　安愿这次跟组照顾宋衍，贴心得像是当妈的，此时把水杯递给宋衍：“别看热闹了，喝两口。”
　　宋衍接过来，打开保温杯盖子：“嗯？没放桂圆。”
　　安愿一脸无语：“我的祖宗，上次不是说要枸杞吗，这次又桂圆了。”
　　“现在是桂圆枸杞，你少了桂圆。”宋衍嗦了两口热水，眼睛还看着片场那几人的方向，面色坦然地瞎吹，“不过这也不错，安姐泡枸杞的手法真是出神入化，要是我自己进组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安愿：“……”
　　这浮夸的彩虹屁倒是吹得她心里挺熨帖。
　　她在宋衍身边坐下，说道：“对了，公司今天说你的片酬还得晚点才能转到你账上，财务那边有点忙不过来。”
　　宋衍闻言抬了抬眼：“忙不过来？”
　　安愿对这个说辞也不怎么相信：“我倒也想问问他们到底忙什么忙不过来，哪还有入账？全公司的艺人都在家闲得抠脚。”
　　她补了一句：“除了你。”
　　宋衍又喝了一口热水：“顶多再给他们一周算算账。”
　　安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片场上几人争执的动静越来越大，不少其他工作人员也加入了调停，宋衍抱着保温杯，在这么嘈杂的场景下发起呆来。
　　他想起昨晚。
　　但是第一个想起来的画面并不是盛昀如何收下了那枚袖扣，也不是他轻声说让自己不用再还猫罐头钱。
　　而是他扯松了的领口下隐隐约约的锁骨轮廓。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宋衍依旧没法逃避的是，自己自诩多年的性冷淡当初就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让他觉得悲哀的是……现在依旧没改。
　　太没出息了。
　　想必盛昀已经猜出了自己为什么要送给他袖扣，但是还是没戳穿，只是换了个说法让自己不必再多花三千块钱还罐头钱。
　　一个前任，一个被自己踹了的前任，能做到这份儿上，宋衍觉得很有必要在心里给他建个牌坊。
　　宋衍把下巴搁在保温杯盖子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前的碎发搭在眉骨上，显出几分落寞来。
　　他此时又觉得自己送这个淘宝买来的三千块袖扣没什么意义了，盛昀身上哪个物件不是五位数起。
　　早知道当初就不费劲逛了两个小时淘宝选中这个款式的袖口了。
　　反正盛昀也不会戴。
　　纯属浪费宝贵的人生！
　　片场内的争执终于在陆瑾的耐心调停下暂时告一段落。
　　为了调节现场气氛，陆瑾决定把宋衍下午的戏份提前到上午来。
　　宋衍跟周淳的对手戏很顺利，这是他跟周淳第一次合作，但是他能感受到女孩非常强烈的情感爆发力和对角色的独特认知。
　　或许正是因为上午接下来的试拍走得很顺，宋衍又非常迁就地与她磨合，到了下午，周淳再一次跟丁亦明对上时，就彻底没法适应了。
　　这回的矛盾靠陆瑾一张嘴皮子也解决不了了，最后以丁亦明拂袖而去为结束。
　　宋衍在休息棚里看剧本，压根没注意丁亦明直接离开了拍摄现场，而周淳则眼泛泪光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车里。
　　安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把宋衍手里拿着的剧本给抽出来：“小祖宗，别看了，出事了！”
　　宋衍很有耐心地又把剧本拿回来：“能出什么事。”
　　安愿：“丁亦明都直接走了！！”
　　宋衍轻轻“嗯”了一声：“他本来就不想拍。”
　　“人都走了，这不就是撕破……”安愿刚刚反应过来，呆了呆，“不想拍？”
　　宋衍抬起头，把剧本合上，揉了揉眼睛。
　　中午没睡，稍微有点困。
　　“他拍戏需要导演打光摄影后期全方位去配合他，帮他一条条拍才能不露怯。他意识到在这个剧组里不可能，更害怕无后期版本，所以想辞演。”宋衍慢吞吞地说道，“但是他又担心辞演会影响口碑，更怕实锤自己演技不行要靠后期，所以想找个茬让剧组辞了他，或者……”
　　他顿了顿，也不是很确定：“甩锅给周淳？要不然干嘛跟她没完没了。”
　　安愿点了点头，想了想：“说起来，他跟盛总关系不是很好嘛，怎么会搞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宋衍扯了扯嘴角：“没觉得盛昀跟他关系好在哪。”
　　安愿：“盛……不是，你怎么还直呼人家名字了。”
　　她半是严肃半是恳求地说道：“不能因为人家跟你年龄相仿你就搞错你俩身份！他为人不错，你别抱有偏见，我觉得他真是少有的那种……就是那种……”
　　“……”宋衍耷拉下眼皮，打住她欲语还休的彩虹屁，“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安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对了，我还听说今天另外一个大投资人也来了，不会就是为了丁亦明吧。”
　　宋衍看了看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收了收，打算去吃晚饭。
　　安愿帮他收拾东西，一面试探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衍看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操什么心？”
　　他把保温杯拿起来走出休息棚：“这是盛昀……盛总要关心的事。”
　　.
　　因为特殊情况，陆瑾直接宣布当日收工。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非常烦躁。
　　在宋衍的猜测里，陆瑾之所以对丁亦明那么客气，绝不是因为忌惮丁亦明的流量或者后台，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身份。
　　应该是也害怕留下把柄。
　　他可不想日后被丁亦明买通稿说自己对演员太凶神恶煞人身攻击导致演员辞演。
　　宋衍离开片场，上了专属接驳车，往酒店而去。
　　酒店和片场离得不远，半小时的车程他睡了一路，等到酒店时还觉得没睡够。
　　最近天气还挺冷，他下了车，把羽绒服帽子戴好，裹得严严实实。
　　“不去吃晚饭了，我先回去睡觉。”宋衍睡眼朦胧，有点睁不开了，对安愿道，“你先去吃吧。”
　　安愿颇有意见，但是知道拗不过他：“最晚七点必须下来吃！”
　　宋衍点点头，安愿不大想在酒店餐厅吃，约了这两天刚刚相熟的周淳的经纪人，转头去了附近的火锅店。
　　宋衍便一个人走进了酒店大厅。
　　绕过硕大又华丽的的旋转楼梯，后面才是电梯区。
　　刚一拐进电梯区，宋衍便看到等电梯的人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剧组扛着设备的工作人员和几个在一块聊天的群演，另一边则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将两个大佬围在了中间。
　　宋衍看了过去，注意到中心的两个人里面其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知道为什么另一边的人们都自觉地跟他们隔开了距离了。
　　站在盛昀左右的只有一个人是宋衍见过的，就是第一次去总裁办找他时接待他的秘书，另外几个都很面生。
　　看起来像是另外那位中年大佬带来的人。
　　想起安愿刚刚说的话，宋衍猜到这多半就是另一位“大投资人”。
　　远远的，安愿看到盛昀棱角分明的侧脸神色低冷，这人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满全都写在脸上。
　　这就能看出他们的对话估计不怎么愉快。
　　宋衍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特意避开他们，见他们旁边的电梯距离一楼最近，所以就直接在他们左后方站定。
　　电梯来到了一楼，两个下属伸手挡住电梯门，盛昀并不谦让，直接迈步走了进去，旁边的中年大佬神色难辨，跟在后面走进去了。
　　宋衍在一旁用余光看着，恰好对上盛昀转过身来，与自己的视线交汇。
　　宋衍：“……”
　　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宋衍赶紧挪开目光，假装并没看到他。
　　其他人并不敢跟大佬们同乘电梯，下属们自然也觉得他们不会上来，林秘书则直接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即将关上，盛昀忽然伸出手，手背轻轻抵在了电梯门上，旁边的林秘书以为自己漏了哪位没进电梯，赶紧也伸出手去挡住，小心又惊讶地看向盛昀。
　　盛昀则淡淡地看着电梯门外几步的宋衍：“去餐厅吗？进来。”
　　宋衍吃了一惊，视线扫过他身边黑着一张脸的中年大佬和几个大气儿不敢出的下属们。
　　这部电梯内的气氛都已经降到冰点了，盛昀干嘛还邀请自己进去感受北极温度？
　　“……不，不用了。”宋衍摇摇头，“谢谢。”
　　盛昀显然心情很不好，闻言不耐烦地皱了眉，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浑身低气压的张董。
　　就是这老头，一直在为丁亦明说话，甚至还暗暗施压想对宋衍不利。
　　盛昀下意识地觉得宋衍是在害怕张董，于是冷声说道：“进来就行了，怕什么。”
　　宋衍：“……”
　　他现在的表现像是害怕？
　　这也是企业级理解了。
　　“我要回房间，在24楼。”宋衍摸了摸鼻尖，只好如实回答，“您这部电梯是单层停靠……”
　　他指了指旁边那部双层电梯：“我在等这部。”
　　作者有话要说：
　　盛总第一次试图搞特权惨遭滑铁卢


第19章 护食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当然，这种尴尬的沉默在当事人眼里存在感十足，但是在外人看来也只有一瞬间的事。
　　盛昀收回了手。
　　宋衍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背。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虽然白，但是手背处覆盖着的青筋带来明显的力量感。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宋衍最后瞥见了他的袖口处。
　　没有那枚自己因为强迫症足足挑了两小时才满意买下的袖扣。
　　宋衍挪开了视线。
　　“叮”
　　另一部电梯也到了，大佬走了后，其他等电梯的人明显放松不少，陆续进了电梯。
　　宋衍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低着头也走了进去。
　　“宋老师好。”
　　“宋老师是要去顶层吧？”
　　电梯里传来女孩子轻柔的问好声。
　　宋衍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是顶层，谢谢。”
　　女孩子们帮他按了楼层，相视一笑，眼里偷偷地亮，各自拿出手机打字，在群里疯狂交流。
　　[衍崽一号应援站前线]
　　【啊啊啊崽崽好温柔啊，一点架子也没有，居然也没有助理跟着】
　　【哈哈哈崽还没从小糊比的生存状态里走出来，咱们不能暴露！不能吓着他。】
　　【？？？？在前线的姐妹们看到崽了？？】
　　【看到了】
　　【同一个电梯呢，巨可爱】
　　【还说上话了，一点架子也没有，这群演当得值】
　　【后悔了，也想去前线啊啊啊】
　　【想去前线＋1】
　　【歪个楼，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那谁让他进电梯的时候莫名有CP感】
　　【你说盛大金主？真假，我没听见他们说啥，但是看表情感觉他对崽崽挺凶的】
　　【我也觉得有点凶，毕竟人家是资本大佬，星象太子爷啊】
　　【不是说盛金主长得丑吗？CP可以接地气但是不可以接地府。】
　　【这真不是，我们刚刚看到了，大帅比一个】
　　【我作证，谣言怎么传出去的？他长得巨帅，特别高，快一米九了感觉】
　　【救……如果从颜值角度的话我好像也嗑到了，他俩好配】
　　【但是我感觉太凶了，不可不可，就算是金主，崽也不能受这委屈。】
　　【唉，崽过得太苦了，公司又那么垃圾，好希望盛金主能对他好点】
　　【真得……但愿吧】
　　【但愿＋1】
　　来到顶层时，电梯里就只有宋衍一个了。
　　那几个女孩子下电梯时，还对宋衍道了别，不仅眼神怪怪的，出了电梯还在小声偷笑什么。
　　这让宋衍有些想不通。
　　他一面走出电梯，一面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穿得随便了点，但也是正常穿着，妆发应该也是正常的，不至于有什么好笑的吧。
　　宋衍想了半晌，叹了口气，放弃研究这个问题。
　　回到房间，宋衍直接去了洗漱间卸妆。
　　虽然只是试拍，但是造型团队依旧认真地帮他做了妆发，还好是时装剧，并不算麻烦。
　　洗漱间连卸妆产品也都准备好了，昂贵的大牌产品在宋衍粗糙的卸妆手法下失去了自尊，随便搓几下后囫囵洗干净就算过了。
　　太久没化妆了，他觉得不太适应，总像是脸上还有什么东西似的，于是更加粗暴地再次卸了一次。
　　温水扑在脸上，困劲也就被洗走了。
　　他将手臂撑在盥洗台边，低头看着雪白光滑的瓷面。
　　眼前浮现盛昀抵在电梯门边的那只手上。
　　在那只手的中指上，曾经戴过一个素银戒指，现在则空空如也。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满是还没擦干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
　　打从在试镜酒会上第一次见面后，他就把一直戴在小指上当做装饰的对戒摘了下来，毕竟分手后还戴着当时的情侣戒，让前任看到就是足以投稿社死bot被几万转的程度。
　　宋衍挪开视线，说不上来心里忽然是什么感觉。
　　盛昀并没有戴上那枚袖扣，这对于他来讲谈不上失落，毕竟意料之中。
　　不过有一件事他想错了，盛昀并不是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超过五位数，那枚对戒就不是。
　　那对戒指，是盛昀买的，那时盛昀的人设还是个没有工作还离家出走的“普通社畜”。
　　现在想来，真是重新定义普通社畜。
　　现如今那枚戒指早就消失了，说不定早就被盛昀扔进了垃圾桶，而同样是淘宝买来的袖扣也就不该在他身上出现。
　　毕竟都是过去式了。
　　宋衍抬起头，用毛巾用力擦了一下脸，虽然毛巾无比柔软，但是脸颊还是因为用力过度而一阵阵生疼。
　　那袖扣只是为了还账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
　　这家被“征用”为剧组专用的酒店，拥有米其林三星水准的客用餐厅，只有入住酒店12层以上高档套房的客人才能进入。
　　剧组入住期间，餐厅中的自助餐厅特别准许为所有成员都可以使用，而包厢依旧采用严格的会员预约制。
　　餐厅经理早在电梯前就迎了上来，将盛昀和张董引入了一间中式装饰风格的包厢内。
　　盛昀走在前面，刚一踏进来，神色便一顿。
　　“张董，好久不见了。”包厢内已经坐着一位脱下了西装外套的男人，见到两人进来，挂上颇为可亲的笑容，“你们终于到了。”
　　盛昀站在原地，半晌接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顾凌站起身走过来：“怎么，不请自来，不欢迎我？”
　　盛昀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想要揽自己肩膀的手，走到主位边，拉开椅背，淡声道：“二位坐吧。”
　　顾凌笑道：“张董请。”
　　张董左右看了看，呵呵笑了一声：“可以啊，今天能与二位公子同桌吃饭，也是我的福分。”
　　顾凌替他把椅子拉开：“瞧您说的，能跟张叔吃顿饭，才是我们兄弟二人的荣幸呢。”
　　盛昀早在主位坐定，视线冷淡地看着这位堂兄满面笑容地跟张董打太极。
　　张董很清楚，虽然盛昀是自己的晚辈，但是却是星象集团真正的继承人，论产业和资本，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顶多算商业博弈卖几分薄面。
　　相对下来，顾凌虽然跟盛昀沾亲带故，但是性子却和顺恭敬很多，原本张董被盛昀一路甩脸子甩得老脸都没处搁，现在有了顾凌打圆场，包厢内的气氛也就好了不少。
　　“张叔，您也知道，我这位弟弟也是刚接手家里生意，很多事都不懂。”顾凌率先举杯，“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还希望您多多包涵。”
　　盛昀轻轻啧了一声，嘴角勾了勾。
　　张董被他一敬酒，也只得举杯应下来：“哪里的话，盛总年少有为，我才是自愧不如，我虽然做的是娱乐圈里的生意，但是也早就落伍了。”
　　盛昀扯了扯领带，爱答不理地听着他们寒暄，直到顾凌示意他一起碰杯，盛昀才散漫地举起杯子。
　　“其实呢，我这趟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张董干脆对顾凌开门见山，“咱们商人，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有些事没什么好处，又何必做呢？”
　　盛昀忽地冷笑了一声：“那您千里迢迢跑来剧组，又是为的什么利？”
　　张董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我也是投资人，我怎么不能来？”
　　盛昀丝毫不让：“您是投资人，我也是。无后期版本即使出了，我也保证您不会亏还能赚，不就行了吗？”
　　虽然用的是“您”字，语气也很平静，但是谁都能听出他倨傲神态中的挑衅和压迫感。
　　张董咽了口唾沫，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小辈面前落了下风，太没面子。
　　原本他不想来，只是被亲儿子求了，不得不来。
　　“还是说……”盛昀勾了勾嘴角，“张奕这么关心我们剧组，明明没参演，都要管起剧组的事儿了？”
　　张董干咳了一声，尴尬道：“盛总说笑了，犬子忙得很，管不了这么多。”
　　盛昀点了点头，不再戳穿他。
　　张家的产业在娱乐圈里也是棵大树，在星象集团来分娱乐圈这块蛋糕前，张董手下的传媒公司是实力最强悍的。
　　他的独子张奕，也在娱乐圈里有一席之地，正是他这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一手捧上去的。
　　盛昀不再说话了，顾凌却忽地插了一句：“虽说张奕跟这剧组无关，但是丁亦明在组里啊，张奕跟他……”
　　他说到一半，笑了笑改口：“我胡猜的。”
　　张董顿时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原本还以为顾凌是过来缓和缓和气氛，没想到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张奕跟丁亦明那个流量小鲜肉搞在一起，是张董最生气的事，这次也早就知道儿子非要求自己来一趟就是为了替丁亦明出气，刚开始他当然丢不起这个脸，但是没经住儿子一个劲地求，只好来了。
　　来了一趟，被盛昀和顾凌两个小辈耍了一通威风，现在连台阶都没得下了。
　　“什么丁……我也不相熟，对这些过江之鲫一样的小演员，我不关心。”张董转了话题，“刚刚电梯外的那个孩子，就是剧组的男一号，叫宋衍？”
　　盛昀散漫的眼神忽地一凛，抬眼看去：“是，怎么？”
　　张董也不明白这青年人怎么突然更加不掩饰地满脸冰冷了，只得打个马虎眼：“没什么没什么。”
　　一场鸿门宴吃完，张董还想用一些利益交换尝试一下找回点面子，结果都被这兄弟俩明里暗里地给打回去了，最后擦着满额头的冷汗匆匆离开，决定以后绝不再跟这姓盛的对着干。
　　盛昀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包厢，在门口被顾凌拦住了。
　　“怎么感谢哥？”
　　盛昀挑了一下眉：“我请你来了？”
　　顾凌笑了笑，早就习惯他这样：“我来都来了，你得请我住一阵，我尤其想见一见那位宋衍宋老师。”
　　盛昀刚消散了些许的冷冽神色又回来了：“他有什么好见的。”
　　顾凌疑惑道：“交个朋友啊，怎么了？”
　　“我劝你别跟他交朋友。”盛昀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他这人扎手。”
　　扎手。
　　这个形容词有些微妙。
　　顾凌品味了一下这个词，一脸恍然：“哦，是吗？”
　　盛昀看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开包厢。
　　“我看明白了。”顾凌忽然在他身后开口，似笑非笑，
　　“你这是在护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声大哥我先叫了，你们呢


第20章 生死
　　包厢外是一条空旷的走廊，此时并没有人来往，寂静无比。
　　只有墙壁两旁作为装饰的蜡烛壁灯，发出轻微的噼啪燃烧声。
　　盛昀的脚步停了。
　　顾凌缓缓走上来，来到他身边站定：“哟，说中了。”
　　盛昀略一抬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凌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不论是气势还是身量都不占优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啧，别这么凶嘛，你对你家那位也这样？”
　　“……”盛昀挪开视线，“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顾凌想了想说道：
　　“我记得……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盛董的一个客户送了一辆欧洲产的卡丁车，本来是要给你的，结果盛董看你不怎么感兴趣，转手给了我。”
　　“那时你的表情就跟刚刚一样。”
　　“我称之为护食。”
　　盛昀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你想多了，我确实没兴趣。”
　　“是吗？”顾凌挑了下眉，“可是后来好几天你都不怎么开心，我提出来再转送给你，你却拒绝了说不喜欢，但我觉得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盛昀很快反驳：“你看我这十来年，碰过赛车吗？”
　　顾凌看着他：“没有。”
　　“所以，”盛昀耸了一下肩，淡笑道：“确实不喜欢。”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离开。
　　“你这个人，有些时候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别人都看出来了，你自己反而蒙在鼓里。”
　　顾凌在他身后说道，“再这样下去，以后会后悔的。”
　　盛昀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
　　第二天，片场。
　　当日并没有宋衍的戏份，但是他依旧来到了现场，到了晚上也没有回酒店，而是在组里吃了盒饭，还被几位称得上老戏骨的配角演员逮住，聊了很久。
　　“抱歉……我接个电话。”
　　宋衍站起身，远离了人群，接起电话。
　　那边说了什么，宋衍犹豫了半晌，说道：“哪个咖啡厅，地址发给我。”
　　片场附近的咖啡厅内。
　　“说完了吗。”宋衍的神色比放在面前的这杯一口未动的咖啡还要冰凉，“说完了我要走了。”
　　“你……”陆枝南局促地搓了搓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衍看向咖啡厅的落地窗外，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重了。
　　“你希望我怎么办。”
　　陆枝南抿了抿唇：“当然是希望……希望你能帮忙，毕竟都是你的……你的家人。”
　　宋衍蓦得转过头看向她：“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
　　陆枝南猛地抬眼，嘴唇轻颤：“孩子，你不能这样说的，宋家也帮了你和你弟弟不少不是吗？妈妈待你们兄弟的心你是知道的……”
　　宋衍倏地站起来，半是隐忍半是颓丧：“刚刚在电话里，你说你是来探班的。”
　　陆枝南神情瑟缩了一下。
　　宋衍垂下眼，看着面前跟自己有三分相似的母亲，她眼角的皱纹和眼下的乌青藏不住，显得无比疲惫。
　　跟自己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的母亲相比，仿佛变了个人。
　　他想要出口的话原本很锋利，终究还是和软了下来，但同时也满是不抱希望的颓然：
　　“这么久以来，你从来没探过我的班。你甚至连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通告也接不到也不知道，也从来没问过我。”
　　“你害怕剧组，你以此为耻，即使曾经你的事业也在这里。”
　　“你刚刚说你来探班，我才会出来见你的。”
　　“我早知道你还是为了给那个男人筹钱，帮宋家筹钱，但是我还是自欺欺人地来了，骗自己说你可能真得只是想见见我。”
　　连说了好几句，宋衍忽地停了。
　　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说什么，这种疲累持续太久了，从他记忆模糊的童年时代，到这漫长的十数年。
　　失望是最令人疲惫的东西。
　　陆枝南咬紧了下唇，她的眼中满是因为难以成眠而积聚下来的红血丝，和因为不知名的情绪带来的泪光。
　　宋衍挪开眼，把外套披上，轻声道：“最后说一次，我跟盛总真得不熟，告诉宋家的人，别再打这如意算盘了。”
　　丢下这句话，他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夜空中飘着雨，温度就更低了。
　　出来得急，他也没来得及带一把伞，穿的衣服也没有帽子，只好就这么淋着过来了，来的时候雨很小，但是现在却下大了。
　　虽然也不至于到大雨的程度，但是雨滴落在脖颈和脸颊，却让他觉得格外疼。
　　像是一滴一滴的刀尖，明明轻柔地落下来，但是却刻下深深的伤口。
　　就好像这么多年来，陆枝南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宋衍缓慢地走在路上，对寒冷又刺痛的触感渐渐麻木。
　　忽然，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他侧过头，就看到一辆消防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没多久，接着跟上了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一路带着尖锐的鸣笛声撕破雨夜的沉默。
　　他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刚刚在咖啡厅的时候，他似乎也听到了一声震响，只不过心思不在那上面，并没有注意。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来。
　　上面赫然显示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宋衍吃了一惊，打开未接电话列表，发现是来自很多人的来电，其中陆瑾打了三个，安愿打了五个。
　　……盛昀打了十个。
　　微信未读消息同样有一大排，安愿此时还正在刷消息：
　　“人呢”
　　“回消息啊啊！”
　　“你别吓我好吗”
　　“……”
　　宋衍看懵了。
　　今天安愿身体不舒服没有跟组，应该一直在酒店里，但是她是知道自己一大早就来了片场的，不知道好端端怎么夺命连环call。
　　他往下翻了翻，看到盛昀的聊天框，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条：
　　“你在哪”
　　宋衍快速输入一个“？”，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安愿的电话就又来了。
　　刚接起来，安愿那哭得直抽抽的声音就猛地爆发：
　　“卧槽啊啊啊啊啊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要吓死我啊我差点都不活了呜呜呜呜呜呜……”
　　宋衍：“……”
　　他强忍着耳膜被刺破的风险，安抚道：“你冷静点……别哭，到底怎么了？”
　　安愿哭得抽抽搭搭的，好半天才把问题说明白。
　　片场发生了爆炸引发小范围的火灾，目前原因不明，猜测是今天刚刚装配好的爆破装置操作不当引发的，但所幸在场的人都撤离了。
　　唯独少了他。
　　这下宋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机被打爆了。
　　他出来见母亲这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咖啡厅时又把手机给静音了，所以根本没听到。
　　估计是清点人员时没看到他，在场又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当然就引发了这种误会。
　　宋衍赶紧挂断电话，在原地消化了一下这个过于突然的消息。
　　几秒后他赶忙拔腿往片场跑，也顾不得发消息了，还好距离片场不远，没几分钟就能赶到。
　　距离片场几百米的地方就拦起了警戒线，明火已经被基本扑灭了，只剩下浓浓的黑烟在雨夜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冲到警戒线旁边，人头攒动，混乱不堪。
　　宋衍站在人群外，看到不远处有不少人正围在一起，正中央有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正在跟几名消防员交涉什么。
　　宋衍快步走过去，人群内的剧组成员立即认出了他，纷纷高声叫道：
　　“宋老师！”
　　“宋老师没事！！”
　　“啊啊太好了！”
　　宋衍被人围得糊里糊涂，忽然手臂一紧，被极大的力道给扯了出去，痛得简直像把胳膊给拽断了。
　　被远远拉离了人群，宋衍正想挣脱，就听到头顶沙哑的叱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衍抬起头，看见盛昀那张几乎苍白的脸。
　　他的头发全被雨水打湿了，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衬衫，也湿了大半，领口已经被扯得歪斜。
　　“我……”宋衍忽地有些心虚，“我出去见了个人，手机静音了。”
　　见盛昀面色阴沉地几乎透出黑气来，宋衍大气都不敢出，只好小心翼翼立正挨打：“对不起，下次离组我一定……”
　　话还未说完，他的眼前一暗，后脑被温热的手心覆住，强硬地按进了面前这个散发着淡淡薄荷和冰凉雨水气的胸口。
　　他们此时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暗，连路灯也没有。
　　现场的喧闹声似乎都一下子减弱了，像是落下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他们拢进一个其他人看不见进不来的地方。
　　宋衍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快速不安的心跳频率敲打着他的耳膜。
　　许久后，宋衍才感到后脑的力道松了些，小心地后撤了两步。
　　宋衍抬起头，试探地看向盛昀。
　　他的神情自然了许多，抬手整理了一下微敞的领口，视线不肯跟自己对上。
　　后知后觉的，宋衍闻到一丝尴尬的味道。
　　跟沉默的气氛混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还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热。
　　不会吧。
　　不会被抱了一下就脸红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哪能这么没出息。
　　宋衍躲藏着视线，尴尬地找话题打破沉默：
　　“您刚刚好像在发抖，没事吧。”
　　盛昀的动作一僵，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然后微微偏过头，生硬地开口：
　　“淋了雨，冻的。”
　　宋衍：“……哦。”
　　盛昀的视线斜斜一睨，落在宋衍微红的脸颊上，不动声色地扳回一城：
　　“你的脸很红，没事吧？
　　猫咪尾巴蹭得就炸毛了：
　　“……刚刚跑太快，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比赛谁嘴更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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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祁澈作为一个众星捧月的豪门贵子，对于联姻这种事颇为不屑，对联姻对象也很有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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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看起来不敢接近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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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凌靠联姻资源搞事业蒸蒸日上，几个月都不着家，却感觉祁澈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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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澈：“……”
　　与合作伙伴推杯换盏到深夜时——
　　祁澈醋缸打翻：“这么晚还跟他们喝酒，你觉得合适吗？”
　　顾凌认真思考：“那以后改喝饮料？”
　　祁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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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曜：“带带我。”
　　谢池面若冰霜：狗都没你烦。
　　.
　　Late是YU战队最年轻的MVP选手，即将带领队伍拿下三连冠，然而没人知道他现实中的真实身份。
　　结果新赛季杀出个也不公开身份的黑马，又狂又浪，把Late的三连冠之梦给捶没了。
　　在谢池咬牙切齿从学校请了病假，披上“Late”的马甲立志在新赛季一雪前耻时，在比赛后台看到某个熟悉背影。
　　席曜：：“Late算啥？上个赛季被我锤成那样了，今晚就教他做人。记得快点打，我要回去帮谢池补作业，他生病请假了……”
　　五场比赛下来，谢池被这位“王者菜鸡”同桌单杀了21次。
　　.
　　回到学校，照例日常五排时，席曜像往常一样打出了一开场就送了十个人头。
　　席曜：“呜呜呜我好菜。”
　　谢池：“……你是真的狗。”
　　1.非典型校园电竞文，双马甲，主要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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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吃醋（三合一）
　　宋衍这么说完, 自己都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当然，同时也觉得自己挺机智的，这个回答非常合逻辑, 也说得过去。
　　盛昀低着眼看着宋衍, 扯了扯嘴角：“那你跑得还挺快的。”
　　宋衍：“……”
　　为什么听出了三分质疑两分相信五分阴阳怪气……
　　盛昀将袖口上的扣子扣好：“去见谁了？”
　　宋衍顿了顿：“就……没什么。”
　　他不太想说。
　　他没想到盛昀会追问是谁，只得试图糊弄过去。
　　一想到陆枝南这趟来，就是为了要他攀盛昀的人情，他就觉得难堪。
　　盛昀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 但是宋衍这么一糊弄，反倒下意识地皱了眉：
　　“是谁不能说？”
　　“……”宋衍没辙了，只好如实道, “我妈妈。”
　　盛昀微皱的眉头松开了：“真的？”
　　宋衍：“嗯。”
　　盛昀淡淡“哦”了一声：“那有什么好隐瞒的, 难道我连家属探班都不允许吗？”
　　他咳了一声，淡声道：“她现在在哪，接到酒店住吧。”
　　宋衍抿了抿唇：“不用了，她还有别的事，已经走了。”
　　“……”盛昀又一次咳了一声，“哦。”
　　话题聊完了，又是沉默。
　　宋衍转身往现场看去，混乱不堪的场面看得也有些心惊。
　　“确定没有伤到人吧？”
　　盛昀应了一声：“现在应该是没有了。”
　　宋衍顿了顿, 明白了他的意思。
　　“……抱歉, 我会给大家道歉的。”
　　秘书处的人也已经到了, 远远地站着等盛昀安排工作。
　　“回去吧, 雨一会要下大了。”
　　盛昀说完这句，便径自往警戒线附近走过去, 留下宋衍在原地发呆。
　　宋衍看着盛昀的背影, 注意到他的衬衫被雨水打湿, 隐隐能看出衣服下覆盖着的肌肉轮廓。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之后，他赶忙低下了头。
　　先回去安抚安愿吧，然后再找机会给剧组其他人道歉。
　　.
　　现场一直混乱到凌晨一两点，才终于清理完毕，人群散去。
　　盛昀坐上车，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身边坐着的林秘书正在给他汇报今晚事件的公关情况。
　　深黑色的劳斯莱斯行使在夜幕里，雨气朦胧，冰凉又孤寂。
　　“……官博马上就发文……盯着我们的太多了，爆炸事件已经在热搜了，好在我们没有人员伤亡。”
　　听完汇报，盛昀最后低声道：“注意配合调查，确定事件性质，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
　　林秘书对着电脑忙点头：“您放心，专项小组已经成立了，我正在跟他们联络落实。”
　　盛昀看向窗外，车窗上有落下来的细细密密的雨丝。
　　忙碌的思绪安静了下来，他眼前又浮现出刚刚那只姓宋名衍的猫尾巴炸毛的样子。
　　“小林。”他忽然转头，“我记得你跟你男朋友，曾经分过手。”
　　正沉浸在工作中的小林缓慢抬头：“啊？”
　　她艰难地将大脑从工作状态中调整出来：“……是……对。”
　　盛昀接着问道：“怎么和好的？”
　　小林直接瞳孔地震。
　　是不是刚刚这场爆炸导致世界颠倒了？
　　还是她最近工作太忙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就……我男朋友他……来找我复合的。”小林整个有些恍惚，“您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她猛地想起什么，说话都有点结巴了：“那个，盛总，我最近偶尔工作出错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家猫生病了我才……”
　　“？”盛昀打断她：“你最近工作出什么错了？”
　　“我……”小林的声音戛然而止，从老板的表情看出，似乎并没有没注意到自己犯的那几个错误，“……您不是这个意思啊？”
　　“当然不是。”盛昀微微皱眉，“我只是问你怎么复合的而已。”
　　小林更加满头问号了。
　　老板只是关心自己的感情状况，这也太神奇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有什么情感上的……困惑？”
　　盛昀很快否定：“没有。”
　　接着道：“替朋友问的。”
　　小林：“……”
　　很难不联想成“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那您朋友这么问是因为？”小林秉持着老板的谎言一定不能戳穿，老板的疑问一定得解决的优良打工人宗旨，认真询问道，“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盛昀忽然又不再说话了，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小林满头雾水，犹犹豫豫半天，最后只得又重新把思路转回工作上。
　　公关情况……
　　道具损失……
　　会不会影响股价……
　　“为什么是你男朋友找你复合？”
　　盛昀的声音重新响起，小林的思路戛然而止，差点给她整崩溃了。
　　“啊……”小林在工作与情感之间反复横跳得有点麻木了，“因为他提的分手，他做错了，他来道歉啊。”
　　盛昀沉默了许久才道：“那如果提分手的那个并没有提复合的意思呢？”
　　小林顿时觉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问题的答案实在太简单了，但又感觉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太伤人。
　　“那估计是……”小林舔了一下下唇，“不爱了吧。”
　　小林说完这句就抿紧唇，看着老板雕塑一般的侧颜，颇为胆战心惊。
　　以前秘书处的同事们还会在一起吐槽，说这位新来的总裁性子太冷，还是个工作狂，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仿佛没有人类的感情和思维，实在太吓人，长得再帅也让人不敢靠近。
　　现在想来……他还是只提工作比较好。
　　毕竟只专注于工作的这一年，秘书处上上下下的年薪翻了十倍，人间好老板就是他本人了。
　　现在他突然提了私人感情的问题，反倒让人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沉默蔓延了许久，盛昀才又开口：
　　“你工作吧。”
　　语气平淡，乍一听好像也倒没什么异常。
　　小林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好，好的。”
　　也不知道以后要是有了总裁夫人……
　　小林猛地悚然，这是在想什么呢，什么总裁夫人，不可能不可能。
　　.
　　砰，砰，砰。
　　心跳击打耳膜的声音无比清晰，一下一下锤在胸口上。
　　宋衍猛地惊醒，手臂撑起上身，不住地喘息。
　　他已经做了一晚上的梦了，从爆炸梦到火灾，从妈妈梦到消防员，最后停在被盛昀拉进怀抱的那个场景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受到强烈的急切和焦虑，然后就吓醒了。
　　偌大的卧室安安静静的，黑暗一片。
　　窗帘外漆黑得像是深渊，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宋衍半躺在床上，许久才平复了呼吸，觉得无比疲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微微发热，不用看也知道又是红了一片。
　　宋衍跑下床去了洗漱间，用力洗了把冷水脸，希望自己脸上的热度能赶紧平复下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努力给自己做的“绝不要吃回头草”的心理建设，总不能就溃败在盛昀这个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的动作里吧。
　　这回头草指定扎嘴。
　　时间才凌晨五点半，正是冬夜里天色最黑的时候。
　　洗完脸，困劲也被打消了，宋衍便打开了微博闲逛。
　　#晨星计划剧组发生意外爆炸#
　　这个词条赫然列在热搜榜上，宋衍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官博的官方公告。
　　确实是因为爆破装置安装不当发生意外，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包括演员团队和工作人员。
　　微博吵得很热闹，除了庆幸并没有出大事之外的，还有许多艺人粉丝质疑剧组的安全性和专业性，凌晨四五点了还吵得不可开交。
　　宋衍查看了微信消息，意料之内的没有看到任何一条来自“家人”的关心和询问，只有宋至安发来了微信。
　　他神色无波，退出了微信。
　　早就不该期待了。
　　他想到，昨晚如果不是离开了剧组去见了陆枝南，是不是就会正好碰到爆炸，又是不是有可能反而出了事。
　　如果他真得死了，谁会在意呢？
　　他眼前先浮现出安愿的脸，后来想起那令人厌恶的一家子，最后是陆枝南。
　　在意的人远不如高兴的人多。
　　陆枝南和宋家，全都以他作为演员为耻辱，但又在需要他的时候想起他，想把他当做找盛昀求情的筹码。
　　他忽地轻笑了一声，半是自嘲半是好笑。
　　他的神色暗淡下来，最后想起盛昀。
　　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彻底忘掉盛昀，像从小经历的每一次或主动或被逼而做出的放弃一样，不断地接受自己原本就不该获得任何美好的东西这个事实。
　　但是偏偏他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打乱了他早就死寂的生活。
　　宋衍垂下眼，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他给宋至安回复了没事，重新打开微博。
　　私信已经被挤爆了，他点了进去，看到了粉丝们的私信，全是关心他有没有事的，光看文字都能看出她们几乎急疯了。
　　【崽崽你没事的话报个平安啊】
　　【看到热搜了，好担心啊你没事吧？？】
　　【呜呜呜别吓我，你倒是说一声啊超话里都疯了】
　　【这个剧组是不是不靠谱，不靠谱的话咱们不拍了好不好……】
　　宋衍一阵心虚，他直到凌晨一点才离开现场回到酒店，又被安愿抱着好一顿哭，安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忘了嘱咐他发微博保平安，他自己也没往心上去。
　　这下不仅让粉丝担心，甚至还连累到了剧组名声。
　　毕竟他糊太久了，压根对会有粉丝担心自己这件事没什么意识，乍一看到这么多私信还觉得恍惚和不真实。
　　他没有贸然直接发，而是询问了剧组的公关部才发了报平安的微博。不仅安抚了粉丝报了平安，顺便也澄清了事故确实是意外与剧组无关，让大家不要责怪剧组的工作人员之类。
　　把编辑好的微博点击发送，宋衍草草收拾了一下，按时下楼去吃早餐。
　　安愿在餐厅门口等他，看到他时便惊道：“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
　　宋衍反问：“你不也是吗。”
　　“我那是哭的。”安愿的眼睛还有点肿，“你这像是辗转一夜都没睡。”
　　宋衍不置可否。
　　有点心虚。
　　他昨晚确实做了一夜的梦，一整晚都像没睡一样筋疲力竭的。
　　往餐厅里走去，迎面就走来了七八个人，盛昀走在前面。
　　宋衍一下子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神色晃了晃。
　　安愿笑着问好：“盛总早。”
　　盛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以作回应，接着目光往她身边的宋衍身上一扫。
　　安愿用手肘戳了戳他，示意礼节要到位。
　　宋衍略微犹豫了两秒，盛昀却在此时挪开了薄凉的视线，倒像是压根没注意到他似的，径自抬步走了。
　　宋衍刚到嘴边的问好声就吞了回去，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一下。
　　走在盛昀身边的顾凌却忽地走过来，来到宋衍面前站定，伸出手：“是小宋老师？”
　　宋衍略一怔，然后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您好。”
　　“久仰大名了。”顾凌笑得眼睛弯弯，接着再回头看了一眼盛昀，有点意味深长，“果然不一样。”
　　宋衍：“……”
　　这对话来得有点突然，内容也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男人他从未见过，身高相仿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男狐狸精。
　　盛昀在一旁催促：“快走。”
　　“改日一起吃饭。”顾凌磨磨唧唧地对宋衍说道，“到时一定要来。”
　　盛昀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上前拉了一下顾凌的手臂，把他扯走。
　　顾凌被他扯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冲宋衍热情邀约：“改日联系你！”
　　一行人离开了餐厅，留下安愿和宋衍在原地各有各的疑惑。
　　安愿琢磨道：“刚刚那人是谁？盛总的朋友？”
　　宋衍不说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双异常明媚的桃花眼上。
　　以及刚刚盛昀非常自然地抓着顾凌手臂的那只手上。
　　两人在自助区取好了餐找了地方坐下，安愿还在一面还絮叨着：
　　“从来没见过诶。”
　　“对你怎么那么热情，好奇怪，又不认识你，上来就要跟你约饭，跟认识很久了似的。”
　　“看起来跟盛总关系不错，是朋友？还是……”
　　宋衍咽下一口豆浆，淡淡道：“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吃吃。”安愿停了自言自语，埋头吃饭，一面小声抱怨，“说句话碍着你了。”
　　宋衍不吱声，突然觉得有点没胃口。
　　安愿吃了几口炒饭，抬头看他：“怎么不吃了？”
　　宋衍把餐盘一推：“吃不下。”
　　安愿皱眉：“你怎么了？昨晚吓着了？”
　　她猛地想起来：“哦对了，我都忘了问了，昨晚陆阿姨来找你说什么了？”
　　宋衍避开视线：“没什么，只是来探个班。”
　　安愿试探地看着他的神色：“……真的？”
　　宋衍忽地笑了一声：“你也觉得奇怪？”
　　“啊……”安愿怔了怔，“不是，我……”
　　他家里那些事，安愿稍微知道一点。
　　客观说，她确实也觉得陆枝南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来探个班，比较奇怪。
　　但她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讲。
　　宋衍没有等她解释完，只是毫无滋味地再喝了口豆浆，收敛了神色：“没事，快吃吧。”
　　.
　　发生爆炸的片场暂时不能使用了，之后的试拍换了场地，通告单也都全部修改。
　　“这通告单改过之后，重头戏全都推后了。”安愿陪着宋衍往片场走，“没你的戏份，其实你今天可以不用来。”
　　宋衍手里端着还未喝完的热豆浆，因为温度太高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吸管，闻言含糊道：“在酒店又没什么事做。”
　　安愿笑道：“行啦，知道你的脾气，拍戏比谁都认真，没你的场次也要来看，生怕对全剧的了解有疏漏。”
　　她打趣道：“现在是你闲，将来要是通告多了，你还能一直这么细致？时间都不够。”
　　宋衍松开咬着的吸管：“安姐，你别夸了，你想说什么直说。”
　　“……你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安愿见他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安下心来，接着清了清嗓子，半遮半掩，“那个，今晚上我请个假，不陪你跟组了，公司来了人，有点事要跟我说。”
　　宋衍继续嗦吸管：“稀奇，你什么时候还需要向我请假了。”
　　“这不是宋老师即将大红大紫吗？为了还能坐稳您经纪人这个位置，可不得用点心嘛。”
　　“……你不要说了，我承受不住。”宋衍打断了她油腻的奉承，“你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而且不也有跟组助理么。”
　　宋衍过来拍戏没有带人，经纪公司也出不起钱给他配助理，只有安愿跟着一起亲力亲为，剧组见着情形就给他配了个团队照顾他组内的生活。
　　不过由于他并不太适应许多人围绕的生活状态，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拒绝了助理们的好意，自己跟安愿来往于剧组和酒店之间。
　　“我担心他们不了解你的生活习惯，比如泡热水忘了泡桂圆。”安愿还在记之前的仇，“好了不打扰你了，快看本子吧。”
　　宋衍没吱声，目光投在手里的剧本上，半晌忽然又抬头：
　　“你刚刚说，公司来人要跟你谈事情？”
　　安愿顿了顿，含糊道：“是啊。”
　　宋衍皱了皱眉：“什么事？”
　　公司派人千里迢迢来剧组找安愿谈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
　　安愿有些局促地舔了舔上唇：“没什么特别的，你不用多想，就去一下就回来。”
　　“定在哪见面。”
　　安愿道：“就在酒店一楼，有对外公用的会客室，我已经预约了一间。”
　　宋衍沉默了半晌，而后重新低下头看剧本：“那你早点去吧。”
　　语气平淡，倒像不再怀疑。
　　安愿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松了口气。
　　.
　　陆瑾今天并没有到达片场，是B组导演在现场试戏。
　　没有主演参与的戏份，片场就显得冷清不少。
　　临时修改的通告单里也没有丁亦明的部分，显然是因为跟他那边还没谈拢，跟他有关的戏份都进行不下去，干脆都暂缓了。
　　宋衍回想起前天看到盛昀跟那位投资人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谈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他很真诚地希望丁亦明能滚出这个剧组。
　　即使有再高的入戏能力，看着他那张脸，想好好投入角色依旧算是个挑战。
　　更何况，在出了昨晚的意外后，丁亦明的粉丝闹得最欢，不仅在官博下疯狂讨伐剧组没有照顾好自家哥哥，还把剧的广场给屠了。
　　当然，一来二去的，宋衍又躺枪不少。
　　他现在的粉丝量不像从前，真得打起粉丝骂战时早就不是只能被吊打了，虽然数量上还是相差悬殊，但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战斗力。
　　这就导致现在随便一个路人想要《晨星计划》，先看到的就是男主和男二两家粉丝的骂战。
　　这让宋衍很苦恼。
　　他对饭圈争执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即使他能尽量劝自己的粉丝不要参与，丁亦明家的魔怔粉丝团闹起来，也足够让他糟心。
　　而且他也没法完全看着关心自己的粉丝们受这份委屈。
　　他一面在片场外看着B组试拍，一面关注着微博。
　　丁亦明那种活在热搜上的人，今天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果然，下午五点，一个热搜横空上了娱乐榜第三。
　　#丁亦明辞演#
　　词条里不带剧名，表达了坚定的解绑之心。
　　热搜很快就爆了。
　　安愿坐在旁边也在刷微博，她比宋衍还要早看到这个热搜，意外道：“辞演了？”
　　宋衍淡淡笑了笑：“找到机会了。”
　　安愿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借题发挥？昨晚的事。”
　　“千载难逢。”宋衍难得语气里带了点嘲讽，“过这村没这店。”
　　安愿点点头，明白过来：
　　“也是，借着对剧组安全性进行怀疑的由头辞演，就能保住他的名声了。看来他真得很害怕无后期版本……也是，就他那半吊子演技，得一百个人配合他才能看，没滤镜没配音没剪辑，他就全暴露了。”
　　她又想了想，皱眉道：“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不就等于直接质疑剧组了吗？”
　　宋衍不置可否，他也这么觉得。
　　而且他也觉得……以盛昀的性格，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现在没出手，应该是还在搜集证据，或者整理思路。
　　“到点了，你不是要去见公司的人吗？”宋衍提醒安愿，“你去吧，我在这待到晚上。”
　　安愿的神色闪了闪，勉强笑道：“对，我得去了。”
　　宋衍看着安愿的背影离开剧组，在原地坐了一会。
　　十分钟后，他也站起身，离开了剧组。
　　.
　　来到酒店前台，宋衍确定安愿已经不在大堂，于是问道：“请问一下，一位姓安的女士预约的会客室是哪一间？她是我的经纪人。”
　　前台最近一直看着剧组成员来来往往，也见过宋衍，艺人问经纪人的预约非常正常，完全没有怀疑，便把号码告诉了他。
　　宋衍来到了相应的会客室门外站定，见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才站在原地，并不明显地开始“偷听”。
　　“……我们的意思很明确，你跟公司的合约已经到期了，我们有权不再续约……”
　　“你手下的艺人，到期的可以跟你走，没到期的不可以。”
　　安愿的声音尖锐地透出来，带着颤抖：“那宋衍呢？”
　　“他跟公司还有五年的经纪约，我们会为他安排新的经纪人。”
　　一声拍桌子的响声冲了出来，安愿尖声道：“交给谁？交给那个姓李的王八蛋？他压根就没为宋衍真正考虑过！”
　　“你不要激动，公司肯定会为了艺人的发展考虑的，你只需要根据公司安排，走流程和平解约……”
　　“不可能！！他才有点起色，你们想把他当摇钱树，你们当我不知道吗！”
　　“安愿，我劝你想清楚，我们不可能给你继续签约的，如果你想带走宋衍，他要承担多少违约金你很清楚，他会替你出这笔钱吗？”
　　会客室内一片安静。
　　宋衍站在门外，脸色沉静如水。
　　忽地，他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客室的门在他身后用力关上。
　　房间内站着三个人，除了安愿外，还有两个经纪公司的高层。
　　安愿脸色苍白：“你……你怎么会……”
　　宋衍走了过去，一把将安愿往自己身后一拉，抬起下颌，看向面前的两个高层：
　　“想给我换经纪人，怎么不来跟我谈？”
　　这两个人曾经都是给过宋衍和安愿许多脸色看的人，但是如今宋衍有红起来的趋势，态度立马也客气了许多。
　　“哎哟，宋老师。”其中一个赔起笑来，“您怎么来了，这换个经纪人这种小事，不需要劳烦您。”
　　宋衍面色冰凉。
　　站在他身后的安愿急得眼角发红，拽了拽他的衣袖。
　　宋衍并不理睬她，把自己的手强硬地抽出来：
　　“我要解约。”
　　音色平和，但掷地有声。
　　两个高层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安愿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头要去抓他胳膊。
　　宋衍回过头，厉声呵斥：“安姐！”
　　安愿不做声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宋衍这样把愤怒写在脸上的样子。
　　刚开始带他的时候，她就把他当孩子看，一路也像孩子一样地护过来。
　　可惜他吃了太多苦，她一直看在眼里，无时无刻不希望他能少吃点苦。
　　她清楚地知道宋衍手里没多少钱，片酬更是被扣在公司还没有给他，他给公司签的是霸王合约，违约金他付不起。
　　他正在上升期，为了跟公司的事情闹大了，也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如果只是她走了，能稳住宋衍的前途，她愿意让位。
　　之后的事情，可以静待转机，她不想让他现在就跟公司闹翻。
　　两个高层的语气顿时也冷了：“宋衍，你要想清楚，提前解约你可是要承担巨额违约金的，你……”
　　宋衍沉声道：“我会给。”
　　他的眼神如刃，每一字都凌厉锋锐。
　　三个字板上钉钉，他拉住安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会客室。
　　“你疯了……你知道多少钱吗，我们……”安愿跟在他后面，急得说话都不利落，“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份上。”
　　宋衍拉她进了电梯，脸色依旧难看：“别自作多情，也是为了我自己。”
　　安愿不说话了。
　　她站在宋衍身后，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咬紧了下唇让自己不哭出声。
　　回到房间，宋衍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保温杯喝水。
　　安愿坐在他面前，妆也花了，假睫毛也掉了，颇为狼狈：“所以这违约金，可怎么办。”
　　宋衍回到了房间，刚刚在会客室显露出来的满身锋芒又消失了，重新回到了软绵绵的状态。
　　“不是还有一些时间吗？”宋衍说道，“总能接到一些工作吧。”
　　安愿欲哭无泪：“三百万，怎么可能来得及。”
　　宋衍沉默了。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开始有点发愁。
　　他当艺人这段时间赚得本来就不多，还大半都被公司搜刮没了，剩下一点也用来置装，可以说是被这个无良公司给榨干了。
　　还真不知道上哪弄这么多钱出来。
　　他想了想，忽地抬头：“《晨星计划》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的片酬……够三百万吗？”
　　安愿没精打采：“够是够，可是那是要等播出后根据情况计算具体数额的，现在怎么可能拿得到。”
　　宋衍不作声了。
　　安愿深深叹气，半晌道：“算了，我们还是……”
　　话未说完，宋衍猛地站起身来。
　　安愿：“？”
　　宋衍丢下一句话：“你在这等我。”
　　安愿在后面叫他，但是他已经径自离开了房间。
　　.
　　盛昀的房间内。
　　顾凌正赖着不走，试图跟弟弟谈心。
　　“小宋老师很可爱，我很喜欢。”顾凌认真道，“他做我的弟媳我很开心。”
　　盛昀看着电脑，根本懒得理他。
　　顾凌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你对他很冷淡？你一直这么对他的吗？太不应该了，就这样你活该没老婆。”
　　盛昀依旧不理他。
　　顾凌坚持不懈：“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请他吃顿饭，深入地了解他一下……”
　　那双桃花眼略一挑，见盛昀依旧没有反应，促狭地笑了笑：“正好我有个跟他很配的朋友，不如介绍……”
　　盛昀忽地开口：“你很闲吗？”
　　顾凌得逞地笑：“你终于理我了。”
　　盛昀指了指房门：“闲的话就回去睡觉。”
　　“干嘛啊，反正你这里又没有人会来。”顾凌晃着手里的杯子，里面是雪白的椰汁，“跟大哥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盛昀抬眼，把电脑关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什么也没有。”
　　“嗯？不对。”顾凌伸出食指，一脸破案了的表情，“跟前天相比，你的表情不对。”
　　“是昨天发生了什么？”
　　盛昀不说话，他真得很想把这个人给丢出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情绪，但是昨晚林秘书说的那句话依旧在耳边回响：
　　“提分手的那个不主动复合……就是不爱了吧。”
　　不管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普适性，但是放在宋衍身上，或许说得通。
　　那个人，像是喝了忘情水孟婆汤一样，似乎永远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死气沉沉。
　　就算在其他人眼中，觉得他依旧在镜头前充满神采，但是自己能感觉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像是被桎梏住了，被圈禁住了，让他失去了自由变幻情绪的能力。
　　或许是真得不爱了吧。
　　盛昀抬起头，极为厌烦再继续这个话题：“很晚了，你再不回去的话，我就让前台把你的房卡注销，你就在走廊打地铺吧。”
　　顾凌顿时垮了脸：“这是亲弟弟吗。”
　　盛昀冷漠道：“确实不是。”
　　顾凌呜呜呜：“起码四分之一血统是一样的，我们可是同一个爷爷奶奶生的，我在你房间都没有一席之地吗？”
　　盛昀漠然地走去开门，一面打开门一面道：“ 我这里暂时睡不下两个人。”
　　他忽地一怔，看到了门外的人：“……你怎么在这？”
　　宋衍站在房间门口，已经站了八分钟没动了，腿都有点麻了。
　　在这八分钟内，他已经抬起了五次手，其中两次已经要按下门铃。
　　当然最后都收了回来。
　　该怎么说？
　　您好，我想借钱。
　　盛总好，我有点麻烦，想找您帮忙。
　　我是来提前支取片酬的，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希望您网开一面。
　　宋衍把这些念头驱逐出脑海，头顶的杂毛晃了晃。
　　这不还是来找前任卖惨吗。
　　但凡被盛昀拒绝了，这个社死程度都足够他郁闷一年吃不下饭。
　　正当他准备先回去想明白再来的时候，房门就开了。
　　他还听到了盛昀的后半句：“……睡不下两个人。”
　　这话怎么怪怪的。
　　宋衍正觉得疑惑，就瞥见了房内的人。
　　白皙，纤瘦，桃花眼。
　　他看了看顾凌，再看了看盛昀。
　　然后扭头就走。
　　盛昀一声没叫住，宋衍跑得飞快。
　　顾凌凑到门口，推了一把弟弟：“愣着干嘛，去解释啊，肯定误会了。”
　　盛昀一时没动。
　　“解释什么？”
　　他是真得没太明白。
　　顾凌一时无语：“你觉得呢？”
　　盛昀一想到宋衍那明显带着气跑掉的背影，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但锋锐的眉眼间还是满是阴霾。
　　这种茫然带来的就是莫名的烦躁，盛昀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永远都猜不透，他也永远不会说。”
　　顿了顿，他又强硬地补了一句：“我也不想知道！”
　　短短的两句话，让顾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小火苗，接着又哗的一下浇灭了。
　　他突然用力狠狠推了盛昀一把，把他推出门外：“现在去追，追不上别进来了！”
　　接着啪的一声，把盛昀关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请说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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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反射弧
　　宋衍觉得脑子很乱, 只想赶紧跑远点，越远越好。
　　他来到电梯前啪啪啪按了好几下上楼键，等着电梯向上爬了几层, 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走楼梯上去。
　　他扭头往楼梯间跑去。
　　身形一滞, 手臂被人紧紧拽住了。
　　宋衍猛地回头，见到是盛昀追了上来，震惊之余又觉得难堪，立即冷声道：“松开。”
　　匆忙追上来的盛昀皱着眉, 正跑得一身火气想发作，却蓦然在对上宋衍的神情时怔住了。
　　宋衍的眼角微红，眼里似乎有些水光。
　　盛昀一时惊讶, 语调顿时就低了下来：“你……”
　　宋衍咬紧牙, 将手臂用力扯出来。
　　盛昀被迫松了手，问道：“你跑什么？”
　　他其实想问“你哭什么”，但又觉得……显得自己好像很关心他似的。
　　而且宋衍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真得哭了，就是神色有些……怪怪的。
　　宋衍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人简直厚脸皮到离谱！
　　一个狐狸精一样的男人正在他的房间里，他居然还有空追出来问自己跑什么？
　　他被气得笑出了声：“那您还想留我观摩一下？”
　　盛昀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他暂时无暇细究，看了眼时间说：“总之你先跟我回去。”
　　宋衍：“？”
　　根本只能用一个问号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顾凌把房门锁了, 非要我带你回去才行。我五分钟后有个线上会议, 而且……”盛昀缓了口气, 半是无奈半是气愤, “我现在这样也不能让前台把门卡送过来不是吗？”
　　宋衍顿了顿，听他这话才注意到盛昀现在的样子。
　　轻薄的日常白衬衫, 覆盖着劲瘦的肌肉线条, 头发有些杂乱还带点水气, 应该是刚刚洗过脸没擦干，脚上穿着一双家居棉鞋。
　　……确实很不符合他霸总的形象，很不适宜见人。
　　宋衍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若隐若现的肩臂线条上挪开，赌气道：“我觉得挺好。”
　　盛昀听出宋衍语气里的一丝幸灾乐祸，觉得更离谱了。
　　难道他对顾凌有什么意见？
　　顾凌虽说不做人，但是又不认识他，就算接触也是无比热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听话。”盛昀耐着性子，难得有些哄人的态度来，“先跟我回去。”
　　这句话把宋衍心里的酸涩感更加勾了上来。
　　他曾经也是这样哄过自己的，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语气，居然是为了那个男狐狸精。
　　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破防，但还是没忍住，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你倒是听他的话。”
　　盛昀冷笑一声：“要不是因为他拿着大哥的身份，我已经揍他一百回了。”
　　沉默了。
　　宋衍蓦然沉默了。
　　好几秒后，他才神情呆滞地开口：“大哥？”
　　盛昀显然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大三天，就够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二十五年。”
　　宋衍觉得自己脑子不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么一说，他才猛然发觉，虽然那个男狐狸精在长相上跟盛昀差别巨大，但是身高和身材却有些相似。
　　难道……
　　“别废话了。”盛昀最后看了一次时间，拉住宋衍的手腕，“走。”
　　香
　　宋衍软绵绵的，任凭盛昀拉着他回了房门口。
　　盛昀按响门铃，顾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暗号？”
　　盛昀强忍住想砸门的冲动，看向宋衍：“叫一声。”
　　宋衍：“……”
　　什么就叫一声。
　　他是狗吗？
　　看得出盛昀这个好老板非常在意会议即将迟到这件事，于是他最终还是听话地叫了一声：“大……大哥？”
　　“哎！”
　　门立即就开了。
　　顾凌笑容满面地把宋衍一把揽了过去，盛昀深深呼出一口气，才把怒火强压下去，直接进了书房开线上会。
　　“来来来，别管他，他有个会议。”顾凌把宋衍拉进客厅，按在沙发上坐好，“喝点什么？果汁？咖啡？”
　　“不……”
　　宋衍的话还未说完，顾凌就自作主张：“哎对我有椰汁！喝这个！超级好喝！”
　　宋衍接过一杯倒得满满的雪白的椰汁，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顾凌的热情程度和自来熟体质让他稍微有些不适应，虽然陆瑾也是个社交牛逼症，但是顾凌更夸张。
　　“我姓顾，叫顾凌。”顾凌兀自自我介绍，“我跟他是堂兄弟，他跟盛董姓。”
　　他说完，又意识到这样说可能宋衍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又补充道：“跟我婶婶姓。”
　　宋衍点点头，表示明白。
　　顾凌看见他就跟打开了话匣子，盘问个没完，甚至连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几点睡觉穿衣服够不够都关心上了，让宋衍完全摸不着头脑。
　　关于他的话题聊完，顾凌又把话拐到了盛昀身上，将他的童年往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所以他小时候还是很可怜的，你看他要么怎么性格这么欠打……”
　　宋衍一味地听着，有些恍惚。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盛昀讲自己小时候的事。
　　有很多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顾凌说得口干舌燥，大口喝了口椰汁，才想起来问宋衍正事：“对了，你刚刚来找盛昀什么事？”
　　宋衍的思路转回来，无法对顾凌开口借钱的事，于是迟疑道：“我想跟盛总……”
　　见他犹豫，顾凌立马善解人意地明白过来：“哦好好好，一会等他开完会你跟他说。”
　　“对了。”顾凌忽然桃花眼一挑，挤眉弄眼道，“刚刚是不是误会啦？”
　　话题转得太快，宋衍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的意思的时候，瞬间就感觉耳根发热起来。
　　“正常，我经常被人这样误会。”顾凌故作苦恼，“我这种长相，稍微跟谁靠近点，都得让家里那一位警铃大作不是？”
　　宋衍：“……”
　　竟无言以对。
　　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他凡尔赛，还是应该否认自己是“家里那一位”。
　　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是哪根筋搭错了，情绪居然一下子就没控制住。
　　他一直觉得，就算盛昀有了新欢，他也应该不在意了才对。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的情感却与他的理智背道而驰。
　　顾凌见他不说话，认真帮弟弟说好话：“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嘴虽然硬说话还难听，但是男德可是一等一的……”
　　“砰”得一声，书房的门打开了。
　　盛昀脸阴沉沉的，冷冷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顾凌立马举起双手投降：“是是是，我胡说。”
　　看到盛昀走过来，宋衍不自觉地僵了僵。
　　顾凌问道：“怎么样？开会结果？”
　　盛昀没回答，走到顾凌坐着的沙发边。
　　顾凌眼疾手快，赶紧一个大字型占住整个沙发，意思是你要坐就去坐宋衍那边。
　　盛昀眯了眯眼，只觉得他烦，转身去了没人坐的另一个沙发上：“证据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顾凌见他还是不开窍，差点都快气撅过去，奄奄一息道：“什么时候放？”
　　“不急。”盛昀姿态散漫，“丁亦明的公关团队还在动作，准备彻底把自己拎清再说。等他们造势到一定程度我们再出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顾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敷衍地点头。
　　宋衍却听了进去，犹疑道：“那最终的目的是？”
　　盛昀一抬眼：“让他滚。”
　　宋衍吃了一惊：“……滚去哪？”
　　盛昀神色冷冽，笑道：“只要不在娱乐圈，爱滚到哪就滚到哪。”
　　宋衍不作声，他有些意外盛昀居然打算对丁亦明下这么重的手。
　　“你们……交情不好？”
　　盛昀略皱了眉：“有什么交情？”
　　他似乎对此事很烦厌：“是他自己乱说的，我从来没认过。”
　　宋衍略低下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
　　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好多情绪都是乌龙。
　　就像……今晚的乌龙一样。
　　此时顾凌站起身，非常有眼色地离开了。
　　盛昀的语气平静了一些：“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宋衍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要来了。
　　向前任卖惨借钱，应该是能载入史册程度的尴尬场面。
　　不过此时他的心境却跟刚过来时不太一样，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总之是比较平静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说完似乎也没觉得有那么尴尬。
　　“……事情就是这样，我可以签相关协议，总之怎么做都可以，就是想提前支这笔钱。”
　　盛昀一言未发地听完了，最后沉默了几秒，说道：“你经纪公司来的那两个人在哪？”
　　宋衍微微一愣，只得给安愿打电话问了一下。
　　确定那两个高层在附近酒店下榻之后，盛昀简单说道：“联系他们明晚出来见我，我来定地方。”
　　宋衍有些意外：“什么？”
　　他只是想借钱付违约金，没想到盛昀会提出亲自出面。
　　“其实您不用为我操心，我只要把违约金……”
　　话未说完，盛昀冷然打断他：“你是觉得，我会允许那种公司跟我的人要违约金？”
　　宋衍：“……”
　　盛昀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措辞不当，干咳了一声：“我剧组的艺人。”
　　气氛稍微有些不对劲，盛昀站起身，说道：“你经纪人在你房间吗？我有些话要问她。”
　　宋衍怔怔的，出门带路。
　　来到自己房门口，宋衍刚掏出房卡要开门，忽地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盛昀没跟上来。
　　“？”宋衍转身问道，“盛总？”
　　盛昀离了几步远，默默良久。
　　半晌后，他忽地看向抬头，才有些回过味来似的：
　　“你刚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水平的反射弧能绕地球几圈？
　　【后天上夹子，明晚的更新挪到后天晚上更，之后就稳定日更啦！不要养肥我，我会努力加更！】


第23章 不行
　　男人的声音低哑, 像是带着锯齿似的，从耳膜一直轻微地摩擦着，直到深藏着的心底。
　　不得不承认, 从刚刚认识时, 宋衍就觉得他的声音很特别，他在这个圈子里拍戏，也听过许多配音老师的好嗓子，但是他总觉得盛昀的声音最特别。
　　就好像只是一个轻微的气音, 他都能认出来。
　　“我在问你……是在吃醋吗？”
　　盛昀靠得很近，仿佛在耳边似的，宋衍努力抬起头, 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雾蒙蒙得一片。
　　身体像是被什么拖住了，向下又向下，跌入一个温暖得令人沉溺的深池中，让人简直想永远交付在这里。
　　这是他许久没体会过的感觉了，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攀住盛昀的肩膀，却抓了个空。
　　再睁眼时，就只能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在视线的尽头, 忽然有一个手拿尖刀的人冲了出来, 明晃晃的刀尖直冲盛昀的脖颈而去。
　　“小心！”
　　宋衍瞳孔一震, 感觉从后背发麻到脚跟，这句话嘶哑地紧缩的喉间冲出来, 接着深吸一口气, 一切景象都戛然而止,
　　房间内暗暗的，安静极了，但遮光帘却透着一丝白光，证明现在其实已经并不早了。
　　宋衍坐在床上，被子已经被自己踢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宋衍很清楚这是冷汗，因为自己现在甚至还因为被噩梦惊吓过度而感到一阵阵发冷。
　　他伸出手捂住脸，用力摇了摇头。
　　昨晚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都怪盛昀说的那句“吃醋”。
　　虽然盛昀并没有非要等他的回答，而是直接假装并没有问出这句话，照常找安愿问完几句话就走了。
　　但是他还是……
　　失眠了！
　　不仅失眠，甚至连做梦都梦见盛昀，还因为在梦里他出了事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宋衍平复了半天呼吸，拿过手机，打开百度。
　　“梦见……”
　　他停顿了一下，略微思索，再继续打字：
　　“梦见朋友被人杀意味着什么……”
　　三分钟后，宋衍浏览了十几个网页，找了个看起来最正规靠谱内容还最齐全的解梦答案看。
　　“梦见朋友被杀，意味着你们的关系最近不好，发生了不少摩擦……”
　　宋衍默默读完，开始思考。
　　发生什么摩擦了？
　　这段时间自己多么礼貌又恭敬，一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连称呼都是敬语。
　　接着看下去，见下面写道：
　　“或这意味着你们的友情即将出现危机，可能他心里对你有所芥蒂而你意识不到……”
　　宋衍：“……”
　　有所芥蒂……
　　宋衍看完，耷拉了眼皮。
　　原本想把手机关了算了，但接下来又看到解梦内容的下一条。
　　“梦见男朋友被杀意味着什么？”
　　宋衍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向下看了。
　　但是他的眼睛不听话。
　　于是他就看到接下来写着：
　　“这意味着你的心里非常深爱你的男友，非常害怕失去他，但是最近他似乎有些冷落你，所以你不敢向他说出你的真实想法，建议多多沟通，解决问题……”
　　宋衍把手机默默关上。
　　封建迷信不可取，百度解梦不可靠！
　　按下遥控器，智能窗帘缓缓拉开，房间内的暗色便被一扫而空。
　　下了好久的雨雪，现在天气才稍微晴朗了一些。
　　已经早上八点半了，昨晚他到很晚才睡着，早上也就起得晚了些，因为没有工作，所以安愿也没来叫他。
　　他没有去餐厅，而是去冰箱里找点东西吃。
　　房间内配的冰箱容量很大，由于宋衍并没有买东西放进去，所以乍一看显得空空的。
　　不过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酒店很贴心地在里面放好了日期新鲜的水果牛奶，还有一些蛋糕。
　　宋衍看到一块淡紫色的蓝莓蛋糕，伸手拿出来。
　　慕斯冰凉，在冬天吃有点冻人。
　　蓝莓的味道很正，酸甜沁香。
　　宋衍想起去年的有一次，他连出差工作了两天，坐了凌晨的飞机回家，困得筋疲力竭，倒头就睡。
　　盛昀见到他的第一眼疑惑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因为他走前说过会在外面住三天。
　　“早点回来，你不高兴？”
　　宋衍眯着眼睛困恹恹的，带点埋怨。
　　盛昀小声哄他：“当然不是。”
　　后面的话宋衍就不记得了，因为接着他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都说如果睡到下午四点以后再醒来，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一样。
　　宋衍从前也是那么觉得的，但是自从跟盛昀在一起以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因为无论何时醒来，盛昀都在身边。
　　但是这次却没有。
　　只是少了盛昀一个人，宋衍就觉得家里空落落的。
　　那时盛昀的人设还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在一起之后，他没有急着找工作，拿着之前赚到的几万块存款暂时休息一阵，他们一致先保留三个月调整休息的时间。
　　这期间，盛昀不仅承担了房租，水电生活费也全都付了，宋衍想要分担自己那份，也被他拒绝了。
　　“我又不是没钱。”宋衍认真道，“你还没找到工作，你得省着点。”
　　盛昀每次都含糊过去：“我找工作很容易，不需要你操心。”
　　宋衍则认真地思考他们的未来，于是半开玩笑：“不然你也出道吧，你这张脸够用了。”
　　正因为盛昀一直在休息，无论何时都在家里守着他，那次他醒来没看到盛昀，才会觉得奇怪。
　　直到六点多，盛昀才赶了回来。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宋衍就急着跑到门边，颇为不悦地瞪着盛昀。
　　但是还没等他发作，目光就被盛昀递到面前的一块蓝莓蛋糕吸引了。
　　宋衍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盛昀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下午不在家的，无非就是许多看似合理但是细究总是站不住脚的理由，具体是什么早就记不清了。
　　但是他还隐约记得那块蓝莓蛋糕的味道。
　　也记得芥蒂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低着头，手里的小叉子上还有残留的一点奶油，蛋糕只吃了几口，他就觉得饱了。
　　早餐草草解决，宋衍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是巧合吗？
　　除了盛昀，谁还会知道自己喜欢吃蓝莓蛋糕。
　　他突然又一次想起昨晚盛昀说的那句“你刚刚是在吃醋吗”，有些难耐地捂住了脸。
　　不会真是吃醋吧？
　　要了命了。
　　门铃响了一声，伴随着门外传来的安愿的一声招呼：“起了没！”
　　宋衍站起身去开门，第一次庆幸安愿总会过来催自己吃早饭这件事。
　　毕竟他害怕再耽误一会，自己就要确信自己真得在吃醋了。
　　“哟，起这么早。”安愿见他很快就开门了，看起来还洗漱完毕不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倒有点意外，“吃了吗？”
　　“嗯。”
　　宋衍把她让进来，问道：“昨晚盛总跟你问什么了？”
　　“就问了那两人的身份，以及公司跟你有关的账目问题。”安愿说道，“还让我跟他俩说好，今晚必须来跟他见一面。”
　　宋衍在沙发上继续窝着，怀里抱个毛绒玩偶思考。
　　“说实话，我是没想到，他会亲自出面……”安愿坐在他对面，逐渐局促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就……”
　　宋衍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安愿抿了抿唇，她今天没化妆，唇色泛白，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坐直了，认真道：“我昨晚一晚都没睡。”
　　宋衍看向她，眼里露出疑惑。
　　安愿犹疑道：“昨晚盛总跟我说完，我一个人想了很久。说实话对于你去找他提支取片酬这件事我就觉得不太靠谱，没想到他甚至直接打算帮你出头跟公司交涉……”
　　她向前倾了倾身，眉头皱得死紧：“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
　　宋衍不明所以，如实道：“就把情况正常说了啊。”
　　安愿犹疑道：“你求他出面的？”
　　宋衍摇头：“不是啊，我是只说片酬的事，是他说……”
　　宋衍说着说着，觉得安愿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于是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愿眼瞅着眼里都要泛起泪花了：“我就是觉得……你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傻事。”
　　宋衍：“？”
　　她激动得声音都抬高了：“我之前是说让你多接触盛总，可是那是因为听说他为人很正，我才那么说的。要是他现在有什么图谋不轨，你不要为了我作出任何牺牲……”
　　宋衍：“？”
　　安愿抽抽噎噎：“你这孩子太傻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的美好与能力能被人看到，能被人认可，而不是为了我现在做这种傻事……”
　　宋衍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一时间哭笑不得：“不是，你……”
　　安愿蹭得站起身，一脸壮士断腕：“我已经想好了，我今天就跟公司提辞职，我会直接退圈转行……”
　　宋衍实在给她整无语了，也蹭得站起来，大声道：“你安静点！”
　　安愿已经沉浸在自己跟宋衍的悲凉告别之中，一下子被这声给吓到了，脸上挂泪，呆滞地看着他。
　　宋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长长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这个脑洞，怎么不去做编剧呢？”
　　安愿扁了扁嘴，带着哭腔：“啥意思？”
　　宋衍无语道：“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多，什么都没发生。”
　　安愿自己在那里消化，宋衍懒得再多解释。
　　“哦……”安愿慢慢平复了心情，坐了下来，“原来……盛总只是单纯的人好？”
　　她觉得难以相信：“做到这份上，这人也太好了吧！”
　　宋衍含糊道：“他很在意《晨星计划》这个项目，我是主演，他想替我扫清后顾之忧也正常。”
　　这个原因相对地说服了安愿，她心情顿时就好多了。
　　“也是。”她发自内心地夸赞盛昀，“盛总对待工作实在是太认真了，我辈楷模。”
　　宋衍喝了一口热水，慢慢咽下去，不作回答。
　　可能确实也不只是因为对待工作认真吧。
　　他并不想深思盛昀的许多行为或者多作解读，不想到最后发现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安愿琢磨了一下，又道：“想想也是，照现在大多数人传的，盛总也不会……”
　　她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也不会做那种事。”
　　她光顾着尴尬，宋衍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而是忍不住问道：“传他……传什么了？”
　　安愿小声地八卦：“说他是个无性恋！就是那种对别人没有兴趣的人。”
　　“……哦。”
　　宋衍随口应了一声。
　　居然会流出这样的传言？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宋衍喝了一口水，含糊道：“嗯？”
　　“说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宋衍猛地呛了一声：“……啊？”
　　“你也觉得不靠谱吧？”安愿笑道，“以他那种样貌家世地位，就算真爱而不得，也不可能搞得守身如玉了，人性都是一样的嘛。”
　　宋衍：“……哦。”
　　“不过也奇怪，好像确实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感情生活，可能是还年轻不考虑？”
　　宋衍不吱声，兀自出神。
　　他不能否认，自己也曾经在一些深夜emo的时候想过，想盛昀后来有没有爱上别人。
　　下意识地希望他没有，但又觉得没必要，也不可能。
　　现在从别人嘴里听说，他确实在这一年内没有过恋人，又觉得像是心上的一根刺被暂时拔掉了。
　　不再作痛，但又隐隐地不适。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安愿得知自己一晚上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非常期待晚上的来临。
　　甚至提前一小时又跟公司那两个人确认了一下时间和地点，并强调不能迟到。
　　听语气，腰杆挺直了不少。
　　盛昀把地方定在了一家会员制私厨，私密性极好，出出进进都有很长的一段幽静小路，且每个包厢的客人都不会相互碰到。
　　安愿和宋衍到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两位高层也已经到了。
　　跟昨天不同，今天这两个中年男人都显得怂了不少，对宋衍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硬了。
　　见到宋衍进来，两人还下意识地站起身，偷偷看了一眼他身后，见没人一起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盛……盛总……还没到？”
　　宋衍爱答不理，在包厢内的小沙发上坐了。
　　安愿化了精致的妆，挑了挑眉：“怎么，你们还想催一下盛总？”
　　“不不不……”
　　两人连连否认。
　　安愿显然十分享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简直恨不能把这么多年以来的憋屈全都出口恶气。
　　没几分钟，盛昀卡着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两个中年男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盛总好。”
　　盛昀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将西服纽扣解开，在主位上坐了，随口道：“都坐吧。”
　　宋衍从小沙发上走过来，想随便找个位置坐的时候，看到盛昀在自己右边的位置上用食指轻轻扣了扣。
　　宋衍一怔，那是主宾的位置。
　　他只停顿了一下，便从善如流走过去坐了。
　　两个公司高层一看这架势，顿时心下就有点发慌。
　　他们昨晚听说要面谈，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能跟盛昀谈一谈，毕竟宋衍只不过是一个项目的主演罢了，跟盛昀又没什么交情，他根本没理由替宋衍撑腰。
　　只要争取一下，或许还能得到盛昀的支持。
　　所有人坐定，盛昀开门见山：“听宋老师说，你们要他三百万的违约金？”
　　两个高层心下都打鼓，恨不能干脆直接说不要了，但是毕竟背负着公司的利益，还是想争取一下：“……是……确实，合同上写了，违约金……”
　　“你们那些霸王条款我都看了，”盛昀打断他们，“都无效。”
　　两个高层顿时一抖。
　　盛昀勾了勾嘴角：“我说的。”
　　宋衍在一旁看着，无声地砸了咂嘴。
　　好家伙，人家霸王，你比他们还霸王。
　　说实话，在这种商业博弈之中，无疑是谁手腕更粗谁说了算，星象集团甚至可以拿三千万出来付掉宋衍的解约违约金，但是接下来总有办法再把这笔拿回来。
　　在娱乐圈里，跟星象集团这种资本巨鳄对着干，一点好处也拿不到。
　　两个公司高层心下清楚，立即表演川剧变脸：“您看您说的，您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公司想给宋老师换经纪人，是因为把他当做公司作重要的艺人来管理，没想到造成了宋老师和安女士的误会……”
　　安愿冷哼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两个公司领导好歹也算有点权势，在公司里也是能说了算的，头次吃这么大的亏，被平时死死压着的安愿给翻白眼。
　　两人都有些想发作，但是看到盛昀散漫地坐在那里，自带一股控场的威压，纷纷又龟缩了脑袋。
　　盛昀没说什么，而是从刚刚秘书送进来放在一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啪”得一声扔到了圆桌上。
　　资料顺着光滑的玻璃台面，远远地滑到了两个领导面前。
　　“这里面，除了有宋老师被公司克扣片酬的证据外，还有其他艺人遭到不公平管理，非法资源置换，财务混乱的证据。”盛昀淡淡说道，“赶紧把这些账填平，不然对不起我的秘书处昨晚加班一夜做出来的成果。”
　　两个领导只随手翻了翻，就立即觉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他们知道资本巨鳄的手腕有多粗，但想不到仅仅一夜，就能把他们这个虽说不大但是也有点规模的经纪公司给彻底摸透。
　　“对了。”盛昀忽然对外命令道，“送进来。”
　　两个服务生送来了两瓶高度酒，放在了两个领导面前。
　　两人战战兢兢：“这是……”
　　宋衍一开始还没明白，但是转头看到安愿瞬间红了的眼眶，立即反应过来了。
　　也就是在半年前，宋衍在一个公司内的酒局上被这两个领导调笑逼酒，他实在喝不下去，僵持之间是安愿冲了上来，替他喝了全部的酒。
　　安愿酒精过敏，喝完之后浑身起疹子起了三天才消。
　　宋衍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
　　这些事，也是盛昀昨晚问的吗？
　　这场仗压根没打起来，两个领导就彻底败下阵，两瓶高度酒喝下去，都几乎站不稳了。
　　盛昀命人把两个喝到崩溃的人给丢了出去，将桌面上的材料都收拾好，服务生才送上了厚厚的菜单。
　　宋衍看着被递到面前的菜单本，抬头看向盛昀：“？”
　　盛昀：“点菜啊。”
　　哦对，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宋衍翻开菜单本，抿了抿唇。
　　敢情盛昀也并没有打算跟那两个人吃顿饭。
　　盛昀这一出全方位打击，也是用了心了。
　　宋衍抬起头，蓦然道：“谢谢。”
　　盛昀翻看菜单的动作一顿。
　　两人坐在一起，但是距离也不算近，宋衍却仿佛在这一瞬间感受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属于盛昀的体温。
　　“没事。”盛昀继续把菜单翻了一页，淡声道，“以后可以放心了。”
　　宋衍垂下头，鼻尖的酸涩挥之不去。
　　他站起身，一下子有些无措：“我……我去趟洗手间。”
　　宋衍落荒而逃，剩下安愿坐在原处忍不住抹泪。
　　包厢内只剩下两个人，盛昀抬起头，低声问：“他从前就这么瘦吗？”
　　安愿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以前也挺瘦，但是没现在这么瘦，去年他……出了点事，瘦了十几斤，也没涨回来。”安愿说起那段时间就觉得心疼，忍不住带了点脾气，“哎，还好过去了。”
　　沉默延续了几秒，盛昀忽道：“因为前男友？”
　　安愿正想端水杯，闻言手一抖，杯子差点打翻了。
　　“您……您怎么知道？”安愿瞳孔地震，“他跟您说的？”
　　盛昀顿了顿，点了点头：“对。”
　　安愿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会跟您说这些？他一向不跟任何人提起的。”
　　盛昀搪塞道：“毕竟都是朋友了，一年前谈了个三个多月的恋爱而已是吧？有什么稀奇？”
　　他话中全是套路，安愿却完全被套进去了，见连时间和时长都没错，立即不疑有他。
　　盛昀见她如此单纯好骗，忽然冒出个念头来，侧头看了看关着的包厢大门，低声问道：
　　“他们为什么分手？”
　　说完，他扣在菜单上的食指一屈，纸张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安愿叹了口气，不满道：“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前男友的问题呗，渣男一个，分手后害我们家宋衍难过了那么久。”
　　盛昀微微眯了眯眼。
　　谁是渣男？
　　“他……”盛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些回答跟他曾经的设想都不太一样，“难过了很久？”
　　安愿用力点了点头：“那孩子，太实心眼了，喜欢人呢就认真喜欢人，被伤了之后，感觉就跟死心了一样，这一年也没再提过感情的事。”
　　盛昀忽地沉默了。
　　安愿一直以为宋衍的这段感情经历是自己专属的秘密，现在见盛昀也知道了就好比多了个战友似的，立马就打开话匣子：
　　“当初他分手消沉了足足三个多月，把我气死了，简直恨不能把那个大渣男给揍一顿。”
　　安愿气愤极了：“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已经能想象出他长着一张怎样蛊惑人心但是又欠揍的脸了！”
　　盛昀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样。”
　　由于今晚盛昀的操作搞得安愿对他的好感度拉满，心态上也无比亲近，甚至有些下意识地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忍不住八卦起来：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虽然是我猜的，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盛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想看看她还能说出点什么花样来。
　　“我觉得他前男友……”
　　安愿放低声音，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方面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能忍吗？反正我忍不了（狗头.jpg）


第24章 除夕夜
　　宋衍站在洗手间的盥洗台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前灯明亮的光打在镜面上，显得他的脸有些过度的苍白。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看到自己眼角淡淡的红。
　　……也太没出息了。
　　只是一句“放心”, 就足够把他这种软弱的情绪勾出来了吗？
　　宋衍经常觉得, 他眼中的盛昀跟别人眼中的盛昀并不一样。
　　在他的记忆力，盛昀还是个会跟他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一起逛小区门口超市的那个邻家男朋友，顶多也就是脸稍微帅了点，身材稍微好了点, 本质上还是普通人。
　　但是现在，尤其是在看到他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宋衍才能清晰地感觉到盛昀的不一样。
　　或者说,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自己从来没见过而已。
　　自己所面临的所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跨越不了的鸿沟，他只需要勾勾手指就可以解决。
　　宋衍低下头，半是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他对自己的演艺工作丝毫没有信心，“男朋友” 的事业也没有起色，他还认真为两个人将来的生计问题操心得睡不着觉，现在想来真是自作多情。
　　怪不得那时候盛昀一直看起来悠然自在一点也不担心。
　　收拾好情绪，宋衍确认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才又回到了包厢。
　　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隐约觉得安愿的神色有点怪怪的, 投去疑惑的目光：“怎么了？”
　　安愿赶紧转移话题：“回来啦, 点菜吧。”
　　她刚刚说完那件“秘密”之后，才反应过来盛昀是何等身份, 自己跟他也并不熟, 直接说什么“不行”这种话, 实在有失淑女礼仪。
　　不过说都说了，收也收不回来，还好盛昀虽然脸色怪异但是并没有接话下去，她就赶紧噤声不说了。
　　宋衍不明所以，简单点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
　　他点完菜，注意到盛昀。
　　跟自己刚刚出去前的神情不同，盛昀现在看起来似乎兴致不高，一言不发地点完菜，就把菜单和点菜器推到了一边。
　　不多时，就有服务生走进来，因为宋衍坐在主宾位置上，于是先问他道：
　　“请问有什么忌口吗？”
　　宋衍说：“不吃辣。”
　　服务生看向安愿，她摇摇头示意没有。
　　见盛昀没有说话，服务生便一面记录下来免辣，一面柔声问道：“葱姜香菜都可以吗？许多客人会忽略这一点，所以我们多问一句。”
　　宋衍下意识说了一句：“香菜不要。”
　　服务生点点头：“好的。”
　　问清楚忌口，服务生便走出了包厢吩咐起菜。
　　安愿眨了眨眼，侧头小声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不吃香菜了？”
　　宋衍：“……”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希望安愿能变哑巴，或者赶紧上菜堵住她的嘴。
　　宋衍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最近。”
　　安愿又眨了眨眼，情商终于又重新复活了，看出宋衍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顺势糊弄过去：“……啊对，我忘了。”
　　宋衍不作声，一面低头摆弄着面前的餐具以试图缓解尴尬，一面偷偷瞥了一眼盛昀。
　　盛昀目光低垂，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雪白瓷盘的边缘微微摩挲，神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
　　宋衍有些不自然地把目光转回来。
　　不吃香菜是盛昀的口味。
　　但这并不是盛昀明白说出来的，他们曾经一起出去吃过饭，但是他从未直接说过不吃，估计不至于到忌口的程度。
　　然而在吃饭的过程中，宋衍注意到他会把香菜末一点点挑掉，大概是不太喜欢。
　　所以当服务生问有什么忌口时，他虽然想不起来香菜这回事，但是直接问要不要的时候，他的本能反应就是不要。
　　一年多来，宋衍用几个月时间将自己的许多回忆手动清除，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再记得盛昀这些非常细微的习惯。
　　但是有些东西，却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莫名地被勾起来。
　　这种微妙的尴尬在宋衍心头萦绕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消散，他只能期待盛昀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菜逐渐上来，因为是三人各自点的，所以口味不尽相同。
　　安愿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所以点了东坡肉和葱烧鳜鱼，宋衍遵从自己的口味，点的是话梅排骨和桂花马蹄羹。
　　剩下一道菜就只能是盛昀点的了，清炒莴笋。
　　菜上齐了，安愿对菜的口味赞不绝口，宋衍也觉得很合口味，倒是盛昀没怎么吃，只吃了一块排骨和半碗羹就没怎么动筷子了。
　　“吃点蔬菜吧。”盛昀放下筷子，将餐盘转了转，将那盘绿油油的“笋”转到了安愿和宋衍面前，“味道不错。”
　　宋衍顿了顿，浅浅夹了一块。
　　盛昀什么时候爱吃莴笋了？
　　他不是不喜欢吃根茎类的蔬菜吗？
　　宋衍一面琢磨着，又猛然觉得自己想这些实在是太普信了。
　　人都是会变的，他也只不过是盛昀过去的一个前任而已，还真以为很了解他的口味了呢。
　　吃完一餐，三人起身离开。
　　“我今晚回南州。”盛昀走在前面，忽地说了一句，“就不送你们回酒店了。”
　　宋衍走在后面，闻言脚步慢了一拍：“今晚……回南州？”
　　“嗯。”盛昀没回头，也没看他，只是淡淡道，“剧组暂时没有需要我处理的，当然就该回去了。”
　　宋衍低着头走路，一时沉默。
　　门外，盛昀的车已经停着等他了。
　　宋衍觉得心里有点乱，抬起头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到盛昀已经上了车，自动门缓缓关上，只来得及看到他淡漠如刻的侧脸。
　　宋衍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车门彻底关上，劳斯莱斯启动，开走，消失在夜色里。
　　安愿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呐？”
　　宋衍收回视线。
　　他默然了半晌，忽然说道：“他刚刚怎么没跟我们说再见？”
　　剧组给宋衍派了跟组助理，还配了一辆房车，安愿此时正在联系那边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去，闻言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于是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宋衍抿了抿唇：“没什么。”
　　安愿回忆了一下刚刚听到的，重复道：“你刚刚说为什么盛总没跟我们告别？”
　　宋衍：“……你听到了还问什么。”
　　安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奇事：“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这么问。你想什么呢，你当这是同学聚会散场啊？还专门跟我们说个朋友们再见了。”
　　“……”宋衍略微有点不服气，“可是他今晚回南州了啊。”
　　安愿：“所以？”
　　宋衍蓦然沉默了？
　　是啊，所以呢？
　　他没有直视安愿的目光，最后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
　　安愿倒没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随口道：“对呀，盛总又不是这行里的，有多少投资人亲自参与项目制作？他只是来镇个场子，现在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很正常。”
　　“嗯。”
　　宋衍敷衍地应了一句，提不太起精神来。
　　想早点回去睡觉。
　　等到车开来了，宋衍闷头钻进车里，窝进车座里半耷拉下眼皮。
　　到底在想什么？
　　宋衍觉得自己都越来越摸不透自己了。
　　安愿在一旁看微博，确认一下有没有最近的圈内新闻什么的。
　　“丁亦明辞演的事热度降下去了？”安愿忽地说道，“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劲。”
　　宋衍侧过头：“什么意思？”
　　安愿放下手机，细细思考了一下：“我知道了，这傻逼还在等。”
　　宋衍：“等什么？”
　　安愿看了一眼日历，打了个响指：“没错，因为快春节了，这时候舆论不可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他要等。”
　　“等到年过完，那时《晨星计划》的正式拍摄进度也起来了，距离开播也不远，丁亦明再通过这件事造势，蹭一把热度。”安愿冷笑道，“他才不会允许一件自带热度的事不明不白地在春节时间被自然地按下去。”
　　“啊，怪不得盛总这就回去了，看来也打算按兵不动，等着倒是将计就计一击即中啊。”
　　宋衍没什么兴趣，重新看向窗外。
　　快过年了。
　　过年的时候，大家的心思当然不会在一个娱乐圈的瓜上，即使事情起来了，也顶多小范围热闹热闹，很快就没人在意了。
　　按照丁亦明的想法，恐怕还要等将来《晨星计划》开始宣发，粉丝们问及他辞演的事情的时候，再一股脑将舆论引起来。
　　无趣。
　　宋衍不禁感到无语，有这个闲心精心运作，又是热搜又是话题又得找时机，费这么多精神，好好去拍一部戏或者去上个表演班精研一下演技不好吗？
　　“对了。”安愿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你过年怎么过？”
　　宋衍困恹恹的：“在剧组。”
　　“那可不行。”安愿说道，“准确小道消息，咱们剧组过年是放假的。”
　　宋衍略微皱了皱眉。
　　果然坏消息总是一起来的。
　　安愿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要不你……”
　　“不用管我。”宋衍闭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你回去陪叔叔阿姨吧。”
　　.
　　日子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四，剧组虽然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试拍，但是也能感觉出来大家略微有些人心浮动。
　　丁亦明辞演后已经离开了剧组，幸好他的戏份远没有男女主演的多，所以通告单还可以安排。
　　宋衍的通告被排满，等一晃来到除夕前夜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
　　“收工收工。”片场热热闹闹地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过年好过年好！”
　　宋衍带着淡淡笑意，直到上了房车，一下子卸去了脸上的喜悦神色。
　　他打开手机，看到日历。
　　距离盛昀回南州，已经十天了。
　　但是宋衍却感觉这十天几乎没什么印象似的。
　　十天的回忆，全都属于他饰演的角色，仿佛对于作为“宋衍”的那部分记忆屈指可数。
　　似乎也原本是这样。
　　飞机降落在南州国际机场。
　　又下起了雪，天气阴沉又雾蒙蒙的。
　　宋衍戴好口罩，羽绒服帽子紧紧裹起来，除了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刚下飞机时他有些紧张，直到回到自己家，确认路上应该并没有人跟拍或者接机，才松了一口气。
　　走进家门，先就是汤圆的喵喵叫声。
　　他进组半个月，汤圆一直由安愿托朋友照顾，一天上门一次。
　　饶是如此，汤圆还像是憋坏了似的，围着宋衍绕来绕去。
　　宋衍抱起猫，把家里的每一处灯都打开。
　　许久没有人住，温度都似乎格外冷一点，宋衍有点执拗地觉得家里到处都亮了的话就好像会变得温暖一些。
　　开完灯，他打开手机。
　　安愿一小时前发来了消息，说已经回了老家。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人的消息了。
　　他一向不喜欢跟人聊天，微信总是干干净净的，他一直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寂寞感。
　　鬼使神差的，他往下翻找，看到了盛昀的聊天框，犹豫了几秒，点进他的朋友圈。
　　三天可见，一片空白。
　　宋衍并不觉得奇怪，只把手机扔到一边，慢慢窝进沙发里，汤圆呼噜呼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明显一些。
　　除夕当天的傍晚，宋衍去了一趟超市。
　　“好运来，我祝你好运来……”
　　“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发财……”
　　超市里人头攒动，收银台都排了十好几米的距离，春节特供超市BGM滚动播放，一派喜气洋洋。
　　大家都在准备年夜饭的食材，都是一家几口在一起说说笑笑地采购，宋衍也各处逛了一圈，最后也不知道买什么，只拿了一袋瓜子就去结账了。
　　提溜着一袋瓜子回了家，见小区里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是物业准备的春节氛围。家家户户已经开始炒菜，一楼住户翻炒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宋衍的脚步突然停了停。
　　几秒后，他转过身，在小区门口买了一箱柑橘一箱车厘子，拦了一辆出租车。
　　“长安公馆。”
　　说出这个地点的时候，他觉得嗓子有点发紧。
　　陆枝南很早就发微信说要他过去一起过年了，但是他一直没回复，陆枝南问了两遍都没有得到回复，也就没有再问了。
　　出租车司机看起来心情不错，搭话道：“回家过年呀？”
　　宋衍垂了眼：“嗯。”
　　“嘿嘿，我也是。”大叔乐得笑个不住，“你是我接的最后一单，这单我不收你钱，就当给你拜个年！”
　　宋衍怔了怔，推辞了两句，但是大叔一直坚持，只好作罢。
　　车载广播也是春节特别节目，主持人正热情地拜年：
　　“大家很快就要吃团圆饭了吧？在这里调频82.3车广音乐之声栏目组祝您阖家欢乐，团团圆圆！”
　　宋衍转了视线，看向车窗外。
　　雪还在下，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来到长安公馆门口，宋衍抓住两箱水果的把手，一只手准备去开车门。
　　就在此时，他的动作忽地一顿。
　　不远处的小区门口，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小伙子？”司机见他不动，问了一句，“怎么了？”
　　宋衍仿佛没有听到，他停在车内，远远地看着陆枝南和宋家人站在一起，先后上了开过来接他们的车。
　　陆枝南手里揽着宋恒，国字脸则扶着老太太，一家人说说笑笑上了车。
　　接着，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这个阖家欢乐的除夕夜里。
　　宋衍按着出租车门把的手一阵阵发白。
　　半晌后，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
　　“师傅。”宋衍哑声道，“去崇华路香樟公馆。”
　　司机奇怪地问道：“不是这里？地址错了？”
　　宋衍“嗯”了一声：“对，地址错了，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话说得奇怪，但出租车司机见他神色异样，知趣地没有多问。
　　回到香樟公馆门口时，宋衍下了车，没有把柑橘和车厘子带下来。
　　“就当给您家拜年了。”宋衍嗓音如冰雪般凛冽又柔和，“谢谢您载我一程。”
　　他下了车走远，大叔却又急急忙忙追了上来，把车厘子往他手里一塞，连声道，“这个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吃，橘子我就收了！还有这个你拿着。”
　　宋衍接过来，看到一个做工有点粗糙的如意结。
　　大叔憨厚地笑：“这是我女儿做的，图个好意头，您要是不嫌弃就拿着。”
　　宋衍将如意结握在手心，眼睛微微一弯：“谢谢。”
　　.
　　南州月明酒店顶楼的包厢内。
　　一桌吃的已经凉了，桌上的人还在谈笑风生。
　　盛昀散漫地坐着，一手端着香槟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当然了，来年还希望董事长照顾……”
　　“今天能跟盛董和盛公子一起吃年夜饭，实在是荣幸啊……”
　　“那可不，我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呢！”
　　“来来来，我们一起敬盛董和公子一杯。”
　　桌上的奉承来来往往，不绝于耳。
　　盛昀冷冽的眉眼晃了晃，面对着面前几个站起来敬酒的大叔，敷衍地举了举酒杯。
　　“盛昀。”一道利刃般的女声劈下来，“站起来，一点礼貌都没有。”
　　盛昀草草地瞥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母亲。
　　盛婧穿着一身酒红色旗袍，紧致的绸缎量体裁衣，将她紧紧包裹起来。
　　但她的腰肢并不纤细，曲线也并不柔美。
　　旗袍穿在她身上，并没有许多人刻板印象中的“东方美”，显得有些与常规审美背道而驰，但是却让人下意识地这件衣服和她很配。
　　桌上的几位董事更是将她这身衣服夸得天上地下，把她夸成仙女下凡。
　　并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即使她唇色浅淡，音色柔和，但是人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十分胆寒。
　　盛昀听到母亲的这一句呵斥，下意识地动了动。
　　但是立即他就为自己居然真得条件反射般地要听她的话而感到十分烦躁。
　　“哎哟瞧您说的，不用站不用站。盛总年轻有为，将来必定是执掌星象更上一层楼啊……”
　　几位董事忙着打圆场，听得盛昀越来越烦躁。
　　忽然他站起身，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一面将西装扣子系起来，一面步履繁重离开了包厢。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随之传来，盛婧快速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盛昀转过身，直接面对母亲锐利的眉眼：“回去过年。”
　　盛婧皱眉：“这不就是在吃年夜饭吗？”
　　“这是吗？”盛昀声音低冷，“你问问他们，他们更愿意回家跟一家老小过年，还是跟你在一起谈工作。”
　　盛婧的神色蓦然冷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盛昀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径自转身：“知道，所以恕不奉陪。”
　　盛婧怒不可遏，压抑着嗓音叫他，但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盛昀径自离开，听见身后母亲带着笑的声音渐行渐远：“哎呀没事，他要去见朋友，咱们继续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酒店的观光电梯飞快地下降。
　　盛昀独自站在电梯里，看着外面万家灯火，映着瑞雪飘荡，天色沉寂，一扇扇窗户内却一派祥和。
　　连平时最繁忙的主干道也车流稀少，仅剩的还未归家的人们形色匆匆，都在急着奔赴某一处地方，能够安放这一年所有的烦恼与孤寂的地方。
　　坐进车里，盛昀抬眼看着正准备启动车子的小王：
　　“你怎么还没回家？”
　　小王略一愣，听到这句就知道盛总有点喝多了。
　　“……我除夕照常上班啊，盛总您忘了。”
　　盛昀蓦得冷笑一声：“把我送到地方之后，你就放假，我说的。”
　　小王先是一阵欣喜，接着又有些犹豫：“可是盛董那边……”
　　盛昀“啧”了一声，冷道：“是我给你开不起工资吗？我的司机还需要她管吗？”
　　小王赶紧噤声了。
　　但凡他一口一个“她她她”，大家就都知道这对冤家母子又在闹脾气了。
　　尤其是盛总还少见地喝多了，小王更是不敢惹他。
　　“是是是，我一会就回家。”小王连声答应，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后座忽然没了声音。
　　小王没急着催促，心下打鼓。
　　自打他做了盛总的司机，每一顿年夜饭，除了去年春节他在国外，每一年都是跟盛董在谈工作的饭桌上度过的。
　　今年则是应酬了一半，他独自一人走了，肯定是跟董事长吵了架出来的。
　　那……应该去哪？
　　小王自己不知道，他觉得盛总本人估计也不知道。
　　反正不论去哪，都是他一个人，也没个像样的年可以过。
　　春节实在是太特殊了，每个人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盛总就算有很多朋友，大概也约不出来。
　　小王在内心叹了口气，心道这些高门贵子虽说令人羡慕，果然也是有烦恼的。
　　传说中的，外面那么多盏灯，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这么想着，小王竟生出几分同情自家老板的心思，越发替他难过了，甚至都在想邀请他去自己家过年是否有可行性。
　　见车后的盛昀一直沉默，小王试探道：“您要是没想法的话，要不就去……”
　　正在此时，盛昀忽地开口打断了他，声音低哑：
　　“香樟公馆。”
　　小王对这个地址有点陌生，似乎是个普通的小区，他们基本不会去。
　　但隐约又觉得有点熟悉，好像还真得去过一次。
　　盛昀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
　　“崇华路，香樟公馆。”
　　作者有话要说：
　　哟，这是要去哪？
　　【去证明自己行（bushi）


第25章 夜宿
　　宋衍草草地吃了点买来的速冻饺子, 就当年夜饭了。
　　煮的有点多，最后还剩了两个没吃掉，汤圆在桌子上闻了半天, 嫌弃地跳下了桌子。
　　宋衍看了看还剩了一些的饺子盘和蘸料盘, 犹豫了短短几秒钟，懒得收拾。
　　大过年的，明天再说。
　　在沙发上窝好，汤圆跳到膝盖上舒服地趴着, 宋衍拿起手机，看到微信消息。
　　宋至安发来了拜年短信，宋衍便随口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哪, 回答说跟对象在一起, 还说明天一起带来拜年。
　　宋衍吃了一惊，想问什么时候的事，在输入框里写好，但是想了想又把这句问话删除了，
　　算了，问也是自找狗粮。
　　大过年的，虾仁猪心。
　　朋友圈一派喜气，进了《晨星计划》后, 他的微信列表扩张了不少, 朋友圈也不像从前那样翻两页就没有新内容了。
　　从上翻到下, 大多数都是年夜饭的照片, 风格各不相同，剧组的人来自天南海北, 从年夜饭上体现的家乡风俗也很鲜明。
　　宋衍把朋友圈内容翻完, 看到安愿发来的消息。
　　【吃好饭啦？】
　　宋衍：【嗯。】
　　安愿：【吃的啥？】
　　宋衍回了一个“饺子”的聊天表情。
　　安愿不忘嘲他：【速冻的吧。】
　　宋衍：【……】
　　安愿：【有时间发张自拍, 啊不，有没有时间都发张自拍，微博的小崽子们都嗷嗷待哺呢。】
　　宋衍没来得及回复，安愿就又催了，生怕他不听话：
　　【实在觉得别扭，就抱着汤圆拍一张也行。我知道你现在蓬头垢面不过没关系！就凭你的盛世美颜就行。】
　　宋衍不情不愿：【知道了。】
　　他的微博从前都好久不发一次，现在粉丝数直线上升，发微博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了。
　　发文字类的还好，就当是跟粉丝们聊聊天，但是发照片就令他很焦躁。
　　打开微博，果然看到私信的“999+”，新增评论也很多，都是跟他说新年快乐问他近况的。
　　宋衍打开私信列表，挨个翻看私信。
　　@只会嗑糖莫得感情：【崽崽过年好呀！吃了什么好吃的！我刚刚吃饱！】
　　@文小墨：【今天过年，不知道衍宝过得怎么样？贴贴！】
　　@耿耿：【过年都没有九宫格照片！差评！（贴贴）】
　　@池影：【看我今晚包的饺子！这是我第一次包饺子哟！】
　　宋衍认真翻了几十条私信，就发现看不过来了。
　　春节的晚上，大家都过得幸福又开心，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决定最后翻一条私信，宋衍就翻到了这条：
　　【我现在有点不太开心，但是又没地方说，只能跟你讲讲。
　　爸妈又吵架啦，其实我真得想跟他们说不如离婚的，可是他们总说离了婚我就会成为单亲家庭的可怜小孩。
　　但是我现在真得也很难过呀，除夕夜别人家都团团圆圆的，只有我们家在不开心。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哥哥，对不起呀。】
　　宋衍垂下眼皮，敛去眼里的情绪，半晌后开始打字：
　　【你好，谢谢你信任我。
　　我想说，你会成为谁是你自己决定的。你想快乐幸福，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犹豫了半晌，点击了发送。
　　虽然安愿曾嘱咐过他，不要轻易地回粉丝微信，如果真得有必要，也要通过先跟她商量好再回，以免弄出麻烦。
　　但是他还是选择发了出去。
　　虽然想想也觉得戏剧化，他居然给别人当心灵导师劝别人幸福快乐。
　　家里灯火通明，他把所有的灯都开了，连玄关处的小射灯，镜子前的补光灯都没放过。
　　就好像这样就有了一些过年的气氛，不至于因为只有一个人呆着而显得空荡似的。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已经几乎没什么温度了，但是他懒怠重新去烧，干脆就把这杯半温不凉的水给一口气喝了。
　　微凉的触感一直从喉咙蔓延至胸口。
　　汤圆凑到他脚边撒娇，宋衍见它羊入虎口送上门来，就一把捞起凑在脸边拍了张自拍。
　　也没怎么找角度也没修图，把背景随便模糊了一下就发送了，配文“新年快乐”。
　　发完微博，他把手机放下，准备打开电视看春晚。
　　“叮咚”
　　门铃骤然响起，宋衍吓了一跳。
　　在这一瞬间，他先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期待，然后又觉得自己这种期待有些可笑。
　　谁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宋衍往门边走去，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眼前瞬间闪过了盛昀的脸。
　　他下意识地把敞开的领口拢了拢。
　　然而很快，手指轻轻一攥，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多余。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住在隔壁的老奶奶：
　　“哟！还真有人在呀！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宋衍有些意外，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有些失落，但又觉得理所应当。
　　老奶奶操着一口南州普通话，身上穿着女儿刚买的新衣服，热情地拿着一副对联：“我以为你家没人，还准备给你家这门口啊，贴一副对联，不贴对联不行的哦，既然你在那就你自己贴吧。”
　　说完，老太太就把手里的对联往他手里一塞，隔壁传来小孙女叫她的声音，老太太一面往回跑一面还不忘叮嘱他：“一定要贴啊！”
　　隔壁的门被关上，走廊里又回归了平静。
　　宋衍深吸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对联。
　　只好贴上了，不然明天给老太太看到指不定又得敲门喊他，亲自给他贴上。
　　宋衍去房间里搬了个凳子来踩着，先把上下联贴好，最后贴横批。
　　贴横批的位置太高，凳子有些矮，还得伸长胳膊才能勉强够到。
　　他没撕背胶，仰着头比划着方位。
　　“歪了。”
　　一声低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宋衍比划着位置的手猛地一顿。
　　他想回头看，一时没注意，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腰上被一只手伸过来撑住，盛昀颇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站都站不稳？”
　　宋衍慌忙下了凳子，吓得心跳都有些快，也没好气道：“那不还是因为你突然说话？”
　　他没想到身后会突然有人，没直接摔着就不错了。
　　尤其更不可能想到盛昀会来。
　　宋衍站稳了，看向身后的盛昀，闻到了一丝酒气，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他感觉耳膜处传来心跳的砰砰声，心率一直降不下去。
　　乍一看到盛昀那张脸，他觉得十分不真实。
　　盛昀的脸色看起来挺正常，姿态也没什么异样，但是眼神略有些失焦，沉默了几秒后回答：“过年。”
　　宋衍：“……”
　　凭借这短短半分钟的观察，宋衍作出了判断。
　　盛昀估计是喝醉了。
　　宋衍往他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跟上来，开始思考应该通知谁来领人。
　　应该是刚吃过年夜饭吧，自己跑出来难道他家里人不拦着他？
　　正琢磨着，面前忽地伸过一只手，手心向上，修长的指尖略勾了勾。
　　盛昀：“拿来。”
　　宋衍：“？”
　　喝醉之后惜字如金？谁能听得懂？
　　盛昀没再说话了，直接伸手把对联给扯了过去。
　　宋衍：“……”
　　动作还怪粗暴的，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
　　宋衍只好让开位置，看着盛昀踩上凳子，有些胆战心惊的。
　　难得，虽然喝醉了，脚步倒挺稳当。
　　“你醉了。”宋衍试图提醒他，“别弄了，我来贴。”
　　盛昀把背胶撕开，冷笑了一声：“我醉了？”
　　宋衍：“……”
　　那不然我喝多了？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喝多过一次。
　　印象里，这个男人喝醉之后，乍一看还挺清醒的，走路也不晃也不发酒疯，不熟悉的人还觉得他是千杯不倒。
　　但是宋衍经过那一次的经验得知，他喝醉了之后是有些变化的。
　　……会变得有些粗暴。
　　他仰起头，看到盛昀把横批贴完了，满意地轻轻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墙灰，下了凳子。
　　宋衍仔细看了看：“……”
　　贴倒了。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而且这还是自带的不干胶，再想撕下来都很困难，盛昀还好死不死给用力压了压确保不会掉。
　　宋衍按了按额头，有些崩溃。
　　他无语凝噎地拿出手机：“你司机在楼下吗？电话多少我让他上来……”
　　“他放年假了。”盛昀转头看他，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今晚是除夕。”
　　“对啊。”宋衍说道，“可是他送你过来的吧？还是你……打车？”
　　“他送我过来的，现在放年假了。”盛昀眯了眯眼，“你以为我会让员工除夕也上班吗？”
　　宋衍：“……”
　　为什么觉得现在的对话这么小学鸡呢？
　　外面温度很低，宋衍冷得有点发抖了，皱眉道：“那你现在去哪。”
　　盛昀没回答，一手拿起凳子，一手打开门，径自就走了进去。
　　宋衍：“……”
　　救命，所以他刚刚说的过年是这个意思？
　　他今晚要留在这？
　　他承认，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些隐约的欣喜。
　　毕竟他并不真得喜欢一个人过除夕。
　　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没想到盛昀居然是喝醉了以后跑到这里的。
　　更不明白他喝醉了之后为什么要来这里。
　　宋衍带着些许茫然，走了屋里，把门关上。
　　盛昀已经在小沙发上坐好了，他从前就最喜欢这个位置，一扭头就能直接看到落地窗外的景色。
　　现在汤圆躺在他膝盖上，非常熟络地翻着肚皮。
　　乍一看到这副景象，宋衍甚至感觉有种时空的错乱感，就好像回到从前了一样。
　　盛昀一只手摸着汤圆的脖颈，动作倒是挺柔和的，但是宋衍能感觉到盛昀的心情……不怎么好。
　　周身都是阴沉沉的低气压。
　　宋衍的喉结微微一动，忽然有点担心自己。
　　他不会是喝醉酒之后，回想起了从前被分手的过往，打算过来报仇吧。
　　联想到他喝醉之后暴露出来的粗暴性格，宋衍更觉得害怕了。
　　现在赶紧跑还来得及吗？
　　盛昀此时忽然抬头：“站那做什么？”
　　宋衍：“……有事吗？”
　　盛昀皱了皱眉：“有水吗？”
　　宋衍点了点头，去拿了个杯子，倒水时发现水时凉的，想了想还是没给他喝这半温不凉的水，重新接了水烧上了。
　　一直到烧好水，盛昀都没再说话。宋衍远远地看着，觉得他似乎心情逐步平静了下来，姿态也越来越放松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烧好水后倒了一杯端了过去。
　　盛昀看着这雪白的瓷杯，笑了一声：“不是一次性杯子了？”
　　宋衍：“？”
　　他略感疑惑，但是接着反应了过来。
　　是在说上次自己喝多了的时候，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水那件事。
　　好家伙，记仇到现在，喝醉了也都没忘。
　　盛昀喝了几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杯子，然后问道：“我之前那个杯子呢？”
　　宋衍愣了愣。
　　盛昀看向他，眸色沉沉的：“扔掉了？”
　　宋衍抿了抿唇，如实道：“没有。”
　　盛昀：“那怎么处理的？”
　　宋衍：“……收起来了。”
　　盛昀的神色里似乎有些意外，他挪开视线，目光落在手里的杯子上，低声道：“我以为你会扔了。”
　　宋衍没回答。
　　他自己也觉得，应该扔掉。
　　那时他把家里所有与盛昀相关的东西全都收拾好，放在一个箱子里，想着都扔掉。
　　在一个傍晚，他抱着那个箱子走到了小区里的垃圾站，终究没倒进苍蝇乱飞的垃圾桶里，而是放在了一边的地上。
　　然后他往回走，步履很慢，走出几百米后，又忽地扭头，飞快地跑回了垃圾站，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一箱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他把那箱东西抱回了家，最终还是放进了储物室最上面的柜子里，封存了一年，也没再拿出来过。
　　大多数时候，他总能忘记那里还放着一箱有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
　　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时候，或者是偶然的时刻，蓦然想起来。
　　房间内很安静，两个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都没有说话。
　　只有汤圆呼噜呼噜得格外开心。
　　“我叫车送你回去吧。”宋衍终于还是忍受不了这难耐的沉默了，找起手机，“你家在哪？”
　　盛昀皱起眉，语气坚定：“不回去。”
　　宋衍：“为什么？”
　　盛昀那股子烦躁的脾气又回来了：“回去也没人。”
　　宋衍：“……那你说去哪？”
　　盛昀抬头看向他，半边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难得让人看出几分脆弱来：“在这不行吗？”
　　宋衍的目光一凝，拿手机的动作猛地一顿。
　　盛昀追问道：“这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
　　这句话带着低低的沙哑，像是质问，像是委屈。
　　宋衍忽然乱了方寸，赶紧挪开视线。
　　他属实是没想到盛昀喝醉了以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个男人自负、不驯、一身贵气，哪怕是从前伪装普通人的时候也没服过软。
　　甚至连宋衍提分手的时候，他除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不肯罢休的执拗，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柔软的情绪来。
　　像是一头受惯拥捧的雄狮，至死不肯俯下身躯。
　　习惯了他这种性格之后，再面对他现在的样子，宋衍简直无所适从。
　　还不如直接来骂他渣男呢，打他一顿也行。
　　也比现在这样拷问他的良心强得多。
　　宋衍思考了半刻，觉得既然现在盛昀属于没有理智的醉酒状态，那首先还是得顺着。
　　于是他强行放低声调，哄道： “不是，那你就在这吧。”
　　听到这个回答，盛昀才微微松开了皱紧的眉头。
　　正在此时，微信电话声响起来。
　　盛昀看了一眼，直接点了拒绝。
　　宋衍：“……是谁？”
　　盛昀似乎很不愿意提这个名字：“盛董事长。”
　　宋衍：“……”
　　所以就是他妈妈。
　　居然用这么生分的称呼？
　　不过在他的推测里，盛昀跟母亲的关系就应该不算好，所以并不特别意外。
　　这么一想，他估计就是跟母亲吵了架跑出来的。
　　宋衍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劝一下：“今天毕竟是除夕，就算吵了架也别……离家出走，阿姨会伤心的。”
　　说完，他就觉得相当好笑，自己简直就像在哄着不懂事的小男孩回家一样。
　　盛昀冷哼一声：“她才不会。”
　　宋衍不做声了，他觉得自己再劝也没有意义。
　　他又有什么资格劝呢？今晚除夕，他甚至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
　　啊，见也是见了的，看见她跟自己的家人说说笑笑出门过年去了。
　　他深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所以并不想继续催盛昀回家。
　　他知道等盛昀明天酒醒，多半会后悔现在跑来他家。
　　但是他有点享受现在，所以下意识地默许了跟盛昀一起过年这件事。
　　虽然无比荒谬又不合理。
　　另一旁的盛昀陷入了跟猫闺女的互动中，宋衍安静地看着，倒觉得颇为和谐。
　　他打开微博，随手翻了翻。
　　发出去的自拍有很多评论了，热评大都是友好的评论，但也有些负面的声音。
　　“花瓶，内娱真是药丸。”
　　“哟，春节不在组里过啊？这也太不敬业了吧”
　　“真不知道晨星计划怎么选角的……”
　　宋衍随便一看，就划过去了。
　　多看看其他粉丝的评论，就立马能开心很多。
　　【@可乐不加冰：啊啊啊素颜的崽崽！】
　　【@零灵：太好看了呜呜呜老婆贴贴！】
　　【@上弦月：谁在跟我抢老婆？衍宝已经在我怀里了谢谢。】
　　看到一半，手机忽然被抢走了。
　　宋衍：“……你干什么？”
　　盛昀一脸不悦：“看你在跟谁说话。”
　　宋衍：“……”
　　这都什么跟什么？？
　　当初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盛昀都没查过他的手机，敢情现在分手了把这方面想法给激发出来了？
　　盛昀见是在看微博评论，脸色稍霁，但是很快就注意到了恶评，眉心立即皱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宋衍眼见着盛昀的表情仿佛接下来就要说“让他们等律师函”，急忙解释道：“没什么，不用在意，哪个艺人没黑粉呢？”
　　盛昀依旧皱紧了眉：“但是他们说的都不符合事实。”
　　他看向宋衍，语气笃定：“你不是花瓶。”
　　宋衍：“……谢谢。”
　　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谢谢。
　　盛昀继续一脸不满地看评论。
　　宋衍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生怕又有什么评论触了这位大少爷的霉头。
　　这得喝了多少啊？
　　能把人喝成这样？
　　半晌后，盛昀划动屏幕的手一顿，似乎认真看了什么看了好久，然后缓缓道：
　　“她们是谁，为什么叫你老婆？”
　　宋衍：“……”
　　救命，为什么要一连一本正经地问这种问题？
　　“就……就只是一种爱称而已，不代表什么的。”宋衍觉得尴尬地都要出汗了，死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需要跟别人解释为什么这些小姑娘们要叫自己老婆，“你别看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盛昀忽然一脸认真地开始打字。
　　宋衍：“！！！”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都想好明天怎么解释自己在微博上发表某句奇怪发言了，也不知道说自己喝醉了能不能蒙混过关。
　　他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直接远远扔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以防盛昀还能拿到。
　　扔出去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输入框里有几个字，虽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是能确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那就好。
　　一起一落的，宋衍长长松了口气，筋疲力竭地试图站起身。
　　忽然，腰上猛然一个后撤的力量，他一个没站稳，向后跌去。
　　接着就跌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只是一瞬间，宋衍觉得眼前仿佛有烟花炸开了。
　　盛昀的气息像是爆炸一般地整个将他笼罩起来，酒气夹杂着清凉好闻的薄荷香味，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颤的味道。
　　宋衍身体僵得像块木头，几乎直挺挺地躺在盛昀的臂弯里，男人用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让他没有起身的力气。
　　盛昀低着头，与他靠得极近。
　　宋衍看着他的脸倒映在灯光下，阴影中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不清其中涌动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看到男人低下头，靠近他的脖颈，吐息落在他的耳边，一阵阵地令他颤栗。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盛昀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又带着几分极为强烈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操到下不来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嘴硬！！！
　　再ps 虽然弟弟有男朋友了但是并不是副cp，这个故事里没有副cp，这点可以放心


第26章 下次
　　“铛铛铛铛……”
　　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有规律地萦绕着整个厨房。
　　宋衍心不在焉地打着碗里的鸡蛋液, 一面眼神失焦地发呆。
　　——“后悔当初没把你操到下不来床。”
　　这句话第一百八十八遍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手里的蛋液差一点就被打出去了，宋衍赶紧定了定神。
　　他用力摇了摇头，第一百八十八遍地想把这句话赶出自己的脑海。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 盛昀那个宿醉鬼还在客卧里, 估计是还没睡醒。
　　昨晚，在盛昀终于醉过去之后，宋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进了客房的床上。
　　差点给他一夜之间练出了肱二头肌。
　　把盛昀摊平放在床上之后，他认真思考了要不要帮他换身衣服。
　　在宋衍的连拖带抱之后, 盛昀的衣领已经被扯开了，锁骨线条露了出来，以及一片结实的胸膛。
　　衣服下摆被推了上去, 露出劲瘦的一截窄腰。
　　宋衍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男人清晰可见的腹肌轮廓上, 顺着分明的人鱼线一路滑过去，收束在腰带冰冷的金属卡扣下。
　　很熟悉，这副场景很熟悉。
　　看到这幅画面，许多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就强行地被勾了出来。
　　在这些回忆的翻卷之中，即使是深夜，即使盛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动作，但是却莫名给了宋衍极大的视觉冲击感。
　　“……”
　　当他意识到在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便立即挪开了视线。
　　他在想什么呢？
　　他觉得这个除夕实在有些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了, 有太多事搞得他猝不及防。
　　宋衍搬出来一床新被子, 一股脑蒙在了盛昀身上。
　　盛昀喝醉了之后睡着, 居然安安静静地只有一丝丝平稳的呼吸声。
　　眉眼间也平和了许多, 除了依旧凌厉的五官线条外，几乎看不出他一小时前发表了多么令人震惊的虎狼之词。
　　他是这么想的吗？
　　宋衍一直觉得, 当初的盛昀大多数时候总是温和的, 虽然嘴硬这个毛病跟现在一模一样, 但是在表达感情的时候总不吝啬，也很温柔。
　　还从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粗鲁的行为来。
　　或许对于情侣来说，粗暴本身也算一种情趣？
　　宋衍怔怔地离开客房，关上了房门。
　　那或许他们当初真得不像情侣吧。
　　汤圆从沙发上跳下来去蹭他的裤脚，喵喵地要饭吃。
　　宋衍去储物间打开她的粮仓，开了个罐头给她。
　　汤圆闷头吃得开心，宋衍蹲下身摸着她的后脖子，叹了口气。
　　“你可真行。”宋衍无奈地小声对她说，“他是你爸啊，你忘了？你天天吃的罐罐还都是他买的呢。”
　　他轻轻点了点猫闺女的粉嫩小鼻子：“逆女。”
　　想了想，他又觉得或许汤圆是害怕自己被欺负，毕竟刚刚盛昀的举动实在有些吓人了，浑身的侵略感仿佛要把他拆骨入腹似的。
　　“算了。”宋衍又摸了摸汤圆的后脑勺，“没白养你。”
　　宋衍回到客厅，在沙发里窝到很晚。
　　在他的印象里，春晚总是越来越无聊，但是他还是每年都看。
　　小的时候，他会跟陆枝南和宋家人一起过年，但是不怎么开心。
　　后来成年了，宋至安就不再回家，他也就相应地自己过年。
　　除了去年，他是跟盛昀一起过年之外，每一年都是自己过的。
　　电视里已经响起春晚保留曲目《难忘今宵》的歌声，他还是清醒得眼睛像铜铃。
　　这个除夕夜有些令人惊心动魄。
　　原本他以为今年他又会回到一个人过年的状态，也做好准备了。
　　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己也不知道，总之醒来的时候自己就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在主卧的床上，身上的被子也盖得妥妥当当。
　　虽然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但他当然知道是谁送他回卧室的。
　　监控记录里有全部的画面，但是宋衍不敢看。
　　他暂时不想面对自己是被盛昀背回去还是公主抱回去的事实。
　　他在床上缓了很久，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发现客卧门还是紧紧关着的，里面安安静静。
　　盛昀肯定是在某个时候醒了，看见了在沙发上睡着的自己，把自己送回床上之后又回了客房。
　　但是盛昀现在还闭门不出，究竟是又重新睡了还是不想面对自己……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估计是喝断片了，还不知道他的记忆里对于昨晚是什么样的情景。
　　宋衍的思绪千奇百怪，手里的鸡蛋液早就被搅得完美无缺，但是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已经应该往里加水加盐上锅蒸了。
　　早饭不知道做什么，只好蒸个鸡蛋羹。
　　他打开葱花罐子，舀起来一勺，悬在碗上不动了。
　　他以前学的方法是加点葱花上锅蒸，但是盛昀那个挑食怪不喜欢。
　　宋衍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放葱花，直接上了蒸锅。
　　厨房的门紧紧关着，忽地被推开了。
　　宋衍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手里的蛋液都洒出来了一点。
　　盛昀站在门外，宿醉后脸色看起来虽然不太好，但是听语气似乎心情不错：
　　“有人敲门。”
　　宋衍定了定神，才察觉到确实有敲门的声音。
　　“……抱歉，吵醒您了吗？”宋衍把手里的碗放下，跑去开门，“刚刚没听见。”
　　盛昀站在原地，看着宋衍去开门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
　　为什么还是一口一个“您您您”？
　　敲门声再次响起，与此同时还传来隐约的叫门声：“哥？在家吗？”
　　宋衍听出来了，是宋至安的声音。
　　他昨晚确实提到过要来拜年。
　　宋衍打开门，还未开口，就看到门外的弟弟身边又站着另外一个人。
　　宋至安稍微红了脸，他身后的赵池则率先笑道：“过年好。”
　　宋衍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设计师会跟弟弟一起过来拜年，联想到昨晚他说的“要跟对象一起来”……
　　……
　　宋衍瞳孔地震。
　　宋至安抬头指了指上面：“哥，你这横批怎么贴反了啊？”
　　宋衍：“……不小心贴错了。”
　　下意识地把两人让进了房间，宋衍把门关上，听到身后的赵池惊呼道：
　　“盛总？！”
　　宋衍：“……”
　　糟糕，忘记家里还有个盛昀了。
　　上次还是在宋衍将弟弟引荐给赵池的时候，四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商业性晚宴。
　　然后……
　　大年初一，在自己家梅开二度了。
　　只不过人物关系已经大不相同。
　　场景有些巧合，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宋衍匆忙转身，就看到两位客人都惊讶地站在玄关处，而盛昀则皱着眉，显然对这种情况不怎么愉悦。
　　宋衍的目光落在盛昀身上，猛然意识到他昨晚并没有换衣服睡觉，所以身上的衬衫满是褶皱，领口微敞，怎么看都有点……
　　“那个……”宋衍急急忙忙想要挽回点什么，“昨晚盛总……”
　　他说到一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宋至安转身看着他，一脸迷茫。
　　赵池看了看盛总，再看看宋衍，帮忙打圆场道：“聊了聊剧本？”
　　宋衍：“……”
　　好像更怪异了。
　　盛昀终于开了口，结束了这一段诡异的猜测：“昨晚我喝醉了，不想跟盛董在一起，所有朋友里就他家没人。”
　　赵池一脸恍然：“噢噢原来如此，哎呀您怎么又跟盛董闹不愉快啦？”
　　宋至安则似懂非懂地看向宋衍。
　　宋衍顺着也点了点头。
　　这话……倒也有可能就是真的。
　　盛昀多半是知道他一个人过年的，无处可去想找个地方过年，来自己这里也合理。
　　宋衍把客人引进客厅，自己去厨房烧水泡茶。
　　赵池也有一阵没见到盛昀了，心道机会难得，顺便与他谈起了工作方面的事。宋至安插不上话，也跑到厨房帮忙。
　　“哥。”宋至安帮他洗杯子，一面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衍有些心力交瘁，反问道：“我倒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啊？”
　　宋至安低下头，白皙的耳垂都飘上绯红：“就……那之后经常在一起聊设计，一来二去就……”
　　宋衍沉默了几秒，看着他说道：“就这样？谁提的？”
　　宋至安长了一张娃娃脸，显得比同龄人更小一些，说话总是声音不高：“赵哥主动的。”
　　宋衍不吱声，把杯子洗干净，四处看了看，发现家里没有什么能待客用的东西。
　　厨房角落放着一箱车厘子，是他本来想留给出租车大叔但是又被塞回来的。
　　宋衍把车厘子倒进洗菜盆里，忽地问道：“你告诉他家里的事了吗？”
　　宋至安咬了咬唇，摇了摇头，微垂的眼角显出几分低落来。
　　他接着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
　　宋衍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说什么，半晌道：“但愿吧。”
　　“哥，那你呢？”宋至安转移了话题，忍不住想要八卦，“你跟盛总昨晚……”
　　宋衍蓦得抬头，有些慌张地打断他：“别乱猜，什么都没有。”
　　宋至安有些不太相信：“真得？那盛总嘴角边的伤口怎么回事？”
　　宋衍：“……”
　　干啥啥不行，观察能力倒是第一名。
　　不愧是干设计这行的。
　　说到这个伤口，宋衍又想起了昨晚的场景。
　　他有些不自然地解释：“猫抓的。”
　　宋至安笑意一凝，一脸震惊：“汤圆？它不是从不抓人吗？”
　　宋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大概是英勇护主吧。”
　　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汤圆突然冲上来给了盛昀一爪子，现在他就真不好说能不能下得来床了。
　　想到这件事，宋衍就觉得从太阳穴一直烧到耳根，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加快。
　　“什么意思啊？”宋至安非要刨根问底，“展开说说？”
　　宋衍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别过问。”
　　他抱着玻璃杯转过身，猛地撞见盛昀正站在身后的厨房门边。
　　“您……”宋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思考刚刚自己的话他听到了多少，“有事吗？”
　　盛昀慢条斯理地问：“猫饿了，我来问她的罐头放在哪。”
　　宋衍没过脑子，直接接话道：“就在原来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对。
　　抬起头，见盛昀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硬着头皮解释：“在……在储物间左边的柜子里。”
　　盛昀淡淡道：“知道了。”
　　盛昀离开了厨房，宋衍看向宋至安，见他一脸懵懂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
　　盛昀来到储物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摆放整齐的罐头。
　　汤圆已经跟了过来，盛昀开了罐头，倒进她的猫碗里。
　　汤圆呼噜呼噜地吃起来，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把手上沾上的猫罐头洗干净。
　　唇角传来细微的刺痛，他看向镜子，嘴角处的伤口依旧发红，还好伤口很浅，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盛昀轻轻用手指按了按伤处，“嘶”得吸了口凉气。
　　昨晚在酒局上心情烦躁就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度数太高，直接喝断片了。
　　他最后清晰的记忆，就停留在对司机说地址的时候。
　　之后在宋衍家里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没有印象了，只隐约记得几个场景。
　　比如他记得自己把那人压在身下，还能闻到他脖颈处冷淡的沐浴露香气。
　　在之后就是唇角处的刺痛感。
　　但是他只记得这种感觉，却忘记刺痛的原因了。
　　他对宋衍……做了什么？
　　这个猜测让盛昀感到有些内疚，尤其是凌晨起来他还在沙发上窝着，看起来满身破碎感的时候。
　　把人送回了卧室盖好被子，他才回到了客卧，然后自己反思昨晚的粗暴行径，以至于直到有人敲门才敢出来面对宋衍。
　　回到客厅，宋衍已经把茶泡好了，还洗了一盘娇艳欲滴地车厘子放在茶几上。
　　赵池正在向宋衍解释跟宋至安的感情情况，盛昀没有打扰，径自在一旁沙发空位处坐了。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宋衍身上，注意到他在看见自己回到客厅的一瞬间，上身就肉眼可见得僵了僵。
　　盛昀微微眯了眯眼，更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另一边，宋衍心不在焉地听完了赵池的解释，也只得送上祝福，顺便作为兄长向他嘱咐了两句：
　　“那个……我弟弟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以后还要请您多包涵，一定要对他好。”
　　“那是自然。”赵池瞥见一旁的盛昀，非常有眼色地补充，“您是盛总的朋友，小安又是您的弟弟，我怎么可能敢对他不好？”
　　宋衍看了一眼盛昀，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赵池多看了两眼盛昀，忽地发现了不对：“哎？盛总，您脸上这是受伤了？”
　　他还颇为关心地追问：“怎么弄的？”
　　盛昀：“……”
　　宋衍：“……”
　　救命。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盛昀的神色难得有了些许不自然，半晌道：“……昨晚喝多了，在哪里磕碰的吧。”
　　宋衍顺着话茬：“对对对。”
　　盛昀见他接话，便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绯红的耳根处一扫。
　　这场令宋衍坐立不安的拜年持续了二十分钟，两人就因为还有事告辞了。
　　送走他们之后，宋衍长长松了口气，把门关上。
　　宋衍把茶几上的杯子收拾了一下，出了出神，小声自言自语：“不会产生什么误会吧？”
　　盛昀在他身后听到了，挑了挑眉：“误会？”
　　宋衍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客人送走了，现在就剩下盛昀这边的问题了。
　　“那个……”宋衍试探道，“您今天准备去哪？”
　　盛昀微微皱了皱眉：“你一定要这么称呼我吗？”
　　宋衍怔了怔，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来了：
　　“那……你打算去哪？”
　　盛昀神色稍霁：“你呢？”
　　宋衍想了想：“在家呆着吧。你回家吗？盛董肯定希望你回去的吧。”
　　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小声改口道：“当然，都随你，去朋友家或者去你自己家都行。”
　　盛昀低眼看着他，见他没继续说下去，便问道：“说完了？”
　　宋衍点了点头，不明所以：“说完了啊。”
　　盛昀看了他一会，半晌挪开了视线：“知道了。”
　　宋衍疑惑地眨了眨眼，觉得他好像突然有点不高兴。
　　就因为自己劝他回去见母亲吗？
　　这是吵了什么架，居然这么生气？
　　宋衍不敢再乱说话了，以防再触了大少爷什么霉头。
　　盛昀沉默了半晌，调整了一下情绪：“我去陆瑾那吧，他今天回南州。”
　　宋衍垂眼点了点头。
　　盛昀看着宋衍柔软的头发，忽道：“过了元宵节，我会再进组。”
　　宋衍抬起头，有些意外。
　　盛昀转身：“走了。”
　　宋衍送他出门，汤圆竖着尾巴也跟了上来。
　　看见汤圆，宋衍立即就想起了昨晚这逆女的飞天一爪，忍不住说道：“你的伤口没事吧？”
　　盛昀刚把外衣穿上，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宋衍也立即反应过来，提及这事，无非就是提及昨晚发生的……
　　以及盛昀说的那句令他振聋发聩的话。
　　尴尬又诡异的沉默一下子就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宋衍登时就后悔了，就不该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
　　还好汤圆疫苗齐全，伤口也不深，当时他就帮盛昀消过毒了，应该没什么事。
　　宋衍硬着头皮说道：“很……很抱歉。”
　　盛昀转身，见宋衍的脸已经几乎红透了。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也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事。”
　　盛昀顿了顿，又改口：“不……应该是我说抱歉。”
　　一定是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过分出格的举动，才让宋衍这么激烈地反抗的。
　　对于这件事，今早他就进行了三个小时的深入分析和思考。
　　在他做了不合适的行为之后，宋衍并没有直接把自己丢出去或者扔在沙发，而是费尽力气把自己弄到了床上，可见……还不是很讨厌自己。
　　他身高优越，长腿长手，骨架宽大，还喝多了酒，宋衍这样清瘦的身板要把他弄进去，一定相当辛苦。
　　既然如此，或许意味着宋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粗暴举动而产生反感和厌恶。
　　虽然反抗了，但也只是因为还有心结，不太适应过快的进度。
　　那也就是说……
　　盛昀挪开目光，生硬地说道：“我这几天都挺空，目前都没什么安排。”
　　宋衍正沉浸在尴尬中，闻言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啊……这样。”
　　盛昀没再说什么，打开门来到了电梯前。
　　宋衍抱着猫，礼节到位地送到了电梯门口。
　　“叮”
　　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盛昀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忽地又看着宋衍，低低说了一句：
　　“下次不会了。”
　　说完这句，电梯门便缓缓合上。
　　半晌后，宋衍一人站在门外，久久没反应过来。
　　下次不会什么？
　　什么下次？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三口对于盛狗不明伤口的不同版本：
　　汤圆：猫不跟狗玩！保护粑粑！
　　宋衍：猫抓的
　　盛昀：老婆咬的 （？）
　　ps再次强调，这个故事里没有副cp，弟弟这对只是剧情需要而存在，但是没有单独戏份，大家不用担心不要问啦
　　投喂的小天使好多呀，谢谢大家！


第27章 1
　　宋衍在原地想了半天, 也没明白盛昀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是下次不会再喝多。
　　或许是下次不会冒昧地跑过来。
　　也或许……
　　是不会再作出那种事，说出那种话。
　　宋衍纤长的睫毛略微一晃，垂下眼来。
　　或许昨晚的酒后失态, 对盛昀而言, 也是不想接受的尴尬场面。
　　当然就不会想有下次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宋衍蓦然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抱着猫回了家，步子有些沉重拖沓。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茶几上放着水温已经凉掉的水杯, 还有没被吃几颗的车厘子。
　　那沙发上曾经坐着一对正值热恋期的小情侣，宋衍回想起赵池亲昵自然地给弟弟递车厘子的场景，产生一丝隐隐的羡慕。
　　反观自己和盛昀……
　　昨晚的一切只是意外, 一夜过去, 宿醉醒来，谁都不想承认了。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突突声，宋衍这才猛地想起灶上还蒸着鸡蛋羹，赶忙进厨房关火。
　　蒸太久了，鸡蛋羹已经有些扑出来，看起来口感也不嫩滑了。
　　并且还没加葱花。
　　这么一大碗，原本是考虑到给盛昀一起吃才没放葱花的，没想到盛昀这么早就直接走了, 眼下成了自己吃了。
　　他比较喜欢加了葱花的鸡蛋羹, 所以看着就没滋没味。
　　秉持着不能浪费的想法, 宋衍去翻找了一下碗夹, 小心地把蒸碗从锅里夹出来。
　　蒸汽浮到手指尖，一阵刺痛, 宋衍“嘶”得吸了口凉气, 手上顿时松了松。
　　“啪”得一声, 蒸碗从碗夹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瓷片和鸡蛋羹顿时飞溅得到处都是。
　　宋衍猛然愣住了，半天缓不过神来。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理清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去拿了一包餐巾纸，抽出好多张来，蹲下身要擦落在地面的蛋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先把碎瓷片给收了。
　　拿过垃圾桶，有些匆忙地把大的碎瓷片捡起来，再用纸巾把小瓷片和残余蛋羹擦干净，折腾半天才收拾好。
　　因为在地上蹲了太久，乍一起身，他就感受到一阵眩晕。
　　一早起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唯一做好的早饭也被打碎了，只得随便抓了几颗茶几上剩的车厘子勉强充饥。
　　手上沾了油，宋衍走去洗漱间洗手，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发白，很不好看。
　　指尖传来锥心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看见手指上有两处被碎瓷片划开的口子，血丝丝点点地渗了出来。
　　伤口虽然不长但是很深，刚刚不觉得，现在才觉得疼。
　　焦躁感更加明显，宋衍去翻找小药箱，翻出仅剩的几个散装创口贴，把手指包好。
　　一切终于弄好以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有些颓丧。
　　胸口蔓延出一丝说不出的酸楚感。
　　大年初一，诸事不顺。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刚刚……让盛昀留下来就好了。
　　虽然多半会被他拒绝，但是起码尝试过。
　　宋衍用力地闭了闭眼，感觉眼角有轻微的湿润，快速地抬手抹去，对自己有些生气。
　　这是想什么呢？
　　一点点疼，就能疼出眼泪吗？
　　他一面批评自己，一面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包上了创可贴，解锁相当困难，只好输了密码。
　　刚一解锁屏幕，就是微博界面。
　　宋衍仔细看了一眼，想看昨晚盛昀输入但是没发送的是什么内容。
　　“你们没”
　　就这三个字，接下来就没有了。
　　你们没什么？
　　宋衍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不过估计连盛昀本人现在都不记得自己想打什么了。
　　他退了出去，忽地注意到这个微博账号并不是自己的，而是另外一个从没见过的账号，昵称似乎也是随机昵称，看起来不是用心起的。
　　是盛昀的小号？
　　宋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定是小号，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认真网上冲浪的人，随便弄个微博号岂不是很正常。
　　昨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盛昀还醉得糊里糊涂的，居然还知道不能用他的微博号乱发东西，临时切换了自己的账号。
　　宋衍点到资料界面，视线在关注数那里蓦得一顿。
　　关注数2，除了自动关注的微博小助手之外……
　　就只有@宋衍sy。
　　宋衍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下意识地想多看一些，但又觉得这样是私自查看盛昀的隐私，道德感上有些过不去，于是赶紧注销账号，切换成自己的。
　　宋衍一面想着，也不知道盛昀有没有用小号发出去什么评论，万一他看到的那个只是第二第三条的话，就意味着之前的评论已经发出去了。
　　不过反正是个看不出任何身份的微博号而已，就算发出去什么虎狼之词，也无所谓。
　　当然，此时他并不知道粉丝们的扒评论能力有多强大。
　　.
　　剧组通知元宵节后开工，这十几天内什么事情也没有，把他无聊到几乎长毛。
　　虽然中途陆枝南给他发来了消息，责怪他为什么除夕没有回家过年，甚至都没有发个拜年短信，最后邀请他回去吃顿饭，但是被宋衍拒绝了。
　　准确说，拒绝都谈不上，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回复。
　　一直在家发毛长霉到正月十四，宋衍甚至把最近两三年口碑好的电影和电视剧基本刷了个遍，直到开工前最后一天心血来潮想做点饼干。
　　烤箱是当初跟盛昀一起买的，宋衍学了不少教程，那一阵最上心的时候天天烤一盘，自己吃不下多少，大多数都最后被盛昀解决了。
　　盛昀原本就不爱吃甜，最后吃得他几乎看见饼干和蛋糕就生理性反胃，宋衍才良心发现不再为难他，把烤箱给收了起来。
　　宋衍从储物间翻出都落了灰的烤箱，再从厨房里找了些还能用的食材，做了一盘基本款的曲奇，用的猫爪模具。
　　虽然很久没做了，但是肌肉记忆还在，所以折腾了好半天，成果倒还不错。
　　饼干边缘烤得焦黄酥脆，中间部分则更加柔软，喷香诱人，虽然有些高低不齐，但是基本都是猫爪的形象，不好看也不会不好看到哪里去。
　　宋衍给烤盘拍了几张照，想了想，发了微博。
　　@宋衍sy：
　　居家无聊[图片.jpg]
　　评论很快就刷出了一大片：
　　@文小墨：我的特关终于管用了一回！
　　@甜菜：啊啊啊看起来好好吃呀！
　　@秋天的小裤子：哇是猫爪形状的耶，好可爱
　　@喵麒麟：衍宝搞个抽奖吧！就抽这个！
　　@小小的人：看起来好好吃啊救命……
　　@薄岚：没想到崽有这个技能哈哈哈哈
　　宋衍翻看着评论，依旧看到了不和谐的内容，不过这次有喜爱自己的人帮忙将不好的评论都压了下去。
　　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人们对自己的评价依旧褒贬不一，无非是因为丁亦明造的黑通稿太多，《晨星计划》又尚未播出，所以风向还并未扭转。
　　如果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作品拿出手，这些喜爱自己的粉丝们早晚也会被攻击为正主是花瓶的无脑粉，即使想拿出证据反驳也有心无力。
　　无论是在围读会，还是试拍阶段，他都作出了二百分的努力，正是为了让成品播出时能成为保护自己和粉丝们的坚实盾牌。
　　想让他抽奖送曲奇的热评得到了很多赞同的声音，不过宋衍知道手工产品毕竟有风险，不适于向粉丝们赠送。
　　但是如果是在朋友圈里……就不一样了。
　　他的朋友圈里专门给《晨星计划》的成员分了个组，加上好友的都是交流比较多、联系也比较紧密的核心成员，有编剧团队和导演团队，以及主要参演演员。
　　这么想着，宋衍发了个朋友圈：
　　“自己做的手工曲奇，有小伙伴想要吗？”
　　配好图发送，宋衍略微觉得有些忐忑。
　　他从前很少这样向圈内的人表示善意，同时也很少感受到。
　　但是《晨星计划》剧组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成员们都比较年轻，性格都很和善，对他也很好，很多人都在日常拍摄的小细节上给了他帮助，即使并不是自己工作的范畴。
　　所以他只是下意识地愿意传达一些自己的善意出去。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能有多少人回复自己。
　　宋衍心下忐忑，在聊天列表随意地划着，忽然注意到了盛昀的聊天框。
　　这时他想起，刚刚加上盛昀好友的时候，他似乎把盛昀的查看朋友圈权限给屏蔽了。
　　倒不是朋友圈里有什么特别不想让盛昀看到的，只是当时觉得毕竟是前男友，于是在加好友之后弹出的选项里下意识点了“仅聊天”。
　　鬼使神差得，他点了进去，把朋友圈权限给打开了。
　　再回到朋友圈里，已经收到了十几条评论提醒。
　　率先冲在前线的是陆瑾：
　　“要要要！朋友们要的扣1！”
　　有他带头，下面自然而然就排了一长串“1”。
　　宋衍见有人回复，一直忐忑的心才放了下来。
　　再看到有陆瑾的带领下居然这么多人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数了数已经十五个人回复了，担心再这么下去怕是怎么也做不完，赶紧自己评论了一条：
　　“谢谢大家喜欢，我做不了太多，就到这里吧！”
　　评论完之后，宋衍数好了数目，起身去厨房。
　　15个人，一人一小盒，五六块就差不多了，今下午做完来得及。
　　再去西饼店买一点空盒子装起来，当做伴手礼明天带进组里。
　　计划完毕，宋衍趁着手热抓紧把剩下的饼干给做了。
　　一面做一面想，15个人，都没有盛昀。
　　想什么呢？那位盛大少爷才不会有空看朋友圈，更不会对自己当初早就吃厌了的小饼干感兴趣。
　　在烤箱里烤上了一盘，宋衍换好衣服，口罩帽子戴好，准备出门买礼盒。
　　拿起手机出门，随手再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忽然发现又弹出了两条新评论。
　　“盛昀：1。”
　　好巧不巧，正好在他那条“截止”评论的正下面。
　　宋衍：“……”
　　盛昀的评论下面是冲在吃瓜前线的陆瑾：
　　“盛哥，你来晚了，没事我的分给你一半。”
　　还好再下面就没有了，其他成员也没有接着开盛昀的玩笑，也不知道是因为盛昀并没有加他们的好友，还是其他人不敢。
　　这也太巧了！
　　偏偏就在他说截止的下一秒，盛昀就发了评论。
　　宋衍感觉有些隐隐的后悔，为什么不多等半分钟再说截止呢。
　　盛昀并没有删除评论，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这种情况还是注意了也不打算删。
　　宋衍被这种巧合冲击得神情恍惚，来到西饼店。
　　“我想买几个装手工曲奇的盒子。”
　　店员问他要几个，宋衍下意识回了一句：“16个。”
　　不管怎么样，还是把盛昀那份给做了吧。
　　如果他不要了，多做一份也无所谓，怕的就是万一他要，但是自己没做。
　　这位可是惹不起的那类。
　　宋衍忙活了一下午，才终于把所有饼干做好分装好，妥帖地放进了行李箱里。
　　好容易等空闲下来，他再次拿起手机，翻了翻自己那条送饼干的评论，发现盛昀的那个“1”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陆瑾回复他的评论还没头没脑地放在那里。
　　看来盛昀真得是后来才发现了这件乌龙，所以删了评论。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一丝社死的味道。
　　宋衍稍微有些过意不去，点开盛昀的聊天框想要解释一下，输入了“我已经做了你那份了”，想了想又删除掉。
　　“没事，我已经看到了”
　　“还有多的，我带给你”
　　输入了这么几个版本之后，宋衍终究又全部点了删除，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沙发上捂住脸。
　　好复杂啊！
　　该怎么说？怎么感觉怎么说都怪怪的？
　　如果盛昀希望自己压根就没看到这条评论，现在这么跟他说了，会不会让觉得更社死？
　　平时就试图体贴别人感受的宋衍陷入了纠结之中，他的社恐也来源于此，大多数时候对于心怀善意的人都会抱着小心相处的心态，害怕伤害到别人。
　　对他而言，跟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相处反而更为容易，只需要冷脸对待不搭理就行了，但是对于接近朋友关系的人们，却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沟通。
　　更别说是盛昀这种关系了。
　　或许盛昀也只是随手回复，后来就后悔了呢？
　　宋衍放下手机，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说什么，反正已经做好了16份曲奇，先带过去再说。
　　第二天，宋衍带着日常用品和这箱曲奇飞去了临州。
　　安愿直接在机场等他，带他走了绿色通道。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前线站姐专门跟拍他，但是安愿私下打了招呼，大冬天的不让她们来，行程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
　　来到酒店，宋衍先把曲奇盒子整理出来，安愿帮他拿了一部分，两人下楼送到了各个房间。
　　最后他抱着没送出去的唯一一盒曲奇回来，问安愿：“盛总……怎么没过来？”
　　安愿疑道：“这我怎么知道？他会过来吗？按理讲不会吧。”
　　宋衍顿了顿，没告诉她盛昀除夕晚上对自己说会再进组的事。
　　她看着宋衍手里的曲奇：“盛总跟你说要来了？你怎么想着专门送给他。”
　　宋衍含糊过去：“不是，就是想着不给他一份不太好。”
　　安愿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那也不一定……毕竟……”
　　宋衍：“？”
　　安愿戴上痛苦面具：“毕竟吃起来不一定……”
　　宋衍：“……”
　　他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慢慢理解了安愿这幅表情的意思，有些艰难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做得很难吃？”
　　安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吃过一次终身难忘。”
　　宋衍有些茫然，他自打成为演员就开始习惯性地控制身材，加上本身也不爱吃甜食所以从来没尝过自己做出来的饼干。
　　当时最上头的那阵，曾给过安愿一次，她只说也不喜欢吃甜，就再没吃过。
　　唯独吃他的饼干吃了好久的人，是盛昀。
　　而且那时，他也从来没说过不好吃，反倒表现得很喜欢，直到连吃了半个多月，才说吃得太多吃不下了。
　　正因为如此，宋衍对自己的烘焙技术甚至还有些盲目的自信。
　　安愿见宋衍陷入了沉默，以为自己的话太直白伤害了他的自信心，赶紧找补：“那个……也不是特别难吃，就是平均线嘛，就是稍微有点点甜，不要紧的，而且卖相很好看！对吧！大家都很喜欢的。”
　　宋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挽回，最后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抱着那盒剩下的饼干慢慢往卧室走，疲惫道：“没什么事，我要洗漱睡觉了。”
　　安·后悔说实话·内疚·愿看着宋衍那落寞的背影，颇为过意不去，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抚道：“好好好，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宋衍回到卧室，仰躺在大床上。
　　曲奇盒子放在胸口，轻飘飘的。
　　他的手指在盒子边缘轻轻地划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原来自己做的甜品根本不好吃。
　　盛昀那个骗子说谎话居然说了那么久。
　　宋衍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侧过身，拿起了手机。
　　.
　　星象双子楼集团会议室。
　　盛昀结束了两个会议，夜色已然浓重。
　　年后事务繁多，总裁办和秘书处灯火通明，忙得一整层都只有匆匆的脚步声。
　　“今晚辛苦了。”盛昀一往办公室走，一面对林秘书说道，“又加班到这个点。”
　　林秘书手里的文件厚厚一叠：“应该的。”
　　老板还在加班，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盛总给的加班工资是十倍。
　　林秘书接着问道：“过几天您要去临州亲自跟《晨星计划》项目了吗？”
　　盛昀扯松了领带，闻言略微一顿，才说道：“不一定。”
　　林秘书一怔，不一定？
　　初七开工，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在公司连轴转一周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曾说，是因为元宵节后要去跟组一段时间，才尽快把手头的一些工作进行交接和安排，到时在剧组远程处理也更为方便。
　　怎么这都到了之前说的即将进组的时候，又突然改主意了？
　　小林心下疑惑，但是老板的心思不能乱揣测，于是没有多问。
　　盛昀回到办公室，让其他人下班，自己一人留在办公室里，接起陆瑾的电话。
　　陆瑾：“盛哥，开完会啦？”
　　盛昀淡淡地：“嗯。”
　　陆瑾：“你这也太辛苦了，这都快九点多了。”
　　盛昀反问：“有事？”
　　“当然有事啊。”陆瑾兴冲冲问，“你明天就过来了吧？好久没见了都，快来一起喝一杯。”
　　盛昀没回答。
　　提到喝一杯，就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又被勾起来。
　　从除夕到现在，足足两周，宋衍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
　　他从初七开始加班加点，偶尔还会下意识地查看微信，但是果然没有一条跟宋衍有关。
　　当时从宋衍家离开的时候，不是说了“这几天有空，没有安排”吗？
　　难道他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并没有兴趣来找自己？
　　盛昀觉得有些烦躁，他原本还以为那天晚上……
　　“我去不去很重要？”他语气不太好，呛了陆瑾一句，“拍好你自己的戏。”
　　陆瑾不赞同这句话：“当然重要啊！你来镇场子嘛。”
　　他又补充道：“再者说了，你不来怎么能吃到衍宝给的饼干？”
　　盛昀冷笑了一声。
　　吃什么，吃宋衍送给陆瑾的饼干？
　　自己像是从别人嘴里抢食的人吗？
　　想到这件事，盛昀更觉得烦躁了：“挂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都没给陆瑾反应的时间。
　　盛昀靠在椅子靠背上，按了按眉心。
　　接着，他伸出手，按了一下秘书处的电话。
　　助理接通电话，他低声道：“帮我取消明天的航班……”
　　正说到这，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到微信的新消息：
　　宋衍：【饼干放久了就坏了。】
　　配了一张照片。
　　青绿色镶边的透明小盒子，外面系着缎带，蝴蝶结打得有些歪七扭八的，一看就是宋衍的水准。
　　里面放着几种不同形状的小饼干，都是熟悉的模样。只看一眼，盛昀就感觉口中仿佛又满是那种过于甜腻的味道。
　　但是他并不反感，因为跟那个人有关。
　　接着是下一条消息：【你还来临州吗？】
　　盛昀看着这几条消息，眼里的情绪翻卷不明。
　　电话里，秘书处的助理正在确认：“盛总？明天的航班是要取消吗？”
　　盛昀快速回了一句：“不取消了。”
　　接着他挂断电话，在跟宋衍的聊天框里输入：
　　【1。】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老婆微信的盛总：
　　“1。”（狼狗得意.jpg）


第28章 修罗场
　　第二天, 《晨星计划》剧组正式开工。
　　宋衍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地去化妆间做妆造，安愿在他身后翻看通告单：
　　“这应该就是最终版了……嗯……工作量还可以, 不得不说短小精悍的剧还是比较好, 哪像你之前那部，噢哟把人累死。”
　　宋衍问了一句：“男二号定了吗？”
　　安愿：“这我不太清楚，目前还没出准确的消息。”
　　她补充道：“不过应该快了，通告单都基本定了。”
　　宋衍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是丁亦明又舍不得走了吧。”
　　安愿翻了个白眼, 颇为不屑：“算了吧，他就算想留，剧组也不要他了。我听说资方和他的团队还在洽谈解约的问题, 盘根错节得没那么快解决。”
　　她正吐槽着, 忽地察觉到什么，向宋衍耳边凑了凑：“哟，今天心情不错啊？”
　　宋衍正跟路过的一位同组艺人打完招呼，脸上还有些浅浅的笑意，闻言蓦得收敛：“……什么啊？”
　　安愿笑得暗藏玄机，笃定道：“我还看不出来你？你心情好不好虽然没体现在脸上，但是全都表现在这空气里，就像……”
　　她想了想, 努力回忆起什么说道：“就像现在年轻人流行说的什么……信息素！对, 连你身边的信息素都甜甜的。”
　　宋衍：“……”
　　他步子停了停, 认真转过身, 看向安愿：“安姐。”
　　安愿：“？”
　　宋衍语重心长，衷心劝告：“少上网, 别乱看。”
　　说完, 他就转身加快步子, 留下安愿在身后不服气地追上来。
　　虽然有些没睡醒，但宋衍难得没什么起床气。
　　确实如安愿所说，心情莫名得还可以。
　　酒店的三楼被作为演员们的妆造区域，此时已经挤得乌泱泱的了，宋衍将口罩戴好，跟组助理专业又低调地开路，将他送进了化妆室。
　　刚一走进去，眼前就啪啪站起来好几个人，整齐划一热情开口：“宋老师好！”
　　宋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位置宽敞的化妆间里已经等了五个人，原本都还有些散漫，见到宋衍进来，立即就打起了精神，站得笔直。
　　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手边刚刚还正在整理化妆包，宋衍几乎都要怀疑他们是给自己做妆造还是迎接领导视察了。
　　他甚至还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除自己外没有别人打算进来。
　　……只有同样跟自己一样目瞪口呆的安愿。
　　“宋老师，我们是您的妆造团队，还请您多关照。”打头的化妆师客客气气地说道，“您有什么想法就跟我们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宋衍对这种场面不太适应，只得下意识地点点头。
　　从前在剧组里，他只不过是组内的二线演员，化妆间要与其他人公用一间不说，连妆造团队也是排队的。
　　所谓的演员等化妆师，而不是化妆师等人。
　　毕竟他的咖位摆在那里，根本不到能够有专门化妆团队的层次，都是剧组统一提供的。
　　宋衍现在正在跟经纪公司走解约程序，所以并没有带进来的造型团队，当然公司本身也配不起。
　　所以这些人肯定都是剧组安排的。
　　宋衍坐了下来，造型师们便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安愿见这里没自己的事情，走出房间四处看看。
　　隔壁就是女一号周淳的化妆间，她的经纪人也恰好在化妆间外站着。
　　周淳的经纪人一头黄毛，约莫三十来岁，见谁都笑，是个看起来很和顺的妇女之友。
　　见到安愿，黄毛走上来打招呼：“安姐，给你拜个晚年呀。”
　　安愿正在看另一边的化妆间，闻言转身应和。
　　“你看什么呢？”黄毛小声开玩笑，“对新来的男二号很感兴趣？”
　　安愿略一吃惊：“已经来了？”
　　化妆间走廊里人头攒动，几乎听不见说话，两人凑得极近才勉强沟通。
　　黄毛神秘兮兮地点点头。
　　安愿继续问道：“已经进组了吗？都没听到什么风声。”
　　黄毛知道不少内幕，压根在肚子里憋不住，正好跟安愿吃了顿火锅就相熟不少，一股脑把知道的都给掏出来了：“人家进组也很突然，估计从选人到拍板都没多久，除了核心成员，组内很多人都不知道。”
　　安愿想了想：“那是谁拍板定下他的？”
　　黄毛说道：“当然是陆导和盛总啊，再过了导演组那关就差不多了。”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是个息影多年的曾经的大明星，从国外刚回来的。”
　　正说完，就有人来喊黄毛：“哥，周淳姐叫你。”
　　“哎哎这就来。”黄毛冲安愿摆摆手，“走啦，有空一起吃饭。”
　　安愿点了点头，感到有些感慨。
　　面前的人来来往往，但凡知道她是谁的人都停下来打招呼，就算行色匆匆的忙人最差也冲她客气地笑笑。
　　这大概就是狐假虎威吧。
　　也只有在这个剧组里，她才头一次地获得了这么多尊重，也总能获得第一手情报。
　　在从前，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她点头哈腰，逢迎赔笑的份，就是为了多替宋衍争取一些东西。
　　现在自己也能仗着宋衍的势了。
　　安愿笑了笑，回了化妆室内。
　　宋衍的妆造比较简单，没多久就做好了。
　　他没有完全按照造型团队的想法来，而是自己修改了一部分，以期更加贴合角色设定。
　　不同于往常没有话语权，现在他的想法得到了绝对的尊重，所以最后妆造结束得到的成果也很令他满意。
　　安愿凑了上去，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把自己刚刚听来的八卦给说了。
　　宋衍一只手轻轻捋着额前的头发，有些若有所思：
　　“从国外回来，息影多年……”
　　他小声重复着，再联想到男二号的人设所贴近的演员身形，越想越觉得指向某个人。
　　安愿在一旁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道：“你想到谁了？”
　　宋衍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转移了话题：“对了，我那盒曲奇放进冰箱里了吧？你确定吧？”
　　安愿一脸无语：“你这都是第五遍问我这个问题了，放了放了，昨晚就放了。”
　　她不明所以地吐槽：“盛总还差你这一盒粗糙小饼干？这么惦记着。”
　　宋衍眯了眯眼，有些愤愤不平：“又不是给你吃！”
　　要知道，他作为一个一直觉得自己烘焙水平不错的人，突然一下子得知自己做得其实不好吃，无异于把世界观给掀翻了。
　　加之这样就会不断地回想起从前自己信心满满做点心给盛昀时，其实这位可怜前任都是强忍着痛苦吃下去，昧着良心夸好吃的，他就觉得……有些社死。
　　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冲动，想把这次做的饼干也送到他手里。
　　不过这一次一定会告诉他只要尝一点点就好，不用逼自己多吃了。
　　很矛盾的想法，同时存在于他的脑海里，最终落在那盒小饼干上，所以他格外地担心保存不善以至于等不到盛昀来组里。
　　连他自己都想不通这种期待到底出于什么。
　　做好造型，宋衍套上厚外套，上车前往片场。
　　片场已经热闹起来，虽然时间还早，又是年后第一天开工，现场却没什么昏昏欲睡的气氛。
　　组里的人们大多数都比较年轻，关系显得很融洽，所以合作起来氛围就好。
　　“我感觉像这种气氛的剧组已经不多了。”宋衍下了车，一一打过招呼，连自己都被传染上隐隐的兴奋来，对安愿说道“因为大家都很喜欢这部剧吗？”
　　安愿回答道：“还有别的原因。”
　　宋衍：“？”
　　安愿简单地概括：“工作人员拿的薪酬也是同行业的三倍以上，盛总拿出了相当一部分投资都用在了这上面，连群众演员的薪酬和剧组盒饭，都远超任何一个剧组的标准。”
　　宋衍点了点，略微沉默。
　　有些时候，他的确不了解那个作为“资本家”的盛昀。
　　但是慢慢的，他似乎能明白为什么这位似乎倨傲到让其他人感觉害怕的年轻总裁却总能获得下属们无意识地赞美。
　　宋衍到达片场不久后，又一辆房车开了过来。
　　紧跟其后是一相对低调的豪车，但宋衍一眼就能看出里面坐着的是盛昀。
　　除了他，这剧组里也没人能舍得开千万级别的车子进堪比工地的片场。虽然这对他而言应该都算是降级的了。
　　房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四周传来大大小小的惊呼声，安愿看了一眼也意外道：“是……池朝？”
　　宋衍远远地看清上面下来的人，微微一愣。
　　但很快，他脸上就没有惊讶的神色了，因为其实早就有隐隐地怀疑是他。
　　息影多年，刚刚回国，曾经的大明星。
　　加上符合身高和长相风格，确实最像他。
　　他的视线没有在这位吸引了全剧组关注的空降男一号身上多停留，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那辆车。
　　盛昀穿着一身灰白色风衣，跟从前的穿着色调不太一样。
　　宋衍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半个月没见，半个月没有任何联系了，似乎有些陌生似的。
　　池朝站在原地等盛昀过来，陆瑾也跟了上来，大声地向全组介绍。
　　欢迎的掌声响起来，简短的问好过后，大家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池朝便直接往宋衍方向走来。
　　宋衍察觉到他的目光，本能地躲闪了一下。
　　陆瑾正打算介绍他们两人认识，便走在前面，来到宋衍面前。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主演，宋衍。”陆瑾说开场白，指着池朝对宋衍说道，“这位是……”
　　池朝忽地向前走了一步，打断了陆瑾的话，直接向宋衍伸出了手，言笑晏晏：“我们认识，就不用介绍了。”
　　宋衍抬起头，看向池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盛昀，语气有些不自然：“您好。”
　　陆瑾介绍的话被噎了回去，赶紧退开两步，来到盛昀身边，小声咬耳朵：“他俩居然认识？之前池朝也没说啊？”
　　没人回应，陆瑾疑惑地转头看：“你怎么不说……”
　　话说一半，他立马就噤声了。
　　身旁的高大男人此时薄唇紧抿，侧颜如刻，眼神平淡而冰凉。
　　虽然看起来他好像情绪稳定，但是做了太久狐朋狗友的陆瑾此刻立马就意识到他现在的怒气已经蓄势待发了。
　　陆瑾小心地往一旁退开两步，以防自己被误伤。
　　宋衍自然也察觉到些许地不对劲，眼见着池朝对自己显得格外亲密，往后退了半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你复出了，还正好是这部戏，怎么想着来《晨星计划》了呢？”
　　池朝很快回答，语气自然：“我就是为了你回国的，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来。”
　　宋衍：“……”
　　盛昀：“？”
　　始终观察盛昀脸色的陆瑾：“！！”
　　怎么回事，好像这句话结束，气氛更加剑拔弩张了！
　　宋衍也完全不明所以，只得干巴巴地打马虎眼：“瞧你说的……别开玩笑了。”
　　池朝转过身，对盛昀和陆瑾解释道：“之前没有告诉陆导和盛总，我跟阿衍是小时候认识的，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我母亲跟陆阿姨是很好的闺蜜。”
　　宋衍用余光看着盛昀的脸色，虽然神情并无大的异样，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莫名的，他感觉有些心虚，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向他提过池朝这个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
　　毕竟池朝比他大七岁，出道时他还在读高中，没多久池朝就退圈出国，二人就没有再联系了，这个人在他心里压根就没留下多少印象，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盛昀眸色低沉，终于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那可是真巧。”
　　他的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毕竟是……青梅竹马。”
　　宋衍：“……”
　　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更不对劲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说了：“……那个，就是发小，就像你和陆导一样……”
　　陆瑾情商上线，顺着打圆场：“就是就是，哎呀可真巧啊，哈哈哈。”
　　尴尬地几声笑完，就见到盛昀已经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宋衍有些胆战心惊，视线黏在盛昀的背影上挪不开，有些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无从开口。
　　池朝则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一门心思都落在宋衍身上。
　　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对方讲话，池朝的语气也变了许多：
　　“阿衍，你好像瘦了。”
　　宋衍神色僵了僵：“你叫我宋衍就好了。”
　　池朝笑道：“小时候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宋衍皱了皱眉：“那是小时候。”
　　“好好好。”池朝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哄他，“听你的，你长大了。”
　　宋衍不想在片场与他多说，转身道：“要开拍了，先准备吧。”
　　池朝没反驳，转而说：“晚上我定了地方，一起吃个饭。”
　　宋衍脚步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拒绝，池朝就离开了。
　　一整天的开拍，除了在镜头前，宋衍都觉得有些芒刺在背，总是想寻找盛昀的身影，但是却始终没找到。
　　有好几次打开手机想跟他解释一下，又觉得没法说。
　　说他跟池朝什么关系也没有？
　　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更何况，盛昀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也没理由要向他报备。
　　收工之后，宋衍照着池朝给的地址，足足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来到了一家极为精致的怀石料理。
　　他饿得要命，又一路颠簸有些晕车，下车的时候都快昏过去了。
　　这家店精致小巧，曲径通幽极为安静，小小的包厢只能坐下两个人，每一处装饰都能看出用了很多心思。
　　包厢内，宋衍与池朝相对而坐，神色恹恹的。
　　“拍了一天戏很累？”池朝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关心道，“看你脸色不好。”
　　宋衍有些无奈，让任何一个人饿了一下午拍了那么多戏份，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这，结果又发现吃饭的地方完全是既不合自己胃口又不可能吃得饱的怀石料理，谁能脸色好？
　　身体不累心都累。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给这位童年邻家大哥哥留足了面子：“一点点，一会就好了。”
　　他转而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回国复出？”
　　池朝：“我不是说了吗，为了你。”
　　宋衍皱了皱眉，神色略微严肃了些：“真得别开玩笑了。”
　　池朝笑了一声：“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回来之后，还去见陆阿姨了，她说你前段时间过得不好，但是最近接了个男主，人气很高。”
　　宋衍听他提到陆枝南，脸色顿时就冷了一些：“所以你是来替她看着我的？”
　　他的语气难得带了锋刃：“还是想让我直接放弃镜头，不再逆着他们的想法来。”
　　池朝摇头，解释道：“你误会了……阿姨也只是担心你。”
　　他犹豫了几秒，低声说：“阿姨说，你去年……交了一个男朋友，不欢而散，受到了伤害。”
　　宋衍蓦得垂了眼，咬了咬牙。
　　“我没想到我的阿衍已经长大了，开始想恋爱了。”池朝微微笑着，眼角有极其细微的纹路，他向前探了探身，“其实，如果你想恋爱的话，跟我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宋衍抬起头，脸上有几分不可思议，甚至哭笑不得：“你说什么？”
　　池朝直起身子，轻轻摆弄面前的茶具：“阿衍，小的时候我一直用尽全力地保护你，这几年我不能在你身边，但是一直都惦记着你。”
　　他抬了抬眼，扯了扯嘴角：“说真的，只有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难道……”
　　池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全盘接受你的一切吗？”
　　宋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猛地站起身，面前的桌几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宋衍的声音有些难以控制地颤抖，是因为出离的愤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池朝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宋衍，才发现他一改平时的冷淡温和模样，这样冷冷看着自己的时候，不仅像是炸了毛的猫咪，更像是愤而挣扎的小狮，爪牙尖利，仿佛即使不敌也要拼死一搏。
　　池朝猛地有些恐慌，赶忙站起来解释：“我……”
　　刷的一声，包厢门被猛地打开了。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面色冷淡，眸色漆黑，浑身都是令人压抑的气场。
　　在看到盛昀的一瞬间，宋衍仿佛瞬间被抚平了炸起的毛，爪牙也全部收敛了起来，又成为了一只蜷缩成球的猫咪，垂着眼神色和软。
　　当然，还稍微有一丝局促，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在跟池朝单独吃饭。
　　池朝看向盛昀，见到他身后不明所以的餐厅运营经理，疑惑道：“盛总？您怎么在这？”
　　盛昀敷衍地勾了勾嘴角：“这么巧。”
　　他随口扯了个理由：“来这谈工作，结果被放了鸽子，正好路过这里想来吃顿饭。既然你们也正巧在这，不如我们凑一桌？”
　　池朝：“……”
　　他的脸色立即不太好看，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说不通，且不说盛昀怎么也恰好选在距离剧组这么远的地方谈工作，而且什么工作伙伴敢放这位盛大公子的鸽子？
　　怕不是公司想破产了。
　　池朝勉强笑道：“原本是我们的荣幸，只不过……这里也坐不下三个人。”
　　盛昀无所谓道：“换个房间。”
　　池朝尴尬道：“这里是会员制，房间要提前三天预约，恐怕……”
　　宋衍一直没机会说话，却清楚地感受到越来越浓的火药味，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心下疯狂思考该怎么打圆场，但是始终没头绪。
　　“哦？”盛昀慢条斯理地低眼看向身旁的运营经理，略一挑眉，“是这样吗？”
　　高大的男人斜斜倚在门边，周身都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性，他唇边残余一丝并不友善的笑意，锋利如刻的下颌线微微扬起，体现出他现在并不愉悦的心情和天生的压迫感。
　　这位供职于最大金主就是星象集团的餐厅的运营经理抹了一把头顶的冷汗：
　　“原则上是的……但是当然，盛总有需要，无论如何都会满足，三楼就有房间可以供您使用。”
　　盛昀转过目光，欣赏着池朝无比尴尬的表情，眼神有些不易察觉的得意，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语调倒还颇为矜持冷淡：
　　“走吧，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被他装到了。


第29章 亲一下
　　盛昀这句话显然不是在征求同意, 而是下个通知，说完就径自转身走了。
　　小包厢内，池朝的脸色又尴尬又疑惑, 转头看向宋衍。
　　宋衍正处在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好笑同时又告诉自己可不能笑出声的状态里, 表情略有些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池朝语气犹疑，“他……”
　　宋衍抿了抿唇，把表情收敛起来，也往包厢外走：“听盛总的吧。”
　　“对了。”
　　宋衍走到门边, 忽地停下来，转身看着池朝，目光冷淡：“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刚刚说的话。”
　　池朝还想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心里话。而且, 你也很在意这一点, 不是吗？”
　　宋衍淡淡地看着他，仿佛觉得有些好笑似的扯了扯嘴角：“就算是，你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逼问我是否在意？”
　　真要说谁有立场和资格……
　　那也只有盛昀了。
　　宋衍垂下眼，但又觉得希望盛昀永远不要察觉，也永远不要问。
　　池朝不自然地攥了攥拳，打算先让一步，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宋衍没说什么, 径自转身离开。
　　运营经理正在紧急联系把预留包厢开放, 同时吩咐后厨准备好, 直接上升到资方下基层视察经营情况的层级进行应对。
　　三楼的大包厢开放了出来, 盛昀已经走进去坐下来了。
　　宋衍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盛昀瞥了他一眼：“刚刚不是说了吗。”
　　宋衍：“……”
　　鬼才会信。
　　半个月没见, 忽地见面了, 还离得这么近, 宋衍先是觉得有些陌生和不自然，紧接着就感觉到奇异的安心。
　　虽然也不知道盛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好像这个男人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一些料想不到的地方，有他在的时候总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池朝坐在了他们对面，包厢门被缓缓关上，沉默蔓延开来，情形颇为诡异且尴尬。
　　点菜和等餐的流程繁复缓慢，菜品送进来时，每一个侍应生都安安静静的，送上的菜样式精致又独运匠心，体现出这一料理的艺术性与观赏性。
　　当然……分量相应得也就很少。
　　等得久，分量少，宋衍吃到最后直接饿过劲了，反倒没什么食欲和胃口。
　　最后一道菜是这家店的招牌，送上来的时候，池朝显出很赞赏的神色，细细介绍了一番。
　　宋衍敷衍地听着，只想赶紧把这指甲盖一般大的食物吃下去算了。
　　还未送入口，池朝忽然阻止了他。
　　他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坚持说道：“这道菜得用这搭配的木勺，再蘸取这个料汁才能展现出它绝妙的风味。”
　　宋衍：“……”
　　他难免感觉到些许尴尬，虽然心底吐槽怎么这么麻烦，但是出于对艺术性的尊重，还是有些无奈地打算重新按照池朝的说法来。
　　刚拿起木勺，旁边的盛昀却忽地把菜品送进了口中，完全没按照池朝所说的步骤来。
　　宋衍愣住了，扭头看他，池朝的神色也变得非常下不来台。
　　盛昀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了？”
　　他看向池朝，淡淡说道：“宋衍今天的通告很多，忙了一整天，正常人应该都知道他很饿。”
　　盛昀的眼里有暗暗的挑衅：“对于一个很饿的人，还要按着你说的方法吃饭，是不是有些太……”
　　他轻轻笑了一声，听在池朝耳朵里十分刺耳：“做作了？”
　　宋衍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盛昀，又看了看表情完全僵化的池朝。
　　他甚至想给盛昀鼓个掌，感谢他说出了自己不好意思说出的话。
　　池朝终于感觉到了盛昀话里话外对自己的针对和嘲讽，也不肯示弱，淡笑道：“我想，对于一道菜，有时细细品味它的本来滋味，远比填饱肚子重要的多，阿衍也并不是那么俗的人。”
　　盛昀立即驳斥回去：“你又不是他，你也不了解他。”
　　池朝笑道：“我看着他长大，当然了解。难不成盛总如此体察他人，比我了解吗？”
　　宋衍：“……”
　　他闻到了越来越重的火药味，也清晰感受到自己身边的盛昀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空气猛地压抑起来。
　　“那个……”宋衍赶紧放下木勺，最后一道菜也不碰了，试图打圆场以防事态激化，“我吃饱了，就不吃了。我晚上还有事，咱们回去吧。”
　　盛昀目光冰凉，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可以。”
　　他径自起身，裹挟着周身的低气压离开了包厢。
　　池朝也不太想真得跟盛昀闹不愉快，他完全没有这样的资本，也只得顺势下了台阶。
　　宋衍站起身，听到池朝说道：“今晚让你不愉快了，我很抱歉，坐我的车回酒店吧？”
　　“……不用了。”宋衍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回去。”
　　离开餐厅，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跑车，盛昀正站在车边，远远看见宋衍过来，命令道：
　　“上车。”
　　宋衍：“……哦。”
　　站在宋衍身后的池朝皱了皱眉：“你……？”
　　宋衍回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盛总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啊。”
　　池朝勉强地笑了一下：“知道了，那你去吧。”
　　宋衍点点头，加快步伐上了车。
　　盛昀已经在车内等着了，宋衍刚把安全带系好，车子就猛地冲了出去。
　　宋衍倒吸一口凉气，猛地靠上椅背，惊道：“太太太快了！”
　　还好这条路非常偏僻，没有任何人和车，不然他的恐惧又得升一级。
　　开出一段路，车速才慢慢地降了下来，宋衍小心地看了一眼盛昀的脸色，试探道：“你生气了？”
　　盛昀言简意赅：“没有。”
　　宋衍：“……”
　　傻子才会信。
　　就看他的这像冰雕一样的侧脸，还有这语气，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生气了。
　　宋衍鼓起了勇气，小声道：“我跟他确实小时候认识，但是其实很多年没联系了。”
　　盛昀不吱声，宋衍先是觉得自己解释这些其实没头没脑，毕竟在常识里并不需要对前任交代这些。
　　理智在疯狂叫嚣让他闭嘴，但是情感上控制不住。
　　已经开了头，就忍不住想说完，于是继续道：“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关系好。只是……小时候把他当哥哥一样，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说完，他见盛昀没有回应，也就沉默下来。
　　说完，他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似的，感到很轻松。
　　反正能解释的都解释了，盛昀信不信就是他的事。
　　但是不管怎么样，宋衍突然很害怕自己跟他之间还多出什么新的误解和芥蒂，也总觉得不赶紧解释清楚的话，以后就好像没机会了。
　　即使他们还只是这样既熟悉又陌生的关系。
　　沉默了许久，宋衍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路灯，慢慢地发呆。
　　“他是陆瑾引荐的。”盛昀忽然打破了沉默，“业务能力确实过关，不过我有些怀疑他的人品。所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掉。”
　　他低声道：“你是主演，你最重要。”
　　宋衍感觉有什么重重敲了一下心口，心跳又快了一些。
　　“不……不用，进度不能再耽搁了。”宋衍抿唇道，这也是心里话，“我更希望拍摄能顺利推进。”
　　他早不熟悉池朝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无从评价他的人品，不过只从作品看，无疑是有能力的人。
　　男二号的剧情线相对独立，跟他的对手戏并不多，如果能够摆脱戏外的一切，仅仅把戏拍好，他可以不计前嫌。
　　盛昀沉默了半晌，忽道：“他本身也是个中性人物。”
　　宋衍头顶打了个问号，接着明白过来盛昀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亦正亦邪。
　　而且在戏里，跟自己的角色关系在后期很不好。
　　懂了。
　　宋衍摸了摸鼻子，低低应了一声：“……对。”
　　这就是可以接受的意思了。
　　宋衍偏开头，忍不住笑了笑，突然在这位位高权重的盛总身上看到了有些幼稚的一面，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子在夜空下行驶着，没过多久宋衍才觉得有些不对。
　　“这是要去哪？”他不解地问道，“不是酒店的方向吧。”
　　盛昀：“还能卖了你？”
　　宋衍：“……那倒不是。”
　　宋衍隐约觉得盛昀的心情渐渐地似乎好了不少，甚至都有闲心跟自己开玩笑了。
　　“那边有个挺有名的夜市。”盛昀说道，“你不是没吃饱吗？”
　　宋衍：“……”
　　确实。
　　说中了他的心声。
　　不过毕竟也不早了，绕路过去也麻烦，宋衍客气了一下：“不是很饿，我可以回去吃点东西。”
　　“这样。”盛昀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会想吃夜市的锅包肉。”
　　宋衍：“……”
　　盛昀：“那算了，我前面掉头。”
　　宋衍登时不装了：“……那个，去一下也行。”
　　盛昀勾了勾唇角：“哦。”
　　车子没有开进夜市一条街的入口处，而是找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盛昀将车子停好，找出两个口罩来：
　　“戴上。”
　　宋衍接过来，同时又从包里找出一个巨大的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
　　盛昀：“……至于这样吗？”
　　宋衍点点头：“至于。”
　　“从哪弄的？”由于丑到了具有一定审美高度的盛大公子，他微微皱了皱眉，想让他别戴了，“不用这样，你还没红到戴着口罩走几步路都有人认出你的地步。”
　　宋衍：“……我觉得我还挺红的。”
　　他坚持把眼镜口罩戴好，赶紧下了车，以防盛昀非要逼他摘下来。
　　下车之后，盛昀果然没有揪着这个眼镜不放了，不过显然还是觉得辣眼睛，不住皱着眉看向他，试图用眼神谴责逼他摘下来。
　　宋衍扶了扶眼镜，目不斜视，坚持不摘。
　　这副眼镜是早上在化妆间的时候看到的，其中一个化妆师说是谁谁谁买的，现在不用，需要用拿走就好，宋衍就收了下来。
　　当时他们还打趣，这个要是戴上了真是铁杆粉丝也认不出来。
　　框非常大，边框又很粗，带在他眼睛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眉毛和眼睛基本都看不见了，确实有极强的变装效果。
　　当然，同时也确实很丑，所以盛昀才会那么在意。
　　夜市里人头攒动，倒很热闹。
　　影视城有不少人会在休工的时候过来吃点东西，也有很多游客，夜市的整体流动性比较大。
　　正因为如此，所以宋衍知道盛昀说的没错，自己现在还没红到这种地步，戴上口罩就不太可能有人认出来了，尤其是在这种几乎都只是走马观花，没人会多注意身边人的地方。
　　但是……还是多防范一手比较好。
　　夜市是短短一条街，装修成了古镇的样子，有时在白天也会成为古装剧的片场。
　　诱人的香味把空气都炒热了，宋衍原本被一顿“艺术”给压下去的食欲都被狠狠勾了出来。
　　他到处找锅包肉的摊位，果然在夜市中段找到了一家。
　　他很少吃这类油炸食物，也不喜欢甜食，但是糖醋味的锅包肉是一个例外，从前他会把锅包肉当做给自己的犒劳，每完成一项工作量很大的通告就会来吃上一小份。
　　锅包肉摊位前没有人，宋衍走过去，对老板道：“一份锅包肉。”
　　胖乎乎的老板一声吆喝：“好嘞。”
　　宋衍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准备扫码。
　　刚刚对准二维码，忽地从屏幕左侧的边缘伸过来一只手，将二维码恰好挡住了。
　　宋衍一怔，这只手修长好看，拿着手机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他忽地转过身，额头正好碰到盛昀的下颌。
　　盛昀付完款，施施然把手机收了回来：“比手速，你输了。”
　　盛昀低下头，视线正好跟宋衍抬起的目光相对。
　　距离太近，宋衍几乎觉得能够看到盛昀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
　　……戴着的黑框眼镜。
　　他赶紧转过头，扶了扶眼镜，好吧，也怪不得盛昀刚刚那么不喜欢自己戴。
　　近看的话，这也太丑了。
　　足够把浪漫偶像剧演成情景喜剧的水平。
　　到底是谁买的，他回去得好好考察一下眼镜主人的审美眼光，再问问这是不是从上一个喜剧剧组里顺出来的。
　　锅包肉现炸，宋衍站在摊边，认真观摩。
　　肉片下了油锅，发出悦耳的滋啦声，宋衍在前面看得有滋有味。
　　“啧。”身后盛昀发出不满的声音，伸手把他向后拉了拉，“凑那么近干嘛？”
　　宋衍这才反应过来，油点子已经溅到了袖子上了。
　　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锅包肉装在小小的盒子里，老板放了两根签子在里面。
　　抱着热乎乎的锅包肉，宋衍没有立即吃，而是往盛昀面前递了递：“给。”
　　盛昀往他手中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宋衍：“…… 哦。”
　　他收回手，低眼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锅包肉，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以盛昀的身份……本身也不会是愿意吃路边摊的人了吧。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盛昀骗他说是个普通人，他也就信了。自己喜欢吃什么也就拉他去，坦然地跟他分食路边摊。
　　那时，盛昀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只是确实吃得不多，给的解释是不喜欢吃外面的不健康食物，也不让他多吃。
　　时过境迁，宋衍已经知道了盛昀到底是什么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顿时就觉得不太自在了。
　　“……买好了我们就回去吧。”宋衍说道，他也不想勉强盛昀在这里待太久，“走吗？”
　　盛昀顿了顿，说道：“不想多逛一会？”
　　宋衍摇了摇头。
　　盛昀沉默了半晌：“从前你还挺喜欢逛的。”
　　宋衍心里一跳，提及过去，他有些难以抑制的慌乱。
　　“是……但是你……”宋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最终说道，“你应该不喜欢吧，从前也挺为难你的。”
　　盛昀皱了皱眉：“什么？”
　　宋衍看向他，看到盛昀眼里的疑惑。
　　盛昀这时理解了他的意思，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抵触逛夜市？高贵的脚不能踏足世俗之地？”
　　宋衍：“……”
　　这个比喻挺中二，挺贴切的。
　　盛昀见他默然不语，就知道说中了，一时有些好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宋衍听他嘲笑自己，有些不服气。
　　只是通过常理作出判断罢了。
　　他还想说什么，忽地察觉到余光里有闪光灯一晃。
　　他的瞳孔猛地紧缩，朝闪光灯的方向四处寻找，似乎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有人。”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猛地抓住了盛昀的手腕，“快走。”
　　盛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衍拽着，加快步伐几乎跑起来。
　　“你跑什么？”盛昀想挣脱他的手，但是宋衍难得使上了特别大的力气，抓得他生疼，“等等！”
　　宋衍不听他的，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头扎进了最挤的一波人潮里，四扭八拐地绕了好远，接着看到面前的一处很黑暗狭窄的小巷子，赶紧挤了进去。
　　盛昀被他一路拽过来，在巷子里才终于停了下来。
　　巷子狭小，几乎只能供两个人紧挨着站在一起。
　　宋衍大口喘气，跑了太快，心跳砰砰的，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耳边是盛昀努力控制的喘息声，以及声音断断续续地疑问：“怎么了？”
　　宋衍也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有……有人偷拍。”
　　“……”盛昀有些不能理解，“只是这样？你看清楚谁在拍了吗？”
　　宋衍摇了摇头：“没看清，好像看见闪光灯了。”
　　盛昀一时哭笑不得：“那就不能是游客拍照吗？”
　　宋衍：“……”
　　思路卡壳了。
　　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有可能。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清，或许是自己精神太紧绷了，都没怎么来得及思考，抓着人就跑。
　　他猛地愣住，感觉有些尴尬，给自己找补了一下：“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后，盛昀才又低声开口：“很怕被人知道你单独跟我在一起？”
　　宋衍怔了怔，狭窄的空气仿佛凝了凝。
　　“不……不是。”
　　他否认了，但他自己觉得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只是有一点……就，毕竟我们俩现在的身份……”宋衍想了个更为合理的理由，“被人炒作的话，对我们都不好。”
　　盛昀许久没说话。
　　宋衍越发忐忑，正当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耳边才又响起盛昀的声音：“你在撒谎。”
　　“砰”
　　宋衍猛地听到了耳边重重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清晰可辨。
　　“你在怕什么？”盛昀的声音带着一点哑，“你到底有什么，不敢让我知道？”
　　宋衍倏然抬头，黑暗中他看不清盛昀的脸，但是他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侵略感。
　　两人的气息都没喘匀，在这狭小黑暗的方寸之地里，有些莫名的暧昧。
　　“你听到了。”宋衍声音轻颤，“对吗？”
　　在包厢里，他跟池朝的对话，盛昀听到了。
　　盛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追问道：“回答我。”
　　宋衍顿时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喉咙被死死掐紧。
　　许久后，盛昀像是泄了气一般，低声道：“不想说就算了。”
　　他转过身，想要离开小巷。
　　宋衍下意识地一动，伸手抓住了盛昀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气：“别……”
　　话还未说出口，他听到了盛昀清楚地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吃痛了。
　　他一愣，赶紧松开手：“怎么了？”
　　盛昀身形停住：“……没什么。”
　　宋衍当然不信，一把扯过盛昀的手臂，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盛昀想收回手，没想到宋衍难得特别执拗，根本收不回来。
　　宋衍把他的袖子撩上去，看到手腕向上几公分的地方，有一处淤青。
　　宋衍顿时皱了眉，惊道：“怎么弄的？”
　　看淤青的范围，也不像是这路上过来磕碰的，就算是，也不可能这么快显现出来。
　　“没事。”盛昀不自然说道，接着把话题转移，“这没什么，主要是刚刚跑太急，手指不知道碰了哪划了个口子。”
　　果然，这一下子把宋衍的注意力给转移到手指上去了，宋衍看着已经渗出血来的伤口，眉头皱得死死的，语气也发软：“抱歉，刚刚我太着急了……”
　　“贴个创口贴就好了。”盛昀蛮不在乎，“皮肉伤而……”
　　手指上传来轻轻的微凉气息，盛昀蓦得收声，低眼看着宋衍低着头，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轻轻地吹气。
　　盛昀的指尖不自然地蜷了蜷，执着地收回手：“好了，真得没事，不疼。”
　　宋衍还是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昀低下头看他：“怎么了？”
　　宋衍声音闷闷的：“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盛昀一怔：“……什么？”
　　宋衍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你想知道的，给我点时间。”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盛昀，隐隐含了点恳求的意味。
　　盛昀低眼看着他，觉得能在这片黑暗里，看到这只小猫眼里的点点星光，和些许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
　　小巷里尘封了两人交错细微的呼吸，和已然紊乱的心跳。
　　男人伸出手，在猫咪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把：
　　“好。”
　　宋衍得到了这个回答，顿时觉得如释重负，轻轻松了口气。
　　“我们找个药店买创可贴吧，不远处就有一个，我看到了。”宋衍还是惦记着他手上的伤，毕竟是因为自己导致的，“真得不疼吗？”
　　盛昀微微眯了眯眼，勾了勾唇角：“疼。”
　　宋衍听他说疼，顿时紧张起来，在他印象里，还从没听到过盛昀这个死要面子的大少爷喊疼。
　　盛昀接着道：“我有办法治。”
　　宋衍立即抬头问道：“什么？”
　　盛昀欣赏着宋衍认真和担忧的神色，慢条斯理道：
　　“亲一下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还是你狗啊……
　　（ps评论里偶尔看到一些小小的质疑，想多说一句，这篇文是绝对的甜文和HE，但是盛狗和衍崽的性格肯定都是有点小问题的，不然他们当初也就不会分手了。
　　他们要重新敞开心扉，回到对方身边，不再重蹈覆辙肯定也是需要时间的。就像这里说的，希望能给衍崽一些时间。
　　希望大家能相信我，他们一定会有最完美的结局，也谢谢大家对他们的喜欢。）


第30章 好吃
　　话音落地, 沉默便又蔓延了。
　　宋衍抓着他手的力道也同时僵住了。
　　片刻过去，盛昀逗弄小猫咪的心思得到了满足，笑了笑想收回手：“跟你开……”
　　“玩笑”这个词还未说出口, 手指上忽地传来一阵奇异的温软。
　　盛昀话音戛然而止, 心脏猝不及防地一颤。
　　宋衍低下头，柔软的唇覆在盛昀手指上的伤口上，轻柔温热的触感仿佛从那一处为起点，细密地攀爬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盛昀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暗里宋衍低垂下来的眉眼, 喉结不易察觉地滑动了一下。
　　“别……”盛昀猛地用了点力，把手倏然抽回来，“这是做什么？”
　　宋衍抬起头看他, 神情无辜：“不是你说亲一下就不疼的吗？”
　　盛昀：“……”
　　从不允许自己吃亏上当的盛大公子觉得自己又一次因为面前这个人吃哑巴亏了。
　　他说的亲一下难道是这个意思？
　　这甚至比仅仅亲一下还难捱得多。
　　然而宋衍的神情看起来太自然真诚了, 仿佛他真得就是这么理解的，这反倒让盛昀觉得有些尴尬了。
　　“……是，确实不疼了。”盛昀压抑下心内翻腾的奇异感觉，不自在地转身往小巷外走去，“去药店。”
　　宋衍在他身后，看着他有些滞涩的背影，抬手抚平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压抑着自己轻笑出声的冲动。
　　不远处的确有一家药店, 两人进去拿了创口贴, 宋衍还打算要瓶碘伏消消毒, 被盛昀拒绝了。
　　“不用这么麻烦。”盛昀付完款, 拉着宋衍走出药店，“又不是多么深的伤。”
　　宋衍还回头看药店, 有些犹豫：“总觉得消下毒会比较好。”
　　毕竟也不知道到底是划在什么地方伤的。
　　盛昀不以为然, 把创口贴递给他。
　　宋衍：“？”
　　盛昀一脸理所应当：“帮我贴。”
　　宋衍没接, 犹疑道：“你……”
　　盛昀反问：“我一只手难道可以？”
　　宋衍抿了抿唇，差点就想说“可以”了。
　　有什么不行的，就是费点劲而已，又不是小孩子。
　　宋衍如是在心里吐槽，但是嘴上终究没说出来，而是由着他去了：“好吧。”
　　宋衍接过创可贴，盛昀已经自然地把手指伸过来。
　　把创口贴在伤口上覆好，宋衍又想起刚刚看到的他手腕上的淤青。
　　“你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他去撩盛昀的袖口，“我刚刚好像看到……”
　　盛昀立即把手收回来，将袖口处散开的扣子扣好：“这没什么，走吧。”
　　宋衍还想追问，但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关心有些越界了。
　　今晚一时恍惚，被盛昀表现出来的暧昧冲昏了头脑，他甚至忘记自己跟盛昀现在始终是前任的关系，并没有改变。
　　宋衍拉了拉口罩，垂下眼来，又重新回到夜市中，他下意识地多了几分警惕，果然并没有再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难道刚刚真得只是游客拍照？
　　他手里还抱着那盒锅包肉，但是刚刚一通跑，已经差不多凉透了。
　　盛昀注意到他不再吃了，问道：“再去买一份新的吧。”
　　宋衍摇摇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了，回去热一下就好，快回去吧。”
　　盛昀看了他一会，见态度很坚决，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上了车，回剧组酒店。
　　盛昀握着方向盘，余光看到贴着创口贴的那根手指。
　　似乎那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让他有些莫名的心猿意马。
　　他轻轻将手指扣在方向盘上，然后用力压了压，激发些许伤口上的刺痛感，才让自己的心思稳定下来。
　　宋衍窝在副驾驶，两手捧着凉掉的锅包肉，觉得有点可惜。
　　好久没尝到了，现炸先吃才是最好吃的，居然只来得及吃到一片。
　　因为缅怀这随风逝去的刚出炉锅包肉，他开始后悔还不如不要那么惊弓之鸟。
　　“对了。”他顺势想起一件比较遥远的事，“上次你抓到的那个偷拍，是什么人啊？”
　　盛昀显然不记得了：“哪次？”
　　“在围读会的庄园酒店，先是有偷拍，然后我碰到可疑的值班医生。”宋衍为了让他想起来，尽量说得详细点，“你不还带着安保人员去抓了吗。”
　　说完，宋衍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个形容有些诡异。
　　搞得好像盛昀像个安保队长。
　　盛昀记起来了，简单说道：“原本就是酒店里的医生，只不过被私生渗透了，当了卧底。”
　　宋衍追问：“仅此而已吗？”
　　盛昀看了他一眼：“是丁亦明团队安插的人。”
　　宋衍沉默下来，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他一直觉得盛昀似乎对丁亦明非常防备，或者说传递出一种信号，一旦丁亦明不老实他就一定要加倍反击回去，正因为如此，现在两方都没真正有任何动作。
　　这种敌意的来源，他并没有那么自信到认为就是自己，而是丁亦明或许也触碰到了盛昀的某种底线。
　　宋衍没再说什么，盛昀忽地说道：“就算有人拍下了什么对你不利的照片，我也有能力压下去。”
　　他低低说道，像是一种承诺，又像是劝慰：“所以你不用害怕。”
　　宋衍感到心里一跳，有些莫名的情绪蔓延开。
　　“其实……”
　　说了一个词，他又没再说下去了。
　　盛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什么？”
　　宋衍抿紧薄唇，半晌道：“没什么。”
　　盛昀的神色蓦然落了落，但是并没有继续追问。
　　回到酒店，宋衍把凉掉的锅包肉又用烤箱草草热了一下，虽然口感有所下降，不过味道依旧不错。
　　手机响了一声，宋衍拿起来看，见是盛昀的微信：
　　【手工饼干呢？】
　　宋衍：“！”
　　差点忘了。
　　他跑去冰箱，打开拿出那盒饼干。
　　目光落在盒子里的曲奇上，他的动作一顿。
　　想起安愿说的……这饼干其实不好吃，太甜了。
　　还要继续用这种味觉炸弹去霍霍盛昀吗？
　　想起去年盛昀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心吃下了多少这样口味的饼干，宋衍难免觉得有些尴尬。
　　他的视线落在刚刚还使用过的烤箱。
　　对，这里有烤箱。
　　这里是酒店，也就一定会有做烘焙所需要的食材。
　　不如……
　　他给盛昀回复：
　　【抱歉，我重新做一份给你吧。】
　　聊天框上有“对方正在输入…”，宋衍看到这几个字，视线就没有离开屏幕，直到等到盛昀的新回复：
　　【？】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宋衍在输入框里输入解释，但还没写完，盛昀就又发了条消息：
　　【知道了。】
　　宋衍手一顿，把输入框里的内容就删除了。
　　反正对方也不需要解释，到时做好再拿给他就是了。
　　宋衍躺在床上，开始查配方，试图找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一直看到昏昏欲睡，才洗漱睡觉。
　　.
　　凌晨四点，宋衍床头的闹钟就响了。
　　他把闹钟按灭，虽然非常想继续睡，但是理智和情感拉扯了三分钟后，他还是在即将又昏睡过去的边缘起床了。
　　草草洗漱一番，他套好衣服，开始练发声。
　　在学校的时候，他就从未疏于台词的练习，虽然那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能够接到戏的可能，但是他依旧日复一日。
　　常用的发声练习都已经是肌肉记忆了，开口就是。
　　他想起，很多练习口诀还是陆枝南教给他的。
　　还是很小的时候，陆枝南还没有嫁入宋家的时候，她还是会在清晨起来练声，那时自己很好奇，陆枝南也就教给自己，后来还带着自己一起练习。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他偶尔还能想起在清晨熹微的阳光下，在母亲的监督下字正腔圆地练习绕口令的场景。
　　套房里连接着一个花园露台，他站在露台的落地窗前，看着东方一点点变白。
　　与童年时不同，现在每一个这样的清晨，都只有自己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影子。
　　宋衍有些犯困，试探着开了点门，发现外面的气温倒也不算很低，正好很提神，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好闻，他就干脆站在露台上低声背台词。
　　背完几场的台词，宋衍收了声休息片刻，忽地听到身边一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借着一点点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光，把地上多余出来的一个小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块奶糖。
　　宋衍疑惑地站起身，往露台边缘走去，朝下看了一眼。
　　酒店不同楼层的格局不太一样，露台的左下方，正好是楼下套房的露天花园，他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
　　盛昀正在露天花园的椅子上坐着，面前是一杯咖啡和笔记本电脑。
　　见宋衍看过来，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宋衍吃了一惊，拿出手机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下面露台上的盛昀点了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接起电话。
　　宋衍：“……你怎么这么早？”
　　盛昀低声道：“你不也很早？”
　　“我是在背台词。”宋衍如实道，“你起来多久了？在忙工作？”
　　盛昀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公务比较着急，也就半个多小时。”
　　“不冷吗？”
　　盛昀轻笑一声：“你不也出来了？”
　　宋衍哑然，没想到这里不仅自己凌晨四五点起来，冒着寒风跑露台上醒神。
　　他还以为自己这行为有点傻呢。
　　盛昀说道：“背完了就回去吧，你不怕感冒？”
　　两人一上一下，隔空还正好能看到，宋衍就点了点头：“我正要回去，你也小心。”
　　盛昀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宋衍退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背台词的样子，估计都被盛昀看到了。
　　手里还握着那枚奶糖，也不知道盛昀手边怎么会正好有这个。
　　他把奶糖剥开放进嘴里，甜甜的滋味蔓延开来。
　　.
　　紧锣密鼓地拍摄了三四天，宋衍一直都每天清晨起来背词，直到天光大亮，才伸了伸懒腰活动了筋骨，准备吃点早餐开工。
　　等到周末的下午，池朝也来了。
　　之前他们一直分组拍摄，直到今天才是两人第一次拍对手戏。
　　一下午拍下来，拍得很顺利，几乎没有怎么NG，刨除掉戏外的情绪之外，宋衍感觉到在戏内与池朝的配合还算相互成就。
　　唯一让他会在拍摄间隙感到有点不安的是……
　　盛昀今天也来了片场，还跟陆瑾坐在总监视器后面。
　　虽然拍摄途中宋衍完全沉浸了进去，但是在准备时也会下意识地往盛昀那边的方向看。
　　虽然一下午下来，盛昀似乎神色都很平淡，倒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就仿佛前几天晚上在饭桌上的那一来一回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一样。
　　身为总导演的陆瑾拍得顺利，心下非常得意，越发觉得自己选的男一男二简直是完美人选，忍不住赞扬自己眼光独到。
　　“你瞧瞧！他们俩的那个火花！”休息的时候，陆瑾对坐在身旁一言不发的盛昀自夸道，“我的眼光是不是太好了？盛哥你同意不？”
　　盛昀不回答，视线凝在片场中央。
　　池朝正从助理手里拿了保暖毯，转手递给了宋衍。
　　就这么一个似乎平常的动作，盛昀顿时微微眯了眯眼，分明的指节蜷了一下。
　　“盛哥？”陆瑾听不见回应，转头看他，“想什么呢？”
　　盛昀不理睬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联系一下宋衍的跟组助理。”盛昀语气相当不愉快，“自家艺人难道还需要别人的助理照应吗？”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瑾在一旁感受到了隐隐升起的杀气，吃惊地缓了缓，才小心道：“这是咋了？”
　　陆瑾看了看盛昀的脸色，又看了看场上，也注意到池朝的助理给宋衍递上了水，而宋衍的跟组助理则在跟跟妆师说着什么，没有一个陪在他身边。
　　他明白过来，也附和道：“这也太不上心了。”
　　陆瑾知道宋衍一向性子软，对团队里的人从来都是很好说话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没眼色的人会蹬鼻子上脸。
　　盛昀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直到看到宋衍的助理团队接起了电话，纷纷露出紧张的神情，都回到宋衍身边照应的时候，他的表情才稍微好了一点点。
　　陆瑾感觉到身边的气压好多了，也松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俩还挺默契的，看来小时候认识还是挺管用……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陆瑾察觉到盛昀冰冷如刃的目光，登时打了个寒战。
　　他小心地试探：“我说错……什么了吗？”
　　盛昀一字一顿地缓缓回道：“少说话。”
　　陆瑾：“……”
　　想不明白，金主的心思真是不可揣测。
　　陆瑾心里千回百转了片刻，终于作为导演的联想和创作力绑帮了他，使他想到了一个绝不可能但是又似乎有点可能的结论。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了盛昀。
　　他目光如炬，盛昀很快就察觉了，啜了口咖啡咽下，转头看向他，皱眉道：“你这什么眼神？”
　　“盛哥。”陆瑾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对衍崽……有意思啊？”
　　盛昀正好又喝了一口咖啡，闻言猛地呛了一声。
　　这个反应等同于不打自招了，陆瑾甚至都被自己的洞察力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卧槽，真得？”
　　盛昀把咖啡杯放下，冷笑道：“当然不是。”
　　陆瑾缓慢摇头，笃定道：“不不不，你在嘴硬。”
　　盛昀眯了眯眼，眼神几乎要从陆瑾的喉管上划上一刀。
　　陆瑾想了想，一脸恍然：“我懂了，你是因为还没追到手，所以不好意思说。”
　　盛昀冷道：“你……”
　　陆瑾越想越觉得自己逻辑自洽：“怪不得你总是暗暗地好像很关注他！那天你还回复说要他的小饼干！！”
　　盛昀脸色越来越黑：“你是不是想……”
　　陆瑾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了，沉浸在这个惊天大秘密里：“盛哥这种大少爷脾气，肯定忍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所以你不肯承认！”
　　陆瑾一脸喜气，眼神发亮地看着盛昀，谋求他的肯定。
　　盛昀一时无言，跟这个一脸傻逼气的陆瑾对视片刻。
　　他咬了咬牙，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
　　说到一半，盛·大少爷脾气·昀最终还是没能把“喜欢我”这个羞耻的词给说出口。
　　不过陆瑾已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张大了嘴。
　　这就是承认了！
　　卧槽，盛哥居然动感情了，铁树开花！！
　　陆瑾心内波涛汹涌，不过立刻就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自己还真不能说衍崽不喜欢他。
　　不然，首先死的就是自己。
　　“那个……”陆瑾话锋一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衍崽当然不是对你没感觉，只是……”
　　此话一出，陆瑾感觉盛昀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和缓了许多，自己脖子上架的那把刀也放下去了。
　　这他就放心了，继续顺着说下去：“只是衍崽那种性格，估计就算有感觉也不可能说出来。”
　　盛昀皱了皱眉：“是吗？”
　　陆瑾一脸笃定：“你没感觉吗？他这个人吧，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对什么人都不上心，但是还是很好相处的。越是好相处的人，其实越被动，他就像一个刺猬，动辄就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让人接近……”
　　盛昀似乎若有所思，听陆瑾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啧了一声，打断他：“那你说对他这种人应该怎么做？”
　　陆瑾猛地攥拳：“用猛烈的热情打动他！用狂放的喜爱去掠夺他！用强硬的手段占有他！”
　　盛昀顿了顿，然后冷笑一声：“有病去治。”
　　“……”陆瑾撇撇嘴，“你不信我，行，那我问你啊，你这段时间怎么对他的，他什么反应？”
　　盛昀总结了一下：“正常对待，没有反应。”
　　陆瑾：“……”
　　他有些无奈：“哥，你是凭实力单身的吧。”
　　盛昀眯了眯眼，喉结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来。
　　这么久以来，打从宋衍莫名地跟他分手开始，他心里就存了非常多的疑惑，想不通想不明。
　　突然一下子有陆瑾把这层纸戳破，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难道不该主动一回吗？”
　　盛昀隐去了一些信息，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
　　当初是宋衍提的分手，如今重逢，如果他想复合，难道不该是宋衍向自己提吗？
　　陆瑾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还是不懂他。”
　　陆瑾旁观者清，用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总结了一句，下了结论：
　　“这孩子一看就存了很多心事，你不去打开他的心扉，难道等他自己憋死？”
　　.
　　第二天中午，剧组放了午饭，宋衍坐在休息棚里，抱着盒饭看剧本。
　　池朝坐在他旁边跟他对词，对词完毕，他注意到了宋衍身旁的一个小袋子。
　　“那里面是……”他探头看了一眼，“饼干？”
　　宋衍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对。”
　　池朝直接伸手过来从袋子里拿了一盒，宋衍立即皱了眉头。
　　池朝打量了一下盒子，笑道：“看这样子，你自己做的？”
　　宋衍点了点头。
　　他这几天利用空闲时间，紧赶慢赶把新配方的曲奇给做出来了，还尝了好几次，昨天才做出比较满意的，打算今天找机会拿给盛昀。
　　还留着的那盒旧配方饼干，他也没有扔掉，而是一起带出来看看万一拍戏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就勉强垫垫也可以。
　　不过现在，那那盒旧饼干被池朝拿在手里。
　　宋衍解释道：“之前做了一些，分给剧组成员的。”
　　池朝笑了笑，打趣道：“那这份是要给谁？不给我一份吗？”
　　宋衍想了想：“那这份你拿去吧。”
　　反正也不好吃。
　　虽然他那天跟池朝有些不愉快，但是他并不打算真得跟他到撕破脸的地步，只是当普通同事一样相处。
　　池朝道了谢，当场就将饼干打开，尝了一口。
　　宋衍继续看剧本，接着听到池朝说道：“感觉糖放多了，火候也不太好。”
　　宋衍：“……”
　　知道了，谢谢您。
　　宋衍没抬头，就当没听到。
　　正在此时，休息棚外传来脚步，在一旁的周淳叫了一声：“盛总好呀。”
　　宋衍蓦得抬头。
　　盛昀身后跟着提了行李箱的秘书，宋衍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要走了？”
　　“嗯，出差几天。”盛昀回道，目光忽地注意到池朝手里已经打开了的小饼干，眉头猛然一皱，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跟陆瑾说了一声，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就走。”
　　宋衍怔怔地点点头：“好，一路顺利。”
　　怎么又要走了。
　　盛昀没多说什么，径自离开。
　　等他人走得没影了，宋衍才猛然反应过来。
　　饼干还没送给他！
　　这一趟出差又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再见，饼干就放坏了。
　　而且这一次非常成功，要是再等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这种水准的曲奇了。
　　宋衍没多思考，拿起装饼干的纸袋就飞奔追了出去。
　　盛昀已经来到了片场外，劳斯莱斯停在门外等他。
　　他薄唇紧抿，心情不佳，思绪也烦乱得很，池朝拿着熟悉的礼盒那副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
　　“盛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盛昀的脚步下意识地一停。
　　他转过身，就看到宋衍抱着一个纸袋追了上来，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这个给你。”宋衍心道还好赶上了，都来不及把气儿喘匀，赶紧把曲奇盒子拿出来递给了他，“我刚做的，这个会比较好吃。”
　　宋衍注意到盛昀的眉头微皱，顿时略有些紧张，因为他想到了盛昀估计是看到池朝手里的饼干盒了。
　　可能产生了不应该的误会。
　　他皱紧了眉，心里有些不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小声道：
　　“新做的没有礼盒了，就用这个普通饼干盒装……”
　　盛昀则定定地看了一会他手里的盒子，沉默了半晌。
　　片刻后，他打趣道：“真得是更好吃的？不会是黑暗料理吧？”
　　宋衍怔了怔，意识到他不在生气了，只是在开自己的玩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无语。
　　专门给他做的饼干，估计得让这大少爷得意死。
　　宋衍干脆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咬了一口：“我给你试毒了。”
　　他把手里打开的盒子朝盛昀面前送了送：“你试试？”
　　盛昀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宋衍另一只手的手腕被抓住了。
　　还未等宋衍反应过来，他就看到盛昀低下了头，几乎与自己的手紧挨着。
　　指尖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从手中那块被自己咬了一半的饼干处传来一声轻响。
　　盛昀抬起头，细细咀嚼着这块就着宋衍的手吃到的曲奇，轻声道：“确实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动作指导：陆瑾


第31章 不守男德
　　宋衍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咔吧一下断了。
　　奇异的酥麻感从指尖延伸到被抓住的手腕, 再向下攀爬，直至蔓延到肩背脖颈，导致他几乎僵住了。
　　盛昀松开手, 退开了几步：“走了。”
　　他没有多留, 接过了宋衍还一直举着的饼干盒子，上车离去。
　　就剩下宋衍还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刚刚……盛昀做了什么？
　　劳斯莱斯已然绝尘而去，宋衍这边的时间却仿佛凝滞了。
　　他眼前始终还停留在刚刚盛昀低下头, 从他手中咬去那一小块饼干的画面。
　　似乎很平常，也没有一丝半点的肌肤接触，他甚至只对指尖上传来的一瞬间的温热吐息有真实的感觉。
　　明明距离还那么远……
　　宋衍却感觉跟那个男人很近, 近到仿佛被难以忽视的暧昧感给层层包裹了起来。
　　“阿衍。”
　　池朝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宋衍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池朝见他终于听见了，向后指了指：“要开拍了。”
　　宋衍回过神来：“……哦，好。”
　　池朝等他走过来一起回片场，一面向附近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问道：“刚刚你看什么呢？”
　　宋衍抬头：“什么？”
　　“刚刚，我叫了你三次都没反应。”池朝笑道, “还一直朝路那边看, 看什么呢？”
　　宋衍眼神闪了闪, 摇了摇头：“没什么。”
　　池朝没再追问, 往他已然空空如也的手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刚刚他带出来的纸袋子已经不见了。
　　重新回到片场, 宋衍努力调整了状态, 但是第一条还是NG了。
　　陆瑾没有苛责他, 话筒里传出他的安抚声：“有点走神啦？没事，重来重来。”
　　宋衍找准走位，指甲掐了一下手心，强迫自己完全专注下来。陪着他一起重来的还有对戏演员和围在身边的工作人员们，他不允许自己的状态延误拍摄进度，耽误别人的时间。
　　好在第二条就顺利地过了。
　　总监视器后，陆瑾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
　　导演助理在一旁说道：“难得看到小宋老师没入戏重拍的。”
　　陆瑾说道：“他又不是神仙。”
　　“是呀。”助理打趣道，“我们刚刚还说，这才能证明小宋老师接地气儿了，不是那种无情的表演机器哈哈哈。”
　　陆瑾啧啧几声，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神仙接地气儿，说不定就是动了凡心呢？
　　他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刚刚教给盛·宇宙钢铁直男·昀的追爱五条准则，说不定是有点管用了。
　　陆瑾想了想，给盛昀发了条微信消息：
　　【再接再厉！】
　　原本他做好了盛昀压根不会回复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过了半晌，还收到了回复。
　　盛昀：【已经在努力让你从世界上消失。】
　　陆瑾：“……”
　　这合适吗？
　　有这么对待红娘的吗？？
　　要不是他，盛昀搞不好还要母胎solo好多年！
　　想到这里，陆瑾忽地想起在很久前，围读会酒店的冰湖旁边，盛昀曾经语出惊人说自己曾经谈过一次恋爱。
　　还被踹了一次。
　　陆瑾蓦得打了个寒战，抬眼看向片场中的宋衍。
　　安静的猫咪正闭着眼睛，耐心地等待跟妆师帮他补妆，神态无比淡然又乖顺。
　　不可能。
　　绝对不会是衍崽。
　　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踹人的那一个呢？
　　这么一来，逻辑就通了，盛昀当着宋衍的面承认自己被人踹过，而宋衍多半是没有恋爱经验。
　　两相不对等，难怪盛昀的追求不太顺利。
　　陆瑾操心极了，还是把手机拿了回来，语重心长地暗示盛昀：
　　【盛哥，从前的事就不要跟衍崽提了，对你不好。】
　　盛昀很快回复：
　　【？】
　　陆瑾继续啪啪打字：
　　【你想，衍崽感情上一片空白，但是你被人甩过，他知道了心里肯定不平衡，千万不能说，前任可是感情中的定时炸弹啊！所以我说对你不好！】
　　半晌后，盛昀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
　　陆瑾瞅着这个省略号，心道盛昀估计是听进去了。
　　那就好。
　　正当他满意地准备放下手机，就又看到盛昀发来的消息。
　　虽然只是文字，但是却没有妨碍它传递出冷冰冰的语气和神态来：
　　【少打字，对手机不好。】
　　认真做情感导师却遭受不明待遇的陆瑾不明所以，但碍于盛昀淫威不敢发作，顿时气成河豚，气鼓鼓地把手机扔一边，拿起话筒叫下一场：
　　“灯光摄像准备！”
　　.
　　等到放饭时间，跟组助理给宋衍领来了盒饭，同时还帮他带了一杯热奶茶。
　　“给您买的，这个口味可以吗？”跟组助理把吸管插好递给他，“要的无糖，会不会还是太甜？”
　　宋衍接过盒饭和奶茶，稍微有些奇怪。
　　这几天，助理们是不是有点太殷勤了？也包括跟妆师，似乎连手法都轻柔了不少，从前给他弄头发的时候还有些粗暴，但是现在都无比耐心。
　　“谢谢。”宋衍道了声谢，淡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不不不不……”跟组助理连连说了好几个不，手都快摇成花手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千万别说谢。”
　　宋衍被他的激烈反应给震惊到了，眨了眨眼疑惑道：“你……看起来好像挺紧张？”
　　“没有没有。”助理连连否认，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就是……哎呀，前段时间疏忽了，您对我们那么温和是您脾气好，我们疏于职责是我们的问题。”
　　他立马表决心：“不过现在已经意识到错误了！一定改正！”
　　宋衍：“……”
　　怎么怪怪的？
　　宋衍迷茫地点了点头：“哦……好。”
　　助理再次确认他没有什么需求了，才退到一边去吃饭。
　　宋衍低下头，把盒饭打开。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目光停留在盒饭里装着的慢慢一份锅包肉挪不开。
　　坐在他身旁的池朝也同时笑道：“我还没息影前，也拍了不少戏了，进过不少剧组，还从来没见过盒饭花样这么多的。”
　　他看向宋衍：“还有你最喜欢的锅包肉。这么巧？正好是你喜欢吃的。”
　　宋衍眨了眨眼睛，觉得多半不是巧合。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入口中，从酥脆的口感就能判断出多半是现做的，而且火候和面衣的厚度都刚刚好，绝不是一些商业盒饭里基本都是面粉而且还软趴趴的那种伪“锅包肉”。
　　一整个剧组的锅包肉都要现做，还要片片精品，意味着后厨要费不少功夫，如果不是有人特别关照，厨师肯定想不到做这么麻烦的食物。
　　宋衍吃了两片锅包肉，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没吃上热腾腾的锅包肉而已，居然花了这么几天吩咐准备，以让全剧组一起吃到美食的方式弥补了他的遗憾。
　　池朝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宋衍，再拨弄盒饭里这份宋衍最喜欢的锅包肉，忽然开口道：“阿衍。”
　　宋衍早就反感他这样叫自己，但是说了也不管用，池朝还是坚持，他只好放任不管不搭理了。
　　池朝也不在乎他没有回应自己，兀自说：“我怎么觉得……”
　　宋衍听他说到一半不说了，抬头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池朝看了他半晌，笑道：“没什么。”
　　一顿晚饭下来，影视城里又开始传，“被拍戏耽误的美食剧组又封神了”。
　　不少群众演员都有自己的直播号，晚上收工后纷纷回去发了微博或者视频，一来二去的，居然成为了一个话题，还上了娱乐榜热搜。
　　宋衍上了车，回酒店休息。
　　安愿坐在他身边：“具体合同我已经确认过了，一会在一楼会议室见面，你再把书面合同读一下，确保没问题就签。”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显出几分如释重负前的期待：“被压榨了这么多年，可算解约了。”
　　宋衍正在剧组的微博广场上乱逛，满广场都是加了各种滤镜显得异常剔透诱人的锅包肉盒饭照片，大家都开始玩起梗来，非常热闹。
　　他正看得起劲，闻言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压根没仔细听吧你。”安愿吐槽他，“我说过什么来着？就算是我，你也得保留几分警戒心，不能因为我确认好的事情你就看也不看就直接接受了，你得知道，在这个圈子里……”
　　“无论何时都不能百分百相信任何人。”宋衍打断她，把下半句话接下去，看向她叹了口气，“行了，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安愿白他一眼：“记得挺清楚。”
　　宋衍继续回到微博广场，随口道：“记得清楚，我难道没做吗？这几年我什么时候不是浑身长心眼生怕人算计？”
　　安愿撇了撇嘴，半晌嘀咕道：“说是这么说。就是最近总觉得你越来越放松警惕心了。”
　　宋衍划着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
　　安愿长叹一口气，有些感慨似的：“其实也是，如果不是亲自经历，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和谐的剧组，每个人都不骄不躁的。”
　　她想了想，补充道：“而且盒饭还这么好吃。”
　　宋衍垂下眼，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安愿这么说，他似乎也察觉不到。
　　自己确实比之前，警惕心放松多了。
　　最直观的表现，是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进组之前，他总是睡不好，大多数时候即使困得头痛欲裂，等洗漱完躺在床上了，白天暂时忘记的痛苦又重新袭来，在脑海内挥之不去，困意慢慢消失又睡不着了。
　　十二点躺下，动辄睁眼到一点。
　　接着到了凌晨四五点就会醒来，他倒干脆顺势起床练练基本功。
　　偶尔他都觉得，自己被雪藏的这一年，基本功一直都没落下倒也是一种因祸得福，因为睡不着而起来练功。
　　偶尔有能睡一夜不醒的时候，也总会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大部分不想再面对的回忆总能在梦里提醒他，你曾经历过。
　　但是自从进了剧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店的床太软太好睡，居然能够在晚上一上床就睡着，一夜无眠，不靠闹钟也很难定时起来练功了。
　　比褪黑素安眠药都好用得多。
　　安愿也想到了这茬，扭头打量他：“你气色看起来也好多了，是不是长肉了？睡得应该也不错吧。”
　　宋衍倏地转头：“长肉了？”
　　安愿啧了一声：“……别搞身材焦虑行不行？什么年代了你还搞这套。”
　　宋衍无语道：“不是身材焦虑，我又没有过度瘦身。”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是身材管理。你在镜头前，难道不该为镜头里的自己负责吗？要为观众的眼睛负责。”
　　安愿笑了一声，伸手把他摩挲自己下颌线条的手给拽下来：“行啦。你这颜值是造福观众的眼睛，你就放心吧。我说你长肉了也是跟之前对比，你之前太瘦了，你得多长点肌肉。”
　　宋衍“嗯”了一声：“这我知道。”
　　好好吃饭，好好健身……他都做到了。
　　安愿忽地想起什么来，自言自语道：“说到身材，盛总的身材保持得可真好啊……”
　　宋衍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着，扭头半是震惊半是犹疑道：“……你见过？”
　　安愿连忙否认，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见过！！！盛总明显是很守男德的人！”
　　宋衍：“？”
　　什么跟什么？
　　“他穿着衣服就能看出来身材绝对不差，不过穿得都很规规矩矩，连衬衫的扣子都恨不能扣到倒数第二颗，还不是守男德啊。”
　　安愿赞美了一番，再拉出一个冤大头当对比，“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住在剧组酒店的……顾总吧？他穿衬衫就总是露点锁骨，鲜明对比。”
　　宋衍：“……”
　　他想起来了，安愿指的那个人就是顾凌，盛昀的堂兄。
　　确实，从大哥的气质上看……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时的印象，像个男狐狸精。
　　“别瞎说。”饶是如此，宋衍还是觉得大哥有点冤，“背后编排别人干嘛。”
　　安愿说上了头，立即也觉得自己这样编排资方老板们不太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对对对，我冲动了。”
　　她把目光重新放回即将签署的合同上，宋衍则又开始看手机。
　　他的思绪飘得不着边际，脑海里总不断地闪回过去的情景。
　　要不是他强行控制了自己的思路，就几乎要往不该想的方向想了。
　　回到酒店，又是在曾经的那间会客室里，同样的两位高层领导，梅开二度。
　　不过气氛上看，却是完全不同。
　　安愿踩着高跟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两个领导坐在里面，面色沉重，脸色各个都像吃了几个苍蝇一样难看。
　　安愿啪得一声，把自己的小包扔在桌上，两个领导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
　　相比之下，宋衍就收敛了许多，只是平静地坐在对面。
　　安愿言简意赅：“签吧。”
　　宋衍拿过合同来，读了一遍。
　　是与经纪公司的解约合同，从条款上看，公司吃了很大的亏。
　　但是宋衍心里清楚，相比于从前他吃的亏来讲，这点亏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
　　合同里明确艺人方面不需要支付违约金，公司也必须足额支付已经收到的前期片酬，后期片酬的转账账户则改成宋衍的个人账户。
　　宋衍没有追究从前被公司吞掉的酬劳，他也知道就算追究了公司也无论如何拿不出钱来，很有可能会通过进一步压榨其他小艺人来支付给自己。
　　这么想着，宋衍就主动放弃了。
　　钱数也不少，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已经不算什么。
　　确认完条款，宋衍干脆利落地签了字。
　　其中一个领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脸上是极度的屈辱感，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拿了合同低着头走了。
　　安愿转身看他，笑道：“自由了。”
　　宋衍点了点头，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安愿抿了抿唇：“真得要谢谢盛总。”
　　宋衍神色一顿，半晌也点了点头。
　　安愿试探了一下他的神情，小声道：“衍崽，我说句可能不着边际的话……”
　　宋衍一怔：“……你怎么也学得这样叫我。”
　　安愿是从陆瑾那学来的：“显得亲密嘛。”
　　宋衍一时无言，总觉得自己现在在别人心目中的人设有点偏离轨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大家留下这种印象的。
　　他转而问道：“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说。”
　　“就是……”安愿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抿了抿唇，半晌笑道：“算了，没什么。”
　　宋衍：“？”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还都说一半留一半？
　　他无比迷茫，但是怎么追问安愿都不肯再说了。
　　最后宋衍终于破罐破摔放弃了，决定不操心大家都在瞎琢磨些什么，自己去酒店餐厅吃了点夜宵。
　　他原本想拿一份鸡汤面，但是看到上面浮着的油花，再想起安愿说的话，最终还是没下手，转身拿了一份白粥和酸豆角。
　　简单地吃完夜宵，他就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拿起手机，他发现关于锅包肉的热搜爬到了很高的位置。
　　估计也有剧组宣传的成分在。
　　《晨星计划》是周播剧，采用的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如无意外，再过几天就要宣布定档，下周应该就能首播了。
　　相应的，宣发肯定也要开始行动起来，这种自发形成热度的热搜自然不会放过。
　　他点进去，果然看到第一条一位群众演员发的配图微博下已经有很多热评：
　　@轻韵：【看着也太好吃了吧，而且这么一大份，免费的？】
　　@偷偷地：【这真是剧组盒饭？？水准有点过于高了。不是我说，我甚至感觉从卖相和分量上看看比外面卖得还好……】
　　@遗世：【我作证，真得是剧组盒饭，而且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剧组对每一个幕后人员都非常非常好，群演的日工资是其他剧组的好几倍。】
　　@或许你也喜欢梅梅：【我也证明，我是这个剧组的特约，吃过一次盒饭，真得说是业界良心都不为过，真得是很用心准备的，甚至还考虑了不同人群的忌口。】
　　@吧唧一下：【希望圈内都以晨星为标准好好内卷一下，不要老是搞天价片酬了，把这些辛辛苦苦还没什么姓名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的待遇搞好一点。】
　　宋衍一一读完，忽地沉默下来，心里的情绪沉了沉。
　　他也跑过龙套，当过群演，甚至还做过某些“顶流”的替身。
　　去年有一次，他客串了一个小角色，淋了一个多小时的人工降雨，也没吃上口热饭，就这么湿漉漉地回家了。
　　当时他还记得，打开家门的时候，盛昀一看到他，眉头就皱得死紧。
　　“为什么没在剧组换身衣服？”盛昀拿毛巾擦着他柔软的头发，“剧组还差一身衣服？”
　　宋衍鼻子闷闷的，说道：“还真差。”
　　安愿这几天正好不在，她没跟去，就没谁关心他的死活了。
　　盛昀催他去洗热水澡，等他洗完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送到了他面前。
　　宋衍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反而安慰他别生气：“没事，我是演员嘛，等我以后红了就不一样了。”
　　盛昀站在他身前，并不赞同：“这是什么剧组，小演员就不是人了？”
　　宋衍抬起头，笑他天真：“你不懂，这个圈子里都是这样的。”
　　盛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都是这样？”
　　宋衍点点头，给这个“圈外素人”解释：“娱乐圈里阶级观念很重的，是默认的潜规则。”
　　他垂下眼，睫毛一闪一闪的，把他眼中的落寞和委屈全部掩盖掉，不想让盛昀察觉到一分一毫。
　　时隔一年，此时的宋衍躺在柔软温暖的酒店大床上，身处大家口口相传的“豪门剧组”“良心剧组”里，蓦然想起那一天，盛昀在他喝着姜汤时低声说的一句话。
　　他当时未曾在意，现在却仿佛明白了的一句话——
　　“吃人的潜规则就不该存在。”
　　宋衍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忽然想给盛昀打个电话。
　　但是能说什么呢？
　　他苦思冥想，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汇报一下解约情况，顺便感谢他。
　　想到了就做，宋衍趁着自己还没怂，赶紧拿出手机来干脆利落地拨了过去。
　　盛昀很快接起了电话。
　　宋衍：“喂？你……在忙吗？”
　　盛昀简单回道：“有点事。”
　　“哦哦哦。”宋衍莫名一阵慌，怕打扰了他，“那你先忙”
　　盛昀没有让他先说，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宋衍张了张嘴，还没说出点什么，就发现盛昀已经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得太快，宋衍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晚上的……忙什么呢？
　　忙工作吗？
　　是问一句自己想说什么都来不及的那种忙吗？
　　宋衍胡思乱想着，察觉到自己隐隐的不悦，晃了晃脑袋，嘲笑了一下自己。
　　现在他们的关系……怎么也轮不到他不高兴。
　　盛昀是否挂电话，是否在忙什么事，是否态度冷淡，他都没有资格去考量，去计较。
　　宋衍放下手机，捂住了脸。
　　到底是怎么了。
　　他继续躺在床上，翻着微博，但现在的情绪跟从前大不相同，甚至越来越烦躁，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后，宋衍把手机扔到一边，瞪着空气发呆。
　　几分钟后，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宋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紧拿过手机，见到是盛昀的，也没多想按了接听。
　　屏幕上顿时显现出了画面，宋衍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视频电话。
　　虽然他不肯承认，但是心里还是为盛昀回拨了电话而感受到一点莫名的开心，所以都没有计较为什么是视频。
　　直到他看到屏幕上的盛昀那湿漉漉的头发，还挂着水珠的锁骨和光裸结实的肩膀。
　　宋衍：“……”
　　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瞬间僵住了。
　　盛昀正拿着一条毛巾擦头发，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随口解释道：“刚刚在洗澡，所以先挂了。打电话是什么事？”
　　他说完，再看向屏幕时，发现屏幕上已经没有宋衍了，入镜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盛昀笑了一声：“怎么了？”
　　宋衍把手机扔在床上，自己已经出了画面。
　　同时，他还是能看到屏幕上盛昀光裸如刻的肩颈线条，谁都能看出来他此时最起码没有穿上衣。
　　联想出来的画面实在太多，宋衍难以控制地呼吸紊乱，半晌低声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
　　盛昀挑了下眉，疑道：“什么？”
　　宋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小声说：
　　“不守男德。”
　　作者有话要说：
　　盛狗：给老婆看也算？（理不直气也壮）


第32章 在干嘛
　　宋衍说完这句话, 依旧视线不敢往屏幕上放，四处躲闪着。
　　等了半晌，他发现盛昀那边安安静静的, 并没有说话。
　　这就让他有点慌了。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守男德”的字面意义还是有那么点冒犯的。
　　万一盛昀平时没空上网冲浪, 不知道这是句调侃……
　　宋衍这么想着，就想赶紧解释一下，但还没等想出该怎么解释，就听到一声隐隐的轻笑。
　　虽然声音不大, 但是宋衍还是听出这明显是带着嘲笑意味的那种笑。
　　这就让他有点不服气了。
　　他脱口道：“你笑什么？”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盛昀说道：“好了，穿好衣服了, 可以把镜头拿起来了吧？”
　　“……”宋衍耳根有点发热, “哦。”
　　他拿起了手机，果然看到屏幕里的盛昀已经穿着妥当。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点不适应打视频电话，眼神有些躲闪。
　　“其实我们可以打语音的。”宋衍摸了摸鼻尖，“我刚刚给你打也是语音。”
　　“嗯。”盛昀应了一声，而后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想看看我呢。”
　　宋衍：“……”
　　他顿时就有点懵了，在心中疯狂思考。
　　盛昀是不是疯了？
　　还是出什么事脑子不对劲了？
　　他这时终于反应过来, 这两天盛昀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一改最初重逢时高冷得仿佛压根不想多看自己一眼的做派, 变得总在无意识地贴近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 宋衍忽地心下一颤, 有些复杂的情绪顿时弥漫开来。
　　许是见宋衍突然侧着头有些出神，盛昀问道：“所以找我是什么事？”
　　宋衍回过神来, 才想起自己要说的正事。
　　虽然从本质意义上来讲也不算正事, 只是随便找个由头说句话。
　　“……是想跟你说, 我今晚签了解约合同了。”宋衍还是觉得自己的目光不知道往哪放，下意识地垂着，“谢谢你帮忙，不然公司也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走。”
　　“没什么。”盛昀随意说道，“之后你就签星象吧。”
　　宋衍吃了一惊：“星象？”
　　盛昀点点头，笑道：“怎么？看不上？”
　　“……”宋衍抿了抿唇，“别乱说了。”
　　盛昀当然是开他玩笑的。
　　星象集团旗下的星象传媒，一般来讲并不直接签约艺人，就算有，也非常少。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得上。
　　盛昀收了调侃的神色：“不要想太多，并不是给你开特权。”
　　“我也有这种打算，培养一批自己的艺人，无论是培养模式和资源配置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盛昀解释完自己的想法，看向宋衍，沉声道，“你不是曾经也说过，现在许多公司对艺人……”
　　宋衍抬眼看向他，蓦然道：“……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他把盛昀的话给打断了，这让盛昀有些意外，但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宋衍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也知道自己打断盛昀说话有些突兀了。
　　但是他这是下意识的，也很急迫地想拒绝。
　　盛昀调整了语气，没有显出过分的探究来：“为什么？你签约后，公司也会更便利地为你提供条件。”
　　“就是不适合。”宋衍抿了抿唇，有些慌乱似的，但是语气异常强硬，“谢谢你的好意。”
　　盛昀非常不解，半晌想出了另一个可能，眼神顿时黯了黯。
　　“你……”他难得觉得有些不想面对自己即将说的话，“因为你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了吗？”
　　宋衍蓦得抬眼，眼睫无措地一颤。
　　他听出盛昀语气中压抑着的强烈疑问和试探，以及一丝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不安。
　　只是沉默了短短几秒，盛昀便重新换上了并无异样的神色，想要把这个话题暂时略过去，淡笑道：“没事，那就算了，没事就挂了吧，你……”
　　“不是的。”宋衍突然急急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盛昀的指尖已经几乎要触碰到挂断键了，听到宋衍的这句话，手指猛地僵住。
　　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居然又要栽在这只心性不定的小猫咪身上了。
　　刚刚重逢的时候下过什么决心来着？
　　无论宋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一面这么想着，盛昀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挂断电话，而是问道：“那是什么样？”
　　宋衍掩饰去眼里的慌乱，小声道：“我还不想红。”
　　盛昀皱了皱眉，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什么？”
　　宋衍抿了抿唇，像是在思考该怎么措辞比较好：“就是……我还没做好红的准备。”
　　盛昀还是没太听懂。
　　不过这么一想，当初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表现出非常想红的态度来。
　　虽然他想演戏，希望能接到工作，但是似乎对爆红这件事有些警惕，每每提起，还很逃避。
　　盛昀下意识地猜测：“怕……是非太多？”
　　宋衍眼神闪了闪，点了点头。
　　盛昀的神色似乎轻松了一些：“能理解。签了星象之后怎么发展也是你的选择，我们可以慢慢来。”
　　宋衍应了几声，像是很赞同他的说法：“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盛昀看了他半晌，轻笑道：“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宋衍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盛昀便提到可以挂电话，他也就顺着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宋衍仰躺在沙发上，长长松了口气。
　　他突然感到一丝疲累。
　　宋衍侧过身，拿过沙发上抱着的抱枕来，用力抱在怀里，捏来捏去直至有点变形了。
　　等到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他才猛然安静下来。
　　房间内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太久，感觉都刻进了骨子里，拔不出来。
　　也说不出口。
　　.
　　《晨星计划》是一部剧情紧凑的短剧，经过再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拍摄后，就基本过半。
　　与此同时，首播时间也已定档，稍稍预热后，相关话题就上了热搜榜。
　　结束一个大场景的集中拍摄后，宋衍的戏份也正式杀青。
　　虽然他是主演，但是他是杀青最早的一个。
　　当晚，依依不舍的陆瑾给他专门办了个送行小宴，走时拉着宋衍的胳膊声泪俱下：
　　“崽，你回去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去其他剧组也要照顾好自己哦，以后有机会一定来拍我的戏哦……”
　　宋衍连连应声，虽然被整无语了，但是散会后还是不忍心不管他，干脆亲自送他回房间。
　　凉风一吹，陆瑾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回酒店的路上，陆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最近盛哥有在联系你吧？”
　　盛昀自打上次出差，已经走了好一阵了，这期间似乎很忙，跟陆瑾连微信的联系也没有。
　　陆瑾趁着酒劲，十分好奇在自己这位情感导师的指导下盛昀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于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试探。
　　宋衍虽然觉得陆瑾突然这么问有些奇怪，但还是想了想如实道：“联系了。”
　　陆瑾眼睛一亮，心道盛哥真是上道，自己稍微一提点就自己学会了，赶忙追问道：“都说点啥呀？”
　　宋衍见他探身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八卦的小眼神都恨不能写在脸上了，皱眉道：“……就随便说说啊。”
　　陆瑾一愣：“比如呢？”
　　“……”宋衍简单概括，“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几点睡觉。”
　　陆瑾沉默了。
　　半晌，他颤声道：“就这？”
　　宋衍点了点头：“……嗯。”
　　老实讲，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怪。
　　第一天，他觉得盛昀大体是为了没话找话。
　　第二天，他觉得盛昀似乎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以前不怎么喜欢发微信报备的，或许是分手后改了。
　　第三天，他怀疑盛昀是把自己当备忘录。
　　陆瑾垂头丧气，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默默道等有机会了还是得给他加练。
　　沉默了半晌，宋衍问道：“陆导，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
　　陆瑾：“什么？”
　　宋衍有些犹豫，被陆瑾这个急性子催了催，才说道：“前年的十一月到去年的三月左右，你知道那时盛总在做什么吗？”
　　陆瑾愣了愣：“他在做什么？”
　　宋衍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盛昀那时在做什么，那几个月他在自己家，隐姓埋名地以情侣的身份住在一起。
　　但是他想知道，在盛昀的朋友眼中，那时他在做什么。
　　陆瑾仔细想了想这个时间，嘀咕道：“十一月到三月……他在国外啊。”
　　宋衍皱了皱眉：“国外？”
　　陆瑾点点头：“对，跑出去呆了一阵，谁也找不着他。”
　　宋衍抿了抿唇，觉得心跳开始加快了：“那他那时为什么要出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瑾冥思苦想：“没出什么事啊，就是出去玩了几个月，也是常事。那时他还没接手公司呢，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宋衍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了。
　　出去玩了玩。
　　不是出国玩，是来自己家玩了。
　　宋衍耷了耷眼皮，有些隐隐的不甘心。
　　至于还隐藏身份吗？
　　而且瞒得很好，甚至连陆瑾这样层级的朋友，都真得相信他是出国了。
　　旖旎一梦，他甚至都没有跟自己的朋友提过一次。
　　陆瑾倒没多想宋衍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件事，只是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毕竟他非常关心盛昀那个钢铁直男到底能不能成功把衍崽搞到手：
　　“回去之后，有空也跟盛总出去坐坐，别老窝在家里嘛。”
　　宋衍：“……”
　　他怔了怔，下意识否认：“我没有老是窝在家里。”
　　“呵。”陆瑾一脸看透一切，“你没有通告的时候，你那天的微信步数都是零！”
　　宋衍瞳孔一震：“……”
　　还可以通过这种角度判断吗？
　　陆瑾自夸道：“我的观察都是很仔细的！”
　　宋衍有些哭笑不得，半晌后又轻轻叹气。
　　他这下就是彻底离开剧组了。
　　好像……也不再与盛昀有瓜葛。
　　他们是因为这部剧又碰在一起的，现在自己从剧组杀青，以后还有什么机会见面吗？
　　他只是一个小艺人，而盛昀则是一个集团的总裁，就算他跟星象签了艺人经纪约，也没有理由跟总裁见面。
　　抛却别的，他们之间早就有了身份鸿沟。
　　想到这一茬，宋衍顿时就觉得有些隐隐的失落。
　　.
　　第二天上午，宋衍收拾行李回了南州。
　　刚回到家，他自己整理了一下家里，拜托安愿去朋友那里接汤圆回家。
　　他拍戏的这段时间，汤圆一直寄养在安愿的姐妹家里，还好汤圆跟她比较熟，去了新环境也没有不适应。
　　虽然汤圆回家之后还是胖乎乎的，宋衍还是感觉无比内疚。毕竟照常来讲，像他现在开始需要出差、进组的工作，就不该养猫。
　　奈何猫是盛昀捡回来的，到手里了总要养下去，现在再找领养又真得不太舍得，也担心到了新家没有现在水平的富裕生活了。
　　最近他的个人账户已经进账了一大笔，他也不用盛昀给买汤圆的口粮了，自己下单了一大批高星罐头和冻干。
　　顺便还有许多猫爬架和猫玩具，他想着把家里一直闲置的书房改一下，改成猫咪专用的房间。
　　大体收拾好后，宋衍坐在沙发上，汤圆一打送回来就粘着他，此时也跳到他的膝盖上不肯下去。
　　宋衍摸了她好半天，拿起手机把她伸着小脑袋求摸摸的样子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完，他自己看了一会，想了想，选择分享发送。
　　不多时，盛昀的回复就来了。
　　【到家了？】
　　宋衍回道：【嗯。】
　　盛昀接着评价照片：【看起来过得不错。】
　　宋衍看着这条回复，突然有点想问问他在做什么。
　　但是似乎又显得……
　　毕竟他曾经看到过一个网络上的说法，说问“在干嘛”，就是在说“我想你”。
　　……说我想你吗？
　　说不出口。
　　宋衍如是想着，默默打字：
　　【有点超重了，要减肥一段时间。】
　　他以为盛昀不会再回复了，却没想到盛昀还是回了。
　　他打开看了一眼，神色一滞：
　　【过两天我去检查减肥成果。】
　　宋衍盯着这句话。
　　心跳忽地乱了一拍。
　　这句话似乎稀松平常，但是看在宋衍眼中，却像是一个承诺，一个有关未来的计划。
　　即使离组，盛昀再去剧组时他们也不会相见了，但是还有别的机会见。
　　比如盛昀还会来看看汤圆。
　　宋衍蓦然相信人们说的，孩子是家庭的润滑剂了。
　　宋衍抿了抿唇，把唇角一丝不经意泄露的笑意掩回去，淡淡回了两个字，凸显自己毫不在意的情绪：
　　【嗯。】
　　那一头，盛昀刚刚结束会议，就受到了宋衍发来的猫片。
　　他还算满意，毕竟之前还在想宋衍怎么连回南州了都不跟自己报个平安，还需要陆瑾从中做中介告诉自己。
　　起码现在他还知道发个消息给自己，虽然是给自己看猫。
　　看到最后这“嗯”这个字的时候，盛昀轻轻啧了一声。
　　这么简单一个字，倒显得很高冷似的。
　　别的没学会，这小猫倒是把自己发消息惜字如金的毛病学去了。
　　正想着，盛昀听到身边的林秘书轻轻笑了一声。
　　他回头看去：“怎么了？”
　　林秘书正在看手机笑得一脸甜蜜，见老板发问赶忙收敛了神色，严肃道：“没什么。”
　　盛昀：“……”
　　他一时无言，说道：“我是单纯问你做什么，又不是要批评你。”
　　他的神情还不够和颜悦色吗？
　　林秘书哦了一声，心下吐槽盛总可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自带多少威严，嘴上说道：“收到男朋友消息了。”
　　盛昀眯了眯眼。
　　他对下属的感情生活一向宽容，情人节七夕520都准假。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在主动提出要见面，但是被“前任”高冷对待的时候还能接受下属给自己喂狗粮。
　　“又不是第一天收消息。”盛昀冷漠道，“值得你这么高兴。”
　　林秘书难得没察觉盛昀语气里那一丝丝的不悦，继续说道：“今早吵架了，他一直没找我，但刚刚问我在干嘛了。”
　　盛昀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能理解现在小姑娘的脑回路，问道：“问你在干嘛，这算什么好话？”
　　林秘书大发慈悲地给自家不上网的老板科普：“盛总你这就不知道了，现在都说，发在干嘛，翻译过来就是我想你。”
　　盛昀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林秘书以为他只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赶忙不提了，转而道：“这周六上午的董事会跟您确认一下，您要参会吗？”
　　盛昀皱了皱眉：“盛董会来吗？”
　　林秘书顿时知道碰上他的逆鳞了，小声道：“会，她要求您一定参会……”
　　“不去了。”盛昀冷声道，“我那天有事。”
　　“是赛车吗？”林秘书登时瞪大了眼：“盛总，您知道盛董明确说过不让您再开重机车……”
　　盛昀蓦得抬眼：“你很想给盛董当秘书？”
　　林秘书立即收声，垂下眼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嗫喏了半晌：“我只是怕您跟……”
　　盛昀低下头不耐地摆手：“不用你操心，出去吧。”
　　办公室大门轻轻关上，落地窗外的南州CBD灯火通明，光影点点。
　　.
　　宋衍洗漱之后，躺在床上。
　　汤圆趴在他的胸口，呼噜呼噜地撒娇。
　　陆瑾在微博上发了他的杀青照，以及送行宴的合照。
　　宋衍点了转发，为该配什么字冥思苦想半天，才勉强凑上了。
　　他点开大图看了一会，回想起晚上的场景。
　　当送行宴上，剧组大家都表现出了不舍，宋衍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剧组体会到这么强烈的凝聚力和真诚情感，一时也有些恍然。
　　在大家举杯祝他前程似锦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鼻头发酸。
　　觥筹交错，光影交织，眼花缭乱。
　　在这么多人潮中，宋衍忽地意识到，没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如果没有盛昀，他或许压根就没法战胜其他身负强硬资本的竞争者，拿到这个角色。
　　陆瑾的青睐也就孤立无援，也就无法拍出他想要的《晨星计划》。
　　剧组里，似乎没有人想起盛昀不在，也没有人觉得他是这个剧目的一份子，出于敬畏也好，忘记了也好。
　　毕竟盛昀大多数都只是在背后。
　　但是宋衍知道，盛昀亲手操刀的第一个项目，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即使他总是看起来蛮不在乎，毫不费力。
　　人到了夜晚，总是容易生出许多白天没有的情绪来。
　　昏黄的卧室灯光下，宋衍拿起手机，在盛昀的微信对话框中输入了三个字。
　　犹豫了几分种后，点击了发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反正不知道是哪三个字（不会大家都不知道吧！）


第33章 放下
　　【在干嘛】
　　宋衍发出这三个字, 自己都觉得自己肉麻。
　　还好从字面意思上看，也只不过平平无奇问候一声，算不了什么, 盛昀也肯定不会多想。
　　过了半晌, 盛昀一直没回复，宋衍等累了，退出去看微博。


第一集 首播定在后天，周六晚上八点。 
　　官博发了定档微博后, 广场上就都是带话题的讨论了，大多数都是表示期待的。
　　因为这部剧并没有流量参与，所以热度倒没有那么高。
　　宋衍随意看了看, 心道热度不高或许也是好事, 如果真得把热搜话题抬得太高了，怕就怕丁亦明家的粉丝要踩一脚。
　　丁亦明自打从剧组辞演后，倒很意外地安静了一阵，宋衍对此不知内情，只是猜测多半是受星象传媒的影响，可能暗里闹了什么不愉快，只得暂时掩盖锋芒。
　　不得不说，跟盛昀作对……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微信弹出了消息, 宋衍点了进去, 看到盛昀发来了一张照片。
　　从大幅落地窗看出去的CBD夜景, 宋衍认识这里, 知道盛昀是还在自己的办公室。
　　宋衍发消息道：
　　【还在忙？】
　　盛昀：
　　【嗯。】
　　【周六有空吗？】
　　他发了个位置过来，宋衍打开地图看了一下, 似乎是郊外山地脚下的一处越野赛车场, 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大型赛事, 平时接受预约。
　　宋衍不知道这个意思是要去开车还是看比赛，似乎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比赛，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关心这方面活动的缘故。
　　周六……
　　那天正好是首播日。
　　原本他的打算是在家里窝一整天，但是盛昀既然提出了，他就有些动摇。
　　盛昀没有联系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跟他可能很难再有机会联系了，觉得有些失落。
　　等到他联系了，他突然又觉得退缩，不知道该不该去。
　　这样下去，他跟盛昀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乱了。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动摇，盛昀又发来一条消息：
　　【那天有事？】
　　宋衍诚实地回复：
　　【没有。】
　　盛昀接着回道：
　　【那到时我去接你。】
　　这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看到盛昀这句话，宋衍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也不用再纠结该如何回复，干脆就听从他的话好了。
　　宋衍把手机放下，摸了摸汤圆的耳后根，有些出神。
　　自己这样……莫名有些像约会。
　　他跟盛昀之间从没有约会过，打从第一天起他就把盛昀带回了自己家住，从室友很快就转变成情侣了。
　　回想起来，他都不记得有过约会这种流程，毕竟当时也算是他主动的。
　　想起那天的事，宋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隐约觉得自己是有点丢脸的。
　　——
　　“……怎么了？”
　　“抱抱。”
　　宋衍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还是用带着哭腔的鼻音说出来的。
　　他只觉得很委屈，也很冲动。
　　“白天的时候我差点死了。”
　　“吊威亚的时候摔了下来。”
　　“当替身演员好惨。”
　　盛昀看着成为室友以来一直显得冷淡又平静的宋衍哭得鼻头发红，薄唇紧抿，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哭得这么可怜的人。
　　不过能让这只仿佛什么都不往心里放的猫咪哭得这么惨，那一定是精神都濒临崩溃了，绝不会只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
　　宋衍独自借着酒劲边哭边抱怨，慢慢发现面前这个人未免也太冷静了点。
　　都已经这么惨兮兮了，他也不来抱一下？
　　象征性地伸手抱一下也行啊！
　　不仅不抱，甚至连安慰的话也没说一句。
　　宋衍在一点点酒精的催化下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也有点责怪自己为什么先开口说什么抱抱了。
　　有点丢脸。
　　“算了。”宋衍丢下一句，站起身来想回卧室，“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宋衍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生气了？”
　　宋衍低下眼，用力摇了摇头。
　　盛昀觉得有些好笑：“不生气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宋衍挣了挣手，虽然这个动作的力度属于毫无震慑力，也体现不出决心的那种。
　　盛昀心想不跟喝了酒的人计较，于是耐着性子哄他：“那你说你希望我怎么样？”
　　宋衍嗖得一下子回头了，瞪着他。
　　刚刚说过了，难道没听进去？
　　猫咪的眼睛亮晶晶的，包了一汪隐约的泪，眼角鼻头都红红的，表情也十足地可怜。
　　盛昀眨了两下眼，反应过来了。
　　下一秒，宋衍被拥进了那个怀抱里。
　　“看不出来。”
　　盛昀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还挺会勾引人。”
　　——
　　“喵~”
　　汤圆一声叫，把宋衍的思绪拉了回来。
　　后面的记忆他就没有了，他只知道之后跟盛昀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了情侣的生活模式。
　　没有追求的过程，没有告白的仪式，甚至都没什么从靠近到牵手之类的暧昧进展。
　　就因为他一个冲动的“抱抱”给嗖得一下吧关系性质给改变了。
　　“哎。”
　　宋衍摸了摸汤圆的脑壳，嘀咕道，“太冲动了。”
　　确实是太冲动了。
　　那时他刚从宋家搬出来，之前在宋家住了三个月左右，是成年后唯一跟母亲和继父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光。
　　也是成年以来最令他不愿意回想的时光。
　　或许是因为在原生家庭受了太多委屈，也或许真得仅仅因为在吊威亚的时候差点出意外，冒出了一丝干脆及时行乐的不良心理。
　　然后就变成那样了。
　　手机响起来，宋衍接了起来：“安姐。”
　　安愿简单说道：“刚刚剧组通知，明晚要开个直播。”
　　“直播？”宋衍想到开播在即，猜道，“剧宣？”
　　“对，剧宣。”安愿解释道，“我也问了，感觉剧宣直播有点早，不过我估摸着可能是觉得目前的热度还是有点低，才想提前剧宣的。”
　　宋衍：“几点？”
　　“晚上八点。”安愿说道，“大概半小时左右，你不用太紧张，也不需要特别准备。”
　　宋衍笑道：“难得听你让我不用特别准备。”
　　安愿沉默了两秒：“你说的有道理，我要是这么说了，我有理由怀疑你会脸也不洗就出镜。”
　　她解释道：“主要是我觉得观看人数不会太多的，毕竟没有开播，官宣时的热度也差不多快下去了。拍摄期间唯一的一个热搜就是那个神仙剧组盒饭的话题了，不过这几天娱乐圈里争奇斗艳的，哪能记得那么多。”
　　她怕自己这么说会打击宋衍的信心，于是又补充一句：“当然，这都是因为还没开播而已。”
　　宋衍倒并不是真得很在意热度，只是对这种事有点生疏，犹疑道：“我没怎么直播过。”
　　安愿大咧咧安抚他：“就当跟自己的几个粉丝聊聊天了，难不成还能一堆人涌进来看不成？”
　　直播当晚，宋衍看着直播间左上角蹭蹭上涨的人数，当场就想把安愿那开了光的嘴给缝上算了。
　　跟他一起直播连线的是今天也已经杀青的一位配角演员，年纪比他还小一点，还是个学生，也没有怎么打扮，带了个鸭舌帽就出镜了。
　　看到人数蹭蹭上涨，鸭舌帽也非常震惊，半晌笑道：“宋老师的人气也太强啦。”
　　刚开播时，宋衍还能比较坦然地回答回答直播间里的问题，然而随着人数的上涨，他的舌头也渐渐开始打结。
　　还好鸭舌帽是个纯纯社交牛逼症小男生，又会说话又会表现，也吸引去了好多目光。
　　【衍崽怕不是害羞了】
　　【绝对是害羞了，都不太会说话了】
　　【救命，要不在场的各位先离开一半？让衍崽不至于说不出话？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走！大漏特漏！】
　　【没事，这不还有个小可爱吗，让他讲话，也好有趣】
　　【对对对，衍宝不讲话光出镜就赏心悦目啦！这张脸光看着就满足】
　　【也是，宋衍就安心当个花瓶吧】
　　【？？】
　　【？？？】
　　【那位阴阳怪气什么呢？黑子下场了？别来脏了我们直播间谢谢】
　　【花瓶个锤子，就知道黑这个，你家正主都不敢演了不是更怂吗】
　　【带谁下场呢神经病】
　　【别理他就行了】
　　【跟别人有关吗不要随便带别人下场OK？】
　　眼瞅着弹幕因为一句“花瓶”吵了起来，宋衍稍微有点意料之外。
　　鸭舌帽也不太敢耍宝了，生怕因为自己的处理不当给自己招黑，紧张地偷偷瞅宋衍的神情。
　　半晌后，宋衍看着维护自己的粉丝们被攻击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微微皱眉，低声道：
　　“大家不要吵了。”
　　他抿了抿唇，说道：“是不是花瓶，等开播不就知道了吗？多费口舌何必呢。”
　　【对对对！！用作品打他们的脸】
　　【无语，大家不要跟他们吵了，真没必要】
　　【安心看直播吧，等开播一切就见分晓了】
　　【＋1】
　　【同意】
　　弹幕的风向被拐回来了一点，但还是没能完全回归正轨。
　　正当宋衍思考该怎么继续调和一下直播间的氛围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五彩斑斓轰炸般的特效。
　　【wdtg送出990个摩天大论并塞进红包】
　　【wdtg送出999个火箭筒并塞进红包】
　　【wdtg送出999架邮轮并塞进红包】
　　宋衍眨了眨眼，看蒙了。
　　【卧槽卧槽卧槽有红包！我眼瞎了？？我抢了一百多！】
　　【我被金钱的光芒晃瞎了！！我抢了50多！】
　　【这是哪位大佬这么豪气！直播间这么多人，得发几千万红包吧……】
　　弹幕彻底被抢红包给吸引了目光，宋衍看着这个发红包的ID，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不多时，一条横幅又在直播间上划过：
　　【@导演陆瑾进入了直播间】
　　陆瑾还有一些自己的人气，直播间里也有一些冲着他来看剧宣直播的人，登时也热闹了起来：
　　【老陆上麦】
　　【老陆露脸！】
　　【是陆导发的红包吗？老板大气！】
　　【陆导大气！】
　　【@导演陆瑾：……想多了，我有那么多钱吗？】
　　虽然这么说着，陆瑾也发了个红包，不过金额就小多了。
　　【陆导小气】
　　【小气】
　　【小气】
　　【……】
　　看着一连串的小气，宋衍也笑出声来。
　　眼见氛围好多了，鸭舌帽也继续履行自己带节奏的责任。
　　一场直播就在这种热闹和谐的氛围结束了。
　　下了播，宋衍按了按带着笑意有些僵了的嘴角，瘫在沙发上休息。
　　才过了半小时，怎么感觉仿佛过了很久。
　　他想起“wdtg”这个ID，总是觉得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见过。
　　打开微博，他发现一个话题也上了热搜：
　　#wdtg是谁#
　　宋衍：“……”
　　果然，不仅他在意，大家也都很在意。
　　点进热搜里去，许多刚从直播间出来的粉丝们都在四处讨论这个壕气冲天的wdtg到底是谁，但是都没有结果，大多数人都倾向是哪个富婆大粉在控场。
　　宋衍隐约有些怀疑是盛昀，但是又不太肯定。
　　因为晚饭的时候盛昀给他发了微信，宋衍回了一句晚上要直播，他则说晚上有工作。
　　他感觉盛昀没必要撒谎。
　　另外，他现在彻底确定盛昀其实是个工作狂，说忙工作就绝对是真得在忙工作，六亲不认的那种。
　　关于“寻找wdtg”的话题热热闹闹了好久，倒是莫名其妙把热度狠狠带起来了，直播的回放也多了几百万人次观看。
　　一直热闹到大半夜，还是没人把这个ID到底是谁给扒出来。
　　宋衍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倒对这个人到底是谁感兴趣起来，好奇心促使他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发微信给盛昀。
　　【这个是你吗？】
　　盛昀许久没回复，宋衍猜他多半是在忙。
　　他没有催促，继续刷微博刷了一会，过了半小时才收到盛昀的微信回复：
　　【不是。】
　　宋衍倒不意外这个回答。
　　那就怪了，到底是谁呢？
　　盛昀又发来消息：
　　【你很在意？】
　　宋衍看着这条消息，莫名从屏幕上闻到一点点酸味。
　　【……当然不是，是大家都很在意，都上热搜了。】
　　盛昀没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说：
　　【明早八点我在楼下接你，起得来吗？起不来就推迟一点。】
　　宋衍回道：
　　【起得来。】
　　他这两天睡得很足，也睡得很早，基本不到十一点就睡了，八点下楼不成问题。
　　反正也懒得收拾。
　　第二天早上，宋衍果真顶着一头杂毛就下楼了。
　　出门的时候，他还隐约觉得要不打理一下比较好，但是想到是跟盛昀出去，又觉得多此一举。
　　他什么样子盛昀没见过？
　　虽说在前任面前总应该在意一下形象，但是宋衍倒没有这种想法。
　　毕竟现在跟盛昀之间不伦不类的，既不像约会也不像前任。
　　盛昀的车停在楼下等他，见到他头顶竖起来的杂毛，嘴角扯了扯：“你这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就下楼了吗？”
　　宋衍默不作声地上了副驾驶，闻言按了按自己的头发。
　　虽然自己不在意，但不意味着他愿意盛昀对自己的形象进行诋毁，于是沉默不语以示抗议。
　　盛昀没说什么，只是说一半藏一半：“我是不在意，只是……”
　　宋衍想问他只是什么，但是他又不肯说。
　　直到来到了越野赛车场，他才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着不远处几个全副武装在各种样式的重机车旁准备的男人，宋衍呆立了两秒。
　　盛昀在他身旁催道：“走啊。”
　　宋衍僵直地扭头：“你没告诉我还有别人。”
　　盛昀坦然道：“哪有别人？我们都是各自开各自的。”
　　“哦。”他又补了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得先打个招呼，都是老朋友了。”
　　宋衍当场无能狂怒。
　　说起来，他也好歹算个即将有热剧开播的演员了。
　　刚起床，素颜，头发都没理，就这样出门见陌生人。
　　“都是什么人啊？”宋衍干巴巴地问道，“你是想让我彻底无法靠脸在圈子里混饭吃了。”
　　虽然他也没这么打算过，但是主动跟被动还是不太一样的。
　　盛昀笑意淡了淡，低声道：“不是，都不是圈内的人。”
　　“什么？”宋衍有些意外，“那是……”
　　有工作人员送上装备，盛昀接过头盔，按在宋衍的脑袋上，打量了一下：“嗯，很合适。”
　　宋衍从没戴过这种头盔，一时有点懵。
　　盛昀满意道：“专门定做的，尺寸倒没什么问题。”
　　像是猫咪戴上了舞狮头套，不知怎的，还挺可爱似的。
　　宋衍耷拉下眼皮，觉得他脸上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于是抬手扒拉自己的头盔：“很丑对吧？你……”
　　盛昀把他手拉下来：“当然不是。”
　　抓住了他的手，盛昀就没放开了，一把拉着他到前面几个准备上赛道的人面前。
　　“哟，好久不见啊。”
　　“这是新朋友？”
　　“也没听你说过啊，欢迎加入。”
　　几个人纷纷打招呼，倒没人注意到宋衍头盔遮盖下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浅浅打了招呼，大家就都散了，有的去了自己的赛道，有的约了比赛。
　　宋衍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盛昀说“不是圈内的人”。
　　何止不是圈内的，从他们对待盛昀的态度和对他的称呼来看，似乎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但是他们提到的那个假名字，是盛昀跟自己恋爱时用的名字。
　　宋衍忽地笑了一声，转头看盛昀：“你还有两个身份呢。”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盛昀隐约感觉，宋衍并不是很高兴。
　　“一直都有。”盛昀定定地看着他，试图让他体会到自己话语的真实，“可我从没骗过你。”
　　宋衍不置可否。
　　骗身份，偏名字，骗经历，不算骗吗？
　　他一直都没有正面问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也有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
　　两人之间，似乎总是亲密无间，但也一直相隔甚远。
　　谁都有没有坦白过的东西。
　　盛昀见他不作声，继续道：“因为那时的我是真实的我。”
　　“或许这么说听起来像在找托词，但是我是说真的。”
　　“我想你大概会在意……但也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宋衍忽地抬头：“你不用说了。”
　　正想把当初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告诉他的盛昀猛地收声，皱了皱眉：“为什么？”
　　宋衍垂下眼，抿了抿唇：“你大概有你的理由吧。”
　　盛昀的眉头始终皱着，这话从字面意义上似乎像是原谅，像是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这点谎言了。
　　但是直觉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宋衍跟着盛昀去了一条专属赛道，道上没有任何其他人。
　　“带你试试。”盛昀把他领到自己的重机车旁边，“会害怕吗？”
　　宋衍的目光落在这台流光溢彩的重机车上，感到一丝惊奇。
　　他原本觉得不过就是摩托车，但是真得面对面看的话，又觉得非比寻常。
　　“这台车可以坐两人。”盛昀解释道，“是定制款。”
　　宋衍伸手摸了摸车身，觉得这台车的价格不会低于七位数。
　　盛昀将身上的装备整理好，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宋衍的。
　　宋衍抬起眼，看着盛昀把自己的头盔细心检查好，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只有十几厘米，在某些时候，呼吸仿佛隔着面罩轻微交错。
　　“上车。”
　　宋衍按照盛昀的指导，上了车。
　　“抱住我的腰。”
　　宋衍略微一犹豫。
　　虽然知道只是为了安全而已，但是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停顿了。
　　两人的身体紧贴，他感受到根本无法忽视的暧昧感。
　　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在疯狂地滋生，成长。
　　宋衍抬起手，环在盛昀劲瘦的腰上，两手交错，触碰到他腰带处冰凉的金属质感。
　　盛昀低声问道：“会害怕吗？”
　　宋衍摇了摇头，又想到盛昀看不到，说道：“不。”
　　“抓好。”
　　下一秒，他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向后一扬，双手也下意识地更加抱紧了。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的失重感在加重，身旁的景物飞驰得速度太快，让宋衍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头一次坐，还是有点害怕的。
　　但是在极端的刺激下，伴随着心跳的加快，一种奇异的情绪也在蔓延。
　　盛昀开出了一段路，就先慢慢减速停了下来，回身问宋衍的情况。
　　宋衍把面罩摘下来，半晌有点缓不过神来。
　　盛昀看着他，略有些担心：“感觉怎么样？”
　　宋衍的眼里除了恐惧外还有点亮晶晶的：“……挺好玩。”
　　盛昀听到这个评价，轻轻笑了笑，神情轻松了一些。
　　宋衍看着这台光华流转的重机车，想不到居然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也没想到盛昀这样看起来挺循规蹈矩的人会喜欢玩这个。
　　这么想着，宋衍随口说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开这个。”
　　盛昀低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还很多。”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还是我不知道你的比较多。”
　　宋衍心思还放在车上，一时有些没太明白：“什么？”
　　盛昀看着他，半晌低声道：“比如，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宋衍的手指倏然一蜷，视线一转，只是跟盛昀的目光触碰了一秒，便猛地转开。
　　心跳还没平息，依旧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耳膜，跟风裹挟在一起，像是在叫嚣着什么。
　　似乎终于到了那一刻一样，不愿意触碰的东西猛地被撕开，□□裸地展开在面前。
　　盛昀的声音隔着风，情绪复杂又绵密，刺进他的耳朵里：
　　“还比如……”
　　“你是不是也还没有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长嘴了！


第34章 别走
　　一年前的雨夜。
　　“我们分手吧。”
　　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 有隐隐的雷声阵阵传来。
　　盛昀怀里的汤圆被一声炸雷吓得跳下了他的膝盖，躲进了窝里不肯出来。
　　“你说什么？”
　　盛昀轻声问道。
　　他只觉得有些好笑，起身往宋衍那边去, 想揉揉他的脑瓜子看是在想什么。
　　宋衍站在客厅与餐厅的玄关处, 见他靠近，赶紧后退了几步，离盛昀始终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他不想靠近他。
　　更多的是不敢。
　　盛昀见他后退, 脚步也顿住了，神色越发疑惑。
　　宋衍的喉咙仿佛被什么给扼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声音也已经变了声调：
　　“我说了, 分手吧。”
　　盛昀猛地笑了一声：“我们说好的，这种玩笑不能开，你有什么误会说出来，我会好好解释。”
　　宋衍用力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说得很明白，这不是在开玩笑。
　　盛昀唇边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了：“……为什么？”
　　宋衍的呼吸快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慌不择路，高声道，“你太没有事业心了。”
　　盛昀先是皱了皱眉, 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的, 接着眼神暗下来, 明白了什么。
　　宋衍突然拔高的声音和慌乱的神色证明他在撒谎。
　　既然要用谎言去掩盖真实的原因, 那么明面上的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而被埋葬起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他也不想追问了。
　　追问的结果或许也只是自取其辱。
　　盛昀是在这一刻确定宋衍真得下了决心要结束。
　　宋衍从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 这个男人的长相毫不避讳地散发着攻击性和侵略感, 深邃又凌厉的眼眶中常常盈满倨傲又薄凉的神色。
　　但是后来却慢慢变了，甚至五官线条都似乎变得更加柔和，宋衍也不止一次得从他眼中看到注视自己时的点滴温柔。
　　几乎能让他无条件地、失去理智地沉溺下去。
　　但是此时，在昏暗的雨夜，宋衍却觉得这一直明亮的客厅吊灯都忽明忽暗，不然盛昀的眼神为什么会忽地黯淡下来，冰冷得一丝温度都没有。
　　宋衍做好了承受他愤怒的准备，但是并没有。男人只是问了他一句后不后悔，然后什么都没收拾，就摔门而去。
　　雨蓦然下大了，轰轰烈烈的雷声劈头砸下来，雨滴落地的声音仿佛一盆盆冰冷的水在窗外疯狂倾斜，让宋衍即使在温暖的房间内都感到彻骨的冰冷。
　　盛昀走得太利落了，一句话都没多问。
　　宋衍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真得渴望，渴望他多问自己一句，哪怕他按着自己的肩膀逼迫自己，哪怕他在家里打砸东西。
　　或许自己就真的会撑不住，说出来了。
　　但是盛昀没有，他一句话都没多问，就抽身了。
　　这甚至让宋衍觉得空落落的，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一点留恋和疑问都没有，这么轻松就放手了吗？
　　不过也好，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失落。
　　都是为了盛昀好。
　　——“如果你爱他，你应该让他走，你不要太自私了。”
　　对，这句话说得没错。宋衍一次次这样对自己说道，像是说服自己。
　　除了轰鸣的雨声外，房间内安静得可怕。
　　连汤圆都仿佛察觉到不对，缩在猫窝里，一双眼睛露出来，怯怯地看着宋衍。
　　宋衍缓慢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个刺猬，试图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或许在以后，自己还是很想问，为什么盛昀这么轻松就走了。
　　或许盛昀也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但是这些疑问都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从此之后的漫长时光，都不会再有瓜葛了。
　　.
　　“是我，开门！”
　　宋衍刚刚从床头柜把手机摸过来，按下了接听，就听到安愿的吼声。
　　宋衍闭着眼睛，把脑袋往被子里又拱了拱。
　　见没有回应，安愿继续按门铃，直到吵得宋衍实在没办法，爬起来给她开了门。
　　安愿怒目圆睁地走进来，紧接着看到宋衍仿佛飘着一样又回卧室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回……”话说到一半，安愿就愣住了，震惊道，“你这是好两天没通风了吧？窗帘也不拉？”
　　她把客厅通向阳台的窗帘刷的一声拉开，再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稍微通下风。
　　汤圆跑过来凑到她脚边喵喵叫，被安愿一把捞起：“怎么了这是？难得这么粘我……是不是宋衍都没搭理你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四处看了看，慢慢地察觉到不对劲。
　　厨房里冷锅冷灶，碗筷还放在消毒柜里都没打开，显然是好两天没开火了。
　　冰箱里打开，空空荡荡，自己前两天给他买的牛奶水果都吃光了。
　　“你这是要升天？”安愿怒气冲冲地往卧室去，“这几天就光吃那点水果？你不自己做你叫个外卖不行吗？这才两天假期你都过成这样，要是给你放个一个月假你不是直接饿死……”
　　宋衍窝在床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安愿把汤圆放到床上：“去，去骚扰他。”
　　汤圆拱着小脑袋爬到宋衍脖颈处，终究把他搞得没办法了，只好翻身爬起来。
　　“……你让我多睡会不行吗？”
　　安愿看了看他蜡黄的脸色：“你昨晚几点睡的？”
　　宋衍按了按太阳穴：“忘了。”
　　确实是忘了，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真得对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了。
　　安愿有些难以置信，接着就察觉有点不对。
　　她没有多说什么，先转身去厨房做点吃的。
　　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了，只有没吃完的大米，就拿出来做点粥。
　　宋衍又躺下来磨叽了一会，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也睡不着了，自己躺着让安愿做饭又过意不去，只得起身穿好衣服。
　　来到厨房门口，安愿回头看他一眼：“哟，舍得起来了？”
　　宋衍理了理头发，又觉得怎么理都变得更乱，干脆放弃了。
　　宋衍说道：“麻烦你了。”
　　安愿把粥放在灶上弄好，转身看他，叹了口气：“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宋衍神色晃了晃：“什么怎么回事？”
　　安愿一脸“休想瞒过我”的表情，说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跟当初失恋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你又失恋了？”
　　宋衍垂了眼皮，没精打采的，转身往客厅沙发上一栽：“差不多吧。”
　　安愿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他还承认了，登时惊得合不拢嘴。
　　她一溜小跑来到宋衍身边：“你说什么？你还真……？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衍看了她一眼，半晌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
　　“什么？？？？！！！！”
　　安愿蹭得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衍被她一声惊呼吵得按了按耳朵，虚弱道：“小声点。”
　　安愿半晌都没从盛总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前男友”这件事上缓过来。
　　足足花了五分钟，她才缓慢地理解了，接着便感觉确实有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我的天。”她猛然想起一件事，脸顿时涨红了，尴尬道，“那我岂不是等于当着他的面……说他不行……”
　　宋衍：“？”
　　安愿一脸愧疚地解释当时对盛昀说了宋衍前任不行的场景，让宋衍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安愿嗫喏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俩分手分得怪，你又说你们还没发生过……我还以为……哎，怪我多嘴。”
　　宋衍：“……算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那么久过去了，看起来盛昀其实也不一定往心里去了。
　　而且现在也不重要了。
　　“所以你是说，昨天他跟你求复合了？”安愿总结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宋衍闭上眼，自暴自弃地说：“放下了。”
　　安愿：“……”
　　她一脸无语：“你骗谁呢？”
　　她指着宋衍那要死不死的气色：“就你现在这状态，说是被深爱的人踹了才不为过。”
　　宋衍沉默不语。
　　安愿安静下来，也是觉得越想越不对劲。
　　没想到这两次，都是宋衍提了放手，但是事后又都是一副被狠狠伤心的样子。
　　安愿实在好奇，忍不住追问：“那你到底……”
　　宋衍忽地开口：“冰箱里好像还有鸡蛋。”
　　安愿的话被打断：“？”
　　宋衍继续道：“煎个鸡蛋吃吧，好饿。粥还早吧。”
　　安愿站起身：“哦。”
　　她从小照顾惯了家里的弟妹，听到宋衍提要求就下意识地起身去做，连自己刚刚想问什么都忘记了。
　　鸡蛋下了油锅，滋滋地冒香气。
　　这时安愿才意识到，宋衍这是在转移话题。
　　鸡蛋煎好，安愿把盘子递给了宋衍：
　　“首播情况你估计也完全没注意吧？热度很好，评价还不错。”
　　宋衍机械地咀嚼着鸡蛋。
　　安愿把接下来的日程念给他听：“这几天比较忙啊，该参加的采访都得提前备着，到时都作为物料。明天上午十点有个采访，明晚七点也有……”
　　宋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庆幸安愿没有接着问下去。
　　她一向很体贴自己的情绪，不愿意说的也从来不会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宋衍一直忙于通告，营业状态呆久了，渐渐地都习惯了。
　　只有偶尔结束工作的时候，他才想起那些不愿意面对的事，笑意立马就消失了。
　　结束一个采访，安愿跟他一起上了保姆车，低头看手机，说道：“还不错，答得效果不错。挺难得啊，你越来越擅长这些了。”
　　“是吗。”宋衍按了按眉心，“那就多安排一点吧。”
　　安愿发消息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他。
　　多安排一点？
　　她看着宋衍的侧脸，透过精致的妆容看到了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惫。
　　他还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多加这类工作，他除了演戏之外其他的都不是很关注，也似乎比较抵触。
　　尤其是这类单人物料越多，人气和热度就越高，但是宋衍明显有意隐藏自己，不愿意把热度带上来。
　　“你是……”安愿想了想措辞，说道，“不打算藏拙了？”
　　宋衍抬眼：“藏拙？”
　　安愿说道：“不是吗？你以前都很少在戏外出镜，拍戏之后也拒绝对你个人进行宣传，不是你在藏拙吗？”
　　宋衍垂下眼，淡淡笑了笑：“差不多吧。”
　　安愿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也是，从前那垃圾公司，你要是人气高了，什么黑料都来了，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现在就不一样了，你有粉丝基础，该吸粉还是得吸粉，谁跟走红过不去？”
　　宋衍靠着椅背，合上眼，不置可否。
　　无所谓了，红不红，黑不黑，会有什么样的舆论往自己身上来，他都不在乎了。
　　孑然一身，还怕什么呢？
　　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跟盛昀没有一条微信联系。
　　那天在赛车场上，他说得很绝，不仅仅是“爱过”这样带调侃的话。
　　“只有你还活在过去。”
　　宋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或许是因为这句话也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要活在过去了。
　　重新在一起，跟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盛昀现在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早就不需要他的陪伴了，没了他，还会有下一个，他还会过得很好。
　　就像盛昀当初一句话都没多问就摔门而出，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然后好好做他的盛家大少爷一样，现在的他还会有更好的人生。
　　仅此而已。
　　.
　　一个月后，《晨星计划》正式杀青。
　　与此同时，剧目也已经播到了第四集 ，相应的无剪辑版本也放出了，掀起了好大一阵风波，将《晨星计划》的热度和口碑都抬到了一个无可比拟的高度，最热闹的时候，更新日能占据50个娱乐榜热搜，真正实现无缝隙霸榜。 
　　相应的，作为主演的宋衍也热度大涨，短短一个月粉丝就翻了十几倍。
　　这让安愿忙疯了。
　　由于宋衍还没有签新的公司，虽然星象传媒发来了意向函，但是宋衍主张不回复，安愿也只得按他的吩咐做。
　　还好安愿有几个同样失意但是工作能力不俗的经纪人朋友，宋衍干脆全部招为己用，跟安愿一起处理工作。
　　似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又回到了从前，他的生活里似乎没有盛昀的影子了。
　　平静又死寂。
　　“今晚的杀青宴你得去，机票我买好了。”安愿看了一眼时间，宋衍刚好结束最后一个采访，来得及赶飞机，“行程全保密，不然我真怕临州那个小机场交通瘫痪。”
　　安愿涂着鲜艳的红指甲，全身上下都换了大牌，这短短一个也是她再也不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而是一大堆人上赶着找她联系工作，把她捧得气质都大不相同了。
　　宋衍从她手中接过口罩和帽子戴好，淡声道：“直接去机场吧，车停哪了？”
　　安愿叫了安保替他开路，小心地打探着宋衍的神色。
　　按照一般情况，今晚的杀青宴，盛昀也会参加。
　　一个多月来，她完全没有看到宋衍脸上任何负面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心情冷静又平和，好像完全忘记了盛昀。
　　但是直觉告诉她情况没那么简单。
　　一个月来宋衍成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狂，连带着自己都忙得不分白天黑夜，即使是因为努力工作的决心，强度也稍微有点反常了。
　　而且她发现，宋衍的眼神和表情，都冷静平淡得可怕。
　　简直像什么极端事件的刺激之后的过度反应。
　　安愿抱着这种心情，忧心忡忡地陪着宋衍飞去了临州，一路全副武装都没逃过不少站姐的火眼金睛，宋衍照例打了招呼，上了剧组的车前往杀青宴。
　　因为剧已播了四集，热度肉眼可见地喜人，所以杀青宴也理所应当地格外热闹。除了剧组成员，许多从前没有露面的投资人和与陆瑾相熟的导演也到场了。
　　安愿扫了会场一眼，发现并没有盛昀。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即转了眼神去看宋衍，见他目光淡淡的，还是像杯白开水，也没有四处看，仿佛什么异常都没有。
　　陆瑾率先上来迎接，跟宋衍好一通久别重逢般地拉家常。
　　宋衍接了全部的话，慢慢感觉今晚陆瑾也太多话了。
　　“陆导……”宋衍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盛总没来？”
　　陆瑾的脸色顿时一变，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哎呀……他工作忙。”
　　宋衍心里一跳，觉得有什么不对。
　　盛昀的工作当然忙，但是参加杀青宴本身也是他的工作，以他对《晨星计划》的重视程度，应该是排在第一位要参加的活动才对。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工作忙不能来，以陆瑾的个性，应该会对他提的，还得抹一把泪说盛总不在乎自己了。
　　宋衍皱了皱眉，感觉心里打了个结，根本无法放下，即使陆瑾已经去了其他地方应酬，他还是在意。
　　终于，宋衍还是没忍住，偷偷把陆瑾拉到了一个相对没人的地方。
　　“陆导，你跟我说实话。”宋衍的眼里显露出急切来，像是一颗石子被扔进了平静太久的湖面，“他……他为什么没来？”
　　陆瑾的表情僵了僵，看了宋衍半晌，眼里的神色非常复杂。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盛昀跟面前这个人可能有的纠葛，想起盛昀现在的处境，想起过往的许多许多事。
　　他闭了闭眼，像是已经压抑了太久，忽地长长叹了口气。
　　.
　　宋衍是飞奔出杀青宴现场的。
　　他知道陆瑾会为他打圆场，但是在场的人到底怎么想，他已经不在乎了。
　　最近的航班是30分钟后的，安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跟了上去，用最快的速度在机场紧急为他通过VIP通道买到了最近的航班，以及尽量帮他掩过站姐的镜头。
　　是夜10点，宋衍乘车驶行在南州的黑夜里，车内安安静静，但是他仿佛能听到车外风的呼啸声。
　　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他真切地听到雷鸣和暴雨声，跟他与盛昀分手时的那夜一模一样。
　　按照陆瑾的地址，他来到南州近郊的一座不算大的庄园，这里是星象地产开发的产业，所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最后，车子开到庄园东南角单独隔着一座湖泊的一号别墅前停下。
　　宋衍下了车，回身看到为他这趟行程忙前忙后地妆都花了的安愿，低声道：“谢谢。”
　　安愿在车内摇了摇头，笑道：“快去吧。”
　　.
　　一号别墅整个都是黑暗的，只有一楼玄关处亮着灯。
　　别墅大门外，站着好几个人，还有一些坐在旁边的假山石上，看起来都很颓废。
　　宋衍进了院子，几个人顿时警惕起来：“谁？”
　　宋衍还未开口，林秘书先认了出来：“宋老师？”
　　几个秘书处的人登时噤声了。
　　林秘书上前迎接，在黑暗下，宋衍看到她没有化妆，脸上都是泪痕，似乎刚刚哭过，难得的狼狈。
　　“他人呢？”
　　宋衍听到自己沙哑地问道。
　　林秘书摇了摇头，为宋衍让出路。
　　宋衍没再问什么，来到别墅门边，所有秘书处的员工都抱着好奇的目光看他，但是林秘书放了行，谁也不敢拦。
　　许多人眼中露出一点期待，把一些希望放在这个新晋流量身上。
　　宋衍推开别墅大门，走了进去。
　　黑暗得什么都看不见。
　　宋衍摸了摸墙面，把灯打开。
　　偌大的豪华别墅空荡一片，安静得几乎死寂。
　　一楼大概明显没有人，宋衍上了二楼，放低脚步四处寻找。
　　他注意到二楼的露台处，虽然依旧没有开灯，但是隐约的月光下，他能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劲瘦的身量几乎摇摇欲坠。
　　盛昀身材高大而挺拔，宋衍从未见过他如此颓靡的样子。
　　在那一瞬间，宋衍蓦然想到，当初分手时，他也曾经这样颓丧过吗？
　　“谁？”
　　盛昀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子，语气冰凉而警觉。
　　宋衍艰难地想说话，但是又发不出声音，只得清了一下嗓子。
　　只是这一声，盛昀就认出来他了。
　　盛昀倏然站起身，转过身面对他。
　　在月光下，宋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辨认出一片阴影。
　　盛昀：“你怎么在这。”
　　这声音陌生极了，有无比的距离感，让宋衍觉得心脏发颤。
　　半晌后，宋衍颤声道：“对不起。”
　　盛昀沉默半晌：“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当初无缘无故提分手，对不起还是不愿意复合，因为不爱了吗？
　　宋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
　　“对不起，这段时间没能陪在你身边。”
　　露台上有晚冬入骨的寒风阵阵刮过，明明不刺耳，但是宋衍却觉得耳边像蒙了一层雾，根本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鼻头和眼眶控制不住得发酸。
　　他不该到处接采访，不该到处风风火火的工作，他的热搜一天有好几个，但是都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他突然后悔了，就算他依旧坚信自己重新靠近盛昀或许会给他带来未知的伤害，但是他还是后悔了。
　　盛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宋衍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恐惧感，他好像能够看到盛昀那深邃的眼眶里盈满的冰凉与冷漠，这让他难以抑制地心悸。
　　明明是自己选择的，是自己亲手推远他的。
　　但是宋衍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好像要失去他了，好像难以挽回了。
　　宋衍向后退了一步，就像分手的那晚盛昀靠近时，他退后一步一样。
　　他转过身，仓皇狼狈地想离开，但是步子却沉重的迈不动。
　　身后传来露台上惨败的草木在风声中窸窣的声音，接着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
　　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揽入了怀中。
　　宋衍背靠着盛昀，眼神凝固了。
　　盛昀低低的声音把他深藏许久的理智和顾忌全部消融殆尽，他仿佛只能听见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开口。
　　低凉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得逞的轻笑：
　　“来了还走得了吗？”
　　——————
　　客厅内。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盛昀听完，神色有些哭笑不得，“我妈是失踪了，但是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她是故意的，只不过别人不知道。”
　　宋衍顿时满头黑线。
　　面前的盛昀以前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仿佛刚刚看的那出苦情剧场面压根就没真实发生。
　　宋衍耷拉着眼皮，脸色不怎么高兴，他隐隐觉得自己这是上当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不是因为担心盛董……才这样的？”
　　“担心什么？”盛昀挑眉，“担心她自杀？”
　　宋衍点点头，毕竟陆瑾就是那么说的。
　　“想多了。”盛昀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宋衍，“他们乱猜的。”
　　宋衍不太想搭理他，但是确实太渴了，只好接过水：“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闭门不出？别墅外你的秘书们还在着急地等呢。”
　　盛昀笑了一声：“他们是在找她没错，再不回来股价都要出事了，但是我无所谓，她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我管得了她吗？”
　　他定定地看着宋衍，挑了下眉：“好不容易有个借口，我趁机为失恋难过一会有问题？”
　　失……
　　宋衍抿紧唇，不信他这副鬼话。
　　盛昀很坦诚：“再者我不表现得惨一点，你还会来吗？”
　　宋衍蹭得一下站起来。
　　盛昀啧了一声：“怎么，反悔了？”
　　宋衍：“……”
　　这话说得让他进退两难。
　　“当然，除了以上的原因，还在思考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宋衍一怔。
　　盛昀低声道：“你说放下了，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没想通是为什么。”
　　宋衍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我没……”
　　盛昀站起身，走到宋衍面前。
　　两人靠得极近。
　　宋衍说不下去了。
　　盛昀低声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有句实话？”
　　宋衍睁大了眼睛，像是被戳穿了一样想辩白一下。
　　还没泡泡呀等他反应过来，面前蓦然一暗。
　　男人低下头，空气交缠，时间凝滞。
　　宋衍本能地闭上眼，思考能力消失殆尽，。
　　一切触感都放大了起来，挂钟的滴答声，自己的心跳声，和两人交错在一起的紊乱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ps现在的宋衍嘴巴欠下的债将来会用别的地方还的（bushi），别急


第35章 见家长
　　原来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 其他的感官会无限放大。
　　宋衍此时闻到了盛昀身上淡淡的薄荷草的香气，别墅里精心调制的香氛，安愿强行给他涂上的护手霜味道。
　　还有别的。
　　还有与他初次见面那夜的雨水气息, 每一个早晨从吐司机里散发处的面包焦香, 以及睡前腻在一起时被窝里的沐浴露余香。
　　都清晰地萦绕在鼻尖。
　　盛昀的唇触碰到他的唇角，浅淡又绵长，小心又急切。
　　“叮咚”
　　“叮咚叮咚”
　　楼下的门铃疯狂响起，盛昀的动作立即停住了。
　　宋衍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如梦初醒, 睁开眼就看到盛昀挺立的鼻梁，慌得猛然退后一步。
　　盛昀轻轻啧了一声，极度的不满都快写在脸上了。
　　他转过身, 迈开步子下楼往别墅门外走, 脚步里都透着无处安放的火气。
　　打开门时，门外的几个秘书还在门口或坐或站，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看到盛昀出来，几个秘书登时呆住了，接着看到他脸色还好，差点激动得哭出声。
　　“盛总！”
　　“盛总你可算肯出来了，我们都急死了。”
　　“对啊，我们担心你有事, 公司可不能没有你哇！”
　　盛昀：“……”
　　他耐心地等几个秘书哭哭啼啼完毕, 强行使得自己心态平和：“你们几点过来的。”
　　林秘书回答：“晚上七点。”
　　盛昀：“现在几点。”
　　林秘书：“……十点半了。”
　　盛昀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那你们这几个小时为什么不按门铃？”
　　一个秘书战战兢兢：“呜呜, 我们害怕您心情不好, 不敢冒昧按门铃……”
　　盛昀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他轻轻咬着后牙，一字一顿道：“那怎么刚刚又敢了？”
　　最后几个字终究是没压抑住火气, 声调大起来。
　　几个秘书都瑟缩了一下。
　　得, 刚刚看起来盛总似乎脸色还好, 不太像心情很差的样子，现在看来都是假象！
　　果然心情是很不好！
　　其中几人纷纷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林秘书，毕竟是林秘书提议按门铃的。
　　林秘书感觉许多视线投在自己身上，顿时如芒在背，紧张起来。
　　不是，可是刚刚宋老师进去了啊！
　　林秘书在心里叫苦不迭，难道这时候不是趁着宋老师安抚了盛总的情绪赶紧进去请示工作的好时机吗？
　　秘书们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盛昀憋着火过了好半晌后才自己消化了，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行了，说吧，你们按门铃有什么事。”
　　林秘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半晌道：“那个……还是关于盛董的消息。”
　　盛昀“啧”了一声。
　　林秘书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盛昀看了看林秘书，看看其他瞪着大眼又惊恐又疑问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得力干将，按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别管。”
　　盛昀给出了二字箴言。
　　几个秘书眼里顿时写上老大一个问号。
　　盛昀：“……”
　　他闭了闭眼，不抱希望地淡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摸透她的脾气吗，到底是她太收敛还是你们太蠢？”
　　秘书处主力们：“……”
　　砰得一声，别墅大门被狠狠关上。
　　院子里只有几声蛐蛐叫了。
　　大家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林秘书身上。
　　林秘书把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咽下去：“那个……往好处想，盛总看起来特别淡定，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他也出事了，各回各家吧。”
　　其中一个助理想了想：“不对啊，宋老师还在里面，我们是不是……”
　　林秘书急急打断他：“干嘛！宋老师的事你也管！你活腻了！”
　　她说到这，隐隐觉得明白了什么。
　　这个门铃多半不该按。
　　秘书们见她呆呆的，纷纷问她怎么了。
　　林秘书苦涩地笑了笑，三分悔恨二分无奈五分心伤：“没事，就是在想引咎辞职的申请一般都怎么写。”
　　.
　　宋衍没有下楼。
　　二楼的起居室相对于一楼客厅而言，并不算大，看得出来是平时私人会客的地方。
　　家具的风格很简约，制作却精致，许多细节处能看得出来是出自手工。
　　整体颜色偏暖色，色调明亮度都不高，配色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并不张扬的贵气。
　　角落摆放的摆件都比较富有艺术感，风格大不相同，像是从世界各处淘回来的。
　　每一处微小的地方，都体现出主人精细的巧思和独特的审美品位，符合他豪门贵子的身份。
　　宋衍慢慢地一件一件看过去，看到一处角落摆放的摆件。
　　一个粗陶制作的鸟哨，深黑色，做工粗糙，乍一看稍微有些突兀。
　　但是鸟哨外围的木制盒子上缠了刻意交错的麻绳，相辅相成营造出一种田园悠闲的氛围，倒完全不显得鸟哨在此格格不入。
　　盛昀跟他曾经一起去古镇玩，在街边买了这件鸟哨。
　　古镇街边，没什么可以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但是盛昀却觉得挺可爱的。
　　在回程的路上，鸟哨因为一次人群碰撞，摔碎了。
　　当时盛昀说无所谓，但是宋衍从他眼中看出一丝遗憾，想要回去再买却被盛昀拦住了。
　　回南州之后，宋衍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专门找个时间借口要出差工作，独自赶去了那个古镇，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第二天紧赶慢赶回家时，还因为没带伞却下了大雨，狠狠淋了一回，发了三天烧才好。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宋衍几乎都要忘记那段过往了。
　　分手的那天，盛昀是只身走的，连贴身衣物都没带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在身上，带到这里的。
　　宋衍一直看着那枚鸟哨，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碰一碰。
　　一阵脚步声忽地越来越近，宋衍反应过来，赶忙收手，规矩地站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盛昀来到起居室前，看着宋衍，抬手碰了碰鼻尖。
　　他的这个体现出不自在的细微动作顿时让宋衍想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耳根顿时就飘上了绯红。
　　盛昀走近了几步：“聊聊。”
　　.
　　室内，宋衍与盛昀面对面坐着。
　　小壶突突地冒着热气儿，盛昀进行了一番繁复的茶艺操作，看得宋衍有些惊讶。
　　终于，一小杯澄澈的茶液放在了宋衍面前。
　　他小心地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
　　他不懂茶，感觉不出来什么，不过香气确实挺雅淡的。
　　“小时候每次跟盛董吵架，她就会罚我来这静坐。”
　　盛昀低低开口道，“刚开始我很抵触，后来自己都想来这呆着了，紧闭都比跟她多说句话舒服得多。”
　　宋衍咽下茶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以作附和。
　　盛昀看着他，忽地伸出手。
　　眼见盛昀的手靠近，宋衍本能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面前的手停住了，宋衍也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也停住不动，没有拒绝盛昀伸手过来，微凉的指尖在自己唇边轻轻抹去了残留的水渍。
　　这个动作似有些过分暧昧，宋衍抿了抿唇，眼睛湿漉漉的，耳根绯红，显得有些无措。
　　盛昀的喉结微微滑动，嗓音低哑，带着一点轻笑：“我不会再让你跑了的。”
　　宋衍怔了怔，没听懂：“……什么？”
　　“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多。”盛昀说道，“总结的话，你这段时间好像在耍我。”
　　宋衍睁大眼睛，有些急切地反驳：“我没有。”
　　盛昀笑了笑，只是继续道：“后来觉得还有另一个可能，你被什么人逼迫，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宋衍：“……”
　　盛昀言简意赅：“说，是谁，我让他点头同意。”
　　宋衍闭了闭眼：“……不是你想的这样。”
　　盛昀反问：“那是什么？”
　　他的问话图穷匕见：“反反复复这么久，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因为什么跟我若即似离，不肯敞开心扉？”
　　他的语速很快，接着又缓和：“上次你说让我给你时间，我答应了。可是我还是没等到答案。”
　　宋衍呼吸紊乱起来，感受到盛昀灼灼的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感，听见他说道：“我觉得我可能永远等不到了，你就像一只失去安全感的猫咪，我稍微靠近一点，你就想躲。”
　　宋衍低着头，看着茶几上的小茶杯，和还剩一点点的茶水，觉得视野越来越模糊，像蒙了一层雾。
　　他的胸口一阵阵发酸，像被什么搅在一起令他难以顺畅地呼吸。
　　盛昀探了探身子，试图离这只躲起来的猫咪更近一些。
　　盛昀深而凌厉的眼眶里装满了这只猫咪杂乱的毛发和压低的耳朵，声音低而轻柔，引诱般地哄道：
　　“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飘飘地戳破了宋衍那层被剥得向薄纸般的防备心，许许多多背负太久的痛苦与枷锁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得沉重。
　　宋衍倏然抬起头，两颗泪几乎没有痕迹地滑落到下颌，声音微微地颤抖：
　　“你知道我妈妈吗？她叫陆枝南。”
　　“但她的艺名是露荷。”
　　盛昀神色一顿。
　　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宋衍用力抹去了下颌的泪水，扬了扬嘴角：“够解释了吗？”
　　盛昀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身旁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来。
　　他拿起来就想挂，却发现来电显示是盛婧。
　　他极其不耐地深吸一口气，接起来，目光划过低着头试图避嫌的宋衍，直接按了免提，怒道：“干嘛？”
　　盛婧声音冷淡：“火气见长。”
　　盛昀烦躁地简短问道：“说事。”
　　盛婧：“我在医院。”
　　盛昀笑了一声：“是吗，是因为吃安眠药还是因为割腕？”
　　盛婧轻轻啧了一声。
　　宋衍无可避免地一起听着，在心里想这一声可真像盛昀的语气。
　　母子俩一脉相承。
　　“都不是，是因为你妈我见义勇为教训欺负小姑娘的渣男，被打了。”
　　盛昀一阵沉默。
　　宋衍惊得抬起头，用口型说：“哪家医院？”
　　盛昀看着宋衍，读懂了他的口型，不情不愿地问道：“哪家医院。”
　　盛婧报了医院名字，就把电话给挂了。
　　宋衍见电话挂断，说道：“你快去吧。”
　　盛昀警惕地看着他：“刚刚的事还没说完。”
　　宋衍一阵无言，从盛昀的目光里看出一丝担心自己又躲起来，错过这次说清楚的机会的意味。
　　“这样吧。”宋衍叹了口气，心想或许自己真得把他给逼得过分了，小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总可以了？跑不了了。”
　　盛昀应了一声，站起身来：“那走吧。”
　　医院离得并不远，是盛婧常去的私人医院，保密性和隐私性都做得很好。
　　到达医院后，两人直接坐VIP电梯上顶层病房。
　　眼看着楼层快到了，宋衍跟盛昀打商量：“一会我就不进去了。”
　　盛昀想都没想，立即道：“不行。”
　　宋衍：“……我不跑。”
　　盛昀转头看他：“那也不行，你躲什么？”
　　宋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去看望盛董，合适吗？”
　　“哪里不合适？”盛昀倒十分理直气壮，“看望你签约公司的顶头大金主，合情合理。”
　　宋衍一时语塞：“……我还没签约。”
　　盛昀冷笑一声：“回去我就把负责艺人经纪的人叫来谈话。”
　　宋衍一个头两个大，急着解释：“……别。是我还没做好准备……”
　　盛昀压根不听他的真实意思，转而说道：“那就当见朋友的妈妈，不行吗？”
　　宋衍沉默了。
　　如果盛昀说是男朋友……他还能扯皮几句。
　　但是说是朋友，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电梯已经到了楼层，宋衍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是眼看已经走到病房门口了，再跟盛昀就这件事折腾也来不及了。
　　病房门口聚着几个盛婧的私人助理，正在跟医生说着什么。
　　见到盛昀走过来，大家纷纷迎上来，医生也转而跟盛昀汇报情况。
　　“……有一些软组织挫伤，不严重。盛董好歹是练过的，把别人给打骨折了……”
　　旁边的秘书替老板讲话：“盛总，这真不是盛董的不对，那个男的仗着夫妻关系，自己老婆都打，盛董看不过眼就出手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把自己从警察和盛婧嘴里听到的各种版本说出来，咋咋呼呼的。
　　盛昀按了按眉心，一句话不说，显然已经相当崩溃。
　　宋衍在一旁听着，有些目瞪口呆。
　　他只听说盛婧早年丧夫，一个人撑起偌大的星象集团，NANFENG其手腕和格局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离家出走，身边一个人不带，最后亲自上阵打架斗殴打进了医院？
　　……
　　他灵光一现，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他一直以来猜测的，盛昀隐姓埋名跟自己谈恋爱的各种原因，估计都是瞎猜的了。
　　什么豪门斗争，什么暗潮汹涌，什么仇家追杀，什么怕自己贪图富贵……
　　估计都是不着边的。
　　唯一的原因可能只是孩子随妈，四海为家。
　　而且宋衍还想起来，自己跟盛昀认识，就是因为自己在雨夜的街上碰到人偷拍，仓皇之中被盛昀帮了忙，他偶然受了伤，自己为了表示感谢把盛昀带去医院包扎还带回家当起了室友的。
　　……得了，全理顺了。
　　宋衍耷拉着眼皮，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年多来翻来覆去加工狗血爱情故事的自己。
　　他正在这重新修补世界观，那边盛昀终于听了个大概，作出了决定：
　　“行了，警察那边一定要对接好，既然咱们是占理的……”
　　秘书紧急传达：“这您放心！已经解决好了，警察局那边准备给个见义勇为奖，我们已经答应了……”
　　盛昀凉凉地笑了笑：“你在开玩笑吗？”
　　秘书：“……”
　　盛昀淡声道：“你还能星象工作的唯一原因是你是盛董的人，我动不了，所以你要好好抱紧她那根大腿。”
　　他不想跟这帮学渣废话，示意跟过来的林秘书给了参考答案。
　　林秘书娓娓道来：
　　“这件事要压下去，不要声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星象集团的董事长是一个……小孩子脾气闹失踪还跟人发生冲突打架的人。虽然这是见义勇为不错，但是这样一个董事长形象爆出来……对集团不好。”
　　盛昀满意地嗯了一声，最后凉凉地补充：“最重要的是，要不你问一下你们盛董，她愿不愿意让所有人知道她这个跆拳道黑段被打进了医院。”
　　秘书们：“……”
　　最后，事情解决，终于安静了下来，病房外就只剩盛昀和宋衍了。
　　盛昀回过头，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进去。
　　宋衍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奈何盛昀丝毫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抓住他的胳膊就往病房里走。
　　盛婧正躺在宽大舒适的病床上，一条腿上包了不少纱布，此时正一面看着平板刷金融新闻，一面喝着一杯红酒，走进来人也没抬头。
　　宋衍跟在盛昀后面，瞄见盛婧的状态，在心底默默道。
　　不愧是优雅永不过时。
　　他从来没见过盛婧，现在见到，发现盛昀长得真得很像母亲。
　　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五官明晰而大气，有时候盛昀会显出几分过强的侵略感，但是盛婧则看起来更加艳丽又柔和。
　　“来了。”
　　盛婧心情不错，抬起头来，目光却没有多留在自己儿子身上，而是立即被他身后的人吸引过去了。
　　宋衍猛地发现盛董事长的目光直直就落到自己身上，又发现她真得是毫不避讳地用力盯着自己，神色有些奇怪，登时有点无措。
　　干嘛这么看着自己？
　　盛婧看了半晌，忽地像是回了神一样，收敛了视线，优雅地举着高脚杯，看向儿子：“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盛昀冷笑一声：“没有你好。”
　　盛婧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盛昀。
　　嘴上跟盛昀说话，但是她的视线还是在宋衍那边晃来晃去，最后终于状似无意地开口：“这是你的……”
　　盛昀顿了顿，说道：“朋友。”
　　他不敢说得太过分，以免又惹急了身后这只猫子。
　　宋衍闻言，点了点头。
　　盛婧“啊”了一声，语气有点微妙，但是没表现出来，而是淡淡笑道：“辛苦你了，还来看我。”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看起来有点眼熟，你叫什么？”
　　宋衍如实说了名字，盛婧仿佛思索了一下，接着道：“是演员？”
　　宋衍点点头。
　　盛婧始终看着他的脸，低声道：“挺好看的……你是哪里人？多大啦？”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地串在一起，让宋衍有些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下意识地看向盛昀。
　　盛昀颇为不满，往宋衍身前站了站，挡住了盛婧看他的视线，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见到这个怨种儿子又插话，盛婧登时冷了脸，只得道：“你朋友来辛苦了，隔壁是陪护房间，让他去坐会吃点东西吧。”
　　宋衍心下明了，这是希望单独跟盛昀说话的意思，赶忙应了一声，离开了病房。
　　临走时他对上盛昀的目光，主动道：“……我就去隔壁呆一会。”
　　盛昀皱着眉目送宋衍离开房间，转头看向盛婧，不耐烦道：“还想说什么？”
　　盛婧不悦道：“我就想问问他……”
　　盛昀立即警觉起来，眯了眯眼睛：“你不要打听他，以后也不要单独见他。”
　　盛婧冷笑一声：“我对他怎么样了吗？瞧你那样子。”
　　“我就想问你，他真是你朋友？”
　　盛昀抬着下颌看着她，冷漠地点点头。
　　盛婧极其看不过眼地啧了一声：
　　“没出息。”
　　“怎么不是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の嫌弃


第36章 同居
　　宋衍离开了病房, 放轻动作把病房门关上，刚一转身就看到一排人神情各异地看着自己。
　　宋衍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秘书攥紧小拳头问道：“盛总挨打了吗？”
　　宋衍：“……啊？”
　　她跟另外四个人不站在一起，盛婧的助理们自成一体, 跟林秘书保持了距离。
　　听到林秘书这么说, 那边“阵营”里的一人反驳道：“啧，怎么说话呢。”
　　林秘书登时白了那人一眼，由于不敢声音太大惊动了病房内，只得压着声音, 不过还是能听出带着怒气：
　　“怎么，我说错了？”
　　那边的人立刻毫不示弱：“林秘书可别乱说话，盛董你也敢置喙吗？”
　　林秘书气得脸都有点涨红了：“你……”
　　盛婧的助理也不搭理他, 转而看向宋衍：“宋先生, 盛总怎么没出来？”
　　宋衍顿了顿，觉得这话问得奇怪，半是犹疑地问道：“他们母子私下说几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两个阵营的助理们都沉默了。
　　半晌后，有人说道：“母子私下说几句话没什么问题。”
　　另外一人接话道：“但是他们私下说几句话就有问题了。”
　　林秘书紧张得几乎要咬手绢：“要不去叫医生吧，这么久还没出来，要么是盛董被气出心脏病要么就是盛总被打不行了……”
　　宋衍：“……”
　　认真的吗？？
　　亲生母子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且林秘书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还要闹出人命吗？？
　　宋衍满脑子震惊，其实他刚刚进病房见到盛婧时，虽然觉得她明艳强势, 但是也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对亲生儿子大打出手的地步。
　　盛昀也不像是会把亲妈气到……
　　算了, 还挺像的。
　　宋衍想到盛昀有时那倨傲倔强到一定程度的大少爷性子, 要是真被惹急了不好说会干出点什么来。
　　宋衍想了想, 又听了听病房内的动静，看着面前这一排颇为紧张的助理们, 叹了口气, 安抚道：“应该没什么事,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很显然，他的安抚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大家依旧紧张神色不减，不肯离开病房门外。
　　宋衍一时无奈，他也不想就硬站在这里等着。
　　晚上的杀青宴他什么都没吃，就火急火燎地飞回了南州，又大起大落奔波了一番，现在还真又饿又累。
　　“请问陪护房间在哪？”宋衍问道，“盛董说我可以去那里休息。”
　　提到盛董，盛婧的助理们中一个年轻男人开了口：“跟我来吧。”
　　这人西装革履，身材高大，脸冷得像是冻在冰山里了，看得出来一定是盛董的得力助手，就是乍一看就让人不想靠近。
　　怕被冻着。
　　宋衍随他离开，来到隔壁不远的一个房间外。
　　年轻男人将他引到门外，也没替他开门也没说什么，就径自走了。
　　宋衍一声“谢谢”还卡在喉间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着年轻男人冷漠的背影离开，往盛董病房门口走去。
　　……莫名其妙。
　　宋衍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过分冷淡，虽说有些奇怪，但是想到他们对待林秘书的态度都那么微妙，也就对盛昀有几分尊重和敬畏，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他倒也并不在意，主要是没心思在意，因为他走进了陪护房间，发现客厅茶几上摆满了茶点和水果。
　　另一边的林秘书远远看见年轻男人对宋衍冷淡的样子，皱了皱眉。
　　她往那边走去，趁着男人没有回到大部队中，上前公事公办地淡淡说道：“你过来一下，盛总有些事需要传达。”
　　男人没说什么，冷着脸随她走了。
　　两人来到无人之处，男人一贯冷漠的表情瞬间破防，笔挺的脊背也弯下来：“小祖宗？有什么事不能之后说？在这也太不安全了。”
　　林秘书冷笑一声。
　　男人偷偷看了看四周，没人发觉这边，继续向女友告饶：“宝贝，刚刚不是我不帮你说话，要是说了肯定就被他们察觉了，咱这关系……”
　　林秘书冷眼看他：“不是为这件事。”
　　男人愣了愣：“那是？”
　　林秘书抿了抿唇：“我建议你不要对宋老师那么不礼貌。”
　　男人有些意外，疑道：“怎么了？我就是正常对待啊，不就是个普通演员吗？”
　　林秘书“嘶”了一声，顿时揪住了傻子男朋友的耳朵：“什么普通演员，你是不是傻？只是个普通演员他能跟盛总一起来看盛董吗？”
　　男人连连求饶，腰都不敢直：“可是那也最多是朋友啊，我们一贯都是这样的态度。对你不都没好到哪去……”
　　盛婧和盛昀的关系颇为微妙，尤其是在外人看来，不管私底下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工作方面，两人都要求完全不以母子看待。
　　说白了，在集团里，两人就是永远看不对眼，但是对集团利益永远并肩作战，权力和股份都相互制衡的两位掌门人。
　　相应的，两位掌门人各自手底下的人，关系也就微妙起来，明明在公司利益上总能极为默契地一致对外，但是平时相处却总是你呛我我呛你。
　　林秘书深深吸气：“不一样，宋老师跟我也不一样！”
　　男人想了想：“难道他的家世背景……”
　　林秘书：“……差不多吧。现在是一般，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男人哼了一声：“什么家世能比盛家厉害啊？”
　　林秘书实在不想多说了，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强硬地命令：“总之必须听我的！否则周末出游取消！你自己反省吧！”
　　男人被拿住了软肋，马上连连答应。
　　林秘书踩着高跟鞋走了，心里把这个不开窍的男朋友骂了八遍。
　　那帮傻子只能看出来是盛总把一位演员带到了盛董的面前。
　　却没一个人想到，这也是一个孩子把另一个人带到了妈妈面前。
　　简直明显得快把标准答案写在纸面上了。
　　确实没有比盛家更显赫的家族，所以巧了，给宋老师撑腰的家族搞不好马上就是……
　　陪护房间内，宋衍吃了西梅，接起了安愿的电话。
　　“嗯……没什么事，已经找到了，也没什么大碍。”宋衍应道，“对，我在医院，问候了一下。”
　　安愿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陆导那边也挺紧张的，他帮你瞒下来了，只说是有事，各种猜想估计也传得各种各样。他很想知道盛总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不敢自己问，只好辗转找到我。”
　　宋衍应道：“没什么，你让他安心，你现在在哪？”
　　安愿说道：“我先回家了，我本来想着在别墅等你，后来觉得……”
　　她清了清嗓子，嘿嘿笑了一声：“我觉得我有点多余，就走了。”
　　宋衍：“……”
　　他顿了顿，就明白了安愿的意思了。
　　他觉得略微有点尴尬，想起自己情绪破防疯狂往盛昀身边赶的样子……
　　属实是亲手打前一个月冷静渣男形象的自己。
　　“对了，盛总生你……生你气了吗？”安愿小心地问道，“毕竟你之前还是……”
　　安愿没说出来，宋衍也知道她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太不占理了。
　　原本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他现在已经知道盛昀纯粹是故意钓他上钩的时候，内疚心隐隐又少了点了。
　　毕竟自己还是被骗去了！
　　宋衍摸了摸鼻子：“……暂时还好。没事的，我自己的错我肯定认，他……”
　　算了，谁让自己理亏呢，盛昀怎么样都没法苛责他了。
　　安愿应了一声：“好。我还是觉得呀，有什么事你跟他说清比较好，别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他也有知道一切的权利呀，而不是这样莫名其妙被你推开，对吧。”
　　宋衍沉默了半晌。
　　他心想，她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隐瞒什么事。
　　“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
　　宋衍没有多说，把电话就挂了。
　　恰在此时，盛昀走了进来。
　　宋衍也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神色倒还平淡，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难道聊得还不错？
　　没吵架？
　　盛昀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也拿了点水果吃。
　　宋衍轻声问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盛昀：“今早开始。”
　　宋衍：“……哦。”
　　盛昀抬眼看他：“你呢？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宋衍说道：“一直都……”
　　他说到一半，剩下的“有好好吃饭”五个字说不出来了。
　　他轻轻叹息，转而道：“……没怎么好好吃。”
　　盛昀挑了挑眉，半晌笑出声来。
　　宋衍塞了颗西梅缓解隐隐的尴尬感，也知道盛昀在笑什么。
　　他也不打算编瞎话说自己过得很好，承认自己也吃不下饭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他越来越害怕自己在盛昀面前撒更多的慌。
　　慌言说得越多，就好像有更加无法修复的裂痕，他对此有种恐惧感。
　　不得不说，盛昀今晚演的那一出戏还挺管用的，当他以为盛昀真得打算因为被他伤害而用冷漠包裹自己，与他划清界限的时候，是真得觉得害怕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盛昀显然也比较饿了，多吃了几口。
　　过了半晌，宋衍又问道：“……盛董怎么样了？她提到我了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还是觉得刚刚在病房内，盛婧看自己的神情稍微有点奇怪，才想多问一句。
　　听到他这么问，盛昀的眼神忽然起了点波澜，表情也不太自然：“……没提到你。”
　　宋衍直觉有点不对：“真得？”
　　他抿了抿唇：“她不太喜欢我？有□□？”
　　盛昀皱了皱眉，将口中的葡萄咽下，抬头看他：“你为什么总是往坏处想呢？”
　　听语气，是稍微带点不悦了。
　　宋衍立即垂下眼：“……抱歉。”
　　他其实也能听出盛昀并不是真得生自己气，而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从前盛昀就说过，希望他不要总是抱着悲观情绪。
　　但是宋衍也觉得没什么办法，不管理智怎么看待，情感上的第一反应总是消极的。
　　盛昀看着他垂下的侧颜在灯光的照映下有些苍白，静静地看着他，语气低缓下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宋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盛昀放下叉子，问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汤圆现在是怎么喂的？你晚上要给他喂饭吗？”
　　宋衍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拐到这方面来，只是如实回道：“原本是我晚上喂罐头的，但是今晚我原本要去临州参加杀青宴，所以走前在自动喂食机里放了粮。”
　　盛昀点点头，确认道：“意思就是今晚不需要你喂？”
　　宋衍眉心一皱，闻到了不太对的味道：“……怎么了吗？”
　　盛昀站起身来，言简意赅：“那走吧。明天再把汤圆接过来。”
　　宋衍顿时懵了？
　　接谁？接到哪？
　　他抬起头，迷惑地看着盛昀锋锐的下颌线：“接到哪？”
　　盛昀一副这还用说的口气：“我家。”
　　宋衍张了张嘴，思考能力由于夜太深有点下降，一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但是又好像觉得就是这样，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你……是要抢……抚养权？”
　　盛昀闻言，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着宋衍仰着脸看自己，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三分不可置信和四分委曲求全。
　　盛昀：“……”
　　正在宋衍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乱，完全不知所措时，头顶就被温热的掌心覆住了。
　　盛昀的手在他头顶的软发上轻轻揉了揉，伴随着带点无奈的一声笑：
　　“是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和孩子都带回家！


第37章 回家
　　不得不说, 一个人要是又累又困的话，思考能力会下降很多。
　　比如此时，宋衍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抢汤圆的抚养权还要把人带上。
　　第二反应才明白盛昀的意思。
　　他立即站起来, 面露震惊。
　　盛昀看着他, 像是对他此时这样风云变幻的表情觉得很有趣味似的，微微勾了勾唇，轻笑说道：“你没得选。”
　　宋衍也不知道这句没得选指的是什么，他光顾着看盛昀眼中的点点光亮了。
　　好像有很久, 他没再在这双深眸里看到这样的神色，让他有些恍惚。
　　不得不说一个人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同时加上又累又饿的状态, Debuff叠满, 就会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举动。
　　比如，宋衍此时真得就坐在了开往盛昀家中的车上。
　　直到开出了一半的路程，宋衍眼见着周边的环境实在是越来越不熟悉，才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要干嘛。
　　之前从南州机场往那边赶的时候，由于心情太过焦急，宋衍压根就没注意四周的景色，眼下有个闲心看了，才发现盛昀的别墅其实还是比较偏远的, 人车都不多。
　　一般来讲, 富人区别墅建在偏远城郊是很正常的, 不过盛昀的这套房产还有所不同, 多半是因为星象集团所考虑到的高端性和便利性，这附近甚至还给配套了娱乐设施, 公园、私立医院、游乐场等都是星象旗下的产业。
　　想来也有些令人瞠目。
　　宋衍看着车窗外飞快往来的城市光影霓虹满目, 每一座楼宇都有清晰的星象集团的logo, 这让他莫名联想到了一个中二的句子。
　　“朕以江山为聘！”
　　宋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牙关打了个寒战。
　　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最近沙雕句子看太多了吗？
　　盛昀见他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他又在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担忧，于是说道：
　　“坦白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你最安全的时候。”
　　宋衍还沉浸在某些沙雕情境中没走出来，闻言回头看他，问道：“什么？”
　　“如果有任何人拍到你的照片，一旦与我有关，照片一定会先送到我手上。”盛昀对此没有颇为肯定，“那么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一条照片能够发出去。”
　　宋衍没说话，他其实对此也并没有怀疑。
　　想到了什么别的，宋衍像是想解释什么，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你……”
　　跟你回家的。
　　他不希望自己给盛昀留下一个是图他背景的印象。
　　本来也不是，这虚名凭什么担？
　　盛昀倒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却又觉得心下很服帖。
　　毕竟宋衍不再是什么都瞒着自己，什么都由着自己想，而是肯解释，肯为自己辩白，肯主动不让可能影响感情的芥蒂出现。
　　实在是大进步了。
　　这么想着，盛昀说道：“我没有觉得你是这么想，别想太多。”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能够被你利用也是件好事不是吗？总比直接被你扫地出门得好。”
　　宋衍：“……”
　　真是造了孽了。
　　也不知道盛昀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专往那些敏感处戳。
　　虽然能听出是开玩笑，但是听他这么说，宋衍还是觉得心里轻轻一颤，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很大的错事似的。
　　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哦。”
　　盛昀见他这垂头丧气的模样，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了，真把猫咪惹炸毛了还是得自己去哄，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回到了别墅区。
　　别墅区内虽然安静，但是也偶有人经过，全部都是盛昀这个层次里的人居住，估计不乏与他相识的。
　　想到这一层，宋衍主动把帽子和口罩戴好，不想图惹是非。
　　车子开进地库，他才把帽子摘下来。
　　从地库进了电梯，盛昀按下了第四层，宋衍猜出是要直接回卧室，接着便想到了自己什么都没带过来。
　　“我……什么都没带，怎么睡呢？”
　　盛昀随口道：“用我的。”
　　宋衍抿了抿唇，洗漱用品是可以，衣服呢？
　　“睡衣呢？”
　　盛昀语气坦然：“也有，别操心。”
　　“哦。”宋衍琢磨了一下，斜眼看向他，“你不会在你家里备了小尺寸的睡衣吧。”
　　盛昀笑了笑：“怎么？”
　　宋衍蹭得扭过头，有点赌气：“我不穿给别人准备的衣服。”
　　“什么？”
　　盛昀的神色凝滞，有点没听懂，直到电梯到达了四层，两人走进玄关开始换鞋，他才慢慢意识过来。
　　宋衍弯腰换鞋，盛昀低头看他，在他头顶用了点力气揉了一把：
　　“……你想什么呢？”
　　宋衍“嘶”了一声，直起身不满地瞪着他。
　　盛昀皱着眉长长吐出一口闷气，觉得解释起来都多余：
　　“除了我和家政人员，你是唯一一个到过这栋房子第四层的人。懂了吗？可以好好住下了吧？”
　　说完，盛昀就径自往里走。
　　留下宋衍在玄关处用已经不怎么转动的脑子翻译这句话，几秒后才明白过来。
　　宋衍站起身，把换下来的鞋子和外套整理好，耳根有点发热。
　　也是昏了头了，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方面，更要命的是怎么还说出来了。
　　搞得像是自己很吃醋似的！很在乎盛昀有没有在这一年内有过其他情人似的！
　　真是完了，一夜之间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大幅崩塌，盛昀指不定心里多么得意。
　　宋衍抱着这样懊丧的情绪，来到别墅四层。
　　整一层楼，除了主卧套间外，只有一间客卧、套外衣帽间和独立客用浴室，向南处还有一间花园阳台。
　　宋衍径自迈向客卧，生怕盛昀头脑发昏让自己住进主卧。
　　客卧面积相对小一点，但是也有接近一百平，除了打通的起居室和卧室外，也有衣帽间和浴室。
　　虽然装潢精致，但是宋衍能感受到房间内冷淡的气息，这意味着的确很久没有人住了，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盛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浴室里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衣帽间里有睡衣。”
　　宋衍转过头，看见盛昀倚在门边，已经把外衣脱了，只穿着贴身的衬衣，抱着手臂看着自己。
　　还好，他没说什么要让自己去跟他一起睡主卧的要求。
　　宋衍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盛昀另外嘱咐几句：“早上六点会有厨师来做早饭，管家会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打扫卫生，总之他们一般不会看到你，不用早起，随你心思就好。”
　　宋衍继续点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说道：“谢谢。”
　　仿佛像是来别人家做客似的。
　　真正到了盛昀的家里，宋衍才仿佛觉得跟他的关系更加微妙了，微妙带来的是些许别扭。
　　盛昀倒并不特别在意这种蔓延开来的生疏，能把这只猫拐回家就算是很大的胜利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如此想着，盛昀心下觉得挺舒坦，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平淡的视线在他身上晃了晃，最终只是低声道：“晚安。”
　　宋衍垂下眼：“晚安。”
　　盛昀离开了，走时还帮他把门给关上了。
　　宋衍照他的说法，先去衣帽间找出睡衣，果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还有些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浴室里盥洗台边摆满了崭新的洗浴用品，宋衍拿下一瓶，发现跟在剧组酒店里用的是同样的香型。
　　是自己喜欢的那类。
　　宋衍站在原地沉默，他并不知道盛昀提出要让自己住在这里是不是临时起意，是否是最近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抑或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自己会住进来的准备，所以任何一样东西都明显符合自己的喜好。
　　他抬起头，陌生的浴室里顿时平添许多熟悉的气息，都与自己有关。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有一点是确定的。
　　盛昀似乎完全猜到了自己会跑去客卧住，甚至连东西都准备在了客卧。
　　行，又被他拿捏了。
　　莫名其妙的，从今晚自己火急火燎赶去他家的那刻开始，宋衍就觉得自己简直掉落进了盛昀的圈套里，跑不出去了。
　　如果说为什么，只能说盛昀对他的了解远远超出他所以为的。
　　宋衍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无暇计较自己这么自投罗网到底对不对，快速简单地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夜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宋衍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梦，但是却完全不记得了。
　　体力恢复了过来，他换上了外衣，打算一会吃了饭就先去家里收拾东西再把猫接过来。
　　来到楼下餐厅，宋衍到盛昀在餐桌上看电脑，手边摆着一杯咖啡。
　　“醒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盛昀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早餐在保温柜里。”
　　宋衍没说什么，径自去厨房。
　　他还没完全醒，有点犯困，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
　　就好像回到了一年前，起床后盛昀已经将早餐准备好，让自己去吃的时候。
　　只不过差别在于，那时他们睡在一起，盛昀会早上来他床边把他叫醒。
　　但是即使只是现在这样，都让他仿佛忽然没了在床上颓靡一天不吃不喝的理由和向下堕的欲望。
　　还未走出几步，一声响亮的咣当声传来，接着是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宋衍立即站定，眼看着汤圆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
　　宋衍：“……”
　　他一时迷茫，转头看向盛昀的背影。
　　盛昀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他问就说道：“是我去接的，没有别人进去，放心。”
　　“汤圆的用品和你的东西我也收拾了一些出来，衣服和日用就不要带了，我今天约了人上门给你置办。”
　　盛昀站起身，端起咖啡走过来，淡淡道，“你如果觉得有什么遗漏，可以慢慢往这边带，今天可以不急，你下午应该有直播吧，微博已经有话题预热了。”
　　盛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宋衍给说蒙了。
　　“你……”宋衍蹦出一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
　　盛昀啜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你没有换大门密码。”
　　宋衍：“……”
　　对，就是想说这个。
　　盛昀勾了勾唇角：“这样可不太安全。”
　　宋衍：“……”
　　算了吧！不安全不也是你带来的吗！
　　他确实没换过，从前偶然想到过，但是没那么做。
　　除了懒得换之外，他也并不想承认或许是希望某一天能看到盛昀又一次出现在那座房子里。
　　宋衍转移了话题：“东西呢？”
　　盛昀带他去看，宋衍看着地上两个行李箱里的东西，倒带的都差不多了，基本都是自己离不开的东西，而衣服厨具小家电这类可以替代的都被忽略了。
　　宋衍按了按眉心，这是什么，隐私权完全被践踏！
　　不过比较尴尬的是，这眼前的全部东西，盛昀都见过。
　　自己的生活从来在他面前都是像个透明人一样一览无余，并没有任何秘密。
　　盛昀站在一边看着宋衍拣选自己的东西，沉默不语。
　　也是今天替宋衍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即使已经分手一年了，到现如今他还是对宋衍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这个人压根就没变过。
　　每一样他珍惜的东西放在哪里，哪一样是他不肯舍弃的东西，自己都非常清楚。
　　但是即使如此，盛昀还是觉得现在的宋衍身上蒙了一层雾，开始看不透摸不清。
　　盛昀一直以为，是从宋衍果决地提出分手那一刻起，自己开始不明白他，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把那层雾给拨开。
　　但是现在又觉得，或许是更早，只不过自己从未察觉。
　　来到了汤圆的专属房间，走进去一看，宋衍发现这间有着巨大落地窗的阳光房已经完全打造成了猫咪乐园，除了全新置办的爬架和各类用具外，汤圆最喜欢的玩具和垫子也带了过来。
　　宋衍沉默半刻，低声道：“这是你提早很久准备的吧。”
　　盛昀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汤圆显然非常喜欢这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温暖又明媚，猫瞳迎着阳光只剩下一条缝，尾巴高高竖着表现出她高兴疯了的心情。
　　宋衍站在汤圆身后几步，没有回头，直到盛昀站在自己侧后方。
　　安安静静的，或许都在看汤圆伸懒腰，上下跑动毛毛纷飞。
　　既然不用收拾东西了，宋衍就拿了自己的行李箱回房间，准备下午的直播。
　　盛昀没再来找他，不过多时就离开去了公司。
　　这之后约莫一周的时间，宋衍就没再跟他打过照面，白天各自忙工作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盛昀却整晚整晚的彻夜不归。
　　第一第二天还好，还能理解是工作太忙需要加班。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宋衍就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还能忙到一个星期都不回家吗？成天不回家是睡在哪里去了？
　　更极端的，宋衍忍不住有点胡思乱想，是睡到谁的床上去了？
　　刚刚搬进盛昀家里的时候，宋衍说服自己，就说自己是跟盛昀做室友，一起照顾猫。
　　但是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被带进了他家以后，就被他晾在一边的……
　　算了，那个词他还不想承认。
　　每次深夜回到家，发现盛昀不在的时候，就莫名有种失落感和愤怒感涌上来，有好几次他想给盛昀发个短信问到底住在哪了，但是又因为自尊心没发出去。
　　等到一周过后，宋衍的低落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他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向盛昀坦白了自己母亲的艺名。
　　当时被盛婧的事情耽误后，宋衍原本以为盛昀会另找时间跟自己谈，但是却一直没等到，不仅没等到，是直接不回来了。
　　这使得他感觉被吊着，不上不下的。
　　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越想越多，开始后悔自己跟盛昀坦白了自己不敢示人的秘密，也后悔为什么要搬进来自取其辱。
　　周末白天，宋衍正式官宣了一个代言，这是他出道以来拿到的第一个全线品牌大使的title，为此安愿兴奋了许久，他自己倒没什么非常特别的感觉，因为这之后也会有很多麻烦的工作。
　　果不其然，当晚他就受邀前往了一个时尚酒会，正是所代言的品牌所赞助的。
　　每次要去这种酒会场合，宋衍都能提前一整天做心理准备。
　　“哎哟，你何必这么紧张？”安愿在守着他做妆造，安抚道，“你现在可是有大热剧在播的人，你怕啥啊？多少人上赶着要跟你攀关系还来不及呢。”
　　宋衍合着眼闭目养神，不置可否。
　　安愿干咳一声，不说话了。
　　最近她刚刚知道宋衍搬去了盛昀家里的事，心里全是疑问，都没买来得及问出口。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恐怕也就自己知道了他们的惊天大秘密。
　　可不能再知道更多了，搞不好要被灭口。
　　安愿自知了解宋衍，但是却完全没有自信摸透盛昀的脾性，尤其是知道了自己曾经因为那句“不行”得罪了盛昀之后……
　　她就更加恨不能跟盛昀躲着点走了。
　　这场酒会出席的多数是时尚圈里的人，少数一部分有咖位有关联的明星艺人，对外关注度不高，是圈内社交场合。
　　虽说并不对外，但是由于主办方是几个颇有头脸的高奢品牌，所以来的人很多，更有不少人达不到参与门槛而不能赴会。
　　宋衍进场之后，原本打算找个地方惯例蛰伏一下，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周淳穿着一身碎花长裙礼服，提着裙摆向他走过来，笑盈盈道：“宋老师，你也来啦。”
　　见到熟悉的人，宋衍的警备情绪稍微放下了一些：“嗯，品牌邀请的。”
　　周淳笑道：“我也是。刚刚我还在看呢，心里还想都不太认识，就看见你了。”
　　宋衍跟她在自己杀青后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关系顶多也就是认识的程度，不过在这全都是陌生人的场合也就多了些熟悉感，就一起随口聊了些话题。
　　“杀青宴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两句，当时你……”周淳说到一半，忽地低了声音，往宋衍那边凑了凑，“呀，盛总也在！”
　　宋衍听到这个名字，平淡的神色变了变，反应了好几秒，才转身看过去。
　　果不其然，真得在众人追捧中看见了盛昀。
　　他今晚穿着一身颜色偏明亮的西装，比平时看起来更加随性一些，似乎是为了契合酒会主题定制的。
　　宋衍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他那张脸的一瞬间，顿时就觉得其他在场的明星艺人都有些黯淡无光了。
　　周淳抿紧唇，偷偷地小声笑道：“盛总好像个大明星呀。”
　　宋衍微微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盛昀身上。
　　受了一个星期的冷落，宋衍乍一看到这人，先是隐约的欣喜，接着就是不高兴。
　　很期待见到他吗？当然不。
　　见到了也只想不理他，或者吵一架，或者揍他一顿。
　　问问他凭什么彻夜不归，是不是平时也是这样，到底都做什么去了。
　　周淳还是嘀咕着什么，他也没听进去，一直保持着定定的目光，直到盛昀的视线忽地一转，穿越人群，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宋衍：“……”
　　糟糕，光顾着盛昀在跟别人交谈以为不会注意到他，盯得有点太肆无忌惮了。
　　估计眼神里也含着刀子。
　　宋衍立即把目光转移了，对周淳生硬说道：“对，你说得对。”
　　方才什么都没说的的周淳一头雾水：“啊？”
　　宋衍耳根发热，摸了摸鼻子找补道：“没什么。”
　　身旁有侍应生端着果碟路过，宋衍见到有喜欢吃的蓝莓，正要伸手拿一碟，周淳忽地碰了碰他胳膊叫他，动作便停住了。
　　周淳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去跟盛总打个招呼吧！”
　　宋衍目送着鲜艳欲滴的蓝莓走远，没精打采道：“……不了吧。”
　　周淳虽然比宋衍小一两岁，但是童星出身，对这些圈子里的人情世故就懂得多一些，知道像盛昀这样的身份，能有机会多刷个脸是最好的。
　　周淳“啧啧”两声，语重心长地教宋衍：
　　“当初咱们有剧目参演的时候把跟盛总的关系链建成了，但是毕竟咱们跟这种大人物还是差得太远，所以一旦不主动维护这个关系，就很容易断得一干二净了，白折腾啦。”
　　宋衍一时语塞：“维护……”
　　周淳点头：“对呀，不管让他记得咱们还是让别人觉得我们跟他关系好都行。别忘了他手底下有什么，星象传媒啊！手指里漏出来的资源都够我们红一阵了。”
　　宋衍：“……”
　　完全是无言以对。
　　不过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周淳已经不容他拒绝地拉着他的手就往那边走了。
　　围在盛昀身边的人还挺多，周淳还非常擅长地先于其他人寒暄几句。
　　宋衍在一旁听着，听到跟盛昀交谈的人说着什么“难得您大驾光临，实在是没想到，招待不周”之类的彩虹屁，盛昀则客客气气地回应，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吹捧。
　　啧。
　　真不愧是大少爷。
　　宋衍在一旁冷眼看着，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
　　周淳一番操作，最后不动声色地拉着他来到了内围。
　　宋衍是一万个不情愿，给盛昀敬酒的人已经够多了，还需要他参与吗？
　　盛昀目光一转，落在了跟自己搭话的周淳身上，同时也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她旁边的宋衍。
　　盛昀挂着矜傲疏离的微笑，接了周淳的敬酒，然后看向宋衍，淡淡笑着沉默不语。
　　周淳用手肘碰了碰宋衍的腰，示意他说词儿。
　　宋衍：“……”
　　宋衍抬眼看去，感觉在盛昀脸上看出了几分好整以暇的意味。
　　呵。
　　故意的。
　　宋衍憋着一股子气，周淳还在好意地催他，四周还都是人，他也只能把屈辱咽下去，端起酒杯偏开视线，小声道：“敬您。”
　　盛昀挑了下眉。
　　可真够敷衍的，就差凶巴巴地把酒杯往自己脸上怼了。
　　周淳也察觉到他态度有些不大对，立即紧张起来，想说点什么打圆场，就见到盛昀不仅没有生气，还轻轻笑了笑，用自己的杯子跟宋衍的碰了碰，动作像是逗小孩一样。
　　盛昀意味深长：“好久不见。”
　　宋衍咬了咬后牙。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
　　他凉凉地抬了眼皮看了盛昀一眼，都懒得多话。
　　盛昀转身对身边的人说道：“张总，我们去那边。”
　　宋衍站在原地，盛昀从他面前经过，也没多看自己一眼。
　　只是擦身而过，几乎到要分开的时候，宋衍猛地察觉自己的左手心被轻轻一碰，什么微凉的东西被塞进了手里。
　　他身体一僵，一动不动，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没有人的目光注意到自己，他才慢慢抬起手。
　　攥着的手心里，有一颗圆润鲜艳的蓝莓。
　　宋衍只看了一眼，便心跳一乱，立即把蓝莓攥好，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周淳也正在侍应生托盘上换酒，才慌忙地把手背在身后，右手拿起手机。
　　微信有一条来自盛昀的消息，时间是“刚刚”。
　　【你想看我就看，怎么眼神像是想吃了我？】
　　宋衍：“……”
　　手心里的这颗蓝莓也好，这条微信也好，都能证明盛昀一直也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还不忘用蓝莓调戏自己一下。
　　奇耻大辱！
　　宋衍咬紧牙关，开始思考怎么反驳他，比如说您想多了我是在看您身边那位影帝，还是说我只是在发呆？
　　他还没想出个结论，盛昀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好了，别生气了。上周太忙是我不对，今晚酒会结束记得等我，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盛·驯猫大师·拿捏得死死的·昀
　　（温馨提示：小心翻车！）


第38章 “小猫”
　　宋衍把这条微信看了几遍, 积攒了许久的憋闷才略微疏解了一点。
　　还算盛昀有脑子，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生气了。
　　刚这么想着，宋衍一咬牙, 才发现自己完全是陷入盛昀的拿捏里。
　　凭什么冷暴力自己一星期, 再稍微说个对不起就把这事过了？
　　还让自己等他一起回家，等个毛线球。
　　宋衍越想越不服，在手机上啪啪打字。
　　原本是想说他不回去了今晚就搬走，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去。
　　如果直接搬走, 算不算是……吵架后的离家出走？
　　宋衍皱了皱眉，对于直接出走这种行为，他有些心理阴影。
　　小的时候, 陆枝南似乎总在跟宋家人吵架, 宋家老太太动辄就让她滚。
　　那时他还小，被妈妈哭着抱走离开了家。
　　记得有一次，夜里很冷，还下着雨。
　　陆枝南抱着他，就没法打伞，伞撑得摇摇晃晃，冰冷生硬的雨点就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身上。
　　酒会上，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光影流转。
　　宋衍却在这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颈, 仿佛那里还有雨水砸上去的隐隐疼痛感。
　　要是他今晚搬走……那要么就不带汤圆走, 要么就得连夜带着她一起走。
　　对孩子不好。
　　宋衍如是说服了自己，把输入框里的句子删掉, 重新输入：
　　【我不认路？】
　　发送过去, 宋衍把手机收好, 脸上还带点憋闷。
　　盛昀这个混蛋……从前可从不这样，从不会让自己感到任何被冷落的感觉。
　　然而他也没法说什么，毕竟当初做“渣男”的那个人是自己，就跟现在在赎罪一样，感觉怎么发脾气自己都不占理。
　　宋衍憋着一口气，化悲愤为食欲把手心里的蓝莓吃了。
　　“耶？你哪来的蓝莓？”周淳正好看见，疑道，“还只有一颗？”
　　宋衍：“……”
　　他含糊道：“随手拿的。”
　　周淳笑道：“别搞得这么可怜，我给你拿一碟去。”
　　宋衍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为了自己的一些并不强烈的想法去争取什么，但周淳显然相反。
　　周淳还就真到处寻觅找到端果盘的侍应生给他拿了一碟果盘，塞进他手里。
　　宋衍看着手里的蓝莓，上面还挂着雪白的果霜。
　　周淳笑道：“宋老师，你这个太与世无争的脾气，有时候也不好。想做什么就做嘛，想说什么就说嘛。”
　　宋衍淡淡笑了笑：“谢谢。”
　　周淳摆摆手：“哎呀，都是朋友了，真得不用这么客气。”
　　宋衍拿起一颗蓝莓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顿时充盈口腔。
　　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真的可以吗？
　　如果不蛰伏，不让自己隐形，不把很多事埋藏心底，还能保证生活平静又安定吗？
　　“对了，我一会要去楼上那个拱形大楼梯拍照，你也去吗？”周淳说道，“我可是知道你好多天没发自拍了，一直不营业可不行，你家姑娘们都要急死啦。”
　　宋衍应了一声，安愿也是这么要求的，也正那么打算。
　　他低头看手机，发现盛昀没回消息。
　　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是在期待什么，立即把这种荒谬的念头收起来，放下手机。
　　管盛昀回不回呢？没人在乎！
　　正略微出神，宋衍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跟周淳搭话。
　　直到他听到周淳忽然冷淡下来的语气时，他回过神来。
　　来人他并不怎么认识，但是似乎也见过，印象里是一位武打演员，略微有点脸熟，留着寸头，五官刻薄得很。
　　男人看了看宋衍，眼神颇有敌意。
　　宋衍：“？”
　　他颇为不解，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男人结过仇。
　　周淳则神色明显地不自然起来：“有事吗？”
　　男人看了看周淳，又看了看宋衍，冷哼一声：“聊什么呢？聊得挺开心啊？”
　　宋衍微微皱了皱眉，看着男人的眼神也凉了下来。
　　周淳压低了声音，杏眼圆睁：“这是宋衍宋老师，你不要乱说话。”
　　“哟，我当是谁呢。”男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新晋红人儿，宋老师啊。”
　　男人的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宋衍，磨了磨后牙：“周淳，你这口味变了啊，喜欢这种小白脸了？”
　　周淳顿时气急：“高昊！”
　　听到名字，宋衍隐约想起来了。
　　武打世家出身，伯父和爷爷都是比较有名的武打戏明星，但是他这一支能力比较一般，靠着家族庇荫混口饭吃，在圈内风评不怎么样，都说他是仗着家里给收拾烂摊子的二世祖。
　　他平时不爱探听这些复杂无比的八卦故事，不过身旁总有各种风吹进来，也就了解一点。
　　宋衍并不想跟他产生明面上的冲突，同时也看出了周淳的窘迫和尴尬，于是向后退了两步，表现出不愿探听他们关系的态度。
　　然而高昊不长眼色，反倒跟上几步，露出挑衅的神色：“宋衍，你不会以为自己拍了部戏有点热度，就把自己当个人了吧？你这样靠一张小白脸红起来的戏子，在我们这种家世面前啥都不是！”
　　宋衍低垂着眼皮，轻轻啧了一声：“谁家？不是听说高老爷子八十大寿都没让你去，看你嫌烦吗？”
　　这个八卦也是之前传的，宋衍从八卦女王安愿那里听来的，当初没放在心上，只当个笑话听完就过了，此时却又想起来了。
　　还得感谢自己强大的记忆能力。
　　高昊黝黑的皮肤立即又红又绿。
　　这件事其实是假的，老爷子只是气话而已，奈何外面传开了，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特别不能提的痛处，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性子软脾气小的男人居然说起话来又冷又戳人，登时给他弄得气急败坏了。
　　眼看高昊要惹事，周淳急得眼角都发红了，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别在这丢人，要说出去说！”
　　高昊哪顾得了那么多，岿然不动得周淳压根拉不动他分毫。
　　宋衍瞥开视线想离开，高昊立即要去拽他。
　　然而高昊的手还没触碰到他，猛地看见什么，神色却是一凛，手立即缩了缩。
　　宋衍抬起头，看见盛昀和几位大佬正缓步走过来，似乎要去那边与谁交谈。
　　虽说没人注意到这边隐隐要爆发的冲突，但是高昊好歹有点脑子，绝不敢在这几位人物面前闹事，顿时收敛了不少，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衍站在原地，余光看着盛昀挂着疏离冷淡的笑与身旁人偶尔几句来回，目光也没往自己这边放，越过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被打了岔之后，高昊恶狠狠放话：“你等着。”
　　宋衍懒得应他，甚至都没回头。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看到周淳跟他走出了酒会大厅。
　　他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有些担心，然而听刚才的意思，他俩似乎有感情问题。
　　他跟周淳不算特别熟，贸然插手去管好像也……并不合适。
　　手机微微震动，宋衍拿起来，看到盛昀的消息：
　　【怎么谢我。】
　　宋衍：【？】
　　盛昀：【？】
　　宋衍此时却反应过来了：【……】
　　敢情盛昀是故意的，故意来这里刷个脸，让高昊不敢动手。
　　宋衍：【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盛昀回道：【是，小猫披着老虎皮也可以英雄救美。】
　　宋衍：“？”
　　什么披老虎皮，谁是猫？？
　　他怎么不知道盛昀什么时候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外号了。
　　想到汤圆那软乎乎没骨气的样子，宋衍自觉自己跟猫是一点边都不沾。
　　恰在此时安愿发来消息，催他去拍照。
　　他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回复盛昀，径自往大门外去，也没往盛昀所在的地方多看一眼。
　　另一边，盛昀在一众新的上前套近乎的人们之间，透过人群缝隙看到那只披了老虎皮的猫离开了酒会大厅。
　　身旁有人提醒他：“盛总，您在听吗？”
　　盛昀收回视线，眼里的几分隐约笑意立即消失，淡漠地扯了扯嘴角：“你说。”
　　.
　　宋衍顺着指示牌去拱形楼梯。
　　路有些难找，他作为一个不太分方向的路痴更是难找，对照着安愿给的定位好半天都没到。
　　绕来绕去的，反倒越来越僻静了，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走廊拐角，他停在原地，低着头看手机，想再确认一下自己到底在哪。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你放开我……！”
　　隐约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宋衍划着屏幕的手指一顿，听出这是周淳的声音。
　　他顿时抬起头，眉心皱紧。
　　这声音渐渐大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哭腔。
　　宋衍只在原地怔忪了几秒，便忽地加快速度，径自扎进了昏暗的走廊中，果然在走廊深处看见了周淳，和用力攥着她肩膀的高昊。
　　高昊首先看到了他，冷笑几声，先放开了周淳，对着她咬牙说道：“哟，叫救兵了？”
　　周淳猛地回头，脸上的妆都已经被泪痕冲花了，她没想到宋衍会找到这里来，呆滞道：“宋老师……”
　　宋衍跟高昊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对周淳低声道：“过来。”
　　周淳想迈步，却被高昊一把拽住胳膊：“你敢！”
　　周淳吃痛，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宋衍皱紧眉，冷声道：“你是很想去派出所蹲几天是吗？”
　　高昊蛮不在乎，把周淳大力往后一甩。
　　宋衍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去扶她，女孩瘦削的身体重重摔在在了地上，听得宋衍心脏一颤。
　　高昊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抬起头与他靠得极近：“你是不是很想尝尝我的拳头？来，比比？”
　　宋衍闭了闭眼，已经厌烦到了极点：“我没兴趣。”
　　高昊则嚣张地笑起来，他本身就是练武打出身的，自觉打宋衍这样的能一口气打八个。
　　“不想挨打就滚。”高昊瞪大眼睛，恶声道，“你跟她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
　　这句话其实挖了坑，他想激宋衍说出什么跟男女之情有关的话哎，他就可以拿这件事去抹黑周淳了。
　　宋衍当然也听得很明白。
　　他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痛得好几次想要起身都没成功的周淳：“我跟她是没什么特殊关系，她的事我是不该管。”
　　他顿了顿，轻蔑地笑了一声，接着道：“但是教训你这种畜生，每个人都有资格。”
　　高昊眯了眯眼，给宋衍下套没成功，更是气得拳头紧攥，在脑子里疯狂回想这人有没有家世，有没有靠山，来计算自己打了他成本有多高。
　　宋衍的喉结微微滑动，开始思考如果真得跟他打起来，那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周淳让她快跑。
　　他还是打过架的，虽然打得不多。
　　当初盛昀听到他这么说时，直接笑出了声，并不相信他，声称他这样细胳膊细腿儿不可能跟人打过架。
　　宋衍当时认真说，真得打过，还打赢了。
　　是上初中的时候，他被霸凌了太久，终于在同学辱骂陆枝南的时候被触碰到了最深的底线，跟一群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打了一架。
　　宋衍始终还记得那句辱骂陆枝南的话是什么，那些男孩子们刚学了侮辱人的词，说“你妈是个公交车”。
　　由于那一次宋衍打架打得几乎不要命，把别人反而都吓到了，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底线是母亲，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把这些事告诉盛昀的时候，宋衍始终情绪低落，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不堪的过往告诉盛昀，但是他那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盛昀当时说，他再也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然而……
　　一年过后，自己还是深陷险地了。
　　盛昀此时也在这座楼里，但是宋衍知道来不及叫他来。
　　要么就只能报出盛昀的名字了。
　　此时说一句“我男朋友是盛昀”是不是有点掉面子？
　　而且盛昀现在好像还不算他的……男朋友。
　　宋衍想到这个致命的BUG，抿了抿薄唇，而高昊已然撸了袖子准备动手了。
　　尖锐的手机震动声响起，宋衍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抬了一抬，他没来得及看，倒是高昊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盛昀”。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高昊动作一停，思索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向宋衍，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小白脸为什么会接到那位大佬的电话？
　　难道是虚张声势，假装的？
　　宋衍看了看屏幕，瞅了一眼高昊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略微一挑眉。
　　然后他接起了电话。
　　还按下了免提。
　　盛昀的声音就那么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在哪？”
　　高昊听到这个声音，腿都吓软了。
　　除了他确认这正是那位星象集团太子爷的声音之外，他还听到了从未在这位年轻大佬口中听到过的温柔语气。
　　宋衍回道：“跟人打架。”
　　盛昀那边沉默了一瞬。
　　接着，盛昀的语气明显冷淡下来，也带着些急迫：“别闹，发个位置给我，快点。”
　　宋衍还没来得及张口，高昊直接滑跪了。
　　“那个……盛盛盛盛总……不是这样的，我没动宋哥，我一根手指都没动！！真得！！！”高昊结结巴巴求饶，宋衍干脆也没挂电话，等他隔着手机向盛昀认错，“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再纠缠周淳和宋哥了，真得！我回家闭门思过！求您大人有大量……”
　　手机中传来“嘟嘟嘟”的响声，高昊的嚎叫戛然而止。
　　他呆愣地看向宋衍，几乎已经要哭出来了：“宋哥，您看盛总这是……什么个意思呢？”
　　宋衍低着眼看他，看见这张脸就有点厌烦，闭了闭眼冷道：“就是你可以滚了的意思。”
　　高昊还想向宋衍求求情，宋衍却打断了他：“再不滚，你就等着他……”
　　高昊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周淳站在一边，满脸泪痕，宋衍走过去扶住她：“伤到哪里了吗？”
　　周淳摇摇头，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宋衍安抚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以后再说。”
　　他虚虚扶着周淳的手肘带她离开，离开长走廊时，远远看到盛昀带着几个人正从楼梯上来。
　　宋衍有些意外他怎么找到这里的，盛昀已然看到了他，神色匆匆地快速走过来。
　　盛昀刚来到他身前，就皱眉道：“伤到了吗？”
　　宋衍连忙摇头：“我没事，周淳可能受了伤。”
　　盛昀紧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看向周淳，对身旁的人说道：“联系周女士的经纪人，先送医院检查一下。”
　　周淳转头对宋衍又道道谢，宋衍猛然想起什么，背过盛昀的视线，对她隐约道：“今晚……我跟……”
　　周淳冰雪聪明，察觉到他的眼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道：“你放心吧。”
　　宋衍点了点头，目送她被工作人员带走，然后看向盛昀：“谢谢盛总。”
　　盛昀神色已然恢复了疏离冷淡：“嗯。”
　　宋衍退了两步：“那我先去找我经纪人了。”
　　盛昀没说什么，径自转身走了，走前示意一个工作人员带他去要去的地方。
　　宋衍站在原地，隐约感觉盛昀似乎……生气了，这让他有点迷茫。
　　宋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没再迷路，终于与安愿汇合了。
　　拍照的途中，他还总觉得忐忑，好几次看手机却都没有盛昀的消息。
　　直到拍完照前，他才盛昀发来了一个定位，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意思是让他去定位那里汇合。
　　宋衍有些不爽，这是什么意思，感觉真是要多生疏就多生疏的室友关系。
　　虽说如此，他还是乖乖到汇合的地方等了。
　　夜色已深，宋衍在那里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等来了盛昀的车。
　　他压了压帽子和口罩，快速上了车。
　　车子开了出去，宋衍打量着盛昀的脸色，有些许不满。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你要晚点来，我等了二十分钟，冷死了……”
　　他半是委屈地说完，居然没等到盛昀的回复。
　　他转过头，看向盛昀冰冷的侧脸，看着前面的路就仿佛没听见自己说话。
　　“你……”
　　宋衍鼻子一酸，话也不说了，把剩下的委屈咽回去，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一个星期不回家，自己差点遇到危险也不多问几句，让自己在寒风里等了二十分钟一句解释也没有，还不理自己？
　　又不是他没事找事，他是见义勇为！对他甩什么脸子？
　　宋衍越想越气，一路没说话。
　　回到别墅，宋衍的憋屈简直快把心脏都撑爆了。
　　刚进了家门，他心道就两人在家了，一星期没有单独相处过，总该说两句了，没想到盛昀又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准备上楼进卧室。
　　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宋衍闭了闭眼，想有一个了断，大声道：“你等等。”
　　盛昀站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触碰到盛昀冷淡的眼神，宋衍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酸：“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生什么气？”
　　盛昀眯了眯眼，不可思议地冷笑一声：“我什么态度？”
　　宋衍将心中的委屈倾倒出来：“是你一星期有家不回，是你晾了我一周不理我，我刚刚为了帮周淳差点出事，又不是我故意找人打架，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了从前的事报复我吗？那也别不理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盛昀沉默了。
　　他站在楼梯上，那里比较昏暗，宋衍也看不清他的神色，隐约猜到他还是冷着一张脸，看自己能怎么哭出花儿来。
　　他终于下了决心，抹了把即将涌出来的泪水，抬了下巴快速迈步上了楼梯，打算回卧室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路过盛昀时，手臂却被紧紧抓住了。
　　宋衍停下脚步，猛地扭头，这回他看清了盛昀的表情，看见他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好像在笑自己似的。
　　宋衍：“？你干嘛！”
　　盛昀终于开口，颇为无奈：“你以为我是在报复你？”
　　宋衍瞪着他不说话，满脸都写着“难道不是吗”五个字。
　　盛昀长长叹气，说道：“前面的先不说了……你说我是因为你帮周淳才生气？”
　　“我是因为你居然直到麻烦火烧眉毛了才联系我而生气。”
　　宋衍微微一怔。
　　盛昀实在不知道这只小猫的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低声道：“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会联系我吗？”
　　宋衍沉默了。
　　他当时还没想好。
　　“所以，”盛昀的语气虽然柔和，但是异常严肃，带着些许警告，“以后不准让自己身陷险境了，你应该在发现情况的时候立即联系我，发位置给我，而不是让我得知你已经危险在即时再去找你，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他声音低沉，轻声反问：“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在危急时能求助的朋友都不算吗？”
　　宋衍顿时哽住了，他想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盛昀等他消化了片刻，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好了，晚上自己反思去吧。”
　　见盛昀想走，宋衍又叫道：“你等等。”
　　盛昀：“嗯？”
　　宋衍抿了抿唇：“你这一周夜不归宿的事还没说清楚。”
　　他自觉盛昀批评得有道理，所以颇为心虚，于是才想扳回一城，非得说清这件事。
　　绝不是因为在意盛昀的行程。
　　宋衍如是对自己说道。
　　盛昀说道：“你来我书房，我给你说。”
　　两人来到书房，盛昀把电脑打开：
　　“这一周我确实太忙了，有几天在办公室住，有几天很晚才回家，我回来时你已经睡着了，我走时你还在睡。”
　　他把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打开：“这里都有监控，办公室的和家里的都有，你可以随时来这里确认，电脑密码是你的生日。”
　　宋衍：“……”
　　宋衍盯着电脑屏幕，久久不语。
　　他当然知道盛昀说得是真的。
　　又白瞎琢磨了一周！
　　“我还以为……”
　　宋衍嘀咕了半句，又不说了。
　　他还以为盛昀在思考他母亲的事情，还没有结论。
　　盛昀转过身，轻轻笑道：“抱歉，我以为你不在意我晚上回不回来，所以没有告诉你。”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确实存着想试探一下这只小猫到底在不在意的心思。
　　宋衍闻言，立即抬头瞪他：“我是不在意啊。”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只是在监督你的男德修养，作为一个总裁，也很重要。”
　　盛昀蓦然笑出声：“是，劳烦你了。”
　　宋衍离开了书房，不想再看到盛昀那张脸了。
　　今晚自己的颜面可算是丢尽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衍先卸了妆，洗脸的过程中想起高昊来。
　　周淳肯定不会说出自己跟盛昀有私交的事，但是高昊……
　　以他那种人的龌龊心思，搞不好会如何四处编排自己和盛昀的关系。
　　想到这，他深觉不妥，把脸擦干又去找盛昀。
　　主卧里关着灯，宋衍以为他还在处理工作，便去书房找他。
　　他一面推开书房的门，开口说道：“我刚刚……”
　　三个字刚说出口，他立即收声。
　　盛昀正坐在书桌上，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对着电脑说着什么。
　　看见宋衍进来，他抬起眼，话头打住了。
　　宋衍愣在当场，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开视频会议。
　　救命！
　　盛昀怎么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他刚刚的声音岂不是被人听到了？？
　　宋衍直接吓傻了，盛昀的神色也略微有些不自然。
　　已经很晚了，他还以为宋衍会直接睡了，会议突然，压根没想到应该先通知他一下。
　　半晌后，盛昀按了按耳机，听到各位董事们的打趣轻笑和询问是谁。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瞬。
　　接着，宋衍就在惊惶和手足无措中听到盛昀开口，低沉的音色带着令人耳朵发痒的轻笑：
　　“抱歉，刚刚是……我家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叔董事们：年轻人真会玩。


第39章 想我了吗
　　宋衍是在盛昀刚刚开口时就赶紧背身走出书房的。
　　在轻轻关上门之前, 他听见了盛昀最后那两个字。
　　小什么？
　　什么猫？
　　宋衍站在门外有点发懵，然后绯红就爬上了耳根。
　　他刚刚进去是说了话的，会议那边的人肯定知道进来的是个人不是只猫。
　　那所有人都知道“小猫”是个爱称了。
　　宋衍默默捂住脸, 觉得盛昀一定是疯了。
　　难以抑制的羞耻感在心底蔓延, 都让他一时都记不起自己是过来找盛昀说什么了，默默回了客卧。
　　回到房间，宋衍随手虚掩了房门，看到汤圆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宋衍走过去撸了一把闺女的脑袋, 感到些许欣慰。
　　现在他跟盛昀住两间房，闺女哪一间房都可以去，甚至从她自己的房间出来溜达进盛昀的房间还要近一点, 但是她还是出现在了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孩子真得很喜欢自己！
　　宁愿多跑几步路还得来自己的房间！
　　宋衍这么想着, 对着汤圆的脑袋来了一口，幸福溢满心底。
　　他盯着汤圆黑黑圆圆的大眼睛，蓦然一顿。
　　盛昀给自己起这样的爱称，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很像一只小猫吗？
　　他沉默了。
　　奇异的温热感从心口深处蔓延开来，又好像曾经那样沉溺进盛昀深深的眸子里一样，被温柔地包裹起来。
　　.
　　书房内。
　　盛昀刚刚结束视频会议，按了按眉心。
　　也怪自己一时没过脑子，就直接那么说出来了。
　　当时的冲动大概是有一点在这帮老古董面前秀一秀自己正尝着恋爱的甜蜜, 所以才没忍住说了那句玩笑话。
　　但是真当被人意会并且打趣他了一番之后, 他又有点后悔了。
　　他深知自己的恋情一定会被无声地传播开来, 比水蔓延在平面上的速度还快, 顶多是没有人敢当面聊八卦，但是绝对人人都好奇。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认真考虑过把恋情公开一半出去带来的后果, 他并不想给宋衍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只能庆幸, 刚刚宋衍只是小声说了几个字, 并没有人猜出他是谁。
　　不过……不得不说，拥有一段被周围人好奇且祝福的感情，这感觉还挺特别的。
　　盛昀的嘴角微微勾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一支钢笔，直到手机响起，他看到一个并不常联系的人打了电话过来。
　　盛昀看着“赵池”这个名字，唇边的笑意消失，皱了皱眉。
　　他跟赵池只有工作往来，连工作上的联系也并不算频繁，这个时间已经是私人时间，打电话来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但是盛昀想起，除了工作往来之外，现在赵池跟他有一点却是相似的。
　　盛昀接起了电话。
　　那头许久没有声音，只有一些奇怪的杂音。
　　盛昀听出了端倪，皱眉道：“赵设计师，你在喝酒？”
　　赵池这下终于出声了，口齿甚至都有些不清晰：
　　“盛总。”
　　盛昀察觉出了什么：“有事吗？”
　　那边又是久久的沉默。
　　盛昀很有耐心地等了下去，终于等到赵池开口：“他走了。”
　　盛昀不语。
　　他没有问，但是这瞬间他就意识到赵池在说什么。
　　赵池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盛总，不是我不接受他，是真得没办法……你能理解吗？我好歹是个公众人物。”
　　盛昀面色冷淡，有些烦厌。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也过不去这个坎，我没想到他背负着这种东西，我跟他的矛盾会越来越多的。”赵池嘀嘀咕咕地，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打电话，倒像是自言自语，“他不相信我了，我再做努力也没有用……”
　　盛昀忽地开口，语调冰凉：“赵池，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警告你……”
　　他眸色深深，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带着的威胁意味：“不要影响宋衍，是我最后的底线。”
　　“宋衍……宋老师……”赵池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口齿越来越不清晰，“盛总，以后你就会懂我的。”
　　“他们是兄弟，他们有着一样的身世，耻辱感贯彻他们的一生，也不想让你背负上这种耻辱……”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根本不相信你会接受他。”
　　“最后他就会说服自己，不再爱你。”
　　最后一句几乎像是梦话，细微地听不太清楚。
　　盛昀眼中的愤怒却像是一把火被浇上了油，瞬间燃起来。
　　他倏然站起，对着手机最后重复一次：“我说过了，不要影响他……”
　　他咬了咬后牙，补充道：“……和我。”
　　说完这句，他把手机猛然扔了出去，砸在了墙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盛昀微微躬身，双手撑着桌子边缘，呼吸急促而紊乱。
　　他闭了闭眼，想起这几天所知道的东西。
　　露荷，二十多年前红极一时的艳星。
　　拍摄有争议的F级电影出道，短暂的三年演艺生涯像是铺满了鲜花与污水的路，一路走来名声大噪，与此相伴的则是从未消止的桃色新闻。
　　在每一个场合，她的容貌和身材都会成为其他人打着“开玩笑” 的幌子而起哄打趣的焦点，从演艺圈到观众都对她的私生活津津乐道，光是跟她传过绯闻的男星和导演就不下二三十个。
　　正当红时，她宣布息影，退圈结婚生子。
　　她彻底销声匿迹的第五年，有以爆料真实八卦为卖点的媒体称她并没有结婚，而是未婚生子。
　　孩子的父亲不详。
　　很快，这就被传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最后广为流传变成一个恶俗段子的版本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
　　这种恶臭不堪的调侃很快就蔓延到了那个孩子身上，许多人曾热衷扒出孩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叫什么名。
　　甚至那时还有一个公众人物在脱口秀上说道，不知道那孩子长得是不是像妈妈一样好看，在座的诸位还有机会。
　　虽然后来这个艺人主动道歉，但是却只消停了两个多月，完全没有影响他之后的演艺工作。
　　二十年过去，许多与她相关的内容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除了岁月原因之外，也有人为抹去的痕迹。
　　盛昀也是费了些心思才找齐这么多相关的旧闻，他并没有委托秘书去办，全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直到此时，盛昀才意识到，自己对宋衍的身世知之甚少。
　　因为宋衍从来都绝口不提，即使提到了也尽可能转移话题，所以他除了猜出他的父母应该早早离婚，家庭关系也非常不好之外，其他并不清楚。
　　他从未想过这是件很要紧的事，因为他自己的家庭关系也没好到哪去。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是宋衍一直背负着不肯放下的枷锁。
　　“……总有一天，他会说服自己不再爱你。”
　　盛昀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赵池这句话像一个惊雷，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的喉结不安地滑动了两下，接着快步离开了书房，往客卧方向去。
　　.
　　宋衍闭着眼睛，花洒流出的热水从他的眉眼处滑下。
　　他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宋衍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这一周来盛昀没怎么搭理自己就失落了好些天，又因为他对自己解释清楚了，心情就又好了。
　　老实讲，盛昀今晚对他说的，也让他蓦然觉得有些心惊。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危急时能求助的朋友都不算吗？
　　这句话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似乎真得从未指望过从盛昀那里得到帮助。
　　他可能会找安愿，会找弟弟，但是不会找盛昀。
　　这种行为是下意识的，从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盛昀开始，他就彻底把盛昀划出了可以替自己分担烦恼的名单中了。
　　他喜欢盛昀。
　　他希望盛昀也喜欢自己。
　　那他就要努力变得值得被喜欢。
　　宋衍是这么想的，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么做的正确性。既然要变得值得被爱，那就不该麻烦他，不该让他烦恼，也不该把自己不可示人的黑暗面展现出来。
　　非常合理。
　　也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太合理，因为盛昀似乎因为自己这样做而不高兴了。
　　宋衍把花洒关上，轻轻叹气。
　　恋爱这种事真得很难懂。
　　他把身体擦干，只穿了一件睡衣，下身除了内裤外没穿别的。
　　睡衣略微有点长，还穿出了男友睡衣的效果。不过他只是图方便，打算直接钻进被子里睡觉了。
　　洗过澡后，一身轻松，他原本就还不错的情绪就又高了点，步伐轻快地走出了浴室。
　　他正要叫汤圆，忽地察觉到不对。
　　余光里似乎有个人。
　　宋衍顿时呆在原地，看着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的盛昀，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
　　盛昀站起身，汤圆从他膝盖上跳到了别处。
　　宋衍终于把舌头捋直，说了句完整的话：“你怎么在这？！”
　　他还没等到回答，就注意到盛昀深黯的目光，然后猛地想起自己没穿裤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下完全是用超乎寻常地反应速度一下子蹿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惊恐地看着盛昀。
　　盛昀眼看着宋衍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眼眸微眯。
　　他低声问道：“躲什么？”
　　宋衍抿了抿唇。
　　不躲才不正常吧。
　　好歹也是分手一年，还不欢而散的那种。
　　就算现在慢慢在和好……
　　进度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宋衍想说去年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没进展到那一步，但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了。
　　毕竟盛昀大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里，也不一定就代表着他想做什么了。
　　盛昀眼见宋衍的神色千变万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怎么看都是在想如何找说辞送自己走。
　　赵池的梦话又一次浮现在耳边。
　　盛昀忽然迈步上前。
　　宋衍警惕的神经一下子紧绷，眼瞅着盛昀已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把灯光都挡住了。
　　背后就是床背，宋衍已然退无可退，整个上身都抵在了靠背上，他就眼睁睁看着盛昀弯下腰来，一只手臂撑在床边，另一只撑在自己耳边。
　　面前一下子暗下来，猛然拉进的距离让宋衍的心跳顿时加快了。
　　宋衍：“你……”
　　“你有想我吗？”盛昀打断了他，声音低哑，“这一周里，有吗？”
　　宋衍忽地一怔。
　　这句话有点没有没脑，他不知道盛昀怎么突然会问这个。
　　这个问题太突然，也太直白了。
　　像是把空气里的暧昧味道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
　　“我……”
　　宋衍想说不，但是又觉得这可能会让盛昀不高兴。
　　现在的盛昀看起来很严肃，眉心隐隐有不安的怒气，他不敢随便糊弄，怕说错什么。
　　是刚刚这短暂的十几分钟，发生了什么吗？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忽然跑过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吗？
　　盛昀定定地看着宋衍，见他的目光躲闪着，就是不肯直视自己，也等不来他的回应。
　　刚刚洗过澡的猫咪，头发上还有些水气，薄唇也泛着水光。
　　盛昀没有再问，蓦然低下头去，吻上了这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好听的话的双唇。
　　宋衍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同于那晚在别墅里清浅的试探，也没有了任何不速之客的打扰，连汤圆也安安静静的。
　　盛昀完全占据了主动权，动作也丝毫跟温柔沾不上边。
　　宋衍甚至感觉有些细细密密的疼，呼吸也完全不通畅了。
　　这样掠夺般的吻持续了许久，宋衍感到眼前一阵一阵发懵，上身也软了下来，下意识地去攀住盛昀的肩才不至于滑下去。
　　太久得不能够顺利呼吸，宋衍本能地用手无力地推着盛昀，试图隔开一些距离让自己能够喘息。
　　直到他的眼角都开始湿润，挣扎的呜咽声破碎地从两人交缠的呼吸中传出来，盛昀才终于松开了他。
　　但是盛昀并没有放过他，而是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逼迫他看着自己。
　　盛昀的目光缠绵又锋锐，用鼻尖抵住宋衍的鼻尖，执着般地哑声问道：
　　“……有没有想我？”
　　宋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脑子已经几乎不转了。
　　但是他还是听出了盛昀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就好像不给他想听到的答案就还要继续一轮索吻。
　　缺氧让宋衍失去了思考能力，也因为这过于激烈的索吻让他招架不住，完全没有了继续嘴硬的打算和能力。
　　“想。”
　　宋衍短促的话语中带上了隐秘的哭腔，像是诉说着什么，难耐的情绪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这一年来……每天都想。”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谁兴奋了


第40章 救援
　　第二天的清晨, 下起了小雨。
　　天气阴阴的，遮光帘一遮，更没有多少光线透进来。
　　非常适合睡懒觉。
　　直到闹钟突兀地在寂静的卧室中响起来, 宋衍才眼皮一颤, 吓得惊醒。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好半天忽然猛地想起什么，翻身坐起来。
　　他神色惊恐地看向身边, 发现床的另外一边平平整整，冰冰凉凉，只有汤圆窝在床脚处睡着。
　　宋衍深呼吸两下, 加快的心跳缓慢下来。
　　闹钟定的就是最晚起床的时间了, 所以不能再耽搁，宋衍便赶紧下床洗漱穿衣。
　　一面系着衣服的扣子，一面走下楼梯，在看到起居室坐着的人之后，宋衍的脚步蓦然一顿。
　　他的动作声音太大，盛昀已经听到了，也没有回头看他，散漫道：“起来了。”
　　宋衍下意识地点点头, 又想到盛昀看不到, 但是没另外开口。
　　看到盛昀, 他感到一丝尴尬。
　　昨晚那激烈得让他觉得像梦中的索吻还犹在眼前, 让他耳根一阵阵发热。
　　宋衍清晰地记得，后来……他的情绪突然就收不住了, 直接抓住盛昀的肩膀压抑着声音痛哭了一场。
　　这一年来受过无数欺压和委屈, 但是他都没往脸上放, 也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连那些欺辱他的人都开始觉得，他是个没感情的机器，一杯无趣的白开水。
　　时间长了，连宋衍自己都这么觉得，直到昨晚，就好像被埋藏得太久也太好的委屈一下子决堤了一样。
　　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收场的了，反正最后的记忆就是在盛昀胸口抽泣个没完，然后可能就睡着了。
　　很显然，盛昀应该是在他睡着后离开了，所以床的另一边才依旧整整齐齐。
　　宋衍摸了摸鼻子，自己也不明白昨晚是怎么了。一是不明白盛昀为什么好端端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爆发出浑身的侵略感，二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心酸上头哭得停不下来。
　　场面估计是挺尴尬的。
　　盛昀估计是挺无语的。
　　宋衍径自走向中岛台，从保温柜里取了早餐。
　　自从他住进来后，厨师都会做好两份早餐，但是他还至今没有见过那位厨师。
　　手艺真的不错。
　　他端到餐桌上吃着，忽地听到起居室里盛昀隔了一个隔断说道：“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宋衍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有。”
　　他喝了口豆浆，停顿了半刻：“安姐说接了个综艺，飞行嘉宾，是星象传媒出品的，要去谈一下具体情况。”
　　他又补充道：“这个综艺是你安排的吗？”
　　盛昀简单回答：“不是。”
　　宋衍沉默，继续吃饭。
　　十分钟解决战斗之后，宋衍便打算出门。
　　“去哪里谈？”盛昀来到他身后，看着他套上外套，提议道，“我可以送你。”
　　宋衍扭头，看见盛昀的正脸，见他神色平淡，又想起了昨晚的尴尬场景，挪开视线摇了摇头：“不用了，安姐会来接我。”
　　盛昀没有坚持，说了句路上小心就转身回去了。
　　宋衍默默离开别墅，眼前还是盛昀那张镇静的脸。
　　看起来就好像昨晚的事没发生一样。
　　宋衍猜测，盛昀应该也被吓到了，因为他开始哭之后，盛昀就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反而退了一点点距离，许是担心自己做得太过火。
　　宋衍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不愉快的经历甩出脑海。
　　真够可以的，这大概就是被亲哭了吧。
　　起码在盛昀眼里估计是这么想的。
　　属实解释不清了。
　　.
　　洽谈的地方定在星象传媒，宋衍又一次来到了星象双子塔。
　　不过这次他没有从普通通道上去，而是直接进了VIP电梯。
　　电梯里没有多少人，宋衍跟安愿站在电梯里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综艺的具体内容，直到电梯中途停了下来。
　　宋衍低头看着综艺策划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宋老师，这么巧。”
　　宋衍应声抬头：“赵设计师？”
　　他的语气里带点惊讶，是因为赵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胡子似乎有两天没刮了，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脸色也一般，宋衍回忆起刚刚他对自己打招呼的话，嗓音也有点哑。
　　宋衍直接问道：“您……没事吧？”
　　赵池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哎，没事，最近设计思路不太顺，压力大没睡好。”
　　宋衍点点头，心里打了个问号。
　　他有点想问问赵池跟弟弟的情况，但是碍于安愿在一边，又觉得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有失边界感，便最终没开口。
　　赵池见宋衍看起来神色很正常，心想大概昨晚盛昀并没有跟他说关于自己跟他弟弟的事，稍微放心了些。
　　酒后给盛昀打电话这件事，他酒醒后也非常后悔，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跟盛昀说了哪些内容，从早上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还好宋衍似乎并不知道此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赵池强行打起精神，找话题道：“宋老师这是来谈工作？”
　　宋衍点点头：“对，有综艺合作。”
　　赵池笑道：“宋老师新播剧我也看了，相当折服，如今您也是炙手可热的新星了。如果有机会，奥伦斯能跟您合作一下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宋衍推辞两句，客套话说尽，赵池也到了楼层，下了电梯。
　　等赵池下了电梯，安愿在一旁嘀咕道：“这是奥伦斯的首席设计师吧？”
　　宋衍：“嗯。”
　　安愿惊道：“这当设计师这么折腾人的吗，他看起来像是好几夜没睡了。”
　　听安愿这么说，宋衍心里那点疑惑又放大了一些。
　　他直觉里担心是跟宋至安之间的事有什么不对，拿出手机想跟弟弟确认一下，却又犹豫了。
　　如果两人只是普通的闹别扭……
　　他不该这样主动地插手进他们的感情里。
　　如此想着，宋衍便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先处理综艺的问题。
　　一上午过去，差不多就谈妥了，一档直播形式的旅行类综艺，作为飞行嘉宾参与一期的录制，内容是几位嘉宾一起，在某一处选定的山区脚下徒步上山，直到山顶的林间小屋里露营。
　　形式成熟而简单，而且这个综艺已经做了很多期了，宋衍脏只是简单地把策划书和其他受邀嘉宾的名单扫了一眼，没什么大问题就接了下来。
　　离开星象双子塔时，安愿打趣道：“也就现在你还亲自过来谈综艺本子，等过段时间，你就没那精力谈咯。”
　　宋衍不以为然：“综艺我还是要盯一盯的，交给你我可不太放心。”
　　安愿翻了个白眼，启动了车子：“我这任劳任怨得容易吗我，既当经纪人又当司机，还给你当老妈子。”
　　宋衍在副驾上系安全带：“我没不让你招个司机啊。”
　　安愿叹气：“我可不敢，你如今住在盛大总裁的别墅里，我敢让别人开车送你去呀？”
　　宋衍把安全带扣子插进插槽，闻言动作一顿：“……你不要说得那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安愿说道，“你的行李就不用我帮你收了吧？盛总那栋私宅我恐怕是进不去。”
　　宋衍应了一声，随口道：“不是说不让带什么东西吗？”
　　安愿点点头，笑道：“我真有点怀疑你能行吗？徒步爬山，我怕你爬到中途晕过去。”
　　宋衍冷笑一声：“是，你准备好直升飞机把我接下去。”
　　.
　　录制的时间赶得急，宋衍当晚便收拾行李准备走。
　　安愿没来帮他，他就自己把箱子摊开在地板上，开始发愁。
　　好像也没什么要收的。
　　他把洗漱用品戴好，再从衣柜里捣鼓了一通，想找几件适合爬山的衣服。
　　然后发现没有。
　　宋衍想起，自己的许多衣服都在自己家里，盛昀这边备的衣服并没有偏运动款的。
　　宋衍在衣帽间里出出进进，都没注意到盛昀来到了自己门边。
　　“找什么呢？”盛昀看了看这满床的衣服，和被弄得一团乱的衣帽间，虚张声势道，“有老鼠进来了。”
　　宋衍吓了一跳，惊道：“哪有老鼠？”
　　他缓了缓神，看见盛昀低着头强忍笑意，无语地抿了抿唇：“你无不无聊。”
　　盛昀抬眼看他，坦然道：“我说错了吗？你比老鼠破坏力还大。”
　　宋衍：“……”
　　他看了看衣帽间和卧室的场景，嘴硬道：“我会归位的。”
　　“不用，你走以后我让收纳师来整理。”盛昀问道，“明天就走？”
　　宋衍点点头：“凌晨的飞机。”
　　盛昀皱了皱眉：“这么着急，嘉宾临时跑了拉你救火吗？”
　　宋衍倒不在乎：“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恰好我明后天有档期，再之后也没时间了。”
　　盛昀似乎并不赞同，但是并没有追究下去。
　　宋衍站起身不找了：“我这里没有运动服，我得回趟家。”
　　盛昀想了想，似乎确实没有给他备运动装。
　　“不用回了，我来安排。”盛昀拦住他想回家拿衣服的动作，“这么晚了，早点睡吧，别折腾了。”
　　宋衍瞪大眼睛：“现在？来得及吗？我凌晨五点多就得走。”
　　盛昀轻轻啧了一声，不耐烦他的追问：“睡你的觉就行了。”
　　虽然宋衍对他抱着一丝怀疑，但是出于潜意识里的对“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信任，他还是睡得挺好的。
　　直到凌晨闹钟响，他才要死要活地起床。
　　别墅里安安静静，黑暗一片。
　　盛昀显然还没有醒。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宋衍放轻了脚步，以防吵醒盛昀。
　　下楼来到一楼，他还真的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整整齐齐放在玄关。
　　他上前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已经被整理清楚，两套全新的运动装整齐叠放在里面，自己昨晚收拾好的洗漱用品也被全拿出来，分门别类用收纳袋装好了。
　　宋衍看着行李箱，定定得不动。
　　他抬起头，朝楼梯尽头看去，仿佛能看到盛昀紧闭的卧室门。
　　是他晚上替自己整理的吗？
　　宋衍抿了抿唇，把行李箱重新关好，然后极轻脚步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凌晨的夜色浓重而迷蒙，空气却挺好闻。
　　夜空中还有一轮月亮。
　　宋衍拉着行李箱走出前院，把院门管好，扭头又看了一眼别墅。
　　每一扇窗户都漆黑一片。
　　不过宋衍却莫名觉得，好像能够看到这夜色里，睡着自己所在意的东西一样。
　　安愿的车停在不远处，亮着车灯。
　　宋衍加快速度往车那边走，裹着寒意上了车。
　　.
　　上午十点，他就跟综艺制作组汇合了。
　　下了飞机，他就收到了盛昀的消息，是早上七点多发的：
　　【汤圆说让你落地报平安。】
　　配图是汤圆的照片，照片里盛昀大概在吃早饭，汤圆正跳上餐桌觊觎他碗里的食物。
　　宋衍看见这个以汤圆口吻发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告诉汤圆，让她这几天对爸爸好一点。】
　　他的手比脑子转得快，直接就点击了发送，把手机收起来往机场外走。
　　直到十分钟后，他上了综艺制作组来接他的车，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发送了什么内容。
　　他居然亲口把盛昀称作汤圆的爸爸了。
　　这还是当初他们关系没破裂前的称呼。
　　宋衍抿紧唇，下意识里的动作拦都拦不住，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
　　盛昀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宋衍只得不再想着这件事，把心思都放在综艺录制上。
　　“宋老师，这是我们的日程，还有周谷山的路况。”宋衍的跟拍导演是个年轻的女生，利落的短发垂在耳边，笑盈盈地把具体内容与他进一步对接，“您就当来放松旅游，做自己就好。”
　　宋衍回以客气的微笑，他一直以为综艺大多都得有表演的成分，尤其是需要综艺效果，但是自己显然没有。
　　如果真得能仅仅光做自己，那倒是轻松了。
　　来到周谷山脚下用以暂时落脚的酒店，宋衍跟同一期录制的嘉宾们打了个照面，嘉宾加上他一共有五人，另有一位素人登山领队，嘉宾都是年龄比较轻的艺人，相处起来话题就多。
　　由于这段要录制剪预告片，所以虽然都不认识，但是每个嘉宾都显得熟络又热情，相互主动说话，场面显得很和谐融洽。
　　宋衍只是在人群之中顺势附和，心下很清楚，是因为自己最近大概是真得“炙手可热”，才能获得这样的待遇。
　　尤其是其中一个演员，对他格外热情，然而这位演员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曾与他一起合作过一部戏。
　　但是那时宋衍只是个小角色，所以甚至连跟他例行打招呼时，他都没有多加理睬。
　　手机震了震，宋衍看到盛昀的微信：
　　【感觉怎么样。】
　　宋衍扯了扯嘴角，回道：
　　【挺好的。】
　　他还想吐槽一下“在镜头前大家都戴着面具”，但是又觉得这是圈内潜规则，盛昀又何尝不是在商场上戴着面具，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于是这句没有发出去，只是发了一句挺好。
　　直播从明天开始，大家到齐后，先要坐制作组的车进周谷山风景区内，在既定路线的最开头的酒店下榻。
　　夜幕降临后，几位嘉宾一起上了一辆房车，开进山区里。
　　由于不允许带助理，大家都独自上车前往山区内。
　　宋衍坐在车子后面，旁边坐了两个女生，这两人曾经合作过，所以显得比其他人熟悉一些。
　　没有镜头，几位艺人的态度都放松了许多，聊起来的话题也随便了一些。
　　“这个节目是星象投资的吧？”
　　宋衍听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说道。
　　另外一个女生回应：“是啊，想上的人不少。”
　　提到星象，坐在宋衍前面的一个男艺人转身笑道：“宋老师最近是星象宠儿啊，《晨星》这绝对是有大爆趋势的。”
　　其他艺人也被这个话题带了起来，纷纷吹了一会宋衍的彩虹屁。
　　宋衍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面前这个男艺人名叫白敛，宋衍没有做他的功课，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反吹彩虹屁回去。
　　白敛见宋衍只是淡笑，先是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接着笑容就消失了。
　　装什么装。
　　他心里默默道。
　　当初《晨星计划》这块饼，他也想吃上一口，没想到完全没机会不说，最后捧起来的人居然是个没背景没来头，出身还有点不干净的人。
　　他家里是演艺世家，还有自己的传媒公司，所以关于一代艳星露荷的故事还是知道一点，也清楚宋衍就是那个“不知其父”的风流债。
　　白敛不禁想道，宋衍能被捧，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是露荷当初做了哪个大佬的情人生下的私生子，虽然当妈的小三上位失败，但是不妨碍孩子借点亲爹的光啊。
　　白敛转头看了看车内的几名艺人，见他们都虚假但热络地跟宋衍聊天，轻哼一声。
　　自己才是所有人中咖位最高，背景最好的。
　　这个宋衍无非是正好热度在身，居然抢走了原本该是他的关注度。
　　白敛对此颇为不满，尤其是担心连镜头都会多给宋衍一些，为此在跟策划导演确认的时候还特意要求，自己的镜头必须是最多的，否则不来参与。
　　这些想蹭这个姓宋的小子热度的人，如果知道了这个这位新星身世扑朔迷离有好几个版本，八卦都够他们聊上好多天吧？
　　宋衍安静地坐着听大家聊天，见话题逐渐离开了自己，才慢慢放松下来。
　　然而刚放松下来没多久，其中一个人就聊起了八卦：
　　“听说星象快有总裁夫人了？”
　　宋衍正在喝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去，强行忍着才镇静下来。
　　对这个八卦，也有几个人颇感兴趣，追问道：
　　“啥？”
　　“是盛昀吗？”
　　“谁啊？总裁夫人。”
　　最开始传八卦的女生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小道消息。”
　　白敛轻笑一声，在一旁插嘴：“消息准确吗？我都不知道。”
　　女生赶紧讨好白敛：“白老师您的消息一定是最准的，您没听说吗？那可能我听到的不可靠。”
　　白敛家里的传媒公司规模也不小，虽然不能跟星象类比，但是跟星象有不少合作，算是跟着大树乘凉的小弟，他在各种场合跟盛昀见面的机会也挺多。
　　“是啊，我从没听说。”白敛伸手摩挲了一下手上昂贵的手表，骄矜道，“也没听盛总跟我提过。”
　　这话说得，明里暗里就仿佛暗示了自己跟盛昀的关系并不一般，已经是能经常聊天的程度了。
　　女生连连称是：“啊那我听到的肯定是假的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呀，我都没见过盛总诶。”
　　“我见过，远远见过一次，搭不上话哈哈哈”
　　“不配不配，我们不配，白老师和宋老师肯定就不一样啦。”
　　宋衍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时无言。
　　刚刚他听到白敛那股子跟盛昀交情甚深的语气，就已经无语凝噎了。
　　自从有丁亦明的事在前，宋衍就已经不会傻乎乎相信别人说跟盛昀关系好就是关系好了，大部分都是单方面关系好，盛昀完全都对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位什么白莲花，想必也是一样的。
　　等到回去，得把这事跟盛昀说说，也算是个笑话了。
　　正这么想着，他听到白莲花幽幽地说道：
　　“确实，我们之间还得问宋老师，宋老师现在是星象捧的新贵，他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宋衍：“……”
　　这句话一出，眼见大家的视线又聚焦到自己身上来，宋衍顿时满头黑线。
　　自己装就自己装，干嘛把战火点到他这里来？
　　“……我……不知道什么。”宋衍摸了摸鼻子，“我跟盛总说不上话。”
　　白敛在前面笑了一声：“也是。”
　　大家不再看着宋衍，聊起了别的话题，他才呼出一口气。
　　看来盛昀那天晚上在线上会议上说的话，确实有人听进去了。
　　不过参会的人大概不多，也都不是关心私人八卦的人，所以并没有像模像样的八卦传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每个人都因为惯性左右摇晃，车内一阵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白敛率先怒道：“怎么回事！怎么开车的！”
　　司机赶忙解释：“好像前面堵了，不通。”
　　跟车的工作人员赶忙安抚大家的情绪，骚乱还没安静下来，就又听到车后方不远处一阵巨大的声响。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连司机和工作人员都有些慌了。
　　司机是当地人，想了想拍腿疾呼：“哎呀，不能这么巧吧？这时候落石了？”
　　工作人员追问道：“怎么回事，还能走吗？”
　　司机大声说道：“前几天下大雨，已经堵过一次，疏通没多久，按理说不会再落石的，哎呀这可怎么搞，这前前后后都走不了了啊……”
　　白敛最焦躁，怒道：“你们节目组怎么考察的？安全出了问题你们负责吗！！”
　　车内骚动越来越厉害，宋衍皱着眉，说道：“白老师你冷静一点。”
　　白敛转身吼道：“冷静什么？出事了你负责？”
　　宋衍：“……”
　　无端挨了一通泄愤，宋衍懒得再说什么了，转而安抚身旁的两个女生：“先别紧张，在车上先不要动。”
　　工作人员们也开始联系跟在后面的车，再联系景区内的相关负责部门。
　　二十多分钟后，消息汇总得出结论，现在进山的山路出现了好几处塌方，把节目组的车队割裂成了几组，艺人们坐的这辆正好被前后的塌方给封住了，现在正在联系救援队，但是需要时间。
　　这下每个人都不淡定了，夜已经深了，天气寒冷还没吃没喝，待下去也有被落石砸到的风险。
　　白敛原本就攒着一肚子火，跟工作人员数落个不停，有个工作人员都被他给骂哭了。
　　艺人们的情绪都很不好，这种状态持续了接近一小时，都还没有个结果，车上的女艺人有一个还大病初愈，忍不住压抑着声音落泪。
　　一个多小时后，车外忽然传来极大的噪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大家往车窗外看去，震惊的声音此起彼伏：
　　“救援来了！”
　　“直升机？”
　　“天哪这么快就动用直升机了！”
　　连工作人员都有些震惊，因为听消息来看，还得有一阵才能联系到救援队出动直升机，怎么也不可能来得这么早。
　　车内的大家都急切地朝窗外看，宋衍坐在车座上不动，微微眯着眼睛，透过车窗看着浓重夜色里从空中亮起的巨大灯光，抿紧薄唇。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屏幕发着微微的亮光，上面是他跟盛昀的微信聊天框。
　　聊天框的最下方，是他一小时前给盛昀发去的消息。
　　一个实时位置信息，加一条消息：
　　【有危险，我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剧情好俗，我好爱[狗头]


第41章 好烫
　　兵荒马乱折腾到了晚上九点多, 一行人最终被就近安顿在了景区外的一处酒店内。
　　由于这件事属于节目组完全未料到的，每个人都显得有些乱了阵脚，很显然直播无法按时播出, 当晚节目组官博就发了延迟节目播出日的通知。
　　由于落脚的酒店也是临时调度的, 所以环境和条件也都不太好，几位嘉宾被暂时安顿在酒店的一间休息室内。
　　各自的艺人助理也匆忙赶过来，一时间休息室内满满当当，躁动无比。
　　山区内温度比较低, 此时又正值春寒料峭，大家的衣服都显得比较单薄，酒店内这老旧的空调也带不起来温度, 助理们只能从酒店要了毯子给自家艺人披上勉强取暖。
　　宋衍找了个安静角落坐了, 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件轻薄的羽绒服来披上，蜷起身子倒觉得暖和多了。
　　羽绒服有些大，不是他的尺寸，穿上正好只能露出几个手指头。不过大有大的好处，脑暖效果反而更好了。
　　这时候，他就不得不感慨盛昀居然在这种事上竟然还挺有先见之明，早上看箱子时他还觉得怎么把羽绒服还收了进来完全没必要，现在他就要靠这个羽绒服活命了。
　　他打开手机, 看到微博热搜上挂着好几条：
　　#旅行的奥义节目组发生意外#
　　#旅行的奥义延播#
　　#节目组回应无任何人员受伤#
　　点进去看, 都是因为官方发布延播通知带来的话题, 而他自己的私信评论也都多了不少, 都是担心他是否有事的，催他发个报平安微博好让大家放心。
　　宋衍看着这些私信,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大家的紧张, 没多想便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
　　【@宋衍sy：一切安好, 谢谢大家关心。】
　　还配了一张图片，是他临时自拍的，也没怎么修就随手发了。
　　很快微博下就刷新出了很多评论：
　　【天天睡不醒：崽崽终于报平安了！！】
　　【枉凝眉：啊啊啊啊啊衍宝没事就好，差点急死我了】
　　【林尚唐：这是在哪里呀？酒店吗？看起来状态好像不是很好，照顾好自己啊】
　　宋衍蜷缩在小椅子上，手缩进袖子里，就只露出指尖来划着手机，周遭的嘈杂声也没耳朵里去，倒觉得挺踏实的，丝毫没有被其他人的不安情绪感染。
　　正在他翻看大家的评论的时候，收到了安愿的消息：
　　【你现在就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我快到景区附近了。】
　　宋衍皱了皱眉，回复道：
　　【不是说了你不用来吗，这里地形太危险了，你别自己乱跑。】
　　安愿没有回复，宋衍知道她的性格，自己这么随口说一句肯定不管什么用的，于是继续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对方已拒绝】
　　啧。
　　宋衍看着上面这五个字，一时无语。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做点努力，就收到安愿接着发了条消息：
　　【没事，有人跟我一起的。】
　　宋衍手指一顿，有人一起？
　　现在他还没有跟任何经纪公司签约，所以也并没有自己的团队，也不知道安愿从哪拉上人一起过来的。
　　正想着，休息室内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一声刺耳的怒斥：“不长眼吗？想烫死谁啊？！”
　　这一声一下子让休息室内其他的交谈声猛地静下来，宋衍也抬起头来，看到白敛正指着一个节目组工作人员怒骂，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和水渍。
　　工作人员连声抱歉：“对不起白老师，我手没端稳……”
　　白敛不依不饶：“我真是服了，你把我手烫到了就想一句对不起了事吗？”
　　被指责的工作人员是刚来不久的实习生，不太有跟人接触经验，原本现在兵荒马乱得就很害怕，突然做错了事更是手足无措，低下头眼泛泪光：“我……我给您找药……”
　　休息室里没有能真正说得上话的节目组人员，只有其他艺人的助理们，纷纷上前查看白敛的烫伤，也想顺便打个圆场，对实习生随口斥责几句，来哄白敛消气。
　　宋衍在一旁看着，见那实习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敢动，知道她站在那越久怕是越容易引火上身，便起身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先离远点。
　　还未走出几步，白敛注意到了这边，登时怒道：“站着，去哪？”
　　宋衍皱了皱眉，转过身，轻轻把实习生往自己身后扯了扯，淡声道：“白老师，她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您何必抓着她不放呢。”
　　白敛高声冷笑了一声：“我抓着她不放？嘿哟，奇了，她烫了我，反倒成我的错了？”
　　宋衍低垂着眼皮，对他这张脸感到厌烦：“她是无心之失，您非要过分斥责，当然就是您的错了。”
　　其他人看着这两位，一个咖位高，一个是星象传媒的新宠，顿时都不敢站队了，打圆场的人们也纷纷噤声，诚惶诚恐地观察着局势。
　　白敛被宋衍呛了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即下不来台，加上早就对宋衍看不惯，立即翻了脸，伸手指着他：“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宋衍沉默不语，挡在实习生的身前，维护的意思很明显。
　　白敛看着他那张平淡无波的脸，无名火立即窜上老高，也顾不得说出的话合不合适了，直接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哟，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我哪儿敢惹啊！”
　　宋衍心里略一跳，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指什么。
　　难道……是自己联系盛昀求援的事他知道了？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白敛冷笑两声，凑近了些许，在他耳边拉长音调，用几乎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就是不知道哪位大佬是您宋老师的正牌爹啊？说出来让我们都听听，大家都好奇着呢。”
　　宋衍的呼吸忽地一滞。
　　他蓦然抬眼，眸光像是一粒寒星一明一灭，牙齿轻轻地扣住下唇，抿得发白。
　　白敛斜着眼瞧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这才是真正戳着痛处了。
　　其他人原本都在小声耳语着，离得远的人都没听清楚白敛对宋衍说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更加不对了，便纷纷伸长了耳朵想听听。
　　白敛自知这样惹了宋衍，或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是他也无所谓了。
　　白敛出身演艺世家，家风很传统，父辈们就最讨厌露荷那种卖弄风情上位的女星，自己则对宋衍这样出身不干净的野种更加厌恶，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他占了上风去。
　　要是宋衍真得要为难自己，大不了就把他这个抹不掉的污点这件事捅上热搜，看看他的那些粉丝们还能不能对这种人粉得下去。
　　白敛这么想着，继续扬声道：“行了，我要让这个实习生从节目组滚蛋，怎么，宋老师非得保一保？”
　　宋衍站在原地，感觉腿脚都有些冰凉而麻木。
　　他一双眸子定定地落在白敛这张嘴脸上，感觉耳边的声音都变得一阵一阵地模糊。
　　其他人见状，也略微有点同情这个实习生，毕竟是个无心之失而已，谁都没想到白敛像是吃了枪药一样非要追究。
　　可惜大家都不敢惹白敛，所以也只是有人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也不敢再说话。
　　白敛见宋衍不吱声了，只道是自己终于拿捏住了他的软肋，那叫一个得意，对他身后的实习生瞪了瞪眼：“还不滚？”
　　在实习生抽泣着想走的时候，宋衍轻轻拦了一下她，看向白敛，淡声道：“该滚的是你。”
　　这话平平淡淡的，音调清凉又好听，但是内容却让在场的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敛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宋衍对自己说了什么，火气顿时窜了三尺高，立即向前迈了一步就要动手。
　　宋衍未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抓住了领口。
　　白敛抬起另一只手：“你找死……”
　　砰得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语调散漫但是压迫力极强的声音传进来：
　　“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或惊喜或意外或疑惑的探究声此起彼伏：
　　“盛总？！”
　　“谁？啊？？？”
　　“盛总……好像是……”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帅这么年轻……？？”
　　白敛抓着宋衍领口的手来不及松开，只扭头看着门边，惊讶地一动不动。
　　宋衍的视线透过层层人群，看到门边那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他垂下眼，抿了抿唇。
　　每次都卡点来，演偶像剧呢？
　　跟随他进来的节目总导演注意到了白敛和宋衍这边的冲动，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想趁着还没惊动到盛昀之前赶紧调停：
　　“哎呦这是怎么了，有话好说好说……”
　　白敛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也立即收了手，将一身戾气收敛起来。
　　宋衍往后退了两步，抚平了领口的褶皱。
　　他身后的实习生急切又担心地看着他，他便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胳膊，示意没事。
　　盛昀往休息室内走了两步，他比大多数人都高出半个头，视线很轻易地越过人群，落在了裹着那身原本是自己尺寸的羽绒服的人身上。
　　他的视线微凉，跟宋衍的眼神只是轻轻碰过，接着便看向了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白敛，而后淡漠地挪开。
　　“很抱歉，今晚让大家受委屈了。”盛昀用上工作时的官方疏离语调，“我代表星象传媒和节目组向各位表达歉意，之后的节目直播方案和补偿计划我会敦促协调。”
　　他作为真正的资本大佬亲临这里，又纡尊降贵亲口道歉，在场的艺人和团队们再有不满也顿时都烟消云散了，甚至都开始觉得这一遭事儿也挺值得，还能跟盛昀有近距离刷脸和搭话的机会。
　　在场的气氛立即好了不少，大家各自都说上了客套话，仿佛刚刚几乎跌到冰点的氛围压根就不存在。
　　连白敛都可以假装若无其事地挂上营业微笑，连声附和。
　　宋衍站在人群角落，缄默不语，视线一直偷偷落在盛昀身上。
　　他微微皱着眉，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是他却觉得盛昀的嗓音隐约有点哑。
　　盛昀说完之后便没有多作停留，转身离开前视线又一次跟宋衍仿佛不经意地对上。
　　但也只是交汇了一瞬，便毫无破绽地分开了，盛昀径自被节目组成员们簇拥着离开了休息室。
　　宋衍一直黏着他的背影看，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盯得也太认真了，立即把目光收回来。
　　虽然没别人注意到，但是他还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盛昀走后，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安排了今晚的食宿问题，大家终于陆续离开了休息室，各自前往自己的房间休息。
　　宋衍也打算离开，路过白敛时，听到他嘀咕了一句“今天便宜你了”，但他只是目不斜视地走了，只留下白敛自己在那憋着一肚子气跳脚。
　　走出没多远，他就看到安愿正风尘仆仆地背着大包小包，正跟自己的跟拍导演说着什么。
　　看见宋衍，安愿眼睛一亮，对跟拍导演说了一句“明天再细谈”，就迎了上来。
　　“哎呦，祖宗哟，没啥事吧？”安愿过来揽住他胳膊，“冷不冷？我都差点冻死了，你倒聪明，还穿上羽绒服了。”
　　宋衍看见她，再一合计，顿时明白了：“……你说的有人，是跟盛昀一起过来？”
　　“是啊，盛总问我要不要一起，那我当然答应了。”安愿说完，转而注意到什么，打趣道，“哟，果然是习惯直呼其名了，我之前怎么没注意，怪不得呢……”
　　宋衍：“……”
　　他耳根有点发热，转移话题：“之后节目怎么安排？”
　　安愿摇摇头：“暂时还不确定，要看景区路况和各个艺人的档期。今晚先不管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宋衍来到了分给他的房间，是一间普通大床房。
　　跟在《晨星计划》剧组时住的酒店条件属实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毕竟环境条件有限，根本没心思挑剔，加上今晚这一趟折腾真得令他身心俱疲，只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了。
　　躺在床上，宋衍忽地又想起盛昀来，拿起手机想问问他现在什么情况了。
　　消息还没编辑好，房门就被轻轻地扣响。
　　宋衍心道多半是安愿带了什么想拿给自己，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这房间里空调仿佛不太管用，冻得他直哆嗦。
　　打开房门，看清门外的人，宋衍吃惊地叫出声：“你怎么来……”
　　话还未说完，盛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房间里一带，顺手关上了房门。
　　“唔唔唔……”
　　宋衍挣扎着，盛昀裹挟一身寒气，把他抵在墙边，笑道：
　　“这里隔音可不好，再大声点让大家都知道我来你房间了。”
　　宋衍瞬间老实了。
　　盛昀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放开他。
　　房间里的灯很昏暗，但他还是能隐约看到宋衍亮晶晶的眼睛睁得老大。
　　盛昀笑道：“怎么了？跟见鬼一样？”
　　宋衍缓了缓，终于找回了说话能力：“你来我房间干嘛？”
　　他考虑到隔音的问题，强行压抑了声音。
　　这一层住得满满都是艺人和团队们，要是被发现那真是当场在娱乐圈里官宣的水平。
　　盛昀一挑眉：“害怕了？”
　　宋衍：“……不是那回事，是……”
　　行，就算不会被别人发现……
　　宋衍耳根发热，假装镇定：“你大晚上跑我房间来干嘛。”
　　盛昀不回答他，径自走进去了。
　　宋衍：“……”
　　他跟上去，倒没有继续催他走，而是进一步察觉到盛昀的嗓子好像确实有点哑。
　　他皱眉道：“你感冒了吗？”
　　“你这空调开的吗？”盛昀调了调空调温度，闻言答道，“没有感冒，怎么了？”
　　宋衍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把遥控器夺下来，皱眉看着他。
　　盛昀顿了顿，转头看他，见他表情不悦，问道：“怎么了？”
　　宋衍严肃道：“你骗我。”
　　盛昀躲避着他的视线，从他手里想拿回遥控器，随口道：“没有……”
　　宋衍拿着遥控器的手一甩，把它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盛昀拿了个空，动作一顿，被迫正对上宋衍的目光：“怎么……”
　　话还未说完，宋衍伸手扯住了盛昀的领口，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
　　两人的距离猛地靠近。
　　宋衍努力踮起脚，抬起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盛昀的眉心。
　　距离近到呼吸都几乎相互触碰着，交错而紊乱。
　　盛昀感受到额头微凉的温度，登时僵住不动，有限的视野凝固在眼前猛然放大的挺立鼻梁和微红薄唇上。
　　而余光里，是宋衍的明晰锁骨和微敞衣领下模糊不清的胸口。
　　周遭地一切安静地仿佛能够听见两人的心跳。
　　盛昀垂在身侧的手极其不自然地蜷了蜷，喉结微动，有些异样的冲动在滋生。他微微侧了侧头，试探性地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之间去。
　　此时的宋衍，则认真感受着盛昀额头的温度，越发觉得不对劲。
　　刚开始碰上的时候，似乎还没什么明显的异样，但是之后好像越来越热了。
　　这个方法是从陆枝南那学的，小的时候每次他感冒发烧，陆枝南都会这样抵住他的额头，持续十秒，如果十秒后明显感觉他的温度比自己的高，就能确信孩子发烧了。
　　十秒钟过去，宋衍眉头一皱，得出了结论。
　　他往后退一步，迅速抽身，两人又隔开了一步距离，他抬起头，肯定又担忧地瞪着盛昀。
　　盛昀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沉溺的视线立即清醒过来，不自然地晃了晃视线，哑声问道：
　　“……怎么了？”
　　宋衍对自己的实验结果很自信，大声说道：
　　“你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不定别的地方更烫


第42章 意外
　　宋衍的神色太过认真, 让盛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生硬地伸出食指去抵住宋衍的唇：“……你是想让隔壁都听见有人在你这？”
　　宋衍：“……”
　　他抿了抿唇，尴尬道：“我忘了。”
　　一着急，哪还顾得上记得这里隔音效果好不好。
　　盛昀退开了几步, 神色十分不自在：“……没发烧, 嗓子哑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太多，话说太多了。”
　　宋衍不信，他很相信自己的十秒试温法。
　　他还想为自己的结论辩驳，忽地听见门口有人路过, 脚步声清晰地透过房门传了进来。
　　宋衍猛地噤声，切实意识到这里的隔音效果确实很不好。
　　等脚步声远去，宋衍放低声音, 轻轻说道：“你就算没有发烧, 也一定累了吧。”
　　他垂下眼，稍微有点愧疚：“我发现我最近经常麻烦你。”
　　盛昀轻笑了一声，语调含糊：“那你以身相许吗？”
　　宋衍：“？”
　　他瞬间觉得自己耳朵瞎了。
　　盛昀干咳了一声，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于是轻轻深呼吸两下，沉声道：“开玩笑的，别在意。”
　　宋衍耳根发热，不吱声了。
　　盛昀垂眼看着他, 又一次意识到这只小猫似乎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比如做什么, 会让他难以抑制地心猿意马。
　　恋爱过一次, 分手一年，宋衍居然在这方面还是没有开窍。
　　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速度太慢了, 应该进度快一点, 态度强硬一点？
　　不然怕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盛昀调整好了不太听话的身体状态, 才低声道：“我就是来看看，确认你没有事，我先走了。”
　　嗓音还是有点哑。
　　宋衍沉默了一瞬，在这几秒内好像察觉出了点什么，于是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盛昀离开前，又转身补了一句，“那个白敛，今晚跟你说了些什么？”
　　宋衍一怔：“就是为了那个实习生……”
　　盛昀打断他：“不，他只让你听见的那句话，是什么？”
　　宋衍垂下眼，抿紧唇。
　　盛昀无声地看了他一会，没有再追问，转身道：“我知道了。”
　　宋衍蓦然抬起头，他下意识地觉得盛昀可能确实是真得明白了。
　　毕竟自己那仅有少数人知道的，最不能接受的心底里的伤疤，只有那么一处。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提这块伤疤。
　　但是谁都知道它就在那，时不时隐隐作痛。
　　盛昀打开房门，留下一句：“晚安。”
　　宋衍站在原地，看着盛昀离开。
　　在原地站了半晌，他才想起来忘了对盛昀回一声晚安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盛昀的微信。
　　晚安两个字输入进去，他又觉得有点过于生疏客套，搞得像是得多么礼尚往来一样。
　　他往上翻了翻自己跟盛昀之间的对话：
　　“好的。”
　　……
　　“嗯。”
　　“谢谢”
　　……
　　“知道了”
　　宋衍：“……”
　　这也太官方了。
　　这得是多不熟才能用这么客套的用词？
　　然而虽说语气客套，但是内容却又不是一般不熟的人之间会发的，总是涉及如何回家，汤圆的吃吃喝喝之类的内容。
　　所谓的用最生疏的语气说最亲密的话，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么想着，他干脆也不发这个晚安了，省得再为两人微信聊天的生疏程度添砖加瓦。
　　.
　　宋衍在这里住了三天，节目重新录制播出了。
　　但是嘉宾有了变化，白敛被不声不响地劝退离开了。宋衍得知这个消息时稍微有些惊讶，但是听安愿说是盛昀授意的，就又觉得挺正常。
　　据安愿说，盛昀吩咐劝退白敛时就用了一句话：“他这么喜欢把工作人员赶走，那就让他也尝尝被赶走的滋味。”
　　宋衍听到这句话时，默默在心里替白敛点了一根蜡。
　　他是相信盛昀是真心为了那个实习生出气，而不是为了自己。
　　在很多时候，盛昀跟他似乎有着完全一样的立场和处事态度，这让他觉得即使自己跟盛昀不能够成为恋人，也将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宋衍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态跟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他确实觉得跟这个前男友能做朋友就不错，但是现在却觉得只做朋友的话，是又能让他颓靡好几个月来调整低落情绪的事情。
　　这一期综艺的直播时长是三个小时，剪辑后播出的节目在晚上放送，热度创了节目播出以来的新高，话题也一个接着一个，大部分都是跟宋衍相关的。
　　节目结束回南州的路上，安愿把这期节目的数据统计发给他看，他大体扫了一眼粉丝增加数量和热门微博内容，接着在全部有关话题列表里细细查看。
　　看到最后一个，他轻轻松了口气，抬起了头。
　　“怎么了？”安愿问道，“找什么呢？”
　　宋衍摇摇头，含糊道：“没有……就是在看有没有什么黑热搜。”
　　安愿不以为意：“当然没有了，最近你这红气儿可了不得，谁敢黑你啊。”
　　他皱了皱眉，提醒道：“我总觉得不能太放松了，尤其是……”
　　他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但是安愿大体了解了他的意思，也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了些：“你放心吧，尤其是你的老对家丁亦明，我看着呢。”
　　安愿说完，又笑道：“不过盛总也在帮你看着呀，你以为这些数据是我一个人能赶出来的？盛总给你安排了专门的公关小组。”
　　宋衍吃了一惊：“他安排？”
　　安愿点点头：“对，虽然你没有跟星象传媒签约，但是他是真得用了心了。”
　　宋衍追问道：“什么时候安排的？”
　　安愿想了想：“……就上周。”
　　宋衍垂下眼，不说话了。
　　从时间看，大概就是自己告诉盛昀有关自己妈妈的事之后。
　　他知道以盛昀能够拥有的消息来源，肯定把“露荷”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故事，以及自己的出身背景，全都摸清楚了。
　　但是盛昀的态度一如往昔，从不跟自己提有关的事，私下里则安排了公关人员替自己盯着可能会出现的“爆料”。
　　很显然，盛昀也不愿意看到宋衍的这个“污点”被大肆暴露出来，当然是因为怕他受伤害，同时又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无力改变，只能尽力替他掩盖。
　　与此同时，这件事在他和宋衍之间，就成了不愿意提也不敢提的痛处。
　　宋衍也不傻，他慢慢都能感觉到。
　　盛昀没有放弃他，没有远离他，还想挣扎一下。
　　他还想用自己的权势与手腕，把这件事死死压下去，让它永远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
　　但是宋衍并没有因此觉得松一口气，相反，却觉得有更重的东西慢慢压下来。
　　他看向车窗外，忽地低声开口：“这么努力了，还是压不住可怎么办。”
　　安愿正在看消息，闻言随口问道：“什么？”
　　宋衍看着车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这段时间总是这样，稍微阳光普照了小半天，就又阴沉下来。
　　“如果不下场大雨，这些乌云就不会散。”宋衍轻轻说道，像是评论天气一样语调平常，“会一直压在头上，令人人心惶惶，就算看起来一切如常，也都是伪装，早晚这场暴雨真得下下来，自然就会冲散这些假象。”
　　安愿听着，神色一顿，然后转头看着他。
　　宋衍注意到她的视线，把低落的情绪收起来，不愿让她察觉自己在想什么，敷衍道：“怎么了？随口说的。”
　　安愿啧啧称奇：“挺厉害了，这还押韵呢，我是不是得给你联系个说唱节目啦？”
　　宋衍：“……”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感叹。
　　还真押韵了。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异常无语，也没了伤春悲秋的兴致。
　　他扭头看窗外，无语凝噎：“那可谢谢你了。”
　　安愿直接把宋衍送回了盛昀的别墅。
　　到达的时候夜已经有些深了，宋衍有些担心安愿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安愿看出他的担忧，说道：“没事，那谁会出来接我，我下了车跟他一起回去。”
　　安愿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是她一直有个固定的男友，不过从没让宋衍见过。
　　在这一点上，安愿做得非常公私分明，即使是自己的男友也不愿意让他接近宋衍，以免会给宋衍的演艺工作带来不便。
　　宋衍闻言，便没有再追问。
　　从地库电梯直接去了三楼，宋衍行李都没放，先去猫房里看汤圆。
　　汤圆在这里住着的时候，有管家每天负责喂饭陪玩，所以他即使出去工作也不用担心家里的汤圆太寂寞没人照应。
　　来到猫房，宋衍却发现她不在这里。
　　他在三楼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接着又上楼到自己的卧室找，也没找到。
　　来来回回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汤圆的身影，宋衍就有点慌了。
　　搁在平时，自己从外面回来，她立即酒会高高竖着尾巴来迎接自己的，从没有过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情况。
　　他抬高声音叫了两声，也没见回应。
　　这下宋衍慌了神，往最后一个还没去的地方找。
　　来到盛昀的房间门口，见房门掩着，剩一条缝，透出卧室内幽幽的微光。
　　他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宋衍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直接推门进去，又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盛昀如果没有加班，应该是在家的。
　　更何况门也开着，灯也开着。
　　他想起来，自己今晚回家，并没有提前告诉盛昀，盛昀还不知道他会哪天从综艺节目组那边回来。
　　难道……
　　宋衍眉心慢慢皱起来，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手也不听使唤了，没经过大脑许可就径自推开了门。
　　恰在此时，门也从里面被拉开了。
　　盛昀裹着一件雪白的浴袍，领口毫不在意般地敞着，站在门内问道：“回来了？”
　　宋衍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骤然看见盛昀这样一副打扮出现在眼前，顿时呆住了。
　　这件浴袍恰好把盛昀的宽肩窄腰勾勒得清晰完美，衣料是紧贴着肌肉线条的，顿时把埋藏在宋衍记忆深处的一些回忆给扯了出来。
　　他慌不择路地挪开视线，接着又发现自己的目光向下，似乎落到了更不该看的一些地方，即使是隔着一层浴袍衣料，也令他顿时脸颊通红。
　　“那个……”他重新把视线定格在最安全的地方，盯着盛昀的脸看，说话有些不顺畅，“汤圆在你这吗？我找了半天没找到。”
　　盛昀微微挑眉，假装不曾注意到他神色中的异样，朝一边让了让：“在这。”
　　宋衍探头进去，果然看到汤圆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盛昀的大床上，还是正中央。
　　看到宋衍，汤圆抬起脑袋来看了看他，尾巴摇了摇，就算打招呼了。
　　但是肥美的身体还是岿然不动。
　　宋衍：“……”
　　这大概就是白养了吧。
　　这才几天，自己这才出去了几天，就让这闺女跟盛昀单独相处了这么几天，她就直接跑盛昀床上睡去了？？
　　宋衍这就非常不服气了，他能容忍汤圆偶尔跟盛昀一起睡，但是不能容许自己刚刚出差回来就看到她在盛昀的房间。
　　在节目组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很想念汤圆毛茸茸的身体和睡觉时的小呼噜声，没有她那今晚绝对睡不着了。
　　宋衍这么想着，气呼呼地走进去，把汤圆一把捞起来。
　　“你要带她回去？”盛昀见他走了进来，随手把门一带，笑道，“她这几天一直跟我睡一起的，我把她送到你房间的时候她还叫，不太乐意。”
　　宋衍摸着猫脑袋的手一顿：“……”
　　宋衍扭头看着盛昀，视线避开他领口间裸露的锁骨和胸膛，眼里有点敌意：“你在炫耀什么？”
　　盛昀：“……”
　　他轻笑一声：“没有，仅仅是客观描述。”
　　宋衍很不服气：“描述得好，下次不要描述了。”
　　他抱起猫，想往门外走，想着还停下来补了一句，想找回一点丢失的面子：“她只是因为我不在家，如果我在，才不会来找你。”
　　盛昀忍不住笑，顺着他说道：“知道了。”
　　宋衍一手抱猫，一手去拉房门把手。
　　一下，没拉动。房门岿然不动，像是从外面锁上了似的。
　　他顿了顿，用了点力气，还是没拉动。
　　他有点慌了，换了个角度，还是没拉动。
　　宋衍倏然回头，看向盛昀，惊恐道：“你这门怎么回事？！”
　　更加不妙的是，他发现盛昀的表情此时也有些不自然了。
　　盛昀的喉结微微一动，语气有些尴尬：“……房门坏了，关上就打不开，今天管家提醒了我，所以我……”
　　他清了清嗓子，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补充道：“你刚刚来的时候，我不也是只掩上了房门吗。”
　　宋衍震惊了，他手一松，汤圆趁机跳了下来，重新跳回床上去了。
　　宋衍声音发颤：“……那怎么办？”
　　盛昀叹了口气：“明天管家来从外面开锁。”
　　宋衍大为震惊，久久缓不过来神。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抱希望地问道：“晚上管家干活吗？”
　　盛昀微微一挑眉，接着显得有些为难：“找他也可以，但是这么晚了……”
　　宋衍一时也看不出盛昀脸上的为难是真心还是假意，颓然道：“算了，太晚了。”
　　他默默看了看房间里的这张King Size大床房，接着意识到了自己还没洗澡也没有睡衣换的现状。
　　这一天长途跋涉，不洗澡是不可能的，太难受了。
　　宋衍硬着头皮心一横：“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亿豪宅内的高定卧室房门为了混个助攻，含泪宣布自己打不开了


第43章 清晨
　　一年半前。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宋衍转过身, 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礼貌地回道：“当然。”
　　听到他说他的行李里有换洗衣物，但是没有毛巾, 宋衍便起身去找没有用过的新毛巾。
　　翻找的时候, 他听着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进过除了安愿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现在客厅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陌生度很高的那种，就刚认识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男人还身高腿长, 长相好看，乍一看像个明星，但是接触这半小时下来又觉得他完全不了解娱乐圈里的事。
　　宋衍拿好东西回到客厅, 见男人还是在原地规规矩矩地站着, 也并没有乱看房间内的布置，显出极好的修养来。
　　宋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请自便。”
　　盛昀接过东西，毛巾柔软整齐，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淡声道：“谢谢。”
　　盛昀进了浴室，宋衍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听着浴室内响起的水声，越发觉得不自在了。
　　按理讲, 把陌生人带回家这个行为完全不符合他的原则和常识, 但是毕竟事出从权。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路过时注意到他还把他送去了医院包扎, 他现在还在大雨中茫然无措地举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安静下来, 又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
　　先是他从一场因为受到某个传媒公司高层的骚扰而感到极为不适的慈善酒会上逃跑，下着大雨打车没找到, 只好到附近避雨。
　　接着他注意到有人偷拍自己, 手足无措之下慌不择路, 冒雨逃跑的路上还摔了一跤，伤到了手臂。
　　最后他是怎么在兵荒马乱一般的雨夜中遇到了那个男人，又被他糊里糊涂地带去了医院包扎伤口，又因为听到男人离家出走无处可去而带回了自己家……
　　反正是记不太清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响起，让宋衍的心也一上一下地跳。
　　盛昀穿着自己行李里的雪白浴袍，裹得很严实，从而更能看出劲瘦的窄腰和肩背流畅的线条。
　　他走到客厅，微微颔首：“谢谢。”
　　宋衍摇了摇头，目光对上他深邃的眼眶，心里打了个突，嘴上说道：“应该的，你坐吧。”
　　他话还没说完，盛昀就已经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听到他这么说，微微扬了扬眉。
　　不知怎么，宋衍从这一极其微小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仿佛觉得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的意味。
　　宋衍发现，这个男人跟自己很不同，居然来到了陌生人家里也丝毫不觉得拘束，举手投足也显得毫不客气，仅仅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促使他进退有度。
　　他没头没脑地想，这人应该有个很完美幸福的家庭，有很宠溺他的父母，家庭关系想来很不错，才使得他做什么都显得有底气。
　　这让他觉得有些艳羡，像是在看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两人久久地沉默，盛昀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又一派疏离气息的青年，主动开口：“你的伤口还疼吗？”
　　宋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还好，谢谢关心。”
　　盛昀随口问道：“怎么伤的？摔了吗？”
　　宋衍顿了顿：“差不多吧。”
　　盛昀不疑有他：“大雨天，走路得小心些。”
　　宋衍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道要是有人在后面追你你可就做不到了。
　　但是他当然不打算多说，看起来面前这个男人似乎真得完全没看出来自己是个艺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刚刚说你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宋衍把握着分寸，轻轻玩笑道，“不都是小孩子才离家出走吗？”
　　男人的五官面容看起来冷峻而富有侵略感，所以宋衍并不敢显得过于冒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有恶意。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起来，这使得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冰冷：“如果长大了，父母还总想控制着你，那逃离他们躲起来也叫离家出走吧。”
　　宋衍点点头，似懂非懂，半晌道：“大概是吧，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母亲几年前就不再管我了。”
　　盛昀看着他，并没有多问。
　　宋衍继续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离开家了，工作总不能不做吧，很容易就被你父母找到了。”
　　盛昀的神色顿了顿，半晌才道：“……不做了，辞职了。”
　　宋衍稍微有些惊讶，半晌慢吞吞道：“那你跟你爸妈矛盾还挺严重的。”
　　盛昀见他神色温吞，语气也总是平淡又波澜不惊，显得有点慵懒般的可爱。
　　这让他觉得这个青年很有趣，像……一只窝在那里不紧不慢什么都不在意的猫。
　　盛昀笑了笑：“是，挺严重。”
　　他转头看了看这个小房子的格局，两居室，布置得很简单，没有多少生活气，日用的东西摆放得也很无序，看得出来主人不太花心思在享受生活上。
　　“今晚在这里打扰你了，明天我会搬出去住。”
　　听到盛昀这么说，宋衍想了想，问道：“住酒店吗？你还有钱吗？”
　　一般离家出走还辞职了，那应该不剩多少钱才是。
　　盛昀看着他眼里认真的神情，轻轻摸了摸鼻子：“钱……确实不多，不过没什么关系，能过一阵。”
　　宋衍小声应了一句：“哦。”
　　他缓了缓，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作祟，或许是因为自己今晚竟然跟这个男人说了过去一周都没说过的那么多的话，或许是因为在这个房子里住得几乎要被孤独感腐蚀干净，或许是因为……觉得这男人长得是真挺帅。
　　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他忽然不过脑子地开口：“要不你就住在我这吧，反正客卧空着，比在酒店省钱。”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要求也太突兀了？？
　　宋衍看着盛昀，虽然后悔，但是眼睛里还显出点零零星星的期待来。
　　完全超出他的想象，面前这个男人只是思考了几秒钟，便略一挑眉，勾了勾嘴角，淡声道：
　　“好。”
　　.
　　“哗啦啦……”
　　花洒里的水蒙头浇下来，热气把宋衍熏得有点晕乎乎的。
　　很难相信，风水轮流转，当年盛昀第一次来他家就借了他的浴室，而这次他阴差阳错被关进了盛昀的房间，也借了浴室。
　　一想到浴室外就是盛昀的卧室，盛昀也就在那里，宋衍就觉得一阵阵耳热。
　　怎么说呢，因为门坏了而被迫住在一间房，还借了浴室和浴袍，这属于在偶像剧剧本里发生了，宋衍都得吐槽一句狗血的水平。
　　但是生活远比偶像剧来的狗血得多。
　　关上花洒，宋衍离开了淋浴间，慢慢擦干身体，看着盛昀借给他的浴袍发呆。
　　隐约记得，他们第一天认识那晚，盛昀从他的浴室走出来时也就穿着一样类型的浴袍。
　　他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发现袖子和衣服都有些长了，卷了好几道才能把手全部露出来。
　　至于下摆，就无所谓了，正好把腿给遮盖起来。
　　就很无语。
　　宋衍看着大镜子中的自己，越发觉得没法出去见人。
　　这个人，当然就只是盛昀而已。
　　眼下可跟刚认识时不一样，现在他们处在一种要暧昧不暧昧，要和好不和好，要陌生不陌生的状态。
　　太别扭了。
　　都说什么分手之后旧情复燃就像干柴烈火，都不需要怎么试探都能瞬间点着，那怎么在他这，比当年第一次恋爱时还步履维艰？
　　花洒都关了，一直这么在里头呆着也不是事儿。
　　宋衍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脸，见除了洗澡后被熏红了一些的脸色外别无任何异样，才放心地走出了浴室。
　　刚一出去，就看到汤圆竖着尾巴走过来蹭自己，而盛昀则不在那张大床上。
　　宋衍抬头看过去，见卧室那头的弧形起居室的角落沙发上，盛昀正坐在那看书。
　　宋衍抿了抿唇，也不跟他讲话，抱起汤圆走了两步，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床上坐。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盛昀帮他下了决定：“你睡床吧。”
　　宋衍耳朵一竖，品了品这句话的另一个潜台词。
　　接着盛昀就把这个潜台词给说全了：“我睡沙发。”
　　盛昀正坐着的小沙发确实可以睡下一个人，但是对于盛昀这种身高一八七手长腿长的人来讲就有点憋屈了。
　　估计躺下都不能乱动，不然腿都没处放。
　　宋衍抿了抿唇，说道：“还是我睡沙发吧。”
　　毕竟他还矮一点，睡那还舒服一些。
　　更何况这是盛昀的卧室，总不能反客为主。
　　盛昀没动，继续低头看书：“汤圆不是要跟你睡吗？你睡沙发，她就得来沙发下睡着。”
　　宋衍不说话了，确实他也舍不得让汤圆睡地板。
　　要是自己睡了沙发，汤圆跟盛昀睡床……那他更没面子了，属实是无法面对。
　　一来二去地想着，宋衍便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睡起来跟客卧的感觉差不多，应该都是一模一样的定制床垫。
　　但是宋衍躺在这张床上，却觉得芒刺在背，下意识地绷紧肌肉。
　　沙发那边的盛昀倒是很自在，仿佛房间里根本没多出一个人似的。
　　汤圆跳上床在宋衍身边躺下，宋衍一只手摸着她，一只手玩手机。
　　他随手翻着微博，压根没自己看，心思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盛昀看起来这么平淡？
　　盛昀的反应跟他刚刚在浴室里的忐忑相对比，简直就是讽刺啊！
　　宋衍往下滑了滑，紧张过劲了也开始没骨头，领口敞开也懒得管了。
　　居然这么自然地睡沙发去了。
　　宋衍昏昏欲睡，脑子里这么想着。
　　他还以为盛昀会趁机……
　　他自己都没想到，明明刚刚还警惕盛昀会做出点什么，可是现在盛昀真变成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做派了，倒让他心里一阵阵地不舒服。
　　别说什么旧情复燃干柴烈火了，老夫老妻都没盛昀这么淡定，亏他还自作多情地想了好几种推拒盛昀的说辞。
　　这么想着，宋衍薄唇紧抿，神色显得有些不开心，眼皮慢慢撑不住，手机掉在脑袋边，就靠着枕头睡着了。
　　过了半晌，盛昀察觉到宋衍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一些，把微屈的腿放下。
　　很难相信，只是听见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了。
　　盛昀皱起眉，心道早下决心挪到沙发这来睡是个极其正确的选择。
　　见宋衍靠在枕头上睡着，这样一夜过去必然会落枕，盛昀站起身，放轻脚步走过去，来到宋衍身边。
　　他伸手想把宋衍脑袋后面的枕头给抽离，让他躺平了睡，就发现宋衍的睡颜里带着几分隐约的幽怨。
　　盛昀看了半晌，忽地忍不住笑了笑，强行控制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放轻动作，把宋衍给放平，被子盖好，脑袋边的手机拿开。
　　宋衍今天一天大概真得是很累了，这样一通动作也没让他醒来，安安静静地半张脸蜷在被子里睡着了。
　　盛昀把他安顿好，并没直接离开，而是低着头看了他一会。
　　宋衍睡着的时候，就像每一只高冷的猫咪一样，反而显得温顺可欺。
　　就是不知道这隐约的埋怨之色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盛昀看了半晌，喉结又是极其不自在地滑动了一下，某些刚刚消停的情绪又有重新唤醒的架势。
　　盛昀皱紧眉，有些烦躁。
　　也没法去洗冷水澡，只能去一边安静下来，等着一切自然消退。
　　他不敢再继续看着宋衍，原路回了沙发，顺道关上了灯。
　　房间陷入了漆黑，宋衍紧闭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动了动。
　　他虽然很困，但是刚刚毕竟只是在浅眠，在盛昀过来动他的枕头时他就醒了。
　　但他没有睁开眼，继续装睡。
　　任凭盛昀把他的头安放好，盖上被子，又细心得掖了掖被角。
　　再之后，盛昀就没有动作了，但是宋衍察觉到他一直没离开，眼前的光影也一晃一晃的，知道他是在床边看着自己。
　　他紧紧闭着眼，但愿自己一点破绽也没有，只是呼吸稍微乱了乱。
　　接着，他听见盛昀脚步轻轻地回去了，还顺道关上了灯。
　　这是真打算跟他不一起睡在一张床的意思了。
　　宋衍有些莫名的气恼，就算只是盖被子纯聊天，或者只是来抱一抱他，不也……挺好的吗？
　　但是他又不敢细想，毕竟自己从来没主动过，不仅不主动，这段时间也总是有意地避免跟盛昀过于亲密的接触。
　　就是又想又不想，又希望又不希望。
　　他自己都被自己纠结死算了。
　　宋衍终于把自己想困了，才慢慢失去了意识。
　　当夜，他好像做了个噩梦，又梦见他跟盛昀初见的那晚，暴雨倾盆，夜色浓重。
　　他被人骚扰，从酒会上落荒而逃，又在途中碰到了偷拍，梦中的意识里，他坚信那个人偷拍的目的是去曝光自己就是艳星“露荷”的那个不知道谁家私生子的野种。
　　他仿佛看到很多熟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骂自己是小三的孩子，骂自己有好多个干爹，骂自己不干不净。
　　他努力想反驳，但是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憋得胸口都要爆了，直到他在无数个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里看到了盛昀的身影。
　　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只希望盛昀能带自己走，于是用力呼喊他的名字，但是嗓子还是像被什么遏住了一样，用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几乎筋疲力竭到完全绝望的时候，他看到盛昀拨开人群，径自向自己走来，他看见盛昀伸出手，将自己从不断下落的泥潭中拽起，毫不犹豫地将他从即将吞噬他的人群中带离。
　　一切充斥耳边的指责声才慢慢消退，他才又重新回到了安静又悠远的梦境中……
　　宋衍猛地深呼吸了两下，身体也轻轻一颤。
　　然后他发现自己醒了。
　　这一觉睡得似乎不太安稳，好像做了噩梦，但又好像没做，醒来时觉得睡得还挺满足的。
　　他半眯着一只眼，缓慢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面前是一片光洁裸露的胸膛，往上是线条如刻的下颌，而往下则是凌乱的睡袍领口。
　　宋衍：“……！”
　　他轻轻翻身，先让自己的脸不直接对着盛昀的胸口，然后再试图起身。
　　但是第二步却没成功，他腰上被一只手臂牢牢箍住，稍微挪动一下就又用力把他给按了回来。
　　宋衍顿时僵住不动了，整个人懵懵的。
　　他整个背靠着盛昀被抱在了怀中，能闻到盛昀身上特有的薄荷淡香和被褥香气的混合，格外好闻。
　　听盛昀的轻微呼吸声，似乎睡得很熟。
　　但是刚刚腰上的力道……也不像是他梦中下意识的举动。
　　宋衍愣了半晌，又一次想试探一下，于是去抬腰上放着的手臂。
　　……没抬动。
　　这下他确认盛昀是醒着的了。
　　正想着，盛昀在他头顶开了口，声音低哑，语气烦躁：“别动。”
　　宋衍：“……”
　　这起床气的水平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宋衍看了看窗帘外透进来的光，确信时间也不早了。
　　盛昀一向起得早，现在不仅没醒，还一肚子起床气，就不太正常。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却没察觉两个人挨得很近。
　　背靠背躺在一起，腰部以下也几乎抵在一起。
　　宋衍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某处，隐隐约约感觉到的那种异样感是什么。
　　耳根猛地一热，他实在无法继续若无其事下去了，下身挪动了离开了一点距离。
　　这个动作又让盛昀不耐烦地开口：“你老动什么？”
　　宋衍：“……”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你别顶我啊！
　　当然，他最终还是没说话，很乖顺地闭嘴了。
　　毕竟盛昀看起来这起床气是真得不小。
　　这么折腾两回，盛昀也终于清醒了。
　　……也慢慢察觉到宋衍为什么觉得不自在。
　　于是他翻了个身，拿开了放在宋衍腰上的手臂，微微屈起一条腿，仰面平躺，揉了揉眼睛，意识彻底清醒。
　　宋衍这才松了口气。
　　盛昀按了按额头：“你昨晚做噩梦了。”
　　宋衍一怔：“……好像是。”
　　盛昀：“不仅做了噩梦，还一直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宋衍：“……”
　　盛昀：“我被你吵醒了，就来看看你想安慰一下，你就抱着我不撒手不让走了。”
　　宋衍：“？”
　　请问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有多高，抱着不撒手？
　　盛昀最后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假意抱怨：“你好像很害怕，还带着哭腔，我就干脆睡在这了，搞得我大半夜没睡好。”
　　宋衍一时无语。
　　傻子都能听出来你那语气里的得意劲。
　　他起身坐起来，回想起仅剩的一点噩梦记忆，低声道：“抱歉。”
　　盛昀缓和了一些，起床气消了，也坐起身来，问道：“做什么噩梦了？那么害怕？”
　　宋衍想了想：“好像是梦到我们d……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盛昀失笑：“跟我第一次认识，都是噩梦吗？”
　　宋衍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剩下的我也不记得了。”
　　盛昀伸手揉了他头顶一把：“既然是噩梦，就别记了。”
　　他想拿起手机看时间，又发现手机被放在了沙发那边，而自己现在的状态还……
　　不适合下床。
　　他依旧保持着屈起一条腿的姿势，问宋衍：“几点了？”
　　宋衍拿起手机：“七点半了。”
　　盛昀：“嗯，管家应该快过来了。”
　　果然十多分钟后，门外就传来了隐约的动静。
　　宋衍刚洗完脸从盥洗室出来，听到声音又想回去：“我是不是应该躲一躲？”
　　盛昀挑眉：“躲什么？”
　　“昨晚……”宋衍迟疑道，“我在你房间过夜，让人看见不好吧。”
　　盛昀随口道：“我的私人管家，嘴很严的，你不放心就别站在门口，他不会进来。”
　　宋衍想了想也是，便站在从门外看不见的地方等着。
　　管家过来敲了敲门，征得了盛昀的同意，从门外开门。
　　这门把手坏了之后，从内打不开，从外却是一拧就开了。
　　管家开完门后问了声好，宋衍躲在里侧不出声，直到管家离开。
　　盛昀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宋衍才放松下来，出门打算回自己卧室洗漱。
　　宋衍刚刚来到房门边，猛地愣住了。
　　他面前，站着一位衣着明艳长发大波浪的女士，也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盛昀察觉到不对，也走了出来。
　　他猛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盛婧一时也没缓过神来，看了看盛昀又看了看宋衍，难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露出几分内疚不安的神色：“我……我没想到……你们……”
　　宋衍一时慌乱，脱口而出：“阿姨，不是您想得那样……”
　　盛婧压根没听他说完，猛地转身逃跑：“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眼见着盛婧下楼没影了，宋衍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盛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背：“你去洗漱吧，没事。”
　　宋衍尴尬地看向盛昀，神色崩溃：“怎么办？”
　　盛昀：“……什么怎么办？”
　　宋衍瞪大眼睛，指着盛婧离开的方向：“你说呢？阿姨肯定误会了，不去解释一下吗”
　　他说完，又觉得解释也很无力，得怎么解释才能让盛婧接受自己在盛昀房间一晚上纯粹是因为房门坏了啊？首先他为什么会晚上去盛昀的卧室就已经非常奇怪了。
　　宋衍正在大崩溃中，而盛昀的神色间露出几分仿佛不能言说的奇异神色，半晌生硬地说道：
　　“误会就误会吧……她估计挺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盛婧女士狂喜ing


第44章 告白
　　宋衍呆愣了半晌, 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盛昀清了清嗓子，揽了一下他的肩，径自下楼, 丢下一句：“字面意思。”
　　宋衍更迷惑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如果确实是字面意思的话，那好像……
　　不是什么负面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没造成不好的后果就令他放下了一半的心，于是先火速回客卧洗漱整理。
　　楼下, 盛昀来到了客厅，发现盛婧已经穿好鞋准备走了。
　　看见盛昀过来，她还贴心地摆手：“不用送不用送, 你回去吧。”
　　盛昀：“……”
　　他跟着出了门, 在她身后问道：“你来这趟是为了走秀吗？”
　　盛婧转身，冷笑一声：“我为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提前走了，你都不感念我的体贴？”
　　盛昀显然不领这个情：“好像你没有打扰到一样。”
　　盛婧：“……”
　　她顿了顿，转了话题：“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盛昀皱眉：“有事吗？”
　　盛婧问道：“他家里知道吗？”
　　盛昀略一顿：“不知道。他本来就不怎么跟家里交代自己的事。”
　　盛婧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有些事你如果不明白，不如把他家里做突破口。”
　　见盛婧的神色难得显出点正经的关怀来，盛昀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垂眼看着盛婧，半晌道：“为什么这么说？”
　　盛婧歪了歪头：“想知道？”
　　盛昀皱着眉, 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盛婧挑眉：“叫妈咪。”
　　盛昀扭头就走, 别墅大门啪得一声关上了。
　　宋衍洗漱穿衣完毕, 往楼下走去, 快到一楼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
　　盛婧大约就在客厅里，宋衍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尴尬, 自己是下楼也不是, 不下楼……也不是。
　　说自己只是借住盛昀家的朋友, 这个说法有可行性吗？
　　宋衍正犹豫着，脑子里转了好几个版本，却看见盛昀走了上来。
　　盛昀看见他，停下脚步问道：“站在这做什么？”
　　“……”宋衍指了指楼下，“还在吗？”
　　盛昀摇了摇头：“回去了。”
　　宋衍一怔，脑子里设想的好多个版本都没了用武之地，疑惑道：“这就回去了？”
　　盛昀看着他，挑了挑眉：“怎么，你想她留下来聊一聊？”
　　宋衍：“……”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那倒不是。”
　　盛昀过来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温声道：“行了，下来吃饭。”
　　宋衍跟他下楼吃早餐，中途一直想问问盛婧走前有没有跟盛昀说什么，但是见盛昀只是一言不发吃早饭，手里还捧着平板电脑，似乎在忙什么的样子，也就没有开口。
　　吃完饭后盛昀出门去公司，宋衍则没什么工作，上楼找汤圆玩去了。
　　汤圆昨晚睡在大床的角落一夜，现在也舍不得离开，还是窝在那睡着。
　　宋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喜欢这？以后每天都要睡这了？”
　　汤圆呼噜呼噜地睡着，宋衍就当她默许了。
　　他默默出神，想起昨晚，想起今早，想起从盛昀怀中醒来时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反感，反而十分地眷恋。
　　甚至眷恋地程度远远超出他自己的设想。
　　一年过去，他以为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气忘记了盛昀，也忘记了这个男人能够给他的全部触感，但是现在彻底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一年的分离，反倒让他更加渴望跟盛昀毫无距离地粘在一起的感觉。
　　只不过之后……该以什么理由再睡在这里？
　　自从那次在赛车场盛昀问过自己是否还没放下之后，他就再没提过这类话题了。
　　虽然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暧昧，越来越亲密，有时甚至自然地像老夫老妻，但是盛昀始终没提过和好的事。
　　宋衍抿了抿唇，那次的机会是自己错过了，再之后恐怕就只能自己亲口求复合才行。
　　这对他而言……总觉得好困难。
　　太少表达感情了，即使是当初也是盛昀主动提出恋爱的，他曾经细数过，两人之间他唯一一次主动向对方迈出一步的时候，就是认识第一天，他提出让盛昀住在自己家。
　　他迈了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是盛昀走的。
　　想来，他还觉得有些愧疚。
　　宋衍把汤圆抱起来，对她低低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不管你怎么做别人都会爱你呀？”
　　他轻轻地笑：“这样可不行。”
　　.
　　这天晚上，宋衍接到了陆瑾的邀请，说邀请现在在南州的《晨星》剧组成员吃顿饭。
　　杀青宴那天他只是去了一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所以也没有理由拒绝。
　　走前他发了个微信给盛昀，问他去不去，但是却没得到回复，心想大概是在忙，也就没有追问，自己按照陆瑾的定位来到了一家会员制酒吧。
　　陆瑾亲自来迎了他，在场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参演演员们，酒吧内音乐热烈又躁动，把氛围烘托得很高。
　　“来，你可得多喝几杯。”陆瑾已经喝到了微醺，抓着宋衍给他递酒，“那天杀青宴你这个主角不在，影响可大着呢。”
　　宋衍没推辞，把酒给喝了。
　　跟剧组成员在一起的时候，他难得有些放松，不像在其他的圈内社交场合总是提心吊胆。
　　这是头一回因为剧组而产生交到了朋友的感觉，他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跟朋友们在一起喝酒能不醉不归，果真是气氛到位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在热烈音乐和各色酒令游戏的催化下，宋衍很快就一杯一杯地有些喝醉了。
　　盛昀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脸颊微红，眼中迷蒙的小猫已经几乎糊里糊涂地半梦半醒了。
　　看到盛昀来，大家都收敛了一些，直到陆瑾罚了盛昀一杯酒，大家起了哄，只当盛昀也就是同辈人，气氛才又重新回来。
　　陆瑾很有颜色，默默把盛昀往自己和宋衍中间一拉，让他靠着宋衍坐。
　　盛昀扭头看向宋衍，在吵闹得几乎听不见的音乐和聊天声中问道：“这就喝醉了？”
　　宋衍转头，眯了眯眼，不服气地鼓了鼓嘴：“才没有。”
　　陆瑾在一旁看着，见状埋了埋脑袋，真诚发言：“救命，好可爱。”
　　盛昀闻言，回头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陆瑾赶忙撇清关系：“干嘛！我这是老父亲般的评价！”
　　他凑到盛昀耳朵边说道：“盛哥！你吃醋的样子很狼狈！”
　　他说完就赶紧蹭得跳开，不接盛昀那如刀子般的眼神。
　　周淳此时也来了，上前跟盛昀敬杯酒，等喝完盛昀再转头时，就发现宋衍不见了。
　　宋衍脚步发飘地去了洗手间，想洗把脸。
　　这酒确实有点后劲，不过他喝的不多，谈不上醉。
　　就是脸上发热，燥得难受。
　　要怪就应该怪盛昀刚刚严丝合缝地坐在了自己身边，自己的手臂触碰到他的手，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加上酒精的催化，让他许多奇异的情绪几乎汹涌而出，脑子更糊涂了。
　　宋衍来到盥洗池边，用力用冷水洗了脸，精神才清醒了不少。
　　身后忽地有人问他：“没事吧？”
　　宋衍猛地抬头，水珠子甩了自己一脸，看清了说话的人，问道：“……你怎么……在这？”
　　池朝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好像我没拍这部戏一样。”
　　宋衍抿了抿唇：“抱歉，我没反应过来。”
　　杀青之后，已经很久没看到池朝了，宋衍也没有再跟他联系过。
　　一是因为没什么话题可说，二是因为他知道池朝现在在盛昀那里绝对是个不能碰的禁区。
　　池朝问道：“最近还好吗？”
　　宋衍站直了，客客气气地点头：“挺好的，谢谢。”
　　池朝眼神暗了暗，淡笑道：“怎么对我这么客气？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衍抿了抿唇，觉得话题再聊下去也没意义，绕过他想走：“我回去了。”
　　手臂猛地被抓紧，宋衍像是触电一般地迅速扯开，眼神彻底清明起来，警惕道：“做什么？”
　　“阿衍，你现在怎么这么防着我？”池朝皱起眉，“是因为他吗？”
　　宋衍顿了顿，沉默不语。
　　池朝的情绪忽地有些激动起来：“阿衍，那个盛昀是不是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不要……”
　　他说到一半，难以启齿般地停住了。
　　宋衍蓦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思议似的：“……你说什么？”
　　池朝欲言又止，那副神态是什么意思就很明显了。
　　宋衍愣了半晌，忽地笑出声来，觉得异常荒谬：“你想什么呢？”
　　池朝口不择言，只顾着叫喊道：“那是什么？你不要说什么是真爱，他那种人会有什么真爱？你不要傻了，到最后你被他玩弄了都不知道！就像你妈妈，最后……”
　　宋衍忽地抬高声音：“你闭嘴！”
　　池朝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宋衍的眼神冷淡如冰：“你放尊重点，否则别怪我真得跟你撕破脸。”
　　池朝看着他，神色里满是痛苦，半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们从小那么深的感情，你现在要跟我撕破脸，为了那个盛昀？盛总？你跟他才认识了几年，就彻底把从前的感情忘掉了？”
　　宋衍闭了闭眼，无奈道：“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别颠倒黑白了。”
　　他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池朝，像是要宣告什么重要的是一样，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我喜欢盛昀，很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你听懂了吗？”
　　周遭瞬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里，池朝呆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宋衍说完了这句话，垂下眼来，有些难以置信般地回想自己刚刚了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他心里一跳，接着肩膀被用力向后拉了拉，整个人跌落进了一个熟悉又妥帖的怀抱里。
　　盛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和胜利般地餍足，轻笑道：“回家了……阿衍。”
　　作者有话要说：
　　盛昀：阿衍这个称呼不错，以后归我了


第45章 冲动
　　这句话落在宋衍耳朵里, 仿佛有些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不过没给他多少时间反应，盛昀就扯着他的手臂走了, 力道大得他有些踉踉跄跄的。
　　许是发现他已经快被拽倒了, 盛昀松开了宋衍的手，手臂一揽将他的肩靠近了自己怀里，大步把他带出几百米，拐进了一处角落走廊里。
　　宋衍张了张口：“你……”
　　话还未说完, 他就被盛昀压在了墙上，虽然后脑被轻柔地扶住，他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后颈猛地一僵。
　　他睁开眼, 看见盛昀双手撑在自己耳边，垂下头来默默看着自己。
　　宋衍抿了抿唇，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那点强行被压下去的酒劲忽地又有些上来了，也似乎更加烧灼，直直蔓延到了他的脸颊和眼角。
　　他对上盛昀的眼神，仿佛要溺进这汪幽深的深潭之中，一时也看不出这里面涌动着什么样的情绪。
　　盛昀一直没有说话, 宋衍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无措, 下意识地开口：“你……”
　　在昏暗的光线中, 宋衍仿佛看到盛昀挑了挑眉, 接着出声打断了他。
　　盛昀：“你出来是为了见他？”
　　宋衍睁大眼，有些慌张, 赶紧解释道：“不是的, 我只是觉得喝了酒有点发热, 出来洗个脸，然后就碰到他了。”
　　宋衍解释完，等待着盛昀的反应。
　　但是盛昀没说话，依旧默默看着他，宋衍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越发慌张了。
　　“真得。”宋衍生怕他不信，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跟盛昀之间又多出来什么完全不必要的误会，急切补充道，“不然你去问他！”
　　这么说着，宋衍就有些来气，不明白这个池朝为什么非得冒出来对自己说莫名其妙的话，害得现在……
　　“你说你喜欢我？”
　　盛昀低声开口，宋衍的话音立即就戛然而止了。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时不敢作出反应。
　　盛昀又重复了一遍，语调里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只喜欢我？”
　　宋衍：“……”
　　这下他听清了，也听明白了，听出来盛昀的语调中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味，倒是得逞般的餍足感比较明显。
　　心中吊起的石头猛地消失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慢慢感觉到羞恼来，没好气道：
　　“你都听见了，还问什么。”
　　盛昀勾了勾唇：“谁说我听见了，我没听清，所以才要确认啊。”
　　宋衍薄唇紧抿，心道会相信你的鬼话才怪。
　　他偏开头，不肯跟盛昀对视。
　　盛昀轻笑一声，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滑下来按住他的下颌，向前凑近：“脸这么烫。”
　　宋衍只觉得盛昀手指触及过的地方一阵阵发痒，微凉又酥麻，让他下意识地躲了躲，低声道：“我说了，酒的后劲太大。”
　　盛昀放下手，凑了上来，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根处，轻微的气声落在他耳底：“只是酒劲而已吗？”
　　宋衍缩了缩脖子，有些难耐地想挣脱：“……别闹了。”
　　盛昀的吐息从他的耳根游走至眼角，在他微微湿润的眼角处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然后滑落到颧骨、鼻尖、下唇。
　　宋衍闭上眼，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躲避着什么。
　　盛昀就像用羽毛逗猫棒挑逗小猫咪一样，始终不肯将这个吻落下来，薄荷气息在宋衍的鼻尖萦绕着，跟酒精的催化作用一起，将他仅剩的理智推到了崩溃边缘。
　　在下一次盛昀的吐息从自己唇角消失前，宋衍猛地仰了仰头，不再顾忌地凑了上去，将两人之间薄薄的那层纸给捅破、撕碎。
　　昏暗的走廊，无人知晓的角落，他们拥抱在一起。
　　两人的呼吸全都紊乱到了极致，在宋衍几乎窒息之前，一阵隐约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吓得他瞳孔猛地一缩，意识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了盛昀：
　　“有人。”
　　盛昀眼神幽暗，浑身已经散发出不愿等待的侵略欲，低声道：“怕什么？”
　　宋衍的态度强硬了些，推开他的力道也增大了：“……不行。”
　　盛昀看着他，半晌将眼中外溢的情绪掩盖掉，直起身体，退开几步。
　　宋衍站远了几步，调整了呼吸，将被轻微弄乱的领口认真整理好，看了几眼盛昀，半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抱歉。”
　　盛昀看向他：“为什么道歉？”
　　他顿了顿，半晌调笑道：“说得像我是什么衣冠禽兽似的。”
　　宋衍一怔，倒没想到他往那方面想去了，耳根又热了热，摇头道：“……不是，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想……瞒着别人。”
　　盛昀说道：“那也没什么好抱歉的。”
　　他走上前，在宋衍的头顶揉了一把：“你我的身份摆在这，你想瞒也很正常，我怎么会生气？”
　　宋衍不吱声，觉得头顶的触感踏实又温和。
　　盛昀收回手，说道：“只要不是你还想推开我就好。”
　　宋衍垂下眼，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你真得想好了吗？我……”
　　盛昀没等他说完，就径自往走廊外走去：“回去吧，晚了他们真得要出来找了。”
　　宋衍的话被打断，抬头看着盛昀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我将来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怕你会后悔。
　　.
　　酒会结束后，宋衍坐了盛昀的车回家。
　　原本他想自己回去，但是盛昀却很坚持，宁愿生生等到把大家都送离了酒吧，最后走。
　　陆瑾原本想搭盛昀的车走，但是看到宋衍，立即就知趣地改了主意，乖乖喊了司机来。
　　宋衍上了车，有些没回过神来：“陆导什么时候知道我们……”
　　盛昀说道：“很早以前了。”
　　宋衍震惊道：“很早是多早？”
　　盛昀瞥他一眼：“管那么多，你这小脑袋里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吗？”
　　宋衍没再追问，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这个酒劲上来，加上车内空调暖烘烘的，实在是强行把他的睫毛往下压。
　　开出十几分钟后，宋衍就睡了过去。
　　盛昀见他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自己向他靠近了一些，轻轻伸手将他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
　　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到司机小王往这边看着，偷摸地笑。
　　盛昀挑眉，轻声道：“笑什么？”
　　站在嗑CP第一线的小王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嘿嘿。”
　　盛昀顿了顿，淡声道：“别透露出去。”
　　小王的保密意识非常好，在这点上盛昀很相信他，从前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但是盛昀还是想多嘱咐一句为好。
　　小王点点头，认真道：“您放心。”
　　盛昀偏头看着睡在自己肩膀上的宋衍，猫咪的睫毛紧紧闭着，像是一束微弯的羽毛，每一次随着车子震动的颤抖都像挠在了他的心上。
　　他挪开视线，望向车外，喉结滑动。
　　盛昀并不认为宋衍不愿意公开是件坏事，自从得知他的身世之后，就理解了他的谨小慎微。
　　以及为什么那么恐惧被人偷拍。
　　他站在自己的出身和立场上，有时并不能理解宋衍面临的困境，但他深知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有很多人能说出非常恶毒的话来。
　　不过有一点，他的想法跟宋衍并不一样。
　　宋衍只想瞒，瞒住自己的身世，瞒住自己的感情。
　　但是纸总归包不住火，盛昀能看出他对表演的热爱，这样的人不会永远沉寂下去，想瞒的事也早晚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更何况，他为什么不能看见阳光？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应当沉沦在黑暗里。
　　如果说自己的“金主”身份会给宋衍这样一个艺人带来困扰，那他同时也得利用自己的身份为他做点什么。
　　比如如何让他无所顾忌地面向阳光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盛昀拿出手机，看到林秘书发来的消息：
　　【宋建业确实通过其他董事找过秘书处，想跟您见一面，但是被我们拦截了。】
　　【应该是为了自家公司的生意想要与您接触。】
　　【请问您需要与他联系吗？】
　　盛昀看完，思索了半晌，简单回复：
　　【待定。】
　　.
　　宋衍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面朝着电梯天花板。
　　他居然是被盛昀公主抱进了别墅电梯。
　　宋衍大吃一惊，立即挣扎：“放我……下来！”
　　盛昀松开手，把他稳稳放在地上。
　　宋衍皱眉道：“你可以叫醒我啊！”
　　盛昀啧了一声，颇有点抱怨他不识好人心的意味：“我叫了，你睡得像猪崽子一样，谁能叫得动你？”
　　宋衍：“……”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按了按脑壳，睡得有点晕乎乎的。
　　盛昀则看着他，见他一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些窝火。
　　刚刚下车的时候，可是这个小猫崽子哼哼唧唧不肯自己动，非得扒拉他的脖子让他抱的。
　　结果真的抱进了房间，被他落在脖颈间的细密又温热的吐息弄得心猿意马之后，这猫崽子又翻脸不认人了。
　　电梯来到了四楼，宋衍火速往客卧冲去，后领却被盛昀一把拉出，整个人因为惯性倒退几步跌进盛昀怀里。
　　盛昀挑眉，轻轻咬了咬牙：“去哪？”
　　宋衍不明所以：“回去睡觉啊。”
　　盛昀眯了眯眼，趁他一时不备，搂住他的肩膀就往自己房间去。
　　宋衍大惊失色，毫不配合：“……你干嘛？？？”
　　盛昀直到把他拽进了房间才停下来，房门被他果断地关上锁死，凑近了宋衍的耳边。
　　伴随着明显不太对劲的粗重呼吸声，宋衍听到他哑声道：
　　“我不想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冲！
　　ps大概或许能写出点这里放不出的内容来（懂自懂），大家移步大眼仔（大眼仔见专栏）


第46章 交缠
　　宋衍睁大了眼, 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话音还未结束，盛昀便低头吻了上来，力道大得令宋衍吃惊。
　　他撑在盛昀胸口上的手下意识地用了点力, 但是不仅没能推开他, 反而起了反作用。
　　盛昀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反手扣在房门上。
　　直到男人灼热的吐息落下来，宋衍这下才算真正明白他想做什么。
　　这个意识让他顿时绷紧了浑身每一寸肌肤，手脚仿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
　　许久后,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暧昧的空气在流动。
　　这天地间，寂静一片。
　　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再次分开。
　　时间慢慢被拉长, 长到宋衍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由于模糊的意识一次次被抬起, 又轰然落下，没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导致他觉得异常地疲累。
　　紊乱交错的呼吸声中，他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手指上被轻微的摩挲着，像是被当做一件艺术品。
　　盛昀凑在他耳边，低哑着嗓音道：“如果这上面能戴上一枚戒指，是不是很好看？”
　　宋衍忽地睁开眼, 在大海中飘荡的思绪稍微回笼。
　　他轻轻地咽下一口乱了分寸的呼吸, 低声道：“不要。”
　　黑暗的房间里缓缓安静下来, 灼热的温度也接近冷却。
　　盛昀躺在他身边, 将猫咪揽在自己怀中，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 他才重新开口：“你很害怕？”
　　宋衍抬了抬头, 额头触碰到盛昀高挺的鼻尖, 小声道：“什么？”
　　盛昀说道：“害怕公开，害怕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宋衍顿了顿，半晌倏然撑起上半身，将暧昧黏腻的氛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急切的慌乱：
　　“你误会了。”
　　他补充道：“我不是害怕这个。”
　　盛昀也从床上坐起身，伸手去打开了灯，昏黄明亮的灯光立即洒满了整个卧室。
　　长久的黑暗后忽地见了光，宋衍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接着他就看到盛昀的领口已经被扯开，锁骨肩膀处都有细微的抓痕，腰带也混乱地散开。
　　宋衍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绝对不会比他体面到哪去，立即下意识抓过一只枕头压在了自己的身前。
　　盛昀斜靠在床头，那神态看在宋衍眼里就像是像是一头餍足的狼，空气中还隐隐有些暧昧的气味，让他抑制不住地羞赧上头。
　　盛昀起身，随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去卧室里的小吧台处倒了杯热水给他，问道：“那是害怕什么？”
　　宋衍接过水，浅浅喝了一口，小声嘀咕道：“明知故问。”
　　盛昀笑了一声，承认了这一点：“是，但是我是什么想法你不也是明知故问。”
　　宋衍的唇抿成一条线。
　　半晌他无力地反驳了一下：“我又没问。”
　　盛昀笑了一下，垂下眼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极致的欢愉后也是难以抵抗的疲劳。
　　宋衍被盛昀揽进怀里，陷入到暧昧尚未完全褪去的床榻上，一夜无梦。
　　醒来时，宋衍发现身边没人。
　　连温度都没有，显然盛昀已经起床很久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强行把困劲给赶走，接着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宋衍看到这个盒子时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他停顿了半晌才伸手拿过来，虽然实际上轻飘飘的，但是他却觉得像是千斤之重一样。
　　盒子里面是一枚没有太多明显装饰的素戒。
　　虽然看起来简素，但是很显然价值不菲，戒圈上的纹路细致又繁复，应当是手工细细打磨的。
　　宋衍的目光落在纸条上：
　　“最近比较忙，我先出门了。戒指你可以不急着带，没关系。”
　　宋衍的视线晃了晃，抿紧唇。
　　这个男人已经把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了，送戒指表达自己的决心也好，让他不用戴上来安抚他的担忧也好。
　　相比之下，宋衍开始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索取无度的感情骗子。
　　他起身下床，把纸条认真地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放进戒指盒子里，握在手心里离开主卧。
　　果然家里已经安安静静，盛昀应当很早就出门了。
　　宋衍一面往自己的衣帽间走，一面打开手机，看到宋至安发来的微信。
　　【弟弟】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
　　一家餐厅的小包厢内。
　　宋衍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语气有些不悦，冷道：“几天没吃饭了，不想活着了？”
　　宋至安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又不堪重负地落下去。
　　宋衍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心烦，强烈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了上来：“是不是又开始酗酒？我早就说过，如果你再犯，我不会……”
　　宋至安轻声道：“不是。”
　　宋衍话音一顿：“什么？”
　　宋至安有气无力地重复：“我没喝酒。”
　　宋衍语气稍微好了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是什么？”
　　宋至安：“分手了。”
　　宋衍忽然静默了。
　　“……我早知道的，他那样的家庭，怎么会不在意另一半是什么出身……”
　　“……他就算不在意，他父母也会在意的，他们希望他有个根正苗红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别人口中的野种或者私生子。”
　　“但我不想骗他，我要说实话，分手也只能分手，我没有办法……”
　　宋至安像是呢喃自语一般地说完这几句话，宋衍的脸色与眼神之中几乎只剩下苍白。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是冰水，从唇齿凉到胸膛。
　　宋衍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坚定又轻松：“那有什么的，不是你想的这样，换一个就好了。”
　　宋至安漆黑的瞳孔望着他，问道：“真的吗？”
　　宋衍点头：“是。”
　　宋至安垂下眼来：“盛总能接受你，对不对？”
　　宋衍目光涣散了一瞬，又重新聚合。
　　他犹豫了，但是口袋深处贴身放着的那个丝绒戒指盒子突然变得沉甸甸起来。
　　然后他抬起眼：“是。”
　　“真好。”宋至安露出了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个比较轻松的表情，“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是盛总。”
　　这句话戳中了宋衍的某个点，他轻轻“嗯”了声。
　　宋至安笑了笑：“哥，那你们是不是会公开？”
　　宋衍顿了顿，然后摇头。
　　宋至安的笑容淡了淡：“为什么？”
　　“像你说的，不是每个人都是他。”宋衍听见自己终于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不希望任何人对他说三道四。”
　　宋至安想了想，像是不太明白：“什么？”
　　宋衍又喝了一口水，唇齿间都是冰凉，连说出的话仿佛都被冷却透了，显得镇静极了：
　　“我注定要背负的东西，就背着算了。”
　　“但是我不想让他因为跟我相爱，而一起背负。”
　　宋至安不太认同：“盛总这样的身份你没什么好怕的。”
　　宋衍笑了一下：“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时间越长，越不希望他哪怕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一年前分手的时候，他想盛昀只是个普通人，不希望他承担娱乐圈里的污秽事，不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被戳脊梁骨。
　　后来他发现盛昀藏了一手，不得不承认在很多个瞬间会想，他那样的遮天权柄没什么好怕的，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
　　但是时间长了，他又发现，哪怕一点点对盛昀的指摘，一点点可能的委屈，他都不想让盛昀承受。
　　宋至安思考了半晌，似乎才明白过来，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一辈子做情人吗，就像……”
　　他顿了顿，小声道：“就像妈妈那样。”
　　宋衍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都是刺了一下，从未有过的疼。
　　宋至安忽然笑了笑，半是自嘲半是无奈：“我们真得生来就该是带着污点的贱骨头吗？”
　　宋衍看向弟弟眼中的惶恐与迷茫，薄唇紧抿，他很想否定这句话，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这样说。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些软弱，不敢真得去否定，毕竟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听到母亲这样说、继父这样说，所有人都这样说。
　　“其实应该不是的。”宋至安有些不服，“咱们都被他们骗了。”
　　宋衍微微皱眉，半晌又松开，低笑道：“你说得对，被骗了。”
　　他探身向前，在弟弟的头顶摸了一把，自己感觉这姿态就好像盛昀摸自己的脑袋似的。
　　“给我点时间，我试着来改变一下。”宋衍看着弟弟小鹿般的眼睛，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轻松一些，“总不能在你面前做个自暴自弃的坏榜样对不对？”
　　宋至安无力地扯出点笑容，但是神态没那么颓靡了。
　　“好了，你现在就像个饿死鬼。”宋衍拿过菜单，“先吃饭。”
　　.
　　《晨星计划》开播的第三周，无剪辑版本也放了出来。
　　没出几天，剧的热度就以指数级增长，完全超过了宋衍的意料。
　　当他看着安愿发来的数据报告的时候，甚至还有点不相信。
　　“……这么夸张吗？”宋衍端着杯牛奶坐在餐厅，跟安愿打语音电话，“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安愿大声否定，“红了就是红了！！！”
　　宋衍打开微博，逐渐意识到这是真的。
　　安愿激动地一直叭叭：“这个无剪辑版本真是绝妙的点子，现在没有人再敢说你一句不敬业或者演技不好了，有些夸得你我都觉得脸红了。”
　　宋衍咕咚咕咚喝牛奶，看着自己的微博评论成倍成倍地增长，也跟安愿产生了一样的感觉。
　　“我刚刚还收到了邀请，星象的游轮盛典。”安愿说道，“真得很难想象，去年咱们还一个红毯都没得走，今年都能上游轮盛典了！”
　　星象传媒主办的游轮盛典，是除了几个官方的大型影视奖项之外最大的盛典活动，由于其完全的商业性质，所以反而更受关注、热度更高、商业价值也更高。
　　宋衍顿了顿：“不会是盛昀……”
　　安愿打断他：“别乱想，盛总就算想给你走后门你也得有这咖位啊，而且放心吧，周淳也受邀了，就是晨星计划的男女主角，很正常的，你别瞎想。”
　　宋衍不再说什么了，看了一眼日期。
　　距离游轮盛典还有两天，怪不得盛昀这几天都几乎没怎么着家。
　　凡是跟《晨星计划》这部剧有关的，盛昀一直都亲力亲为，看得出来打造这样一部现象级的剧目是他的执念。
　　之后的两天，宋衍没有再出过房门，只有不打开微博和微信才能假装自己还是个糊咖普通人，直到游轮盛典当天，做好妆造往盛典现场去时，才切实感觉到情况的不同。
　　游轮盛典全程直播，宋衍在车上通过手机进了直播间，刚一进去就被密密麻麻的弹幕给晃得眼睛花。
　　【衍崽我来啦！！】
　　【啊啊啊啊期待晨星剧组】
　　【又能看到哥哥绝世神颜了吗，感谢游轮盛典感谢星象爸爸谢谢谢谢谢】
　　【主要得感谢晨星计划拯救内娱】
　　【好剧多来点好吗星象多拍点吧】
　　【希望衍崽和晨星剧组永远住在片场】
　　【住在片场＋1】
　　宋衍放下手机，长叹道：“我是不是快被捧杀了？”
　　安愿今晚要陪同宋衍上游轮，正在补妆，闻言道：“别怕，捧是捧了，杀不了。”
　　宋衍显然不太赞同。
　　这几天他看到的各式彩虹屁太多了，不过还好，并没有任何敏感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确实没人关注他的身世背景所以没挖出来，或许是对家还没动手脚黑他，或许是盛昀安排的强大公关部太管用。
　　不管怎样，在看到自己和全剧组的努力被肯定时，当然是开心大于惶恐的。
　　巨大华丽的游轮停泊在港口，随着受邀人员都上了船，如海上明珠般的游轮缓缓驶出港口，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光映在海面上，无数个船上机位和空中的无人机摄像头共同直播这场年度盛会。
　　游轮上不仅有演艺圈的成员，还有时尚界、文艺界的大咖们，算是一场商业盛典，同时也是一场大型社交。
　　宋衍按照工作人员指引前往该去的地方，拿出手机给盛昀发了个微信。
　　【我上船了。】
　　盛昀没回复，大概是在忙，今晚他也在这艘游轮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盛典的事，很少回家，跟他沟通也少了。
　　宋衍先行随着熙熙攘攘的些许嘉宾们前往甲板上层的休息大厅，这里是唯一没有直播摄像头的地方，供嘉宾们进行镜头外的休息和私下交流。
　　宋衍先进了休息大厅，想找点东西吃。
　　“那边甜品台。”安愿带着他往甜品台走，“让你晚上吃个饭再来，现在才知道饿。”
　　宋衍来到甜品台前，看到了一个背影。
　　这背影属实是很久没见了，宋衍差点就要忘了有这么个人。
　　丁亦明也看到了他，眼神变了变，率先笑道：“好久不见。”
　　宋衍淡淡笑了笑，以作回应。
　　丁亦明的态度还是那么不冷不淡不阴不阳，但是不善的神色淡了点。
　　安愿在他耳边凑头道：“他被张奕甩了，金主没了，可不得没底气吗？”
　　宋衍听完，扯了扯嘴角。
　　他平时不关心这些八卦，安愿也不会特意跟他说，所以完全没有听到风声。
　　不过他还是能看出来，丁亦明眼下的乌青少说得是三层粉才能盖住的。
　　他懒得跟丁亦明多说，拿了块甜点想走，丁亦明却从后面走到他面前。
　　“晨星大爆，祝贺你啊。”丁亦明笑道，“你这可真是要红了，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宋衍淡淡看着他：“有话直说。”
　　丁亦明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半晌低声道：“我……我就想说……”
　　他顿了顿，然后豁出去了：“你能不能跟盛总说一说，别再为难我了？”
　　宋衍：“？”
　　丁亦明一脸苦涩的笑，要哭不哭地十分难堪：“就他一句话，张奕也不管我了，其他公司也不跟我合作了，我这么长时间一点工作也没接到……”
　　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比哭还难堪：“算我求你，你跟盛总说一声，放过我行不行？”
　　宋衍：“……”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安愿，发现这女人已经躲一边儿去了，留自己独自面对这尴尬场面。
　　宋衍抿了抿唇：“不好意思，你自己跟盛总说吧。”
　　丁亦明：“你恨我？不肯帮我？”
　　宋衍摇了摇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是，我跟盛总不熟。”
　　说完，他转身想走。
　　丁亦明在他身后低笑一声，有点不敢相信：“不是吧？你跟他不熟？”
　　宋衍转身：“很奇怪吗？”
　　丁亦明看着他，半晌道：“可是我听说……”
　　他皱了皱眉，脸色垮了垮，语气也冷了：“难道不是你？”
　　宋衍不明所以：“什么不是我？”
　　丁亦明满脸羞恼，拿起手机疯狂打字。
　　宋衍站在迷惑地看着他，半晌见他非常懊悔地闭了闭眼，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草，老子没问清楚，还以为是你。”
　　宋衍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更想不通了，笑出声来：“你有病去治可以吗？”
　　丁亦明冷笑一声，跟刚才的卑微完全不同，显出几分得意来：“姓宋的，原来你真的没攀上盛总这根高枝，现在人家要有盛夫人了，你还这么淡定？”
　　宋衍耳朵一炸，神色僵住了。
　　盛夫人？
　　什么东西？
　　丁亦明怎么知道？
　　盛昀那狗男人干了什么，说好的别公开，怎么让别人知道了？？？
　　见宋衍的表情猛地僵硬，丁亦明知道自己戳了他的痛处，得意道：“人家还跟盛董相熟，是盛董亲自选的，盛董选中的人，那想必是正经的高门贵胄天之骄子……”
　　他冷笑几声，自己没攀上盛昀虽说不爽，但是只要也没被宋衍占去，就相当不错：“……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攀盛家？”
　　嘴炮完毕，丁亦明转身走了，留宋衍在原地有些迷茫。
　　盛董给儿子选的？
　　名正言顺？
　　高门贵胄？
　　安愿在一旁偷听，心里彻底慌了，上下打鼓个不停。
　　她知道宋衍跟盛昀的关系，但是从丁亦明的描述来看，怎么都不是宋衍，一盛董压根不认识他，二他哪来的什么高门贵胄啊？
　　她小心地上前，看着宋衍，犹豫不决不敢开口。
　　宋衍依旧僵在原地，默默不语。
　　安愿看着他的脸色，焦急万分地打探完消息，甚至从陆瑾那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后，彻底慌了。
　　陆瑾：【我也听说了。】
　　安愿看到这个消息，丁亦明撒谎的这个可能性彻底不存在了，只得崩溃地闭了闭眼。
　　她现在简直想把盛昀给揍一顿，为什么要让宋衍受这样的委屈。
　　她小心地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宋衍：“……没事吧？不然我们回去吧？”
　　宋衍摇摇头：“不回去，回去做什么？”
　　安愿抿紧唇，觉得这孩子可能是伤心傻了。
　　时间到了，她陪同宋衍离开了休息大厅，准备去盛典现场。
　　盛典开始前，先是一些简单的致辞和欢迎环节，今晚盛昀临时加了一个环节，上场宣布原董事长盛婧将自己名下的股份转移百分之四十给他，而他则准备继任星象集团董事长。
　　直播间里原本对这个环节不感兴趣，但是盛昀出场后弹幕就瞬间多了起来。
　　【这谁？】
　　【卧槽，怎么不是五十岁中年油腻老头吗？】
　　【我草草，这是霸总小说照进现实吗？】
　　【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年轻的帅哥，我错过了什么宝藏啊啊】
　　【前面的不知道吗，星象传媒的总裁啊，就是年轻多金颜值高，标准霸总】
　　宋衍坐在席位上，远远看着大屏幕的盛昀，一身低调又华贵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像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颗明珠，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在一瞬间首先撞进他的眼里。
　　宣布完继任消息，在偌大的盛典现场，上千人的掌声长久响起，缓慢安静之时，盛昀又说话了。
　　“在今晚我还想对一个我将相伴一生的人说一句话。”
　　这句话瞬间引爆了现场的气氛，大家忍不住耳语起来，气氛一下子难以控制起来。
　　直播间里弹幕密密麻麻：
　　【我耳朵瞎了？？】
　　【他刚刚说的什么，相伴一生？？】
　　【草，英年早婚？】
　　【不会吧我刚刚恋爱就失恋了吗？？】
　　【啊啊啊啊霸总有小娇妻啦，好好奇是谁啊救命】
　　宋衍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他的话好像只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这现场的上千人，直播间里的数百万人，都好像并不存在，仿佛自己与他在一个独属于两人的时空，这通过麦克风放大的回荡着回音的声音，在他看来也仿佛耳语。
　　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宋衍的目光与那个人的目光，悄然相汇。
　　盛昀勾了勾唇角，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细微的光：“我会一直在。”
　　现场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每个人都在打探另外一个人到底是谁，谁是那个盛董事长亲选的高门贵胄，成为星象集团新任掌门人要携手一生的人。
　　安愿坐在宋衍身边，她的目光里只有这个大概是受了情伤而眼中闪着泪光的可怜小猫咪。
　　她拽了拽宋衍的袖子，四周的人潮声音太大了，她只能用目光安慰他。
　　她凑到他耳边，努力大声说道：“别管这个狗男人了，我们下一个更乖！”
　　宋衍自始至终都没意识到安愿的误会，只听到她说什么狗男人，于是收了收因为感动带来的鼻尖酸楚，在她耳边颇为同意地说道：
　　“我也想说，给我立的这什么稀奇古怪的人设！”
　　作者有话要说：
　　安愿：所以就我一个活在古早狗血虐文里？
　　ps（有一丢丢内容放不出来，在大眼仔有缘看到吧）


第47章 小猫
　　人潮汹涌, 翻腾不息。
　　直播间的弹幕热闹得像过年，与此同时这个话题也冲上了热搜。
　　#霸总文学照进现实#
　　这个话题的热度甚至都搞过了盛典本身，颁奖环节开始后, 人们的关注度仍旧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许久。
　　再之后, 热搜榜争奇斗艳，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起来了。
　　宋衍坐在台下，安愿在他身旁小声念流程, 等着他上红毯的时候。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在整个游轮上的巨大典礼大厅回荡：
　　“年度最具潜力现象剧目——《晨星计划》！”
　　陆瑾从前排起身，转身看向宋衍和坐在他身旁的周淳, 抛了个Wink。
　　主持人开始高声念颁奖词：“……《晨星计划》的讨论度到达了一个近乎现象级的高度, 而无剪辑版本更是把这部剧的意义扩展到了剧外，在这部剧中，浮躁之气一扫而空，一切都回归到演技与剧目制作本身……”
　　【小晨星实至名归！！】
　　【小晨星冲啊啊！】
　　【这颁奖词说出了我的心声】
　　【希望以后有更多这样的好剧，圈钱的烂剧能少一点】
　　【好剧永不埋没】
　　【好剧永不埋没】
　　站上舞台，宋衍感到聚光灯打在身上的温度有些灼热，视线被这束光照得一瞬间恍惚。
　　他想起，在很久以前, 他也曾经看过这样一场颁奖典礼, 但是那时他不在台上, 他还在自己小公寓的沙发上。
　　盛昀坐在他身边, 将他环在怀里，客厅内没有开灯, 只有电视上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
　　宋衍的后脑正好搁在盛昀的胸口上, 他的眼睛望着电视, 眼里一闪一闪的都是电视中的光。
　　盛昀把一颗草莓塞进宋衍口中，见他顺从地张口接了，笑道：“看这么认真？”
　　宋衍嚼了嚼草莓，闻言抬眼看向他：“……没，随便看看。”
　　盛昀没再说什么，低下头把下巴撑在宋衍头顶。
　　“嘶……”宋衍歪了歪头，“疼。”
　　他看了一眼盛昀的下巴：“骨头真硬。”
　　盛昀轻笑一声：“这不算硬。”
　　宋衍顿了顿，听出他话语里带颜色的潜台词，闭嘴不说话了。
　　盛昀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只是也望着电视里的画面，半晌说道：“说不定你将来也会站上去的。”
　　宋衍沉默不语，视线有些放空。
　　“……不会的。”
　　他记得自己最后低声说道。
　　时光流转，宋衍再次张开眼，看到台下鼓掌的人群，许多张脸都是曾经在这样的盛典上看到过的人，而这一次他们的掌声为自己响起。
　　这么多张脸他都看不过来，最后在众多面孔中仿佛看到了陆枝南的笑容。
　　宋衍忽然想，他的母亲也曾经站在这样大的舞台上吧。
　　她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是觉得自己的演艺之路一片光明，觉得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认可，还是知道台下的人们道貌岸然的面具下面是下流又肮脏的冷笑呢？
　　她一定是听到了，她听到人们在背后说，说她卖弄风情，说她靠潜规则上位，说她迟早会变成哪位金主的金丝雀。
　　一定是听到了，才会在往后的人生中恨不能将自己埋葬起来。
　　也将自己出身不明的孩子的梦想和人生埋葬起来。
　　主持人开始报颁奖嘉宾，宋衍猛地听到了“盛昀”两个字，立即回神。
　　盛……
　　宋衍心里打了个突，知道这一定就是盛昀主动提出的，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劳动他大驾。
　　站在他身旁的周淳也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他，试图跟他交换个眼神。
　　宋衍偏头回应了她的视线，但是心情却停留在有些震惊得转不动的状态。
　　他的目光望向台侧，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将西装下摆的扣子系好，逆着光款步而来。
　　耀眼的灯光和不断明灭的闪光灯从盛昀身后，穿过空气落在宋衍眼中，却仿佛除他之外一切都黯淡无光。
　　他看着盛昀先把奖项颁给陆瑾，再给周淳，最后才是自己。
　　面前的灯光一暗，盛昀在他身前站定，神色依旧是官方般的凉薄生疏，但是宋衍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从这深若寒潭的眸子里看出了些许不同的东西。
　　他伸出手，小指无意识地与盛昀拿着奖杯的手浅浅一碰，他甚至觉得自己碰到了那枚被盛昀妥帖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凉的触感直直落进心里。
　　盛昀轻轻张口，在一派喧嚣中说了几个字。
　　宋衍听不清，他耳边全是大厅内回荡的音乐和持续的掌声，不过他却读懂了盛昀的口型。
　　“祝贺你。”
　　祝贺。
　　宋衍蓦然觉得，盛昀大概就是说出这几个字时，最沉甸甸的人了。
　　他抿了抿唇，浅浅地笑了笑，心里飘过几行弹幕。
　　为了给他颁这个奖项，硬是做了回颁奖嘉宾。
　　心思还玩得挺多。
　　直播间的弹幕却在此时走向有点偏了：
　　【卧槽，两个帅哥站在一起，谁懂。】
　　【不是我说，我浅嗑一口不犯法吧】
　　【帅气多金霸总??内娱神颜艺人，这……】
　　【虽然我不嗑，但是他俩站一块属实莫名有cp感……】
　　【别拉郎配了吧，也没啥互动你们都能嗑？】
　　【嗑颜也可以啊，不犯法吧】
　　【同意，谁不喜欢看帅哥呢，杠精别多管闲事谢谢】
　　直到宋衍回到台下，直播间里还被对他和盛昀的讨论满满占据，他此时不知道直播间里的情况，只是远远看到安愿看着手机一个劲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颁奖典礼结束后，就是游轮自由社交时间。
　　宋衍离开了直播镜头，才稍微松了口气。
　　安愿跟上来，看了一眼他的妆：“还好，不用补，你的皮肤状态最近不错啊。”
　　她抛了个媚眼：“不愧是有爱情滋润的哟。”
　　“啧。”宋衍眯了眯眼，提醒她，“别乱说话，这里这么多人呢。”
　　安愿食指放在唇上表示不再说了，然而过了半晌又忍不住嘀咕道：“盛总都公开了，你还瞒着？”
　　宋衍无语地笑了一声，看向她：“安姐，什么时候开始你成他那边的人了？去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你说千万别公开的吗？”
　　安愿理直气壮：“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跟去年能比吗？”
　　她停了停，等两人离开了人群集中的地方，才又继续说道：“那时我说的不也没错，后来你就分手了，我本来就觉得跟圈外人不稳定，谁知道就是他呢？”
　　宋衍笑了笑：“跟他就稳定了吗？”
　　安愿用力点头：“盛总什么身份啊，能保护你，也能给你带来更多……”
　　她说到一半，略微一停。
　　宋衍偏头看她，见他试探性地看着自己，像是有些不安，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我不会多想的。”
　　每个人都会觉得盛昀会给自己带来资源，带来庇护，是自己日后演艺生涯的靠山。
　　这原本也是事实。
　　只是可能有些人口中，会往不干不净地方向发展。
　　安愿些微叹气：“……其实……你们也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恋爱关系而已，就是在圈子内会被放大。”
　　宋衍没否认，只是说道：“但是我选择不公开不是为了这个。”
　　他才不会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来惩罚自己和盛昀，真正令他犹豫的还是那个尚未引爆的定时炸弹。
　　安愿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游轮上熙熙攘攘，星光璀璨。
　　社交环节，在宋衍看来非常无聊，不过安愿倒是挺有兴趣。
　　当然，更有兴趣的是其他人。
　　宋衍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躲起来，结果发现根本不可行，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关注的目光投过来，自觉能说上两句话的人更是毫不犹豫地上前跟他搭话。
　　宋衍虽然不喜欢跟人社交，但是也并不是别人上来搭话还要刻意冷脸的性格，所以只好挂上营业式笑容迎接。
　　话题先是一通并没有什么新意的彩虹屁，他听在耳朵里其实都觉得有点腻了。
　　他并不是听到任何人的夸赞都会觉得开心甚至飘飘欲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初人们无休止的肆意抹黑也就会将他击垮。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学会不为他人的赞誉或贬低而变动自己的情绪，对他来讲，这更像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嘴，话题就都集中到盛昀那个爆炸式新闻上了。
　　“说起来，我可真好奇盛总那位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也是哈哈，今晚一直在想呢。”
　　“之前从来没听过风声啊，真是太突然了。”
　　宋衍听话题转到这上面，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手中端着的香槟酒杯轻微地一晃，但是很快就掩过去了。
　　有人转向宋衍，随口说笑道：“宋老师知道什么消息吗？”
　　另外有人附和道：“是呀，宋老师如今也是星象的大红人，说不定知道点小道消息呢。”
　　宋衍微微垂眼，抿唇笑了笑。
　　“哎呀，你瞎问什么，就算宋老师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呀，还能说给你听吗？”
　　“哟哟哟可真是不给人面子啊你……”
　　身旁的人们说说笑笑，宋衍站在人群中，并没听进去几个字。
　　他的余光望见游轮的甲板深处，那里能看到夜晚的海面。
　　他忽然下意识地想，如果能在那里跟盛昀接吻，一定挺不错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是被盛昀传染了什么奇怪的思维方式吗？居然会做这样厚脸皮不害臊的想象。
　　这波人们说笑完，自然也就散了，宋衍才终于有空喘息。
　　他转身走开，不远处是安愿也正跟一些经纪人聊着天，见他过来，便借口离开，来到他身边。
　　“瞧你这脸色，”安愿打趣道，“让你多跟陌生人寒暄几句是不是快要了你的命了？”
　　宋衍想敷衍地假笑都没了力气，垂下眼皮道：“脸都笑僵了，累死了。”
　　安愿说道：“这才哪跟哪啊？而且你哪笑了？就你那唇角固定上扬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也算笑？也就是你天生长了张骨相冷淡的脸，别人不会多想什么，不然没多久你耍大牌的口碑就得传出去了。”
　　宋衍不爱听这种话：“……随便他们怎么传，我不在乎。”
　　安愿：“这又不在乎了，你不还在乎自己的口碑会不会影响盛总吗？”
　　提到盛昀，宋衍果然神色软了软，刚刚那股子恨不能碰上谁都淡漠地露出一身刺的劲头顿时消失不见了。
　　安愿看在眼里，一脸无奈地摇头：“你呀，软肋真是被他狠狠抓着了。”
　　宋衍不置可否，也没反驳。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是周淳发来的消息，邀请他去甲板上的小酒廊。
　　今晚在那里安排的都是核心宾客，一般人应该去不了。
　　宋衍心下有数，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陆瑾发话邀请周淳和自己去的，现在那里除了与星象关系密切的明星大咖或者时尚圈大佬之外，其他人应该都掺和不进去。
　　他跟安愿说了一声，便独自往甲板上去。
　　海上风大，不过这段时间天气转暖，倒不显得过于寒冷，垂在脸上虽然也有些刺骨，但是倒觉得吹散了一晚上在火热氛围中滋生起来的烦躁感。
　　他还未到达酒廊，就正好看到周淳也上来了，两人便一起往那边走。
　　“宋老师，你也很好奇吧？”周淳眼睛亮亮的，宋衍一看就知道她要聊八卦，“我刚刚看微博，大家都在讨论盛总家的那位是谁呢。”
　　宋衍猛地呛了一声，连声咳嗽。
　　周淳惊道：“哎呀，没事吧？”
　　宋衍摆了摆手，缓过来后说道：“没什么，被风呛了一下。”
　　周淳的思路就被带偏了，嘀咕道：“风……这风也不大啊……”
　　宋衍强行让自己的神态自然一些，拿起手机来，果不其然在热搜上看到了跟盛昀恋情相关的热搜。
　　倒是没想到，他本来以为自己公开的话会因为艺人效应而被关注，没想到盛昀公开的影响力反而更大得超过他想象。
　　两人来到酒廊内，陆瑾先迎上来打招呼，宋衍听他说了两句，余光里看到了盛昀的背影。
　　他的目光一凝，看着盛昀正跟几个不认识的人交谈，看起来还挺熟络的。
　　陆瑾很有颜色，见宋衍的视线总往盛昀那边飘，马上主动说道：“那边是盛哥几个小时候的朋友，有两位刚从国外回来的。顾凌也在，你认识顾凌吧？”
　　宋衍回想了一下，想起那位眼下有颗胭脂痣，长了一张狐狸精般的脸的“大哥”。
　　果然这张脸还是忘不了的。
　　陆瑾便引着宋衍往那边去，他跟上去，远远地听到盛昀的声音随着海风传过来：“不喝了。”
　　其他人笑着打趣道：“怎么，怕家里那位不高兴啊，家庭地位有点低哟。”
　　宋衍差不多已经来到了盛昀的身后，但是盛昀却毫无察觉，宋衍也忽地有点感兴趣他会怎么回答这个话题，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盛昀显然已经喝了几杯有些微醺，散漫地坐在椅子上，高脚杯在修长的手指间微微晃动着。
　　听到朋友们的调侃，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承认。
　　宋衍接下来就听到他嗓音微哑，带着醉意的语调中还有些许肆意和餍足：
　　“我是怕我回去得晚，家里那只小猫会想我想到哭。”
　　在场的几个年轻男人顿时嗷嗷地起哄起来，倒是顾凌眉眼一挑，先发现了站在盛昀身后的宋衍，顿时换上一副看好戏不闲事儿大的表情：
　　“小宋来啦？”
　　宋衍一挑眉，目光落在盛昀散漫的背影上，看着他的肩背肉眼可见地缓缓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装逼一时爽……


第48章 家属
　　在场的几个年轻男人虽说不认识宋衍, 但是也有所耳闻，便纷纷收了玩笑的神色，跟他打招呼。
　　宋衍把注意力暂时转移到社交上, 与几人客套地握了手, 做了下自我介绍。
　　等都“社交”完毕，最后就只剩下盛昀了。
　　自打宋衍过来，盛昀就起身站在朋友们的后面，仿佛在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弱一点。
　　但是显然作为一贯的人群中心, 这个努力多少也只是自欺欺人了，甚至被盛昀拿来挡着自己的朋友们还自觉让开一条路，下意识等宋衍上前跟他问好。
　　宋衍远远地看向盛昀, 上前几步, 神态自然，礼貌而友好地伸出手：“盛总？”
　　盛昀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陆瑾偷偷往顾凌身后站了站，低头偷笑。
　　顾凌摸了摸鼻子，淡定看戏。
　　盛昀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只得装得像模像样，上前几步匆匆握了一下宋衍微凉的手：“客气。”
　　四周的谈笑声阵阵，宋衍抬眼, 跟盛昀的视线交缠了半晌。
　　在这时, 他忽然想到那时在试镜酒会上, 时隔一年第一次重逢, 他们也是在这样无人察觉的欢乐场中，交换了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隐秘心思。
　　虽然时隔数月, 这些隐秘心思已经不同了, 涌动的情绪也不一样。
　　宋衍望着他, 幅度很小地挑了一下眉，别人肯定没注意到，但是他知道盛昀肯定看到了。
　　因为他从盛昀那假装镇定的眼神里看见一丝泄露出来的尴尬。
　　呵。
　　你刚刚说谁想你想到哭？
　　这大话可要吹到天上去了。
　　宋衍眼睛微弯，无情传递嘲讽。
　　当然也只是短暂的几秒钟，接着他们就松开了手，各自挪开了目光，依旧是客套疏离的两张脸。
　　满脸写着不熟的那种普通关系。
　　跟宋衍一道前来的周淳也依次问过好，她见在场的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又都是盛昀和陆瑾的朋友，自觉这里算得上半个私人社交场，便不欲多呆，简单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
　　宋衍见她走了，也想告辞，但是却被顾凌叫住了。
　　顾凌上前笑道：“别走呀，一起喝一杯？”
　　宋衍有些犹豫，顾凌拿了一杯低度数的酒给他：“知道你不太喝酒，这度数不高，少喝两口意思意思。”
　　宋衍接了下来，顾凌说道：“对了，还没祝贺陆导和宋老师，新剧大爆，可喜可贺啊。”
　　陆瑾高兴地揽了一把宋衍，愉悦道：“我看到宋老师第一眼可就觉得他不错，果然没瞎说吧。”
　　“晨星是真得红了，”宋衍偏过头，见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人说道，“我妈最近在家也在追剧。”
　　他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宋衍，随口道：“她可喜欢你了，天天念叨。”
　　顾凌打趣道：“地位比你高了吧？”
　　“那可不，恨不能让宋老师做她儿子，让我滚出去别回家了哈哈哈哈。”
　　其他人接话道：
　　“是啊，你惹那么多麻烦可不让阿姨烦心吗？”
　　“你但凡别跑成天夜不归宿就不至于被扫地出门了哟。”
　　“你懂什么，人家夜不归宿那是陷入爱河了……”
　　宋衍在一旁安静听着他们闲聊天，因为话题与自己没关系，也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于是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的视线放空，也没往什么人身上放，只是余光里能看到盛昀坐在一边，也不参与朋友们的对话。
　　宋衍注意到他一直默默不语光喝酒，这会的功夫已经喝下半杯了。
　　怕不是还在消化刚刚的社死场面。
　　想到刚刚的场景，宋衍觉得实在是替盛昀尴尬，赶紧垂下眼掩盖眼里都快冒出来的嘲笑。
　　“对了，我妈还说，觉得宋老师长得有点像……”
　　这句话钻进耳朵里，宋衍眼中的笑忽然淡了淡，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棕头发似乎在回想什么，眼睛定定地看着宋衍：“像……”
　　其他人的话头也停下来，等着他往下说，催促道：
　　“啥啊？”
　　“对啊，像啥？”
　　“赶紧说，别吊人胃口。”
　　也有人想得比较周到，赶紧想打圆场：“话不能乱说哈，人家是艺人，知不知道对艺人说像谁不礼貌哈……”
　　棕头发闻言解释道：“……不，那倒不是那个意思，是说觉得他像从前的一个明星，不是现在的，谁来着，名字没怎么听过，搞忘了……”
　　宋衍目光晃了晃，察觉到四周大家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放，忽地觉得后颈一阵发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蜷了蜷。
　　他低下头，忽然希望自己的脸上戴上面具，或者口罩墨镜就好了。
　　很小的时候，有人说过他像母亲，但是长大之后便渐渐不像了，除非他跟陆枝南站在一起，不然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们长得像。
　　然而这个棕头发的妈妈年纪跟陆枝南相仿，或许还记得她正当红时的长相，看到自己时觉得像也有这种可能……
　　如果当众说出来……
　　宋衍微微垂着头，一些被尘封的灰暗回忆顿时翻卷起来。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却觉得后背起了一层细微的冷汗。
　　就在其他人也开始猜测宋衍是像谁的时候，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盛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抬起下颌，看向棕头发。
　　他眼神冷淡，语气强硬地插话道：“先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刚刚的罚酒你喝了没？”
　　“啊？”棕头发正在回想，闻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对……哎呀盛哥，别让我喝了不成？我真不能喝了，我今晚还有事……”
　　话题说到这，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带偏了：
　　“有事？？说实话，有什么事，别找借口。”
　　“不会是要陪你那个小男朋友吧？”
　　“谁？就那个学生？刚上大学的那个半大小子？”
　　“不是吧，你这是真要栽了啊，你从前那情场得意的劲呢？现在成妻管严了……”
　　棕头发被大家这样调侃也觉得无所谓，看向盛昀笑道：“那确实，我要是有盛哥一半的夫纲，可就没这么怂了不是？”
　　盛昀闻言，喉结蓦得一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垂眼不语的宋衍，把一瓶没开的酒远远朝棕头发一扔：
　　“少废话，喝酒！”
　　“喝喝喝，错了错了……”棕头发被酒瓶砸得龇牙咧嘴，招呼一旁的侍应生，“来来来给爷开酒……”
　　话题就这样被带走了，宋衍才轻轻松了一口吊起来的气，紧绷的脊背也才略微松了松。
　　余光里，他察觉到一道眼神若有似无地往自己这边落，便一抬眼，望了过去。
　　盛昀冷着一张脸像雕塑一样，在视线对上的瞬间立马把目光挪开了。
　　棕头发把酒开了，远远对盛昀举了举：“来，干了？”
　　盛昀勾唇笑了笑，抬了抬手臂，一身黑衣与他杯中刚刚加满的金黄色香槟交相映衬，接着他抬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
　　“干了干了一起来来来！”
　　“你这没喝完啊啊不行不行……”
　　“我这杯本来就比你多好不好……”
　　宋衍也随着大家的气氛，稍微抿了一小口酒。
　　他抬起眼偷偷看着几米外的盛昀，见他一只手臂撑在椅子上，姿态散漫地仰头饮酒，喉结随之上下滚动，显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来。
　　盛昀喝干杯中的酒，低下头来，目光与宋衍偷瞄的视线对上。
　　宋衍：“……”
　　盛昀将空杯子微微往前倾了一下，悬空又一顿，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
　　接着他看向宋衍，极淡地笑了一下，一向凌厉的眼角微弯，像是一颗石子被扔进了冰湖中，荡出一圈涟漪。
　　这些动作和神色都细微而隐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但是宋衍却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他赶紧低下头，眼睛没处放，就放在手中紧握的高脚杯上。
　　盛昀看着他的反应，手中的杯子玩味地晃了晃，轻轻笑了笑，接着转开目光。
　　这说笑喧闹的欢乐场依旧在继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之外，每一次小小的眼神触碰和空气流动。
　　只有这海上游轮之上的漫天星辰看得见。
　　.
　　游轮盛典结束，宋衍先从艺人通道离开，安愿送他回了别墅。
　　等他卸了妆，吃了点东西，喂过汤圆之后，盛昀才回来。
　　宋衍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手肘撑在楼梯栏杆上，下巴撑在手心里，看着一楼的盛昀走进门来，在玄关换好鞋和衣服，但是一直没出声。
　　盛昀起身往客厅走了两步，才猛然注意到二楼的宋衍，轻轻“嘶”了一声，抬头看他：“躲猫猫呢？”
　　宋衍慢条斯理地摇头：“我没躲啊。”
　　盛昀笑了笑，想上楼来，蓦然对上宋衍垂下来的视线，脚步一顿。
　　“……”盛昀清了清嗓子，“晚上是我随便说的，别当真。”
　　宋衍挑了一下眉：“什么啊？”
　　盛昀微微眯眼，笑了一下：“那就没什么。”
　　他上了楼，远远问道：“汤圆怎么样？”
　　宋衍正准备上三楼回卧室：“挺好的，我喂了点零食。”
　　他径自往楼梯走，却被盛昀拽了下衣服下摆，整个人又被他搂进怀里。
　　盛昀在他后颈处吻了吻：“还早呢，就要睡了吗？”
　　宋衍稍微挣扎了一下，被迫被他按住下颌，转过头来接了一个浅淡的吻。
　　宋衍的呼吸有些乱，轻轻喘息道：“别……”
　　感觉到盛昀的手有向下摸的趋势，宋衍显得语气坚定了一些：“不行……明天我还有工作。”
　　盛昀的动作一顿：“明天？”
　　宋衍点头：“对，而且是出差，得去临州。接下来有许多活动，我好几天不在家汤圆你多照看一下。”
　　盛昀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满：“走得这么急，谁安排的？”
　　“配合剧组宣发。”宋衍被盛昀抱在怀中，一面解释，一面无意识地碰了碰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你就别问了，过了这阵自然就回来了。”
　　盛昀松开了他，转身抱起在脚边蹭着的汤圆，半开玩笑道：“那我有空去临州探班？”
　　宋衍一怔，并没有回答。
　　盛昀低着头，摸着汤圆的脑袋，半晌状似无意地说道：“开玩笑的，我也很忙，去不了。”
　　宋衍垂下眼，半晌道：“抱歉，我……”
　　盛昀站起身，像是没注意他说了什么，打断了他，轻声笑道：“上楼吧，早点休息。”
　　宋衍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
　　《晨星计划》迎来了一段最为紧张的宣发期。
　　由于热度的飞快提升，对于宋衍来讲，营业的强度自然而然也就加大了。除了原定的直播、采访、综艺嘉宾之外，也格外加了许多新的活动。
　　宋衍连轴转了一周，第二周直接飞去了临州，算起来也有差不多十天没好好睡个觉了。
　　“老师，那个……”化妆师小声地叫他，“得化妆了，先醒醒？”
　　宋衍的头猛地一点，从半梦半醒中缓过神来。
　　“哎哟，你这困的。”安愿刚刚确认完采访流程，过来看到他的状态，心疼道，“你也是，我说推一下采访，你怎么就不答应呢？你这也不怕累出事来。”
　　宋衍强打精神，在脸颊上用力拍了拍，才稍微清醒了点：“算了吧，他们等好久了，如果再推就得再让他们等，不太好。”
　　安愿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热水来。
　　化完妆，宋衍最后打了几个哈欠，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状态正常。
　　走出化妆间，迎面就撞上准备在自己之后做采访的池朝。
　　宋衍站定，垂下眼来，浅淡地打招呼：“池老师。”
　　池朝对这个生疏的称呼虽然不太满意，但是这段时间也慢慢明白了点什么，不再强硬地把两人的关系拉进，只是说道：“没睡好吧？”
　　宋衍点点头：“没事，忙过这阵就好了。”
　　池朝应了一声，见四周没人，忽然小声道：“盛总不来探班？他看到你这样可要心疼了。”
　　宋衍皱了皱眉，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池朝笑了笑，有些无奈：“我能有什么意思？别想太多，就是随口问问。你都把话说那么明白蓝男不分了，盛总还当着我的面叫了你小名宣誓主权了，我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意思？”
　　宋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半晌道：“……他不来，忙。”
　　池朝说道：“你也不希望他来，是吧？”
　　宋衍神色一暗，沉默不语。
　　池朝轻轻叹了口气：“盛总已经公开说自己有恋人，你害怕你们被人发现有私下相处，会引人怀疑。”
　　宋衍垂下眼，语气冷淡：“这是我们俩的事，就不用池老师操心了。”
　　池朝说道：“我不是要管，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不是个办法，你不能永远把他藏着掖着，是不是？你愿意，他愿意吗？对他不公平。”
　　宋衍皱起眉，脚步有些许无措，他向后退了一步，急声道：“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不想给池朝多说一句话的余地，呼吸急促地轮换了几番。
　　强打精神做完采访，宋衍几乎把自己全部力气都用上了，才几乎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采访结束上了车，他浑身软下来，瘫在车座上没力气讲话。
　　安愿开着车，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行了，这一段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半个月真是累死人了。”
　　她给宋衍拿了个毯子：“现在睡一会吧？还是回酒店睡？”
　　宋衍摇了摇头，困劲过去了，现在反倒觉得没那么想睡了。
　　他忽地问道：“明天回南州的飞机是几点？”
　　安愿答道：“下午两点。”
　　宋衍想了想，说道：“能不能提前一点？”
　　安愿看了看机票：“不太行，上午没有航班了，再早就是今天下午三点的，你都累成这样了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走吧。”
　　宋衍沉默了一下，别说，他还真有点想坐下午的飞机连夜回去算了。
　　安愿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半个月没见盛总，想他啦？”
　　宋衍不置可否。
　　他拿起手机，打开跟盛昀的微信框，往上划了划。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自己刚出差时的头几天，盛昀跟他的联系还很频繁，晚上还总能抽空打视频。
　　之后的几天，宋衍越来越累，也就好几天没跟他打视频，大多数时间是回了酒店就睡了。
　　最近这几天则更怪，盛昀不仅不主动给他发消息，对他发的消息回得也敷衍了许多，几乎都只有两三个字，晚上也总有各种理由没法打电话或者打视频。
　　宋衍看了看微信框中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一小时前发的，告诉他工作终于结束了，明天就能回去了。
　　然而一小时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宋衍把手机熄屏，脸朝向车窗外，有些心绪繁乱地闭上眼。
　　“你愿意，盛总愿意吗？对他公平吗？”
　　池朝的这句话蓦然在他耳边响起。
　　宋衍一直觉得，自己想要隐瞒盛昀跟自己的关系，出发点是问心无愧的，他只是害怕自己的身世万一被爆出来，盛昀会受到一些不干不净的指摘，他也更不希望别人把他们丑化成包养关系。
　　起码他现在还是没下定决心，也没做好准备。
　　所以他才会拒绝盛昀想要来临州看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
　　他甚至想一直这样地下情下去。
　　但是池朝的话又挑明了他心里隐隐埋藏的担心。
　　盛昀那样的豪门贵子，一生大概都没受过多少怠慢和委屈，唯一的两次恐怕就是一年前被他提分手，和现在被他要求做个地下情人。
　　偏偏盛昀都忍了，一直都没表现出多大的怨恨来。
　　这几天从聊天的频率来看，宋衍察觉到敷衍和不耐，这让他有点恐慌。
　　难道盛昀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不满，两个人的感情无法再保持这种摇摇欲坠的平衡了吗？
　　他闭上眼，眉头皱得死紧，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由此而来的还是一阵阵难以忽视的恐慌感。
　　如果盛昀真得厌烦了……
　　刻在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和怀疑感又一次把他彻头彻尾地包裹了起来，这段时间被盛昀照顾得太好，宋衍甚至都忘了恐惧和担忧失去的感觉。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来，把宋衍吓了一跳。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盛昀的来电，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又犹豫了，有些紧张。
　　安愿疑惑地催他：“接呀，怎么了？”
　　宋衍的手指顿了顿，最终按下了接听。
　　“您好，宋老师吗？”
　　电话里传出来的是一个女声。
　　宋衍刚到嘴边的话立马戛然而止，半晌缓不过来。
　　那边见没有声音，又说道：“宋老师吗？我是小林，盛总的秘书，我们见过的。”
　　宋衍定了定神，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林秘书的声音。
　　“是，是我，怎么你……”
　　宋衍欲言又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盛昀已经烦到需要让秘书代替自己表达不满或者提分手吗？？
　　他正胡思乱想着，接着就听到林秘书说道：“是这样的……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就……”
　　林秘书的措辞和语气让宋衍更慌了。
　　宋衍抿了抿唇，脊背绷紧，心脏一个劲往下沉：“你直说吧。”
　　林秘书便也没有再吞吞吐吐：“是这样的，这三天一直是我在用盛总的手机与您联系。原因是三天前盛总出了车祸，这几天在做手术，状态不好不能与您联系，所以……”
　　宋衍怔怔地应了一声：“…… 哦。”
　　原来不是要分手。
　　等会，车祸？？
　　宋衍猛地反应过来，只觉得耳边一炸，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声音也颤抖起来：“你说什么，车祸？”
　　安愿听着也吃了一惊，赶紧靠边停车，安抚脸色已然煞白的宋衍：“……你冷静一下……”
　　林秘书也急忙说道：“您别紧张，没有大碍，只是手臂骨折了，现在已经在恢复阶段了。只不过盛总担心会影响您的工作状态，所以要我用他的微信跟您联系，等您工作结束后再告诉实情……”
　　宋衍麻木地听着，听到没有大碍才重新开始呼吸，紊乱的心跳也才冷静下来。
　　他心有余悸，忍不住冲动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大不了推了工作……”
　　林秘书顿了顿，然后说道：“我也这么跟盛总解释了，不过他说，一旦您好端端地突然推了工作，一定会引人怀疑，到时万一被顺藤摸瓜查出您和盛总的关系，加上盛总现在没有精力处理公关事宜，可能会影响到您。”
　　宋衍忽地沉默了。
　　林秘书的话忽然让他觉得一阵阵地无力。
　　是啊，是他自己要求的，地下情，不能被人发现。
　　一旦他突然无故辞去宣发工作，在这个热度最高的关口必然会被关注，尤其是昨天的直播，自己不现身总得给个理由出来。
　　盛昀选择隐瞒，似乎合情合理。
　　但又好像很不合情合理。
　　宋衍咽下胸口一个劲翻涌上来的酸楚，问道：“医院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他还未开口，安愿便启动了车子：“改航班了，下午的。”
　　宋衍一怔：“谢谢。”
　　安愿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等这趟回去，我非得让盛总给我打笔钱，我为你们可是费劲了心思。”
　　宋衍笑了笑，握紧了手机，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放不下心来。
　　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他来到医院，直接坐电梯冲到了盛昀住院的楼层。
　　导医台的值班护士见他过来，赶紧拦他：“不好意思，这里使VIP专属病区，不可以随便进。”
　　宋衍一路奔波，早春的雨天气温明明还很低，但还是出了一头汗：“我是来探望盛昀的。”
　　护士问道：“那有预约吗？”
　　宋衍：“……”
　　他长长换了个气儿，觉得这场面又似曾相识。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以普通人身份见盛昀都得被问这个该死的预约。
　　他转过身，拿起手机试图联系一下林秘书，让她来接自己进去。
　　但是转念一想，林秘书并不太可能会在医院陪着盛昀住院。
　　他立即就不知道该找谁了，总不能直接联系盛昀，他现在还不知道状态怎么样。
　　越想越烦躁，他转身看着探头探脑一脸疑惑的护士，意识到现在的纠结都只是来自于他不想告诉这个护士自己跟盛昀的关系。
　　他只觉得脑子一热，好像突然厌烦了一样，在焦躁中一根弦猛地断了。
　　宋衍看向护士，扯出一个冷淡的笑：“预约我没有，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进。”
　　他重重地咬字，说出的简单但是很管用：“我是家属。”
　　作者有话要说：
　　当场大喊老公出来接我估计也管用


第49章 浴室
　　——
　　十二年前。
　　“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看他？”宋衍站在门边, 茫然地拎着一个装着卷子的塑料袋，那里面是这两天布置下来的作业，他特意跑了趟高中部才拿到的, “我还想把他的作业带给他。”
　　陆枝南坐在沙发上, 烦躁地摆手：“你听不明白吗？啊？家里派人去过医院了，池朝妈妈说了，让你离她儿子远一点！远一点！”
　　宋衍愣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枝南起身走到他面前, 儿子的身量最近似乎长高了不少，才初一的男孩，就已经几乎跟自己一样高了。
　　“我问你, 到底怎么回事？”陆枝南显得很疲惫, 脸色很不好看，“好端端的，池朝为什么说是为了你才跟人打架打进了医院？”
　　宋衍垂下头，默默不语。
　　陆枝南气极了，因为惹得这出麻烦，她又被宋家老太太好一通谩骂，现在见儿子不说话，声音顿时提高了很多：“说话！！”
　　宋衍被她刺耳的怒斥惊得周身颤了颤。
　　“他……他来接我放学的时候, ”宋衍低声道, “因为听到学校里有人骂我是……是野种, 他就打了他们。”
　　陆枝南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她开始在房间内不安地踱步, 半晌冷笑出声：“什么……什么野种，都是胡扯的, 是谁？是谁说这种混话？”
　　她走过来拽住宋衍的胳膊, 急切道：“他们一直这么说你吗？说多久了？”
　　宋衍垂下头：“挺久了。”
　　陆枝南皱眉道：“那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宋衍舔了舔下唇：“……妈妈要照顾弟弟, 我不想让你为难。”
　　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词是骂人的话。
　　只是慢慢从那些同学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和语气，才感觉到了什么。
　　陆枝南看着他，半晌后捂住口鼻，眼角发红，她蹲下身问他：“他们还说什么了？你都告诉妈妈。”
　　宋衍想了想，低下头：“还说我跟你长得像，将来会做男人的……”
　　“别说了！”陆枝南忽然尖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来，“别说了……”
　　她转身拿外套穿上，发抖的手甚至没法把扣子扣好，接着就上前去拽宋衍的胳膊：
　　“走，你带妈妈去学校，去找那个骂你的人，我们去找他们问清楚……”
　　宋衍站在原地不动，陆枝南的力道软绵绵的，根本拉不动他。
　　几秒后，陆枝南忽然不动了，她缓缓地蹲下身，用力捂住脸，肩膀抑制不住地抖。
　　宋衍站在他身后，瓷白的肤色看起来毫无生气，半晌后他慢慢伸出手，放在母亲轻颤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无所谓的，我不在乎，我知道他们是瞎说的。”
　　陆枝南抬起头，转身看向他。
　　她的儿子才十二岁，明明还是个孩子，但是说话和语气，却像个经历过许多事情的成熟的大人。
　　陆枝南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半晌点点头，不住地轻声呢喃，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对……瞎说的，你怎么会是野种呢？你是宋家的孩子，你姓宋。他们是嫉妒你出生在咱们这种富贵人家，才会这样说的……”
　　她倏然站起身，用力抹去了眼角的泪：“我带你转学，我送你离开南州……”
　　宋衍吃了一惊，还有些不明白，抬头看妈妈：“转学？”
　　陆枝南点头，轻笑道：“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宋衍对后来的事情就都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很快他就被送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书，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同学，什么都是陌生的。
　　按照陆枝南的要求，他不再交朋友，不再跟任何同学多说一句话，每天都独自上课下课。
　　他认可这个做法，因为他知道池朝是为了自己挨打进医院的。
　　跟自己走得近的人会有危险，这个念头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
　　——
　　“我是家属。”
　　宋衍自己说出这句话，都觉得有点震惊。
　　是怎么对陌生人说出这种话的啊？
　　他陷入沉默，护士倒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啊……是盛总的弟弟吗，还是……”
　　宋衍觉得接不下去话了。
　　好在不用等他继续证明自己的身份，盛婧远远走过来，高声招呼道：“小宋。”
　　护士见她认识这个年轻的男人，便知道“家属”这个身份不是假的，也没有多问，抬手示意宋衍可以进去了。
　　宋衍转身，见盛婧向自己走来，站在原地，忽地有点挪不动步子。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回想起十二年前，陆枝南对他说的那句——
　　“人家妈妈让你离她儿子远一点！”
　　当时他只是听到母亲的转述而已，但是从她激动的情绪来看，也能想象到，她面对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又是如何唯唯诺诺地答应绝不再影响到别人。
　　眼下，却好像时光斗转星移，把那时的场景在他面前重现了一样。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宋衍听到盛婧温声说道：“来啦？”
　　宋衍抬起头，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只是点了点头。
　　盛婧冲他笑了笑，精致的妆容下显出一点疲惫来，长叹一声道：“你来了就好了，我可算能歇一阵了。”
　　“啊……？”宋衍没太反应过来，还是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样了？”
　　盛婧随口道：“没事儿，就是断了条胳膊。”
　　宋衍：“……”
　　盛婧一副仿佛只是划了道小口子的语气让宋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磕磕绊绊地配合着她笑了一声，不过最终还是笑不出来。
　　他还是很担心，总想看盛昀一眼才放心。
　　“我能……”宋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啊。”盛婧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之后还得辛苦你了，我就先走了啊。”
　　宋衍一怔：“什么？”
　　盛婧没再回答他，只是退回去几步喊上在一旁等着的助理，风风火火地往电梯那走了。
　　就是说，字面意思，她不管了。
　　刚刚的无端幻想全都证明是杞人忧天，盛婧不仅没禁止他去看望盛昀，反倒直接把照顾儿子的责任直接扔给宋衍了。
　　虽然震惊，但是宋衍还是更多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能见到盛昀就好。
　　他问了护士该怎么去病房，便加快步子往病房去。
　　离病房越近，他还越觉得有点紧张，想着盛昀会不会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会不会伤口触目惊心，会不会……
　　这里的病房都是套房，打开房门，先入眼的是客厅。
　　宋衍做好了直接往卧室去的准备，却在打开房门后愣住了。
　　在他设想里异常惹人心疼的盛昀此时正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宋衍开门进来，盛昀那满脸写着“无聊”“无趣”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眉眼一挑：“来了。”
　　宋衍缓慢地把房门关上，站在原地与盛昀面面相觑：“你……”
　　盛昀见他神色犹疑又惊奇，笑道：“怎么了，觉得我应该躺在床上起不来？”
　　宋衍默默不语，别说，还真是。
　　现在的盛昀除了右手臂打了石膏不能动之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像病人的样子。
　　甚至让他怀疑这人只是没站稳平地摔了一下，而不是车祸。
　　长久的担忧一下子消散，心口的大石头掉了下来，轻松之后就是有点埋怨，皱眉道：“你怎么不说清楚？一听车祸，我还以为……”
　　盛昀打断他，左手食指在右手打好的石膏上敲了敲：“就是车祸啊，只不过我运气好加车子好，车废了，人就断了条胳膊。”
　　他长长叹息一声：“还是挺疼的，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心想我死了你可怎么办，都没见上一面……”
　　他说得轻松，语气也能听出来是在开玩笑，宋衍却觉得心口猛地揪了一下，一阵阵酸楚翻涌起来，只得皱紧眉心死忍着。
　　盛昀原本只是打算逗一逗他，却没想到他眼圈顿时就红了，神态像是受足了委屈还强行高傲姿态的猫。
　　“哎别……”盛昀站起身，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我逗你的，别当真。也只是撞了一下，没那么严重。”
　　他来到宋衍身前，在头顶揉了一下：“你看我那位亲生母亲就知道了，她是不是跑得比谁都快？这几天我跟她相看两厌都吵了好多次了，她一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来。”
　　宋衍缓了缓心底翻涌的酸楚感，鼻子有点发闷：“那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盛昀清了清嗓子，略微顿了顿：“等你工作结束了也是一样。”
　　宋衍垂下眼：“林秘书告诉过我了，是不想引起注意。”
　　他深吸一口气，酸楚感又翻涌上来：“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要隐瞒我们的关系，你才……”
　　盛昀低声打断他，语气认真：“别这么说，我们就事论事，解决问题，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车祸跟你无关，我不告诉你也只是因为确实伤情不重，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
　　宋衍抬起头看他，跟盛昀的目光对视了半晌。
　　他能理解盛昀的意思，知道他只想用绝对理智的思维解决问题。
　　而自己无端的自责除了给双方带来情绪上的负面影响，并没有任何意义。
　　宋衍摸了摸鼻子，闷声道：“哦。”
　　不得不说，有时候盛昀这样极度冷静的处理方式让他觉得很安心。
　　但是这也并不能消减他心中的负面情绪，或许不会有把一切归责于自己的这种内疚心理，但是为盛昀所牺牲的一切感到不安是难以避免的。
　　盛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另外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你来得正好。”
　　他转过身，往套房内自带的浴室走去：“我正打算洗澡。”
　　宋衍站在原地，有点晃神：“什么？”
　　盛昀站定，见他没有跟上来，转身看他：“来啊。”
　　宋衍：“？”
　　来什么？
　　什么又是来得正好？
　　盛昀指了指自己打了石膏不能动的右手，坦然道：“我右手不能动，不方便洗澡，你帮我一下。”
　　宋衍大惊失色，向后退了半步。
　　盛昀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在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一样普通的话。
　　半晌后，宋衍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蹦出一句来：“只是洗澡？”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宋衍觉得自己的潜台词有点怪。
　　而盛昀则仿佛被提醒到了什么。
　　半晌后，盛昀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略一挑眉，语气十分自然：“当然，还能有什么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发誓！你立字据！


第50章 别动
　　宋衍听他这样说, 才猛地回味起来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颇有歧义。
　　难怪说完之后，盛昀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一时有些分不清盛昀这句“当然”到底有没有别的含义, 以至于他不太敢动。
　　盛昀抬起左手, 认真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你看，这是客观情况，不可抗力。”
　　宋衍：“……”
　　好吧，确实是这样。
　　整个右手小臂都被紧紧包裹起来, 显然是不能动的。
　　盛昀想了想，慢条斯理道：“那我通知护工来……”
　　“……别。”宋衍立即阻止他，清了清嗓子, “就别麻烦别人了。”
　　浴室里有浴缸, 也有淋浴区。
　　盛昀这种情况，肯定不方便用浴缸了，用花洒稍微好一点。
　　“这天气也不热，不洗也可以的。”宋衍皱眉看着盛昀的手，仔细看来，这伤得确实不轻，当时一定很疼，“你这样动不疼吗？”
　　盛昀随口道：“还好。”
　　宋衍想了想, 还是觉得用水不太好：“用湿毛巾擦一下吧, 比较保险。”
　　盛昀皱了皱眉, 显然有点不情愿。
　　宋衍无语道：“这时候就别有洁癖了行吗？”
　　盛昀没再说什么, 默许了下来，只是轻轻地强调了一句：“真得不怎么疼, 你别过度焦虑。”
　　话是这么说, 不过宋衍还是很能共情地体会到他经历的痛苦, 毕竟是骨头断了，再没事也不是小事。
　　这么想着，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越发越觉得自己这几天丝毫没察觉到盛昀的不对劲，是自己的疏忽。
　　他把盛昀上身衣服的扣子解开，小心地脱下来，全部精力都用在尽量不影响到他的右手臂上面了。
　　等衣服脱掉之后，他倒出了一脑门细细密密的汗。
　　盛昀配合着他的动作，中途想开开玩笑，却见他神色严肃，显得紧张又认真，逗他的话来到嘴边就又咽下去了。
　　宋衍拧了热毛巾，准备往盛昀身上放的时候，下意识地在他光裸的上身四处看了一下。
　　他见到右肩和后背有一些明显的擦伤和比较浅的伤口，虽然伤势本身不重，但是这么密集的小伤口在一起，还是让人看着心惊，仿佛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身上这么多伤，你还想洗澡碰水？”宋衍语调抬高，相当不满，“前几天你不会都碰水了吧？”
　　盛昀：“……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宋衍紧紧皱眉看着他肩膀上的伤，“怎么撞的？那司机抓着没有？”
　　盛昀笑道：“意外事故而已。”
　　宋衍将信将疑：“真得？”
　　说实话，他在得知盛昀出了车祸，疯狂往这边赶的一路上，都在脑补这场车祸的缘由。
　　联系到盛昀在前几天刚刚宣布继任星象集团的董事长，加上他对豪门争斗的浅薄理解，他甚至都要担心是有人要害盛昀了。
　　所以直到亲眼见到他除了骨折确实没别的事的时候，宋衍这颗心一直都是吊着的，总是脑补一推开病房门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
　　宋衍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擦拭，听到盛昀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呢？”
　　宋衍想了想，还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我还担心是什么故意的阴谋。”
　　盛昀转过身，在他头上摸了摸：“想什么呢。”
　　宋衍把脑袋一歪，拒绝他的摸头：“别乱动！”
　　盛昀：“……”
　　他收回手，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宋衍拿着毛巾的手落在了盛昀的锁骨处，余光里是他大片结实又明晰的腹肌轮廓和劲瘦窄削的腰线。
　　后知后觉地，宋衍觉得耳根有点发烫。
　　他的手从盛昀的锁骨处来到胸前，终于动作一停，把毛巾一把塞进了盛昀的左手里：“你自己来！”
　　盛昀正垂着眼把玩着宋衍的神色，就等着他破防，见状轻笑了几声：“罢工了？”
　　宋衍瞪他一眼：“你左手又没事。”
　　盛昀背过身去，一面擦身一面问道：“接下来还有工作安排吗？”
　　眼下室内的气温不算很暖和，宋衍正转身去找浴霸开关，闻言说道：“有，但是马上就没有了。”
　　盛昀：“什么意思？”
　　宋衍把浴霸打开，调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温度：“怕我再去工作的话你左手也断了。”
　　盛昀擦完上身，笑道：“你这说得像是我为了让你回来故意断条胳膊似的。”
　　宋衍走回来，视线便不受控制地往盛昀的下半身晃。
　　清晰的人鱼线延伸到腰带下，收束在某个地方。
　　浴室里的灯实在太亮了。
　　这么明亮的场合下，又不是那种氛围，让他去脱盛昀的裤子还是有点……
　　宋衍观察了一下，见病号服的裤子是简易的松紧腰带，所以他觉得，盛昀应该可以自己搞定。
　　这么想着，他有点慌里慌张地想跑路：“……我先出去了。”
　　“哎，等会。”盛昀上前两步，眼疾手快抓住他衣服下摆，往后扯了扯，“想跑？”
　　宋衍被他扯进了怀里，一面又想挣扎，一面又害怕震动到他固定好的右手手臂，一时投鼠忌器，只得僵住不动了。
　　盛昀从宋衍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耳根处。
　　“干一半不干了？”盛昀笑道，“这可有点不敬业。”
　　宋衍局促地舔了一下嘴唇，开始做心理建设。
　　他现在受伤了，手不能动。
　　帮他一把是很正常的。
　　万一因为乱动导致了二次伤害就麻烦了。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那些黄色废料你觉得合适吗！
　　一连串心理建设做下来，宋衍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严肃认真采用一种护理病人的学术心理来对待了。
　　于是他深呼吸一下，转过身来：“那来吧。”
　　盛昀调笑的神色一僵，眼见着宋衍的手就要往自己腰上来，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宋衍的手扑了个空，疑惑道：“干嘛？”
　　盛昀：“……你要干嘛？”
　　宋衍：“？脱裤子啊，你不是要……”
　　盛昀神色变得有些诡异，立即打断他：“不，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宋衍的心理建设做成之后，现在反倒觉得盛昀矫情了，于是走上前去动作麻利地想要继续解他的裤子：“别废话了，速战速决……”
　　盛昀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用左手按住宋衍已经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语气强硬：“……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宋衍的动作停住。
　　由于盛昀的阻拦，导致他刚刚建好但是并不算坚固的心理防线又崩了。
　　宋衍立即收回手，脸上微红：“哦，那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他就仓皇逃窜，冲出浴室把门关上。
　　过了半晌，浴室内才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声和轻微的水声。
　　听起来似乎还挺顺利的。
　　宋衍站在浴室门前就觉得耳根的燥热感下不去，便赶紧离远了点，坐在客厅沙发上。
　　手机多了几条未读消息，宋衍打开来看：
　　宋至安：
　　【我今天去看了趟咱妈，她说起宋叔叔好像做了新生意。】
　　【听那意思，我觉得好像跟娱乐圈相关的。】
　　宋衍看到这，稍微皱了皱眉。
　　他并不在意这个继父的生意如何，但是涉及娱乐圈就让他有点奇怪了。
　　他回了消息过去：
　　【宋建业什么时候开始做娱乐圈的生意了，你没听错吗？】
　　宋至安大概正闲着，回消息很快：
　　【没听错，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还多问了一句。】
　　宋衍看着手机，眉头微皱。
　　宋家最厌恶的就是娱乐圈，当年陆枝南因为自己的艺人身份吃了婆家多少白眼，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而由于陆枝南曾经的“艳名”，也导致宋建业和宋家老太太对这一行的偏见越来越重，挂在嘴边的侮辱词汇也越来越难听。
　　宋衍还记得，自己终于还是拍了第一部 戏的时候，宋老太太就一口一个“戏子”地叫他了。 
　　自命清高了这么多年，忽然开始做起娱乐圈生意了？
　　怎么想都让人想不明白。
　　宋衍继续发消息道：
　　【那他其他的地产和餐饮项目呢？还做吗？】
　　宋至安：
　　【具体的我没问，但是挺久之前就好像说不太景气了。】
　　宋衍也知道不太景气，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宋建业的那场鸿门宴，打算通过他来给盛昀递话要投资的事。
　　他当然不可能为了宋建业向盛昀开口，这件事也基本抛在脑后没印象了。
　　宋衍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但是又说不上来问题到底出在哪。
　　宋至安又发来了消息：
　　【哥，赵哥来找我和好，你说我该答应他吗？】
　　宋衍看着这条消息，正想回复，浴室的门打开了。
　　盛昀没有穿上衣，随便披了一件浴袍出来了。
　　宋衍放下手机，起身上前想去拿他手里的衣服：“我帮你穿？”
　　盛昀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方便点。”
　　他看见宋衍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个劲地亮，说道：“跟谁聊天呢？”
　　宋衍回道：“跟我弟弟。”
　　盛昀把换下的上衣扔进洗衣房，随口道：“聊什么了？”
　　宋衍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跟宋建业有关的内容隐去，回道：“他说赵设计师找他和好。”
　　盛昀冷笑了一声。
　　宋衍抿唇：“你知道他们分手的事？你不看好赵设计师吗？”
　　盛昀神色淡了淡：“我无从评价。”
　　他看向宋衍，低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受他们影响，无论赵池的态度是什么，如何摇摆，都不要影响到我们。”
　　宋衍点点头，目光掠过盛昀左手上无名指戴的戒指。
　　“戒指……我也戴了。”他从领口处拿出一条链子，链子上挂着两枚戒指，“放在这了，抱歉。”
　　盛昀看到那条链子上挂着的两枚戒指，一枚是自己刚刚送的价值百万的手工定制戒，一枚是去年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送给他的淘宝货。
　　盛昀有些意外地神色一凝：“那个小玩意你还留着？”
　　宋衍低头，看见那上面的旧戒指，清了清嗓子：“啊……对。”
　　盛昀看了一会那两枚戒指，然后抬眼落在宋衍略有尴尬之色的脸上，眸色深深，许久挪不开眼。
　　宋衍注意到他的视线：“……看我干嘛？”
　　盛昀笑道：“看你好看啊。”
　　宋衍懒得多说废话，转身拒绝继续交流。
　　正当此时，门铃响了响。
　　盛昀看了眼时间：“送饭的。”
　　宋衍前去开了门，发现门外除了送饭的人外，还有顾凌。
　　“哟。”顾凌看见宋衍在这，丝毫不意外，言笑晏晏，语气微妙，“没打扰你们吧？”
　　宋衍没想到他也来了：“……没……”
　　顾凌直接走进去了，宋衍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那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宋衍把送饭的工作人员让进来，道了谢送人离开，才把装着饭菜的小推车推到餐厅。
　　顾凌一来，房间里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他凑到盛昀身边去，对着他的手臂啧啧啧个不停。
　　盛昀烦不胜烦：“你干什么？”
　　顾凌连连摇头：“看着伤得挺重啊，得养一阵吧？”
　　盛昀敷衍道：“两三个月吧。”
　　顾凌大惊失色：“两三个月？”
　　他看了一眼宋衍，半晌叹气道：“那可麻烦咯，那岂不是要靠我们小宋自己来了？”
　　宋衍神色一怔：“？”
　　盛昀眉头紧皱：“……”
　　顾凌倒不觉得自己的虎狼之词有什么不合适，走到餐厅帮宋衍把饭菜往桌上摆：“来吃饭啊。”
　　盛昀冷笑一声：“你在这我吃不下。”
　　“为什么？”顾凌随口道，“秀色可餐吗？”
　　宋衍手里的盘子猛地一滑。
　　顾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笑道：“开个玩笑，别当真。”
　　盛昀起身来到餐厅，在椅子上坐下，用仅剩的左手给自己拿碗筷，睨了自己这位的堂兄一眼：“心情不错？”
　　顾凌坐在椅子上，倒了杯热水喝，收了玩笑的神色，淡淡道：“还可以。”
　　盛昀略一沉默，半晌语气低了低：“没有转圜了吗？”
　　宋衍把饭菜摆好，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盛昀沉默不语，顾凌一脸轻松地对他解释：“我这好弟弟可怜我呢，我马上要被包办婚姻喽。”
　　宋衍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盛昀，却见他神色沉郁，只是跟自己对视了一眼。
　　这意思其实就是默认了。
　　“那是什么意思？”宋衍有些不理解，毕竟他一直以为顾凌跟盛昀是堂兄弟，那肯定都是差不多的出身，怎么会到包办婚姻那一步，于是另外猜测道，“商……商业联姻吗？”
　　顾凌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普普通通的拿我换点东西，你要知道我家跟盛家不是一家的，所以你别对我有什么误解。”
　　宋衍吃惊地看着顾凌随意地说出这种话，此时才发现他脸色格外苍白，倒显得眼下的胭脂色泪痣仿佛更加明艳了些。
　　“那……”宋衍把事情往好了想，“联姻对象……”
　　顾凌知道他想说什么，想了想说道：“嗯……还可以，年轻有为大影帝，就是据说是个性冷淡，还对人过敏。”
　　宋衍一琢磨，出身豪门性格冷淡的影帝有几个，但是大家公认的“对人过敏”的，就只有一个了。
　　“不过这可不好说啊。”顾凌笑道，“你看外面人都说盛昀多么高冷，我看不是挺好的吗？”
　　他眉眼一弯，凑近宋衍，示意他附耳过来。
　　宋衍正为了他这火炕里的联姻感到哀伤，见状凑了过去，只当他要说什么悄悄话。
　　接着他就听到顾凌低声道：
　　“小宋，我这弟弟床上功夫怎么样呀？”
　　宋衍：“……”
　　盛昀啪得一声把筷子撂了：“你就没别的事忙了吗？非得在这呆着？”
　　顾凌直起身子：“哟哟哟，瞧你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行呢。”
　　他故作吃惊：“不是吧，你们不会还没……”
　　宋衍捂了捂脸：“……”
　　盛昀脸色阴沉：“少说几句不会死。”
　　顾凌撇了撇嘴，不吱声了。
　　盛昀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吃饭，宋衍有时看不过去，就伸筷子帮他几下。
　　顾凌在一旁看着，咂咂嘴：“我是造了孽才来这里吃狗粮。”
　　宋衍看了看盛昀，有看了看顾凌，还是觉得有点担忧他的联姻。
　　顾凌似乎看出来了，眉眼中的神色淡了淡，低声道：“别想了，你男朋友也帮不了我。”
　　他晃了一眼盛昀：“他现在还自身难保。”
　　宋衍猛地一怔，看向盛昀。
　　盛昀手中的动作一顿，头一回神色冰凉：“顾凌。”
　　顾凌扯了扯嘴角：“什么事情都瞒着，是你们这对情侣的相处之道？”
　　餐桌上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盛昀缓缓将目光转过来，与宋衍对上，说道：“董事会里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是不严重。”
　　宋衍反问：“跟车祸有关？”
　　盛昀放下勺子：“算是吧。”
　　他转眼看向顾凌，暗含警告：“我可以解决，所以才不告诉他，你不要吓他。”
　　顾凌“害”了一声：“没事儿，你当然会平安度过，两周后那个姓李的就会因为经济犯罪进去，你就能顺利拿到股份了。要不是我知道，我敢跟小宋说吗？”
　　盛昀皱起眉，神色有些怪异。
　　宋衍听得云里雾里，又见顾凌对自己说道：“我的意思只是盛昀帮不了我，也没有立场帮我，不是说他要出大事的意思，别多想哈。”
　　宋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盛昀则仍旧神色怪异：“你怎么知道我在查他？”
　　顾凌的表情头一次凝固，显得有点不自然：“我刚刚这么说了？”
　　盛昀和宋衍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顾凌摸了摸鼻尖：“做梦梦到的。”
　　盛昀还想追问，顾凌却猛地站起身来：“我得走了，还有事。”
　　盛昀想留他，不过他像脚底抹了油一样跑了，盛昀受右手臂所限，没追上。
　　宋衍也嘀咕道：“大哥怎么怪怪的？”
　　盛昀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晚饭吃完，盛昀有些事情要忙，宋衍便独自进了卧室刷微博。
　　睡前有医生过来检查，宋衍顺便要求给盛昀的肩膀上涂了药，才放下心来。
　　卧室里的病床做得跟一般的床没有什么不同，尺寸很大，完全可以睡下两个人。
　　宋衍根本没有什么余地选择。
　　关了灯，房间内陷入黑暗。
　　宋衍躺在床上，感受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接着盛昀受伤的右手便搭在了他的腰上。
　　盛昀要比他的体形高大一圈，这样抱着他时，正好将他整个环进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薄荷香气将他笼罩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还夹杂着一些各种各样的淡淡药味。
　　问到这些药味，宋衍的情绪又被勾起来些许，哑声道：“一定很疼吧？”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宋衍带着鼻音的声音低低的，像小猫爪在心上轻轻地挠。
　　宋衍听到身后的盛昀轻声道：“挺疼的。”
　　这次他的语气有点认真，不像白天开玩笑。
　　宋衍知道这是实话。
　　车祸，撞击，骨折，怎么可能不疼。
　　“但其实当时没有那么疼，当时晕过去了。”盛昀缓缓地说道，语气平静地像是说别人的事，“是在医院做手术时比较疼，当时也想过，让你来陪我算了。”
　　宋衍轻轻吞下一口发苦的空气，半晌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要什么，盛昀没有追问。
　　他用鼻尖轻轻在宋衍耳后的摩挲，温热的吐息若即若离。
　　两人挨得很近，宋衍稍微一动，猛地感觉到了什么。
　　“……”宋衍抿了抿唇，有点无语，“刚刚还说疼……”
　　盛昀理直气壮：“不矛盾啊。”
　　宋衍没再说了，因为他感觉身后戳人的触感越来越明显了。
　　几秒过后宋衍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老实点？”
　　盛昀笑了一声，无辜道：“你在我怀里当然就这样了，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宋衍不傻，分明感觉到他刚刚细微的动作，所以绝对是故意的。
　　又过了半晌，在又一次明显的触感之后，宋衍轻轻退开一点，确保他受伤的手碰不到之后，猛地翻身坐起来。
　　盛昀在黑暗中开口：“怎么了？”
　　宋衍咬了咬牙，听他这语气，倒像是真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宋衍摸索着把盛昀唯一完好的左手压在了自己膝盖下，让他的上身彻底不能动。
　　然后他俯身撑在了盛昀上，心里想还好关着灯，自己的脸再红，盛昀也看不到。
　　他咬了咬下唇，心一横豁出去了，手向下摸去，同时说出了自己都震惊的虎狼之词：
　　“……现在你得任我摆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接下来的内容付费用户也不能看了[狗头]


第51章 单身狗
　　“喵~”
　　连声的喵喵叫把宋衍搞得翻了好几次身, 努力想再睡过去却做不到。
　　直到毛茸茸的触感在脸颊上若即若离，宋衍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把汤圆给捞进了怀里，按住后脖子：“老实点。”
　　显然汤圆是不会听人话的, 尤其不可能听他的话, 立即就要死要活地挣扎起来。
　　“嘶……”宋衍实在是睡不着了，撑着身体坐起来，“你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灵活呢？但凡你多动几下都不会吃得这么胖。”
　　达成把人吵醒的目的后，汤圆心满意足地跳下了床, 扭着妖娆肥妹的小屁股就离开了卧室。
　　宋衍看着她日渐敦厚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
　　自打把她送到盛昀这座大House里吃香喝辣之后，总觉得她的体形越发往宽度增长了。
　　他最近这半年来接受了科学喂养的理念, 知道猫咪绝对不可以养得太胖, 所以一直想严格控制她的饮食。
　　想必是平时自己和盛昀都不在家的时候，管家看她可爱，总是忍不住多喂一点。
　　宋衍一面想着得找机会给管家说一声，一面翻身旁边看去。
　　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摸了摸温度也凉了。
　　起得这么早？
　　盛昀车祸骨折之后，在医院住了一阵便回家休养，然而刚刚出院没多久，宋衍就接到了新的剧本, 是个戏份和人设都很出彩的男二, 由于时间赶得急, 没过几天就紧急进组了。
　　进组之后通告排得紧锣密鼓, 就压根没有从剧组里出来过一天，而盛昀这边忙于董事会更替的事, 加上养着手臂的伤, 所以也没有来探班过。
　　算起来, 他跟盛昀也已经有一个半月没见到过一次了。
　　昨天宋衍的戏份杀青，他就直接回了家，奈何当晚盛昀还开会开到深夜，等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最后的印象就只隐约记得盛昀洗漱完上了床抱住了他，他还朦朦胧胧之间想去摸盛昀的右手臂，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然后就一觉睡到了现在，大早上醒来，盛昀居然又没在身边。
　　一个多月没能好好跟男朋友说句话的宋小猫略微感到一丝不悦。
　　他先下床洗漱，然后去汤圆的房间给他开了个新口味的罐头，一面嘀嘀咕咕：“就吃这个，这个脂肪少，你得减肥了……”
　　汤圆左闻闻右闻闻，爪子刨地开始埋屎，以表示抗议。
　　宋衍来到楼下，远远地看到盛昀居然站在厨房里。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发现盛昀正在做什么吃的，而在他旁边则站着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阿姨。
　　“哎？宋先生吧？”阿姨先看到了他，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可终于见到了！”
　　盛昀转了转头，看了宋衍一眼，接着还是把目光放回面前的灶台上：“这是张姨，从小照顾我的。”
　　宋衍理解了她的身份，温声问好：“张姨。”
　　张姨笑得很高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往他这边走：“一直听说家里住了位新主人，就是盛总一直不让我跟你见见……”
　　盛昀将蛋炒饭盛好端出来：“前段时间张姨一直主动四点过来送菜做饭，在你醒来前再回去。”
　　宋衍怔了怔，他竟然没太想到这茬，没注意到家里的一切都在自己醒来之前就整理妥当.
　　宋衍说道：“辛苦您了。”
　　张姨连连摆手：“哎没什么的，你们大明星都要注重隐私的嘛，我都理解的。”
　　张姨说完，就很有眼色地告辞走了。
　　“她来教我做怎么把蛋炒饭做得更好吃。”盛昀把盘子往他那里推了推，“尝尝？”
　　宋衍坐下来，吃了一口，点头道：“很好啊。”
　　他抬头看向盛昀：“你的手刚好，就别做这种事了。”
　　盛昀在他对面坐下，施施然道：“我这不是害怕有些人因为我一个多月没尽男朋友的义务而多想，所以好好表现表现吗。”
　　宋衍：“……”
　　他抿了一口鸡蛋，小声道：“……我可没有。”
　　真要这么说的话，反而是他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一点，毕竟自己出去拍戏的这段日子，盛昀是负伤在家的。
　　盛昀没再说什么，喝了一口咖啡，半晌道：“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宋衍抬头：“什么？”
　　“让你跟张姨见面，是我默许的。”盛昀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想你会不会生气。”
　　宋衍垂下眼，其实他在刚看到张姨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心惊，虽然他跟盛昀身边亲密的人之中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但是毕竟每多一个人知道，被泄露出去的风险也就更高一层。
　　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并没有觉得多么不高兴。
　　或许在很深层的想法里，他也开始动摇了，因为盛昀不断地以各种方式事实上地浸透了在了他的生活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设想如果把让盛昀跟自己面对一切风险会是怎样。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明知不应该把别人一起拉下水，但是又克制不了自己的求生本能一样。
　　“你是故意的吗？”宋衍抬头，轻轻笑了笑，“你就是非想尝尝跟我一起被人泼脏水的滋味是什么。”
　　盛昀略一挑眉：“猜对了。”
　　宋衍没再说什么，也不说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做得的确很好吃，远超于盛昀这位大少爷应当有的水准。
　　.
　　南州月明酒店。
　　宋衍又一次来到写着这六个字的门头下，有些唏嘘。
　　上次来到这里时，是为了参加《晨星计划》的试镜酒会，那时他处境窘迫，无人注意，是乘着滴滴快车来的。
　　而这一次，他的车刚刚开进酒店前的马路，就被跟拍的媒体给堵得水泄不通了。
　　安愿戴着大大的墨镜，不悦地啧啧几声：“主办方说了不准围堵艺人车辆，怎么不听话呀？伤着怎么办啊？”
　　宋衍垂着头，车子是单向贴膜，从里面能够看到外面，看到众多闪光灯和带着各色媒体标志的人们追着自己不放，微微闭了闭眼。
　　他对这样密集的闪光灯还是有点不适应。
　　今晚是《晨星计划》的答谢宴，其关注度和人气度都远超试镜酒会，整个南州月明酒店流光溢彩，星光璀璨，亮如白昼。
　　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前，酒店的安保立即上前开路。
　　宋衍下了车，在一众助理和安保的护送下往酒店中去。
　　“宋老师，请问下您是否有接微博上传的那部古偶《江湖》的打算？”
　　“宋先生最近的代言为什么没怎么增加，商务资源方面有什么打算吗？”
　　“请问《晨星计划》爆红之后，您对接下来的戏路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
　　宋衍略微垂下头，神态平淡，努力让自己忽略身边汹涌而来的问题和目光。
　　走到酒店门口，他从喧闹的媒体人群中进入酒店，媒体们都被挡在了门外，这才让他的周遭一切倏然安静了些许。
　　安愿长松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却忽然感觉身边的宋衍步子慢了一点。
　　她回过头看向他。
　　宋衍的脸色依旧平静，但是眼神却在震动，眉心也微微皱起来。
　　因为就在刚刚混杂在一起几乎一个都听不清的人声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
　　“请问您跟当年的一代艳星露荷是什么关系？”
　　这个声音极小，消散地又快，在几十个人同时说话的场景里几乎是没人注意到的，似乎只是一个跟其他源源不断抛出来的问题一样，又普通又无趣，很快就淹没在了喧闹声中。
　　但是宋衍却觉得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而且连那个声音也十分熟悉。
　　四周猛地安静下来。
　　宋衍下意识地回了回头，门外的媒体们还削尖了脑袋想到多拍点什么，闪光灯晃得他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点。
　　他想要寻找到一个神色看起来冰冷又恶意的人，找到刚刚发问的那个人。
　　但是他猛地觉得，门外这几十个人都长了同样的一张脸，目光灼灼，仿佛在窥探着什么。
　　.
　　酒会大厅内。
　　盛昀浅浅地社交了半晌，就躲到大厅角落的小休息室去了。
　　他轻轻按了按手臂。
　　右手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端酒杯端得久了，还是觉得有些酸痛不适。
　　休息室门被打开，陆瑾打了个哈欠走了进来。
　　盛昀看了他一眼，凉凉地问道：“才说了几句话，就犯困？”
　　陆瑾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我这段时间多忙你知不知道，那你这放了好久假的人不也来偷懒了吗？”
　　盛昀啧了一声，对这句话显然并不认同：“我是负伤，什么放假？你看起来很羡慕，我不介意帮你也放个长假。”
　　陆瑾赶紧退了两步，生怕他说到做到拿个什么东西把自己手打断了：“别别别，盛哥手下留情。”
　　他上前两步，瞅了瞅盛昀的胳膊：“说起来，你这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
　　盛昀活动了一下手臂：“不明显。”
　　“那就好。”陆瑾担忧道，“虽然那狗东西进去了，但是你这手上的伤可是怎么也补不回来的，你算是轻饶他了。”
　　盛昀不置可否：“只要董事会安安分分地更迭，我顺利继任，就没什么了。”
　　他轻轻啜了一口酒：“不然盛女士非要睡不着觉不可。”
　　陆瑾笑了一声：“我可服了你了，都已经知道阿姨的苦衷了，你还不叫妈……”
　　盛昀打断他，仿佛没听见他说的什么：“刚刚在外面看到宋衍了吗？”
　　陆瑾想了想：“没啊。他没跟你一块来？”
　　盛昀不作声。
　　陆瑾品了品他的神色，摸了摸鼻尖：“他还是不愿意公开？”
　　盛昀的食指在酒杯上轻轻摩挲。
　　陆瑾一直觉得这事大概是他俩之间的一个小芥蒂，想说但又不敢说得太过分：“或许他也是有什么苦衷吧？他是个艺人，现在人气正旺，想隐瞒恋情也很正常……”
　　盛昀抬眼看了他一眼。
　　什么隐瞒恋情，听起来那么难听。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盛昀略顿了顿，半晌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是是。”陆瑾赶忙笑道，“你们好好的就行。”
　　盛昀的目光落在酒杯里微微颤动的酒液上：“是他不给我跟他并肩作战的资格。”
　　陆瑾没听懂这句话：“啥？”
　　盛昀不再谈这个话题，离开了休息室往大厅去：“走吧，把今晚的社交给做完。”
　　来到光影流动的“社交”大厅，盛昀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微微皱起眉。
　　宋衍还是没有来。
　　他的手下意识地在右手腕袖口处微微摩挲，那里是当初宋衍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那枚袖扣。
　　——当然他知道，原本它是用来还猫罐头钱的，体现了宋衍当时非要把账算清楚的决心。
　　在柜子里放了很久，今天出门时还是宋衍偶然想起来的，小声质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戴过，然后给他亲手戴上了。
　　陆瑾跟盛昀站在一起，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也同时看到了这枚袖扣。
　　从做工和材质上看，都完全不是盛昀平时的品味，从这一点上看，跟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非常不搭配。。
　　他紧急地戳了戳盛昀的胳膊，趁着四周没人，跟他碎碎念道：“盛哥，你的助理得扣工资了。”
　　盛昀看向他：“什么？”
　　陆瑾指了指他的袖扣，小心说道：“怎么给你弄了个淘宝货？快快，去换了。”
　　盛昀眯了眯眼，半晌冷笑一声：“怪不得。”
　　陆瑾不明所以：“啥？”
　　盛昀不凉不热地说道：“怪不得你一直是个单身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直面
　　陆瑾：“？”
　　他浮夸地作出了一个心脏中箭的姿势, 嘴唇轻颤：“盛哥，你不能自己有了家室就专往我痛处上戳啊，这样合适吗？”
　　盛昀懒得理他, 目光落在大厅入口处, 宋衍一身黑色礼服，身形修长挺阔，刚一进来就淹没在了上前套近乎的人群里。
　　几个月前，《晨星计划》的试镜酒会也在这里举行,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步入大厅时，也是这样被许多人围了起来。
　　直到人群外的角落中传来吵闹声，他才从一众在他眼里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的人头缝隙里看到了那个仿佛已经陌生的身影。
　　那时跟现在不同, 那时的宋衍收敛了浑身的锋芒, 站在角落之中，仿佛遗世独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世态变得很快，短短几月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盛昀的目光远远地望着他，想起几月前那次重逢时自己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被隐藏在心底很久的针被猛地挑了出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隐隐作痛了, 久得他几乎忘记了那根针还存在。
　　直到见到他时才意识到, 那里还戳着一根针, 一动就痛得令人心惊。
　　陆瑾也注意到了那边的人群骚动, 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怎么感觉现在这片儿地方最受关注的人是宋老师呢？”
　　盛昀瞥了他一眼：“不是应该的？”
　　“哟。”陆瑾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盛哥, 你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掩盖了啊, 好歹要考虑一下我这种围观群众的心情吧？”
　　盛昀淡声道：“什么时候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关于你最近的风流韵事少一点，我再考虑你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人的心情。”
　　陆瑾心虚地砸吧砸吧嘴，赶紧转移话题：“我去跟宋老师聊两句，好久没见了，你要一起吗？”
　　盛昀抿了一口酒：“不去。”
　　陆瑾干咳两声：“你们这在公众场合互装不认识得装到什么时候啊？”
　　盛昀将酒液慢慢咽下，默不作声。
　　他想起几月前在这里的重逢，他们也是互相装不认识的。
　　当时他替宋衍解了围，看到他身形瘦削，似乎比刚分手时瘦了很多，连下巴都尖了，皮肤更是白皙得仿佛没有血色。
　　在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设想过宋衍会过得怎么样，但是没有一次是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孱弱，仿佛伸手推一下就会倒似的。
　　为什么？
　　明明是宋衍提的分手，他应当是那个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人。
　　但现在他居然过得仿佛比自己这个被踹了的人还不好。
　　盛昀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过去一年之间所有对这位前任的设想全部都被推翻了，某些潜意识里的柔和情绪完全战胜了他长久以来不肯低头的矜傲脾气，酸涩感甚至在心口不停地翻涌。
　　他向前迈了一步，想离宋衍更近一点，像从前一样。
　　直到他看到宋衍先是躲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抬起苍白但凉薄的脸，对他说一句“久仰了”。
　　盛昀听见自己心里疯狂叫嚣的回忆顿时安静得没声了。
　　那就只能如他所愿，就当不认识，没见过，也没爱过。
　　口中的酒液气息缓缓淡下去，盛昀将思绪从几个月前的那晚抽离出来，重新回到现在。
　　宋衍似乎终于从人群中解脱了，缓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陆瑾上前迎他，盛昀也闲庭信步地走过去，视线跟宋衍的目光略一交汇。
　　宋衍的目光闪了闪，像是安静的春水被柳枝点了一圈圈涟漪，很快就消散不见，只有盛昀能注意到。
　　盛昀抬了抬下颌，刚刚从回忆中带出来的点点酸苦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宋衍面前站定，生疏客套且倨傲：“好久不见，宋老师。”
　　宋衍抿了抿唇：“好久不见。”
　　陆瑾在一旁看着，没绷住笑出了声，接着赶紧四处看看小声道：“……抱歉抱歉，你俩实在有点搞笑。”
　　下句话他没说出来。
　　整得跟小情趣似的。
　　盛昀勾了勾唇角，宋衍轻轻笑了笑，接着又垂下了眼。
　　他有点笑不出来。
　　刚刚在听到媒体之中有人问出那句话后，他拜托安愿去查了查在场的媒体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但是得到的结论是都有正式的媒体证，且也没有谁是可能与宋建业那帮人相关的。
　　当时安愿低声抚慰他：“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实在太紧张了。”
　　这段时间来，她逐步知道了宋衍深藏许久的秘密，对他的心疼实在是难以言表，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这份罪似的。
　　与此同时，她也加大了公关力度，特别注意保护他的隐私，目前为止也没出过什么意外。
　　但是如果跟楠宋衍所担心的一样，是宋家人在背后做手脚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了，毕竟他们所知道的内幕实在是太多了，再怎么努力也防不过“自家人”在身后捅上一刀。
　　宋衍眉头紧皱，脸上的血色都少了些：“我确实……感觉听到了。”
　　他按了按额头，慢慢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毕竟那么多媒体一起冲他发问，也没有个先后顺序，怎么恰好就这句被他听得这么清清楚楚呢？
　　如果自己能听到，其他媒体自然也能听到，难道就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吗？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便一直这么忧心忡忡地进入大厅，但是迎上来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像是自己在多想。
　　“想什么呢？”陆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直出神。”
　　宋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发了一会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盛昀和陆瑾说了什么。
　　抬眼看过去，盛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略有疑虑地看着自己。
　　“没事。”宋衍只得暂时敷衍，“就是在想……一会不是要直播吗，我还在想发言词。”
　　“害。”陆瑾闻言笑道，“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来看直播的基本都是剧粉和你的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
　　宋衍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盛昀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目中的隐约担忧一直没消散，直到被上前寒暄的人分散了注意力。
　　宋衍跟他们二人暂时道了别，去为今晚答谢宴盛典的直播做准备。
　　直播间在晚上八点正式开播，短短几分钟就涌进了上百万观看人次，好几次因为要进来的人太多而卡顿，逼得官方连发好几条微博提醒大家及时更换线路。
　　直播间热热闹闹人潮鼎沸，等到宋衍出镜说谢辞的时候达到了第一个高峰。
　　宋衍站在答谢宴现场的大舞台上，台下是依次入座的数十台大圆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灯光和目光都投在了舞台中心的这颗新星身上。
　　安愿坐在台下，手里拿着手机，耳朵竖起听着宋衍的发言。
　　直播间的弹幕除了格式统一的应援词刷满屏幕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三百六十度全夸遍了。
　　安愿面带笑容地看着，直到宋衍的谢辞进行到后半程，她的嘴角微微一凝。
　　【从热搜上刚刚回来，宋衍是露荷的儿子？】
　　【小三私生子滚出娱乐圈好吧】
　　【懂了，怪不得上位那么快，有人包养】
　　【造谣是要负责的谢谢，什么包养张口就来？】
　　【@房管，造谣不管管？？】
　　【有铁证好吧，母子俩长那么像能有假吗？】
　　【家人们我去看热搜了，我有点动摇了……】
　　安愿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的食指轻颤，快速切到热搜上去。
　　#宋衍露荷#
　　这个热搜排在了第一位，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安愿只觉得瞬间眼前猛地模糊了一下。
　　她抖着手点进去，大营销号的口径基本都是一致的：
　　“惊天大瓜，新晋流量宋衍是一代艳星露荷的儿子？”
　　“给大家科普一下露荷吧，当年靠性感路线火起来的，作风极差，据说上过无数大佬的床，连生的孩子都不知道亲爸是谁……”
　　“吃瓜，所以SY火得那么快是因为吃了众多‘干爹’的红利？这可是金主们的公共儿子啊……那真是对其他背景清白的演员太不公平了……”
　　直播间的房管已经开始禁言，但是完全禁不住，仍旧是密密麻麻的质疑弹幕一波又一波地刷起来。
　　安愿起身快步往台侧去，等宋衍结束发言下了舞台后就迅速将他护送往了专属休息室。
　　宋衍刚开始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只在安愿的示意下看了一眼直播间就顿时明白了。
　　四周人潮鼎沸，但是宋衍却觉得耳边被蒙了一层布，什么都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
　　他听见安愿对着手机尖声道：“通知星象那边，说没有入场证的媒体们现在大批地堵在酒店外，让他们派更多人来维持秩序！”
　　“再耽误下去我们从哪边走？发生追车事故怎么办？必须疏散！”
　　“实在不行就报警！报警！”
　　安愿揽住宋衍，在助理们的护送下往后台撤退，一面急切地联络酒店的负责人：“我们现在要离场，有没有能够保证没有媒体知道的出口……”
　　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地震动，宋衍如梦初醒地接起来，听到盛昀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潮，在耳边说道：“我马上从酒店大门离场，如果你愿意，我接你走。”
　　宋衍想说不，想说这一盆盆脏水将要像倾盆大雨一样浇在自己身上，不想再多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承受。
　　在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也不是自己要面对什么，而是想到盛昀怎么办，以后盛昀会背上怎样的指指点点，就像当初陆枝南对他说的——
　　“不要再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宋衍想。
　　我爱你，我怎么能让你跟我一起呢。
　　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遏制住了，几乎喘不动气，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于是，他听到盛昀平静又坚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从始至终我都想说。”
　　“以前你未经我的允许把我推开，我不想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让我跟你一起面对。”
　　这些平淡的字句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宋衍脆弱的耳膜上。
　　他放下电话，听到安愿红着眼眶对他说：“咱们从酒店一般不出入客人的送货通道走，那里没有媒体蹲守……”
　　宋衍停住了脚步，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具似乎有什么在瞬间破碎了。
　　“我不去。”
　　安愿没听清：“什么？”
　　宋衍重复了一遍：“我不去送货通道。”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自己面前摆的两条路，一条通向满身污水的深渊，一条通向他的爱人。
　　他转过身，微微抬起了如锋刃般的下颌：“从正门走。”
　　那里有人在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CP联手所向披靡！


第53章 补偿
　　答谢宴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流程虽然还在走，但是却也只是强撑着罢了。
　　暗潮涌动，大家相互交换着带着各种不同意味的眼神, 用不同的表情和语调小声交谈着, 没有人知道到底多少人在谈论此时刚刚爆出来的大新闻，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或许，有许多人在场内寻找着那个处在风暴中心的人，想要看看他打算如何收场。
　　有许多人记得露荷这个名字, 当然也有许多人没有印象，而在今晚，这个名字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 曾经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带着颜色的谈资又一次成为了口舌间的笑料, 被传出无数个版本来。
　　但是有一点人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
　　一个女星，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星，凭借着美艳绝伦的眉眼和丰腴性感的身材红极一时——
　　那她背后的路一定不会是干净的。
　　安愿听到宋衍说的这短短一句话，有些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忍着难过对宋衍解释道：
　　“现在这里的情况你有概念吗？原本就有很多媒体在这里了，现在更是又很多人赶过来，每个媒体都想抢占先机拍你的, 咱们很难全身而退, 你现在……”
　　她剩下的话没说下去, 她看着宋衍, 见他眉目平静，但是连唇色都有些白了。
　　她很担心他的状态, 她甚至怀疑他一旦被围堵追问或者抢拍, 连精神上都会出现状况。
　　过去的几年, 她为带宋衍出头，吃过不少苦。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又没人脉，更没有多少在这样一个娱乐圈里混出名堂的手腕，也只能竭尽全力地帮宋衍打理工作而已，只可惜力有不逮，做了不少耽误他的事。
　　她不想、不敢、也不能再让她的艺人有一丁点闪失了。
　　她坚信宋衍有着从骨子里的表演天分和对表演的热爱，谁也不该埋没他，更不能伤害他，不论是人们的唇舌，还是他的出身。
　　安愿神色凝滞了几秒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好。”
　　她低声道，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对，怕什么，咱们昂首挺胸地从正门出去，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有没什么丢人的！”
　　宋衍听她这么说，唇角稍微勾了勾。
　　被她说得还挺热血挺有正义感的。
　　但是他倒还真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觉得不想让盛昀在门外等啊等，最后什么都没等到，他不能再让盛昀失望了。
　　前往大门的路程在稳定的秩序维持下还算顺利，虽然宋衍一路上感受到了或大胆或小心投来的目光，但是大家都端着自己的身份，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撇开目光，自然也就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当然相应的，也不再有人对他笑脸相待套近乎了。
　　宋衍微微垂眼，对此习以为常。
　　“宋老师……”
　　宋衍抬头，看到周淳拽着自己的裙摆从远处过来，急切地走过来想说点什么。
　　宋衍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周淳注意到他的神色，脚下一停，秀丽的眉目因为惊吓和担忧拧在一起。
　　她的经纪人也一脸不安，但还是拉住她的胳膊，让她暂时避嫌。
　　宋衍将视线收回来，快步往正门走去。
　　安愿跟在他的侧后方，看着他的背影修长而清瘦，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但又明明迸发出无可撼动的坚定力量。
　　正门出口处，专门划好的媒体混采区已然被挤爆了，多了一倍的安保在维持秩序仍然异常艰难，嘈杂、喧嚣、疯狂。
　　宋衍远远地看着这副景象，觉得自己此时就像行走的热度或者流量，在被许多人盯着试图瓜分。
　　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径自向大门外走出去。
　　他的到来像是炸弹被点燃了引线，黑夜中的闪光灯晃得几乎亮如白昼，放眼望去是看不清的媒体LOGO，每一张脸落在宋衍眼中都仿佛是格式化的面具模板，都编写着一样的既定程序。
　　唯一的出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安愿安排助理和安保竭尽所能地替他开路，但依旧艰难，当十个人往上冲的时候人们还会维持秩序，但当一百个人往上冲的时候秩序就只能被践踏。
　　“滴——”
　　鸣笛声猛地响起，车大灯一明一灭，狠狠地压在这几乎将人淹没的海面之上。
　　宋衍仰头看去，看到这一片黑海之后，是那座亮着灯塔的岛。
　　盛昀下了车，眉眼如刀，锋锐逼人。
　　“开路。”
　　他轻声说道，带来的安保人员们蜂拥而上，迅速、专业而冷漠，将这漫漫海面上铺上了一条路。
　　宋衍抬步想走过去，却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向自己径自而来。
　　他略惊了惊，下意识地想让盛昀别过来，但是显然并来不及。
　　盛昀毫无迟疑地穿越层层人群，来到他面前。
　　盛昀低下头，轻轻笑了笑：“回家吧。”
　　宋衍轻轻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无数的闪光灯疯狂地亮起来，但他却没有感到恐惧，也并不像从前那样试图躲避。
　　盛昀牵起了他的手，宋衍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
　　“你们是情侣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公开？”
　　“宋先生请正面回答一下今晚的风波！”
　　“请问你们这是官宣的意思吗？你们的关系是否是正常的？”
　　“……”
　　盛昀转身，带着这只迷路的小猫，不顾一切或惊讶或探究的言语与目光，穿越由唇舌利剑填满的深渊。
　　宋衍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也变模糊了。
　　只有紧紧拉住他手的盛昀，清晰又深刻地跌入他的眼中。
　　.
　　宋衍坐在车上，有些下意识地恍惚。
　　直到回到别墅，四周才真正安静下来。
　　盛昀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的，我安排了人断后，他们不可能来这里。”
　　宋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
　　从地库电梯直接回到二楼，刚一出电梯门，他们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
　　一楼客厅传来幽微的光。
　　盛昀的脚步顿了顿，宋衍也微微一怔。
　　这个点，谁会在他们家？
　　还未及反应，一楼楼梯口处就传来了一声：
　　“回来了？先下来。”
　　宋衍偏头看向盛昀。
　　是盛婧的声音。
　　宋衍先是不解，接着垂在身边的手指猛地一蜷。
　　很正常，今晚的事闹得这么大，盛婧肯定知道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盛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盛昀也微微皱起了眉。
　　“没事。”盛昀察觉到宋衍的不安，握着他手的力道大了些，“别怕。”
　　他虽然跟这位亲妈不对付，但是根据从前的表现来看，盛婧很没来由地喜欢宋衍。
　　那漏夜前来，多半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盛昀走在前面，宋衍跟了上去，两人下了楼。
　　刚来到一楼，宋衍还没来得及对站在楼梯口处的盛婧问一声好，目光一转，嗓音猛地一滞。
　　客厅里，陆枝南局促地站起身，眼睛通红，满脸泪痕。
　　她看向宋衍，两只手紧紧攥在身前，又是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下来。
　　宋衍与她对视了几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盛昀也十分意外，他看向盛婧：“……你这是做什么。”
　　盛婧无语地笑了一声：“别这么看我，我很像来拆散你们的？”
　　盛昀眉头紧皱，不作声，算是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怀疑。
　　陆枝南赶忙走上前，想要去拉宋衍的手，但是又退缩了。
　　她退了两步，跟盛婧站在一起，只是稍微比她靠后了一点。
　　盛昀默默看着，猛地发觉，她跟宋衍长得真得很像。
　　或许分开看不会将他们联想到一起，但是这样站在一块的时候，就有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
　　只是陆枝南眉眼中多了一股天生的风情，但是这份风情的底子里是跟宋衍一模一样的傲骨与凉薄。
　　只是在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们眼中，才会把这份风情等同于风尘而已。
　　盛婧偏了偏头，轻声叹气，拍了拍陆枝南的手臂：“别哭啦。”
　　盛昀皱眉：“你们……认识？”
　　宋衍完全搞不清状况，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盛婧不搭理盛昀，先把陆枝南扶到沙发边坐下，再递给她纸巾，小声安慰她。
　　直到陆枝南的啜泣终于缓了缓，她才站起身，看向宋衍，伸手指了指盛昀，轻轻笑道：“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时间，可比你认识这个狗东西时间长多了。”
　　.
　　入夜之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宋衍站在露台栏杆边，看着雨势渐大。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宋衍没有回头，只是说道：“送走了吗？”
　　盛昀应了一声。
　　宋衍转头看他：“聊了什么？”
　　盛昀的神色平淡，但是宋衍能看出这仿佛平静湖面的神情刚刚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涟漪。
　　盛昀顿了顿，笑道：“阿姨让我好好照顾你。”
　　“才不是。”宋衍转过头，笑了一声，“肯定是跟你诉苦，说我过得有多不容易，然后再让你理解我当初为什么要分手，替我辩解。”
　　盛昀看着他，半晌笑道：“她……可能比表现出来得更爱你。”
　　宋衍扯了扯嘴角：“不用安慰我。”
　　盛昀沉默不语，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双手扣在他身前。
　　雨点淋漓而下，夜色之中沉重地落在草丛树木上，显得有些残酷无情。
　　在雨声淋漓之中，宋衍听见自己问道：“你怕吗？”
　　盛昀在他而后轻声道：“你呢？”
　　宋衍没回答，而是说道：“对不起。”
　　盛昀轻轻笑了笑，并未反驳他，而是哄道：“好，是，我原谅你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当初对你隐瞒身份，也对不起你，您出原谅我吗？”
　　宋衍低声道：“那你不得补偿我一下？”
　　盛昀应了一声：“你说怎么补偿？”
　　宋衍垂下眼，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雨势越来越大，叫嚣着的风夹杂着冷雨，四面八方地砸下来，吵闹得令他好像无法理智地思考。
　　盛昀揽了揽他，想带他回到室内去。
　　宋衍却忽然停住不动。
　　接下来的动作没过大脑，简直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一股冲动逼得宋衍忽然猛地转过身，一只手扯住盛昀的领带，接着用修长的食指勾住他的领口。
　　这个动作让盛昀的眼神忽然暗了暗，喉结猛地滑动。
　　“怎么？”
　　盛昀的声音在四面笼罩的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宋衍抬了抬头，眼眶湿漉漉的，跟扑在脸上的雨丝水气相融合，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盛昀耳朵里说不清是勾人还是撒娇：
　　“你让我睡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羊入虎口了就是说！
　　今天的感谢名单还挺长，超级谢谢大家捧场~


第54章 事后
　　第二天早上十点。
　　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的窗帘处洒了进来, 落在一片混乱不堪的床上。
　　墨绿色被角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来，向上延伸是散落的领带和腰扣，最后是垂在床边的光裸手臂, 后肩处有点点异样的红痕。
　　“嘶……”
　　宋衍轻轻动了下身体, 就浑身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保持着这个趴在被子里的姿势久久不动，陷入了沉思。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是个阴霾降临的日子，但是他细想不起来到底面对了什么恶言恶语或者异样眼光了。
　　记忆本能地清除了些许这部分的场面, 覆盖上去的是昨晚的一夜荒唐。
　　宋衍把脸闷在枕头里，直到闷得喘不动气，才偏过脸来深呼吸几口。
　　他大字型趴在床上, 身旁的温度已经凉了, 显然盛昀早就起来了。
　　宋衍继续赖着，不太想起床。
　　除了腰部以下传来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痛感让他懒得动弹之外，更多的是心灵上遭受的挫伤。
　　卧室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宋衍连忙把脸又一次埋回枕头里，开始装睡。
　　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自己身边时停了。
　　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放下的声音，接着就没有动静了。
　　四周一片安静。
　　宋衍紧闭着眼，心想反正他现在只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自己装睡的。
　　安静了好一会, 宋衍不禁腹诽这人在干嘛, 就站在那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吗？
　　头顶传来轻微的触感, 一阵一阵的，宋衍皱了皱眉, 分辨出这是他用手指在拨弄自己的头发。
　　那感觉从头顶到后脑, 再到接近脖子的地方。
　　宋衍：“……”
　　条件反射使他忍不住缩了缩后脖颈。
　　身后的盛昀笑了一声：“你这么睡, 不嫌闷得慌？”
　　“不嫌。”宋衍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嗡嗡作响，“汤圆不就经常这么睡。”
　　盛昀应道：“好，那你继续睡，早饭我给你放在这，吃了再睡。我今天有两个会议，可能晚上晚点回来”
　　宋衍闷声冷道：“你最好明天再回来。”
　　盛昀轻笑了两声，半开玩笑道：“那我尽量。”
　　宋衍不吱声了，懒得理他。
　　他希望盛昀赶紧滚出这个卧室，这样的话他就能透口气儿了。
　　别说，还确实有点闷。
　　也不知道汤圆是怎么做到的，埋头睡还能睡个一两小时，难道猫睡觉的时候不需要氧气？还是它们用耳朵尖呼吸？
　　宋衍胡思乱想着，才发现还没有脚步声响起，意味着盛昀还没走。
　　他也不动，干脆就耗着，假装自己又睡着了。
　　过了好半晌，他都装睡装得快要憋死自己了，忽然感觉腰胯处被人轻轻按了按，接着是盛昀低声问道：“疼？”
　　听起来还有点担心似的。
　　宋衍：“……”
　　无不无聊！自己做的事不清楚吗？！
　　恰好他此时被憋得实在有点缺氧了，用手臂猛地撑起上半身，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滚出去。”
　　盛昀直起身体，冲他挑了挑眉：“果然没睡着。”
　　宋衍知道自己上当，但还是嘴硬道：“……没有，是你吵醒我了。”
　　盛昀笑了笑，嘴上敷衍着：“好好好，那我走了。”
　　宋衍目送着他离开房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睡不着了，只能勉力起身，艰难地走到盥洗室去洗漱。
　　抬眼往镜子里一看，宋衍登时哽住了。
　　睡衣的领口敞着，能清晰地看到从锁骨到胸前的点点红痕，每一处都仿佛在提醒自己昨晚吃了多大的亏。
　　宋衍咬了咬牙，有点后悔怎么没在盛昀脖子上留下点让他见不得人的痕迹来，也不至于刚刚看见他那么一张餍足神气的脸。
　　洗漱完毕，宋衍想换身衣服，但是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实在让他无法操作，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着被盛昀放在床头柜上的餐盘。
　　简单的手作三明治和一杯热豆浆，都是他喜欢吃的，从三明治面包的焦黄程度来看应该还是盛昀亲手做的。
　　呵，更不想吃了。
　　宋衍把早餐丢在一边，拿起手机来。
　　这座别墅里安安静静，但是他知道外面此时却腥风血雨。
　　尤其是热搜上。
　　宋衍甚至都没有打开微博，暂时还不想看到任何关于昨晚的消息。
　　盛婧和陆枝南相互认识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吃惊得无法正常思考，更不用说去消化她们一股脑说出来的所有往事。
　　宋衍闭了闭眼，却觉得一阵隐隐的轻松。
　　不用再隐瞒什么了，不用再担忧什么，也不用无数次地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对表演的热爱，去做一个隐于人群中的普通人。
　　有什么风刀霜剑就都冲着他来好了。
　　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是陆枝南的微信。
　　【我会尽快办离婚。】
　　宋衍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昨晚她哭着说出自己一定会离婚，一定会站出来承担一切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太又在冲动，又在情绪化。
　　然而一夜过去，她的想法没有改变。
　　这或许有盛婧的功劳。
　　宋衍还记得，昨晚他说，如果实在不行，他愿意退出娱乐圈，毕竟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抱着侥幸心理和私心才非要做演员的。
　　他这段时间想过，如果是为了能跟盛昀好好在一起，他愿意隐退。
　　说出这句话时，他看向了母亲，觉得自己竟然作出了跟她一模一样的选择，为了自己的爱人不用承受风言风语，而放弃自己的演艺道路。
　　只不过差别是，陆枝南为之放弃一切的那个男人最终也抛弃了她，把她留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时代下，最后逼得她与宋建业再婚。
　　宋衍想，如果自己跟母亲的命运并不相同，那一定是因为他选择的人是盛昀。
　　他这样做出了决定，但是盛婧却先开口拒绝了。
　　“为什么要退？不仅不退，你跟你妈妈都要一起抬头挺胸地做一名演员。如果真得有错，也是那些满眼肮脏的人的错，跟你们无关，我们只要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就可以了。”
　　宋衍有些意外，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他看向盛昀，注意到他平静坚定的神色，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盛昀会因为自己好几次以“为了他的名誉着想”的理由推开他而生自己的气。
　　宋衍靠在床头，把床头柜上的豆浆杯拿过来，喝了一口。
　　在脑海中把昨晚的四人坦白局回忆了一遍以后，宋衍越发觉得自己属实是做错了。
　　过去一年，但凡早一点有这样的契机告诉盛昀发生的一切，他们也不用这样彼此折磨这么久了。
　　吃完饭，宋衍继续倒头大睡一整夜。
　　等到他再次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落地窗外通过厚实的窗帘透过一丝丝黄昏特有的暖光。
　　原本他不想起床的，奈何实在是太饿了。
　　床头处放着的早餐已经凉透了，宋衍稍微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至于因为懒于下楼而吃冷饭。
　　他起身下床，觉得腰部以下的酸痛感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更严重了。
　　宋衍甚至没有走楼梯，就这么两层楼都是坐电梯下去的。
　　电梯门刚一打开，宋衍一眼就看到盛昀正在一楼吧台喝咖啡，面前摆着电脑，似乎正在处理工作。
　　宋衍略微一顿，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起码会到晚上□□点结束应酬之后才会回。
　　宋衍把领口又拢紧了一点，尽量遮挡住所有的痕迹，才走出电梯门。
　　盛昀的目光从电脑上稍微抬了抬，在宋衍露出来的两条小腿上晃了晃，注意到他把尽可能地把上身每一处裸露皮肤都包进了衣服里，就差把脑袋也塞进去了。
　　没这样做倒还好，偏偏这样做了，让盛昀立即就回想起昨夜的旖旎场景，以及仿佛穿透这身雪白睡袍看见他肌肤上被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喉结微动。
　　宋衍来到吧台边，离盛昀好几米远远站着：“这么早？”
　　盛昀见他躲得老远，失笑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宋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道还指望昨晚这一夜深仇大恨之后还能见面来个深情热吻？
　　他现在一想起昨晚盛昀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他三四次，做了睡，醒了再做，折腾到凌晨三点多，而且还完全不管他的求饶非要弄得他一身狼藉的时候，就气得头发都炸了。
　　见宋衍不说话，盛昀转而道：“只是开了个会就回来了，又没出去吃饭。保温柜里有做好的饭菜，我已经吃过了，没想到你能睡这么久，就没叫你。”
　　宋衍“哦”了一声。
　　有什么没想到的，是谁害得他一夜没睡好难道盛昀不知道？
　　宋衍本来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不过想起了现在关心的事，还是多问了一嘴：“昨晚的事……对你在公司有什么影响吗？”
　　盛昀摇摇头：“怎么会这么问，当然不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陆阿姨之后会按照盛女士的安排做些工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掌握话语权的。”
　　宋衍沉默不语。
　　盛昀的目光落在宋衍手指上戴的戒指上，轻笑道：“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宋衍点了点头，半晌小声道：“还是有的，怕你。”
　　盛昀一挑眉，对这句话稍微玩味了一下，接着笑了一声：“好，那为了让宋老师打消对我的戒心，我去给您拿晚饭。”
　　盛昀把餐盘拿出来，是糖醋里脊和清炒莴笋。
　　不久前刚刚做的，很新鲜，还冒着热气。
　　盛昀把饭菜摆在餐桌上：“来尝尝。”
　　宋衍稍微犹豫了一下。
　　正常来讲，他应该去盛昀的旁边坐下吃饭。
　　但是他现在不太想离盛昀太近。
　　于是他从盛昀身后绕了一下，试图去对面坐，但是还没绕过去，就被盛昀一把扯住袖子。
　　宋衍停了停：“干嘛？”
　　盛昀挑眉，不回答他，突然发力把他拽进了怀里。
　　宋衍未及反应，就仰身坐在了盛昀的腿上，被他紧紧搂住腰。
　　轻微的不适感让宋衍不易察觉地嘶了一声。
　　盛昀抱着他，抬了抬下颌：“躲什么？”
　　宋衍扯了扯嘴角，直白道：“躲你。”
　　“为什么？”盛昀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衍：“……”
　　他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
　　他真得很有可能被盛昀给吃了！！
　　宋衍无语道：“我要吃饭，放开我。”
　　盛昀很自然地把餐盘往他面前挪了挪，示意他可以吃了：“坐在哪不都一样吗？”
　　宋衍抿紧唇，显然非常不赞同。
　　坐在椅子上好好吃跟坐在他腿上能一样吗？
　　宋衍微微低头，盯着盛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盛昀不仅没受到威胁，甚至还假装会错意，拿起勺子：“要我喂你？”
　　宋衍气笑了，把勺子从他手中用力抽出来。
　　盛昀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力，未及反应，小臂就被惯性带的在吧台边缘撞了一下。
　　盛昀轻轻“嘶”了一声。
　　宋衍一怔，猛然意识到那里正好是当初骨折受伤的地方，虽然已经正常活动很久了，但是旧伤在那里或许还是会疼，登时有点紧张起来。
　　“没事吧？”他眉头皱起，想要去碰盛昀的手，“抱歉，我……”
　　盛昀没说话，右手翻转，一把抓住了宋衍伸过来试探的手，接着将他的上身向下拉了拉，抬起下颌吻了过去。
　　宋衍睁大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怕不是又中了他的计了。
　　盛昀不肯放过他，笔直的下颌角轻轻扬起，与他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但是宋衍学聪明了，从这个看起来长情极了的亲吻里察觉出点不单纯。
　　他呜呜了几声，试图从他腿上下来，但是腰上被他的手臂箍得很紧，只得用力挣扎。
　　没挣扎两下，宋衍就像被什么电了一下似的，立即不动了。
　　盛昀此时放过了他，宋衍抬起头，嘴角红红的，眼睛里泛着因为呼吸不畅而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他轻轻咬了咬后牙，半晌道：“你还是个人？”
　　盛昀笑了笑，下巴搁在宋衍的肩窝处，坦然道：“都这么抱着你了，不硬才不是人。”
　　宋衍噎了一下，耳朵更红了。
　　他发现盛昀似乎很乐于看他这样羞恼的神色，因为紧接着他就感到盛昀轻轻顶了顶胯。
　　宋衍简直觉得血气上头，头发都要炸竖起来了。
　　宋衍对他怒目而视：“解决方法很简单，您可以放我下来。”
　　盛昀挑眉：“我要是不呢？”
　　宋衍深呼吸两下，把火气压下去，觉得对盛昀这种脸皮忒厚的大少爷来讲，眼下也只能卖卖惨让他产生愧疚心，比啥都管用。
　　于是他忍着耳根处疯狂上升的温度，低声道：“……我腿疼，不能再来了。”
　　盛昀听到这句话时稍微反应了一下，顿了几秒钟之后忽地将脸埋进了宋衍的脖颈间，闷声笑起来。
　　宋衍：“……”
　　他只觉脖颈间一个劲的痒，他也想不明白盛昀为什么笑，反正就是被这反应搞得更加羞恼了。
　　宋衍用尽了最后的耐心，咬着后牙道：“放开！”
　　眼瞅着猫咪要真得炸毛了，盛昀才抬起头，低声道：“放开你也行，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衍皱眉看向他，警惕道：“什么？”
　　盛昀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压抑着从身下不断叫嚣着蔓延上来的冲动，半是挑衅半是蛊惑似的哑声问道：“以后还敢不敢说我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你行！你厉害！你了不起！


第55章 老公
　　……
　　？？？
　　这两种不同的标点符号在宋衍眼前一个劲地滚动。
　　“你……我……？”
　　他轻声开口, 由于有点过度震惊，好半天也没说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来。
　　盛昀略微欣赏了一下他红透了的耳根和脸颊，心满意足地松开他。
　　宋衍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好, 看着面前被推过来的餐盘, 陷入了无语之中。
　　他此时想明白为什么盛昀要问这句话了。
　　那么问题来了，昨晚自己所遭受的身体乃至灵魂上的伤害，是应该归咎于安愿，还是这个狗男人？
　　宋衍想不明白, 一时没力气琢磨了，干脆耷拉下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别说, 菜还炒得挺好吃的。
　　在剧组的时候, 他一般会控制饮食，所以两个月来吃得都比较克制而寡淡，这几天食欲恢复，顿时觉得这糖醋里脊做得相当有味了。
　　他咽下一口汤汁拌饭，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盛昀正在回工作消息，闻言点了点头，简单道：“是。”
　　见他答得那么干脆，宋衍倒有点将信将疑了。
　　“真得？”宋衍反问道, “你自己完成的？”
　　盛昀把正在回的消息回完, 过了几秒才偏头看向他, 失笑道：“怎么了？我倒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吧。”
　　宋衍不置可否, 想了想道：“去年，就那一阵你还住在我家的时候, 你是不是偷偷找过保洁或者厨师来我家干活, 然后假装是你做的？”
　　盛昀的神色微微一凝。
　　宋衍瞧他这反应, 心下有数，立马一挑眉：“我就知道。”
　　当年他们同居的那几个月，宋衍还会经常在外面跑跑，家里的很多事自然就被盛昀给自告奋勇包了。
　　宋衍对食物的要求低，盛昀也随着他，两人很少开火，大多数是吃现成的解决掉，但是每次宋衍出差两三天回来时，盛昀都会准备几道精致家常菜，还坚称是自己跟着菜谱做的。
　　除此之外，包括家里的家务卫生，也做得干净整洁，倒像他是个田螺先生似的。
　　刚开始宋衍就觉得有所怀疑，毕竟盛昀从头到脚都是一股贵公子气质，不太像是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那类男人，只不过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显然是他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动用了钞能力。
　　盛昀对这件事都不太有印象了，也没想到宋衍还能想起这种陈年往事。
　　“怎么，我做的不好吃？”盛昀把问题抛回来，笑道，“那我叫去年那位厨师……”
　　“打住。”宋衍叼着一根里脊，“无不无聊。”
　　盛昀笑了笑把这事过了，宋衍差不多吃完饭，有一搭没一搭地斜睨着他：“说起来，你那时候为什么藏得那么深？”
　　他探了探头，歪了歪脑袋，看着盛昀面对着电脑的脸，眯了眯眼道：“是不是怕我贪图你钱。”
　　盛昀动作一顿，失笑看向他：“脑子里想什么呢？”
　　宋衍依旧歪着脑袋看他：“那不然你觉得我图你什么？”
　　盛昀佯装认真地想了想：“美色？”
　　宋衍：“……”
　　他直起身子，倏然站起来，按了按额头。
　　是不是睡了一整天谁出毛病来了，他居然会跟盛昀展开这么幼稚又无聊的对话。
　　吃过饭后就接近六点了，宋衍好容易活动开身体，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他来到玄关处换鞋，弯腰的时候觉得腰背就跟被捶断了一样疼。
　　盛昀在一旁注意到他的动作迟缓，上前蹲下身来，从他手里接过怎么也套不上的短靴。
　　宋衍吃了一惊，稍微向后收了收腿，但是脚腕被盛昀给轻轻握住了。
　　盛昀一面帮他穿上，一面说道：“不要我陪你去？”
　　今晚是《晨星计划》收官日的预热直播，直播地点在星象传媒。
　　“不用。”宋衍抿了抿唇，略有些不自然地低头看着盛昀细心地帮自己穿好鞋，耳根有点发热，“你去了，员工们都不能好好上班了，影响我跟他们友好交流。”
　　盛昀帮他把鞋边的扣子扣上，闻言抬头笑道：“你跟他们友好交流？这是真要好好尽一个董事长夫人的职责了。”
　　宋衍轻轻抬了抬腿，脚尖在盛昀弯曲着的膝盖处碰了碰，佯装恼怒：“胡扯，我这是要做一个有口皆碑的好艺人。”
　　盛昀被他轻轻踢了一下，倒也不生气，玩味般地在他小腿处拍了拍：“行，你厉害，以后星象传媒上下还得靠宋老师多多照顾。”
　　宋衍站起身，打开别墅大门：“那我走了。”
　　盛昀倚着门，目送他步子迟缓地离开，目光在他不自然的下半身晃了晃。
　　明明今晚还可以一夜良宵的，但是宋衍却有工作。
　　只有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将门关上，径自打电话给林秘书。
　　“有件事帮我安排一下。”盛昀嘱咐道，“……不是公事。帮我查一查下个月或者再下个月，全球范围内哪里最适合度假？”
　　“哦~~~”电话那头传来林秘书作为秒懂女孩的声音，还特意装傻，“度假？您一个人吗？那我觉得……”
　　“啧。”盛昀听出她调侃的意思，出声打断了她，冷漠道，“对，是你想的那样，度蜜月，赶紧去查。”
　　.
　　宋衍出了门，远远听到几声汽车鸣笛响。
　　他上了车，坐上副驾驶，听到旁边安愿道：“怎么啦？磨磨蹭蹭的。”
　　宋衍：“……没什么。”
　　稍微活动开了以后感觉好了一些，但是肯定还是有些行动受限。
　　想到这茬，宋衍转头看向安愿，眼神幽幽。
　　安愿启动了车子，从余光里感觉到宋衍的幽怨眼神，疑惑地看他几眼，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宋衍缓慢地把头转回来，漠然道：“没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说都怪安愿当初随口的一句话，导致自己昨晚受了多么严重的折磨和屈辱。
　　“今晚直播几点结束啊？”宋衍蔫蔫地问道，“能不能稍晚一点。”
　　安愿说道：“不会太久，肯定十点以前……”
　　她琢磨出不对味来，皱眉道：“怎么了？你们这正热恋期你居然没想着天天腻在家里，反而说要晚点回去？”
　　宋衍：“……没什么。”
　　安愿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也不好多问什么。
　　宋衍在心里叫屈。
　　虽说盛昀的本事确实挺大，昨晚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也确实享受到了。
　　但是第三次第四次就属于是挑战体力的极限了。
　　这种事情就属于，当时被冲昏头脑居然觉得还不错，等到一觉醒来反噬来了，就开始后悔了。
　　只可惜自己的体力远比盛昀差得多，人家可以神采奕奕，自己就只能蔫儿了吧唧。
　　他深知自己没什么自制力，真如果又发生一次肯定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被盛昀带进沟里去了，再等反悔就来不及了，那就跟熬夜一样，每天早上都喊口号说坚决不熬了，到了晚上又忍不住重蹈覆辙。
　　唯一的办法就是……
　　离盛昀那个要命的男人远点！
　　宋衍如是想着，车子开到了星象集团双子楼下。
　　双子楼依旧灯火通明，璀璨如星。
　　宋衍从Vip通道进去，准备从电梯直达星象传媒的楼层。
　　“现在直播间已经开了。”安愿看了一眼消息，“周淳今天不能来现场，所以线上连线。简单聊聊天就好了，放轻松点。”
　　安愿看了宋衍安静的侧脸一眼，略微有些担忧：“你……如果你不想……”
　　宋衍打断她，略微笑了笑：“我没关系。”
　　莫名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经历这些“风波”后会胆怯于面对大众，甚至这样的念头存在了很多年，都快刻进DNA里了。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恐惧，反而觉得平淡极了。
　　电梯到了，宋衍抬步走进去，蓦然就皱起了眉。
　　池朝正站在里面。
　　安愿也察觉到宋衍周身气压的猛然变化，一时噤声不言，跟进去之后关上了电梯门。
　　稍微的沉默过后，池朝开口了：“阿衍，你让我挺意外的。”
　　宋衍没动，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心道您让我更意外，我脸色都已经冷淡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要上赶着开启话题。
　　池朝顿了顿，转头看向他：“我有一个忠告，希望你能考虑。”
　　宋衍依旧不动，仿佛没听到一样，池朝脸色有些讪讪，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了：“盛总……啊不，现在要叫盛董了，他应该对你很好吧？但我想你还是不能太依赖他，我担心以后如果有变故，你不能更好地照顾自己。”
　　安愿在一旁默默不语地听着，皱起眉来，咬着牙想插嘴。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什么变故？不就是在暗示盛总以后会抛弃宋衍？
　　她抬头看着宋衍的后脑勺，很担心这个惯会多想的人又要多心。
　　半晌后，宋衍忽然轻笑了一声：“谢谢您的忠告，您最近喝的什么茶?”
　　池朝怔了怔：“……什么？”
　　宋衍眯着眼地粲然一笑，不凉不热地说道：“味道有点重。”
　　身后的安愿没绷住，笑出了声。
　　池朝听懂了，脸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
　　电梯到了星象传媒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宋衍先行走了出去，迈出几步后，忽然又停下了。
　　池朝随之出来，因为恼羞成怒而脱口道：“我是为了你好，你……”
　　宋衍转过身，仿佛根本没注意池朝想说什么，更不在意他无比尴尬又涨红的脸色，轻飘飘开口：
　　“对了，以后真得不要再叫我阿衍了。”
　　他的话漫不经心，语调带点笑意，但是一字一顿地相当有威慑力：
　　“我老公会不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yoooooooo~~~


第56章 问题
　　宋衍说完这句话, 自己也知道这无异于一个核弹在池朝脑海里炸开，冲击力恐怕得让他终身难忘。
　　想到这点，他倒觉得挺愉悦的。
　　跟池朝刚重逢那次, 宋衍还记得那顿饭有多让他不适应, 吃得有多难受。不过相对来说，印象还是没有池朝的那通“高见”更让他印象深刻。
　　当时原本只是生气，后来偶然回想起来，只觉得可笑, 只能期待这种脑袋里没装多少好话的人被生活慢慢毒打才能自我反省了。
　　宋衍转身走了，安愿小跑几步跟上，好半天合不拢嘴, 半晌震惊道：“天哪, 刚刚是你说出来的话吗？”
　　宋衍步子平和缓慢，神态温和无害，闻言转头道：“怎么了？”
　　安愿眨巴眨巴眼，今天她在眼睛上涂了点金粉，此时看着在灯光下都blingbling的，完美地表达出她此时眼里的敬佩：“刚刚那句话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看不出你这孩子还有这功底呢。”
　　宋衍：“……随口一说。”
　　那倒是过奖了。
　　听安愿这么一说，宋衍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老公”说得是多么自然又不嫌脸红。
　　看来最近的脸皮确实练得越来越厚了。
　　来到准备用来直播的房间, 工作人员们正在紧急布置, 直播镜头尚未开启, 只是刚刚打开直播, 涌进来的观众就已经多得要命，工作组担心卡顿, 所以更是十分紧张地盯着网络波动情况。
　　宋衍走进房间, 工作人员们在百忙之中纷纷对他问了句好：
　　“宋老师来啦。”
　　“宋老师好。”
　　“宋老师~这是我们负责直播的执行导演, 这是新来的导演助理。”
　　宋衍忙微笑点头，客客气气地与他们握了手。
　　打完招呼，宋衍来到直播镜头前的凳子上，化妆师上来为他补妆。
　　宋衍仰起头闭上眼，开始出神。
　　刚刚走进来时，看到那么多今晚要围绕自己工作的人们，还是感到一瞬而过的紧张感。
　　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之后，他知道在场的每个人都吃遍了瓜，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各自的“吃后感”是什么。
　　在大家都与他亲切地打招呼后，宋衍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在场的人们都站在了他这边，都在抱以最大的友善对待自己。
　　是真得如此，还是表面功夫呢？
　　宋衍暂时不想细想。
　　正出神间，直播导演接了个电话，接着挂断，大声说道：“兄弟姐妹们！大好消息啊！”
　　大家纷纷应道问是什么。
　　“刚刚林董助打电话说了啊，传达咱们新任盛董事长的指令，今晚咱们负责宋老师直播间的每一个人，这个月的奖金都按三倍发，算是辛苦费！”直播导演喜气洋洋地说道，“大家可得上点心啊，这可是沾了宋老师的光。”
　　屋内顿时一阵欢呼鼓掌声，连化妆师的动作也停了，宋衍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睁开眼来。
　　房间内十几个人都是开心之色溢于言表，有几个年轻不怕人的更是直接开宋衍的玩笑：
　　“请说谢谢宋老师！”
　　“这个狗粮咱们吃得有点饱。”
　　“这是真金白银的狗粮！”
　　“啊啊啊啊我嗑死了，宋老师你们也太甜啦！”
　　宋衍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新任董事长可不就是盛昀本昀。
　　听着耳边各种被甜到了的言论，宋衍摸了下鼻子，微微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是头一次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将他跟盛昀扯上关系。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盛昀并不在这里，也没有跟他的工作有直接的交集，但是盛昀却以这种巧妙的方式告诉在场的人，他跟自己是一起的。
　　于是宋衍此时，并不是他在这人群中间，而是他们在。
　　这样剪不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宋衍感到莫名的安心感。
　　今晚的直播是跟剧目联动的，除了宋衍外，还有周淳和另外几位演员，内容是一起看大结局。
　　由于参与直播的演员不少，各家粉丝主要还是围绕剧目关注剧宣，所以氛围还算和谐。
　　虽然如此直播间弹幕还是有一些问宋衍私人问题的，也不乏口出恶言的人，不过在房管的尽力处理之后，后半程直播就相对比较单纯了。
　　一起看完大结局，直播间也就进行了50分钟，就宣告结束。
　　眼见着镜头关上，宋衍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神态松懈下来。
　　在直播的过程中，饶是他再怎么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跟合作演员一起聊大结局剧情上面，也难以避免地注意到弹幕上不怀好意地发问。
　　他倒还并不是担心影响到自己，而是害怕影响到大家观剧的性质。
　　相对来讲，目前的情况已经比他的想象好很多了。
　　回家的车上，宋衍打开微博，去看了看关于今晚直播的讨论。
　　【@正版刻舟求剑：今晚大结局真得绝了，晨星计划真得高开高走……我现在逢人就安利。】
　　【@惊为天爪：今晚也是为宋老师颜值倾倒的一天】
　　【@恰如太监进青楼：只有我注意到宋老师手上戴上戒指了？】
　　这条微博看得宋衍猛地一怔。
　　他的目光在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圈上一晃。
　　他倒并不是特意想戴戒指上镜让人发现，只是没有特意摘下来而已。
　　看来大家都是显微镜女孩。
　　果不其然，广场上这条微博下评论很多：
　　【@芝士猪柳帕尼尼：我看到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了！我直接甜到螺旋升天！】
　　【@是但啦：真得就是说嗑到真的了，感觉应该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宋衍随手翻了翻，然后默默退出了。
　　论正主本人围观大家嗑自己CP的感觉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条微博起了作用，热搜上除了剧目直播的词条，还慢慢升上来了一个#晋江文照进现实#的热搜。
　　虽然宋衍并不知道晋江是什么，但是隐约觉得可能跟自己有关。
　　点进去一看，第一条是一个转评赞已经十几万的微博。
　　【@怵崽：偶然吃了会瓜，不得不说这是什么晋江文戏码啊？高冷霸总??当红明星，都是神颜还身高差完美，面对风波的时候直接当场官宣接人上车回家，转头直播就戴上戒指，我这直接嗑疯了我。】
　　下面的几万评论中，排在上面的意外和谐：
　　【陆净：哈哈哈哈终于有跟我想法一样的吗，我也觉得他们好甜，有那种……超越世俗观念的甜，而且他们也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尤里里：传出来的那个酒店前接宋衍上车的小视频我都盘包浆了，好坚定真的，当所有人都对你恶语相向的时候依旧跟你站在一起。】
　　再往下翻，就有了一些不好听的言论：
　　【@Noisy：醒醒吧，包养关系都能给你们美化成这样，笑死人了。】
　　【@Loser：我不太懂，一个戒指而已，能代表什么？求婚了吗？结婚了吗？宋衍就是子承母业被包养了而已，金丝雀小情人也可以送戒指啊，而且目前也只能看出宋衍戴了，是用来标记所有权的贞洁环也说不定。】
　　宋衍乍一看这几条评论，先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接着又觉得也没什么必要。
　　毕竟这种恶语，才是他原本以为会面对的。
　　而支持自己的友善言论排在上面，代表着热度更高，就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仿佛只有做梦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幻想自己与盛昀的爱情会得到哪怕一点点人们的祝福，但是现在竟然成真了。
　　几条恶毒评论下显示有上千条回复，宋衍看着这个数字有些心惊。
　　明知道多半是刺眼的回复，他还是没忍住点了进去，就当深入敌情了。
　　【@江荆藤：您好，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知安：别搞笑了，还送金丝雀的戒指，麻烦您去搜搜这个戒指的品牌款式和代表的意思。】
　　【@昵称憋不出来：我来科普一下吧，这是个意大利的高定婚戒品牌，注意只能是婚戒，是真真正正的一人只能订一对，而且对客户的身份有要求，定了以后就意味着官宣有意向结婚对象了，宋老师手上这枚价格绝对不低于七位数。香小猪黑子没见过世面就闭嘴OK？】
　　宋衍看着一长段的科普，手指久久悬在屏幕上不动，指尖微颤，奇异的情绪从中丝丝缕缕地泄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手上那枚仿佛并不起眼的戒圈上，瞳孔轻轻颤了颤。
　　.
　　宋衍直接坐电梯回到了别墅四楼。
　　安安静静的，汤圆大概已经睡了。
　　主卧里亮着灯，宋衍径自走过去，轻轻推开门。
　　盛昀正在卧室的落地窗边看笔电，见宋衍回来，抬头道：“挺早的。”
　　“嗯。”宋衍向他走过去，“直播结束得早。”
　　盛昀手头还有一点点工作没收尾，便把目光回到屏幕上来，一面随口道：“先去洗澡吧？累不累。”
　　宋衍没吱声，他走到盛昀身后去，看了一眼他的屏幕：“还在忙。”
　　盛昀没回头，只是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说道：“快好了，你先去洗澡解解乏，听话。”
　　宋衍抿了抿唇，眼中的情绪浓郁了一些。
　　他看到盛昀搁在键盘上的手指，上面是那枚跟自己是一对的戒指。
　　婚戒。
　　这个词在他的观念里，似乎很遥远，遥远到感觉一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
　　但是现在它却稳妥地戴在自己手上，尺寸正好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与自己融为一体了一般。
　　宋衍蹲下身，把下巴搁在盛昀的肩膀上。
　　盛昀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地转头笑道：“怎么……”
　　话还没说完，宋衍向前探身，仰着头，抵着盛昀的鼻尖亲了亲他微凉的唇。
　　盛昀只是因为第一次被宋衍主动吻上来而感到一瞬间的停滞，接着便低了低头，毫无缝隙地加深了这个吻，几秒内就要回了主动权。
　　长久的、安静的接吻，像是无声的诉说，好像无需开口，就能将细碎的爱意交换传达。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衍才发现自己又已经在床上了。
　　他轻轻喘着气，推开盛昀：“别……”
　　盛昀撑起手臂看着他：“别什么？”
　　宋衍眯了眯眼：“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难道他察觉不到自己今晚的异于平常吗？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难得主动献吻的宋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羞耻。
　　盛昀略一挑眉：“问你的？”
　　宋衍点点头。
　　盛昀略微琢磨了一下，半晌轻笑道：“昨晚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危——


第57章 书房
　　宋衍：“……”
　　他半眯着眼, 神情十分冷漠，默默伸出手就是一个严肃认真的要推开盛昀的大动作。
　　果然就不能期待这男人脑袋里有一丝半点与纯情有关的东西。
　　宋衍刚刚因为得知戒指的来源而从心底生出的感动情绪顿时给打消得无影无踪了，脑内疯狂循环“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至理名言。
　　哦, 除了他自己。
　　盛昀不明白身下的人为什么突然一脸冷漠, 而且还用一副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宋衍要推开自己的动作很坚定，但是盛昀也不顺势起身，只是疑惑道：“怎么了？”
　　盛昀略微一想，想到一个自认为不太可能的可能。
　　他的气力一松, 就给了宋衍机会，稍一用力就把他给推开了。
　　宋衍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澡。”
　　他刚走两步，就听到盛昀在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宋衍闻言脚步一停, 转身看他：“？”
　　只见盛昀只蹦出一个字就没再出声了, 宋衍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似乎在看自己的下半身。
　　宋衍登时警觉，往后连退两步：“干嘛？？”
　　看到他这明显排斥的反应，盛昀微微眯了眯眼，自觉心里的那个猜测似乎更加确凿了。
　　宋衍不明所以，就发现盛昀的脸色变得略有些复杂，像是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似的，总体看来还好像有点隐隐的内疚。
　　这让他有点慌神。
　　不是吧, 这位大少爷居然知道自己昨晚太荒唐, 开始自责起来了。
　　由于这种情况太难得了, 宋衍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古板，太没有情调了。
　　他摸了摸鼻子, 不自然地说道：“那个……倒也……”
　　话到嘴边, 羞耻心让他实在说不出对那种事作出评价的话, 嗫嗫喏喏半晌破怪破摔，心一横道：“就也还挺好的。”
　　说完这句，宋衍好半天都不敢看盛昀的脸色，半晌才听到他说道：“快去洗澡吧。”
　　宋衍一怔，抬眼看他，见他的表情似乎更加不太对劲了，甚至有点故作轻松的既视感。
　　宋衍想不明白，本身就羞耻的情绪让他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点点头，忙不迭跑进浴室。
　　洗完一个热水澡，宋衍只觉周身的酸痛感好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不过由于不想明天再感受一番今天的折磨，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用睡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走出了浴室。
　　意外的是，盛昀又坐回了原位面对电脑。
　　工作这么忙吗？
　　宋衍稍微放轻了些动静，以免打扰到他。
　　从今晚去星象集团时感受到的氛围来看，盛昀跟自己官宣恋情这件事大概并没有动摇他在公司的地位。很显然，在这个偌大的集团公司里，真正使他站稳脚跟的是所掌控的资本占比和商业手腕，私生活那档子事也最多让人在背后嚼嚼舌根。
　　与宋衍不同，盛昀显然对别人如何嚼舌根并不在意。
　　宋衍当然知道这样的态度是最好的，只不过从小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地害怕被异样的眼光看待，但他已经努力再改正了。
　　宋衍在床上半躺下，盛昀便站起身来，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往外走：“你早点睡吧，我去书房处理些工作。”
　　宋衍动作一顿，意外道：“啊？”
　　盛昀没有多做解释，等宋衍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卧室，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宋衍躺在床上，手臂支撑起上身，陷入沉思。
　　这时他觉得自己还刻意把睡衣领子整理好纯粹是自作多情了。
　　盛昀压根就没那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衍发现自己心底反而生出一丝失落来。
　　虽然情绪很微小，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
　　宋衍为自己感到无语。
　　他也没什么心情玩手机了，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他倒头钻进被子里，柔软的床垫无缝贴合身体的每一处曲线，困意随之上涌，很快就没了意识。
　　.
　　第二天，宋衍醒得很早。
　　他偏了偏头，看到盛昀正睡在身边。
　　刚睡醒时的状态很微妙，像是软绵绵的棉花，让他忍不住往盛昀身上靠。
　　盛昀微微动了动，还没完全醒过来，意识模糊地侧了侧头，下颌在宋衍的额头上贴了贴。
　　宋衍埋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腿也不自觉地往他腿上黏上去。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几分钟，宋衍眨巴眨巴睡眼，也不知道脑子里那根搭错了的筋在驱使，手摸索着往下伸去。
　　到达目的地后，他感受到清早时特有的昂扬勃发，下意识地想抓住早上的晨光。
　　忽然，盛昀快速地屈了屈腿。
　　宋衍的手被格挡开了，这使得他立即清醒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事，登时脸刷得热了一半。
　　他赶紧翻了个身，离开盛昀半米的距离，睁大眼睛震惊无比。
　　宋衍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盛昀则撑起上身去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哑声道：“六点半，这么早。”
　　“抱歉……”宋衍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我上午有工作，所以特意起早的。”
　　可以，撒谎都不打草稿了。
　　盛昀背着身不看他，低低“嗯”了一声，音调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宋衍也不确定盛昀刚刚的动作是不是恰好醒了，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是说是故意想推开自己的。
　　但愿是前者。
　　他起身下床，连声道：“你再睡会吧，我这就准备出发了。”
　　盛昀并没有按他说的做，而是坚持起床陪他吃了早晚送他出门了。
　　直到宋衍出门，倒没有什么异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一早上盛昀都没有跟他距离少于半米过。
　　甚至连身体的接触都没有。
　　宋衍想不通这一点，只得逼自己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
　　今天要给一个新签代言的大牌拍几张广告图，品牌方要求很高，宋衍的团队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两下配合着花了整整八多个小时才全都给拍完。
　　工作完成后，就差不多下午五点了。
　　宋衍疲惫地松了松筋骨，安愿陪他上车，长舒一口气：“可算能回去了。”
　　宋衍闭上眼有气无力道：“还结束不了。”
　　安愿：“嗯？”
　　他看了一眼微信：“还得去吃顿鸿门宴。”
　　跟宋家人吃的。
　　今下午陆枝南给他打了电话，说宋建业一家人今晚想约他们吃顿饭。
　　宋衍很清楚，吃顿饭是假，谈离婚是真。
　　陆枝南提出离婚后，宋家人那边一直没给明确的答复。宋衍听他们想要一起吃顿饭，隐约觉得这个婚应该快离成了。
　　大概是宋家人想出了什么筹码。
　　跟安愿解释完后，她有些忧虑：“那要不要跟盛董说一声？”
　　宋衍原本想点头，忽然又犹豫了。
　　他看向窗外，闭上眼没精打采的：“算了，不跟他说了。”
　　安愿有些意外：“为什么？……你们怎么了？”
　　宋衍不吱声，他知道自己应该跟盛昀说的，但是……
　　他睁开眼，转头看向安愿：“我有件事不明白。”
　　安愿：“？”
　　宋衍：“……”
　　说不出口。
　　难道要说盛昀自打跟自己上了床以后就开始躲着自己，不肯再靠近一步？
　　这话说出来，安愿指定柳眉倒竖就要骂渣男了。
　　宋衍暂时还不想让盛昀又一次沦为“渣男”，于是还是闭上眼不说话了。
　　安愿等他开口没等到，原本想要追问，转念一想毕竟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自己问多了也不好。
　　她想了想，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还是偷偷侧过身，打开微信把即将要去的餐厅地址发给了盛昀。
　　.
　　宋衍到了地方，看见是哪家餐厅时，忍不住笑出声。
　　这里是宋家从前逢年过节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最常去的地方。
　　那时陆枝南还是宋家太太，自己小的时候也去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资格也并不想参加“家宴”了。
　　选在这个地方，要么是求和，要么是散伙，不论是哪种都算是宋建业用心算计过了的。
　　餐厅大厅里，陆枝南坐在休息区等着，见到宋衍进来，便起身来迎。
　　宋衍看到她，神情略微动了动，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自从她哭着对自己请求原谅，并保证一定会帮他脱离泥沼之后，宋衍就觉得很难找到合适的态度去面对她。
　　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他忘不了，也很难原谅。但是现在的事又让他意外，想不到她居然要以自己母亲这个身份去承担一切。
　　最终他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陆枝南来到他身边，只是得到这个极为浅淡的笑，就已经心满意足地眼睛发亮了。
　　他们往餐厅内走，陆枝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你说他们要干什么呀？”
　　宋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没关系。”
　　他倒很期待看看宋家人又想玩出什么花儿来。
　　进入包厢内，宋家人已经在里面落座了。
　　大圆桌，宋建业和宋老太太，以及宋恒都来了。
　　宋衍目光一转，发现这三个人都避开了主位没有坐。
　　见他们进来，三人都沉默了，宋恒委屈地看着几天都没回家的陆枝南，老太太根本不看他们，宋建业嘴唇动了动，最终才道：“坐吧。”
　　不用他说，宋衍已经从善如流地在主位坐了，陆枝南有些害怕面对宋家人，默默地靠着宋衍坐下来。
　　宋建业按了一下上菜铃，然后说道：“这里是咱们从前经常吃家宴的地方，这次在这吃一顿饭，也算好聚好散了。”
　　宋衍挑了一下眉，扯了扯唇角：“您这话说得不对，我可没怎么参加过您家的家宴。”
　　宋建业被抢白了一番，脸色极不好看，半晌道：“孩子，别把话说得这么绝，你长这么大难道就没受过我的养恩吗？”
　　宋老太太气得拍桌子：“白眼狼！”
　　宋衍伸手把玩着小茶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宋建业气得脸发红，也说不出什么，他知道自家人对宋衍做过什么，知道在他面前打亲情牌或者道德牌早就不管用了，于是干脆开门见山：
　　“我就直说吧。离婚，我同意，但是我有个条件。”
　　宋建业拿出一份材料，往宋衍面前一推。
　　宋衍垂眼看了，发现是一份离婚协议。
　　“陆枝南在我家这么多年，一分钱都没赚过，这些我都不计较了，我可以考虑分给她一套房子……”
　　宋衍听到这，抬了抬手，宋建业下意识地就停住不说了，停下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多忌惮这个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继子，顿时更加羞恼。
　　但是羞恼归羞恼，他还是不敢开口抢了宋衍的话头。
　　宋衍淡淡笑了笑，冷声说道：
　　“请你注意言辞，不要颠倒黑白，我母亲在您家处理家务，生育孩子，照顾老人，这些可都是能折成真金白银的，怎么到了你这就是一分钱都没赚过？”
　　“真要说的话，当年宋家的公司资金链断裂，还是她拿着自己做艺人时的全部积蓄填进去救了公司，这笔账当初要是换作股份，公司起码得有一半归她。”
　　这件陈年旧事说出来，不仅宋建业，宋老太太的脸都顿时白了。
　　宋恒一直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宋衍，闻言神色大震，看向奶奶又看向父亲：“他……他说的是真的吗？？是我妈拿自己的片酬填的公司的账？”
　　宋建业母子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恒见状便明白了，瞪大眼睛颤声道：“你们骗我……你们还说最瞧不起戏子赚的脏钱，说我妈是被骗进娱乐圈所以一分钱没赚到过，说是你们娶了她才能让她不至于饿死的！！”
　　宋老太太带着哭腔安抚他，宋建业则长吁短叹让他闭嘴，一时间乱作一团。
　　宋衍坐在一边，神色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歪了歪头，满意地欣赏由自己这句话引发的这场闹剧。
　　陆枝南在一旁泪眼婆娑，呢喃道：“让他知道也好，这孩子真是被养坏了，也不知道告诉他了能不能让他懂点事……”
　　宋衍等闹剧看得没趣味了，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闹剧顿时歇止，只剩下宋恒努力隐忍的抽噎声。
　　宋衍没说话，将面前的离婚协议翻看了一下。
　　看到其中一条时，宋衍笑了一声，觉得这条属实是因为太过荒唐而让人觉得好笑的地步。
　　“你要星象集团三千两百万的投资才肯离婚？”宋衍的食指在那条上点了点，几乎把纸面戳破，冷道，“你在威胁谁？威胁我还是盛家？”
　　宋建业冷笑：“你这话就见外了，如今盛家也是你家，这怎么能叫威胁呢？只不过让你还了我对你的养恩，从此两不相欠。”
　　宋衍都没心思生气了，只觉得哭笑不得：“你对我的养恩？三千两百万？有三千二百块吗？”
　　宋建业厚脸皮不怕人说，意思是就得要这么多了：“三千两百万，对你家那位来讲，不过也就是三千两百块。”
　　宋衍看明白了，他确实以为离婚这件事是可以拿来威胁自己的筹码，才会这么不要脸。
　　他站起身，不打算跟他多废话了，对陆枝南道：“我们走吧，让他们做春秋大梦去。”
　　刚走出两步，包厢门就打开了。
　　盛昀穿着一身比较日常的薄风衣，姿态悠闲地走了进来：
　　宋衍站在原地，愣住了。
　　盛昀从他身边走过，在他手臂上轻拍：“不饿？吃完饭再走啊。”
　　宋建业见他进来，下意识地起身站了站，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从他那要什么，赶紧坐下来，生怕失了一点气势。
　　盛昀自然地在主位旁边的位置坐了，宋衍对这场景一时措手不及，只得糊里糊涂地又坐回了原位。
　　盛昀随口道：“我换菜了，希望诸位不要介意。”
　　话音刚落，服务生便进来上了菜。
　　一边是清淡甜口的菜色，被盛昀吩咐放在了陆枝南和宋衍这边，另外一些事鲜辣呛人的菜色，放在了宋家人那边。
　　看到这场面，宋衍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他曾经对盛昀说过，自己和陆枝南都不吃辣，但是宋家人爱吃，所以这么多年吃饭从来都没有一顿顺口过。
　　那部分辣菜，几乎全都是厚厚的红油和辣椒，闻着眼睛都睁不开。
　　宋家人虽然比较爱吃辣，但也只是爱吃普通辣度的食物，这种分明就是往把人辣死了那个目标去的菜，就根本下不了口了。
　　盛昀摊了下手：“动筷啊。”
　　宋衍拿起筷子，盛昀来之后自己原本的警惕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这顿饭实际上就是盛昀而非宋家人张罗的，顿时食欲大开。
　　他一面吃着，一面看宋家人都一脸赴死般地吃了两口，几乎辣得满脸通红，估计得产生心理阴影好久都不想再碰辣椒。
　　盛昀在这个空档，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离婚协议。
　　然后他将协议往宋建业面前推了回去：“建议你重新写一份。”
　　宋建业瞪着猪肝色的脸，一动不动。
　　盛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又打算投一个新项目？合作伙伴也找好了，姓齐是吧？巧了，他从我这也求了点融资去。”
　　宋建业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原本以为跟齐总合作再拿到盛昀的融资后能让公司起死回生，但没想到陆总居然也是盛昀座下的人。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宋恒是吧？”盛昀看向宋恒，淡笑道，“你想申请A大张教授的实验室？我跟张教授也有些人情关系，可以为你说说。”
　　但是说什么就不一定了。
　　宋恒生怕自己的学业被盛昀一句话给打发了，吓得嘴唇发颤，连声叫宋建业：“爸……你别再闹了……”
　　宋衍吃了个半饱，默默看着盛昀拿捏住了这家人全部的软肋，啧啧称奇。
　　怎么他比自己还了解该怎么拿捏这家人？真应该自愧不如。
　　一顿饭吃完，宋衍浑身舒畅。
　　盛昀开车带他一起回家，路上说道：“陆阿姨现在住在哪？要不要接来跟我们一起住。”
　　宋衍摇了摇头：“不用了，她现在住在我的公寓里。”
　　盛昀：“你原谅她了吗。”
　　宋衍顿了顿：“不知道。”
　　盛昀笑道：“不用非逼自己原谅她。”
　　宋衍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他：“我以为你会希望……”
　　盛昀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我只希望你自己过得舒服，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的，包括是否恨一个人，是否爱一个人。”
　　宋衍默不作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夜色深沉。
　　他眼眶有些发热，半晌又胡思乱想。
　　话是这么说，有件事盛昀肯定还是要管的。
　　比如自己是不是还爱他。
　　心思转到这，宋衍又想起了刚刚被抛在脑后的事。
　　今天似乎恢复过来了，晚上……
　　如果盛昀还是像这两天一样与自己避开距离，那就真的需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回到别墅后，盛昀又让他早点去洗漱早些睡，说自己要去书房处理工作。
　　宋衍表面上答应下来，心里却疯狂打鼓。
　　不是吧。
　　出大问题了。
　　他心不在焉地快速洗了个澡，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
　　然后他终于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直直冲着书房去。
　　门没锁，只是虚掩。
　　宋衍推门进去。
　　盛昀果真对着电脑，见他进来，抬眼道：“怎么了？”
　　宋衍站在门边，僵着脊背。
　　还问怎么了？？
　　虽然满腹疑问想要问，但是真要面对他的时候，宋衍又觉得开不了口了。
　　羞耻心不允许他问出那样的问题。
　　他想说没事，但是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走上前去。
　　见宋衍过来，盛昀把面前的电脑合上了。
　　这个动作让宋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来到盛昀身边，视线在他合上的电脑上一晃，抿了抿唇：“你刚刚在看什么？”
　　盛昀的神态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什么？”
　　宋衍渐渐觉得有点委屈：“有什么不敢让我看到？”
　　盛昀笑了笑：“工作上的事。”
　　宋衍当然不信，薄唇紧抿，心跳如鼓，半晌实在憋不住，大声道：“工作上的事？你前天晚上没工作？前天晚上不还把我折腾得半死，我就想缓几天而已，你就生我气？有意见你就说！别玩冷暴力这一套！”
　　他心中十分憋屈，平时网上冲浪看来的时髦词全都用上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属实口不择言，前言不搭后语的。
　　盛昀听他说完这一段话，有些惊住了。
　　盛昀难得感到些许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真得很难开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经验，技术不好，所以不舒服。
　　原本他还问了问顾凌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结果被这个不靠谱的大哥拿捏着他没有前任没有经验这件事好一通嘲笑。
　　最后顾凌还真给他发了个文件来，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盛昀选择接收了文件。
　　顾凌：【弟弟，硬件条件是第一位的，这种软件条件要多磨合，对了，你硬件条件不会不行吧？】
　　他根本懒于回答这种与事实不符的无聊问题，直接选择拉黑。
　　而面对着宋衍此时的质问，盛昀有些无奈。
　　“不是……什么冷暴力，你在想什么呢？”他哭笑不得地试图解释，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迟疑道，“你是说……你当时是因为次数太多受不了……不是因为觉得我……”
　　这话说得不连贯，宋衍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大体上还是听懂了，于是打断道：“是啊！那你呢！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倒是……”
　　宋衍瞪着盛昀，后知后觉地也明白过来什么，猛地闭上了嘴。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情绪来回流转了几回，终于把这个卡在两人之间的结给打开了。
　　这个结还属于那种非常无厘头，非常令人啼笑皆非的那种。
　　几秒后，盛昀忽地站起身，弯腰将宋衍整个打横抱起。
　　宋衍吃了一惊，奋力挣扎：“……你干嘛？？”
　　盛昀不作声，周身的气压猛地下沉，镇得宋衍顿时心跳如擂鼓。
　　挣扎无果，宋衍被他抱到宽大的书桌上坐下，坚硬的红木透出的冰凉穿透衣服，从尾椎骨顺着脊背往上渗。
　　但是空气却迅速升温，异常燥热。
　　盛昀三两下将桌上所有碍事的东西全部推到一边，裹挟着一身难以抑制的掠夺欲，俯身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帮你们看了，电脑屏幕上是国民好大哥顾凌倾情推荐的《猛1必看，把他草哭的十大进阶技巧》
　　爱你们！！！！


第58章 宣告
　　——
　　“你也不想想, 任何人知道了你的出身都不会想跟你建立家庭，你的感情是骗来的……”
　　“好好的别祸害人了，我们宋家承受不起！行行好吧！”
　　“真恶心。”
　　“孩子, 听话吧, 先分手吧，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
　　“我给你三天时间，再让我看见你做那种有伤风化的腌臜事, 我就把你妈扫地出门，让你们母子俩当一窝贱货去！”
　　“……”
　　深夜的书房内，黑暗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与这里的严肃气氛完全不相符的暧昧气味, 夹杂着细碎又急促的轻喘声, 像是一首暗潮涌动的歌。
　　宋衍在这样一起一落的极乐之后大脑内陷入了空白，他埋头在盛昀有些汗湿的胸膛前，耳边倏然想起从前的事。
　　想起一年前，在那个他提出分手的暴雨之夜，他承受了怎样的南逼迫与催促，像是一条拥有巨力的臂膀，将他拖入泥沼之中。
　　从那之后，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努力, 都摸不到所爱之人的一片衣角。
　　“你怨我吗？”宋衍声音低哑, 透着很难用言语描述的柔软感, “我无缘无故提分手, 你生我气吗？”
　　盛昀微微起伏的胸口缓缓平息下来，闻言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又在想什么。”
　　宋衍沉默半晌, 感受到盛昀的手在自己后脑的头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摸着, 慢慢开口, 像是说故事一样：
　　“我太软弱了，那时候。”
　　“他们看到你跟我一起出入，去调查了你。虽然没找到证据，但还是担心你是狗仔，是来曝光我和我妈妈的往事的，他们很害怕连累到自己，他们再也不想听到露荷这个名字。”
　　“他们还说，一旦你知道了我的出身，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没人愿意跟私生子组建家庭。”
　　“我退缩了，放弃了，是我太软弱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地将这些话说出来。
　　盛昀没有接着回答他，只是沉默了半晌，摸着他头发的动作却没停。
　　在宋衍以为盛昀并不打算回答什么的时候，他听到头顶传来盛昀低低的嗓音，像是天然带着安抚的味道：
　　“没关系，在我面前你不用坚强。”
　　宋衍默不作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他已经习惯了，被不同的人说要坚强。
　　当别的小孩放学后扑到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学会目不斜视地从这些阖家欢乐的场景中默默走过，独自回到“父母”安排给他的住处里。
　　即使是照顾他的阿姨对他还不错，但是他总能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心与疏离，尤其是当阿姨休假时，他总会看着她的孩子扑进她的怀里，然后她脸上露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欣喜。
　　那时他甚至觉得，都怪自己的存在，阿姨才会因为必须照顾自己才跟自己的孩子分开。
　　后来长大，开始演戏，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恶意，不进别人，连他自己都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不可摧才能走下去。
　　盛昀像是一把利剑，将他费心经营的保护壳刺碎，再温柔地将他带进和暖的水中。
　　盛昀见他埋着头沉默，调笑道：“觉得感动的话，下次答应我在浴室里做一……”
　　这句话直接把宋衍脑内的煽情给拍飞了，他抬起手暴击盛昀的胸口，把他揍得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生生咳嗽了两声。
　　揍完一拳之后好半天他才调整好情绪，撑了撑上身。
　　双腿依旧软得不成样子，但是已经比前天的状况好多了。
　　毕竟盛昀大概是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只一次便结束了。
　　或者是暂时结束。
　　不管怎么样，宋衍自觉有了喘息的机会，赶紧勉力起身，从书桌上下来。
　　站起来之后，他注意到一地凌乱的文件和几张揉搓成团的纸巾，还有光洁的红木桌面上诡异的水渍，顿时耳根发烫，深深感到羞耻。
　　这里是什么地方？星象集团新任董事长的书房！办公地点！严肃又庄重！
　　这像个什么样子！
　　宋衍也顾不得双腿无力了，走过去打算捡文件。
　　盛昀有些哭笑不得地搂住他的腰，打趣道：“你还顾得上这个，看来是我太心软。”
　　宋衍瞪他一眼：“不要脸，松开！”
　　虽然是骂人，但是纵欲过后的声音实在软得像猫爪子上肉垫轻轻踩下来，让盛昀不仅没法认真对待他的怒斥，反倒更加有了欲望再次抬头的趋势。
　　考虑到宋衍的身体承受能力实在不能再由着自己胡来，盛昀松开了他，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宋衍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梳理好叠成一沓，站起身来整齐地放在桌面上。
　　他的目光掠过最上面的文件，动作忽地一停。
　　盛昀将桌面收拾好，抬头就看到宋衍正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内容，神色大为惊讶。
　　“怎么了？”盛昀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宋衍抬起头，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要收购宋建业的公司？”
　　盛昀随口应了一句：“不算合并，只是把目前在做的项目都拿过来，这个公司基本就只是一个空壳了，当然，原本从资金链角度来说，宋建业也没有能力做好手里的项目。”
　　他尽量说得简单粗暴，宋衍听了个大概，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不要为了我……”
　　盛昀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随手做的而已，无关痛痒。”
　　话虽这么说，盛昀顿了顿还是问道：“难道你不觉得痛快？”
　　宋衍抿了抿唇，半晌诚实点头：“很痛快。”
　　看着这一家子离婚破产，人财两空，谁不说一声爽？
　　虽然书房被收拾干净了，但是呆在里面总能回想起刚刚发生的荒唐一幕，宋衍待不下去，火速回卧室洗澡。
　　宋衍选了一颗淡绿色的入浴球，闻起来是淡淡的薄荷香。
　　热气氤氲缭绕，熟悉好闻的薄荷味道将他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宋衍仰头躺在浴缸里，熨帖温暖的触感从皮肤渗透到心底，让他昏昏欲睡。
　　他眯起眼，抬起胳膊，在雾气中看到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乍看不觉得，越看越好看。
　　当然并不是因为价格。
　　在他知道这枚形制简单的戒指价值七位数时，他并没有觉得什么，真正触动他的是这枚戒指代表的含义。
　　他后来还去查了这个品牌，才意识到盛昀在这枚戒指里倾注了怎样的执着与许诺。
　　相比之下，他真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馈这样的爱意。
　　这么想着，他产生了一个冲动的念头，他拿起浴缸边的手机，挑了个合适的背景和角度，对着戴着戒指的手拍了张照片。
　　拍完之后他仔细看了看，确认从这张图上看不出自己正在浴室，然后才打开微博，单单把这张图片发了出去，什么配字都没有。
　　发完之后，宋衍直接把微博关了，但是想了想又重新打开了。
　　何必要躲着不看大家的评论呢？秀恩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微博发出后，一刷新就是千八百条评论了。
　　他稍微逛了逛热搜吃了会瓜，再回到自己的微博看热评。
　　最靠前的几个热评的微博ID由于出现次数太多，宋衍都觉得十分眼熟了。
　　【@怵崽：第一！特关终于管用了一回！】
　　【@恰如太监进青楼：我好像一只走在路上的狗突然被踹了一脚还撒了一脸狗粮。】
　　【@正版刻舟求剑：哇好甜呀，我嗑到真的了。】
　　【@眠水：只有我注意到手了吗？prprprpr】
　　【@一只木瑶呀：你开心就好！千万别管那些黑子们！】
　　【@afftty：这就是传说中七位数的定制婚戒吗，家人们我被甜哭了】
　　【@百兔夜行：之前刚讨论戒指宋老师就发了，直说吧宋老师你是不是视奸超话了！狗头.jpg】
　　看到超话，宋衍反倒有点好奇了。
　　他虽然有听说过，但是从来没看过，而且根据自己从前的糊度，超话里也压根不会有几个人。
　　这么想着，宋衍搜了搜自己的名字，点进了自己的超话。
　　超话里除了剧照和路透图以及各种二改二创之外，置顶在最上方的微博是有关反黑的。
　　是超话主持人提醒大家不要听信谣言，静等官方消息，不要跟黑子们争执之类的叮嘱。
　　宋衍在这条微博上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不动，微微颤抖着。
　　原来他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在无条件地相信他，等着他，成为一堵无形却又坚韧的强，试图聚集在一起保护他。
　　宋衍忽然觉得许多天未正面回应的自己有些可耻。
　　他快速洗完澡出来，盛昀还没有回卧室，应当还在处理工作。
　　宋衍没有打扰他，而是拿出自己的电脑，打开Word文档。
　　.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一个#宋衍发长文回应身世风波#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一。
　　宋衍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条新发出的微博是他昨晚熬夜编辑的，一条长文删删改改写了三四个小时才写完。
　　写到凌晨三点多，盛昀已经撑不住睡过去了，宋衍才悄摸摸地上床，仿佛心上一块大石落下去了一样，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宋衍挑了个整时，把长文发了出去。
　　盛昀虽然一早就去了公司，但是嘱咐了宋衍团队的宣发对接我社交平台将这条微博带上tag挂热搜，不过压根不需要怎么努力，光凭这件事自带的热度，词条就直接蹭蹭地爬上了热搜榜。
　　【@烟雨任平生：终于等到正主回应了！】
　　【@漓：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
　　【@课代表：看完了，所以很明确，宋老师的妈妈恋爱脑，当年是被渣男骗的，生了孩子结果渣男不认了，阿姨只好未婚生育，没做小三没乱搞，都是污蔑。】
　　【@人间清醒：跟我猜的差不多，我真是不理解露荷就算是走性感路线就活该被人指指点点私生活？一堆人没有证据就信口雌黄污蔑人家。】
　　【@呸呸呸：大清已经亡了，女星不管走什么路线都应当受尊重望周知。】
　　这条热搜下，依旧有一些坚持不懈嘲讽破脏水的人，但是却随着宋衍的长文微博被越来越多的圈内艺人转发，这些难听的声音也渐渐少了。
　　【@陆瑾：转过来看看，宋老师是我很尊重的演员，请不要随意污蔑。】
　　【@周淳：看哭了，宋老师真得很不容易，请大家不要再伤害他啦】
　　【@演员张立：有幸合作一次，年轻人非常肯吃苦，有教养有礼貌（大拇指.jpg）】
　　而真正彻底扭转风向的则是《晨星计划》官博发出的一条微博，#奉劝丁亦明先学做人再学艺#。
　　在这条官方通告内，一五一十地列举了丁亦明在《晨星计划》围读期间安排私生卧底酒店拍摄参演艺人私生活，以及指使团队大量买水军攻击剧组与主演的种种恶行，言语犀利不留情面，更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丁亦明的公关团队当然火速反应，但是却抵不过众多圈内艺人站出来发声的速度，包括宋衍在前几年参演的古偶剧中的群演，都站出来证明丁亦明耍大牌拖延拍摄进度，逼迫当时身位配角演员的宋衍做替身拍水下戏等等。
　　直到连丁亦明团队签署的阴阳合同爆出来，他才彻底消停，认识到自己在这样的攻势下再无翻身之地的事实。
　　长文发出去几个小时，连宋衍也没想到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
　　很多事情都是他意料之外的，尤其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合作过的演员站出来发声。
　　他从未刻意地与人为善过，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甚至是个很薄情的人，跟所有有过合作的演员之间也仅仅是工作而已，一旦离开工作状态，就恨不得自己待着，一句话也不多说，一个人也不多见。
　　所以当他发现有那么多同样是生活在众多关注之下的艺人站出来为自己发声，甚至有很多人提及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一些片场小事或者是帮助了他人的举手之劳时，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微博上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盛昀回来，才把他的注意力从这上面拽了回来。
　　“你这是……”盛昀看着他有点发白的脸，“晚饭没吃？”
　　宋衍如梦方醒地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网上冲浪了，确实没吃晚饭。
　　盛昀挑眉，想要说他两句最终忍住了，因为此时他看起来一股子稍微动一动就能掉出点眼泪的模样。
　　宋衍摸了摸鼻尖，把胸口翻涌的说不出的感动情绪压下去，闷声道：“我想吃炸鸡。”
　　盛昀啧了一声：“太不健康。”
　　宋衍拧紧眉头，抬眼看他，盛昀默默跟这样可怜劲儿的目光对上半晌，侧过脸轻声叹气：“行吧，就这一次。”
　　宋衍眼睛一亮，顿时感觉更饿了。
　　他很少吃这种高油高脂的食物，但是他现在很兴奋，何以为贺？那当然是吃点平时压根不敢碰的好吃的了。
　　盛昀破天荒叫了个外卖，还在宋衍的狗狗眼攻击下给他定了可乐。
　　炸鸡送来得很快，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宋衍默默看着这个印着某南州黑珍珠餐厅logo的精致餐盒，打开则是非常接地气的中式炸鸡，感到一丝无语凝噎。
　　连炸鸡都有高定版？
　　原本打算简简单单吃顿肯爷爷的宋衍再次感受到自己就算突然红了但依旧不改平凡打工人本色的事实。
　　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宋衍沉溺于炸鸡的酥香中，由于难得看到他吃东西这么香甜，盛昀也浅吃了几口。
　　吃了个半饱后，宋衍注意到盛昀在身边打开了微博，看起了今下午跟自己有关的词条。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伸手道：“手机给我看看？”
　　盛昀闻言看向他，笑了一声：“从哪学的？还要查手机吗？”
　　宋衍抿了抿唇，解释道：“只看你微博，不看别的。”
　　盛昀原本也没打算拒绝他，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宋衍拿过手机，在微博页面找到“我已发出的评论”。
　　盛昀在一旁看着，不甚在意，因为这个微博是去年注册的，当时分手后半天还能一切如常，到了晚上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翻涌，才注册个微博小号专门用来看跟宋衍相关的东西。
　　但是肯定是没有给任何人评论过的。
　　正因为如此，他在看到这个页面打开后居然真的有几条评论内容时，脊背忽地一僵。
　　宋衍是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除夕那晚的事，才突然想到看发出评论的。
　　当时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把账号退出了，现在他猛地看到盛昀看微博，顿时又把当时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除夕那晚，有几条发出的评论。
　　都是给自己的粉丝回复的，每一条都无一例外是粉丝在喊他“老婆”的热评。
　　而当时酒醉状态下的盛昀发出的内容也都一模一样：
　　“你们没有老婆吗？这是我老婆，不要乱叫。”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线收束，当时还有宝贝猜对了


第59章 在一起（正文完）
　　这两行字戳中了宋衍的笑穴,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放肆嘲笑一番比较好还是照顾一下身旁当事人的心情别笑得那么明显比较好。
　　纠结之下，嘴角都开始扯着发抖了。
　　当事人本人原本以为这个页面上会空空如也，因为他很清晰地记着自己从不在微博上发任何评论或者任何回复。
　　但是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他眼前。
　　盛昀微微皱眉, 感受到身旁宋衍的肩膀都因为忍笑在抖动, 想了想很肯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偷偷上我微博发评论了？”
　　宋衍笑意一收，冷漠地戳穿他的幻想：“看看，除夕发的，是你喝醉了之后……”
　　盛昀神态自若, 反倒像找到了关窍：“对啊！就是你趁我喝醉的时候拿了我手机。”
　　宋衍：“……”
　　好的。
　　这狡辩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盛昀见他抿唇不说话，气呼呼的眉眼看起来就像炸了毛的猫，垂下头去一面亲他一面哄：“好了好了, 是我是我……”
　　宋衍知道他突然软了嗓音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因为他很快就察觉到这个男人越发躁动的气息。
　　他轻轻推拒了两下，被盛昀压了回去。
　　恰在此时，宋衍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
　　“……起开。”宋衍一手去摸手机，一手推开盛昀，“我看下消息。”
　　今天毕竟是因为自己的长文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他难免有些草木皆兵，总担心会节外生枝。
　　虽然宋衍没明说，但是盛昀能理解他这种想法, 于是起身放开了他, 等他拿过手机之后揽进了自己怀里, 低下眼注意着他的手机屏幕。
　　宋衍打开微信, 见是陆枝南发来的。
　　【我看了一天微博，还好, 大家都在支持你, 我好高兴】
　　【明天上午, 我去办理离婚手续。】
　　接着是一个小兔子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看得出来是陆枝南专门找的，表情包的可爱幼稚程度跟她本人不太相符，但是却意外地合适。
　　宋衍看着这几条消息，心里吊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盛昀也感受到他紧绷的情绪松了松，手开始在他头发上一下一下地摸着，半晌看到他斟酌了一番，打了几个字：
　　【恭喜你。】
　　盛昀笑了一声：“这么官方。”
　　宋衍听他这样说，略微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击了发送：“我觉得挺合适。”
　　反正他跟妈妈之间，已经有好多年都是这样官方了，甚至连像今晚这样能够让他愿意回复几句的对话都没几次。
　　收到的消息不仅不是坏事，反而算得上好事，这让宋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觉得异常的轻松。
　　他仰了仰头，正好脸朝上看到盛昀略微低垂的脸。
　　盛昀低眼看他，用眼神问他在看什么。
　　宋衍没回答，忽地伸手拽了一下盛昀的领口处，逼迫他垂下头来，接了一个吻。
　　宋衍觉得很开心，今天的一切都让他从心里一阵阵地向外蔓延温暖与甜意。
　　头顶的那把剑消失了，那把他以为自己要为之悬心一生的剑消失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浑身舒畅，快乐无比。
　　看着盛昀锋锐如刻的下颌和那双总是让他沉溺的深眸，他才发现埋藏在自己心底那块陈旧伤疤之下的，是对这个男人长久又隐秘的爱意。
　　在感觉到盛昀即将抬头离开的时候，宋衍挺了挺上身，凑上去不让他走，像是想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般毫不犹豫。
　　这个动作的诱惑力是无穷大的。
　　盛昀的呼吸蓦然粗重起来，他重新俯下身。
　　“这么主动？”
　　盛昀轻轻低声说道，笑得让人心痒痒。
　　宋衍含糊地“嗯”了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盛昀彻底没有了缓慢缠绵的耐心，压下身去：
　　“那就再来一次。”
　　.
　　五个月后。
　　宋衍从《山河》电影剧组杀青。
　　在这五个月中，宋衍经历了流量乍起，剧作出圈，奖项到手等一系列让他成为目前最为炙手可热的演员的大事。
　　不过他没有在各种商务资源中流连太久，而是直接接受了手握多部口碑大作的荧幕导演的邀请，参加了一部准备冲击国际大奖的电影的拍摄。
　　从临州国际机场回南州的时候，他先去了专属的候机室。
　　打开房门，他看到陆枝南已经在里面了。
　　陆枝南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彻底与宋家撇清关系后，她开始从事教学和幕后工作，做得也算是一帆风顺。
　　“这都是靠亲家的帮忙。”陆枝南喝了一口咖啡，满眼笑意地看着宋衍，半开玩笑道，“当然，我自己做得也不错。”
　　陆枝南难得露出了像少女一般的一面，宋衍微微笑了笑，觉得有些感慨。
　　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来，她总是尽可能地讨他开心，他很清楚这是在补偿。
　　由于这种“讨好”的姿态太自然，甚至都像是真得发自内心的，让他有时候都觉得从前那个她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自己长久以来积攒的失望与埋怨也不知道该向谁发泄，只能尽量平淡地面对她，把纠结的情绪暂时忽略掉。
　　“你忙了这小半年，之后不休息一下。”陆枝南说道，“我一会就要飞长京了，得有几个月不回去，你们得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宋衍应道，“我打算给自己放一个月假。”
　　陆枝南将披在肩上的纱巾拢了拢，凤眼眯了眯，笑道：“是度蜜月吧？”
　　宋衍抿唇不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段时间没见，她跟盛昀有些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宋衍：“你最近是不是跟盛昀接触比较多啊？”
　　陆枝南承认：“对啊，他前段时间来找我，把你小时候的事情全问了一遍。”
　　宋衍震惊不已：“然后你都说了？”
　　陆枝南点头：“对啊。”
　　她顿了顿，说道：“我前几天说你小时候的事，越说越后悔。我当初如果没有因为想让你和你弟弟有个名义上的父亲而去结婚，会不会后来就不会这样，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
　　人是会变的，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嫁入宋家时的初衷明明是照顾好宋衍和宋至安，但是到了后来，年复一年得居然也产生了想要一个“正常家庭”的想法，开始排斥这两个儿子的存在。
　　如果一开始没有跳这样的火坑，大概就不会引火烧身了。
　　宋衍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我得走了。”
　　陆枝南调整了情绪，送他出去。
　　来到门口，宋衍转身，轻声道：“我希望以后你不再只是一个母亲，首先得是你自己，所以到了长京之后，专心工作。我们的事就交给时间吧。”
　　陆枝南微微一怔，笑着点了点头。
　　宋衍离开了候机室，准备登机。
　　他的脚步快了起来，因为自打上次盛昀来探过一次班，两人就都工作缠身走不开，满打满算他已经有足足45天没见到过盛昀了。
　　一想到到南州下了飞机就能看到他……
　　宋衍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心情急切。
　　甚至大概是因为确实分别太久，他甚至都时不时脑中浮现起晚上会发生的场景。
　　纯属被盛昀给传染了。
　　飞机起飞，落地，两个半小时，宋衍只觉得度日如年。
　　安愿还比较清醒，下了飞机后就先提醒他：“别着急，我估计有接机的粉丝。”
　　宋衍把口罩戴好，闻言担忧道：“上次不就已经说了不要接机吗？如果出了事故怎么办，太危险了。”
　　人群喧闹，安愿大声道：“说是这么说！但是肯定有想见你一面的嘛！没事！我已经跟机场报备了！”
　　宋衍强调道：“大家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刚从VIP出口走出来，他就看到接机平台站满了扛着□□短炮和手持横幅的人们，机场也出动了相当规模的保安维持秩序了。
　　宋衍虽然一直严令工作室的成员不得透露行程，但是想真正瞒住也并不容易，信息仍旧无孔不入地从各个渠道透露出去。
　　由于是在剧组里关了几个月第一次出来，各大站子早就没有新鲜图了，所以接机的人多倒也算正常。
　　见秩序还算好，没有出现危险的可能，宋衍稍微放了些心，在安保人员的帮助下一点点离开接机平台。
　　接机平台的出口处，宋衍远远地看见了几辆车停在外面，头一辆是熟悉的灰蓝色跑车，是自己进组前盛昀刚刚定了送他做生日礼物的。
　　看到这辆车，宋衍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亮，脚步也快多了。
　　来到出口边缘，粉丝们在安保的管理下停住了脚步，主动保持了秩序，没有在继续向前，只是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宋衍转过身，看到身后这一排排的笑靥，忽地站直身体，深深鞠躬。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无数个句子，但又好像不知道该对这些陪自己从低谷走向巅峰的人们说点什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
　　十几秒中后，他在粉丝们的声音中直起身，转身向那辆跑车门边的男人走去。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身边还有许多许多人，但是宋衍却觉得自己此时只能看到那一个人了，其他的所有人都虚焦而模糊，看不分明。
　　他坚定地走向他，听着身后的人声鼎沸，他只觉这个世界都在祝福他。
　　而他此时，正在走向世界的开端与尽头，那里有人从未离开过。
　　盛昀长身玉立，目光落在宋衍的身上，远远地，两人的视线交汇，碰撞而纠缠，沉溺而疯狂。
　　宋衍来到他身边，隔了好几步远就高高地冲他抬起手。
　　盛昀笑了笑，伸手回应他。
　　两人紧紧地十指相扣。
　　真好。
　　我们是在一起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明天开始更蜜月和日常番外，谢谢大家喜欢盛总和小宋！下本希望还能看到你们！
　　月底开国民好大哥顾凌的同系列文，具体见专栏，喜欢的记得预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