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他不懂爱》 —— 作者:半缘修道   又苏又浪美人受 嘲讽能力max斯文败类攻   文案:   苏悯有三好,颜好,会撩,到手就不要。他追求别人的时候有多卑微虔诚,厌倦的时候就有多翻脸无情。   圈子里的人都说,如果不是有商晋在,苏悯招惹过的人早就把他生吞活剥了。   圈子里的人也说,苏悯真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能遇见商晋这么好的发小。   圈子里的人还说,苏悯跟谁都有可能,就是跟商晋没可能。   --   商晋并不是苏悯的追求者,他也不是有意拆散苏悯和他那些男朋友。   他只是觉得能被他三言两语就挑拨的人显然不是苏悯的真爱,分了就分吧。   又苏又浪美人&嘲讽能力max斯文败类攻   注意:受有男朋友,攻会挖墙脚   非双C,慎入   攻受都不是很有道德观念   现代都市狗血爱情故事 第1章   故事要从九年前,苏悯上高中的时候说起。   六月的天儿,一点都没有凉快的意思,骄阳似火,偶尔吹来的一丝风,都带着粘稠的热气。学校里正是休息时间,学生打打闹闹的,整个校区吵闹的不得了。   高二二十二班的班主任领着一个男人往教室走去。   说是男人,但其实这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眉眼清冷,有一种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独特的吸引力。他身量很高,身材挺拔修长,五官很立体,尤其是那一双眼,眼睫很长,微微下垂的时候有一种自带的漫不经心。来往的学生,不管男生女生,都要停下来多看两眼。   班主任带着商晋走到了二十二班门口,班里很吵闹,男生跑来跑去的像是一阵风,带着汗味儿。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捧着小风扇说话。   商晋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苏悯,他站在教室后门,倚着墙角,身边有一个比他高一些的男生。那男生搭着苏悯的肩膀,正圈着他在他耳朵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生忽然咬了下苏悯的耳朵,苏悯就笑,漂亮的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水。他像是灵动的鱼,轻巧的从那个男生怀里跳出来。   商晋垂在裤子边的手捻了捻。   班主任在一班人里找到了苏悯,冲他喊了一声,“苏悯,你家里人找你。”   苏悯停下和那个男生的打闹,往门口看。一看到商晋,苏悯眼睛一亮。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班主任的声音吸引,目光落在商晋身上,然后发出大大小小的惊艳的声音。   苏悯和商晋去了校区后面的小花园,因为快到上课时间了,所以小花园里没有多少人。   “你怎么忽然来学校找我了,” 苏悯拉着商晋,问道:“你们大学这么早就放假了吗?”   商晋没有回答,伸出手捏了捏苏悯被人咬了一下的耳朵,问道:“你们刚才干嘛呢?”   苏悯躲开他的手,揉了揉耳朵,“闹着玩呗。”   “我上高中的时候大家一般不这么闹着玩。” 商晋淡淡的嘲讽。   苏悯当没听到,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商晋收回手,“你家里出事了。”   车里的冷气打的很足,苏悯和商晋坐在后座。苏悯有点晕车,每一次坐车都不太舒服,他的脑袋抵着车窗,窗外的风景很快的略过去。旁边的商晋还能在车里看手机,苏悯很羡慕他这种不晕车的人。   苏悯和商晋是发小,苏悯八岁的时候商家搬到了苏家隔壁,两个人由此认识。苏家生意做得很大,是这个城市里数得上的企业家。   商晋的爷爷从政,商晋的父亲是高知分子,商晋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与商父离婚出国了。商晋的叔叔当过兵,后来从商,生意做得也很大。商晋的叔叔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商家第三代只有商晋一个。   商家搬到苏家隔壁的时候,苏父觉得商家各界都有涉及,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就把小苏悯送给商晋当跟班。   可惜商家的人都是很爱惜羽毛的人,尤其是商家老爷子,他连商晋叔叔做生意的事情都颇有微词,更不会接受苏父的示好。   不管两家大人之间如何,苏悯和商晋却结下了很深厚的情谊。   车子一路驶进住宅区,苏悯和商晋从车上下来,慢慢往家走。这里的房子是独栋的小别墅,门口的路铺满了鹅卵石,一边的绿化丛里种了两棵开得正好的紫薇。   苏父出了车祸,商晋告诉苏悯,苏父,苏父的情人和他们的私生子在同一辆车上,开车撞向他们的人是苏悯的母亲。   苏悯顿了顿,看向商晋,商晋看着苏悯漂亮的眼睛,叫他继续走。   苏悯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家门外停着的警车了。   “那他们死了吗?” 苏悯问道。   “很遗憾,” 商晋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彬彬有礼,“苏太太和徐小姐去世了,苏先生,和你那个八岁的弟弟苏想还在病床上。”   商晋口中的徐小姐就是苏父的情人。   苏母和苏父是很广泛意义上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苏父在大学的时候是才子,苏母年轻的时候是一流的舞蹈演员,他们两个家境都很不错,又在同一所大学,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苏母认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为此牺牲了自己作为舞蹈演员的梦想,生下了苏悯。可惜的是,苏父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有钱,外面有了不止一个情人。苏母断送了梦想,又失去了爱情,整天歇斯底里的跟个疯子一样。   苏悯拿出钥匙打开门,玄关的灯亮起来,客厅里站着好几个警察,正在向保姆阿姨询问情况。   阿姨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脸上全是不敢相信。见苏悯进门,阿姨忙叫道:“小少爷。”   那几个警察的目光都落在苏悯身上。   苏悯十七岁,身上穿着知名私立中学的校服,显出一副纤长的身躯。他生的很漂亮,是一种很惹眼的,不分性别的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仿佛时时刻刻盈着一汪水。只是他身上气质有些矛盾,分明是多情的长相,偏偏冷着一张脸,叫人不敢多看。   商晋跟在苏悯身后走进来,顺便带上了门。   商晋把手放在苏悯背上,推着他往前几步,对那些警察道:“这是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儿子,苏悯。”   警察们开始盘问苏悯,也告诉了他更多的细节。   车祸发生的时候,徐小姐护住了自己的儿子,因而苏想只受了轻伤。徐小姐和苏母当场身亡,苏父重伤,目前还在抢救。事故初步判断是苏母故意伤人,原因是因为苏父打算改遗嘱,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苏想。   苏悯坐在沙发上,神色十分平淡,商晋递给他一杯水,苏悯说,“我要喝冰的。”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苏悯有些过于平静了。   其中一个警察道:“你父亲苏先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医院那边说情况暂时没有好转,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苏悯接过商晋递来的冰水,道:“不着急。”   几个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 “不着急” 三个字怪怪的。   “苏悯是吧,” 一个年级较大的警察看着沙发上的少年,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的情人,也就是徐小姐母子的存在。”   苏悯摇摇头,轻声道:“他的情人很多。”   “你母亲没有对你提过吗?”   苏悯敏锐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怀疑是我策划了车祸吗?”   警察有些尴尬,“只是例行询问。”   一边的商晋脸上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警察先生,苏悯还未成年,并且刚刚经历这样的事,我认为您无论如何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猜测。”   那位警察看了商晋一眼,对苏悯道:“抱歉。”   苏悯神色越发的淡,艳艳的桃花眼里也都是冷漠。   “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苏悯道:“我父亲总是不在家,我母亲的脾气不好。从开学之后我一直在学校,每次学校放假我都去朋友家住。所以说,我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回过家了,这其间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清楚。”   “但你和苏太太一直有联系,” 警察道:“你们每周都有通话。”   “是,” 苏悯道:“我母亲监督我跳舞。”   苏母是个很有天赋的舞者,她为自己断送的梦想痛苦不堪,并把这种不甘心延续到了苏悯身上,苏悯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学跳舞。而且苏母极为严厉,小时候的苏悯身上不仅有练舞留下的伤,还有苏母打出来的伤。   苏悯上高中之后,苏母对苏悯的控制力减弱,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通过视频通话检查苏悯的舞蹈。   “我可以证明。” 商晋道。   警察对这个斯文有礼的年轻人还算有好感,证明苏悯没有参与的可能之后就结束了询问。临走之前,警察告诉苏悯等案件调查清楚之后,苏悯可以去警局签字领走苏太太的遗体。   送走了警察,房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商晋放下水杯,道:“苏太太的遗体还在警局,苏先生在重症监护室,苏想伤的不重,目前还在昏迷中。但是徐小姐的家人围在警局,要你给个交代。”   “人又不是我撞死的,找我要什么交代。”   商晋道:“苏太太毕竟是你的妈妈。”   “那就让他们去找我妈吧。” 苏悯拎起书包上楼,喊保姆阿姨给他弄点吃的,他洗完澡下来吃。   商晋站起身,目光追随着楼上的苏悯,声音微扬,“我建议你先去医院,毕竟就算是苏先生救不回来,病危通知书还得你来签不是。”   苏悯回以一声冷笑。   苏悯洗完澡出来,保姆阿姨给他弄了饭,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顺手打开了电视。   阿姨站在一边,犹犹豫豫的问,“小少爷,您不去医院看看先生吗?”   “不着急。” 苏悯昳丽的容貌下凉薄的可怕,“商晋呢?”   正说着,商晋从玄关进来了,“我去问了问情况。”   苏悯未满十八岁,在很多地方都没有话语权,这时候需要有个成年人来为他发言。对于苏悯来说,没有比商晋更合适的人了。   商晋走到沙发边坐下,递给苏悯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   “我托人调查的,你爸和你妈的事。”   苏悯打开文件袋,其中一份文件是苏父起草的新遗嘱,目前只是一份草稿,还不具有法律效益。上面很清楚的写明了,他名下的现金,房产,包括苏氏集团的股份全都留给苏想。   苏悯把这一页翻过去,掉出来一张照片,是苏父,徐小姐和苏想三个人的合照,背景是游乐园,苏父和苏想头上戴着滑稽的兔子耳朵,徐小姐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们。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苏悯道。   苏父不喜欢苏悯,因为苏悯自小学习舞蹈,身形纤细,容貌又秾丽的过分,一点不像个阳刚的男孩子。   “后面还有。” 商晋道。   苏悯翻过去,是一份保险合同,苏母给苏父买的保险,受益人是苏悯。苏悯挑了挑眉,苏母蓄意伤害苏父,这份保险当然不作数。   再一翻,又掉出来一份保险,是苏父买给苏母的,受益人是苏父自己。   苏悯都要笑了,“真他妈的天生一对。”   商晋敲了敲苏悯的脑袋,“不许说脏话。”   “你妈妈先是发现了你爸爸给她买的这份保险,然后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给你爸爸也买了一份。” 商晋道:“但是她又发现了那份遗嘱 ······”   “说不定还看到了这张照片,” 苏悯道:“她气疯了,什么都不想,拼着同归于尽也要让他们去死。”   商晋摸了摸苏悯的脑袋,苏悯看他 ,“我老觉得你摸我跟摸一条狗一样。”   商晋拍拍他,“别这么说自己。”   苏悯撇了撇嘴,躲开商晋的手。商晋把那些资料都收起来,道:“快吃,吃完了去医院。”   苏悯到医院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边大朵大朵的火烧云,大红玫紫渐次晕染开,像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他听到有护士说车祸现场惨烈的跟这火烧云一样。   苏父还在抢救,手术室外面站着公司的几个懂事,都是苏悯要叫叔叔的人。其中一个上来拍拍苏悯的肩膀,“我早说你爸做的事不地道,你看这 ······”   另一个拉了他一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们看见苏悯身边的商晋,客气的点点头,商晋也很有礼貌的跟他们打招呼,很符合小辈的身份。   苏悯没有多留,因为有个医生来叫他,说苏想醒了,问谁是监护人,那几个董事叫苏悯去看看。   苏悯和商晋站在病房外头,八岁的苏想躺在病床上,呆呆愣愣的。医生说因为苏想亲眼见到车祸发生,目睹了母亲的死,所以受到了刺激,目前记忆有些混乱。   苏悯推门进去,苏想看了看他,没有反应。   苏悯坐在床边,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小子,认识我吗?”   苏想摇摇头。   “咱俩可有缘分了,” 苏悯看向苏想,苏想长得很像苏父,只有眼睛像徐小姐,圆圆的杏眼,十分可爱。   苏悯一边剥桔子一边道:“你看,你妈死了,我妈也死了,你爸在里面躺着,我爸也在里面躺着。巧了不是,他俩还是同一个人。”   商晋推门进来,“你在这说相声呢。”   “包袱响了吗?”   商晋很给面子的笑了一声。   苏想一直呆愣愣的,看着苏悯手里的橘子。   “想吃橘子?”   苏想点点头。   苏悯挑着眉笑,“这橘子在这里放半天你也不吃,我剥好了你就吃,你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苏想听不懂,别说他现在记忆混乱,就算他是个正常的八岁孩子,也不一定听得懂。   苏悯觉得好没意思,苏想也没做错什么,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凭什么遭受这无妄之灾。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苏悯想。   他没再说什么,把剥好的橘子给了苏想,起身走出了病房。   深夜十一点多,医生走出手术室,说他们尽力了。苏父被转入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董事和律师就都到了。   只有苏悯和律师能进入病房,但苏悯坚持要商晋跟着,于是商晋也跟着苏悯进了病房。   苏父有片刻的清醒时间,律师告诉他,苏母和徐小姐都死了,他急促的喘了两下,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律师听清了,回答他说苏想只受了轻伤,目前已经醒了。   苏父又看向苏悯,苏悯正在跟商晋小声说话,律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   商晋推了推他,苏悯只得走进两步,坐在病床前。   “遗产 ··· 我可以给你 ·····” 苏父说话含糊不清,但可能遗产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大写加粗字符。   “但是 ··· 你要抚养苏想 ··· 直到 ··· 直到成人 ····”   律师解释说,“苏先生的遗产分为两份,一份由苏悯少爷继承,但苏悯少爷要抚养苏想少爷直到成人,并把另一份遗产交给苏想少爷。”   苏悯扣了扣手指甲,“太麻烦了,我不要了。”   律师睁大了双眼,“苏 ··· 苏悯少爷 ···”   苏先生也被气着了,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律师贴近苏先生听他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那么苏悯少爷要怎么样才愿意抚养苏想少爷呢。”   “我要全部。” 苏悯道,“不然你就给那小崽子另外找一个监护人好了。不过我可先说好,你死了我还活着,以后要对那小崽子做什么,你可管不了。”   苏先生没办法表达情绪,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   律师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把目光看向商晋,“商少爷,您劝劝吧。”   商晋很好脾气的帮着律师劝苏悯,“不要胡闹,你要是把苏先生气死了,别人会说你不孝顺的。”   “那对我的遗产会有影响吗?”   商晋想了想,“那倒不会,苏先生此前已经立了遗嘱,虽说要改,但毕竟还没有公正过。现在的苏先生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严格来说,他现在说出的话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   律师心里一个咯噔,他本以为苏悯没经过事不懂,好糊弄,没想到背后站着商晋这个狠角色。   “我答应你 ···” 苏先生说话很艰难,“但你要保证 ··· 善待苏想 ···”   苏父因为要把财产留给苏想而造成了这出悲剧,而今又把财产都给了苏悯,只为了保证苏想以后的生活。   苏悯眸色淡了淡,商晋对律师笑道:“苏先生真是个好父亲。”   律师讪讪的笑了笑。   凌晨两点多,苏先生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渐渐停止。   苏悯眼看着苏先生被白布蒙住,喉咙像是被生铁剐蹭着,难受的不得了。   他拍了拍商晋,“我有点想吐,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一起?”   苏悯摇摇头,快步走出去,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就撑不住了,扶着水池干呕。商晋走过来给他顺了顺气,苏悯打开水管,水很冰,苏悯洗了把脸。   “他为什么非要让我抚养苏想?”   商晋道:“你是苏想的血亲,是他同父的哥哥,只剩七个月就满十八岁,你抚养苏想是义务。”   “不对。” 苏悯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 商晋撑着苏悯的后背,“你现在该休息了。” 第2章   苏悯三点多回到家,五点半就被闹铃吵醒了。这是在学校的时候的起床闹铃,苏悯忘了关,醒来之后也睡不着了。   夏天天亮的早,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蓝色,像是正常的天空褪了色。苏悯跪在飘窗上,看着天色慢慢转亮。   房门被敲响,商晋走了进来。苏悯头抵着窗户玻璃,没有看他。   “这么早就醒了?” 商晋道:“还是一夜没睡。”   “醒得早。” 苏悯问道:“有事?”   “警局那里来电话,” 商晋站在门边,“说案子结了,你可以去领你妈妈的遗体了。”   苏悯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   苏悯和苏太太的关系不算好,在商晋看来,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是十分病态的。   苏父不喜欢苏悯,苏悯从小和母亲生活,他眷恋他的母亲,想从苏太太那里汲取亲情,可苏太太却只把苏悯当做生活的发泄口。她把她失败的爱情归结于苏悯不得苏父喜欢,把她夭折的梦想投影在苏悯身上,除此以外,她丝毫不关心苏悯。   苏悯初中的时候经受过校园暴力,因为他跳舞,不像个阳刚的男孩子。那时候的孩子们还没有成熟的是非观,与众不同就是原罪。   苏悯和苏太太说过,也给苏太太看过身上的伤痕,但苏太太不以为然,只是跟苏悯说叫他少惹事。   苏悯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肯定,又一次一次的失望,偏偏苏太太还要告诉他,我是你的母亲,我们血脉相连,我们是最亲近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苏悯把情感寄托给了商晋,他可能真的会被苏太太折磨死。   苏悯不怎么想吃饭,被商晋压着喝了杯牛奶。然后商晋驱车带着苏悯去警局。   “换新车了?” 苏悯拉开车门坐进去。   “不是我的,” 商晋道:“薛二的新车,不敢拿回家去,让我先开两天。”   苏悯撑着头,随手打开了副驾驶的手套箱,想找口香糖吃,结果看见里面胡乱放着好几摞大红票子。   “哟,商大少爷财大气粗呀。” 苏悯戏谑的看着商晋。   商晋瞥了一眼,道:“之前去玩车的时候放进去的,图个乐子。”   图什么乐子,用钱砸人呗,随手打赏当然还是现金更撑场面。   苏悯嗤笑一声,“骄奢淫逸。” 他把手套箱合上,缝隙里调出一个方形的塑料小包。   苏悯捡起来一看,撇撇嘴,扔到商晋身上,“恶心。”   商晋看了一眼,道:“不是我的。”   苏悯明显不信,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你不会在这车里搞过吧!我要下车。”   “真不是我的,可能是薛二落下的。” 商晋按住苏悯,“这车我开之前里里外外都洗过的,苏少爷纡尊降贵的将就将就吧。”   苏悯哼了一声,好歹不说下去的事了。   车子一路行驶到警局大门口。苏悯撑着头往外看,看见台阶上有不少人,站着或者坐着,手里拿着条幅血书。其中有些人把目光落在了商晋和苏悯的这台价值不菲的车上。   “这些是干什么的?” 苏悯问道。   商晋道:“这些就是徐小姐的家人。”   苏悯点点头,“他们家人可真不少。”   “除了她的父母弟弟,还有很多都是她家的亲戚。” 商晋道:“听说徐小姐家境很一般,高中没有上完就辍学了,在做酒店服务员的时候遇见的苏先生。”   “是吗?” 苏悯忽然想到,他妈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在她和苏父的那个年代,是标标准准的诗书门第,大家闺秀。   苏悯和商晋下车走进警局,路过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都盯着苏悯和商晋看。   警局里的人接待了苏悯和商晋,有个三四十岁的女警察看着苏悯,想起这孩子年纪轻轻就遇见这样的事,看向他的目光很是爱怜。   苏悯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是善意还是恶意,从始至终淡着一张脸。他提出要去看看苏太太的遗体,女警察有些为难,道:“因为是车祸,所以尸体损伤有些惨重。”   “没关系。” 苏悯道。   商晋把手放在苏悯肩膀上,不是很赞同。   “昨天我还上着学呢,一转眼爹妈都没了。” 苏悯淡着一张脸,“看她最后一面也不成?”   商晋道:“等入殓师整理过后再看,好不好?”   苏悯看着商晋,终究没有强求。   女警察随后把苏母的一些遗物交给苏悯,其中有一封被血浸透了的遗书。   遗书是苏母的笔迹,苏母写的一手很漂亮的蝇头小楷。   苏悯和商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一张不大的纸,苏母用近一半的篇幅谩骂徐小姐和苏想,用另一半的篇幅控诉苏父的薄情,最后一句留给苏悯,叫他把自己和苏父葬在一起。   苏悯看完,有些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商晋说很难看。   苏悯白了他一眼,女警察随后又告诉苏悯,那位徐小姐也有遗物,身上的首饰之类都被她的家人要走了,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衣服,坏掉的手机等等。   “给我干什么?” 苏悯看了一眼那个小箱子。   女警察有些尴尬,“这些东西应该是留给徐小姐的儿子的 ······”   苏悯瞥了一眼那个小箱子,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跟商晋,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出警局。台阶很长很多,苏悯因为没有睡好的头疼泛了上来。   等坐上车,忽然一个警察追出来,问苏悯徐小姐的遗体由谁签字领走。苏悯皱着眉,“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妈!”   商晋拍了拍苏悯的肩膀,隔着苏悯和车旁边的警察说话,“徐小姐不是有家人吗?”   “他们不想领走,” 警察道:“徐小姐的父母和弟弟都不愿意出钱安葬她。”   苏悯头很疼,阖着眼暴躁到了极点,商晋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联系苏先生的秘书,让他来处理这些事。”   警察点点头,不管是谁,能有个来处理的就行。   警察回去的时候被那群人缠上了,他们大概是问出了苏悯的身份,一群人乌泱泱的冲着车子跑过来,生生把车子拦下。   “就是你!你妈害死了我女儿!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个烫着头发的中年女人站在车子前头冲苏悯喊。   他们敲打苏悯的车窗,那边警局里出来人维持秩序。   “你们要什么交代?” 车窗降下来,苏悯坐在车里,扫视这群人。   他生的昳丽,神色却冷漠的可以,像个玉面罗刹,生生把人吓住了。   那个中年女人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大喊,“拿钱!”   苏悯扫了她一眼,“要多少钱。”   女人一愣,像是没想到苏悯这么好说话,“二百 ···· 不,五百万!”   苏悯嗤笑一声,道:“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给你们家五千万。”   那女人愣住了,旁边一个畏缩着的男人忍不住似的看了她一眼,那是她的丈夫。   女人看到丈夫看自己,立刻就怒了,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你在想什么!”   苏悯噗嗤一声笑出来,商晋看向苏悯,很不赞同的样子,“怎么能在警局门口说这样的话。”   “装什么装。” 苏悯嗤笑一声,商晋就不说话了,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这一出闹剧。   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站出来喊道:“我外甥也是你爸的儿子,你爸的遗产,我外甥得分一半!”   这是徐小姐的弟弟,他看起来比其他的人要聪明些。   “我父亲已经立下了遗嘱,他的遗产全都由我继承。” 苏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人。   人群瞬间喧闹起来,那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鼓动起了一帮人,要越过警察上来扒苏悯的车窗。   苏悯打开手套箱,拿出那几摞大红票子,道:“先借我点,回头还你。”   商晋没说话,苏悯降下车窗,对外面喊道:“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们!”   说着,他把大把的钱抽出来,撒到窗外,人群瞬间乱了起来,争相趴在地上捡钱。苏悯把那几摞钱都撒了,他们忙着抢钱,没空管车子。商晋开车离开了这里。   “骄奢淫逸,” 商晋声音带笑,“我看苏少爷才是这个词的代言人。”   离开警局,商晋陪着苏悯去签了遗嘱,等苏悯满十八岁,这些东西就真正的到了他手里。与此同时,苏想作为遗产的附属品,也要被苏悯接出医院带回家。   商晋去接电话了,苏想还在病房里,医生在给他做最后的检查。苏悯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看徐小姐的遗物。   遗物里有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起来是备忘录之类的,已经写了半个本子,大多是一些日常的事情,比如某一天带苏想去游乐园,某一天奖励苏想吃一顿肯德基,苏想生病,徐小姐记下了医生开的药方,还有很多的注意事项。苏想爱吃的菜很多,有一些大概是徐小姐学着做的,记下了像菜谱一样的东西。   看得出来,苏想是徐小姐生活的全部。   那边商晋打完电话回来,苏悯把本子收起来,问道:“什么事啊?”   “公司的事。” 商晋道。   商晋大学考的就是商学院,他叔叔为给他练手,投资注册了一家小公司,互联网一类,商晋乘着东风,发展的很不错。   那边医生走出来,说苏想身体没有大问题了,但关于他母亲去世的那段记忆还没有恢复,建议不要刺激他。   苏悯看了看病床上的苏想,大概是真的恢复的不错,他看上去比上次苏悯见他的时候聪明了一点。   医生让苏悯他们去办出院手续,商晋看了看苏悯,问道:“不然你们两个先培养培养感情,我去办出院手续。”   “别了。” 苏悯道:“我跟他有什么感情好培养的。”   他拿了单子走出去,半天又走进来,“还是你去吧,要跑的地方太多了。”   商晋嗤笑一声,“得,大少爷歇着吧,我去给你跑腿。”   商晋去了,病房里只剩下苏悯和苏想。苏想一直看着苏悯,目光跟着他移动。   苏悯坐在床边,看见果篮里有橘子,就问道:“吃橘子吗?”   苏想点点头,苏悯就给他剥了个橘子。   “哥哥,我妈妈呢?” 苏想忽然问道。   苏悯身体一顿,他低下头哼了一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苏想抓着被子,怯生生道:“哥哥,我想找妈妈。”   苏悯不知道怎么眼圈倏地就红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果然小不点就不知道找妈妈,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不会 ···” 苏悯哽了一下,“不会想着找妈妈了。”   他低下头把橘子剥完,递给苏想。   苏想把橘子握在手里,又抓住苏悯的手,“哥哥,你哭了吗?”   苏想不大点的手抓着苏悯的手指头,小孩子的手心很热。   “想想陪着哥哥,哥哥不要难过。”   苏悯一顿,看向苏想,看向他那双干净的眼睛。压抑的痛苦像是摁了播放键,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淹没了心脏,又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无言的看着苏想流泪。 第3章   苏悯很忙,将苏父苏母的遗体送去殡仪馆,找风水先生看墓地,定下下葬的日期,通知苏父苏母的生前亲友,准备葬礼的事宜。这些事情都要苏悯亲自去办,尽管他身边有商晋帮忙,还是在短短十来天,瘦了很多。   那天他们刚去看了墓地,回来发现苏想又发烧了。苏想年纪小,受了刺激,总是会做噩梦,继而就开始发热低烧。苏悯带他去医院,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给他开些退烧药。后来商晋建议去看看中医,有个老中医说小孩子受了刺激容易伤到心志,建议用些温平的补品慢慢养着。   苏悯又找了一个会煲汤,会照顾小孩的保姆,专门照顾苏想。   苏母下葬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水落在庭院里,蜿蜒成一条小河流。苏太太是家里的独女,自苏悯外祖父去世之后那边就没什么人了,因此苏母的葬礼很简单。   苏悯没有按照苏母的遗愿,将苏父苏母合葬,他们连葬礼都是分开办的。   “纠缠了一辈子了,放过彼此吧。” 苏悯俯下身把百合花放下,低声道:“要是有下辈子,你可要擦亮眼睛,别再遇见他了。”   商晋撑着一把黑伞,雨水打在黑伞上,噗噗嗒嗒。   商晋开车带着苏悯回家,潮湿的雨水气扑了满身,他们刚到家,那边苏父的秘书就来了。   秘书是知道徐小姐的存在的,或者说这些事基本都是苏先生吩咐秘书去做的。而现在,秘书看见苏悯,总有一种心虚感。   苏悯客气的把秘书请进客厅,让阿姨倒茶招呼着。他对秘书没什么好脸色,还是商晋问了一句,“有事吗?”   秘书道:“有关徐小姐的遗体,” 他大概也知道拿这件事问苏悯挺没道理的,面上有几分尴尬,“徐小姐的家人不肯授权签字让我领走遗体,他们要求同苏想少爷见面。”   苏悯眉头皱起来,“除此之外,他们还提别的要求了吗?”   秘书点点头,“他们要苏想少爷的抚养权,以及认为苏想少爷应当分得苏先生的遗产。”   苏悯嗤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秘书讪讪的应了声,道:“徐小姐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家重男轻女,对徐小姐很不好。徐小姐出来工作以后,每个月大半工资都要寄回去。后来遇见了苏先生 ····” 秘书看了看苏悯的脸色,“苏先生给徐小姐置办了三套房子和两台车,除了一套徐小姐和苏想少爷居住外,剩下的都被她家里人要走了。”   说到最后,秘书道:“徐小姐的遗体一直放在警局也不是个事,苏悯少爷,希望您尽快拿个主意。”   苏悯看向商晋,问道:“你觉得呢?”   商晋拿着电脑看什么东西,道:“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苏悯会意,看向秘书,“这事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你了。”   秘书见状,识相的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苏悯坐在商晋身边,“怎么个从长计议法。”   商晋把电脑给他看,“自你父亲出事后,苏氏集团的股价持续走低,你知道一天之内蒸发掉多少钱吗?”   苏悯皱着眉,“跟这有什么关系?”   商晋道:“徐家人找了媒体曝光你,在网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现在是因为你父亲还没下葬,那些董事不好找你发难,但是再这么下去,很快他们就坐不住了。”   “无所谓,他的公司我本来也没想要。”   “不想要和被逼着丢掉,是两码事。”   苏悯沉默了片刻,叫阿姨把苏想叫下来。   苏想像是在睡觉,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到苏悯面前。   苏悯问他,“你舅舅要见你,你想去吗?”   苏想一下子醒了,抱紧怀里的毛绒玩具,小声道:“我不想见舅舅。”   苏悯挑了挑眉,“舅舅对你不好?”   苏想嗫嚅道:“舅舅骂妈妈,表哥欺负我 ······”   从苏想的言语里,苏悯得知,虽然徐家人大部分的花销都来源于徐小姐,他们家人却对徐小姐并不好,看不起徐小姐是小三,看不起苏想是私生子。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我还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苏悯沉下脸色,道:“我要跟徐家人打官司。”   “争夺苏想的抚养权吗?”   “谁争这个?” 苏悯道:“我要拿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和车。”   苏悯道:“这些东西原本是徐小姐的,现在归苏想。作为苏想的监护人,我有权维护苏想的利益。”   商晋想了想,道:“怕是有风险。”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未成年。”   苏悯才想起来这一茬,骂了一句,“老头子怎么就不能晚点再死。”   商晋敲了敲苏悯的脑袋,“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说脏话。”   苏悯白了他一眼,道:“他们不是找了媒体吗,咱们也找,不提苏家的事,只说他们家虐待女儿,重男轻女。我就不信他们在这事上还占理!”   商晋点点头,“这是个办法,往大了闹,把你摘出来,转移视线。”   “随便你怎么操作,” 苏悯咬着牙道:“我一分钱都不会给那些人!”   自从商晋找了媒体之后,舆论风向就开始转变,从一边倒的骂苏家为富不仁到纷纷指责徐家人不是东西,重男轻女,剥削女孩儿。商晋告诉媒体徐家人对徐小姐和苏想不好,吸着女儿的血,苛待女儿和外孙。这些言语甚至不需要苏想出面作证,就如同大风一样越刮越厉害。   同时,商晋找到帮徐家人曝光苏悯的媒体,花钱请他们作证徐家人故意诽谤污蔑。网络互联网,纸质报纸,新闻媒体,各个地方都在讨论这件事。一时间,徐家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在这个时候,法院开庭了。苏悯同意了公开审判,允许新闻媒体到访,但是没有带上苏想。   媒体纷纷对准了苏悯拍照。苏悯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看起来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一张脸都因为紧紧绷着而少了几分艳色,多了几分冷漠。   比起对面徐家人的破口大骂,苏悯的冷淡一瞥更加赢得群众心中的好感。   不出意外的,法院判处徐小姐的遗产归苏想所有,勒令徐家人归还徐小姐的房产和车。   商晋陪着苏悯走出法院,身边围满了媒体,闪光灯闪起来没个完,苏悯眉头微皱,心里有些烦躁。   商晋摁了摁他的肩膀,低声道:“最前面的这个,是很有名的杂志媒体,邀请他对你进行采访。”   苏悯勉强扯出一抹笑,按照商晋说的做了。等他们坐进车里,苏悯扯了扯领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我邀请媒体采访。”   “挽回形象。” 商晋给苏悯拧了一瓶水,“不管结果能不能成,你得让董事看到你的诚意,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怪只怪你父亲的这桩丑闻太难挽回。”   苏悯看了商晋一眼,“你比我适合管理公司。”   “那当然,” 商晋道:“指望你管理公司,破产指日可待。”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苏悯道:“我那是没兴趣,我要是有兴趣,建立什么商业帝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商晋嗤笑一声。   苏悯看了看他,道:“不是我说,你就这么喜欢做生意?你也不缺钱呀。”   “现在手里这点钱,能干什么,薛二为了换这辆新车,把之前的两辆旧车都兑出去了,也不嫌寒碜。” 商晋有些慵懒的意思,“一百万和一百亿,换了你,你要哪个?”   苏悯眼珠子转了转,“我喜欢零多的那个。”   “光有零不行,” 商晋懒懒散散的,语调带笑,“得有一呀。”   苏悯皱起一张脸,“你在说什么屁话。”   商晋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其实要苏悯来说,商晋未必是喜欢钱,他只是喜欢一种掌控的能力,希望一种更高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   商晋启动车子,要送苏悯回家,还没起步,忽然飞来一块砖头,直直的砸向车前玻璃。商晋下意识的侧身挡在苏悯身上。玻璃被哗啦一下子砸碎,碎玻璃落了商晋和苏悯两个人满身满脸。   还没走远的媒体也被这一出惊呆了,砸人的就是苏想的舅舅,法院门口赶紧跑出来几个穿制服的把人制住。   苏悯回过神,去看商晋,只见商晋身上落满了玻璃,狼狈的厉害。苏悯身前横着商晋的一只胳膊,一块碎玻璃扎进胳膊里,鲜血顺着衣服落下来,弄得哪都是血。   苏悯慌了神,“商晋你没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打 120,看得出他是吓坏了,手机划了两下没有解开锁屏。   商晋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苏悯想碰他又不敢碰,慌的手足无措。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生护士就地给商晋包扎,说好险没有伤到动脉。   苏悯陪在商晋身边,西装上是一块一块的血迹,好看的眼睛里洋溢着怒火。他看着商晋的伤口,咬着牙道:“我要告他们故意伤害!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苏!”   两人被救护车带在医院,医生给商晋包扎好,交代几句不能见水,就让两人出院了。   商晋伤了手,没法开车,两个人只好打车回家。天气又热又闷,苏悯和商晋还都穿着一整套的西装,小少爷等车等的焦躁,把徐家人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遍。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大中午,日头很毒辣,两个人挨着往家走,却在家门附近看见一个徘徊的身影。   走得近了,那个人也发现了他们,走过来,叫了一声,“苏苏。”   这是苏悯的同学,也是那天和苏悯打闹的人。商晋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男生个子修长,穿着简单的短袖,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苏悯把外套抱在手里,道:“你怎么在这儿?”   男生看看苏悯身侧的商晋,又看看苏悯,道:“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了,班主任让我来看看。”   苏悯点点头,给商晋介绍,“这是我们班班长,颜青。” 他顿了顿,笑道:“也是我男朋友。”   名叫颜青的男生一顿,脸颊漫上一点红,有些慌乱的否认道:“苏苏你别瞎说。”   商晋看了一眼颜青,他知道苏悯喜欢男孩子,跟家里出柜的时候被他妈妈一巴掌打在脸上,肿了好几天。豪门圈子里荤素不忌的很多,尤其是年纪相仿的二代们,对此接受度很高。但是显然,这个颜青并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   苏悯拉着颜青把商晋介绍给他,“这是我哥,我家里有点事,所以这几天没去学校。”   颜青冲着商晋问好,“苏哥哥好。”   商晋扯了扯嘴角,“我不姓苏。”   说罢,商晋就先两人一步进门了。   颜青愣了一下,问道:“苏苏,他是你的表哥吗?”   “不是,” 苏悯道:“我邻居的哥哥,也是哥哥嘛!”   “那他 ····” 颜青看着商晋进门的背影,心里总有点不舒坦。   但是苏悯却不再提商晋,只拉着颜青问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想我了吗?”   颜青面色微红,“都说了是班主任让我过来看看的。”   “少骗人了,” 苏悯道:“我跟班主任请了假的。”   颜青的谎言被戳穿,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苏悯就看着他笑,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颜青没有那么拘束,拉着苏悯的手,搭着他的肩膀,动作之间显得两个人十分的熟稔。   苏悯说要请颜青去家里坐坐,颜青就又想到了商晋,心里的那股不舒坦又泛上来。他摇头拒绝了苏悯的邀请,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颜青才离开。   苏悯哼着歌进门,客厅里商晋在端着杯子喝水,看见满面桃花的苏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爸尸骨未寒,你倒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   苏悯嘴里的调子一下子停住,他看向商晋,道:“你这个人,说话也太毒了,早晚被人套着麻袋打。”   商晋嗤笑一声,径自上楼回房间了。   商晋刚刚回到房间,薛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薛二本名薛宜天,在家里行二,跟商晋年纪相仿,但在本市上大学。   “你他妈的商晋!老子的新车!” 商晋一接通电话,那边薛宜天的声音恨不得一整个别墅的人都听得到。   “是意外,” 商晋把手机拿的远了点,“换块前窗玻璃就好了。”   “我呸!” 薛宜天还在不断输出,“换了车窗玻璃的它还是原来的它吗?它不干净了!它脏了!!”   “那我重新赔你一辆新的,” 商晋道:“这总行了吧。”   薛宜天一秒冷静了下来,“那行。”   商晋无声的骂了他一句,道:“正好我有件事问你。”   “你说。”   商晋捻了捻手指头,“苏悯有个小男朋友,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 薛宜天道:“要说还是咱苏苏厉害,小小年纪就有点祸国殃民的潜质。我听说他那小男朋友是个标标准准的学神,还破了你在高中时候的分数记录呢。苏苏一开始追他的时候,人家死活不乐意,你看,这也没过多久,就拿下了不是。”   商晋目光冷淡,薛宜天那边还在说,“我记得还有个苏苏一战成名的视频,我发给你。”   薛宜天挂了电话,不多会儿,那边发过来一个视频,商晋点开,黑乎乎的一片。   这是在学校的寝室楼,好像是停电了,楼里的学生都走出来趴在走廊上,有人带着手机,有点零星的亮光。他们学校的寝室楼很有特色,两栋正对着的红色小楼,一座男寝,一座女寝。   视频晃动了一会儿,苏悯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看不清脸。苏悯拉着那个男生,看起来在说话。   忽然,苏悯冲对面的女寝喊了一声,“对面的小姐姐,你们有男朋友吗!!”   对面有女孩子的声音遥遥传来,“没有!”   苏悯紧接着大喊,“我有!!”   喊完他就拉住身边的男生,仰着头亲了上去。周围开始爆发尖叫,镜头也开始颤动,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模糊不清的画面里,唯有苏悯的眼睛明亮。商晋心想,怪不得,少年人这样赤裸热烈的爱意,任谁也抵挡不住。   那边薛宜天又打了电话,“视频看完了?”   商晋 “嗯” 了一声,薛宜天就问道:“苏苏的男朋友,你不知道吗?他不是每次放假都去找你吗,他没告诉你?”   商晋愣了愣,是啊,苏悯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只是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邻居哥哥,他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   晚饭前苏悯帮商晋换药,看得出苏悯心情不错。   怎么就怎么喜欢他,见他一面,一整天都是开心的。   商晋没由来的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男朋友。” 商晋冷不丁的问道。   “没提过吗?” 苏悯眼睛一睁,好不无辜。   商晋面色淡淡的看着他,苏悯摊了摊手,“好嘛,这不是怕你不同意,所以才没告诉你。”   “我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商晋看着苏悯。   苏悯就笑,嘴角先弯起来,然后笑意带进眼睛里,“那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 苏悯问商晋,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商晋猝不及防愣了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苏悯没再问了,他收拾了纱布和药,上楼叫苏想下来吃饭。 第4章   媒体来苏家的那天,天气很热,太阳挂在天空,晒的草木都蔫蔫的。屋子里冷气开的很足,苏悯坐在沙发上,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商晋问他要不要做个妆发,苏悯拒绝了,他连正装都不想穿,更别提妆发了。   来的那些人在客厅里准备摄像机,有条不紊的布置场地。商晋坐在苏悯身边,让他看采访的问题。   采访的人是个女人,叫李秋,是个很知名的记者。她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穿着白色的职业套装,正侧着头跟苏悯对流程。她说话很客气,但是看向苏悯的目光总带着一些探究。   拍摄开始,李秋先是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比如苏悯多大,在哪里上学,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苏悯一一回答了。接下来的问题就不同了,李秋问他如何看待自己的父亲,母亲,问他认不认识那位徐小姐。   苏悯其实很想实话实说,但是商晋站在摄像机旁边,目露警告的看着苏悯。苏悯只好按照商晋先前教他的,尽量轻描淡写模糊掉家庭的矛盾。   李秋接下来问苏悯,为什么会想和徐小姐的家人打官司,替徐小姐做主。因为按照伦理,他与苏小姐应该是对立的。   怎么能是对立的呢,苏悯漫不经心的想,她跟我妈都是我爸的媳妇儿,大家相亲相爱一家人呗。   想到这里,苏悯差点被自己逗笑,他往下压了压嘴角,道:“我与徐小姐并不熟,我跟徐家人打官司,只是为了拿回我弟弟的遗产。”   李秋随后问道,“说起遗产,同为苏先生的儿子,苏先生将他的遗产全都留给了你,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悯道:“作为他的婚生子,我没有资格得到他的遗产吗?”   “但是有传闻说,苏先生之所以出事,就是因为他想要把遗产都留给徐小姐的儿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遗嘱上做了手脚?” 苏悯的问题倒比李秋的问题还要尖锐。遗产是苏悯的爆点,这遗产是他母亲的一条命,也是他父亲眼里根本没有他的证明。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抱歉。” 商晋出声打断采访,李秋顺势停下采访休息。   商晋拽着苏悯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摁着他的脸让冰凉的水冲过他的脸颊。   苏悯剧烈的挣扎,一下子挥开商晋。他看起来很狼狈,满脸是水,头发和衬衫都被弄湿了。   “冷静了吗?” 商晋冷声道。   “你有病啊!” 苏悯摸了一把脸,“我不就是说错了话嘛!”   商晋注视着苏悯,过了好一会儿,他出声道:“你打算永远这个样子吗,永远笼罩你爸和你妈的阴影里。”   苏悯身子一僵,“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商晋看向苏悯,“为什么不许人提起遗产,这么大一笔财富,难道不比你那可怜卑微的亲情有价值吗?”   苏悯瞪了商晋一眼,眼圈红红。   商晋轻轻叹了一声,走近苏悯,擦了擦他脸上的水,道:“苏悯,你得走出来知道吗?他们是你的父母,但又不配是你的父母,你不能让他们毁了你的人生。”   苏悯的情绪像是在一瞬间崩溃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也想走出来,我也想当他们是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可我.... 我......”   “你能走出来的,” 商晋拉过苏悯,伸手抱住他,“你是苏悯,你一定能走出来的。”   苏悯没再说话,埋在商晋怀里,无声的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采访才继续,苏悯换了一身衣服,神色如常,再回答起李秋的问题时,也没有那么大的戾气了。   “那么您是如何看待徐小姐的儿子呢?” 李秋说完,去看苏悯的神色。   苏悯缓了缓,道:“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母亲,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弟,也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我会遵循我父亲的意愿,抚养他长大。”   说完,苏悯去看商晋,商晋微微点头,看起来算是满意他的说话。   “对于徐家人争夺徐小姐儿子的抚养权的事情,您有什么想法?”   “我不可能让出抚养权,” 苏悯道:“我不会让一些品德恶劣的人影响我弟弟。”   “有传闻说,你不让你弟弟见徐小姐的家人,不知道是否属实。”   苏悯斟酌了片刻,“我说过,我不会让品德恶劣的人影响我弟弟,也不会让我弟弟步他母亲的后尘,成为那一家人的工具。”   李秋又问道:“那么你的举动是否存在不尊重苏二少爷的问题。”   “他还只是个孩子,连是非观都没有。” 苏悯对于李秋的刻意引导有些不高兴,“你不应该指望一个八岁的孩子自己保护自己,他......”   苏悯话没说完,被一声微弱的 “哥哥” 打断了。   楼下的人循着声音往楼上,之间一个小孩子蹲在楼梯旁边,像只小猫儿一样冲苏悯叫。   “哥哥。”   苏悯招了招手,“过来。”   苏想就扶着木质扶手跑下来,跑到苏悯身边。苏悯把苏想抱到身边坐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李秋,道:“麻烦拍摄暂停一下吧,各位也先休息一下。”   保姆从厨房端出来果盘茶水,李秋示意拍摄人员都先休息。   商晋走到苏悯身边坐下,苏悯正给苏想剥橘子吃。商晋又看了看李秋,她在和拍摄人员说些什么。   “刚才苏想入了镜头了。” 商晋道。   苏悯无所谓,“让他们剪掉就好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商晋道:“总有各种渠道将苏想的录像泄露出去。”   苏悯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不然,让苏想和你一起接受采访吧。” 商晋道:“大大方方的采访总好过回头录像流出去被曲解的要好,还能炒一炒兄弟情深,有利于你的形象”   “我已经和李秋商量过了,” 商晋道:“咱们同意给她苏想的独家采访,她会把播出的片子拿来给咱们先看过。”   苏悯犹豫片刻,捏了捏小苏想的脸蛋,“你觉得呢?”   苏想咬着橘子一脸懵,商晋嗤笑了一声。   “算了,” 苏悯看向商晋,“就按你说的做吧。”   商晋点点头,摸了摸苏悯的脑袋,被他一脸嫌弃的躲开了。   接下来的采访顺利了很多,苏想跟个吉祥物一样坐在苏悯身边,问题也不用回答一个。苏悯怀疑他是饿了才下来的,因为他吃了橘子又喝奶,喝了奶又要饼干,坐在苏悯旁边咔哧咔哧的,弄的苏悯都有点饿了。   一直到下午,采访才结束。临走的时候李秋建议给苏悯和苏想拍张照片。苏悯有些僵硬,他不怎么拍照,尤其是合照,仿佛照片定格两个人存在的痕迹,是羁绊的证明。   采访播出去之后,反响很不错,因为不止商晋在操作,苏氏集团的那些董事们也在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他们其实不在乎那么多,所做的事情只是为了使损失降到最低。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事情发展,差不多这个时候,苏悯为苏父举行了葬礼。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花圈堆满了灵堂,各种豪车停满了苏宅附近的空地。   照片里的苏先生其实还很英俊,四十多岁的年纪,意气风发。苏悯穿着黑西装,淡着一张脸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像苏先生。   苏悯客客气气的迎来送往,有一个公司的董事在吊唁之后找到苏悯,问他怎么打算苏父留下来的公司的股份。   苏父是个控制欲强的人,他一个人占据苏氏集团 45% 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   “不是叔叔不相信你,” 那个董事说,“管理公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还小,心思应该用到上学上.......”   商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苏先生的灵堂上问他儿子的股份,您可真是位好叔叔。”   那董事脸上一僵,道:“这话说的,我不是也是为了他好。”   话讨了个没趣,董事转身,却没想到对上苏父的相片,顿时一僵,觉得晦气,快步离开了。   “果然是我爸的合作伙伴,一群趁火打劫的东西。” 苏悯嘲讽道。   商晋道:“他不是第一个来找你的吧。”   苏悯点点头。   商晋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着什么急?” 苏悯道:“股份我还没拿到手呢,等那时候再说吧。”   下葬的时候人就没有多少了,在场的有苏悯商晋和一些苏父生前的亲友。太阳很大,晒得人头晕。下葬之后,众人往回走。有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走到苏悯身前。   苏悯站住脚。   这个人是苏父和苏母的老师,也是公司的董事,叫赵弘盛。某种意义上,他是苏悯的长辈。   赵弘盛伸手拍了拍苏悯的肩膀,“节哀。”   苏悯微微低头,态度很尊敬。   “你爸的小儿子,是叫苏想?” 赵弘盛问道。   苏悯点头。   “你怎么不叫他露面?” 赵弘盛道:“虽然他不是你妈妈生的,但是他毕竟是你爸的儿子,这么藏着掖着不像话。”   “我不是存心不让他露面,” 苏悯解释道:“我还没告诉他,我爸和他妈妈都去世了。”   赵弘盛一愣,叹了一声,“你们俩呀,都是可怜的孩子....... 叫他来给你爸磕个头吧。”   苏悯点头,说知道了。   赵弘盛微微叹息,道:“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在这里压着,出不了大乱子。”   “辛苦赵伯伯。”   赵弘盛点点头,走出墓园了。   苏悯望着刺眼的阳光,吐出一口气。   隔没几天,苏悯又帮着办了徐小姐的葬礼,徐小姐社会关系简单,来的人都是她的一些朋友。徐家人要来,被保镖拦在了外面。   葬礼结束,苏悯接苏想去两个人的墓碑前分别放了花。苏悯倒是想跟苏想说明白,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因此,苏悯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心想如果苏想问爸爸妈妈的照片为什么变成了黑白色,他该怎么回答。   但是苏想没有问,他只是拉着苏悯的手,苏悯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商晋后来跟苏悯说,苏想是八岁的小孩子,不是傻子,让苏悯别老想着糊弄他。 第5章   苏家的丧事一场接着一场,但总算都办完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苏悯和徐家打官司,告他们诽谤和故意伤人。最后的结果是庭外和解,徐家掏钱赔偿。苏悯几乎掏走了徐家所有的存款,说是让他们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不过这些赔偿款里,多少是徐小姐的,多少是他们自家工作得来的,就不好说了。   这一天天气阴阴的,下着小雨,花木都笼罩在烟雾似的小雨里。商晋撑着伞走到苏家门口,苏家门口敞着,里头正在收拾东西。   商晋走进去,收起伞放在玄关处。   苏家的事情告一段落,苏悯和苏想决定搬家。苏想要上小学,苏悯找了一个小学附近的房子,打算和苏想搬到那里去。   这房子里的家具之类大多都不动,只需要把苏父和苏母的遗物都收起来。   苏悯在苏父的书房,说是书房,但其实和卧室也差不多,苏父但凡在家,一般都会住在这里。   苏悯打开书房的灯,不知道苏父有多久没回来了,书架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苏悯拿了个箱子,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收进去。书房里布置的其实很简单,除了书,就是一些工艺品。书架最上面摆了一些证书,都是有关苏氏集团的。   书桌上还有一本书,摊开着,旁边放着一支钢笔。苏悯起身去把那本书拿过来,刚要放进箱子里的时候,书里落出来一张照片。   苏悯捡起来一看,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耳边带着小巧的珍珠耳饰。她的身材十分窈窕,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在身后。照片里的她回头看着镜头,微微抿起嘴笑,眼睛里装满一整个春天的繁花。   翻过来,是一行已经有些泛黄的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诗句里藏着苏悯母亲的名字,顾婉,诗句的落款是苏悯的父亲,苏家河。   这句诗下面,有一些比较新的字迹。   “近来,总是梦到很多年前,小婉穿着白裙子,笑得矜持又明快。每当我上前去拉她的时候,梦就变了,变成她对我歇斯底里的喊,或者沉默的看着我哭。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惊醒。   我俩夫妻多年,她在我一墙之隔安睡,我竟不敢推开门去看看她。至亲至疏夫妻,何以变成这个样子。提笔写到这里,唯有叹息,或许等到百年之后,我俩一个棺材里躺着,才不至于相对无言吧。”   苏悯沉默的捏着这张照片,他不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时候写下的,不知道当时的苏父有没有遇见他的徐小姐,又是在多久之后为他的结发妻子买了一份意外保险。   那边商晋敲了敲门,走进来。苏悯回身,把这张照片递给商晋。   “人呀,就不适合相守终生。一盘菜吃半个月还会腻呢,何况是一个人。” 苏悯低下头,整理箱子里的书。   “那个时候他喜欢她是不假,那他能喜欢她一辈子?她能一辈子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苏悯低着头,兀自感叹。   商晋看完,没有说话,他其实不关心苏家河和顾婉的爱情故事,他只关心在他们的爱情里做了炮灰的小倒霉蛋苏悯。   “小孩子不要想这些东西,想的多了会长不高的。” 商晋揉了揉苏悯的脑袋。   苏悯皱起眉头,拍开商晋的手,“你才长不高,我且长呢!”   商晋哼笑了两声,倚着门站着,看苏悯把照片夹进书里放进箱子。   “你那个小男朋友,你不打算跟他长相厮守吗?”   商晋的话题转的很突然,苏悯微微愣了愣,有点不开心,“你不要这样类比,好不吉利的。”   商晋嗤笑一声:“你那个小男朋友,他都不承认跟你的关系 ····”   苏悯肉眼可见的脸色落了下来,商晋啧了一声,道:“一句话都说不得,你就这么喜欢他?”   苏悯抬头看向商晋,“你说,你说。”   商晋嘴唇抿起来,转身走出去了。   苏悯和苏想搬到了苏想的学校附近,是一个三百多平的大平层,四间卧室,苏悯苏想的房间朝南,苏悯对面的房间留给商晋,还有一间保姆房。房子里该有的家具都有,苏悯跟苏想一道去添了些装饰的和玩的。苏想喜欢玩积木,苏悯就在客厅辟出来一块专门放苏想的积木。   苏想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脾气很好,不无理取闹。苏悯八岁的时候和商晋打架,像只小狗崽子一样,能把人咬出血。苏想就不一样了,在家养病的时候还惦记着写作业。   基因真是神奇。   苏悯给苏想换了小学,苏想原来的小学是个私立学校,走精英教育路线,是苏父为苏想选的。但是苏悯很不喜欢,他坚持认为最好的老师在公立学校。   商晋替苏悯找了个知根知底的司机,每天跟保姆一块送苏想上下学。苏悯和苏想没有长辈,做起事情来总是顾头不顾尾的,苏悯很害怕苏想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   等安顿好了苏想,苏悯也要回学校上学了,商晋送他上学,顺便帮他办走读。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苏悯问商晋,“你之后干什么去?”   “我得回一趟宁城,” 商晋道:“要期末考试了。”   苏悯面色有些古怪,“从你嘴里说出来期末考试,总感觉乖乖的。像你这种人也会有期末考试的吗?”   商晋看了他一眼,道:“苏少爷年纪轻轻资产过亿,难道就没有期末考试了?”   苏悯想想也是,他一夜暴富了,还不是要参加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实在是公平的很。   苏悯拉开车门下车,那边商晋替他拿着包。两个人往校门口走,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苏悯那个小男朋友。   苏悯看到他,像是燕子一样朝他飞过去。   商晋拎着包,慢慢的跟在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 苏悯问道。   颜青看看苏悯,又看看跟在苏悯身后的商晋,道:“知道你今天回学校,我来接你。”   苏悯就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越发的勾人。   颜青看着苏悯,有些爱怜的摸了摸苏悯。当他转头看向商晋时,底气也足了很多。   “包给我吧,我来拿。”   商晋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颜青。   颜青伸出的手指微微蜷缩,又一次在商晋漫不经心的气质中感受到了威胁。   商晋没再看他,伸手扯了一把苏悯的领子。夏天的衣服宽松,微微一扯动,后颈带着细汗的白腻的皮肉就露了出来。   “自己的东西自己拎着。”   苏悯 “哦” 了一声,接过包挎在一边肩膀上。他微微倾斜着这一边的肩膀,锁骨越发的明显,在太阳底下,白的晃眼。   “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吧,天太热了。” 苏悯冲着商晋摆摆手,“晚上记得来接我。”   商晋应了一声,率先转身回到车上。   颜青拉着苏悯的手,大夏天的,出了一手的汗。   “他晚上来接你?” 颜青问道。   苏悯点点头,“我办了走读,不住校了。”   颜青有点不高兴,“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苏悯一双眼睛比他还无辜,“可是你在学校啊,我怎么告诉你呀?”   颜青别扭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跟着苏悯并肩往学校里面走。   “苏苏,我帮你背着包吧。”   “不用。”   “······”   两个年轻的男孩子越挨越近,走着走着就靠在了一起,肩膀碰着肩膀,手臂绊着手臂。   “也不嫌热。” 商晋坐在车里面,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他有点想吸烟,但是忍下了。在车里吸烟会有味道,苏悯闻见了要不高兴的。   商晋开了点车窗,窗外闷热的空气涌进来,让商晋他更加的气闷。   他其实不觉得苏悯跟他那小男朋友能走多远,十七八岁的小孩儿,自己都没活明白,还想着跟另一个人纠缠不清呢。苏悯怎么样他说不好,单看那个颜青,一个乖学生,哪承受得起出柜的压力。更何况两个人家世经历差的那么远。   商晋又想,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谈家世经历的那一步,毕业高考,甚至一个不见面的暑假,随便吵一架,很轻易的就能分手。   商晋想了一会儿,依旧觉得烦躁。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商晋接通电话,是薛二的。   “听说你明天就走了,怎么着,今天聚一聚?”   商晋指尖点了点,道:“行,你挑地方吧。”   商晋和薛二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学校一眼,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薛二找了个高级会所,包下了一整层,连带一个露天的游泳池和大阳台。夜色已经漫上来了,到处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泳池周围挂了一圈小灯泡,和漂亮的男孩女孩儿们相映成趣。   商晋去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房间里面灯光昏暗,中央有个台子,上头一个身段纤细的男人在跳钢管舞。   商晋跟几个哥们儿打了招呼,找了个地坐下。   他一落座,立刻就有男人女人往他身边凑,年轻的女孩儿们穿着泳衣,男孩儿穿着白衬衫,不知道是谁的情趣。   商晋摆摆手,没让人近身。   平简坐在好几个年轻男孩子里,看见商晋这样,笑道:“咱们商大少爷,洁身自好着呢,你们几个去找别人玩吧。”   那几个年轻的男人女人闻言悻悻的走了。薛二端着酒进来,酒杯递给商晋。商晋摇头,“开车了。”   “这就没意思了,” 薛宜天道,“回头我找人给你当司机。”   商晋这才接过酒杯,一口干了。   “痛快!” 平简又给他到了一杯,剩下的人凑到商晋身边,热热闹闹的说起来。   “苏家的事情处理完了?” 左乐和一只手还摇着色子,“苏苏怎么样了?”   “上学去了。” 商晋道:“差不多处理完了,等明年他满十八岁,遗产也能拿到手。”   “得,苏苏倒成了咱们这群人里最有钱的了。”   左乐和拉着平简摇色子,问道:“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听天儿说,你连苏苏谈男朋友都不知道。”   “活该,谁让他当初非得去宁城上大学的。” 薛宜天道:“现在好了吧,苏苏都有事瞒着他了。”   商晋倚进沙发里,慵慵懒懒的,“闭嘴吧。”   “瞧,心里不得劲了不是。”   其余的和商晋不太熟的公子哥们,只听着他们说话,有一个活泛些的,敬了平简一杯酒,“平少 ,你们说的苏苏是谁呀?”   “苏苏啊,” 平简眉眼带笑,“苏苏是你们商少爷的祖宗,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那种。”   “那怎么不见这位苏少爷?”   “年纪小,上学呢。” 薛宜天看了眼商晋,戏谑道:“什么时候你们商少爷乐意了,就把人带出来给你们看看。”   “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了。”   商晋懒洋洋的喝酒,道:“这话让苏悯听见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薛宜天就乐呵呵的笑起来。   纸迷金醉里,只有商晋一个人握着酒杯喝酒,也不去泳池玩,也不和人拼酒。平简一开始以为商晋在看钢管舞,仔细一看,也不是。   平简撞了撞商晋,“有心事?”   商晋摇摇头,道:“不太想动弹。”   “为苏苏的事吧。” 平简眼睛很毒,看得很透,“苏苏那小男朋友?”   商晋抿了一口酒,“他对他那男朋友宝贝的紧,少在背后议论。”   “哟哟哟,” 平简道:“装的真像个人。”   商晋笑了一声,他看了眼手表,道:“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薛宜天正在和他的小情儿唱歌,听见这边的动静,道:“不是吧,现在还不到十点呢。”   “苏悯九点半下晚自习,我得去接他。” 商晋看向薛宜天,“我的司机呢?”   薛宜天道:“你真是没劲透了,这都没开始呢你就走了,要不我让司机直接去接苏苏,你留下玩呗。”   商晋摇头,“今晚的花销挂我账上,我就不留了。”   一听有人报账,薛宜天也不说什么了,“您走好!”   平简和左乐和都在笑骂薛宜天认钱不认人。   走读的学生不少,校门口有很多人,路边停着很多车。商晋喝了不少酒,被温燥的夜风一吹,酒意就漫上来。他撑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湖景。这学校周围的风景是真不错,可惜在城市里,夜里只有各种各样的霓虹灯,看不见星星。   校门大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带着一种夏天特有的气息涌出来。商晋撑着头,看向校门口。   他看到了苏悯,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到苏悯。苏悯身边还有他那小男朋友,两个人在说话,黏黏糊糊的,和拉扯不清的夜风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苏悯才一个人走出来。他的男朋友不走读,送苏悯到学校门口之后就得踩着闭寝的时间点回寝室楼。   就这还能打破我高中时候的分数记录。商晋懒散的撩着眼皮子。   苏悯哼着歌上了车,商晋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校门了呢。”   苏悯没回答,他拧着眉头,“你喝酒了?”   “嗯。”   苏悯嫌弃的坐远了一些,“难闻死了。”   苏悯拍拍前座司机的座椅,道:“快走快走,车开起来顺便通通风。”   车子驶离热热闹闹的学校门口,直到小区楼下。商晋和苏悯下车,坐电梯上楼。   商晋喝了酒,有点懒,不想说话。苏悯也不说话,没骨头似的倚着电梯墙壁。   电梯打开,两个人开门进屋,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房间里静悄悄的。保姆阿姨走出来,问要不要给他们两个弄点夜宵。   苏悯摆摆手,道:“给他弄杯蜂蜜水解解酒好了,苏想睡了吗?”   “已经睡了。”   苏悯点头,拿着包往房间里走,“我回去睡了啊,你过会儿不会还要出去吧。”   商晋摇头,“我也睡了。”   两个人分别站在房间门口,苏悯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下午的飞机。”   “那我就不去送你了,” 苏悯道:“刚回学校就请假,多不合适,你一个人路上小心。”   商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看了苏悯一眼,苏悯冲他摇摇手,好不无辜。   商晋嗤笑一声,推门进屋,“小白眼狼。”   他身后的苏悯哼了一声,也进屋了。 第6章   夏天过得很快,七月初商晋大学放假,来电话问苏悯夏天去哪儿过。   苏悯跟颜青在咖啡厅写作业,玻璃窗外骄阳似火,车水马龙。   “······ 在家过呗,” 苏悯转着笔道:“苏想在呢,不适合天南海北的跑着玩。”   商晋在电话那头笑,“真是个好哥哥。”   “叫你夸一句也像是阴阳怪气,” 苏悯道:“你呢,暑假回来吗?”   “我得先去我叔叔那里待一阵,” 商晋道:“下个月回。”   苏悯说好,“你爸给我打过好几回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爷爷生日快到了,你可别忘了。”   商晋那边声音淡了淡,“知道了。”   商晋跟他爷爷关系不好,他爷爷从政的时候十分爱惜羽毛,说一句铁面无私也不为过。后来被报复到商晋父亲身上,使得商晋父亲失去了一条腿。   虽然商晋父亲并不怨恨谁,但商晋由此跟他爷爷产生隔阂,认为商老爷子一辈子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家人。   电话挂掉,颜青看了眼苏悯,“是商晋。”   苏悯点点头。   颜青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又是他。”   苏悯看向颜青,“什么又是他?”   “你跟他的关系也太好了,” 颜青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胡说什么呢,” 苏悯笑着看他,“吃醋了?”   颜青放下笔,认真的看着苏悯,“如果在我和他中,非要你选一个的话,你选谁?”   苏悯一只手托着脸,“你干嘛总跟他过不去呀。”   “回答我的问题!”   苏悯面色淡了淡,“颜青,你好没意思。”   “我没意思?” 颜青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你去找商晋好了!”   说完,颜青收拾了东西就走,苏悯一个人留在原地,咖啡厅里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目光看向苏悯。   “看什么看?” 苏悯环视四周,桃花眼微微有些锐利。   他重新坐回去,手托着头看窗外的行人匆匆。想了想,苏悯又给商晋打了电话。   那边商晋很快接通,“怎么了?”   苏悯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你回来的时候多给我带两件礼物。”   “为什么?”   苏悯眸子里懒洋洋的,语气却有些泫然欲泣,“你不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   商晋笑了一声,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自夸。   “你选择我,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呸!” 苏悯笑骂。   “出什么事啦?” 商晋问道。   “颜青喽,” 苏悯扣着指甲,“他最近总是不开心,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分手了。”   商晋微微捻了捻手指,猜测苏悯和颜青因为他起了矛盾。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了,那边苏悯喊他,“商晋?”   商晋回神,“你既然有这种感觉,就不打算挽留一下吗?”   “不用了吧,” 苏悯道:“他想分手,我死缠烂打也没意思,还是留点体面的好。”   他也许不是想分手,是想让你哄哄他呢?商晋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他忽然觉得,苏悯不是不懂。   “那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送给你。” 商晋自然的转了话题。   苏悯声音懒洋洋的,“我挑好了你结账?真没诚意。你自己挑。”   “挑的东西你不满意了呢。”   苏悯冷笑一声,“那你就死定了。”   八月初商晋从宁城回来,苏悯和苏想去接他,兄弟俩穿着一样的衣服,都带着墨镜。苏悯走路带风,苏想倒腾着小短腿只顾着跟上他,学不到一点跋扈气质。   他们俩在人群里太显眼了,以至于商晋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商晋穿着简单的白 T 和黑色的长裤,人群里独独他高挑干净,一张脸,好看的不得了,惹得不少人频频回看。   商晋走到两人身边,顺手揉了一把苏悯的头。看在好久不见的份上,苏悯这次没躲开。商晋把苏想抱到行李箱上坐着,自己拉着行李箱,一边和苏悯说话。   商晋跟他们俩回家。商晋的父亲和商晋的爷爷住在一起,商晋的叔叔不在江城,所以商晋每次回来都住苏悯那里,这次也一样。   二十八寸的黑色行李箱装满了衣服鞋子,商晋是个爱讲究的,随便一件衬衫短袖也得是个定制款。即便如此他的箱子里还没有正装,出席正式场合的全套衣饰还在天上飞,不知道哪一天送到商晋手里。   “给你带的礼物。” 商晋从箱子里拿出几个礼物盒子。   苏悯坐在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拆礼物拆的很迅速。   商晋给苏悯带了两件礼物,一个 LV 的书包,一个卡地亚的手镯,两样苏悯都很喜欢,尤其是手镯,戴在苏悯突出的腕骨上,有一种和他这个人相得益彰的锋利感。   “怎么样?” 商晋看向苏悯。   苏悯正玩着手镯,道:“算你过关。”   商晋笑了笑,让他把包装盒收起来,“别回头不想戴了就随手一扔。”   “瞧你说的,” 苏悯道:“我喜欢着呢。”   “也就现在喜欢。” 商晋知道,苏悯是个不定性不长情的人。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套西装,过两天陪我出席一个活动。”   “什么活动?” 苏悯问道。   “薛宜天他姐姐主持的慈善晚宴,到场的都是些年轻人。” 商晋道:“还有平简他们几个,晚宴结束了我们可能另开一场。”   顿了顿,商晋道:“这不是你放暑假了,咱们一块玩一玩。”   苏悯的朋友不多,都是商晋周围的人。圈子里认识的人倒不少,也有年纪相仿的偶尔一块聚聚,但也不是多深厚的交情。说起来,就是因为他总跟商晋那群人凑一块,才交不到跟他自己年纪相仿的朋友。   商晋又拿出两个礼物盒子,递给安静坐在一边的苏想,“这是给你的礼物。”   苏想接过礼物,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很有礼貌的道:“谢谢商晋哥哥。”   商晋看着苏想,不由得感叹,“我每次看到苏想的时候都会想到你 ·····”   苏悯看过来。   “···· 我会想,你八岁的时候也这么乖巧的吗?后来我想了想,别说八岁,你活到现在都没这么乖巧过。”   苏悯翻了个白眼,“你比我好多少,我那时候只是不乖,是性格问题,你呢,告黑状背后下黑手,这可是人品问题。”   商晋笑了两声,看向苏想,“去拆你的礼物吧。”   苏想乖乖的点头回房间去了。   商晋坐在床边整理衣服,苏悯就在一边玩手机,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商晋看了他一眼,“跟人聊天呢?”   “嗯。” 苏悯应了一声。   “你那小男朋友?”   苏悯抬眼看了商晋一眼,目光又落回去,“不是他,前一阵我们俩分手了。”   商晋捻了捻手指,“你被甩了?”   苏悯 “啧” 了一声,道:“和平分手。”   商晋眸子动了动,没说什么。   “你现在满意了?” 苏悯忽然道。   商晋顿了顿,“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悯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没说话。   隔天商晋让苏悯陪他去商场买东西,说他回来的时候东西没带够,要去买些日用品。   “你那么大个行李箱都装了些什么?” 苏悯骂道:“回来过暑假又不是让你出嫁!”   不管苏悯再怎么不乐意夏天出门,商晋还是把他拉出去了。   大商场里有冷气,苏悯捧着冰淇淋跟着商晋从楼上转到楼下。商晋就这一点不好,太爱讲究,买东西挑剔个没完。   逛到一半,两个人到七楼的咖啡厅休息。咖啡厅里明亮干净,中央有一个小台子,上面有一位年轻姑娘在拉小提琴。   苏悯和商晋挑了个位子坐下,各自点了饮品蛋糕。   苏悯嘴里含着红丝绒蛋糕,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还要买什么吗?”   商晋点了点手边的购物袋,道:“还有我爷爷的生日礼物没买。”   苏悯点点头,“你打算送什么呀?”   “一套茶具,一支钢笔,随便了。”   商老爷子不收贵重礼物,哪怕是儿孙送的也不行。商晋呢,倒也没多认真的挑选过,过得去就行了。   苏悯点点头,不对商晋和他爷爷的事情多做评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那边咖啡厅又进来了两个人,他们走到商晋和苏悯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男生很有礼貌,问女生想要点些什么。   隔着座位椅背和几盆绿植,苏悯依然听清了颜青的声音。   苏悯和颜青背对着坐,他们俩没有看见彼此,但是商晋看到了颜青,还有颜青对面,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的女孩子。   女孩点了咖啡,颜青又给女孩要了一份甜点。女孩说话的语气半是嗔怪半是甜蜜,“甜点热量太高了。”   “你现在太瘦了,胖一点才好看。” 颜青道。   商晋看向苏悯,眼中饶有兴味。   苏悯没说话,翻了个白眼。他认得女孩的声音,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很好。   班长和学习委员,出类拔萃的男孩和女孩,真是天生一对。苏悯抬头看向商晋,商晋在饶有兴致的听那边两个人说话。   是女孩子先提起的苏悯,“我以前看你在班里都不怎么说话的,只跟苏悯走的近,我听别人说,你们 ······”   颜青顿了顿,道:“我跟他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苏悯长得太漂亮,所以总有乱七八糟的传言。”   女孩点点头,对颜青的话深信不疑,她又问道:“那你们最近怎么都不一起走了,是吵架了吗?”   “因为传言太多了,所以避避嫌。”   女孩子有些可惜,“你们俩这么好的朋友,别为了那些传言伤了感情。”   颜青随意应了两声,换了别的话题。   商晋听完,看向苏悯。苏悯面色平常,吃完红丝绒蛋糕之后看向商晋,道:“偷听别人说话,你没劲透了。”   商晋笑笑,问道:“走吗?”   苏悯点点头,站起身。   他一站起来,女孩儿就看见了他,冲他打招呼。苏悯笑眯眯的走过去,“班花好呀,今天穿这么好看。”   女孩子听见夸奖就笑了,他对面的颜青却僵着一张脸,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悯。   苏悯也跟颜青打招呼,“班长好。”   商晋提着东西走到苏悯身边,向两人点头示意。   颜青看见商晋,面色更加难看。   苏悯注意到了颜青的神色,但没有任何表示,他冲着女孩子挥挥手,道:“我们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商晋跟苏悯走出咖啡厅,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颜青的目光。年轻的男孩眼里全都是不甘心。   “你听见他这么说,不生气?” 商晋问道。   苏悯摇头,“没有必要吧,已经分手了呀。” 看他的态度十分的坦荡,好像分手之后,那个人就不值得苏悯为他付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   商晋不知道为什么,好心情倏然一空,他看着苏悯说,“你也太薄情了。”   苏悯反问:“已经分手了,还要怎么样呢?”   “一点眷恋怀念都没有吗?”   “人总不能活在怀念里嘛。” 苏悯拿了一件衣服对着镜子比了比,商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总觉得他胸口里跳动的东西不是心脏,应该是石头才对。   不到两个月之前,他还和颜青腻歪的不行,商晋说一句他都要不高兴。如今分手,就真的跟陌生人一样,颜青说的话做的事流露出的感情不能给他造成半分影响。   即使是乘客换站,还有个缓冲时间呢,苏悯的感情,走得太干脆利落了。   苏悯伸手在商晋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我在想,” 商晋看着苏悯,“如果所有分手的人都想你一样,世界上肯定少了很多痴男怨女的故事。”   苏悯想了想,道:“我姑且当你在夸我。” 第7章   商晋的爷爷跟商晋的父亲住在一起。商家人原本都住在大院,商晋叔叔发迹之后,商老爷子怕人家说闲话,就从大院里搬了出来,跟着大儿子住在江大家属院。   家属院里都是老房子了,一排一排的很整齐。这些楼都不太高,偶尔能看见哪家阳台上的吊兰,绿油油的。楼下是一条人行道,路边种着梧桐树,都是一人合抱的梧桐树,夏天的时候,树荫把整条路遮的严严实实的。隔着这条路,就是江城大学的校园。   商晋把车停到家属楼前面的停车位上,苏悯跟他一块上楼。   商老爷子住六楼,老房子里没有电梯,商晋和苏悯拎着礼物爬楼梯。   房门开着,在楼下就能听到屋子里的说笑声。商晋进门,看见客厅里的商老爷子。   跟他一起坐着聊天的,有的是和他一样已经退休的老同事,还有些,按照圈子里的话,是商老爷子的门生——其中不乏还身居要职的。房间里还有一些年轻人,是商父的学生,帮着商老爷子招待客人,忙进忙出的,比商晋这个孙子称职多了。   “阿晋来了。” 商父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商晋。商父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他虽然伤了一条腿,但眉宇之间并没有郁色,这么多年来,都是一派温和气息。   商晋应了一声,客厅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道:“阿晋来了?”   商晋走过去,一一向长辈们问好。商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穿着简单的老头衫,脸上带着一贯的严肃,这让他看起来很凶,跟慈祥这两个字挨不上边。   “你还知道回来,” 商老爷子打量商晋,冷声道:“整天跟你叔叔混在一起,把个好好的小子养的一身纨绔气!”   商晋不吭声,但显然对商老爷子的话不以为意。商老爷子身边的人就劝,“老师,别这么说孩子,商晋挺优秀一大小伙子,跟你年轻的时候像。”   商老爷子哼了一声,算是给了点面子,不再说什么。苏悯适时上前,把礼物放到茶几上,道:“商爷爷,这是我跟商晋给您挑的礼物。”   商晋挑了老牌子的一支钢笔,苏悯则送了一套茶具,都不是很贵重的东西,老爷子也就收下了。   “坐下吧。” 商老爷子看了眼苏悯,倒没对他多说什么。   商老爷子不大喜欢苏悯,一来苏悯生的艳丽,在老一辈人眼里,这么个年轻的男孩子,生的既妖且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二来苏悯整天跟商晋混在一起,可知也是个纨绔子弟。   苏悯知道老爷子的想法,也没什么所谓,老爷子喜欢的东西少,看不过眼的多。   商晋和苏悯坐在一边,并不主动开口说话,偶尔有人谈话间带上商晋和苏悯,两个人也就客气的回上两句。   有个商老爷子的门生说话间总带上商晋和苏悯,苏氏集团好歹是纳税大户,出了前不久那样的事,人家难免过问两句。   商老爷子沉浮多年,什么不懂?人家问得多了,他就眼睛一瞪,“你是来给我过寿的,还是谈项目工作的?”   那门生就笑道:“老师还是这么个脾气,行行行,我不问了。”   商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商老爷子都不许商晋叔叔来,就怕他带来一些生意圈子的人,搞暗通款曲那一套。   商老爷子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催着他们快些走。退休了的老伙计还好说,这些还身居要职的门生,商老爷子一般不留他们。他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一些大家都默认的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也坚决不碰,严肃公正的几乎不近人情。   商晋帮着送走了他们,扶着商老爷子回来,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去跟你奶奶和妈妈上柱香。”   商晋称是。   靠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一个书架,正中间是商晋奶奶和妈妈的遗像,苏悯点了香递给商晋,商晋就躬身拜了几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他身后,商老爷子看着身姿挺拔的商晋,眉头依然皱着。老爷子的老同事挥着蒲扇,敲敲商老爷子的胳膊,“多好的孙子,也就是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有风肃,好好的孩子做错了什么,怎么就家都不能进了?”   另一个大喇喇的,“不是我说,老商,到了这个年纪,你还有几个日子好过?现在不把儿子叫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叫他回来,等你死了给你哭坟呐!”   这几个都是商老爷子早前的战友,到了暮年还有联系,已然比亲兄弟还亲了。他们几个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商老爷子,老爷子不乐意了,拐杖敲着地板,“就不能不提那个糟心崽子!”   商老爷子先从军后从政,一辈子腰杆挺直。他两个儿子,大儿子身体不好不能吃苦,商老爷子便把期望都放在商风肃身上。可惜商风肃虽然当了兵,退伍后却从了商,这让商老爷子很不高兴,更别提他还拉着商晋一块做生意。   一个家里没有女人调和难免闹得关系僵硬,商老爷子过不去心里这个坎,父子俩已经好几年没有心平气和的坐下吃顿饭,说说话了。   几个老伙计又说说笑笑,转而聊起了别的。   苏悯起身去了厨房,商父在厨房做饭,还有个年轻的学生给他打下手,看得出来那学生也不太会做饭,弄得手忙脚乱的。   “我来吧。” 苏悯挽起了袖子,从那学生手上接过了土豆。   商父很惊讶,“苏苏会做饭?”   苏悯点头,“我跟商晋一块住的时候,都是我做饭的。”   他把土豆的皮刮干净,拿菜刀切土豆丝,动作有模有样的,显然很熟练。   这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在商父的印象里,苏悯是个过于锋利的孩子,因为他的家庭,苏悯像一把被弯折到极点的利剑,随时随地在崩折的边缘。很难想象,他可以和做饭这样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商父又看了两眼苏悯,笑道:“商晋真是少爷脾气,比你大两岁,还得你来照顾他。”   “做个饭就是照顾了?”   “那当然,在家里,谁做饭谁就有最高话语权。” 商父开玩笑道:“苏苏以后在家里肯定说一不二。”   苏悯笑笑,商父还不知道苏悯喜欢男人的事。   苏悯抬头看向商父,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儒雅耐心宽容,偶尔有些幽默,大概是因为他是老师的缘故,跟年轻人没有那么大的隔阂感。   他简直符合苏悯对于父亲的一切想象。   两个人闲闲的聊着天,商父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对苏悯道:“你叫商晋进来,我跟他说两句话。”   “好。” 苏悯洗了手出去,过不多会儿,商晋进来。   商父顺手拿了把青菜,叫商晋洗菜。   “你叔叔最近怎么样?” 商父问道。   “挺好的,” 商晋刚从商风肃那里回来,知道他的近况,“最近刚谈成了两笔大单子,春风得意着呢。”   “我不是问这个,” 商父道:“我是问他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身边有没有女朋友?”   商晋想了想,道:“有女朋友,还换的挺勤,那估计身体也是不错的。”   “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商父眼看着商晋把一把青菜的菜叶子都丢掉了,十分嫌弃的样子,“果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行了,你出去吧,陪你爷爷说说话,别气他。”   商晋应了一声,觉得商父的嫌弃很是没道理,他本来也不进厨房,连打下手的活也不做的。   商晋和苏悯陪着商老爷子吃了午饭,又坐了一会儿,送走那些客人之后才离开。后半晌正是热的时候,苏悯走出居民楼,热的一个劲儿的用手扇风。他们两个坐进车里,停留了一会儿就开车走了。   商老爷子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离开,客厅里商父收拾了东西,又给商老爷子倒了茶,“爸,您看什么呢?”   “苏家那小子,这二年长开了,还是没个男孩儿样。” 商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回客厅。   商父笑道:“爸,您这可就以貌取人了。相貌是天生父母给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商老爷子坐下,想了一会儿道:“就应该让他去部队里训练两年,长长男子气概。”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商晋也应该进部队,去去纨绔气。”   商父就笑,“我看呐,在您心里,没什么事是进部队解决不了的。” 第8章   八月中,临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苏想的学校忽然要举办夏令营。苏悯跟保姆阿姨忙着给苏想收拾东西,商晋端着水站在一边,道:“这大热的天儿,去什么夏令营?”   “我也不知道,人家学校是这么通知的。” 苏悯道:“我问过老师了,他们说夏令营的活动大部分是室内活动,室内有空调冷气,还有充足的医疗设施,一般不会出现中暑的情况。”   “地点呢?”   “东城区,” 苏悯道:“那边不是有很多少儿活动中心之类的嘛,估计就是带着学学音乐看看画展,发掘发掘特长之类的。”   苏悯停下收拾的动作,“大少爷,您能不能别干看着,帮帮忙行不行。”   商晋只好把水杯放在一边,帮着一块收拾,“药品之类的东西带了吗?得拿上两件外套,免得下雨的时候感冒。”   苏悯应了两声,把装了定位的儿童手表给苏想带上,“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不知道?”   苏想点头。   商晋在一边看着,道:“你说你弟弟这么乖,会不会被人欺负?”   “我弟弟这么乖,别人凭什么欺负他!” 苏悯瞪了商晋一眼,很不乐意的样子。   商晋耸了耸肩,道:“你觉不觉得你最近脾气很不好,说两句你就不高兴。”   苏悯头也不回 ,“你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   商晋嗤笑一声,不说话了。在他们的对话中,永远都是商晋先闭嘴,因为苏悯是不会低头的,不管他占不占理,蛮横也要蛮横出三分气势来。   商晋喜欢他这个样子。   商晋带着苏悯去送苏想,顺道把他订做的正装拿了回来,回到家商晋就让苏悯换上试试。   西装是商晋挑选的,黑色丝绒质地,衣摆左侧绣着大面积的繁复的米珠刺绣,穿在苏悯身上,把他八分的昳丽衬出十分,如同古典时期的贵族,眉眼一瞥俱是冷淡矜持。   苏悯看着镜子,挑剔道:“花里胡哨。”   商晋给他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价签,四万英镑。   苏悯道:“还是有些内涵的。”   商晋毫不留情的嘲笑,苏悯骂了一句,“四万英镑堆砌出的内涵,那可太有内涵了。”   商晋拿过钻石袖扣,低着头给苏悯带上,道:“后天你就穿这一身跟我去慈善晚会,也算是在你家出事后露露脸。”   苏悯垂下眼看商晋,道:“你的公司这么挣钱的吗?撑得起你这个老板穷奢极欲的生活吗?”   商晋失笑,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先敬罗衣后敬人吗?这是一个人的门面,是前期的必要投资。”   “投资穿着打扮?” 苏悯道:“你那公司是正经公司吗?”   “别打岔,” 商晋道:“这个公司,我打算卖掉了。”   苏悯有些惊讶,“为什么?”   “本来就是个小公司,规模不大。” 商晋一边给苏悯系领结,一边道:“何况这一行小公司的生存空间有限,你家的公司已经垄断了大部分市场。我把公司卖掉,也是为了谋求利益最大化。”   “你叔叔不支持你的吗?”   “他希望我替他管理公司,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小公司只是他众多投资项目中的一个。” 商晋道:“我叔叔前些年在国外买了块地,最近勘测出钻石矿,未来五年的工作重心都要往那边迁移。他希望我尽快接手国内的公司。”   “真是不公平,” 苏悯骂了一声,“我家死人你家就开矿。”   商晋笑了一声,苏悯想了想,道:“回去帮你叔叔挺好的,你一个富二代,何必搞什么白手起家呢?”   商晋声音漫不经心的,“那岂不是少了很多成就感。”   苏悯满脸一言难尽,“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商晋笑了笑,苏悯也不闹了,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把公司变现,试水投资吧,” 商晋道:“等我把手里的钱霍霍完了,我就去我叔叔的公司。”   苏悯点点头,道:“挺好的。”   商晋看了苏悯一样,“你家的公司呢?”   “哪轮得到我过问。” 苏悯道:“赵伯伯是除了我爸之外最大的股东,现在公司是他主事,但是在他之下,各自算计各自的,就等我成年拿到股份,股份卖给谁谁就是苏氏新的主人。”   “你想卖掉股份?” 商晋问道。   苏悯叹了一声,“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商业天赋,我一定不卖。”   商晋沉吟片刻,“怕是没几个人能出得起这么大一笔钱,把你手里的股份全买下来。”   “最不济分开来卖,到时候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我也不管了。” 苏悯心里清楚这是个烫手山芋,但眼下他只是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件事,跟商晋说起些别的。   隔天晚上慈善晚会如期举行,司机带着商晋和苏悯来到会场,隔着门都听得到里面传来的音乐曲。   苏悯和商晋走进去,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薛宜天率先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骚包的暗红色西装,一身的公子气儿。   “苏苏,好久不见啊!”   苏悯跟他打了招呼,“有日子不见,二哥又帅了。”   “哟,还是咱们苏苏会说话!” 薛宜天搂了苏悯一把,“走吧。”   商晋拍开他的手,“你姐姐呢,我们去见见她。”   “就在那边呢。” 薛宜天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商晋带着苏悯走去,人群中,薛宜宸穿着一件漂亮的黑色长裙,烫成波浪的头发拢在一侧,露出耳朵上很耀眼的宝石耳环。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强势自信,谈吐非凡,手腕魄力不输于大多数男人。商晋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薛宜宸笑道:“好久不见了,还有苏苏。”   苏悯微微点头致意,“宸姐好。”   “苏苏好乖。” 比起自己的亲弟弟,薛宜宸更喜欢苏悯,她觉得虽然大家都是没用的富二代,苏悯起码比薛宜天好看不是。   当然,现在苏悯也不是没用的富二代了,人家马上就要继承遗产,成为富一代了。   薛宜宸端着酒杯,言笑晏晏的看着苏悯,打听苏氏集团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苏悯守不住苏氏集团,那么这么大一块蛋糕,分谁不是分。   苏悯听得出薛宜宸的意思,也不生气,圈子里都是这样的,朋友是朋友,利益是利益,分的很清楚。   那边门口又进来了人,苏悯看去,是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人。说是中年,或许有些苛刻,因为他看上去并不老,只是身上沉淀出的沉稳的气质,使得他跟商晋这些人泾渭分明。   薛宜宸走上前打招呼,人群小声议论,目光聚集在这个陌生的面孔上。   苏悯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男人或许是混血,五官的轮廓很分明,瞳孔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蓝色。   男人也发现了苏悯,他用一种苏悯看不懂的目光看着苏悯,深邃的眼睛如同古井幽谭。苏悯不大自在,背对着他同商晋说话。   商晋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他问苏悯,“你认识他?”   苏悯摇头。   那边薛宜宸走过来,商晋问她,“这位是谁?”   “克里斯 · 路德维希先生。” 薛宜宸道:“中文名叫郑适,原来是国外的一个豪门家族的私生子,现在是掌权人。他前不久才回国,包了云典的四十六层,现在就住在那里。”   顿了顿,薛宜宸看了眼苏悯,道:“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曾是苏苏母亲的追求者,后来苏太太结婚,他就出国了。”   苏悯有些惊讶,“他总不能是因为我妈去世了所以才回来的吧。”   “这谁知道呢。” 薛宜宸道:“不过他既然没有置办房产,应该是不打算久住的。”   那边有人来跟薛宜宸说话,薛宜宸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过去了。   苏悯又看向商晋,商晋揉了一把苏悯的脑袋,揽着他去别的地方了。   晚会上郑适没有跟苏悯有任何的接触,最开始令人不快的注视好像也是苏悯的错觉。商晋不想苏悯总想着这些事心里不舒坦,于是早早的就带着他走了,一块走的还有薛宜天,平简,左乐和。   他们换个场子继续玩。   自从这个克里斯 · 路德维希露面,圈子里仿佛平静的湖水掀起波澜,有关于他和苏悯母亲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有人说他当年追求苏悯的母亲堪称痴狂,郑适这个中文名字,也是他为苏悯的母亲改的。顾婉的名字来源于《诗经 · 郑风》,郑适这个名字,来源于同一首诗,“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些传言传到苏悯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打游戏,商晋问他什么感受,苏悯说像是小姑娘们看的言情小说。这个郑适,标准的苦逼男二。   商晋就笑,“小姑娘们的言情小说,你怎么知道?”   苏悯白他一眼,“你可真会抓重点。”   苏悯玩了一会儿,又道:“那你说,我对于郑适算什么呢?我妈唯一的骨血,还是我爸的孽种?”   商晋想了想,捏着苏悯的下巴看了看,“你像你妈妈多一点。”   苏悯拍开他的手,“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夸奖。”   事实上,这些情节只存在于小说中,苏悯对于郑适来说什么也不是,因为自那天晚会之后,苏悯再没见过郑适。郑适出席的场合很多,苏悯大多都不去,两个人私下里也没有什么来往。   苏悯就跟商晋说,搞不好郑适才是男主角,我妈拿的是当年爱答不理,现在高攀不起的瞎了眼的女二剧本。 第9章   那天早上下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树叶子上,衬托出一种静谧的,适合睡懒觉的气氛。   苏悯就窝在被子里,践行下雨天睡觉的准则。   这个时候铃声急促的响起,苏悯迷迷瞪瞪的拿过手机顺手划拉开,“喂?”   “......”   “我操!” 苏悯一下子醒过来了,“苏想现在在哪儿?怎么会出事的!”   苏悯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去敲对面的门,“商晋!商晋!”   商晋从客厅起身,问道:“怎么了?”   苏悯匆匆忙忙道:“苏想出事了,现在在医院,你快点跟我过去。”   商晋开着车,两个人一路开到医院,夏令营的负责老师在医院大楼前面等着他,见他来了,就带他去苏想的病房。   女老师看起来年纪不大,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推出来的,应付苏悯的人。   “....... 几个小孩子打闹,不知道怎么的苏想就掉进泳池里了,好在当时老师就在附近,立刻就把人救上来了。”   “小孩子打闹?” 苏悯冷笑一声,“把人推进水里也叫打闹?苏想不会游泳,万一当时没大人在附近,你知道苏想会出什么事吗?”   女老师讪讪的,“是我们的失职。”   苏悯看上去还想再说什么,商晋按住了他,“先去看苏想。”   病房里苏想还没醒,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是苏想的年级主任。他看起来想和苏悯说话,苏悯没搭理他,只问医生。   医生道:“轻度溺水,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可能会喉咙不舒服或者四肢酸疼。当然了,你弟弟的身体不太好,受了凉可能会发烧。”   苏悯谢过医生,转过头看向年级主任和那个女老师。   年级主任道:“是小孩子打闹.......”   苏悯打断他的话,“我要看当时的监控。”   年级主任面色尴尬,“这,你看,苏想也没出什么大事不是。”   “那你的意思,非得苏想出了事才行了?” 苏悯冷冷的看着他,漂亮的一张脸冷冰冰的,叫人看了打颤。   年级主任没有办法,只能让苏悯看监控,监控里,几个小孩围着苏想推搡,苏想身后不远处就是游泳池,其他的小孩在附近活动,也有几个大人站在一边,看样子是在说话。   画面是快进的,苏想落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几个小孩子见苏想落水,立刻四散着跑开,大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把水里挣扎的苏想捞上来。   年级主任在一边赔着笑脸道:“您也看到了,多亏了在场的老师迅速把苏想救了上来。”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苏想是怎么掉下去的?” 苏悯道:“他们几个欺负苏想一个,你们老师就在一边看着?”   年级主任道:“小孩子之间打闹,怎么能算是欺负。”   “照你这么说,我把那几个小孩也扔进水里行不行,谁他妈还不是个孩子了!” 苏悯生气的时候眉眼上翘,有一种凌然之感。   “那您想怎么样呢?” 年级主任实在是对苏悯没办法。   “把这几个小孩的家长都给我叫来,” 苏悯道:“把你们这段时间所有的监控都拿来,他们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苏想,肯定不是第一次。”   苏悯眉眼转冷,多情的桃花眼透出些凌冽来,“苏想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们这个学校,也别想好!”   苏悯回到医院,怒气冲冲的,商晋安慰他,“消消气,一会儿苏想醒了看你这样,会吓到的。”   苏悯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他小时候就被欺负过,实在没想到事情还会在苏悯身上重演。   “都怪你,” 苏悯道:“乌鸦嘴说的什么话,现在好了,苏想真的被欺负了。”   商晋被他无理取闹的埋怨,倒也不生气,“行,怨我怨我,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只管陪着苏想,我肯定给你出气行不行?”   苏悯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两个人又在病房门口坐了一会儿,那边苏想醒了。   苏悯走过去,苏想睁开眼看见苏悯,很乖的叫了一声,“哥哥。”   苏悯在病床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道:“有没有那里难受啊?”   “嗓子不舒服。”   苏悯扶起苏想,喂给他一些水,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叹了一声,“你可要吓死我了。”   苏想看向苏悯,小声道:“对不起哥哥。”   “你说什么对不起,” 苏悯问道:“你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苏悯看着苏想,“不许撒谎。”   苏想便小声道:“同学们都不喜欢我,他们不跟我玩儿,抢我的小红花。”   苏悯揉了揉苏想的脸蛋,“为什么不跟哥哥说?”   苏想怯生生的,“我怕给哥哥添麻烦,我怕哥哥不要我。”   苏悯一顿,他完全想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苏悯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苏想摇摇头,“是妈妈说,要听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苏想拉着苏悯的手,“我知道,是我和妈妈抢了哥哥的爸爸。”   苏悯哑然,或许商晋说的是对的,苏想虽然八岁,但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相反,他是一个知道的很多,懂事的过分的,不快乐的小孩子。   没有哪个小孩子愿意乖巧的,苏想这么乖,是因为他一直有一种不安全感。他的不安全感来自于他的母亲。徐小姐生活的一直很惶恐,她的身份不光彩,生活全都依仗苏先生,她很怕苏先生哪一天会厌倦他,不要她。   这种惶恐不安被徐小姐无意间传递给了苏想,她告诉苏想要听话,要做个乖孩子。于是哪怕徐小姐不在了,苏想也无师自通的明白,要听话,不然苏悯会不要他。   苏悯看着苏想,心说怎么会这样呢,顾婉是个疯子,逼着苏悯一起疯。可徐小姐是个好妈妈,苏想有父母疼爱,为什么也有同样的一个,不快乐的童年。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苏悯难过的想,怎么就不能,过的开心点呢。   商晋处理的很快,下午的时候几个学生和学生家长都来到了医院。几个小豆丁个个红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教训了。苏悯不想看到他们,年纪小小就这么欺负人,长大了会成什么样。   商晋坐在苏悯旁边,“偏见了啊。”   苏悯哼了一声。   一些家长过来和苏悯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小孩子打闹,认真追究起来就没意思了。有几个摆着家长的架势,说苏悯年纪小,遇事有点小题大做。   苏悯冷笑一声,“我是不是给你们脸了。”   几个家长面色都不大好看,商晋手插着兜看着这几个人,“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有你们这样的家长,难怪教出这样的小孩。”   两边正说着,又有一个家长赶了过来。那是一个小男孩,身边只有他妈妈,他妈妈看起来是个很爽利的女人,一巴掌拍在她儿子头上,“去,给人家道歉。”   小男孩揉着眼睛,抽抽涕涕的说:“对… 对不起,我不该欺负你。”   苏想看向苏悯,苏悯揉了揉他的头,“你自己做决定,原不原谅你说了算。”   苏想就看向那个小男孩,“你们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抢了我的小红花,” 男孩揉着眼睛,“那个小红花,本来应该是我的。”   他话没说完,又被他妈妈拍了一巴掌,“自己不争气还有脸怪别人了!那小红花是你的吗?写你名了吗?谁优秀谁拿!知不知道!”   小男孩揉着脑袋不敢说话,顿了顿,他跑到苏想身边,把口袋里的东西塞到苏想手里。苏想打开一看,是一咂小红花,干干净净的,一点褶皱都没有。   “我把我的小红花都给你,” 小男孩道:“我不知道你会出事的,我以后都不欺负你了,对不起。”   苏想看他哭的那么可怜,道:“我原谅你了,小红花也还给你,我不要你的。”   男孩摇摇头,“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你掉进水里了。”   小孩子总是天真,伤害人的时候天真,关心人的时候也天真。苏悯没说话,商晋道:“都是小孩子,基本的善恶观都没有,你不能对他们太苛责。”   苏悯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道:“一群小崽子根本没有我弟弟可爱。”   那边男孩的妈妈过来,说愿意承担苏想住院的费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苏悯不缺钱,刚想出言讽刺两句就看见商晋的目光。   “怎么着?”   “先说好,” 商晋问道:“苏想要转学吗,如果不转的话,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   苏悯倒是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回去问了问苏想,苏想正跟小男孩玩呢,闻言摇摇头,“我不想转学。”   苏悯耸了耸肩,商晋道:“不打不相识,或许苏想能和他做朋友。”   苏悯撇撇嘴,显然不这么觉得。   商晋和苏悯最后仗势欺人,逼着那几个家长向苏想道了歉,饶是如此,苏悯也一肚子气,说以后可再也别遇见这样的人。 第10章   苏想出院之后没再参加夏令营,一方面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悯觉得,小孩子就是要玩的,学这么多东西就没意思了。   过不多久苏想生日,苏悯和商晋带着苏想去了游乐园。   苏悯见过苏想,苏父和徐小姐在游乐园的照片,他想,苏想大概会喜欢这个地方。   与苏想不同,苏悯很少来这里。小时候没有人带他来,后来跟着商晋,去的都是一些电玩厅之类的地方,再后来大一点了,就摸索着跑去酒吧,网吧。苏悯活这么大,竟然没有什么时候是适合去游乐园的。   天气很热,太阳跟个火球一样挂在天空中,偶尔吹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热意。   商晋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胸前挂着一个装饰的银色项链,苏悯穿的白色同款,两人站一块,吸引力呈指数级增长,路过的人免不了多看几眼。   苏想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热,在园区里面,跟一阵风一样跑来跑去。   苏悯热的受不了,拉住苏想,让他去坐旋转木马,自己跟着歇一歇。   旋转木马上,除了小孩子就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了。年轻的男女们坐在旋转木马上,粉色泡泡中夹杂着小孩子的笑声,是夏天特有的纯情。   苏悯看着手牵着手的情侣们,觉得肯定满手都是汗,也不嫌热得慌。   苏悯用宣传纸叠成扇子扇风,那边商晋回来,拎着两瓶冰可乐,他把一瓶冰可乐递给苏悯,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纸扇,扇的风呼呼的,还有几分潇洒,比苏悯的小破扇子有面儿多了。   “你哪来的扇子?” 苏悯问道。   “那边有人在卖,” 商晋道:“二十块钱一把。”   苏悯放下手里的小破扇子去抢他的纸折扇,“我要你这个。”   商晋让他扑了个空,“自己买去。”   苏悯不愿意挪出这块阴凉地儿,探着身子跟他抢,“我给你扇还不行嘛!”   商晋伸长了手,苏悯扒着他的胳膊,半边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夏天天热,不一会儿相贴的皮肤就腻腻的出汗,可苏悯还没有退开,好像不拿到扇子不罢休。   商晋一个愣神,扇子被苏悯抢走。但他并没有立刻退开,依旧挨着商晋,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力度倚着他。热量在两个大男孩之间来回传递,分不清谁的皮肤更热一些。商晋微微低头看了眼苏悯,没有说话。   扇面是纸质的,印着一些山水画,做的很粗糙,扇骨上还有没刮干净的倒刺。就这么一件东西,苏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多宝贝似的。   那边苏想从旋转木马上下来,跑到两人身边,苏悯拿扇子给他扇了扇风,问他,“你看我拿着扇子的姿势,帅不帅。”   苏想很给面子,使劲点了点头。   苏悯就乐了,撸了一把苏想的脑袋,领着他去下个项目玩。   游乐园逛了一整天,华灯初上的时候苏悯和商晋带着苏想去旋转餐厅吃饭,准备了蛋糕礼物给他庆生。   云典大酒店一共五十二层,旋转餐厅位于三十一层,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江城。各人眼中有各人的风景,商晋看到的是高楼大厦,繁华都市,苏悯看到暗沉沉的天和金属色的建筑,至于苏想,苏想还小,眼里只看得到三层大蛋糕。   吃完饭时间还早,苏想不想回家,苏悯想了想,带着他去了楼上的剧场,他记得这里的剧场会演一些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   好像里面有一场演出还没有结束,苏悯问工作人员,人家说下一场就是白雪公主的演出——其实苏悯更想看喜羊羊。   “里面现在在演什么?” 商晋随口问了一声。   “是芭蕾舞演出,” 工作人员道:“国际知名芭蕾舞团的巡回演出。”   商晋一顿,看向苏悯,苏悯的面色果然淡了下来。   三个人买了票,在一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等了不多会儿里面的演出就结束了,大门打开,人们走出来,纷纷讨论着演出的精彩。有些人激动的面色发红,对芭蕾舞演出赞不绝口。   苏悯三个人起身往里进,一错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克里斯 · 路德维希,或者说郑适。   郑适依旧一幅西方绅士的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的三件套,头发打理的很精致,食指上带着一枚宝石戒指。他是那些激动的人中的一个,但他表现的依然很内敛,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   他也看到了苏悯,并且朝他走了过来。   “你也是来看芭蕾舞的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哑,“那位舞者的身姿很美,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很出色的舞者。”   他一开口直接就提了苏悯的母亲,像是还没有平复心情。   苏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道:“不,我是来看白雪公主的。”   郑适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这才看见苏悯手边的苏想,眼睛里透露出很明显的厌恶。   苏想对于别人的恶意很敏感,下意识的往苏悯身边靠了靠。   郑适不想多看苏想一样,目光回到苏悯脸上,变得复杂,“你很像你的母亲,听说你也会跳芭蕾舞,想必你会成为很优秀的舞者。”   苏悯神色很淡,“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郑适继续道:“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我想,你应该替你母亲完成她的梦想。”   苏悯几乎是冷笑的看着郑适,“郑先生这么喜欢我妈,应该亲口说给她知道啊。正好中元节快到了,说不准我妈还记得你,愿意上来跟你说说话呢。”   郑适皱眉,“你太失礼了。”   苏悯更加失礼的翻了个白眼,拉着商晋和苏想走进去了。   看完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苏悯把苏想哄去睡觉,自己坐到厨房吧台边,拿了罐啤酒喝。   商晋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不开心?”   苏悯揉了揉眉心,“都怪那个郑适,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他毁了。”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推给商晋,“喝点?”   商晋看着啤酒,道:“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苏悯笑了一声,“去你的吧。”   商晋也笑,就着苏悯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啤酒微苦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些麦芽的香味。他看向苏悯,不自觉的看向他的嘴唇,苏悯的唇形是那种猫唇,两边微微下垂,到了唇角又以很小的弧度翘起,不笑的时候比笑起来还要让人心颤。   “我不喜欢跳舞。” 苏悯道。   商晋看向苏悯的眼睛,灯光不太明亮,映的苏悯的眼睛也看不分明。   “我很讨厌跳舞。” 苏悯的声音轻轻的。静谧的家里,他们两个人坐在一盏不刺眼的灯面前,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凳子上下来,赤着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舒展的身躯像是流动的湖水。他甚至没有换衣服,穿着那身休闲的宽松的衣服,轻轻舞动起来。   他跳的很好,十几年的舞蹈不是白学的,旋转的姿态,手臂的挥舞,少年柔韧的腰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他在地毯上跳舞,商晋仿佛能看到多年以前,小小的苏悯在顾婉严厉的目光中起舞,一边跳,一边哭,像美人鱼在刀尖上走路。   地毯的摩擦力太大,不太好旋转,苏悯踉跄了一下,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换成以往,顾婉手里的板子已经落在了苏悯的身上。   苏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没有顾婉了。   他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商晋冲他招了招手,苏悯走向商晋。   “跳得很好。” 商晋说。   苏悯重新坐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儿,道:“可我还是很讨厌跳舞。”   他趴在吧台上,撑着头,“一跳起舞,我就想起小时候的我。我不喜欢跳舞,可我还是要很努力的跳,我要努力的做到最好,以祈求她能多看我一眼。”   苏悯抹了一把脸,“我现在想想,我觉得我好恨呐。我那个时候,也太可怜太卑微了吧,我那个时候怎么就能这么贱呢。”   “苏悯。” 商晋的声音有些重,显然不喜欢苏悯这么说自己。   “我不想跳舞了,” 苏悯捂着眼睛,眼泪都从手指缝里渗出来,“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商晋没说什么,苏悯有一个过于痛苦的过去,并且他不是个擅长自救的人,救不了小时候的自己。   任何人都救不了过去的自己。 第11章   夏天过得很快,开学苏悯正式步入高三。   商晋和他打电话,问他怎么样,学习费劲不费劲,以后要考什么学校,问他最近吃了什么,瘦了没有,问他最近有没有出去玩,跟谁,去了什么地方。   商晋其实不想问这么多的,可他就是想知道,有时候也觉得问得多了苏悯会烦,但下一次两个人打电话,商晋还是会问。   “你好烦呐,” 苏悯果然道:“问的好多。”   商晋的语调中有些不开心,“我不能问吗?”   “可以可以——” 苏悯拉长了调子,很无可奈何。   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近况说给商晋听,学习还可以,有个大神同学帮忙辅导他,不是颜青。学校的饭有些吃腻了,每天在餐厅转悠也不知道吃什么,前几天去看了一场演唱会,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新认识的朋友,商晋捻了捻手指,问道:“新男朋友?”   苏悯在电话笑说,不是的,就是朋友。他拉长着嗓子,声音里满是笑意,“不是你说的嘛,高三了,要好好学习。”   “你也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的。” 商晋说道。   苏悯的声音透着些惊讶,“我这还不算事事都听你的吗?我有哪件事没听你的?你好不讲道理。”   颜青的事你就没听我的。商晋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颜青跟苏悯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再说,显得多小气。最后商晋只好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你一定不会听我的,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   “这是你自己觉得的,可不是我这么做了的。” 苏悯笑起来,“下次你可以试试,看看你说的话我听不听,我绝对比你想的要听话。”   电话挂断,商晋耳边仿佛还留着苏悯带笑的声音,他几乎想象得到苏悯的样子,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当得上色如春花四个字。   苏悯和商晋的生日都在农历一月,而这个新年和生日必然不同以往,因为苏悯在生日那天可以正式拿到苏父的遗产,拿到苏父的存款,房产,收藏,以及最有价值的苏氏集团的股份。   苏悯成年那一天,在江边的一套别墅里举办了宴会,到场的除了圈子里的人,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外面下着雪,屋子里面的灯光映着纷飞的白雪,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很快消失不见。   李秋穿着晚礼服,一条单薄的丝绸裙子,外面裹了件羽绒服。她从车上下来之前,把羽绒服脱掉,精致的小羊皮底的高跟鞋踩在雪地里,姿态却不因为寒冷而瑟缩。   她交代助理去停车,“一定要小心,要是不小心剐蹭了哪辆豪车,赔不起的知不知道?”   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被李秋说的简直大敌临前,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李秋深深呼出一口气,往别墅里面走去,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一些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宴会厅里暖和的多,空气中玫瑰花香交织着酒香,哪怕不喝酒也有三分醉意。   李秋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悯,比起之前那次采访,他这次显然是打扮过的,做了造型,修饰了五官。少年的身躯因为穿着西装而挺拔不已,那张秾丽的脸更加的夺目,变成了一种锋利的,几乎能割伤人的漂亮。   她上去跟他打招呼,苏悯很客气,他不说话的时候实在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这样的场合,商晋当然也在。李秋看向他,他比苏悯高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不用像苏悯那样紧绷着一张脸以保持气势。他只站在那里,哪怕姿态很随意,也绝对不会让人忽视。   李秋跟他打完招呼,自己去找相熟的人说话了。   苏悯是人群的中心,李秋眼看着一个又一个苏氏集团的董事跟他说话,每次说完,苏悯的脸色就又冷一分。   他们都是为了苏悯手上的股份,各自在苏悯面前表示一下与苏悯父亲的感情深厚,再说一下管理公司的艰难,最后表示愿意出一个大方的数字接过这个烂摊子。   商晋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低声问苏悯,“怎么样?”   苏悯觉得有些闷得慌,他道:“我应该直接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省得他们一趟一趟的来找我。”   商晋轻笑一声。   他们两个在这边说小话,那边薛宜宸过来了,她穿着一条暗红色的天鹅绒的裙子,胸前戴着红宝石项链,一举一动透露着独有的风情。   “苏苏,生日快乐呀。” 薛宜宸嘴角含笑,看着苏悯。   苏悯站直身子,“谢谢宸姐。”   薛宜宸喝了一口酒,并没有立刻就走开,问道:“你手里的股份,打算怎么处理呀?”   苏悯微愣,他知道手里的股份肯定不止集团的董事想要,但薛宜宸这么问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悯想了想,不自觉的看向商晋,薛宜宸也看向商晋,“怎么,你叔叔也有这个打算?”   商晋抿了一口酒,道:“我不大清楚,不过即便我叔叔有这个打算,这个项目也不是我负责。”   薛宜宸挑了挑眉,看向苏悯,“苏苏,姐姐不糊弄你,除了商晋他叔叔,估计谁也不能一下子全买下来。你要是跟他们商家做生意,我无话可说,但要是没这个打算,那你多少给姐姐留一点,价格方面好商量。”   “薛家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公司的董事听到了薛宜宸的话,过来道:“这是我们集团内部的事情,你想干什么?”   薛宜宸面不改色,“钱叔叔,这话就不对了,股份是苏苏的,苏苏想卖给谁是他的自由。再说了,有哪条法律规定,苏苏的股份只能卖给你们苏氏集团的股东了?”   钱董事说不过薛宜宸,只好看向苏悯,“你也可要想明白,这是你爸一辈子的心血,要是毁在了你手里,你哪有脸见你爸!”   苏悯就不乐意跟这些人打交道,一个个的觉得自己是他的长辈,总想教他两句。连股份的事也是这样,钱董事想要股份,还要做出一副自己吃了亏,苏悯占了便宜的模样。   一边另一个董事看得出苏悯面色不太好,上来打圆场,“苏悯呀,你别嫌你钱叔叔说话难听,他也是怕你做错事。你呀,年纪小,不懂事。不是说谁跟你关系好谁就是好人了,你得听得进去大人的话,知不知道。”   苏悯嘴角动了动,商晋看得出,他是想骂人了。   “话是这样说,” 商晋慢悠悠道:“只是苏悯家里的大人都死绝了,凡事自然得靠自己拿主意了。”   那几个自称是苏悯家大人的董事面色难看了一瞬,薛宜宸在傍边接话,“是呀,苏苏,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学着自己拿主意了。别老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的话,谁知道他们是想教你还是先害你呢。”   苏悯没说话,薛宜宸和这几个董事针锋相对着,谁也不让谁。她不愧是薛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对上这些商海里沉浮了多少年的老狐狸,气势上,竟然半点也不虚。   苏悯和商晋悄悄的转移阵地,苏悯换了杯果汁,问商晋,“你叔叔也想要股份?”   商晋道:“是有这个打算,这是一块肥肉,就是他自己不缺,也不能落进对家嘴里。”   苏悯若有所思,商晋道:“你不要因为我有什么顾虑,我并不赞成把这些股份卖给我叔叔。”   “为什么?” 苏悯问。   商晋摇晃着酒杯,“我叔叔对你家的公司没兴趣,他拿到了股份,不会继续经营你家公司,而会最大限度的变现。你家的公司可是这个行业里的翘楚,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不可惜吗?”   不过要是让商晋自己觉得,苏氏集团还是大有可为的,谁拥有了苏氏集团,谁就在这个行业里拥有了极大的优势,而互联网本身就带着前瞻性,这之间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商晋想了想,又放下,他和他叔叔的理念不一致,自然是谁的钱多谁就拥有话语权了。   宴会到很晚才结束,客人走了之后,苏氏集团的董事又停留了好一会儿,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想要苏悯手里的股份,不在人前的时候几乎撕破脸,当着苏悯的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苏悯的那个伯伯赵弘盛,得知苏悯要卖掉股份之后很失望,早早的就离开了宴会。薛宜宸在走之前又来见了苏悯一面,她说她看得出来苏悯的这几个叔叔伯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苏悯不能把股份卖给他们。但如果卖给集团之外的人,要顾虑的就更多了,不如卖给薛宜宸。   “咱们自小长大的情分在,姐姐不会坑你。” 薛宜宸整理自己的衣服,“价格方面也绝对让你满意,你可要好好考虑。”   一直到深夜,苏悯才把那几个公司董事送走。天太晚了,外面还下着雪,苏悯跟苏想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今晚不回去住了。   苏悯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商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端了杯蜂蜜水给苏悯。   苏悯接过,挂断电话在沙发上坐下,扯了条毯子披在身上,小口小口的喝蜂蜜水。   这个时间,别墅已经没人了,三楼就只有商晋和苏悯两个人,客厅开了盏暖黄色的灯,带着特有的安静浅淡的氛围。   苏悯喝完蜂蜜水,长长的叹了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商晋坐在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事情都会过去的。”   苏悯依然恹恹的,商晋就笑道:“还没有恭喜你,成为江城富豪榜上最年轻的人。”   苏悯被他逗笑了,“还有这么个榜呢?那你在哪儿啊?”   “我?” 商晋道:“我怎么能跟苏大少爷比呢,我连榜都上不了。”   “那这个榜有什么意思。” 苏悯收拾了心情,问道:“你学校是不是快开学了?”   商晋点点头。   “你生日怎么办,不在这里过了?” 商晋的生日在正月二十二,那时候学校已经开学了。   商晋并不在意,“一个生日而已,我担心的是你,要不要我陪你把股份的事情处理了再回去。”   “不用,” 苏悯默了默,“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   商晋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悯起身,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他披着毯子回到沙发上,把文件递给商晋。   商晋打开,发现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最后面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苏悯,一个是商晋。苏悯的那个地方已经签好了名字。   商晋看向苏悯,苏悯的眼睛在暖黄色的光中不再锐利,他轻声道:“送你了。”   商晋嘴角蠕动两下,道:“我回去跟我叔叔谈谈,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价格。”   苏悯拢了拢毯子,“是给你的,不是给你叔叔的。”   商晋抿了抿嘴,“我没有那么多钱。”   “送你的,不要钱。” 苏悯道:“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这东西,就充个数吧。”   商晋垂下眼看着股份转让协议,道:“苏少爷真是财大气粗了,这东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你当然是不一样的。” 苏悯声音轻轻的,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显出一种温柔。   商晋还想再说什么,苏悯抬起眼,笑了笑,道:“你别推辞了,我爸留下的钱够我和苏想挥霍一辈子的了,要再多的钱没什么意思。反倒是你呀,大野心家,有了苏氏集团,你是不是就有施展的地方了?”   “可是 ···”   苏悯忽然倾身抱住了商晋,他还穿着那身西装,沾满了各种香水和酒水的味道,但商晋不觉得难闻,他像是被那味道蛊惑了,一下子定在原地。   苏悯抱着商晋,把脑袋放在商晋肩膀上,像是带着十万分的不可说的依恋。   “我跟你,我们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苏悯道:“我们才不要分的那么清楚。” 第12章   苏悯把苏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商晋,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城上层社会的圈子,成为这个春天,圈子里的第一波谈资。   薛宜宸打电话来问苏悯,彼时苏悯正在写卷子,书桌上堆满了卷子和资料。电话响起来,苏悯看了一眼,接通。   “听说你把股份卖给了商晋?”   苏悯转着笔,“不是卖,是送的,生日礼物。”   薛宜宸显然没有想到,震惊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   苏悯把手机放在一边,随手在试卷上勾划了选项,“千金难买我乐意呀。”   过了一会儿,薛宜宸冷静下来,道:“商晋可真是个人才,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他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转眼就白捡了这么大的馅饼,真让人羡慕。”   薛宜宸希望落空,阴阳怪气两句也难怪,苏悯哼笑一声,道:“那可不,商晋就是聪明啊,不过他现在拿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可别想着撬墙角。”   谁想撬墙角了?薛宜宸翻了个不得体的白眼,“我不稀罕!”   苏悯乐呵呵的挂断电话,翻着卷子对答案。   除了薛宜宸,苏氏集团的董事们显然更激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到苏悯的手机上,苏悯也不挂断,把手机的铃声当背景音乐,埋头做题。   商晋端着水果敲了敲门,也不等苏悯出声,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谁的电话?” 商晋问道。   “还能有谁。” 苏悯瞥了一眼手机,伸手从果盘里挑樱桃吃,“你呢,没人给你打电话吗?”   “有,” 商晋道:“我爸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利用咱俩的感情在你情绪脆弱的时候哄着你做了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苏悯咯咯的笑起来,“你爸说的还挺委婉的。”   商晋继续道:“还有我叔叔,我叔叔不大乐意。”   “白捡了个公司,他还不乐意?”   商风肃当然不乐意,他觉得苏悯用股份套住了他家好侄子,让商晋替他管理苏氏集团,心地十分险恶。为此,远在国外的商风肃特地打电话来问商晋。   “不要被那个小子骗了,” 商风肃道:“他只是想骗你替他管理公司。那个苏悯,用一点股份就要我侄子替他卖命,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商晋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道:“苏悯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了,我不花一分钱得到苏氏集团,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有公司让你继承,要他家的干什么?”   “这可不像一个商人应该说的话。” 商晋把手机放在一边切水果。   商风肃道:“正是因为我是商人,我才知道什么是利益最大化,苏氏集团固然是块肥肉,但我也不能用我亲侄子来换。”   商晋失笑,“叔叔,苏氏集团又不是盘丝洞,你说的好像我一去不回了一样。”   “不是盘丝洞,也是女儿国,苏悯不是小蜘蛛精,也是女儿国国王,你迟早栽在他手里。” 商风肃跟侄子说不通,怒而挂断了电话。   商晋一点也不担心商风肃生气,他把这事跟苏悯说了,苏悯笑得前仰后合。   商晋放下果盘,拿走了苏悯的手机。   “干嘛?” 苏悯问道。   商晋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动,商晋冲他挥了挥,“你既然把股份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事了,之后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苏悯撑着头,含笑看着商晋,“我觉得你叔叔说的没错,那些股份换了一个你,再划算不过了。”   这边苏悯和商晋各忙各的事,那边薛宜天几个人约着去了滑雪。他们包了场,也没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他们几个相熟的。平简带了他的小情儿,左乐和的堂妹也跟着过来了。   薛宜天玩过一轮回来休息,顺道给商晋打了电话。   左乐和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问道:“怎么着,来不来?”   薛宜天摇头,“他现在忙着接手苏氏集团,没空出来玩。”   平简一边拆护具,一边在椅子上坐下,“苏苏啊,真是有魄力,这么大笔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我老姐都好几天没有好脸色了。” 薛宜天起身拿酒杯倒了酒,回来分给平简和左乐和。   平简笑道:“要不怎么说商晋命好呢。”   左乐和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瞧你酸的。”   但凡圈子里总要分出个等级,像商家苏家薛家左家,都是圈子里顶尖的。这其中,商家苏家是后起之秀,薛家左家是老牌豪门,薛家因为有薛宜宸这个继承人而略胜一筹。左家人口众多,兄弟姐妹一大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是圈子里有名的乱。相比之下苏家人就很少了,苏父一死,连个接班的都没有。   至于平简,他本家在京城,但他却常驻江城,名义上说是管理江城的分公司,实际上跟被放逐也差不多了。   “我酸什么了?大家都是好哥哥,怎么有好事苏苏就想着商晋。” 平简摇晃着酒杯,笑道:“那可是一整个苏氏集团,你敢说你不心动?”   “那能一样吗?苏苏跟商晋什么交情,跟咱们什么交情?” 薛宜天道。   平简抿了一口酒,垂着眼睛笑:“他跟商晋什么交情?”   薛宜天一顿,看了看左乐和,又看看平简,“你什么意思?”   那边平简的小情儿回来了,很娇蛮的样子,要平简跟他一块去玩。   平简放下酒杯,拍拍他的腰算是哄他,回复那两人道:“我什么意思?我酸了呗。”   说完,平简就起身出去了。   薛宜天和左乐和对视一眼,左乐和耸耸肩,没说什么。   苏悯高中的课程很紧,距离高考只剩一百多天,苏悯跟所有的高三学生一样,早出晚归,刷题刷的昏天黑地,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憔悴。而商晋,他一头扎进苏氏集团的事情里,跟苏悯一样忙的脚不沾地。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得少了很多,偶尔晚上回来两个人碰见,略微聊了几句便各自休息了。   苏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商晋接手苏氏集团的路不太好走,他听说商晋的叔叔商风肃对于商晋接手苏氏集团的事情很不赞同,而商风肃的态度也影响了圈子里一些观望的人。   商晋尽量对苏悯表现的游刃有余,他现在还不懂得示弱的好处,只想要在苏悯面前保持住自己的光环。   三月底苏悯第四次模拟考试,考完之后学校放假休息两天。他白天陪着苏想玩了一会儿,晚上一个人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一边写卷子一边等商晋。   花瓶里错落有致地插着几支白玫瑰,淡淡的香气弥漫着。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玄关的门打开,商晋回来了。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浑身的酒气,虽然没有醉,但是眼圈有些红。   商晋关上门,转过身扯了扯领带。他没想到这会儿苏悯还在客厅,看见他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苏悯拿着笔,看了看商晋,“你还好吧。”   他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些抱歉,扔给了商晋一个烂摊子。   商晋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道:“还行。”   苏悯从地毯上起来,问道:“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商晋揉了揉眉心,“好。”   苏悯穿上拖鞋去厨房了,他打开厨房的灯,冲外面的商晋道:“你先洗把脸吧,我这边马上就好。”   苏悯煮了些小馄饨,薛宜天出海海钓,带回来一堆海鲜,苏悯白天的时候处理了两只大龙虾,虾头熬了汤,虾肉包了馄饨。   两只白瓷碗里各放了点生抽和白胡椒粉,苏悯这碗还要加点醋和辣椒,馄饨煮好捞进碗里,浇上一勺汤,皮薄馅厚,晶莹剔透的。   商晋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清醒了不少,苏悯把碗放到厨房吧台上,他就跟个少爷似的坐下了。   苏悯把勺子放进他碗里,“你还真不客气。”   商晋没说话,自顾自的吃东西。   勺子与碗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苏悯问商晋,“公司怎么样?”   商晋抬头看向苏悯,苏悯道:“说给我听听呗。”   商晋想了想,道:“还不错,最近刚好有一个大项目,是和上面合作的,办成了的话不仅能挽回苏氏集团早先的损失,利润也相当可观。”   苏悯挑眉,“这么好?”   “只有一个问题,” 商晋道:“需要一笔投资,一笔很大的投资。”   苏悯哑然,他的手无意识的摆动了两下,“我能帮你什么?”   商晋吃完最后一个小馄饨,道:“明天早上给我做早饭吧,好久没吃你做的早饭了。”   苏悯心里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吃你个头!”   他把馄饨吃完了,撂下碗站起来,“把碗刷了。”   商晋哭笑不得,起身去刷碗了。   第二天商晋睡了个懒觉,推门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充满了饭香。苏悯做了海鲜粥,海参瑶柱扇贝龙虾一股脑扔进去煮,煮的粘稠软烂,满口鲜香。 第13章   转眼到四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苏悯和商晋一起去找了赵弘盛。   赵弘盛已经退休了,他不住在市区里,住在郊区,仿江南风格的园林式建筑。白底黑瓦的墙,墙角横伸出来几条花枝,十分的诗情画意。   苏悯和商晋走到门口,黑漆漆的大门,两边柱子上还写着对联。苏悯摁了门铃,没一会儿,里头出来个人给他们打开了门。大门正对着影壁,一边是走廊,他们跟着这个穿西装戴墨镜的保镖,沿着走廊往里边走。   赵弘盛还是一身唐装,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却很锐利。苏悯与他寒暄两句,他面对苏悯的还是还算慈祥,叫苏悯在这里随便逛。   商晋与赵弘盛去书房了,这是他们今天来找赵弘盛的目的。苏悯不知道赵弘盛能给商晋多少帮助,愿不愿意给商晋帮助,不过他们总得来试试。   赵弘盛的园林别墅十分雅致,山石花草,还有假山和小池塘。苏悯穿过月亮门,走上小石桥,桥下是潺潺的流水,还有各种颜色的锦鲤。苏悯在石桥栏杆上找到了装鱼食的小瓷碗,他撒了一把鱼食下去,顿时一大群鱼来争夺,还有几条都跃出了水面。   苏悯看乐了,一把一把的往下撒鱼食。   “鱼不是这样喂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苏悯看去,竟然是郑适,他还是一副绅士的模样,蓝眼睛注视着苏悯。   “你怎么在这儿?”   郑适缓步走上石桥,道:“赵弘盛是我的老师,我回国,当然应该来拜访他。”   苏悯顿了顿,这事他不知道,但是郑适当年是苏母的追求者,认识赵弘盛也不奇怪。   “鱼不能这样喂,” 郑适从苏悯手中拿过鱼食,“太闹腾了,而且没有美感。”   苏悯才不关心鱼怎么喂呢,他离郑适远了点,就想转身离开。   “听说苏氏集团最近在准备一个大项目。” 郑适抓了点鱼食,慢慢的撒在水面上。   苏悯停住脚步,看向郑适,“你什么意思?”   “或许我可以帮你。” 郑适道。   苏悯眉头皱起来,“用不着。”   “你这么相信商晋?” 郑适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那个年轻人很有潜力,但毕竟太年轻了。”   苏悯有些戒备的看着郑适,郑适笑了笑,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苏悯不喜欢郑适这样说话似是而非的人,他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他回到正厅,商晋刚好从书房出来,苏悯赶紧走上前,商晋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苏悯明白这次与赵弘盛的见面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他心里很失望,但还是和商晋一起,很有礼貌的道别离开。   商晋把苏悯送回家就去公司了,苏悯回来陪苏想,大概就是两个人一个玩积木,一个玩手机。   下午的时候苏悯受到了一个快递,盒子包装的很精致,打开来看,黑色的丝绒上放着一整套蓝宝石首饰,华丽又璀璨。   苏悯皱起眉,拿起一边的卡片,卡片上用德语写了 “献给我的阿佛洛狄德”,一边还放着一张云典酒店的房卡。   “有病。” 苏悯把卡片扔进盒子里,准备拿去扔了,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把这盒东西拿回房间了。   商晋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苏悯交代苏想不能告诉商晋,苏想很听话。加上商晋那么忙,也没有时间发觉这些细枝末节。   大概一个月之后,商晋忽然得到了一笔投资。   苏氏集团拥有一整个大厦,四十七层是总裁办公区域。办公室很宽敞,办公桌,书架还有沙发,一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俯瞰金融街的车水马龙。这个办公室原本属于苏父,商晋接手之后只简单装修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整个翻修。   眼下他手里拿着一份企划案,有些想不通,“郑适怎么忽然给我们投资了?”   助理杨奇以及项目组的其他人都很激动,这笔投资解决了他们当前的大难题。   商晋问杨奇,“仔细看过合同了吗,有没有问题?”   杨奇回答:“合同审过好几遍,绝对没有问题。”   项目组的其他人看商晋的神色,犹豫的问道:“老板,这笔投资有什么问题吗?”   商晋摇摇头,恢复他平日里的神色,笑道:“没什么,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请客,犒劳犒劳大家。”   项目组的成员这才放下心,纷纷笑着说谢谢老板。   他们都出去了,杨奇还没走。   商晋将合同从头翻到尾,问杨奇,“郑适那边是什么情况?”   杨奇早就调查过郑适的背景,他现在是德国一个老牌豪门的掌权人,但他们那个家族人员很多,勾心斗角特别的乱,郑适掌握不了太庞大的家族,影响力日益下降。有人说他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在国内置办些产业,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样说的话,他给咱们投资也很正常。”   商晋点点头,似乎是被说服了。   杨奇刚要拿文件出去,忽然听见商晋问道:“苏悯这段时间怎么样?他跟郑适有来往吗?”   杨奇愣了愣,“我马上去查。”   没等杨奇查出什么结果,商晋先接到了薛宜天的电话。   “还在忙吗?” 电话那边薛宜天的声音有点奇怪。   “嗯,” 商晋应了一声,把电话放在桌子上,整理桌上的文件,“怎么了,有事?”   “没,” 薛宜天那边犹豫了一会儿,“苏苏呢,他也忙?”   “苏悯忙着考大学,比我还忙呢。”   薛宜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商晋,你可别忽悠我,我昨天明明看见苏苏从云典酒店走出来。你老实跟我说,你不会对苏苏下手了吧!”   商晋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你在云典酒店看见了苏悯?”   “是啊,” 薛宜天道:“那会儿大晚上的,都有十一二点了吧,我看见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出来...... 商晋,你说实话,是不是你?”   “不是我。” 商晋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薛宜天噤声,过了一会儿又嘟囔,“难不成苏苏又交新男朋友了?”   商晋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商晋回到家的时候苏想刚放学,正趴在客厅做作业。   “你哥回来了吗?” 商晋问他。   苏想摇头,苏悯九点半下晚自习,现在怎么可能回来。   商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苏悯的房间。   苏想啪嗒啪嗒的跟着他,见商晋一点不犹豫的打开了苏悯的房门,苏想想拦又不敢拦,一张脸纠结成了一团。   苏悯的房间很干净,至少明面上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商晋扫视了一圈,走到衣柜前。   在他打开衣柜之前,苏想终于鼓足了勇气,“商哥,哥哥不让别人动他东西的。”   商晋低下头看了眼苏想,苏想现在还是个孩子,以为翻个衣柜就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了。等到以后,他知道商晋往苏悯手机里装定位,往苏悯家里装摄像头的时候,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呢。   商晋摸了摸苏想的脑袋,“商哥不是别人。”   说着,商晋打开了苏悯的衣柜,那个包装很漂亮的黑色盒子就静静的放在衣柜最下面。   商晋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还是那一套蓝宝石首饰,数不清的钻石拱卫着深邃的蓝宝石,璀璨夺目。一边还随意放着一块银色的怀表,商晋拿起怀表打开,怀表里装了一张小相片。   那是苏悯,但又不像是苏悯。相片里的人穿着中世纪繁复的女裙,头发盘着,面前蒙着一层淡淡的纱。他细长的脖颈上带着蓝宝石项链,耳朵上带着蓝宝石耳环,微微侧着身,冷淡的看过来。   商晋目光微冷,周身的气息让苏想都有点不敢靠近。   商晋合上怀表,“啪嗒” 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悯晚上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商晋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   苏悯看见他,动作略微顿了顿,“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嗯,” 商晋头也没回,“投资的事情解决了。”   苏悯笑了,“好事儿!”   苏悯扔下书包,坐在商晋旁边,看样子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商晋看了眼苏悯,忽然问道:“耳朵怎么了?”   苏悯下意识的去摸耳朵,刚摸到就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我前几天打了耳洞,有点发炎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商晋声音淡淡的,起身拿了碘酒来给苏悯消毒。   苏悯挺直了身板让商晋给自己消毒,碘酒消毒可疼可疼了,苏悯聚精会神的感受着自己的耳朵,猝不及防听见商晋开口,“今天不用去云典了?”   苏悯一激灵,立即看向商晋,商晋也在看着他,黑沉沉一双眼。   苏悯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了。”   商晋嗤了一声,语气很冷,“苏少爷瞒得好,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苏悯的耳朵因为疼痛而发红,他小心的摸了摸耳朵,语气故作随意,“我这不是想着,帮帮你。”   “用这种方法?” 商晋凉凉道:“帮我还是羞辱我。”   “差不多行了,” 苏悯道:“你要是不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拿到了投资,不是皆大欢喜吗?”   商晋把蘸着碘酒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悯,“可现在我知道了。”   “所以皆大欢喜变成了一场闹剧。” 苏悯小声嘟囔。 第14章   苏悯与商晋吵架了,确切的说,是商晋单方面开始了对苏悯的冷战。   早上苏悯特地做了商晋爱吃的小笼包,弄了五六样配菜。商晋愣是一眼都不看,直接出门了。   苏悯气得不轻,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早餐,撑得他想吐。   在苏悯与商晋的关系中,明面上,苏悯性格嚣张,似乎要商晋多做退让容忍他。但实际上,苏悯是不敢惹商晋生气的,因为商晋真的生起气来,苏悯就是道一百八十遍的歉也没有用。   商晋的办公桌上,添了个古董台灯,浅色云母的罩子,台灯底座是好几个长翅膀的小天使。   杨奇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商晋办公桌上,道:“这是苏悯先生送来的,说是向您道歉。”   商晋看了眼那个古董台灯,这件东西估计是苏悯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庆祝商晋拿到投资。但是事情败露了,他又把这件东西拿来向商晋道歉。   讨好卖乖这种事做起来倒是顺手。   商晋重新看回手里的信封,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照片。每张相片上都是苏悯,穿着各种各样女装的苏悯。   中世纪华丽的礼服,宽大的裙摆,璀璨的首饰,一样一样的装扮在苏悯身上。苏悯神色很淡,有些照片被处理过,线条变得柔和,趋向女人。   商晋大概明白了郑适对苏悯做的事,他将苏悯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用这种方法怀念苏悯的母亲。   所以照片里,苏悯大多背对或者侧对着镜头,只露出雪白纤瘦的肩背。偶尔有几张正对镜头的相片,少年感跟锋利感就十分的明显,绝不会让人错认成女人。   商晋一张一张看过去,“只有这些吗?”   “还有一些已经裱好的画,放在了你的休息室。”   商晋画了大力气从郑适手中抢回来这些照片,同时也将郑适得罪死了。林奇犹豫的问道:“郑适的投资......”   商晋将照片重新装进信封里,道:“我本来也不打算用郑适的投资。”   商晋一向冷静自持,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任性时刻。   林奇不说话了,他完全相信他老板的能力,只是稍微有亿点点担心自己的工资。   林奇出去了,商晋拿着信封走进休息室。不同于办公室的简洁,商晋的休息室完全按照商晋喜欢的风格来,每一件东西都有点说头,但不显得堆砌,只透露出俩字,讲究。   大大小小的画框倚在单人沙发边,商晋将蒙着画的布掀开,每一幅都是苏悯的个人像,背景大多是深色的沙发或者窗台。苏悯穿着各种各样华丽的衣服,但都带着同一套首饰。   林奇将这些画送来的时候,是按照时间排好的,每一幅画都是郑适亲自画的,右下角落了他的名字。   当商晋一幅一幅看过去之后,画中的苏悯由最初的女人形象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他自己。   商晋目光落在最后一幅画上,那是最大的一幅画,一人多高,几乎是等身像。商晋将画布掀开,猝不及防对上苏悯的眼睛。   那完完全全是苏悯的眼睛,冷淡,锐利,好像能扎进人心里,再高贵优雅的装扮也藏不住他皮相下面张牙舞爪的心。   商晋凝视着这幅画,几乎是一寸一寸的看过去。苏悯的一只耳朵因为带了过重的耳环而拉扯出了一点血迹,醒目的点缀在蓝宝石的上方。   商晋着魔了一样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一点点红。在这个时刻,他凝望着画上的苏悯,跳动着的心脏迫不及待的挣脱身躯的束缚,落在他的小王子身上。   苏悯今天回去的早,他跟老师请了假,专门腾出时间打算哄哄商大少爷。   苏想趴在水池边,看着苏悯往水池里倒出好几条鱼。鱼不大,比苏悯手掌长一些,鱼腹亮黄色,还挺好看。   “这叫黄辣丁,” 苏悯一边处理鱼一边道:“给你炖个汤喝好不好?”   苏想点点头,十分期待。   清洗干净的黄辣丁先用油煎一煎,然后加开水煮到汤色微白,然后加豆腐继续煮,出锅的时候鱼肉软烂,汤色浓白鲜美,味道是一绝。商晋很喜欢这个汤,不过他只喜欢野生黄辣丁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的舌头怎么长的,苏悯觉得差不多的东西,商晋偏偏能给你列出一二三四五条不同来。   这倒是很商晋风,他喜欢的东西,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高大上的还是接地气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费事儿。   “所以说,你商哥就是难伺候。” 苏悯看着汤的火候,嘀咕道:“希望商晋喝了我的汤赶紧消气。”   苏想仰着头看苏悯,问道:“哥哥,要是商哥还不消气怎么办呢?”   苏悯一顿,面色沉重道:“那我只能炖个佛跳墙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炖佛跳墙?” 商晋的声音凉凉的,从背后穿过来。   苏悯回头看,商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拿着杯水,看穿着围裙的苏悯。   苏悯看见商晋,颇有些讨好的样子,“你回来啦,我马上就把饭做好了。”   商晋让苏想回房间写作业,自己则走进厨房,像是要给苏悯打下手的样子,“还有什么要做的?”   苏悯怀疑的看着他,“你会做饭吗?”   “只是给你打下手。” 商晋强调。   苏悯只好拿了几个番茄给他,让他切一切做个糖番茄。   商晋拿起刀切番茄,苏悯在一边看着,问道:“不生气了?”   “我哪有脸生你的气,” 商晋声音淡淡,“说白了,是我没用,才让你这么担心我。”   “可别这么说,” 苏悯赶紧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想着能让你轻松一点。”   商晋看向苏悯,苏悯有些小心的看着他,他这个时候并没有画中那么的冷淡高傲,反而显得有一点温柔。   商晋轻轻笑了,“我知道。”   他这个样子肯定是不生气了,苏悯感受到商晋情绪的变化,也变得轻松了很多,“行,我再炒个辣子鸡,马上就能吃饭了。”   今天的晚饭全是苏悯做的,黄辣丁炖豆腐汤,辣子鸡,清炒螺片,还有商晋的糖番茄。   苏悯端着汤到餐桌边,叫商晋和苏想来吃晚饭。   苏想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苏悯给他盛了一小碗,道:“快尝尝,你哥我可不轻易下厨,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啦。”   苏想舀了一勺汤,小口尝了尝,被烫得直吐舌头。苏悯笑的前仰后合,忽然对上商晋的眼。   商晋一直在看苏悯,从回来目光就没有离过他身上。   “怎么了?” 苏悯看了看自己,“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商晋摇头,道:“我有话对你说。”   苏悯兴致勃勃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苏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自己没话说的话有点不合群似的,“我也要说,我也要说!”   苏悯点头,道:“你要说什么?”   苏想晃了晃脑袋,“我这一星期又拿到了三朵小红花!”   “棒!” 苏悯很捧场。   商晋看着他们两个闹,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他问苏悯,道:“该你了,你要说什么?”   苏悯含笑的眼睛看着商晋,“我交新男朋友了,我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   商晋眼中的笑意似乎在一瞬间冻结,鱼汤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苏悯的样子,一瞬间,苏悯像是在迅速离自己远去。   “你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商晋微微摇头,这个时候他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丝破绽,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什么。”   他伪装的太好,以至于苏悯看了他两眼,没看出来他到底怎么了。   商晋低下头喝汤,苏悯与苏想说说笑笑的,一切都平静而自然。   一颗心有多少重量呢?商晋想,一颗心太轻了,轻到当它落在苏悯身上的时候,苏悯毫无所觉。   商晋抢走了郑适的画,郑适除了撤资没有别的反击,反而很快回德国去了。商晋或许能猜到其中的缘由,他为怀念顾婉而作画,最后却在画纸上完完全全的呈现出苏悯的样子,满腔深情何其讽刺。   在苏悯高考之前,商晋凭自己拿到了他需要的投资,苏氏集团瞬间从大厦将倾重新变得炙手可热。商晋坐稳了苏氏集团总裁的位子,开始了他商业帝国的第一步。   六月后,苏悯高考结束,一整个夏天都和他的新男朋友腻在一起。他的初恋颜青来找过他,落寞的注视着苏悯与他男朋友一起离开。   当时商晋站在二楼看着这种情景,心想自己永远不会成为颜青这样的角色。   进了大学,苏悯与他男朋友分手,据说闹得很不好看。本该上一所大学的两人不欢而散,他男朋友直接出了国。   此后九年间,苏悯身边一直没有断过人。大多数是苏悯主动追求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那些对他爱答不理,冷冷淡淡的高岭之花。当他们为苏悯而臣服之后,苏悯反而没了兴致。   各种各样的男人来到苏悯身边,很快又被苏悯抛在身后,其间不乏歇斯底里甚至出手报复的。但是谁都留不住苏悯,苏悯就是苏悯,自由的,浪漫的,叫人又爱又恨的苏悯。 第15章   天气很不错,阳光从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大半个房间都是明亮的。   苏悯从宿醉中醒来,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   他缓了一会儿,一下子清醒过来了。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大床,苏悯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宽松的衬衫因为他的动作而露出漂亮的锁骨。   房间里没有人,苏悯往窗外看了眼,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苏悯赶紧下了床,光着脚去开门。拧了两下门没有拧动,这门从外面锁住了。   苏悯抓了两下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干净的一张脸。比之九年前,苏悯还是有不少变化,他变得成熟了,也脱去了少年时代雌雄莫辨的美。现在的他依然是漂亮的,多情的桃花眼,形状姣好的鲜艳的唇,是独特的男人的漂亮。   苏悯拿过外套翻找,证件什么的都不在了,但是手机还在。苏悯大喜过望,立即给商晋打电话。只是电话还没拨通,门忽然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手里端着早饭,看见苏悯醒了,轻轻笑道:“你醒啦。”   苏悯看着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他神色自若的把手机藏在身后,道:“是你啊。”   男人叫韩卓,是苏悯某一任男朋友。韩卓也是出身豪门,气质谈吐都很不错。他跟苏悯是在一次旅途中认识的。苏悯与他的相识称得上一场艳遇,在寒冷的莫斯科,两个长相不俗的东方面孔相约游荡在陌生的城市,是可以拍一部文艺爱情片的程度。   很可惜,那场为期三个月的旅程还没结束,苏悯就被商晋叫回去了。临走时,两人分手,韩卓伤感的说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苏悯。   苏悯大笑着告诉他,很多人都是如此。   回到江城苏悯才知道商晋急匆匆的叫他回来的原因,韩卓看上去风度翩翩,其实是个隐藏的神经病。他对他的上一任男朋友做了很过激的事情,被家里送出国避风头。   显然韩卓并不接受苏悯提出的分手,所以才会在很久之后又来这一出。   韩卓将早饭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道:“这里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的。”   苏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道:“好久不见了,当时分开的时候还说好有缘再见呢。”   “所以我来找你了呀。” 韩卓声音轻轻的。   苏悯一噎,也不跟他装了,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别墅里,” 韩卓道:“你不是想看大海吗?我特意为你买的这个房子。”   苏悯想了想,道:“我现在想看长江,你把我送回江城吧。”   韩卓面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行,江城有商晋,我不喜欢商晋。”   苏悯看着他,“韩卓,未经我的允许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这是绑架你知不知道。”   韩卓没什么表示,还是温温柔柔的,“苏苏,先吃饭吧。”   他把粥端到苏悯面前,像是要喂他,苏悯偏了偏头躲开,韩卓不依不饶,一定要喂给苏悯。他这样子倒有些偏执的意思了。   苏悯扬手打翻了粥碗,白粥撒了一地,苏悯冷冷的看着韩卓。   韩卓看着这样的苏悯,忽然激动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你真美,比贝加尔湖的冰雪还要美!”   韩卓欺身上前,压着苏悯的双手要亲吻他的眼睛。苏悯自然挣扎起来,抬手扇了韩卓一耳光,推开他往门口跑。   他刚打开门,就被门口两个保镖拦住。   苏悯翻了个白眼,举着双手不得不退回屋里。   韩卓坐在床上,漫不经心的交叠着双腿,等着苏悯回到他面前。   两个保镖并没有离开,反而压着苏悯回到房间里,一个人踹向苏悯的腿迫使苏悯跪在韩卓面前,另一个快速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韩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伸出手拽着苏悯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苏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桀骜不驯,叫人恨不得捏碎他浑身上下的骨头。   苏悯看着韩卓放狠话,“韩卓,我劝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死在你身上吗?” 韩卓掐着苏悯的下巴,低低的笑着,“我求之不得。”   就在僵持之间,楼下忽然传来几声巨响,随后整个别墅的警报系统都在响。韩卓皱起眉,起身去看,房门忽然被破开,十几个黑衣服的保镖涌进来,立刻就把韩卓和那几个人都摁下了。   西装革履的商晋施施然从门口进来,走到苏悯身边。   苏悯一站起身就甩了韩卓两巴掌,“还敢囚禁我,真是给你脸了!”   他还不解气,非得又踹两下。   商晋拉住苏悯,成年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好了,先让医生给你看看。”   随行的人员里就有医生,医生抽了苏悯的血化验,说是他昨晚喝的酒里有迷药一类的成分,不过很快就能代谢掉,不用吃药。说着,医生又给苏悯被揣伤的地方开了点红花油。   商晋带来了好多个保镖,在别墅里走来走去的翻找或者清理。   苏悯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衣袖边露着雪白的皮肤,看起来有种勾人的干净。商晋给他把裤子卷起来,修长的小腿上有一片显眼的淤青。商晋往手心里倒了点红花油,手掌覆上苏悯的小腿。   商晋的变化在苏悯眼里是很明显的,他成为苏氏集团后不久又接管了他叔叔在国内的产业,合并后改为商周集团。商周集团是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商晋则是说一不二的独裁者。   与他的沉稳与日俱增的还有他的禁欲气质,这个人,衬衫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永远西装革履,永远冷静而内敛,好像跟情欲两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嘶... 嘶...” 苏悯疼得直吸气,“你轻点!”   商晋手下力气半点也没有轻,手掌在苏悯小腿上来回揉搓。苏悯的皮肤是真细嫩,跟揉了一团面团似的,就是没什么肉,一用劲就能摸到他的骨头。   “娇气死了。” 商晋嫌弃道。   苏悯很不高兴,一巴掌挥开他,“不用你揉了!”   一大清早被韩卓绑到这个地方,莫名其妙被踹了两脚,换谁谁不生气?何况还是苏悯这种脾气一等一不好的主儿。   商晋知道他心里烦,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一只手握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任劳任怨的给他揉。   没多会儿,林奇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上了韩家人。这边的事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商晋给苏悯拿了身衣服,让他换好跟自己回江城。   “当然,” 商晋道:“如果你现在想跟你的前男友叙叙旧,我们也可以晚点再回去。”   苏悯拿了外套甩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出门,“谁愿意见他。”   商晋于是笑了,深邃的眼中透露着愉悦,不知道是因为苏悯这样绝情的姿态,还是别的什么。   飞机平缓的穿过云层,苏悯吃了两口飞机上提供的早餐,很是嫌弃的推远了。   “韩卓昨晚给我下药把我带到这儿,你今天一早就赶到了。” 苏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直监视我呢。”   “不识好人心呐。” 商晋闲闲的翻阅杂志,“韩卓一出现在江城我就注意到他了,紧跟着他的脚步找到你不是什么难事。”   苏悯看了看他手里的杂志,发现这是一期以他为封面人物的杂志,他撇撇嘴,“自恋。”   “不是每个人都跟苏少爷一样风华绝代,” 商晋道:“路上随便认识的一个人都能被你迷得团团转,苏少爷魅力不减当年。”   苏悯无奈,“你能不能别挖苦我了。”   商晋轻哼一声,道:“韩卓绑架你,这是证据确凿的事儿,你打算起诉他吗?”   苏悯要了杯热水,“韩家人打算赎他吗?”   商晋点头,“他们已经在和林奇联系了,只要你不起诉,他们愿意支付你一笔精神损失费。”   苏悯看了眼商晋,“你打算要多少?”   商晋笑了,稳操胜券的模样,“韩卓可是韩家独苗,我要是要的少了也太不给韩少爷面子了。”   苏悯摩挲着胳膊离商晋远了些,“真是无奸不商啊。”   苏悯重回江城,感觉江城的雾霾都亲切了不少。   林奇领着人来机场接商晋。商晋看见苏悯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就让苏悯先回去,自己跟林奇去公司。   苏悯和商晋现在已经不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了,九年前苏悯去上大学,商晋和苏想住一起。后来苏悯回来,商晋却忽然搬出去了。   他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理由是离公司近。   苏想上高中之后,开始住校。苏悯也要搬出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男朋友换得勤,让苏想看见了影响不好。   当时苏悯说看中了商晋所在的高档小区,也想搬进来。商晋说好,转天就把自家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给苏悯住。   苏悯心里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说想跟商晋住在同一个小区,只是想试探商晋,不希望他跟自己生分。但他也确确实实不愿意待在商晋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   房子从买到装修都是商晋一手操办的,他半是威胁半是挖苦的问苏悯,不是喜欢这个小区吗,那就早点住进来。   苏悯没有办法,只好住进了商晋家隔壁,一住就是好几年。 第16章   苏悯回到家,倒头就睡了。他有一坐交通工具就困的习惯,不管是长途汽车,火车,还是飞机,在那上面睡得总比床上睡得香。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苏悯睡醒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他踢着拖鞋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来一瓶矿泉水。   门铃响了,苏悯看了眼监控,走过去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一副社畜打扮,米色风衣加白衬衫黑裤子,背着个单肩包。他的头发有些长,蒙住了眉毛,只露出戴着眼镜的眼睛,更加显得灰扑扑的。   这是商晋的助理之一,也是苏悯的好朋友,米奇。   “老板叫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米奇的声音很清朗,很好听。事实上,他人长得也很好看,肤白貌美,腰细腿长,一笑起来还有小虎牙。   唯一不好的就是社畜气息太重,他跟林奇都是商晋的助理,他就没有林奇那样时时刻刻的精英范。   米奇把手里拎着的吃的放到桌上,这是他打包的古味轩的饭,四菜一汤,包装的很精致,打开来看跟刚出锅似的。   苏悯丝毫不客气,盘腿坐在地毯上就打开了盖子。   米奇把账单递到苏悯眼睛下面,“报销。”   苏悯刚打开电视,在找电视剧看,闻言敷衍道:“找商晋给你报。”   “好的吧。” 米奇把账单仔细收好,随后眼巴巴的看着苏悯。   古味轩的饭味道一等一的好,苏悯拿着筷子感受着米奇热烈的目光,“要不... 你也来点?”   “好呀好呀!” 米奇立刻抽出多一份的餐具,欢快地在一边坐下了。   苏悯翻了个白眼,点开喜羊羊开始看。   “听说你被囚禁 play 了?” 米奇忽然问道。   苏悯呛了一下,看向米奇,米奇吃饭跟小松鼠一样,吃的不快,但是一直不停。   “老板昨天可生气了,” 米奇道:“脸色阴沉的像要吃人一样。我来找你之前听林助理说,老板要求韩卓离开国内,再也不能回来。”   苏悯顿了顿,神色有些莫名,“韩家那边怎么说?”   “他们同意了,” 米奇说,“但是韩卓一直吵着要见你,不见到你就不走。”   米奇看着苏悯的神色,问道:“你要去见他吗?”   苏悯摇头,“见他干嘛,我闲的没事干?”   “他不是你前男友吗?” 米奇问道。   “前男友怎么了,” 苏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前男友多得是,都要见我不得烦死。”   米奇不理解,可能是因为米奇只有一个前男友吧。   米奇咬着筷子想了想,“可是,老板交代我,说服你去见韩卓。”   苏悯微微有些惊讶,“是真的想让我去见韩卓吗?不是气话吗?”   “应该不是吧,” 米奇道:“老板交代我的时候很平静,就是很正常的交代我事情。”   苏悯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他拉着干饭的米奇,道:“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商晋了,今天白天在那边的时候,商晋就问我要不要和韩卓见面。我敢打赌,我当时要是说好,商晋肯定生气。但是现在他又让我去见韩卓,你说他想什么呢?”   米奇摇摇头,“老板心,海底针,我哪儿猜得准哦。”   “要你有什么用。” 苏悯很嫌弃。   “哦,你承认了吧,我就是你安插在老板身边的奸细。” 米奇道:“怪不得林助理一直看我不顺眼,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俩名字一样呢。”   “人家的奸细都文武双全样样精通,你呢,你能干什么,你就知道吃!” 苏悯又嫌弃了米奇一轮。   米奇还没放下筷子,“那你到底去不去呀。”   苏悯想了想,“商晋让我去,那就去呗。”   韩卓被他父母关在紫苑湖别墅,这里很安静,别墅与别墅之间相隔很远,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苏悯穿了件灰色的羊绒开衫,气质又休闲。米奇跟他一起,满怀期待的想看一场狗血大戏。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的走进别墅大门。一进别墅门有一个特别大的花坛,里面栽满了玫瑰花,花香扑面而来。   苏悯正与米奇说笑,一抬头,看见从鲜艳的玫瑰花那边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苏悯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只能看见他步履平缓的走过来,跟人打电话的声音低沉悦耳。   苏悯顿了顿,那个男人走向门口,渐渐显露出面容。也是很清俊的长相,眉头微微皱着,一双眼睛最好看,眸若寒星。   他路过苏悯身边,出于礼貌点了点头,随后便略过苏悯出了大门。   米奇看着他离开,道:“刚刚没看清脸还以为是老板呢,原来是他。”   苏悯回神,“你认识他?”   “韩卓的律师,沈知清。”   苏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米奇一起走进别墅。   他们在客厅和韩卓见面,客厅人很多,保镖,律师,商晋这边派来协商的人,还有韩卓的父母。   韩卓的父母苏悯在某些聚会上见过,两个人都光鲜明亮,绝不是现在这样心力憔悴的模样。   韩卓一见苏悯,立刻激动起来,“苏苏!”   他身边的保镖立刻将他摁在沙发上,苏悯像是没看见这一出闹剧,施施然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听说你要见我?”   韩卓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的,一定商晋不让你见我对不对?”   苏悯嗤笑一声,“那倒也不是。”   他拒绝了保姆递过来的茶,问道:“你说你想见我,现在见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韩卓面色倏地委屈了起来,“苏苏,我好想你。”   米奇在一边小声惊讶,“这变脸速度,绝了呀。”   苏悯很不客气,“我不想你。”   “苏苏,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韩卓很不解,“我们在莫斯科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   “当时确实是很开心,” 苏悯道:“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韩卓面目狰狞了一瞬,“一定是商晋让你这么说的。”   苏悯不知道为什么韩卓一定要跟商晋过不去,“跟商晋没有关系,我跟你的那一段早就结束了,韩卓,你甚至不是我的前男友,而是前前前男友。”   “卧槽,好渣。” 米奇小声吐糟。   苏悯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儿发弹幕呢。”   米奇捂住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你们继续。   苏悯把话跟韩卓摊开了,“当时商晋叫我回江城,然后我们两个分手,你如果因此记恨商晋,那实在很没必要。因为如果不是我想走,商晋也叫不动我。你明白吗,咱们两个分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我想分手了。”   韩卓的神色渐渐变得不可思议,苏悯还没有停止,“如果那个时候就结束了的话,至少还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而再见面,我也没有别的话能对你说。”   韩卓的神色越来越颓丧,几乎陷入绝望。苏悯起身,道:“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执着,尤其是在感情上,更没必要。”   苏悯要走了,韩卓叫住他,“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有过真心吗?”   “当然,” 苏悯很坦荡,“我对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是真心的。”   “那商晋呢?” 韩卓逼问苏悯。   苏悯微微皱起眉,这个问题让他感觉有些冒犯。   “商晋不是我男朋友。”   苏悯转身和米奇走出别墅,没管身后挣扎的韩卓与拦住韩卓的保镖。   苏悯离开韩家后去找了商晋,四十七楼的办公室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商晋的风格,从里到外印上了商晋的印记。   “我去见了韩卓。” 苏悯重重坐进商晋的椅子里,踢着地板转了一圈。   商晋给他拿了瓶水,将桌面上散落的有关韩卓的资料收起来,“米奇已经跟我转述过了,苏少爷很绝情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苏悯看着商晋的神色。   商晋面不改色,“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悯没看出什么,他把玩着商晋的钢笔,道:“韩卓不喜欢你,我看你也很讨厌他。”   商晋面色倏地淡了下来,“别把我和你那些男朋友混为一谈。”   “好,好。” 苏悯不提韩卓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资料,巧不巧的,正好是沈知清那一页。   “你连他的资料也有啊。”   商晋看了一眼,“这是韩卓的辩护律师,业内的新起之秀,韩家请了他,是打定主意想把韩卓干干净净的捞出来。”   苏悯看着简历上沈知清的一寸相片,啧啧称叹,“连证件照都这么好看。”   商晋顿了顿,看着陷在椅子里的苏悯。   “你认识他?”   苏悯摇摇头,“今天去韩家的时候碰见的,别说,还挺好看的。”   苏悯对这个沈知清很有兴趣,他把简历放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商晋,“你觉得我要追他的话能追到吗?”   商晋没说话,他对于苏悯的态度丝毫不感到意外。   苏悯还在催商晋,“你觉得怎么样嘛。”   商晋毫不留情地把苏悯从椅子里拽出来,态度不冷不热的,“你想试就试试吧。” 第17章   苏悯行动力很强,说要追沈知清,隔天就来到了沈知清的事务所。   在会议室里看到苏悯的时候,沈知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苏悯今天打扮了一下,头发微微卷曲,裁剪合身的西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他通身都很简洁,只有手上戴了一枚戒指,八边形利落又简洁,每个转角都镶嵌着小小的钻石,在不经意转动着的时候彰显它的存在感。   沈知清朝苏悯伸出手,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儿。   “沈知清。”   苏悯同样伸出手,“苏悯。”   两个人打过招呼,沈知清在另一边坐下来,问道:“苏先生想咨询什么?”   苏悯转着手上的戒指,“我父亲九年前去世了,死后留下一大笔遗产,他的继承人是我和我弟弟苏想。九年前我弟弟还小,遗产由我代为管理,现在我弟弟很快就要成年,我想咨询一下遗产分割的问题。”   苏悯漂亮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沈知清,“我听说沈先生是很有名的律师,你接过的案子都处理的很完美,希望我这个案子,沈先生也能尽心尽力。”   沈知清翻看着苏悯的材料,问道:“苏先生预期的财产分割是怎样的呢?”   “当然都要是我的了,” 苏悯声音漫不经心的,“只是我不想做的太难看,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沈知清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又开口问了苏悯一些问题。苏悯回答的随心所欲,让人分不清是在糊弄还是真的这样的想法。   但沈知清很有耐心,微微低着头记录着什么。苏悯看过去,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侧脸线条实在是很优越,比他的正脸还要好看。   “沈律师,” 苏悯忽然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沈知清身形微顿,“没有。”   “那男朋友呢?” 苏悯含笑看着沈知清。   沈知清抬起头,直视着苏悯的眼睛,“也没有。”   苏悯撑着头笑,“想必沈先生一定是以工作为恋人的那一类人喽。”   “不,” 沈知清道:“恰恰相反,我认为我是很看中情感需求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沈先生现在还是单身?” 苏悯来了点兴致,“是因为眼光高吗?”   沈知清笑了笑,不像很多人一样认为这个问题无趣,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觉得我的眼光不算高,长相家世我都不太在意,性格活泼或者温柔都不错,我对我的伴侣只有一点要求。”   苏悯问道:“是什么?”   “忠贞。” 沈知清看着苏悯,“我希望的我的伴侣能够对我忠贞。”   苏悯挑了挑眉,笑意微微收敛,客气的称赞了一声,“不可多得的品质。”   沈知清面带微笑,依然十分彬彬有礼。   苏悯却没有继续坐下去的兴致了,随便客套了两句,站起身离开。   正好是周五的傍晚,苏悯给米奇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   米奇刚回家躺下,很不乐意出来,社畜的周末何其珍贵,哪是苏悯这种无业游民可以理解的。   “我今天去见了沈知清。” 电话那边的苏悯道。   米奇一下子支棱起来,“你这么快就去见他了吗?你们见面说什么了?沈知清什么态度?算了,你等我,见面聊!”   酒吧里灯光昏暗,舒缓的乐曲和人们若即若离的身躯交叠出暧昧的氛围。苏悯坐在吧台,听着舞台上男人喑哑的嗓音,眼睛微眯着,慵懒的像只猫。   米奇在他身边坐下,他穿了件卫衣,像个大学生,跟这个酒吧有些格格不入。   他坐在苏悯身边,兴致勃勃得听苏悯讲他跟沈知清见面的事,看他那热切的样子,恨不得把苏悯拎起来抖一抖,看还有没有别的故事。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苏悯道:“他说他喜欢对他忠贞不二的。”   “哇,” 米奇道:“他内涵你!”   “是啊,” 苏悯指尖摩挲着酒杯边沿,“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米奇听完了苏悯与沈知清见面的第一集 故事,还觉得不太过瘾,迫不及待的想续费下一集。   苏悯看米奇叼着吸管把酒当饮料喝,提醒了他一句,“这酒度数不低,你少喝点。”   “嗯嗯。” 米奇随口应道,转头看向舞台方向,“这个唱歌的声音好像我前男友啊。”   苏悯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前男友是谁啊?”   米奇很乐意听苏悯的八卦,关于他自己他倒是瞒得死死的。苏悯只知道他有个很不是东西的前男友,具体是谁,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真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米奇有些喝醉了,他不会提到任何有关前男友的事,“不告诉你。”   苏悯哄他,“我和我前男友的事你都知道,你也应该和我说说你的。”   米奇还是摇头,很有理有据的反驳,“你前男友那么多,那点破事也不值钱。我前男友可只有一个。”   苏悯见问不出来,索性也不搭理他了。米奇抱着酒杯昏昏欲睡,苏悯这边来了电话,酒吧里太吵,苏悯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叫来酒保,让他看着点米奇,自己马上回来。   电话是苏想打来的,苏想在电话里抱怨,说他今天放假,结果苏悯不在家。   苏悯才想起来这件事,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想想,我给忘了。要不然你先去商晋那儿,我过会儿就回去。”   苏悯挂掉电话往回走,却正看见米奇被一个男人半搂半抱着,要从吧台边离开。   “你谁呀!” 苏悯一把把米奇拉回来,看向那个陌生男人。那男人长得不错,是挺桀骜不驯的长相,声音尤其的低沉。   “你是谁?” 男人反问苏悯,“跟他什么关系?”   “我们一起的。” 苏悯警惕的看着男人,男人盯了米奇一会儿,转身走了。   苏悯抱着米奇,刚想说沉死了,那边米奇居然自己站起来了,拉着苏悯,狗狗祟祟道:“快走快走。”   “你没喝醉啊?” 苏悯跟着米奇出来。   米奇嗤笑,“就这点酒,能灌醉我?”   苏悯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装醉?刚刚那男的是你什么人?”   米奇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苏悯赶着回去见苏想,也没刨根问底,手指头点着米奇,“等我回头再来收拾你。”   两人都喝了酒,在路边各自打了车走了。   那边家里,商晋看着苏想挂了电话,问道:“你哥在哪儿呢?”   苏想看了看商晋道,“在酒吧,跟米奇哥在一块。”   商晋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了,道:“你饿不饿,我叫点吃的。”   苏想点点头,他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长相上也越来越与苏悯相像,只是不同于苏悯的多情,苏想有一双圆圆的杏眼,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苏想在沙发上坐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机拿出来给商晋看,“我今天收到了封邮件,是个律师发来的,要谈关于我父亲遗产分割的事情。”   商晋看了两眼,看到了沈知清的名字后,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沈知清是你哥新的一见钟情的对象,估计是拿这件事去跟人家套近乎了。”   商晋声音淡淡,“你这个哥哥为了追人,真是谁都能拿来当工具。”   商晋看上去兴致不高,苏想把手机拿回来,心说你不也是一样。   苏想还记得,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商晋带自己偶遇约会的苏悯,在苏悯新男朋友面前,苏想被商晋哄着说,“怎么是这个哥哥,我想要上次那个哥哥。”   苏悯当然不会跟苏想生气,但苏想在长大以后回想,还是感受到了商晋的深深恶意。   商晋点的饭菜跟苏悯一起到家,饭桌上,苏想又问起沈知清发来的邮件,苏悯才想起来,捏了捏苏想的脸蛋,“那没什么,不用多在意。老头子的遗产被我挥霍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想要,剩下的可以全给你。”   “我没想要!” 苏想赶紧强调。   苏悯乐呵呵的笑,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天,苏想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的跑回隔壁苏悯的房子,玩游戏去了。   苏悯和商晋两个人收拾餐桌,商晋看了眼苏悯,问道:“心情不错?”   “还行吧。” 苏悯嘴里哼着调子,看起来高兴的很。   商晋依旧淡淡的,“沈知清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苏悯嘴里的调子停了下来,道:“什么意思?”   商晋从书房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苏悯,“韩卓的案子一开始不是他负责,他是故意接近你的。”   苏悯接过文件,拆开来看。沈知清从小家境优渥,父亲是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但在他上大学期间,沈父的项目失败,跳楼自杀,随后沈家的公司被商周集团收购。   苏悯看着资料,他记得沈知清父亲投资的项目,原本只是一块荒地,因为上头的文件将那里划定为新商业开发区,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商晋当然也参与了那里的项目竞标,沈知清的父亲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个人的角逐使得那块地身价急剧暴增,然而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商晋忽然撤了。   沈父如愿得到了那块地,随后就接到消息,负责这块项目的官员贪污落马,项目暂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启动。   沈父把所有身家都搭在了这块地上,一朝化为泡沫,他接受不了于是跳楼自杀了。之后商晋收购了沈父的公司,接手了那块地,没有建成商业区,也是改建成了西郊公园,成为江城的一个著名景点。   苏悯看完,有些怀疑的看向商晋,“这不会是你给沈知清父亲做的局吧?”   商晋睨了苏悯一眼,“项目有问题,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临到关头才得到消息紧急撤出来了。沈知清父亲死后,上面不能眼看着项目烂在哪里,所以又找上我,最后只能建成个公园。这个项目我前前后后搭进去几个亿,你觉得是我在给沈家做局?”   苏悯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商晋端着一杯水,道:“沈知清八成也跟你一样想法。”   “他跟你有仇,干嘛找上我呢?” 苏悯想不明白。   商晋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苏悯赶紧赔笑,“当然不是,我坚定的站在你这一边。”   “那你跟沈知清......”   “不过,既然是误会,那把误会解开就行了!” 苏悯像是知道商晋要说什么,他看着资料中年轻的沈知清的照片,掐着高低起伏的调子,“我终将越过误解的高墙,摘下这朵骄傲的玫瑰。”   商晋看了眼苏悯,把想说的话和白开水一起咽了下去。 第18章   隔天是周末,苏想一早就跑出去了。商晋端着咖啡推开隔壁苏悯的家门,慢悠悠的走到苏悯的画室。   画室光线很好,阳光金灿灿的,把苏悯的一头小卷毛都变成了金色的。   商晋倚在画室门口,看苏悯拿着画笔在纸上画画停停。那幅画背景是一座白色的建筑,他用大量的色彩装饰了一个花坛,里面的玫瑰娇媚而热烈。玫瑰簇拥着一个男人从右侧走来,光华内敛。   “怎么不画上五官?” 商晋忽然问道。   苏悯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在录视频呢,录完了画。”   商晋这才看到一边摆放的摄像机。   苏悯虽然不上班,但并不是个无业游民,他是个粉丝量很可观的 UP 主,不管是外网还是国内网站,都可以搜到他的视频。   苏悯的视频很杂,有做饭的美食向视频,有盛装打扮的变装视频,画画,打游戏,或者出去玩。苏悯拍的都是自己的日常,平常做什么就拍什么。   当然啦,以苏悯的脾气,黑粉肯定是不少。不过苏悯也不在乎,他有钱有闲,没工夫跟无关紧要的人置气。   商晋知道苏悯画的是沈知清,他的态度很平静,在他看来,沈知清与苏悯的任何一任男朋友都没什么不同。他只是看不过苏悯这个热切的劲儿。   “这周你有空吗?” 商晋倚着门,“过两天有个拍卖会,你跟我一块去吧。”   “好啊,” 苏悯随意地点头,“等我画完这幅画,拍卖会什么时候?”   “下周四。”   苏悯点点头,“那还行,我这幅画再有两天就画完了。”   商晋抿了抿嘴,“冰箱里有吃的吗?”   “有之前包的小笼包子,你去蒸几个吧。”   “你去弄。” 商晋使唤苏悯。   苏悯啧了一声,嫌弃的放下画笔,“懒死你了。”   他脱掉身上的罩衣,洗了手去给商晋弄吃的。   商晋走到画板前,拿起画笔,打量着要在哪里添上几笔。   苏悯像是知道商晋要做什么,“别乱动我的画儿!”   商晋一边落笔,一边回道:“怎么会呢。”   出席拍卖会需要穿正装,苏悯一直觉得商晋是最适合穿正装的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浑身荷尔蒙爆棚。苏悯觉得这世界上绝对没有能拒绝商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商晋拿了一条黑色的丝质领带递给苏悯,同时微微低下头。苏悯拿着领带,绕过商晋脖颈的时刻,手心都有些发热。   你无法想象,一个强大而充满魅力的男人在你面前低下头是一种怎样欲罢不能的体验。   苏悯看着面前的商晋,道:“我打领带的手艺还不错吧,越来越好了。”   商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你以前给别人打过领带吗?”   苏悯摇头,仔细想一想,他居然没有给商晋之外的人打过领带,真是稀奇。   “那你以后也不能给别人打领带。” 商晋道。   “为什么?” 苏悯想了想,“凭什么?”   “不为什么,” 商晋很理所应当的看着苏悯,“如果你也给别人打了领带,就不要再来碰我了。”   商晋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自己的坚持,苏悯倚着门笑道:“那好吧,以后这就是独属于商晋的特权了。”   独属于商晋,这话多好听。商晋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他拉开抽屉,从他的收藏品中拿出了一对蓝宝石袖口和一枚蓝宝石胸针。   他将胸针戴在苏悯身前,蓝宝石袖口戴在自己身上,细枝末节处总相得益彰,藏着隐晦的亲密。   到会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是会场灯火通明,各种展品安放在玻璃柜里,供人赏玩。穿着正装礼服的男男女女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进行着适当的交际,香槟鲜花,觥筹交错,充满了奢华的气息。   拍卖会开始了,商晋和苏悯落座,会场的灯关了大半,剩下的都聚集到了展台。   商晋这次的目标是一座蓝宝石项链,十三颗又大又深邃的蓝宝石,以三百多颗钻石相配,据说是荷兰王室某一任王后的收藏。   商晋喜欢蓝宝石,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下过收藏蓝宝石的脚步。反观苏悯兴致缺缺,只陪商晋来看个热闹。   蓝宝石项链不是本场压轴,起拍价只有六百万。商晋举了牌子,苏悯等了一会儿,只有两三个人举了牌子,见到商晋毫不犹豫的加价之后,寥寥几个举牌子的人也没有了。   想想也是,商晋喜欢蓝宝石收藏这事不是秘密,他既然到了会场,肯定是冲着蓝宝石项链来的。如果不是有过节,谁也不会闲的没事跟商晋竞拍。   商晋顺利的收下项链,而苏悯对于商晋影响力的认知又上了一层楼。   珠宝拍卖会的压轴是一枚近十六克拉的粉钻戒指,钻石的净度和颜色都是不可多得,起拍价就定了八位数。   商晋举了两次牌子,一次让价格翻了一倍,一次让价格叫到了九位数,后面他没有再动,但是价格还是一路飙升,成交价近三亿。   苏悯撑着头,“你想要这颗钻石?”   商晋摇头,轻描淡写道:“这颗钻石出自我叔叔的钻石矿。”   苏悯笑骂了一声。   珠宝拍卖会在激动的人群中落幕,接下来还有古董字画的拍卖会,商晋问苏悯要不要再看一场,苏悯已经看过了手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两个人从会场里面出来,展厅里已经换上了古董字画类的展品,不少感兴趣的人正围着鉴赏。   商晋与苏悯两个人穿过展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瓷器破碎的响声。   苏悯与商晋转头看去,只见展台边站着几个人,地上是碎掉的珐琅花瓶。人群中心,撞翻了花瓶的,有些狼狈的男人正是沈知清。   “沈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打碎了今晚拍卖的花瓶,以你现在的工资,赔得起吗?” 说话的人声音里都是幸灾乐祸,苏悯记得在哪个场子里见过这个人,大概也是个富家子弟,但是记不起名字了。   “沈知清原来家里很有钱,认识一两个富二代很正常。” 商晋道:“他也很优秀,大家在同一个圈子的时候肯定会被拿来比较,等沈家落魄了,自然要有人落井下石。”   商晋三言两语猜到了事情的起因。   沈知清站在人群中心,看起来孤立无援。苏悯眉头微皱,人还没有到,声音先传过去了,“什么样的东西,要多少钱才赔得起啊?”   人群为苏悯让出一条路来,苏悯长得好看,又是正装出席,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矜贵的气质,不少人眼里都露出惊艳的神色。   为难沈知清的人看见苏悯,立刻没有了面对沈知清时的趾高气昂,道:“我就是觉得,能来这场拍卖会的都是像苏先生这样的人,不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坏了大家的兴致。”   苏悯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他看了眼碎掉的花瓶,道:“展览期间不小心毁坏的展品是有保险的,用不着赔偿,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看来也不是经常来拍卖会啊。”   那人脸上讪讪的,苏悯又道:“不过,要是有人故意毁坏展品,也是要负责任的。不如让拍卖行调一下监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知清是被人故意推到花瓶上的,调一下监控什么都知道了。为难沈知清的人面色立刻不好看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还是同行的几个人为他打了圆场。   苏悯无意把事情闹大,让他给沈知清道了歉,剩下的事就由拍卖行跟他协商了。   商晋站在不远处,看着苏悯英雄救美,面上一派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悯为沈知清解了围,沈知清走到苏悯面前,向他道了谢。只是经历了这么一遭事,沈知清面色依然不太好看。   苏悯看着他,随手从花瓶里折了一朵玫瑰,别在沈知清胸前的纽扣里,“沈律师,虽然你走的是精英路线端正严肃,不过偶尔还是要笑一笑,就算是为了一朵花也好。”   沈知清一愣,随即笑了。他笑起来也是轻轻浅浅的,稍纵即逝。   “苏先生,谢谢你的花。” 沈知清余光瞥向商晋,却见商晋站在苏悯身后不远处,只略作停留就转身离开了。   沈知清收回目光,拿捏着自己在苏悯面前的态度,不疏离,也不过于热络。   “苏先生是和商总一起来的吗?” 沈知清问道:“商总刚刚好像走了。”   苏悯回头看了看,商晋果然已经不在了,他笑笑,道:“商晋从来不等人的。”   苏悯与沈知清道别,离开了会场。   商晋坐进车里,前座的林奇问道:“苏先生呢?”   商晋摩挲着袖子上的袖扣,“谁知道他今天还回不回来。”   林奇从自己老板的语气中察觉出什么,没有再问。司机看向林奇,小声询问要不要走。林奇摆摆手,示意再等一会儿。   夜风微凉,周围的路灯比星星还亮,商晋默默的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道:“走吧。”   车子还没启动,车窗忽然被敲响,苏悯倚在车边,“我还没回来呢,你这么着急走干嘛?”   商晋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他看着苏悯坐进车里,打趣道:“不跟你的沈律师去约会吗?”   苏悯看了商晋一眼,道:“我今天是跟你一起来的,半路丢下你跟别人走,你商大总裁的面子往哪儿搁?”   商晋笑了一声。   苏悯又催促司机,“快走吧,找个地方吃夜宵,想吃烧烤了。”   车子慢慢启动,消失在夜色里。 第19章   沈知清工作到很晚,实习生来敲他的门,送上他要的资料,问他自己可不可以下班了。   沈知清这才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他揉了揉眉心,道:“不好意思忘了时间了,你可以下班了,路上小心。”   实习生应了一声,说沈律师明天见。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霓虹灯五光十色的晃眼睛,马路上的路灯和车灯汇成一条光带,嵌在热闹的城市里。   沈知清还没有吃晚饭,他拿了杯子,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对面是苏悯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总是含着笑意,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他那双多情眼。   “沈律师,晚上好啊。”   沈知清倚在桌边,“苏先生?”   “是我,” 苏悯道:“沈先生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现在吗?” 沈知清在心里盘算,拍卖会上苏悯为自己解了围,于情于理自己应该请苏悯吃饭还人情才对。   “择日不如撞日嘛。” 苏悯道:“沈律师,往楼下看。”   沈知清走到窗户边,他看到律所门口,苏悯站在一辆卡宴旁边,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正仰着头往这边看。   苏悯活脱脱一个浪荡子弟的模样,沈知清有些嘲讽地想,不知道他车里是不是放着一大捧玫瑰花。   沈知清拿了外套下楼,坐进苏悯车里。车里并没有玫瑰花,苏悯真的只是来接沈知清吃饭。   这个时候,苏悯才跟他解释,“本来定的七点半的餐厅,然后来接你,但是正赶上晚高峰,走错了路被堵了一个多小时。”   苏悯对着沈知清笑道:“好在你还没下班,我在楼下就看见你的办公室还是亮着的。”   “那要是我已经吃过饭了呢?” 沈知清问道。   “你们这些工作狂有几个是能一日三餐按时吃的。” 苏悯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中。   苏悯定的云典的旋转餐厅,尽管他们迟了一个多小时,餐厅仍然为他们留着位子。这是一些小小的特权,但是很能将人与人划分开。   餐厅的环境很好,苏悯将菜单递给沈知清,让他先点菜。   沈知清将菜单拿在手里,忽然问道:“你父亲的遗产真的能支撑你这几年的花销吗?”   苏悯的穿着打扮,他的车子,他来的餐厅,哪一样不是要大把大把的钱。就算苏悯父亲留给他有很多遗产,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但绝不足以支持他十年如一日的站在金字塔顶的生活。   其实大家都知道,苏悯能有今天这种生活,大部分原因要感谢商晋。沈知清也知道,他正在等苏悯把话题引到商晋身上。   苏悯顿了顿,笑道:“沈律师,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工作了吧。”   苏悯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沈知清反思自己,觉得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于是他也笑了笑,借着苏悯给的台阶顺势说道,“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两个人点了菜,有说有笑的继续这一顿晚饭。沈知清有意想让苏悯出丑,话题一个接着一个,但他没想到,苏悯真的对很多东西都有所了解,从美食到音乐,从嬉皮士到殖民历史,苏悯样样都能接上两句。   沈知清在心里感叹,到底是个多无所事事的人,才能这么博学。   吃过晚饭,苏悯邀请沈知清去楼顶花园坐坐,花园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乐曲声。沈知清反应过来,或许是苏悯包场了。   两个人在一个白色咖啡桌边坐下,夜风微微的吹过来,从楼顶俯瞰城市,美不胜收。   沈知清难得觉得放松,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味道。他抬眼,正撞进苏悯的眼睛里。   苏悯交叠着双腿坐在椅子里,姿态放松,他一直在看着沈知清,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   沈知清心念一动,问道:“苏先生,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苏悯笑了,“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我不明白。” 沈知清坦言道:“我们只见过几次面。”   “喜欢上一个人,一秒钟都嫌太长。”   沈知清摇摇头,并不认同,“我的上一位雇主,韩卓,他向我生动的描述了苏先生与他相识相爱的情景,很难想象,再见面时,苏先生会对他如此绝情。”   苏悯眸光闪了闪,但是神色依旧坦然,“韩卓...... 是个很不错的情人。” 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袖,道:“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个花心滥情的人。但是对我来说,我很认真的对待我的每一段感情。”   苏悯看着沈知清,“当我遇见韩卓的时候,我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我对他说的每句喜欢每句爱都不是假的。但是你要知道,是那个时候的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他,未来的我喜欢未来的他吗?未来的我还喜欢那个时候的他吗?”   苏悯道:“所以我认为我当时与他分手是完全没有可诟病之处的,我在最适合结束的时候结束,避免了日后的争吵和不堪,这是我对这段感情的尊重。我对我的任何一段感情都是如此。”   沈知清神色复杂,“这称得上是喜欢吗?你甚至都没有对他承诺过。”   苏悯伸出一只手指止住沈知清的话,“承诺?我怎么能替未来的我做决定呢?这可太不负责任了。”   沈知清无法说服苏悯,但也没有被苏悯说服。苏悯见他紧皱着眉,便顺着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好了好了,我只是个不长情的人,不必在意我那些花言巧语。”   沈知清眉头渐渐舒展,道:“说你不长情倒也未必,你与商总多年好友,倒比你在爱情上念旧的多。”   苏悯愣了愣,目光望向城市的夜色,“商晋... 商晋哪能跟他们比。”   晚上苏悯送沈知清回家,车子停在沈知清家楼下,沈知清刚要下车,苏悯问他,“沈先生,今天晚上开心吗?”   沈知清顿了顿,道:“难得放松。”   苏悯就笑了,“我的荣幸。”   沈知清下了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看着车里的苏悯,笑道:“我还以为,苏先生会送我一捧玫瑰花。”   苏悯笑了,“沈大律师看起来可不像是喜欢玫瑰花的人。”   沈知清难得找到可挑剔的地方,道:“苏先生可别这么笃定。”   苏悯笑了,“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他没有跟沈知清说是什么礼物,只与他道了别,就离开了。   沈知清上楼,走到自己家门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大包裹。他拧开门,把包裹拿进屋里。   沈知清脱下外套,拿了裁纸刀将包裹打开,他对苏悯的礼物充满了好奇,对苏悯这个人也是。   包裹里面是一幅油画,沈知清一眼撞近色彩浓烈的玫瑰花里,紧接着就看到玫瑰花簇拥着的自己。   沈知清抚摸玫瑰花的笔触,不自觉的想,原来我在他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是苏悯发来的消息。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玫瑰。”   苏悯哼着歌打开自己家门,迎面看见商晋仰躺在自己家沙发上,手里拿着个平板,正在点来点去。   苏悯换鞋进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商晋眼睛从平板后面挪出来看了眼苏悯,又重新挪回去,“我不能在你这儿吗?你一副看见糟糠之妻的样子。”   苏悯笑了两声,拍了拍商晋的腿,让他给自己让个位置。   “你吃饭了没有,我走之前给你炖了汤。”   商晋应了一声,目光依然在自己的小游戏上,“有点咸了。”   “那可能是炖太久了,” 苏悯起身去厨房,“我记得我没放多少盐。”   商晋看向厨房里的苏悯,苏悯洗了点水果,正在切果盘。   “你的恋爱进展怎么样?” 商晋盯着他的背影问道。   “还不错。” 苏悯神情放松。   商晋轻哼一声,“为他默哀,离被你甩掉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苏悯端着果盘出来,翻了个白眼给他。   商晋拿着平板在玩一个古风放置类小游戏,据说这个游戏能让他施展他在建筑规划方面的天赋,不过商晋玩这个游戏绝不氪金,以至于他比苏悯的进度差了一大截。   “这个应该放这儿,” 苏悯咬着橘子,对着商晋的平板指指点点,“然后抽一个新建筑,搭成一个建筑群。”   商晋不听他的,他只有最基础的建筑,没有氪金才能抽到的高级建筑。   “你笨死了。” 苏悯恨不得替商晋上手。   商晋放下平板,道:“我在西郊买了一个老院子,就打算盖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苏悯无话可说了,人家最多复刻个模型,商晋居然要搭个真的。   “氪金狗。” 苏悯骂他。 第20章   苏悯与沈知清越走越近了,是时常见面并在微信上聊天的程度。某一天,沈知清告诉苏悯,他入职了商周集团。   苏悯很惊讶,他踢了踢一旁的商晋,商晋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看文件,头也不回的问道:“干什么?”   苏悯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让沈知清进你公司了?”   “是啊。”   苏悯不理解,“沈知清觉得是你害得他们家破产,你怎么说动他入职你公司的。”   商晋声音漫不经心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苏悯嗤之以鼻,他的高岭之花沈律师才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嘞。   沈知清确实不是个在乎金钱的人,可他一心想找商晋报仇,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苏悯更想不通的是,商晋为什么要让沈知清入职商周集团。   “这不是方便你近水楼台吗?” 商晋打趣道。   “屁话。” 苏悯才不信。   商晋合上电脑,看向苏悯,道:“今天是沈知清入职的日子,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公司看看?”   苏悯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一起去公司,商晋去四十七楼,苏悯则去二十七楼。商周集团给沈知清的待遇十分不错,他有一个大而明亮的独立办公室。   沈知清正在整理自己的办公室,旁边还有两个帮他搬办公桌的同事。同事率先发现门口的苏悯,向他打招呼,“苏总好。”   苏悯也回以点头微笑。沈知清闻声回过头,看向苏悯。   两个同事放下东西就先出去了,沈知清看着苏悯,道:“你在商周集团任职吗?他们都叫你苏总。”   苏悯笑笑,“挂个名而已。”   沈知清看起来心情不错,道:“那以后还得请苏总多指教。”   苏悯笑起来,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知清看了一圈办公室,道:“不用了,快收拾好了。”   他倚着办公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苏悯有些受宠若惊,“请我吃饭?”   “一直都是你请我,也该让我请你一次。” 沈知清望着苏悯。   苏悯笑着,开口道:“真不巧,我今晚有约了。”   沈知清挑了挑眉,“作为你的被追求者,我不能有点特权,插个队吗?”   苏悯大笑起来,“你在我这里当然是有特权的。” 他想了想,道:“不过作为你的追求者,我偶尔也会想要欲擒故纵一次。”   苏悯说的好听,但掩盖不了这是拒绝的意思。   沈知清笑意微敛,问道:“是跟商总的约会吗?”   苏悯微愣,沈知清轻轻笑着,“我想,能让你放弃追求对象的,只有商总吧。”   苏悯有些无奈的笑,“不是放弃,别这么说。”   沈知清道:“看来就是跟商总了。”   苏悯拿起沈知清桌上的茶杯打量着,道:“家里的一些事,不好爽约的。”   沈知清看着面前的苏悯,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垂着,似乎很乖很温顺的样子。沈知清态度缓和了一些,道:“我刚到这个公司,听到了一些你与商总的事。”   苏悯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含着笑,“什么事啊?”   “说你与商总从小一起长大,出入各种场所都成双入对的,你们还住在一起。” 沈知清神色平静,“青梅竹马,长相等对,不在一块实在很说不过去。”   苏悯笑弯了眼睛,“什么呀。”   沈知清很平静的问道:“商总是你某一任男朋友吗?”   苏悯漫不经心道:“当然不是。”   他放下茶杯,解释道:“都是些无聊的传言而已,早几年就有了,这两年大家都不怎么提了,我还以为过去了呢?”   沈知清注视着苏悯,“我听他们说,你前几任男朋友都是和商总一样的青年才俊,你似乎对他这样的人情有独钟。”   “我的前任中也有画家,歌手这样的艺术系,” 苏悯道:“我可不觉得他们跟商晋有什么像的。”   沈知清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苏悯打断了,“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误会你在吃醋的。”   苏悯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知清,如果是商晋在这里,那商晋一眼就能看出来,苏悯在说谎,他在有意转移话题。   但沈知清不够了解苏悯,于是他只能挪开眼睛,道:“没有。”   他不再提商晋,苏悯也没再提,随便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在沙发后面,有一副还没有被挂起来的画,正是苏悯为沈知清画的那幅画。   “你打算把这幅画挂在办公室里吗?” 苏悯问道。   沈知清点头,他看着身边的苏悯,低沉的声音拉扯出暧昧的氛围。   “这幅画很漂亮,我很喜欢。”   苏悯便笑了,他没有说话,笑意只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我帮你吧。” 苏悯道,他走到画框前,沈知清与他一起将画框抬起来,挂在墙上。离得近了,沈知清闻到苏悯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打扰两位。” 门口传来敲门声,商晋站在门前,向两人看过来。   沈知清看向商晋,“商总。”   商晋走进办公室,他似乎是刚从自己的办公室下来的,身上只穿了件黑衬衫,还带了副金丝眼镜,随意中透露着优雅,将斯文败类四个字诠释到极致。   “沈律师对这个办公室还满意吗?” 商晋问道,看起来真像个体贴下属的好上司。   沈知清不自觉站直了身子,道:“很好,谢谢商总。”   商晋笑了笑,目光落在两人背后的画上,“沈律师很喜欢这幅画?”   苏悯站在沈知清身后,眼含威胁的看着商晋。   商晋装作看不见,笑着继续:“我很久不画人物了,难得沈律师喜欢。”   沈知清微愣,看向苏悯,“这幅画不是你......”   “是他画的,” 商晋轻描淡写道:“我看着手痒,所以添了两笔。”   商晋顿了顿,看向沈知清,笑问:“沈律师很介意吗?”   沈知清扯了扯嘴角,“不介意。”   苏悯在沈知清看不见的地方对商晋翻了个白眼,“沈律师这里还有得忙,咱们先走吧。”   商晋说好,客气的对沈知清点点头,与苏悯并肩离开了。   离开沈知清的办公室,苏悯要向商晋兴师问罪,还不等他说什么,商晋先开口了,“你不是说嫌我画的不好,要重新画一幅吗?我看这就是我画的那一幅吧。追人还偷工减料的,苏少爷,你心不诚呐。”   “我心不诚?” 苏悯气死了,“是你非得动我的画!这幅画我画了一个星期了你知道吗?要是重新画,我的构思就全都没了!”   “借口。” 商晋一针见血道:“你就是懒得再画一幅。”   苏悯与商晋一路拌着嘴去了地下车库,他今天晚上真的有约,是和商晋一起去商老爷子那里给商家大小姐过生日。   商晋的叔叔商风肃,在八年前与一位高冷的化学家唐迎一见钟情,随后穷追不舍,一年后生下了商家三代独一个的女孩儿商棠。   苏悯偷偷跟商晋吐糟过,认识一年就生下了商棠,那岂不是认识刚两个月就好上了。人家天才化学家比你叔叔小一轮,你叔叔也下得去手。   不过也因为这一轮的年纪差,商风肃与唐迎今年年初迎来了第四次离婚,七岁的商棠目前就暂居商老爷子那里。   商老爷子有了商棠,那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连商晋都顺眼了,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商晋跟苏悯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等开门,苏悯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商棠的笑声跟银铃铛似的,清脆又欢快。   门打开,商父看见两人,笑开了,“商晋和苏苏来了。”   商父把两人让进来,穿着小裙子的商棠跟个小炮弹一样撞进商晋怀里,“哥哥!”   商晋弯下腰把商棠抱起来,苏悯落后一步,小丫头片子窝在商晋怀里对苏悯做鬼脸。   商棠继承她父亲对于苏悯的态度,从很小的时候就跟苏悯不和。小时候不让他抱,不吃他给的糖。大一点就拉着商晋,不让商晋跟苏悯在一块儿。   苏悯不至于跟个小丫头置气,但总免不了逗逗她。   “你不想要我的礼物了?” 苏悯问。   商棠抱着商晋的脖子,“我想要什么我哥哥都能买给我!”   商晋笑了,“这个礼物我还真买不来。”   商棠有些犹豫,苏悯施施然道:“这可是独一无二,连商晋都弄不来的东西。”   商棠心动了,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苏苏哥哥~”   苏悯笑骂了一句,“这么个小不点还两幅面孔呢。”   商棠拆了苏悯的礼物,是一件适合她穿的汉服小裙子,红色暗纹的缎面,宝蓝色的绸缎镶边,裁剪的很细致,不大不小正好是商棠的尺码。   “这是你苏悯哥哥亲自给你做的。” 商晋道。   商棠 “哇” 了一声,这么大点的小孩子真是披着床单当衣服的时候,商棠对这件衣服爱不释手,拉着苏悯要他赶紧给自己换上。   苏悯让商棠自己穿好里面的衣服,然后把外面的裙子给商棠穿上,腰上缠了一圈珍珠,下端坠了两个白玉如意。   商晋的生日礼物是一些首饰,不是钻石戒指或者项链,是一些缉珠或者烧蓝,做的都很精致。   苏悯把她拉到沙发上,给她编头发。商棠的头发又黑又亮,苏悯编了两个小揪揪,然后用绒花绕了一圈,下面垂着流苏,坠了个亮晶晶的宝石。   “爷爷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在学校门口买的,知不知道?” 苏悯告诉商棠,商老爷子要是知道商晋给商棠准备这么贵的首饰,肯定要生气的。   说话间,商老爷子拄着拐杖回来了。商棠欢欢喜喜的冲商老爷子跑了过去,“爷爷,你看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商老爷子这才看见商晋,顿了顿,道:“回来了。”   “嗯。” 商晋上前,扶着商老爷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商晋越来越厉害,商老爷子越来越苍老,少年时的怨恨不说全部消解,到底没有那么浓烈了。   商晋和商老爷子说话,苏悯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脸蛋,问道:“我好不好?还气我不气了?”   商棠哼哼唧唧的,道:“你对哥哥好一点,我就不气你了。”   苏悯挑眉,“我对你哥哪儿不好了?”   商棠说不出来,道:“哥哥说,你不好。”   苏悯顿了顿,看向与商老爷子说话的商晋,轻哼一声,“他说我不好,我还觉得他不好呢。”   “不许你说哥哥!” 商棠喊道。   “我就要说,” 苏悯揉着商棠的脸蛋,目光却看向商晋,“你哥哥是天底下最讨厌,最可恶的人了。” 第21章   一晚上商棠都没有给苏悯一个好脸色,苏悯看的直发笑。商晋倒了杯饮料递给他,道:“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子闹,说出去丢不丢人。”   苏悯没搭理他。   几个人给商棠过了生日切了蛋糕,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天完全黑下来了,商老爷子下楼散步消食,苏悯他们几个也跟着下来了。   家属楼前面有一块空地,高大的树下面是路灯,风吹着,摇曳了一地的树影。   商晋给商父搬了几张椅子下来,让商父和商老爷子走累了休息乘凉。   商棠和苏悯又凑在一块玩跳格子,商棠喜欢和苏悯玩跳格子,因为除了他,没有一个大人会陪商棠玩。商家几个男人,不是严肃的,就是端正的,还是商晋这种要面子的。   商父看着商棠和苏悯,又看了看身边坐着喝茶的商晋,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咱们家也真奇怪,你一把年纪还不结婚,你叔叔一把年纪还生个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棠棠是你闺女呢。”   商晋懒洋洋的,“您别说的我跟我叔一样年纪似的。”   商父道:“你年纪还不大,转过年你就三十啦!”   “是三十,要不是要死了。”   “那你总得有个目标吧?” 商父心里着急啊,“你要是喜欢男人,那也可以找个男人嘛!重要的是你能安稳下来,将来能有个人相互扶持着。”   商晋低着头,没说话。   商父又道:“你可不要学苏苏,苏苏年纪小,小孩子心性,定不下来。但是你都三十岁了,可不能再没个责任担当的。别跟你叔叔还有苏苏学,人还是要找个伴,安安稳稳相伴一生。”   商晋捻了捻手指,看向不远处和商棠跳格子的苏悯。   苏悯和商棠又闹别扭了,商棠身子一扭,跑到商晋面前,一头扎进他怀里。苏悯走到商晋身边,道:“我上去拿几瓶水。”   一直等到苏悯上楼,商棠才抬起脸,“哥哥,苏苏好讨厌!你不要喜欢他了!”   商晋摸了摸商棠缠着绒花的发揪,道:“谁说我喜欢他了?”   商棠懵懵的,“你不喜欢苏苏吗?苏苏那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商晋把商棠抱在腿上。   商棠听不懂什么金玉,商晋看着摇曳的树影,道:“谁会喜欢苏悯呢?浪荡薄情,见一个爱一个,甜言蜜语说得好听,转头说不要就不要,心硬的跟石头似的。不对,谁知道他有没有心呢。”   商父看了商晋两眼,“怎么了,跟苏苏吵架了?话说得这么难听呢。”   “没吵架,” 商晋漫不经心的道:“只是为苏悯未来的男朋友谴责他一下而已。”   “又不找你做男朋友,你有什么可谴责的?” 苏悯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商晋。   商晋听见他那句话,忽然抬眼看向苏悯,直勾勾的盯着他。   苏悯也盯着商晋,心里冷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还生气了。   商棠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她从商晋怀里跳出来,跑到苏悯面前,“苏苏,我们去跳格子吧。”   今天是商棠的生日,苏悯不想在这个情景与商晋闹得不愉快,他压着心里的火,去陪商棠玩。   八点多的时候苏悯就和商晋离开了,商棠年纪小,九点半就得睡觉。   车上苏悯打开车窗,夜风呼呼的吹,吹不下他心里的火。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苏悯问他。   “要解释什么?” 商晋道:“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   苏悯气死了,“你还很占理吗?”   商晋没说话,但眼神里透露着 “当然” 两个字。   苏悯一甩手,“我要下车。”   “干什么?”   “去找我的沈律师,” 苏悯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家不嫌我浪荡薄情。”   商晋瞥了他一眼,打开了车门,苏悯在路边下车,一把甩上车门。车立刻扬长而去,一刻都不带停留的。   苏悯要气炸了,他给米奇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   还是上次那个酒吧,米奇戴着帽子口罩,狗狗祟祟的来到苏悯身边,苏悯看了他一眼,道:“上次那个歌手没来。”   米奇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帽子口罩摘了下来。   “怎么啦?是跟你的沈律师又有新进展了?” 米奇看了看酒水单,犹豫着点什么。   苏悯 “砰” 得一声把玻璃杯砸在桌面上,“你说商晋什么意思!”   米奇本来想听沈律师那集的,没想到拐自己老板这里了,于是他立刻点了杯最贵的,就当是给自己老板的 VIP 待遇。   苏悯将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了,“他在沈知清面前拆我的台,我都没生气,他还生气了!说我见一个爱一个,那我见一个爱一个怎么了,我犯法了吗?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 米奇咬着吸管,含糊不清道。   苏悯朝米奇抱怨了一通,心里的火稍微下去点,他喝了一口酒,道:“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不然他干嘛无缘无故给我甩脸子。”   这可真是惊奇,从来只有别人错的苏悯,竟然也会反思自己了。   米奇仔细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他吃醋了,看不惯你跟沈律师?”   “可是沈知清是他自己挖来的,又不是我逼他挖来的。”   米奇摇摇头,“老板心,海底针。”   苏悯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商晋对沈知清确实有点过分在意。”   苏悯端着酒杯,“我回去得试试商晋的态度。”   米奇摇晃着酒杯,随口问道:“要是老板确实讨厌沈律师呢?”   苏悯叹气,“那只能委屈他了。”   “哇,好狠的心呐。” 米奇打趣道:“老板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为了个新欢把他给丢了!”   苏悯奇怪的看了米奇一眼,“我说的他是沈知清啊。”   米奇一下子被噎住了。在米奇看来,苏悯因为沈知清抛弃商晋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反过来之后,就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意思。   米奇放下酒杯,探究的看着苏悯,“你不喜欢沈知清了吗?”   “喜欢呀。” 苏悯想起初见沈知清的情景,觉得气儿都顺了不少。   “那你还在他与商晋之间选了商晋!” 米奇不能理解。   苏悯却觉得很正常,“商晋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你也是。”   米奇摇摇头,“不敢不敢。”   他看着苏悯,“在大多数人眼里,我是说我们这些人眼里,爱人的排序应当是在朋友前面的。就像我,我的排序是,我自己,我的家人,我的爱人,然后才是我的朋友。在人生的某些阶段,爱人甚至要越过家人。”   “可是在你的排名里,商晋要排在沈知清前面。”   苏悯想了想,“可能我是个友情至上的人?”   米奇看了他一眼,“老板办公室有个特别漂亮的古董台灯,我看上好久了,作为你的朋友,你要不要践行你友情至上的准则,为我做点什么?”   苏悯想了想,“我让商晋把高清大图发给你,不过那玩意儿不是很好买,你要不要换件东西喜欢。”   米奇翻了个白眼,“很好,作为你的朋友,我连老板办公桌的台灯都不如,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个友情至上的人。”   苏悯笑起来。   米奇看着他,欲言又止,“问个有点缺德的问题吧,你觉得商晋和苏想谁更重要?”   苏悯想了一会儿,道:“我认识商晋可比认识苏想久多了。”   “所以,你不是个友情至上者,也不是个家庭至上者,你是个唯商晋主义者。” 米奇嘴角蠕动两下,他真想问问苏悯,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没跟商晋在一起。   苏悯对于米奇的评价不置可否。   那可是商晋啊,苏悯想,世界上只有一个的,叫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的商晋啊。 第22章   是夜,沈知清回到家,给自己倒了杯酒。灯光并不明亮,他倚在桌边,看着墙上的画。   沈知清想起苏悯,苏悯漂亮,张扬,可在他面前的时候,又时而露出温顺,脆弱的神色。他是个很能让人怜爱的人。   随后沈知清又想起那副画,他的神色微冷。苏悯同时也是个骗子。   沈知清整理思绪,不得不说,他真的在苏悯身上投注了太多的关注,明明苏悯只是自己接近商周集团的跳板而已。   沈知清冷静下来,拿起手边那份文件。文件里有两份文件,一份是调查了当年苏悯把苏氏集团的股份转让给商晋的合同。   另一份是有关商晋将商周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赠送给苏悯的赠与合同。   第一份合同当年闹得人尽皆知,而第二份合同签署的无声无息。   苏悯并不仅仅靠商晋的接济,他是商周集团仅次于商晋的大股东。   沈知清告诉自己,这才是苏悯的价值所在。   苏悯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站在自己家门前输了密码,但是没有进去,反而盯着旁边商晋的家门。   苏悯想了想,走到商晋家门前,输了密码推门进去。   房间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苏悯把灯打开,就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人烦躁的用毯子蒙住了头。   “有床不睡睡沙发,你们有钱人睡觉都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苏悯嘲讽他。   商晋竟然没有回嘴,只重重的翻了个身子。   苏悯眉头微皱,他走上前,把商晋的毯子拉下来。   商晋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面色很不好看。苏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苏悯问道:“量过体温没有?”   商晋没回答,他半阖着眼,觉得又难受又困倦。   苏悯没办法,只好自己拖着医药箱出来,拿出温度计给商晋量体温。   他在沙发下边的毯子上坐下来,翻找药箱里的退烧药。商晋不常感冒发烧,只有一点胃病。所以药箱里最多的就是胃药,解酒药和止疼药。   商晋垂着眼,看着苏悯坐在地毯上翻找,冷不丁道:“这么早回来,是因为你的沈律师不欢迎你吗?”   苏悯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升起来了,“沈律师好得很,不像有些人,生病了说话还这么难听。”   苏悯越想越气,他把手里的药盒扔进药箱里,“商晋,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今天招你惹你了,你说我花心薄情,还谁会喜欢我?谁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再看看你,脾气差嘴巴毒,喜欢你的人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商晋没说话,躺在沙发上,胳膊搭在额头上,只看着苏悯。   他嘴唇有些干,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发烧是很难受的,头疼身体疼,浑身没劲。   苏悯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他去厨房倒了杯水,从药箱里拿出来一片布洛芬,“先吃药吧,过会儿去医院。”   “不去医院。” 商晋声音低低的,他坐起身把药吃了,然后又躺回去。   苏悯实在拿商晋没办法,他只好翻出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苏悯又给商晋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他看着倦怠的商晋,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人在生病的时候意志力总会薄弱些,他或许能问出商晋心里的想法。   苏悯趴在沙发边,小声喊道:“商晋,睡着了吗?”   没睡着,商晋在心里回答,但是懒得开口。   苏悯继续在耳边小声念叨:“商晋,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沈律师?”   商晋阖着眼,心说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又为什么要喜欢他,他跟你以前的男朋友有什么不一样,搁我这儿搞什么特殊。   苏悯顿了顿,道:“要是你不喜欢他,那我跟他就算了。你别因为他跟我生气呀。”   商晋睁开眼,看了看苏悯。苏悯眼里还有没有散去的犹豫,商晋又生气了,心说这他妈现在只是个追求对象,万一因为求不得,升级成了白月光朱砂痣,不得恶心死我。   他别过头,“我没这个意思,你喜欢他就去追吧,祝你早日追到你的沈律师。”   然后甩了他。   苏悯看着商晋,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 苏悯想了想,“你今天就是纯粹找事了。”   商晋睁眼看了看他,只见苏悯面色冷酷,“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今天的账。”   过后谁都没再提过这件事,商晋送了苏悯一对耳钉当赔礼,神色十分平静。商晋生病的时候心情总是忽好忽坏,但他一年也不见得生一次病,所以阴晴不定的限定商晋就留在了那个夜里。   酒吧是属于夜晚的,苏悯坐在吧台边,听着歌手暧昧缠绵的情歌。他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酒杯的外壁因为杯中的冰块而起了雾。   “一个人吗?” 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悯转头望去,只见沈知清在苏悯身边坐下。   他穿着休闲很多,不像在公司,总是西装革履的。   沈知清看着苏悯手边的酒杯,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苏悯要给沈知清也叫一杯,但是沈知清忽然靠近苏悯,将苏悯手中的酒杯拿起来,尝了一口。   苏悯顿了顿,笑道:“味道如何?”   沈知清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很特别。”   苏悯就笑开了,“沈律师,你这是在撩我吗?”   沈知清不好意思了,“有些拙劣。”   苏悯摇摇头,拿着那杯被沈知清尝过的酒,道:“我很受用。”   苏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换了另一种酒,颜色很绚烂,味道很甜。   “沈知清,” 苏悯叫了他的名字,“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你并不喜欢我。”   “是,我觉得你是个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对你没有好感。” 沈知清直言。   苏悯撑着头,看着他,“那现在呢?”   沈知清笑了,“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韩卓会对你那么痴狂。”   苏悯坐直了身子,“你这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沈知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苏悯实在是不懂,他抬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但又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你在想什么呢?”   沈知清伸手碰了碰苏悯的耳朵,耳边的蓝宝石耳钉熠熠生辉,“因为我害怕最后会像韩卓那样被你弃之如敝履。”   沈知清眼底流光如星河璀璨,既温柔又无奈。   苏悯看着他的侧脸,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苏悯轻声道:“我认识很多人,我有过很多恋人,我频繁的心动,频繁的厌倦,但我仍然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对待你。”   苏悯眷恋又费解的看着沈知清,“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酒吧里忽然换了音乐,鼓噪喧嚣,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越是吵闹的时候,沈知清越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那根本就不叫心动。” 沈知清注视着苏悯的眼睛,“至多算是一种 crush,短暂而不值一提。”   苏悯看着他,闪烁绚丽的灯光使得沈知清侧面的轮廓越发清晰。   “苏悯,给我你的承诺吧。” 沈知清循循善诱,“承诺你会一直喜欢我,承诺你会放弃日后你可能遇见的更喜欢的人。不然,你拿什么证明喜欢我?”   沈知清死死盯着苏悯,苏悯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好。” 即便是在吵闹的酒吧里,沈知清依然听见了苏悯说的话。   苏悯伸出手去碰沈知清的侧脸,“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随着他话音落下,吵闹的歌忽然停下了,随后整个酒吧灯光大亮,刺眼的灯光让沈知清不自觉闭了闭眼。   就在那一刻,苏悯所有的心动戛然而止,他好像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地退了回来。   沈知清没有察觉,苏悯拿起酒杯灌了一杯酒下去,再抬起脸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   沈知清与苏悯的关系就此定了下来,沈知清心情很不错,先将苏悯送回了他家,随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苏悯谈过很多恋爱,他甚至不需要费心就能将自己调整成热恋中的状态。可当他站在楼下看着沈知清离开的时候,他脸上一片空白,忽然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   温燥的夜风吹的苏悯有些头晕,苏悯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上楼去了。   电梯刚打开,苏悯就听见钢琴曲从隔壁商晋家里传来。   苏悯顿了顿,推开了商晋家的门。   他家里只开了几盏灯,并不是很亮。商晋坐在钢琴前,黑色衬衫包裹着肌理分明的身躯,落地灯在钢琴旁边,让他的脸一般隐在阴影里。   “回来了。” 商晋抬头看了苏悯一眼,那一眼让苏悯心都跳乱了一拍。   他慢慢的走到沙发上坐下,背对着商晋。   商晋也没有看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之间跳跃,肩背挺拔,迷人又优雅。   “沈知清送你回来的,” 商晋的声音与钢琴声相得益彰,“你们在一起了?”   “是。” 苏悯没有看商晋,他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厉害,“我向沈知清承诺会一直喜欢他。”   商晋手下弹错了一个音,但并不明显,“他很特别吗?你以前从不承诺,你说承诺是对未来的自己不负责。”   “我就是想试试,” 苏悯道:“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长久地爱一个人。”   商晋看着苏悯的背影,问道:“为什么是沈知清?”   苏悯自己或许也想不明白,他道:“可能是因为.... 他刚好出现吧。”   “刚好出现?” 商晋几乎要笑了,“刚好出现。”   苏悯不明白商晋话中的意思,他回过头,商晋从钢琴边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苏悯背后。   商晋捏起苏悯的下巴,苏悯被迫抬头看着他。   “你不适合深情,” 商晋打量着他这一张脸,讥诮讽刺道:“你就长了一张负心薄情的脸。” 第23章   商晋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排演话剧,他们在一众罗密欧与朱丽叶,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之间选中了希腊故事《奥德修斯》。   这个片段讲的是,奥德修斯自海上航行归国,路过海妖塞壬的领地,他将自己绑在桅杆上,以避免自己被海妖美妙的声音所诱惑。   商晋扮演这位英明果决的领袖,当时负责话剧的导演是个小个子的女生,她告诉商晋,奥德修斯在离开塞壬的领地即将上岸时,心情不是激动的,而是痛苦的。   “他在遇见塞壬的时候,绝望着要挣脱束缚,他为塞壬的歌声所迷,虔诚又绝望的向往着塞壬。你能明白他这一刻的心情吗?他是向往着塞壬的,但是他必须要抵制住诱惑。所以当他上岸的时候,他的心情里带着悲哀,他再也听不到自己为之迷醉的歌声了。”   后来商晋站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席中央坐着苏悯,苏悯很给面子,目光从头到尾盯着商晋,给出的反应一次比一次热烈。   结束之后,商晋去找苏悯,碰见苏悯追在一个男生身边,欢快的像只蝴蝶。   他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奥德修斯的痛苦。苏悯就是那个迷惑人心的海妖,那些被他诱惑来的人全都淹没在那片名叫苏悯的海里。   商晋那时候多骄傲啊,他想,我绝不会成为海妖的战利品,我宁愿在痛苦绝望中挣扎,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践踏我的爱。   夏天来的轰轰烈烈,温度骤然高升,街上的女孩子们迅速传上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为夏日拉开序幕。   苏悯在商晋公司大厦的咖啡厅里,拿着笔无所事事地在白纸上画素描。   米奇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来,他一副社畜打扮,在苏悯对面坐了下来,“我来了我来了,今天咱们说谁啊?”   苏悯依旧懒洋洋的拿着画笔,“我和沈知清在一起了。”   “哇,” 米奇道:“你这进度可以啊。”   苏悯的画笔在纸上划来划去,“晚上请客吃饭,你记得来。顺便提醒你一声,别再他面前说我前任那些事,这次我来真的。”   “来真的?这意思是?”   苏悯停了笔,“我想试试,我能不能对一个人从一而终。”   “咱们沈大律师就是有魅力,” 米奇打趣道:“都能让你浪子回头了。”   苏悯面上却没有轻松的神色,反而有些烦躁。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一点,人根本就不是能长相厮守的动物!” 苏悯道:“暧昧到了最高点就会在一起,在一起之后就会走下坡路,就算结婚了,到最后也是七年之痒十年之痒,一大堆名正言顺让你反悔的理由。”   “我在最合适的时候结束一段感情,避免以后的难堪和不体面,我有错吗?” 苏悯很愤愤的样子,看着米奇。   米奇知道苏悯有一套自己的爱情观,他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为了不确定的以后,放弃现在吗?”   苏悯愣住了,米奇搅弄着咖啡,道:“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会变的很勇敢的,除了当前对方能给你的感官刺激,你还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无限的,面对未来的勇气。苏苏,我觉得你没有这种勇气,所以你无法跟任何一个人长久的在一起。”   苏悯沉默了很久,幽幽的问道:“你说的是你前男友吧。”   米奇顿了顿,苏悯继续道:“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好听,你男朋友为什么变成了你前男友。”   扎心了。米奇默默咽下一口血,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等会儿,” 苏悯把素描纸的那一页撕下来给米奇,“给你老板带回去,顺便跟他说,晚上沈知清请吃饭,让他千万给个面子。”   苏悯最后一句话咬字很重,好像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米奇看了看那张纸,纸上画了商晋的素描像,背面写了 “商晋王八蛋” 这几个字。   米奇嘀咕道:“这要是给老板看到了,会扣我工资的。”   米奇带着那张苏悯随手画的素描像敲响了商晋办公室的门。商晋看见了素描背后的几个字,他轻嗤一声,将这张画随手夹进了身边的一本书里。   “老板,” 米奇问道:“晚上苏苏那边,你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   “可是苏苏很重视他男朋友,什么都不带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不会,” 商晋漫不经心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   “啊?” 米奇很惊讶,“那你......” 不是在情敌面前露怯吗?   米奇在商晋的目光中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犹豫了一会儿,“老板,作为苏悯最好的朋友,您这个样子不太合适吧。”   商晋想了一会儿,道:“也是,那你去的时候替我给苏悯带句话,希望沈知清这个第二十三任男朋友能是苏悯最后一任男朋友。”   米奇心里啧了一声,男人呐。   沈知清定的包厢,环境很好很安静。这天晚上的人并不多,沈知清带了他的几个朋友,苏悯这边只来了米奇一个,商晋没来,苏想在学校,除了这些人之外剩下的朋友也不适合到这个场合来。   “商晋没来吗?” 苏悯是真没想到商晋会不来。   “老板有别的事吧。” 米奇道:“不过他让我给你们带句话,祝你们.... 白头偕老。”   沈知清很有礼貌的道谢,苏悯看了一眼米奇,他才不信这是商晋能说出来的话。   米奇走进包厢落座,饭桌上的气氛不尴不尬的,让米奇想到了自己昨晚看的苦情剧。两个即将结为亲家的家庭在餐桌上的你来我往,一些狗血生活剧爱用的情景。   不被祝福的爱情啊。米奇心里感叹。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苏悯接到了薛宜天的视频电话,他好像在室外,周围黑漆漆的,偶尔闪过的灯光特别的刺眼。   “二哥,你们这是在哪儿呢?” 苏悯问道。   那边声音特别吵,像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们在环山别墅这边呢,” 薛宜天喊道:“好久没玩赛车啦!”   苏悯想到了什么,“商晋也在?”   “那当然啦!” 薛宜天兴高采烈道:“本来以为商晋成天坐办公室,技术会退步呢,没想到玩起来还是那么疯。这么多人弄不住他一个,真是让那些新来的开了眼界。”   商晋作为富家子弟,年轻的时候当然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疯狂时光,玩起来花哨的程度连苏悯都自叹不如。但是近两年他很少去弄这些东西了,只有偶尔几个全是熟人的场子才会去看看。   “不过他用的是平简放这儿的旧车,没完全检修过,出了点问题。”   苏悯声音一下子急了,“怎么了?”   薛宜天道:“车跑最后一圈的时候翻了,商晋人没事,就是伤了腿。这儿的医生已经看过了,你看能不能把他接回去。”   苏悯稍稍放下心,他转头看了眼包厢的方向,问道:“现在去接吗?”   “怎么你有事?” 薛宜天道:“那让商晋在这儿等一会儿吧。你说商晋也是的,这么多年没个伴,我们大家都有人接,活该他自己被落这儿。”   苏悯抓了两下头发,“行吧,你让商晋等一会儿,我这就来接他。”   苏悯回到包厢,在沈知清耳边说了句什么。沈知清眉头微皱,“苏悯,你一定要现在走吗?”   苏悯点头,然后就要走,但他随即想到自己要认真跟沈知清谈恋爱,于是只好又解释了两句,“那边太远了,一来一回得好几个小时,我要是现在不过去得折腾到半夜了。”   沈知清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今天的场合很重要。”   苏悯眼里含着歉意,眉头却有些不耐的皱起,“抱歉。”   饭局因为苏悯的离开而早早结束,饭店门口,林奇开着车来接苏悯。   沈知清眉头皱着,“让林助理去接商总不行吗?”   “当然不行,” 林奇很有礼貌的回答,“去接薛先生,左先生的都是他们的家里人,到了商总这里变成我去接,太不合适了。”   沈知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苏悯只是商总的朋友,算不上商总的家里人吧。”   林奇含笑不语,一副他们之间的关系你不了解的样子。   苏悯不是听不出林奇话里的机锋,但他现在完全不想在意这件事。   林奇载着苏悯离开,剩下米奇一个人,周围都是沈知清那边的朋友。一瞬间,他有一种要被围攻的感觉,于是赶紧溜了。   车子一路往环山别墅那里去,苏悯在车上问林奇,“商晋是真的受伤了还是就为了叫我过去?”   林奇道:“苏先生,我也不是很了解。”   苏悯揉了揉眉心,知道从林奇这里问不出什么了。   苏悯到的时候还能听到远处路上传来的赛车轰鸣声,这个点了,还留下来的人都是商晋的熟人,薛宜天左乐和几个。   绕过一个露天泳池,苏悯来到别墅大门前。   “这儿呢。”   头顶传来薛宜天的声音,苏悯抬头看去,只见商晋和薛宜天都站在二楼的弧形阳台上。   见苏悯来了,薛宜天拍了拍商晋的肩膀, 转过身进里面去了。   商晋一只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夹着烟,烟气寥寥融进夜色里。他穿着件衬衫,衬衫上头的几个扣子解开,居高临下看着苏悯的时候,透着股懒散与恣意。   苏悯在楼下站住,“不是腿断了吗,怎么还能站着呢?”   商晋眼睛在夜色里越发深邃,透过缭绕的烟雾,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苏悯听到他散漫的声音传过来,“我可没说我腿断了。”   苏悯冷笑了一声,质问他,“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我不想去,” 商晋缓声道,“我不想看见沈知清,尤其不想看见你跟沈知清在一起。”   苏悯心脏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你......”   “你能跟他分手吗?” 商晋问他,眼睛认真的看着苏悯,好像这是一件商晋说,苏悯就要做的事情。 第24章   苏悯一大清早敲响了米奇的家门。今天是周末,米奇竟然起得很早,开门的时候穿的整整齐齐,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满满都是干净的少年气息。   但他开门看见苏悯的时候,有些惊讶。   苏悯也很惊讶,“周末大早上的,你打扮的这么好看,要出门?”   米奇摇摇头,悻悻的让苏悯进来了。   米奇家不大,八十平米,一室一厅,他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但是苏悯有些嫌弃,米奇是商晋的助理,也是个年薪近百万的主儿,但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年薪百万的人应有的气质。穿衣服是淘宝款,二十几万的代步车因为耗油也不怎么开,整个人扣里扣气的。   “你一大清早的,来我这儿干什么?” 米奇问道。   苏悯把门外的行李箱拉进来,“我来你这儿住两天。”   “???” 米奇道:“难道我老板把你扫地出门了?”   提起商晋,苏悯的面色立刻变得很古怪,米奇察觉到有八卦听,立刻拉着苏在地毯上坐下来,抽屉里的零食饮料也都拿了出来。   苏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把昨晚的事儿简单跟他说了,米奇把薯片咬的 “卡兹” 响。   “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苏悯道:“我之前问没问过他,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沈知清,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跟沈知清来往了,那时候他说的好好地,让我去追吧。现在呢,我刚刚下定决心要尝试一段长久的恋爱,他又跟我说让我跟沈知清分手。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米奇哪能猜到,他看热闹似的问道:“那你要跟沈知清分手吗?”   苏悯有些犹豫,“我为什么要跟沈知清分手呢?” 他那样子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在为与沈知清分手找理由。   “因为老板让你们分啊。”   苏悯嗤了一声,“商晋?朝令夕改,我可不会再听他的。”   米奇拧开一瓶可乐,“人家沈律师也是倒霉,遇见你这么个东西,说好的长长久久的恋爱,没过一周你就纠结要不要分手了。”   苏悯想起沈知清,脑袋更疼了。   门铃忽然响了,米奇从地毯上爬起来,“可能是我点的外卖到了,我最近发现了一家.....”   米奇的话戛然而止,苏悯好奇的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有气场。   苏悯想起来,这是那天酒吧里唱歌的人。   米奇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原本干净板正的衣服早就在地毯上弄皱了,裤子上还站着薯片渣,邋里邋遢的。   “不请我进去吗?” 男人说话,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别了吧,” 米奇说,“我们这种好人家的男孩子,不随便叫别人进门的。”   男人额头青筋跳了跳,“我不是别人。”   米奇只好又道:“我们这种好人家的男孩子,不随便叫前男友进门的。”   苏悯倚着门,饶有兴致的听。   男人神色缓和了些,低沉的声音满含深情,“我们还没有分手。”   米奇不为所动,“你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国,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这还不叫分手吗?”   男人面色难看,“我是有苦衷的。”   “我也有。”   “你有什么?” 男人问。   “我有男朋友。” 米奇把苏悯拉到门口,悄悄掐着他的后背。   苏悯表示明白,他抱着双手,挑剔的将男人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我是他男朋友,你是?”   男人充满敌意的打量着苏悯,告诉米奇,“我看见他在酒吧跟不止一个男人暧昧,你就找个这样的人做男朋友吗?”   米奇一下子好奇了,悄悄问苏悯,“不是只有沈律师吗?”   苏悯撞了他一下,米奇回归主题,“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喜欢他。”   说着,米奇还抱住了苏悯。   男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像是被刺伤到了一样,他深深的看了米奇一眼,转身走了。   他一走,米奇的精气神也没了,幽魂一样回到沙发上,把自己埋进抱枕里。   “这就是你那个藏着掖着的前男友?” 苏悯踢了踢他的腿,“说来听听。”   男人叫顾言风,很言情小说的感觉,跟米奇放在一起,一个在爱情频道,一个在少儿频道。   米奇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他上了大学之后,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自己打工挣来的,在酒吧做服务员的时候,认识了当时在酒吧驻唱的顾言风。   苏悯挑了包薯片,“你打工的时候顾言风做酒吧驻唱,你现在年薪百万,顾言风还是做酒吧驻唱,所以还是你赢啊。”   米奇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讲。两个人在同一家酒吧打工,还在同一个学校上学。米奇的学校是 TOP10,顾言风在这里学声乐。米奇很开心,顾言风也很缺钱,跟他在一块,自己也不显得那么窘迫了。   两个人由此相识相恋,在那个时候的米奇眼里,同性恋是捅破大天的事情,他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连见顾言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这个勇气,但是顾言风有。顾言风性格桀骜不驯,他喜欢米奇,那米奇就得喜欢他。他像个带坏好学生的小混混,带着米奇去开房,去泡 GAY 吧,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拥吻。   米奇快乐的像是喝醉了一样,两个人约定好了往后很多很多年。   “然后呢。” 苏悯迫不及待的问。   米奇看了他一眼,“我以为大家都是拿的励志向上,自强不息的剧本,结果顾言风的爸妈是知名企业家,他是个完全不缺钱花的富二代。我们互相鼓励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一起奋斗奔向新生活,结果呢,人家生来就在罗马,还他妈的成了我奔向新生活的一个坎儿。”   后来顾言风一声不响的就出国了,他家里人找米奇,让米奇别再缠着顾言风。米奇的辅导员在他妈妈面前点头哈腰的让米奇承认错误。   后来的事情苏悯就知道了,苏悯在那一年入学,那一年学校里最大的新闻是两个男的搞同性恋,其中一个对另一个纠缠不清,逼得对方不得不出国。   苏悯认识了米奇之后,觉得米奇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张扬的苏悯陪着米奇度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   米奇低头迅速的擦了下眼睛,“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狗东西又回来了。”   苏悯拍了拍米奇的背,“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渣男回头没人要,咱别想着他了。”   “谁想他了!” 米奇喊道:“我才不想他呢!”   说着,米奇一巴掌拍碎了一包没吃完的薯片,“我发誓,我要是再跟他有瓜葛,形同此片。”   苏悯摸了摸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米奇这样的豪言壮志吓住了。   苏悯翻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一套中世纪的男性礼服,打算给米奇打扮打扮,拍个视频混更。   米奇本来还很期待,但是他看见苏悯拿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认真的吗?蕾丝边蓬蓬裙,吊带丝袜小高跟?”   苏悯一边把衣服挂起来,一边道:“多好,多时尚。”   米奇一脸惊恐,苏悯看了他一眼,“你不想穿?我还带了件女装,比较符合现在的审美,你要试试吗?”   米奇扭捏了一下,“可是我没有胸啊。”   苏悯翻了个白眼,“也能穿。”   说着,苏悯把另一套拿了出来,那是一件十九世纪的宫装,粉色丝绸面料,身后托着长长的裙摆,边缘用银线绣出了大量铃兰,珍珠与玳瑁做装饰。裙子的领口一般开得很大,方便女性露出白皙的脖颈与肩膀,苏悯在原有的衣服上加了一条粉色的丝质披肩,挡住了前胸,只露出雪白的脖颈。   这是苏悯之前穿过的一套衣服,他把拍摄的成片给米奇看了看。   照片里是深色的布景,苏悯姿态舒展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捧了一束粉玫瑰。他身边站着商晋,男人一只手落在苏悯光裸的肩上,身穿一身黑色的丝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了大量的刺绣,庄重又华丽。   “凭什么他就没有泡泡袖吊带袜!” 米奇很不满,“我也想穿这样的。”   苏悯随口敷衍,“不是你的尺寸。”   “可我想穿这样的,看起来像个大贵族,我想体验一把。”   苏悯只好道:“行行行,下次给你拍这样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我得回去一趟,有个事忘记了。”   “什么事啊。” 米奇当然叫不住苏悯,苏悯拿了手机出门了。   他先去地库看了看,商晋的保时捷不在,那想必他已经出门了。苏悯这才松了一口气,坐电梯上楼。   门口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苏悯拨通了一个电话,“不是说今天送过来吗?是还没到吗?”   “什么,已经签收了?” 苏悯若有所觉,转过身,商晋就倚在门边看着他。   苏悯放下手机,故作淡定道:“你在家啊。”   商晋悠悠闲闲道:“大周末的,我又没有男朋友陪我,再去加班的话也太凄惨了。”   苏悯抿了抿嘴没说话。   商晋让他进屋,“你的照片到了,在我这里。”   一幅很大尺寸的照片,银质雕花的相框呈现出一种复古油画的质感。相片中的商晋虽然在看着镜头,手却搭在苏悯肩头,透露出一种毋庸置疑的独占。   苏悯以旁观者的目光来看,都觉得画中闲散的自己有点危险。   画外的商晋在看着自己,苏悯摸了摸鼻子,道:“那我把照片拿走了。”   “你打算挂出来吗?” 商晋闲闲道:“让你男朋友看见咱们俩这样的照片,他不会生气吧?” 第25章   商晋在苏悯的生命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将年幼的苏悯从顾婉的精神控制中解救出来,又一路陪着他走过了后来的许多年。   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年的苏悯能把苏氏集团的股份送给商晋,他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的商晋能够包揽苏悯的衣食住行。   房子,车子,钱,任何苏悯想要的,商晋都愿意给他。这是养发小吗?养个儿子还差不多吧。   而除掉这些人人看得见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地方,那些隐秘的情感,让两个人如同相互缠绕的藤蔓一般紧密结合。   对于苏悯来说,父母往往带来痛苦,苏想早晚长大远去,爱情总是很快厌倦。他于是将商晋放在至交好友的位子上,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一辈子相伴——无所谓以什么名义。   一个对于一辈子不屑一顾的人,想出了他自以为最好的方式来对待商晋。   但人跟人之间总是不能完全理解彼此。苏悯想要的,并不是商晋想要的。   唇齿相依的人不是他,肌肤相亲的人不是他,爱欲与心动的对象都不是他。商晋守了苏悯那么多年,却输给了沈知清的刚好出现。   商晋没有办法不嫉妒,没有办法不愤怒。   苏悯明显能感觉出来商晋的变化,他说不好这变化是好是坏,但目前他心里是懊恼的,他最不想与商晋出现相对无言的局面。   苏悯拿着照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商晋轻笑了一声,神色变得平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商晋道:“我看冰箱里有新鲜的和牛,我们涮火锅吧。”   苏悯小心翼翼的把嗓子口的心脏放回去,道:“好。”   厨房里容得下两个人,商晋在水池边洗菜,苏悯则在一边把牛肉片成片。他们两个都不是很喜欢吃牛排,再高品质的牛肉最后都要被涮火锅。   苏悯在脑袋里疯狂的寻找话题,终于从某个角落里捡起一件勉强称得上正事的事情。   “前不久有一群大学生找我投资,” 苏悯道:“他们想研究一种不依靠任何能源的机械时钟,据说能够保留上千年之久。”   苏悯是江城出了名的人闲钱多,项目为首的年轻人堵了苏悯好几次,顾言风在酒吧看到了的跟不同人暧昧,其实就是那个年轻人来找苏悯要投资。   他们说,如果苏悯愿意投资,他们可以在第一台成果上刻上苏悯的名字,让苏悯跟这个东西一块流传上千年。   苏悯看了眼商晋,“你觉得怎么样?到时候也可以刻上你的名字哦。”   商晋眼都不抬,“你听没听说过有个东西叫日晷?”   苏悯一愣,绞尽脑汁的为自己挽尊,“他们说,这个东西可以将误差控制在五分钟以内,这绝对不是日晷可以比的吧。”   商晋看了苏悯一眼,“那么我请问,我要怎么验证项目的成果呢?我能穿到几千年后看看这玩意儿还在不在,准不准吗?”   苏悯无话可说了,嘀嘀咕咕道:“你一点都不浪漫,想一想,几千年后人们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找到这件东西,上面还刻着咱们的名字。几千年后的人可能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出动好多好多专家来破译,最后发现那是两个人的名字。” 苏悯自己说着自己都笑了,“多有意思。”   苏悯回过神发现商晋看着自己,他讪讪的笑了笑,“好吧,我说着玩的。”   商晋却道:“你说得对,挺有意思的。回头你把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林奇去联系。”   商晋把洗好的青菜装进盘子里,语调又变得阴阳怪气道:“不过,不知道沈知清知道了,是什么感受啊。”   苏悯翻了个白眼,“你又来了。”   商晋与苏悯的关系算是就此缓和,商晋看得出来苏悯并不打算与沈知清分手,不过没关系,商晋想,他就不信抢不回来。   苏悯与沈知清照例在公司的咖啡厅约会,沈知清是个工作狂,很少因为苏悯而耽误工作。苏悯也无所谓,在合适的限度里,他愿意为沈知清妥协,算是他在恋爱中的一些自我感动。   苏悯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推给沈知清,“送给你的。”   沈知清打开,是一支百达翡丽的腕表,深蓝色的表盘,蓝宝石水晶透盖,周围镶嵌了七十六颗小钻石,经典而优雅。   沈知清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苏悯笑了两声,“向你赔罪,那天晚上我中途离开,是我的错。”   “还算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沈知清看了眼腕表,“不过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苏悯道:“你不要的话这个腕表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表上刻了字,不能退的。”   沈知清看到了表盘后的刻字,S&S,沈知清和苏悯。   沈知清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那好吧,” 他伸出手,“你给我带上。”   苏悯笑起来,眼睛弯弯,他把腕表给沈知清带上,低调奢华的手表与精英范儿的沈律师相得益彰。   沈知清摸了摸手上的表,问道:“我之前就问过你,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你父亲留下的遗产真的够吗?”   苏悯笑问,“沈律师现在就想管我的财政大权了?”   沈知清反问,“不行吗?”   “可以,” 苏悯笑道:“当然可以。”   他想了想,道:“当年我父亲留下的遗产很可观,后来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投资,房产,虽然一下子拿不出大额的资金,日常生活总是没问题。”   沈知清道:“我还以为你都是靠商总接济的呢。”   苏悯哈哈笑起来,“很多人眼里都是这样的。”   沈知清敛眉,道:“还是要分的清楚些,不然大家会看不起你的。”   苏悯笑意微敛,他不喜欢让他跟商晋分清楚这种话,“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隔天沈知清接到通知,让他去四十七楼总裁办公室。   沈知清在镜子前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手腕上苏悯送的表,这才走上电梯,去往商晋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各部门经理或总监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汇报。商晋坐在办公桌后面,任何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商晋看见沈知清,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沉稳从容。可沈知清分明从他眼睛里察觉到什么,于是回以一个礼貌而虚假的微笑。   沈知清等了一会儿,办公室里最后一个人退出去了,只剩下商晋和沈知清。   “那天晚上苏悯去接我,后来才知道你们在一起吃饭呢,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   商晋合上钢笔,态度温和友善,好像他真的是个有涵养的绅士。   沈知清微微一笑,“没什么,一顿饭而已,我们以后很多机会吃饭约会,不用在意这一次。”   商晋微微一顿,笑意依旧得体,但却不达眼底。   “腕表很漂亮,” 商晋问道:“苏悯送的吗?”   沈知清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随意又松开,“是,算是定情礼物吧。”   商晋点点头,“苏悯还是不会办事,前两天他也给了我一块表,不过我不太喜欢就没有要。你说,他怎么能送给我们两个同样款式的东西呢?”   沈知清眉头微皱,但还是笑着道:“还是不一样的。”   商晋轻轻勾起嘴角,但是没说什么,从一边的抽屉抽出一份文件,“我和苏悯一块创办过一个工作室,做一些特殊服饰首饰之类的。苏悯有拍摄一些照片或视频,需要的衣服和饰物一般需要订做,就在这个工作室来完成。”   商晋把文件递给沈知清,道:“前段时间一个设计师偷卖了苏悯的一份设计稿,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仿制品,我打算追究法律责任,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   沈知清打开文件,一眼就看见工作室的名字,S&S   他脑袋空了一瞬,商晋坐在椅子上,含笑道:“工作室虽然不盈利,但到底是我跟苏悯的心血。沈律师,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件事。”   沈知清合上文件,扯出一抹笑,道:“我尽力。”   沈知清走出商晋办公室,立刻将手上的腕表拽了下来。   根本不是苏悯送了两个人一样的礼物,而是苏悯准备给商晋的,商晋不要,所以他又转送给了沈知清。   S&S,不是沈知清和苏悯,是商晋和苏悯。   沈知清冷笑一声,将手表扔进了垃圾桶。 第26章   商晋的朋友之中,薛宜天最放浪形骸,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人,对兄弟家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左乐和人如其名,是个和和气气的贵公子。而平简,称得上是最表里不一的一个,斯文有礼的面孔下面藏着勃勃野心。   好几年前,平简回到京城夺家产,以雷霆手段拿下了平家大部分的股份。苏悯不知道商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肯定其中有商晋的手笔。   最近平简回了江城,在江城成立了分公司,他似乎有一笔生意要与商晋合作。两个同样老谋深算,笑里藏刀的人,也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今晚平简举行宴会,邀请了江城商界名流,算是告知大家他的归来。   商晋和苏悯当然也在受邀之列,苏悯站在穿衣镜前扣着衬衫的扣子,问道:“平简要在江城开分公司,他亲自回来管理吗?”   “不是,” 商晋道:“是他表弟,叫顾言风,不过他本人也要在江城待一阵子。”   “顾言风?” 苏悯有些惊讶,“我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个叫顾言风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了。”   “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能见到了。” 商晋看着镜子前的苏悯,道:“你之前是不是送给沈知清一块表?”   “是啊,” 苏悯回头看着商晋,“怎么了?”   “我看沈知清好像并不喜欢那块表。” 商晋挑了一根领带,让苏悯给自己系上。   苏悯接过来,一边给他打领带,一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商晋微垂着眼看着苏悯,道:“你跟他走的太近,公司里风言风语很多。你的沈律师多骄傲啊,你的存在否定了他的努力,他心里指不定多生气呢。”   苏悯眉头微皱,商晋笑问:“怎么,他没跟你说过这些,看来你们也不是多交心啊。”   苏悯系好领带,甩开了手,“少胡说了,我们好着呢。”   商晋哼笑一声,“随便你信不信,不过我劝你,以后这么招眼的东西还是别送了,约会的时候也离公司远着点,公司咖啡厅能有什么氛围?”   苏悯将信将疑,商晋从抽屉里拿出一枚蓝宝石胸针,别在苏悯胸口,推着他站在镜子面前。   “我这可都是好心呐。” 商晋看着镜子中,被自己环在身前的苏悯,目光逐渐幽深。   当苏悯从思考中回过神的时候,商晋又恢复了一贯的随性优雅。   “好了,我的小王子,” 商晋掸了掸苏悯的肩膀,“去见你的玫瑰吧。”   苏悯深深的看了眼镜中的商晋,整理好衣服出门了。   林奇在楼下等着商晋,苏悯却开着车去接沈知清。今天晚上的宴会,他与沈知清一起参加。   沈知清扔掉手表之后,很快就后悔了,不管苏悯是以何种态度给的这块表,他把表就这么扔了,显然不好对苏悯交代。毕竟,他还想从苏悯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不想就这么和苏悯撕破脸。   更何况,细想想,商晋的态度很奇怪。   沈知清感觉得到商晋与苏悯之间特殊的关系。他可以笃定,商晋喜欢苏悯。那么商晋对自己说的话很可能是出于嫉妒的挑拨。   这个认知让沈知清心里升腾起一股快意。商晋纵然天之骄子,但他喜欢的苏悯,却对自己俯首称臣。   沈知清从家里出来,西装革履,衣着光鲜。苏悯很欣赏的看着他,随后注意到他手腕上没有带着自己送的那块表。   沈知清坐进车子里,苏悯问他,“你今天怎么没戴我送你的那块表?”   沈知清淡淡道:“觉得不合适,不想带了。”   “怎么不合适了?” 苏悯想跟沈知清说清楚,如果沈知清真的如商晋所说在乎公司里的传言,他们可以一块想办法解决嘛。   沈知清像是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样,一下子爆发出来,“我为什么不想戴你不知道吗?苏悯,商晋不要的东西才给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苏悯疑惑道:“什么商晋不要的东西?你在说什么?”   沈知清心里一喜,他就知道商晋说的话不一定全都是真的。   “商总说你也送过他一支一样的腕表,他不喜欢没有要,表上的 S&S 也不是我跟你,是你跟商晋工作室的名字。” 沈知清看着苏悯,“这些你还想瞒我吗?”   苏悯没说话,心里暗骂商晋狗东西。   沈知清目光黯然,“苏悯,你心里真的有我吗?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闲暇时的消遣?”   “当然不是,” 苏悯赶紧安慰沈知清,“商晋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有送过他跟你一模一样的腕表,S&S 也确实是你跟我。我们说好的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怎么能因为一点挑拨就怀疑起我们的感情呢。”   沈知清轻轻叹了一声,没有再提这件事。   苏悯安抚了沈知清,启动车子往会场走去。   平简的宴会借用了商晋的一座江边别墅,一楼灯火通明,来往宾客一个个光鲜亮丽,空气中浮动着香水与美酒的气息。   苏悯与沈知清一块到场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苏悯毕竟是圈子里的名人,想要跟商周集团搭上线的人都知道,讨好苏悯请他说句好话,可比讨好商晋简单多了。   “稀罕。” 二楼上,平简站在商晋身边,一同看向楼下的苏悯,他摇晃着自己的酒杯,道:“苏苏居然和别人一起来的。”   商晋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往下瞥了一眼,“新男朋友,上心着呢。”   平简笑意盈盈的看着商晋,“你这也忍得下去?”   “有什么忍不下去的,” 商晋道:“不让他过了瘾,以后老念着。”   “高还是咱们商大公子高!” 平简阴阳怪气了他一句,下楼去招待客人了。   “苏苏!” 平简走到苏悯面前,“好久不见。”   苏悯和平简抱了一下,笑道:“三哥这么久不回来,当然是好久不见啦。”   接着苏悯给平简介绍沈知清,平简很客气,“沈律师,久仰大名。”   他们两个人寒暄,苏悯却看到了楼上的商晋,他跟沈知清说了什么,直奔着楼上的商晋而去。   沈知清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转而和平简或者其他人社交。   “你就缺德吧你!” 苏悯气冲冲的找上商晋。   商晋转过身,悠闲的看着苏悯,“我怎么了?”   “你跟沈知清说我送他的那支表是你不要的,有这回事没有?” 苏悯质问他。   “我可没这么说,” 商晋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是他自己这么猜的,他多心呐。”   苏悯要说什么,商晋打断他,“而且,你知道那支表最后去哪儿了吗?他把那支表给扔了。你的一番心意啊,随手就被他扔了。”   苏悯哑然,这个他是真不知道。但他想了想,还是为沈知清辩解两句,“那不是你在那里挑拨吗?要是你知道我送你的东西是别人不要的,你肯定比他反应还大。”   “我哪儿会?” 商晋半是嘲讽半是抱怨道:“我又没有人送我腕表,还特地刻上了字。”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苏悯道:“我没送过你手表吗?不止一次吧,是你自己看不上,说我眼光不好。”   “我就算不喜欢,不也好好的收起来了?” 商晋道:“有合适的场合我也会戴出来。你的沈律师可是直接给你扔了,你是该谴责我还是该谴责他。”   商晋说着,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越发刻薄。   苏悯见状,赶紧道:“好吧好吧,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商晋不理他,苏悯只好围着商晋,“我今年一定好好挑,挑一个你喜欢的。”   两个人正说着,平简在下面说开幕词,领着他的表弟一块出现了。   顾言风比之前苏悯见到的时候收敛了很多,但在一干西装革履的人中间,依然感受得到他狂放的气质。   “还真是一个人。” 苏悯感叹道:“世界真是小啊。”   苏悯拿出手机,道:“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米奇。”   显然,不管是商晋还是沈知清,都不能和八卦相比。   苏悯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往楼上走,临走交待商晋,“少喝酒,不然胃要不舒服的。”   苏悯赶着去跟他的小伙伴分享八卦,沈知清这个时候走到商晋身边,眼底深藏挑衅,“我敬商总一杯。”   商晋看着沈知清,他才反将了商晋一军,看起来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商晋笑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商晋道:“苏悯知道了我有意挑拨你们,但你看到了他因此而生气了吗?你听到了他因此而责怪我一句了吗?”   沈知清的笑意有些凝固,他直直的盯着商晋,“商总,你还不承认吗,你喜欢,我的男朋友。”   商晋眼中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站直身体,沈知清觉得自己陡然间充满了压力。   “我是喜欢苏悯,” 商晋冷冷的看着沈知清,“这对你是什么好事吗?我想要苏悯,你能争得过我?”   另一边,苏悯跑到安静的三楼,三楼是客房,供喝醉的客人们休息。苏悯一边给米奇发消息,一边在心里抱怨商晋和沈知清两人。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苏悯回头,只见米奇面含春色,衣衫不整的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苏悯愣住了,那个房间门口倚着同样衣衫不整的顾言风,饶有兴致的盯着米奇。   米奇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悯解释。正在这个时候,商晋和沈知清来找苏悯,平简来找顾言风。   “你之前说苏悯是你的男朋友?” 顾言风看着米奇,“我怎么听我哥说,苏悯是商晋的人。”   商晋,沈知清,平简都停下了脚步,目光全都落在苏悯身上,面色各不相同。   在这个时候,苏悯却只看向米奇,他几乎从米奇眼中清晰的看见了‘吃到大瓜’的表情。 第27章   一片寂静里,平简插着兜笑道:“苏苏,原来你在这儿。商晋喝多了有点难受,你送他先回去吧。”   苏悯立刻向商晋看去,商晋面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苏悯怕他死要面子强撑着,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沈知清的面色难看了两分。   顾言风对在场几个人的关系不是完全清楚,米奇小声告诉他,“这边这个沈律师才是苏悯的男朋友。”   顾言风挑眉,声音一点也不避讳在场的人,“那这位苏先生的感情关系还真是复杂啊。”   米奇恨不得上手捂住顾言风的嘴,“你少说两句吧。”   顾言风没再说话,只看着在场的几人。   苏悯走到商晋身边,低声问:“你还好吗?”   商晋没有回答,抬起头,遥遥的看向走廊那边的沈知清。   苏悯也跟着看过去,他似乎有话要对沈知清说。但是赶在他开口之前,沈知清转过身径自离开了。   苏悯心道正好,我要是开口让沈知清先走,也挺尴尬的。   商晋倒是有些失望,没能多看看沈知清的脸色。   平简在一边看着,心说商晋真是得寸进尺,他就不怕苏悯不理他和沈知清一块走儿?哪来的底气啊这是。   苏悯与商晋一块离开宴会,没有别人的时候商晋终于显露一些虚弱。   苏悯责怪他,“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喝太多酒吗?”   “平简故意灌我,又不是我的错。” 商晋坐在汽车后座,阖着眼休息。   “虚伪的兄弟情。” 苏悯吐槽。   林奇开车,两个人一块回了家。   商晋的酒量成谜,按理说他经常参加各种酒会应酬,酒量不应该太差,但是苏悯却能经常撞见他喝多了酒难受的时候。   商晋在沙发上坐下,苏悯端着柠檬水回来,在商晋面前蹲下,问道:“你胃很难受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冰糖雪梨。” 商晋说完,看着苏悯。   苏悯任劳任怨的站起身,“好,我去给你弄。”   冰箱里正好有新鲜的雪梨,苏悯拿了两个出来,熟练的削皮切块,菜刀破开雪梨的声音清脆,苏悯与商晋,隔着一道门,都渐渐平静下来。   很多个夜晚,苏悯一边嫌弃商晋事儿多,一边站在厨房里,给他做任何他想吃的东西。每当这个时候,商晋心里都平静而满足。他不再理会苏悯那些男朋友,不再讨厌苏悯的不定性,他觉得这个样子就很好,苏悯在他眼前,在他心里。   苏悯煮好了冰糖雪梨,香甜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钻进人鼻子里。商晋坐在餐桌边,脱掉了修身的外套,衬衫袖子也半挽着,透露着几分随性。   苏悯把围裙接下来,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一边吃起来。   他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觉得他与商晋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而在沈知清出现之后,他们已经很少这样毫无心事的坐在一起吃东西了。   “真好。” 苏悯道,他拿着勺子在汤碗里搅了几下,目光却一直落在商晋身上。   商晋看向苏悯,苏悯玩笑道:“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商晋注视了苏悯好一会儿,问道:“你觉得现在的样子很好吗?”   苏悯反问,“不好吗?”   商晋无话可说,他该怎么告诉苏悯,苏悯喜欢的现状,自己已经觉得不满足了。   苏悯还在问商晋,“哪里不好?怎么不好了?”   商晋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苏悯,暖黄色的灯光中,商晋的目光无奈又温柔。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电话那边,米奇不停的重复这四个字。   苏悯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放在一边,用水果刀剥了个柚子吃,“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之前你撒那个谎,顾言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米奇反驳道:“是平简说你跟老板是一对儿的,关顾言风什么事。”   “呦呦呦,” 苏悯嘲讽道:“这就护上了,之前是谁说绝不会再和他牵扯不清的,这就反悔了?”   米奇支支吾吾的,“前男友的事儿.... 怎么能叫反悔呢?前男友的事儿.... 不能叫反悔。”   苏悯嗤笑一声,米奇干脆破罐子破摔,“人总是要跟前男友纠缠不清的。”   苏悯嗤之以鼻,“我就没有和前男友纠缠不清过。”   米奇小声嘀咕,“你倒是想,老板也得给你机会啊。”   苏悯端着果盘出来,商晋就在客厅看一份文件。   “你说什么呢。” 苏悯不乐意道。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米奇嘿嘿笑了两声,道:“苏苏,别想男人的事儿了,四方街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据说贼炫酷,咱们一块去刷啊!”   苏悯也想换换心情,于是答应下来,约好明天上午去玩密室逃脱。   苏悯挂断米奇的电话,又给沈知清发消息,语气谄媚讨好。商晋一边听着,很不礼貌的嗤笑了一声。   苏悯翻了个白眼,拿过商晋手边的文件翻了翻,“这是你跟平简的那个项目?”   商晋应了一声,道:“之前沈家跟我争得那块地,上头想来开发新区,但是后来搁置了。现在这个项目被重新拿了出来,打算在南城开发新区,规模比上次那个大得多。”   苏悯点点头,翻到了投资金额,惊讶道:“这么高的预算吗?”   “是。”   苏悯咂舌,“你可真是大半身家都搭进去了。”   苏悯看向商晋,“这么大的项目,平简也敢跟你赌?你们不是塑料兄弟的吗?”   “平简在京城的消息,说是京城那边来人专管这个项目,绝对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商晋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忽然从京城回来了,不就看中这笔生意一本万利。”   苏悯感叹了两句,那边门铃忽然响了,苏悯起身去开门。门打开,门口竟然站着沈知清。   沈知清看见苏悯,露出了一个笑,“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 苏悯忙让沈知清进来。   沈知清走进门,看见了沙发上穿着休闲的商晋,商晋当然也看见了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苏悯也转头看向商晋,用眼神示意他快走开,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二人世界。   商晋心里不屑,合上电脑起身走了。   苏悯将他的文件和笔电收到抽屉里,笑着对沈知清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知清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装着笔记本电脑的抽屉里。   苏悯端着水从厨房出来,道:“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来之前都没跟我说一声,我的屋子都没怎么收拾。”   沈知清摇摇头,“没关系的。”   沈知清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我应该来跟你道歉,昨天晚上我先离开了,不太礼貌。”   沈知清话说出口,后面就越来越流畅,“其实我要道歉的事不止这一件,我真正要道歉的是不该和商总较劲。”   苏悯眼中的惊讶就没有消失过,沈知清看着他的眼睛,道:“商总是你多年的好朋友,他对你很重要,我不能因为是你的男朋友就能让你疏远他。”   此时此刻的沈知清没有他一贯的骄傲,反而出奇的温柔。他摸了摸苏悯的侧脸,道:“我没有办法不在意他跟你的亲密无间,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感受得到,苏悯,你离不开他。”   苏悯垂下眼睛,温顺怜爱的模样让沈知清没有办法苛责他。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学着照顾你,陪伴你。”   温柔的沈知清别有一番魅力,苏悯看了他很久,伸出手抱住了他。   苏悯送沈知清离开,回来的时候看见商晋。商晋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悯。   苏悯却似乎很没精神一样,推门进去了。   周末的上午,苏悯和米奇在密室逃脱店的门口碰头。米奇身边跟着脸色很臭的顾言风,苏悯身边跟着互相不搭腔的沈知清和商晋。   苏悯先发制人,“你也太狗了,说好的咱们两个来玩,你怎么能带别人呢?”   米奇一脸鄙夷,“我就带了一个,你带了两个,你好意思说我哦。”   两个人互相唾弃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始密室逃脱。   米奇拉着苏悯去交钱,门口三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随意的站着,谁也不跟谁说话。苏悯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累。   这个密室逃脱是解密与剧情并重的类型,进去之前要先换上店里的衣服,衣袂翩翩的广袖长袍。   苏悯他们也就算了,商晋不是很乐意穿这些衣服,眉头微微皱着。沈知清出言嘲讽,“商总是个讲究人,是不是穿不惯外面的衣服?”   商晋瞥了眼沈知清,道:“跟沈律师这种白手起家的人不一样。”   沈知清哪是什么白手起家,人家本来也是富家子弟,家道中落还不是商晋害的。沈知清面色顿时不太好看   苏悯去和工作人家交流了几句,回来挑了一件白色的长袍递给商晋,“你里面穿着自己的衬衫,外面再套一件好了。”   苏悯微微偏着身体,帮商晋系腰上的腰带,小声道:“让你自己非要跟来,自讨苦吃。”   商晋没说话,伸着手半抱着苏悯,对着沈知清露出一个半是嘲讽半是挑衅的笑。   顾言风看着这出好戏,拉着身边的米奇,“你也给我穿?”   米奇学着苏悯的样子翻白眼,“不要。”   几个人穿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宽肩窄腰,身高腿长,走起路来衣袂飘摇,个个称得上公子如玉,好些个工作人员都看住了,提议要给他们拍一张照片。   苏悯左边是打情骂俏的顾言风和米奇,右边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商晋和沈知清,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笑意。 第28章   密室逃脱很刺激,昏暗的灯光,紧张的追逐和时不时的 jumpscare 成功的调动起每个人的情绪,只在解密这一部分让苏悯觉得很没参与感。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闪过四副迷宫地图的碎片,商晋只看了两遍就记住了迷宫的走向,带着他们一路绕出了迷宫。   米奇惊叹不已,“老板记忆力这么好的吗?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苏悯瞥了一眼商晋,道:“学开挂的吧。”   商晋整理了一下长飘飘的衣袖,闲闲道:“羡慕?”   “羡慕你?拉倒吧!” 苏悯立刻回嘴,“我嫌弃你破坏我的游戏体验。”   商晋嗤笑,“游戏体验?换你自己你得在里面困三小时。”   苏悯气死了,商晋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几个人说话间,沈知清已经解开了新关卡的题,他没参与商晋与苏悯的对话,人家两个人说话就是嫌弃也透着亲昵,他不去自讨没趣。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商晋看了他一眼,觉得沈知清变得沉得住气了,不知道是他自己想明白了,还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米奇拉过苏悯,道:“跟着这几个人也太没劲了,全都在解密,没一个人在乎剧情。过会儿有个单线行动,咱们组队甩开他们吧。”   苏悯想了想,说好。   走过了一段黑漆漆的路,米奇忽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人,他立刻去捞前面的苏悯。黑暗中米奇拉住了一只手,都不用工作人员说话,突突的就拉着人跑了。   没过一会儿,灯光大亮。米奇和顾言风消失不见,苏悯商晋沈知清三人站在一起,形似一个稳定的三角。   苏悯:我真无语。   米奇和顾言风去执行单线任务了,无语的苏悯和商晋沈知清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布景精致的木屋里。沈知清去中间的圆台上解题,商晋却在四处闲逛,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道具长剑,翻一翻书架上一部一部的典籍,看上去真想像是个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   苏悯看他,道:“人家在上面解题,你就在这儿闲逛。”   商晋头也不回,“我解题你说我破坏了你的游戏乐趣,我不解题你又说我不做事情,苏大少爷,你也太难伺候了点吧。”   苏悯刚想反驳,却听见那边沈知清叫他过去。   苏悯应了一声,然后向沈知清跑过去。   商晋回头看了眼衣袂蹁跹的苏悯,哼了一声。   商晋围着一张琴案走了一圈,在琴案后的蒲团上坐下,一手撑着头,看着圆台上的沈知清和苏悯两个人。   商晋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西装的时候宽肩窄腰大长腿,帅气逼人,穿上西式的礼服,就是西方的贵族,高贵优雅,穿着广袖长袍的时候又摇身一变变成了朗月清风的翩翩公子。   苏悯看了他两眼,心说以后可以试试穿这样的衣服拍照。   沈知清已经找到了开门的方法,拧动了圆台边上一个老虎形状的烛台。   忽然,一支飞箭朝沈知清背后射过来,包着布的箭头打在沈知清身上,在他衣服上留下一块颜料印子。   与此同时,大门开了。广播宣布一位玩家死亡。   苏悯与沈知清面面相觑,商晋施施然站起身,道:“走吧。”   苏悯看向沈知清,沈知清笑了笑,道:“你先出去吧,说不定后面有关卡能够复活呢。”   苏悯只好跟商晋一块准备出去,往门口走的时候,苏悯踩中了一块活动的地砖,身后传来同样的 “嗖” 的一声。不等他反应,商晋从身边拉了他一下,飞箭落在商晋胳膊上,也留下了一块颜料。   广播宣布一位玩家死亡。   苏悯立刻反身看商晋,喊道:“不是吧,就剩我一个了。”   商晋也无奈了,抖了抖衣服上的颜料,道:“你先出去吧,小心着点。”   苏悯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留下商晋和沈知清两个相看两厌的人留在木屋里。   商晋重新回到琴案后,沈知清站在烛台边。   “商总对苏悯可真好,” 沈知清笑道:“可惜师出无名。”   商晋眼也不抬,“沈律师倒是有名有分,不过这名分不值钱,沈律师不是他第一个男朋友,估计也成不了最后一个。”   沈知清像是没听到最后一句,道:“商总这么在意的东西,怎么会不值钱呢?”   商晋抬眼看向沈知清,沈知清勾起嘴角笑,笑里藏着得意。   苏悯出了木屋,在一个广场上找到了一块白板,白板里面是拼图。这一关并不难,但是耗时间,苏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拼图拼好。   拼图拼好后,白板变成了显示屏,屏幕分两块,一号屏是沈知清,二号屏是商晋。广播说苏悯可以从中选择一个来复活。   苏悯看着显示屏里的两个人,在商晋所在的二号框里点击确认选择。   显示屏里,两个人好像听到了什么,都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苏悯等了一会儿,从通道里出来的竟然是沈知清。他懵了一下,随后才看见显示屏的角落里有一行小字,“第六关:心口不一。”   苏悯气笑了,他就说这一关太简单了一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知清一看到苏悯,就冲上来抱住了他,他太开心了,苏悯在他与商晋之前选择了他。   苏悯勉强笑了笑,问道:“商晋呢?他也被带出来了吗?”   沈知清摇头,“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等着复活机会吗?” 苏悯有些着急。   广播这时候响起,表示复活机会只有一次。   苏悯眉眼之间透露着急躁,他想直接回去找商晋,或者在这里等商晋找过来。他现在没有任何继续的心情,眼里透着不安与懊恼。   “苏悯,苏悯。” 沈知清按住苏悯的肩膀,“这只是个游戏,说不定商总在前面哪个关卡等着我们,或者已经结束游戏在出口了。他又不是真的不知所踪,你别这么紧张。”   苏悯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他往回看了一眼,道:“我就是觉得被抛下的滋味估计不太好。”   沈知清顿了顿,“如果被抛下的是我,你也会这么紧张吗?”   苏悯一愣,看着沈知清笑道:“可我不是选了你吗?”   沈知清心说好吧,既然他选择的是我,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苏悯是个小骗子,嘴里真话假话掺着说,有时候看上去很容易被拿捏,有时候又心里门儿清,什么都骗不过他。   一行五个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苏悯和沈知清两个,两个人来到一座宫殿里,宫殿里黑漆漆的,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锁住了。屋子里忽然窜出来好些妖魔鬼怪,一下子将两人冲散了。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拉住了苏悯藏进了柜子里。   苏悯刚要喊,一只手捂住了苏悯的嘴,鼻尖萦绕着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别动。” 商晋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身后传来。   苏悯很惊喜,“你没死啊。”   商晋哼了一声,“我非得死了你才开心?”   “不不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苏悯想转身去看看商晋,但是柜子里的空间实在太狭窄了。商晋半抱着苏悯藏在柜子里,苏悯的下半身都动不了,动动脑袋都要碰到商晋。   “那你去哪儿了?” 苏悯问道。   商晋声音懒散,“我被你抛弃了,于是怒而黑化成了大反派,屋里这些妖魔鬼怪都是我放出来的。”   “哇哦,” 苏悯喊道:“好酷!”   他顿了顿,解释道:“我没有抛弃你哦。”   苏悯为父母所弃,他最了解被抛下的滋味,哪儿舍得让商晋尝啊。   商晋指尖勾了勾苏悯的耳朵,道:“我知道,成为反派之后我有开放所有关卡的权限,我看了那个关卡的说明了。”   “那就好。” 苏悯偏了偏头躲开商晋的手指,“痒。”   “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跟沈知清说的。” 商晋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悯。   苏悯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含含糊糊,支支吾吾。   商晋哼笑,“小骗子。”   柜子外面,沈知清找到了夜明珠,所有的妖魔鬼怪不敢近身,都退下去了。他这个时候发现苏悯不见了,于是在寻找苏悯。   苏悯问道:“我可以出声吗?”   “看你。”   “什么意思?”   商晋声音戏谑而漫不经心,“你如果想要出去,你就出声让他来找你。如果你想和我待在这儿,那你就不出声。”   苏悯张了张嘴,“这... 这是游戏规则吗?”   “这是我的规则。” 苏悯看不清商晋的神色,他只能听见商晋别有深意的声音,“别玩顺水推舟那一套,苏悯,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是要我还是要他。”   苏悯哑然,嘴巴张了又合,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商晋笑了,“看来你是选择了我。”   “才不是,” 苏悯低着头,“我是... 还没想好... 我....”   忽然,商晋低下头,一个吻落在苏悯侧颈。   “你还不明白吗?苏悯,” 商晋贴着苏悯的脖颈,吐息落在他耳畔,“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在意的,想要的。这就是我的不甘心,不满足。” 第29章   米奇和顾言风先结束了单线任务,回到等候的地方等着苏悯他们几个。   工作人员这个时候送了一束玫瑰花给米奇,说是今天店庆送的礼物,每对情侣送花一束。小姐姐还很不好意思,小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米奇一顿,他心想都这么明显了吗?我还没决定跟他复合呢。   小姐姐欲言又止,道:“密室里面是有红外监控的,就算全黑的时候也能看见,你们....” 你们最好还是别仗着黑就旁若无人的抱着啃,这让我们工作人员很尴尬的。   米奇懂了小姐姐没有说完的话,脸色爆红,接过玫瑰花挡着脸,心说,快点吧,这一辈子快点过去吧。   等了不多会儿,苏悯几个人也出来了。作为苏悯的好朋友,米奇很明显的感觉到苏悯有些不对,他虽然面色很平静,但眼底却藏着心事重重。   沈知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最后一关的 boss 是商晋,几个人象征的走了走流程,就结束了最后一关出来了。   米奇凑过来问苏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也在黑暗里社死了呀?   苏悯没回答,看着米奇怀里的花,问道:“你哪来的花?”   “人家送的。”   说话间工作人员抱着花来了,小姐姐把花递给苏悯,看着他跟商晋,“祝二位百年好合。”   苏悯要接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眼商晋,商晋也在看他,眼里满是戏谑。   沈知清面色很不好看,“我们才是情侣。”   小姐姐愣了一下,“可我明明看到....” 他们两个在柜子里面亲来着。   小姐姐的同事撞了她一下,赔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弄错了。”   说着,花束递到沈知清面前。   沈知清并没有伸手接,神色冷冷的,并不想要这束花。   “给我吧。” 商晋忽然开口,从小姐姐手里接过花。   小姐姐松了一口气,心说总算送出去了。   沈知清看着商晋摆弄他拿着的那束花,冷笑道:“我不想要的东西,商总倒是很乐意接着。”   闻言商晋并不生气,他摸了摸玫瑰花娇嫩的花瓣,“一束花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商晋看着苏悯,笑问:“是不是?”   苏悯也笑了笑,眼睛看着商晋,藏着万千思绪。   米奇在一边看着三人的风起云涌,心想,沈知清怎么这么横,同样是打工人,他就可以怼老板,羡慕。   几个人结束密室逃脱,米奇不让顾言风再跟着他,商晋和沈知清也很有眼色,剩下的时间是属于米奇和苏悯的,他们几个人各自去干各自的事儿。   米奇和苏悯去吃了饭,一下午苏悯都心不在焉的,米奇也问不出来到底什么事。   这天下午两个人早早的散了,各回各家。   隔壁商晋家没人,苏悯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推开自己家的门进去了。   苏悯给自己弄了个晚饭,洗完澡后他坐在电脑桌前剪之前拍摄的一些素材,夜色静谧,苏悯心里却不安宁。   他想着商晋,商晋真是个又温柔又残酷的人。   晚上十点多苏悯还是没听到隔壁的声音,他躺在床上,来来回回点着商晋的对话框。   商晋的微信头像是苏悯给他画的画,仿的莫奈的睡莲,故意夸张了色彩和图形,明艳的色彩透露着荒诞戏谑的意味。   苏悯想了想,点了点他的头像。   我拍了拍 “商晋”。   苏悯又点了点他的头像,显示的是是否撤回。   苏悯不撤回。他还以为可以连续点呢。   苏悯等了一会儿,又拍了拍 “商晋”。然后又等,又拍。   他再一次玩拍一拍的时候,后缀的词忽然变了。   我拍了拍 “商晋” 说我在想你。   苏悯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砸自己脸上。   他给商晋发语音,语气凶死了,“你有病啊。”   “我怎么了?” 商晋的语气戏谑而低沉,听得苏悯耳朵麻麻的。   “你改的什么鬼东西。”   “我改什么是我的自由,谁让你拍了?”   “我不能拍嘛!”   “不能拍,” 商晋低低的笑了,“我不给别人的男朋友拍。”   他又把话题引到了这里,苏悯埋在枕头里,恨恨道:“你讨厌死了。”   商晋反驳,“你才是最可恨的那个。”   苏悯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道:“你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吗?”   “我出差了,” 商晋道:“去两周。”   苏悯坐起来,“你出差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跟你说什么?” 商晋声音随意,“我说我要出差了,你亲我一下吧,最好能在很多人面前,在沈知清面前就更好了。”   苏悯隔了很久才回消息,“这是不道德的。”   “道德?” 商晋凉凉道:“我以为是个人都比苏大少爷有道德。”   苏悯和他理论,“我只是在感情上略有瑕疵。”   苏悯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商晋回消息。   他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商晋又发来了消息,“我要登机了,手机一会儿要关机。我不在的这两周你记得给我打扫房间。”   苏悯撇撇嘴,谁给你打扫房间,家政阿姨是摆设吗?   商晋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苏悯,我要离开两周,你知道这两周是什么意思。”   他给苏悯两周时间,让苏悯做出选择。当然了,或许在商晋眼里,苏悯只能有一种选择。   苏悯轻哼了一声,专横。   早上起来是个好天气,商晋不在,苏悯就把他家划为自己的领地,端着咖啡杯盛的豆浆满屋子晃悠。   苏悯拉开商晋家客厅的窗帘,霎时间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屋子填了个满满当当。苏悯悠悠闲闲的往阳台的吊篮里一躺,晃晃悠悠的享受清晨的日光。   苏悯自家的阳台是弄成了圆桌地毯的样式,但他又很喜欢摇篮,所以就征用了商晋家的阳台。苏悯和商晋家的装修风格都是混杂的,两个人的东西乱乱的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个人每次找东西的时候是怎么找到的。   商晋的卧室门紧闭,苏悯端着豆浆看了一会儿,起身把豆浆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商晋的卧室门。卧室没有锁,似乎就等着谁打开一样。   卧室的阳光也很好,淡灰色的窗帘拉到两边,阳光落在深色的床上。   床头正对着画板,画板上的画蒙着布。苏悯上去就把布掀开了。   那是一幅已经画好的画。画的是某一天早上,拿着画笔的苏悯。苏悯笑着,正回头往这边看过来,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这个人就在发着光。   在画右下方,商晋写了一行花体英文字。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苏悯出神的看着这幅画,胸膛里的那颗心跳的欢快。他不自觉的噙着笑,又有点想压下去似的,偷着欢喜的样子。   苏悯干脆跳上商晋的床,趴在床上看着画里的自己。苏悯好开心啊,心里充满了快乐的情绪,连身体都变得轻快,恨不得在床上滚两圈。   他现在是个被爱着的,快乐的小王子。   两周一晃而过,商晋和苏悯每天在微信上聊些有的没的,你来我往的拉扯,谁也没有说的更清楚明白。   有些话不说是没关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话就是心知肚明也得说出来,比如喜欢,比如爱。   苏悯约了沈知清见面,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露天咖啡厅,傍晚的风微微的吹,苏悯点了一支烟,是商晋常吸的那种,他吸烟的时候会流露出一些纨绔子弟的不正经,看都能把人看红脸的恣肆。   苏悯盯着缥缈的烟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知清迟了半个小时,他最近很忙,连跟苏悯见面都挤不出时间。   苏悯看见他来,把烟摁灭了。他不吸烟,但他觉得这种微微有些苦涩的烟叶味道很好闻。   “不好意思,迟到了。” 沈知清坐下,看见苏悯已经点了两样甜点,在慢慢的吃。   “没关系。” 苏悯道,他往后倚在椅子上,浑身透着慵懒随性。   沈知清看了他一眼,又道歉了一次,“最近有些忙,都没时间陪你。”   “没关系。” 苏悯将自己没有动过的黑森林蛋糕推给沈知清,“你尝尝。”   沈知清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送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奶油与巧克力融合的刚刚好,沈知清刚想夸两句,就听见对面的苏悯道:“我们分手吧。”   沈知清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机械的张口,“你说什么?”   “我说,” 苏悯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沈知清像是兜头一盆冷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苏悯,眼里全是不解,“你要跟我分手?”   苏悯点点头,“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喜欢你。”   沈知清死死咬着牙,“可你对我承诺过。”   “承诺,” 苏悯笑道:“是,所以我不太愿意承诺,感觉像是有个把柄落人手里了。”   他搅弄着面前的咖啡,“不过你应该知道吧,这个把柄也不是特别重要。”   沈知清盯着苏悯的眼睛,他眼中很平静,没有难过,没有不舍,也没有愧疚,就好像从前的心动也完全不存在一样。   “苏悯....” 沈知清难以置信的盯着苏悯,“你.....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   苏悯转着手上的戒指,“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沈知清压制着愤怒,额头青筋都露出来了,苏悯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别弄得好像我很亏欠你一样好吗?”   “难道不是吗?” 沈知清一字一句道:“背信弃义,玩弄践踏人的感情,苏悯,我现在才算认清了你。”   苏悯不乐意了,沈知清又不是他男朋友了,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你答应做我男朋友难道就是因为喜欢我了?” 苏悯看着他,慢慢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房子是商晋买的,里面的家居装修一应都是他来办的。他这个人控制欲重,所以在装修的时候装了一些微型摄像头。”   沈知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的白了。   “那份文件,” 沈知清道:“你有意试探我。”   “人都是经不起试探的,是不是?” 苏悯想起那天晚上商晋得意的脸,心里撇了撇嘴,就显得他什么都算得到似的。   沈知清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我并不是有意利用你。”   苏悯神色平静,不怎么想探究沈知清的心路历程。   沈知清真是恨死了苏悯这副不在意的样子。他在苏悯眼里,一瞬间变成了不需要在意的人。   苏悯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沈知清的声音,“你会和商晋在一起吗?”   苏悯停住脚步,“与你无关。”   “帮我给商总带句话,” 沈知清一字一句道:“苏悯,是个没有心的人,商总要小心,别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苏悯神色冷了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悯生着闷气回到家,把外套甩在沙发上,开了冰箱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走到阳台,闷闷的喝了一口酒。   “不开心吗?” 旁边忽然传来商晋的声音。   苏悯一愣,却见隔壁的阳台,商晋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大概是刚回来,衬衫有些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黑色的布料下包裹着分明的肌肉。   商晋手里拿着根烟,红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眼眸如星,含笑看着苏悯。   苏悯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脸。   可不要脸红了呀。 第30章   “你.... 你回来了。” 苏悯有些不自在。   商晋半倚着栏杆,低头吸烟,烟气从嘴里呼出来,笑道:“恭喜恢复单身。”   苏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看了眼商晋又别开眼,“是啊,我恢复单身了。.... 我可能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不是个长情的人。”   商晋的目光在夜色中越发缱绻,“不是你的错,” 他道:“是人不对。”   苏悯张了张嘴,那你怎么知道你就是那个对的人。   苏悯没说话,但是商晋看懂了他的犹豫,笑道:“我就是那个对的人。”   苏悯看他一眼,“太自信了吧。”   商晋看着苏悯笑,笑得苏悯觉得他怪讨厌的。   “我去你那儿。” 商晋说。   “不要,” 苏悯立刻道:“不让你来。”   “你不让我来我非要来,不然我多没面子。”   “那我让你来。”   商晋就笑了,“好啊。”   苏悯气死了,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阳台。   商晋熄了烟,也离开了阳台。   苏悯站在客厅里,盯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下又一下的,仿佛落在苏悯心上。   商晋就是这么讨厌,他明明知道密码可以直接进来,但他偏偏要敲门,等着苏悯选择开还是不开。   敲门声不急不缓,苏悯站在门前犹豫。敲门声忽然停了,苏悯的心跳仿佛也跳漏了一拍,他立刻伸出手,打开了门。   门口商晋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悯,眼中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   商晋站在苏悯面前,手指蹭了蹭他的侧脸,声音低沉,“我来了。”   苏悯喉口一哽,仰头看着商晋,一双脉脉的眼似有千言万语。   商晋微微低下头,微凉的唇就落在苏悯嘴边,他嘴里有烟叶清苦的味道,叫苏悯着迷。   商晋一只手抚着苏悯的后颈,不断地加深这个吻,他舔 * 苏悯的双唇,从中间的缝隙不断的往里探,温柔的近乎哄骗。   “你是不是偷偷动我的烟了?” 商晋啄吻苏悯雪白的脖颈,轻笑道:“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苏悯身子猛地一颤,从脸颊到脖颈到衬衫包裹着的身体,一整个变成了粉的。苏悯一下子转过身,胸口剧烈的起伏,从背后看,像是在微微颤抖。   商晋握住他的肩,隔着衬衫摩挲,“说两句话就受不了了?”   他从背后环着苏悯,后颈从衬衫里露出来,白生生的。商晋伸手去摸,光滑细腻的皮肤叫人爱不释手。   他把苏悯的衣服揉乱了,雪白的肩头从衣服里露出来,商晋微微低头,在上头咬了一口。   苏悯很紧张,全身上下绷得紧紧的,但又没有逃开,看着怪可怜的。等商晋把他压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才有点慌了,手足无措,只会喊,“商晋,商晋....”   商晋亲了亲他的锁骨,问道:“不行吗?”   苏悯犹豫着,“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   “我懂了,” 商晋的手从衬衫下摆摸进去,“不做到最后,总行了吧。”   苏悯稍稍放下心,却又听到商晋在他耳边道:“你不会以为不做到最后就有反悔的机会吧。”   苏悯紧张了一下,磕磕巴巴道:“没... 没啊。”   商晋笑了一下,将他翻过去,手掌握在苏悯细长的脖颈上,感受他的喉结在紧张的时候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他咬在苏悯后颈,不重,但是叫人难受。   “腿并起来。” 商晋声音沙哑。   “什么?” 苏悯回头看商晋,他以为只是用手的。   商晋在苏悯耳边笑,“你知道吗,用腿带来的侵犯感比身上任何一个 * 器官都重。苏悯,看看现在你身上的人是谁。”   苏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晋掐住了腰,他手上的劲儿太大了,苏悯哀哀的叫了一声。   苏悯觉得自己好混乱,他知道身边的人是商晋,可他又觉得,怎么能是商晋呢?他没办法细想清楚,商晋撷取了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快感,所有的本能,他只能迎合商晋,接受商晋给予的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平静下来,苏悯身上都被汗湿透了,头发紧贴着额头,水洗过一样。   商晋跟他挤在狭小的沙发里,热量源源不断的在两个人之间来回。   苏悯埋着头,侧着身子露出脊背,原本雪白的皮肤上不知道多了多少吻痕,腰上指痕清晰,都给掐的青了。   商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流连在苏悯光裸的脊背上,闲闲的拂来拂去。   苏悯的腿动都不敢动一下,他总觉得那滑腻的感觉还在。   “苏悯,” 商晋声音里满是餍足后的沙哑,“叫我一声。”   “商晋。” 苏悯闷闷道。   “不是这个。”   “商大总裁,商大少爷,讨厌鬼,老流氓......”   苏悯被商晋掐着后颈拎起来,要笑不笑的,“叫声男朋友能要了你的命?”   苏悯眼神躲闪着,“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商晋气笑了,“那咱们俩现在这样算什么,炮 - 友?”   苏悯小声嘀咕,“可不是我这么说的。”   商晋摩挲着苏悯的脖颈,道:“掐死你算了。”   “我有个问题问你,” 苏悯道:“如果.... 咱俩在一起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又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怎么办呢?”   商晋神色微冷,苏悯小心的看着他,“你会对我做,韩卓对我做的事情吗?”   苏悯仔细想了想,这几年他之所以能够万花丛中过,从来不翻车,是因为身后有个商晋,以至于那些个前男友不敢动他。但是如果商晋有一天也变成了前男友,到时候他不就危险了?   商晋抚摸苏悯的脸颊,“你想的还挺长远。”   “那你会吗?” 苏悯看着商晋。   商晋笑了笑,声音轻柔,“当然不会了。”   苏悯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吧好吧,当我没问过。”   商晋冷哼了一声,“那你现在该说点什么了?”   苏悯坐起身子,扯了个毯子披在身上,清了清嗓子道:“我.....” 他看着仰面躺在沙发上的商晋,“我.... 我.....”   商晋好奇的看着他,“苏少爷不会害羞了吧?”   苏悯恼羞成怒,抓了枕头捂住商晋的脸,没有他那双含笑的眼睛盯着,苏悯倒是很好说出口了。   “我也喜欢你。” 苏悯话说出口,一下子温柔了下来,“商晋,我也喜欢你。”   商晋没有动静,苏悯把枕头拿开,一眼撞近商晋的眼里,他眼里有一片深情的海。   商晋向苏悯伸出手,苏悯顺从的伏在他怀里。   “商晋,” 苏悯听着他的心跳声,“我不知道我能喜欢你多久,我也不知道你能喜欢我多久。但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愿意陪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你告诉我,我放你自由。”   “如果我还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了呢?” 商晋亲吻苏悯的额头。   苏悯想了很久,道:“那我也不舍得离开你。”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心动, 从前或以后,我的心脏砰砰跳动着的时候,眼前都是你。 第31章   苏悯和米奇约在酒吧见面,苏悯先到,他给米奇打电话,问米奇怎么还没来。米奇说就快了。   半个小时之后米奇出现在酒吧,换了衣服还弄了头发。   苏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相亲啊?”   “谁相亲了。” 米奇矜持的在苏悯身边坐下来,要了杯果味饮料。   苏悯扫见舞台上清了一块地方给驻唱歌手,他了然,“装纯来了。”   米奇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问道:“叫我来干嘛?”   苏悯犹豫了一下,“我跟沈知清分手了。”   “哇哦,” 米奇叫来酒保,“给我换杯酒。”   苏悯又道:“我跟商晋在一起了。”   “哇哦,” 米奇看着酒保,“给我换最贵的。”   苏悯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是不是背着我冲 VIP 了,怎么感觉跳集了。” 米奇问道:“你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前两天。”   “那你啥时候和沈知清分手的啊?”   苏悯顿了顿,“前三天。”   米奇一脸一言难尽,“你好渣啊。”   苏悯低头喝酒。   米奇撞了他一下,问道:“跟老板谈恋爱什么感觉?”   苏悯想了想,“怪怪的。”   米奇探究的看着苏悯,苏悯说不上来,所以才来找米奇。   米奇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担,他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跟老板太熟了呢?其实爱情和友情是有很多相通的,首先就是两个人相处的自然放松,这个你们做朋友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其次就是亲密行为,你是不是不太习惯亲密行为?那你可以慢慢来嘛,从牵手到接吻,慢慢就习惯了。”   苏悯低头喝酒,“挺习惯的。”   米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回过味来才愤怒的看着苏悯,“秀恩爱给爷死!”   苏悯笑起来,米奇有些郁郁,他本来想在苏悯和沈知清结束之前料理好自己那档子事的,没想到苏悯都分手又恋爱了,他这边还是一乱团麻。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米奇拿出来看了眼,顿时乐了。   苏悯探头去看,原来是林奇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   “老板这两天心情不错,要汇报的尽快。”   “林助理肯定不知道老板为什么高兴。” 米奇一边说,一边继续窥屏。   “这是什么群啊?” 苏悯问道,“我怎么没有。”   “我们公司的群啊,” 米奇道:“你跟老板都不在。”   “商晋不在也就算了,我凭什么也不在里头,我人缘不好吗?” 苏悯不乐意了。   “因为群主是林助理啊,” 米奇道:“他对你有意见,你不知道吗?”   苏悯还真不知道,米奇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林助理手机上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什么?”   “苏妲己。”   “......”   “这个备注把他的立场,对你的态度,以及为什么这么对你恰到好处的表露了出来。” 米奇道:“怎么说呢,林助理不愧是老板的首席助理。”   苏悯给气笑了,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我到老板身边工作的时候,大家公认我是你的关系户,林助理连发三条朋友圈表示对此事的不满,说后宫不得干政。态度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苏悯骂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拿着这种剧本呢。”   米奇嘿嘿笑了两声,“要是林助理知道老板最近心情好的原因,不得气死了。”   夜色刚刚漫上来,顾言风抱着吉他上台演出,他一改往日的朋克风,唱了一首舒缓的情歌,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米奇身上。   自从他出现,米奇就没有心情听八卦了。他听着这首歌,眼圈都要红了,可又不想让苏悯看见,就只好埋头喝酒。   苏悯不是看不见米奇的模样,他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道:“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米奇胡乱点着头。   回到家的时候刚到八点半,商晋坐在苏悯家的沙发上,翻着苏悯的速写本。   沙发换了新的,上次胡闹之后那套沙发乱七八糟的几乎不能看。苏悯可没那个脸收拾,干脆换了新的。   “你去哪了?” 商晋问他。   苏悯没回答,反而挑着眉看他,“你现在倒是能名正言顺的问我的行程了。”   商晋合上速写本,问道:“不能问?”   “当然可以,” 苏悯道:“男朋友的特权。”   商晋笑了笑,伸手拉了一把苏悯,苏悯隔着沙发翻到商晋怀里,道:“我去找米奇了,在酒吧里玩了会儿。”   商晋低下头亲了亲苏悯,像是奖励苏悯的乖顺一样。   “沈知清离职了。” 商晋看着苏悯的神色。   苏悯摆弄商晋领口的扣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哦。”   苏悯还是那个苏悯,分手之后的前任就如过眼云烟,比个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   “但是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商晋道。   沈知清离职之前将计划书的事情抖落了出去,虽然那份计划书里没多少东西是真的,但还是在董事会掀起了一阵波澜。不少人对商晋的决策产生质疑,要求商晋给一个回应。   还有,苏悯手中有股份的事也被沈知清散布了出去。原本商晋手中有百分之四十 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而现在他手里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很多董事就动了心思,在暗地里收购小股东的股份。   “那又怎么了?” 苏悯不理解,“只要你需要,我的百分之十五还是你的。”   “很多人都觉得咱们闹翻了,” 商晋揽着苏悯的细腰,道:“他们说我把沈知清赶出了商周集团,你对此怀恨在心,咱们两个已经是貌合神离了。”   事实上,传言的版本更加狗血。有人说商晋喜欢苏悯,然后赶走沈知清,对苏悯强取豪夺,所以苏悯怀恨在心。   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商晋掌握着苏悯的衣食住行,掌握着他的经济来源,还说商晋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监视苏悯的一举一动,苏悯对此早有不满。   其中当然有很多沈知清添油加醋放出去的细节。商晋并没有对苏悯细说——天知道他有没有动过这些心思呢?   “那怎么办?” 苏悯问他。   商晋想了想,道:“咱们得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亲密一点。” 他看着苏悯,道:“明天你陪我上班吧。”   苏悯有些犹疑的看着商晋,“这不是你编来骗我的吧。”   商晋轻嗤一声,“爱信不信。”   商晋手掌抚摸着苏悯的侧颈,让他微微靠近自己,亲吻在他微凉的唇上。他声音低沉而温柔,缠绵的吐息打在苏悯耳边,“明天陪我上班吗?”   苏悯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言行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好。”   第二天商晋早起去上班,苏悯十点多进了厨房,开火给商晋准备午饭。   锅里煎着小羊排,苏悯一边给喷香的羊排翻面,一边在心里犹豫。   总感觉跟我的人设不太符合似的,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啊,给人送饭这活儿,太人妻了吧。   林奇觉得这两天老板有些不太一样,好比现在,华南区本季度的销售少了四个百分点,而老板依然面色和煦,好像这十几个亿不算钱一样。   老板今天心情太好了吧,林奇想,上班能是什么开心的事吗?林奇不懂,可能是因为他还没做到总裁的位子上。   临到中午的时候来找商晋的人少了些,大家扎堆在今天汇报,你优秀有比你更优秀的,你菜也有比你更菜的。而不管怎么样,老板今天心情好,汇报很容易就通过了。   “林奇,” 商晋问他,“你中午在公司餐厅吃饭吗?”   林奇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公司餐厅的饭怎么样?”   林奇心说难道老板要视察公司餐厅的情况吗?他想了想,如实汇报,“公司餐厅的饭很好,请的都是三星级餐厅的专业厨师,饭菜可口,营养均衡,公司很多员工都在餐厅吃饭。”   商晋摇摇头,“厨师水平再好也是大锅饭,精致不足。”   林奇拿不定商晋的意思了,“那我现在给您从外面订餐?”   “不用了。” 商晋终于笑了,道:“今天有人给我送饭。”   林奇一头雾水的走出总裁办公室,正对上坐电梯上来的苏悯。苏悯打扮的光鲜亮丽, 像一颗蕴藏着光华的珍珠。他手上却拎着一个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相符的餐盒。   苏悯来了,林奇明白了老板为什么心情好,他心里痛心疾首,面上却还一丝不苟,道:“老板在办公室。”   苏悯点点头,他忽然站住脚,笑问:“你们老板心情好吗?我有事求他。”   林奇顿了顿,能让苏悯用求这个字的能是什么事呢?林奇问道:“是沈律师的事?”   苏悯顿了顿,道:“是。”   林奇面色顿时淡了下来,心里扼腕,老板,苏悯不值得啊!   “这个,苏总自己去看吧。” 林奇不咸不淡的。   苏悯压下嘴角的笑,道:“那好吧。”   苏悯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进去,商晋坐在办公桌后,眼含笑意的看着苏悯。瞧那个样子,苏悯说什么他不答应?   林奇心里叹息,耽于美色,国将不国啊! 第32章   室内冷气开的很足,苏悯穿着件休闲衬衫,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细白的脖颈和锁骨。他把餐盒打开,摆在茶几上。   “你刚刚跟林奇说什么?” 商晋走过来,双腿修长,衬衫下摆扎在西裤里,宽肩窄腰,叫苏悯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没说什么,不告诉你。” 苏悯道:“洗手吃饭。”   “你从哪个电梯上来的?” 商晋问他。   “地下停车场的直达电梯啊,” 苏悯道:“我有门禁卡的。”   “那你上来的时候碰到人了吗?”   苏悯看他一眼,“没有啊,中午了,大家都去吃午饭了。”   商晋道:“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啦,” 苏悯道:“你不是让我陪你上班吗,我这不是来了?”   陪商晋上班只是行为,不是商晋的目的。商晋的目的苏悯不明白吗?但他就不让商晋如愿。   所以他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混蛋。   商晋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递给苏悯,自己拆了餐具开始吃饭。苏悯来之前吃过饭了,他拆开冰淇淋用勺子挖着吃,溜达到冰箱前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商晋的冰箱里面各种各样的咖啡最多,一些冰淇淋布丁水果之类,一看就是新添的,不是商晋平常爱吃的东西。   苏悯合上冰箱,闲散的倚靠在一边,“你买了好多零食啊。”   “是啊。” 商晋看了苏悯一眼。   苏悯用小勺子挖冰淇淋吃,露出红红的一点舌尖,“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商晋道:“又不是让你一次吃完。”   他这意思,是想让苏悯以后还来。   苏悯就笑,不说话,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笑。   商晋捻了捻手指,冲他招手,“过来。”   苏悯慢吞吞的走到商晋面前,商晋伸出手,拇指捻了捻他的嘴唇。   “干什么?” 苏悯一说话,唇瓣就似有若无的触碰着商晋的指腹。   “沾上冰淇淋了。” 商晋手指揉搓着他的唇瓣,“我给你擦擦。”   苏悯的双唇殷红,不知道是冰淇淋太凉了,还是商晋下手太重了。   “你再不松开我咬你了哦。” 苏悯威胁。   商晋挑了挑眉,苏悯张开嘴,咬住商晋的手指。虎牙尖尖抵在商晋的手指上,咬出一个小小的坑。   他咬的并不重,是在催促商晋把手拿开。商晋揉搓了一下苏悯的嘴唇,这才依依不舍的把手收了回去。   “苏悯,” 商晋叫他,“你来公司上班吧。”   苏悯看他一眼,“为什么?”   “每个人都是要工作的,” 商晋一脸道貌岸然,“这是社会的秩序。”   苏悯咬着挖冰淇淋的小勺子,“我有工作,我拍视频呢。”   “就你那个视频,十天半个月才更新一条。” 商晋嘲讽他,“你上条视频下面多少人催你更新,你看了吗?”   苏悯一脸无所畏惧,“我会更新的。”   商晋循循善诱,“真的不打算来公司工作吗?不给你安排太多事,你就做我的秘书,就坐在这间办公室,管我办公室的门禁就行。”   苏悯看着他,“你这个秘书,是正经秘书吗?”   商晋盯着苏悯的脸,笑道:“看人。”   苏悯翻了个白眼给他。   午休结束后大多数员工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工位,林奇回到总裁办公室,一眼就看见落地窗边,苏悯窝在单人沙发里睡的正香。   商晋看见林奇来,示意林奇小声点。林奇心情复杂,他退出了总裁办公室,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老板忙,要汇报的稍等。”   看样子,只有等苏大少爷午睡结束,老板才能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阳光太晒了,即便苏悯待在有冷气的室内,晒着阳光睡了一觉之后身上还是出了汗。   苏悯醒过来,因为睡的太多,并没有精神,而显得很疲倦。他窝在沙发里,双目无神,商晋给了他端了杯温水,缓解了他睡醒的干渴。   一杯水喝完,苏悯差不多醒了。   “我该走了。” 苏悯搓了搓脸。   “我送你下去。” 商晋说。   苏悯和商晋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一路上没有遇见人。地下车库很空旷,也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商晋走到苏悯后头,皮鞋跟一下一下的打着地面,存在感太强了些。   苏悯回头看他,道:“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干嘛这么着急赶我回去,” 商晋道:“好像我多见不得人一样。”   “谁赶你了。” 苏悯咕哝,他倚着车门,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商晋。   苏悯虽然来了,但是结果并不叫商晋满意,没几个人看见他来,也没几个人看见他走,好像是他故意偷摸来偷摸走似的。   “那你想怎么样?” 苏悯问道:“我去你们公司一楼大厅,让你们前台给你打电话,让你下来接我吗?”   “不好吗?” 商晋反问。   “幼稚。” 苏悯道。   商晋看了他一眼,“没办法,我不像苏少爷谈过那么多恋爱,我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谈起恋爱来就是那么幼稚。”   苏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换了话题,“我先回去了,在家里等你下班回来。”   商晋的面色稍微有些缓和,他看着苏悯坐进车里,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苏悯点头,忽然抬眼看向商晋,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商晋弯下腰,靠近车里坐着的苏悯。   苏悯忽然直起身,双手环住商晋的脖颈,仰着头亲吻他的嘴唇。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商晋是苏悯的男朋友。”   苏悯笑起来,眉眼弯弯,散落着光尘。   商晋不自觉也笑了,他曲起手指蹭了蹭苏悯的侧脸,满心怜爱与亲昵。   林奇看着自己老板心情很好的回到办公室,心说总算能开始下午的工作了。他打开微信群,却见群里忽然跳出来好多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刷得飞快。林奇费劲的扒拉到最上头,发现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当然是商晋,他被人拉着,微微弯着腰,正同车子里的人接吻。从照片的角度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只能看得见商晋。   他们英明神武的大老板被哪个小妖精勾着在没有人的地下车库激吻,这个消息应该被加粗标红挂在公司论坛上。   林奇拿着手机,僵硬着一张脸,别人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他总不会不知道。   林奇想起苏悯进总裁办公室时说的那句话,心里大为震动,苏悯为了沈知清,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老板,人间不值得啊!   米奇在微信群里上蹿下跳的,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不知道这是苏总的车吧!”   苏悯哼着歌回到家,打开门却看见苏想站在屋子里,有些慌张的往门口看。   “想想,你怎么回来了?” 苏悯问道:“学校放假了?”   苏想摸了摸脖子,“对,学校放假。”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苏悯道:“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 苏想道:“又不远,我自己打车就回来了。”   苏悯走到苏想身边,心里有些愧疚,他这一阵子自己的事情料理不清,很少有时间去关心苏想了。   “回来了就好好歇歇,” 苏悯道:“我今天晚上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苏想嘻嘻笑起来,“谢谢哥哥。”   苏悯去厨房洗了点水果。苏想一贯是个省心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不需要苏悯耗费太多心力去照顾。但是他现在是高三,苏悯想,高三那么辛苦,这时候的高三可比以前的高三辛苦得多。   “想想,在学校累不累啊,” 苏悯语气温和的问他,“快要高考了,是不是特别辛苦?我跟你说,成绩好坏不重要,尽力了就好。就是考不上大学,老头子的遗产也能让你不愁吃穿。”   “挺好的,” 苏想含糊道:“不是很辛苦。”   苏悯端着果盘出来,打量着他,道:“你看你,眼圈都是青的,肯定又熬夜了。”   苏想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没说什么,只是问苏悯,“哥,咱家户口本呢?”   “在我房间抽屉里呢,” 苏悯问道:“你找这个干什么?”   苏想又摸了摸脖子,道:“学校要用的,需要监护人那一页的复印件。”   苏悯没有多想,“那我等会给你拿。”   苏想说好,他解决了心里的一桩事,笑嘻嘻的问苏悯,“你跟那个沈律师还好吗?”   苏悯有些尴尬,“已经分手了。”   “哦哦。” 苏想道:“我听商哥说了,那个沈律师是故意接近你的,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哥哥,你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吧,总是喜欢一个又很快分手,叫人不很放心呢。”   苏悯想起商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想说。苏想会怎么看待他跟商晋,他会觉得自己是认真的吗?他会觉得自己与商晋能长长久久的吗?   苏悯觉得自己与商晋在一起后变得犹豫了很多,瞻前顾后的,一步都不敢轻举妄动。 第33章   商晋今天回来的很早,他推开苏悯家的门,听见厨房传来说笑的声音。   商晋把手里的文件随手撂在茶几上,问道:“苏想回来了?”   苏悯衬衫袖子挽着,腰上围了一块围裙,一点都没有在外花天酒地的气质了。   “苏想学校放两天假,今天下去回来,后天下午去。” 苏悯对商晋道。   商晋对苏想回来的事一点也不惊讶,苏想跟在苏悯后面,眼睛对上商晋的时候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   苏悯看见了茶几上的文件,“这是什么?不是你又试探谁的道具吧。”   商晋装作没听到苏悯说的后半句,道:“最近的一个投资项目,是一个电竞战队。”   苏想听见这四个字,肉眼可见的不安起来。   苏悯觉得有点意思,“仔细说说。”   商晋给自己倒了杯水,“是一个老牌战队了,但是这两年的成绩很不好,所以要被原本的东家卖掉,我这边正在考虑要不要接下来。” 商晋道:“他们原来的成员退役的退役转会的转会,现在留下来的人良莠不齐,其中还有一个新人,没打过任何比赛,没有任何成绩,还没有成年。”   苏悯疑惑,“这样的战队听起来就没前途,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们的队长个人成绩很出错。” 商晋说了一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苏悯自己也玩游戏,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他立刻变了态度,“我觉得行,有前途。”   商晋没理他,看向苏想,问道:“你觉得呢?”   “苏想哪懂这些东西?” 苏悯一边说,一边又进厨房去了。   商晋看着苏想,苏想觉得自己后背都快出汗了。   “过来坐。” 商晋道。   苏想战战兢兢的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这件事,你哥不知道。”   苏想说是,“我..... 我还没有告诉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商晋的语气并不严厉,但苏想就是觉得头顶压了座大山。   苏想说不出话,他本来是打算等尘埃落定要跟苏悯说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商晋竟然可能成为他们的新东家。   “打算等我哥心情好的时候。” 苏想小声道。   商晋嗤笑一声,“那你不如考虑瞒他一辈子吧。”   “瞒什么?” 苏悯从厨房里出来了,“你们两个跟大爷似的都在这坐着,今天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   商晋没说话,目光看向苏想。   苏想壮士断腕一般站起来,看着苏悯,“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 苏悯看着苏想,又看了看沙发上的商晋,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我....” 苏想一咬牙,全交代了,“我去打电竞了,跟你要户口本不是学校的事,是因为我未成年,签约的时候需要监护人同意。”   苏悯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你去打电竞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学校那边呢?”   苏想小心的看了看苏悯的神色,“我退学了。”   “你... 你退学了?!” 苏悯才反应过来,“你高三下学期了,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你现在跟我说你退学了!”   “哥!哥!你别激动,你听我跟你解释。” 苏想慌的不得了,下意识看向商晋。   苏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商晋,“商晋,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商晋站起来,轻声道:“我也是刚知道。”   苏悯快要气过去了,“合着你们两个一伙的,就瞒着我一个是吧!”   苏悯看着苏想,道:“苏想,你从小到大都听话,我还以为你是个省心的,好嘛,这下给我来个大的,瞒着我退学,你怎么不上天呢?!”   苏想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苏悯又看向商晋,“帮着他一块瞒我?商晋,你还想不想跟我好了!”   苏想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悄悄的抬起头看向苏悯和商晋两个人。   商晋走到苏悯身边,一只手抚着他的背,温声道:“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你消消气,听苏想解释解释。”   苏悯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道:“行,你解释吧。”   苏想捏着手指,“我就是.... 就是想打电竞嘛,从小到大,我就这么一件想做的事情,而且队长说我很有天赋,他说我天生就应该做这个。”   “胡扯!” 苏悯道:“我还说你天生就适合考大学呢!”   苏想低着头,嘟嘟囔囔两句,明显不认同苏悯说的话。   苏悯已经过去了最开始生气的劲儿,他也知道退学打电竞是大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商晋在一边道:“先吃饭吧,其他的事情吃完饭再说。”   “吃什么吃!” 苏悯横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我已经气饱了吗?”   他把围裙接下来扔在一边,“我自己一个人安静会儿。”   说着,苏悯推门去了隔壁,把这屋留给了商晋和苏想两个。   苏悯做了不少菜,商晋给苏想盛出来了一些,让他先吃饭。   苏想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忧心忡忡的看着商晋,“商哥,我哥他....”   商晋问他,“你真的想去打电竞?”   苏想很用力的点头。   “我虽然不怎么玩游戏,但我也知道这一行很难,想要打出点成绩难上加难。”   “我不怕。” 苏想目光坚定。   商晋没多说什么,只让苏想先吃饭。   苏悯去商晋那里了,他一身的油烟味,用商晋的浴室洗了澡,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面目严肃的调电视频道。   他心里烦,什么也看不下去,翻来覆去的几个节目一点看头也没有。   苏悯把遥控器一撂,拽过来两个枕头,歪在了沙发上。   商晋开门进来,正好看见苏悯躺在沙发上。他穿的是商晋的衣服,上衣裤子都宽宽大大的,细白的手腕脚腕从衣袖筒里伸出来,白生生的晃人眼。   苏悯看见了商晋,哼了一声,没给个好脸色。   他五官本来就秾丽,生气的时候又蛮横又鲜活,更加招人眼。   商晋走过去,摸了一把他的脚腕。苏悯踹了他一脚,但是商晋没有撒手。   “还生气呢?”   “没有,我开心着呢,你看不出来吗?” 苏悯阴阳怪气的。   商晋笑了,他捏着苏悯细伶伶的脚踝,道:“苏想瞒着你退学打电竞是不对,但你要是想让他打消这个心思,估计很难。”   苏悯撑着头看了商晋一眼。   “越是乖巧听话的人,倔起来越是不回头。” 商晋道:“苏想看着听话,但是你想想,父母早早去世,又摊上你这个不靠谱的哥哥,苏想长这么大,怎么可能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照你这么说,我不用管了,让苏想去退学去打电竞吧。” 苏悯眉头紧锁。   “管还是要管的,” 商晋笑道:“我跟苏想谈过了,过两天他会把那个带他打电竞的队长带来给你看看。你也看看这个人靠不靠谱。如果苏想真的有天赋,又愿意去打电竞,你没有理由拦着他呀。如果不行,那你也能跟苏想讲道理,他那个人,你光发脾气可是不能让他改变想法的。”   苏悯想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好吧,过两天让苏想带人回来看看。你也帮着看看,他们那个战队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前途。就算苏想要打电竞,也不能说稀里糊涂就签给哪个战队了。”   商晋温和的说好。   “还有,” 苏悯道:“我不同意他退学这件事,就算打电竞没什么,他也不能在现在退学。”   商晋说好,“我明天联系学校那边问问情况。”   苏悯面色稍微有些缓和。   商晋问他,“你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苏悯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不想吃。”   商晋摩挲了下苏悯的脚踝,问道:“你从哪儿翻出来的这身衣服,不是我常穿的睡衣吧。”   “我有病啊,我穿你的睡衣。” 苏悯瓮声瓮气的。   商晋将他睡裤的裤腿卷了起来,揉搓纤细的小腿,道:“我的睡衣有什么不能穿的,我觉得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苏悯转头看了眼商晋,“变态。”   商晋就笑了,“你今天睡我这里吗?”   “我为什么要睡你这里。” 苏悯一下又一下的踹他,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脚。   商晋欺身而上,手掌隔着上衣掐苏悯腰上的软肉。苏悯腰上敏感的很,稍微动一下就反应很大。商晋一捏他,他就跟虾子一样猛地弹起来。   苏悯从沙发上爬起来,商晋顺势靠近他,把他环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耳朵。   “你还说苏想瞒着你,” 商晋在他耳边含含糊糊道:“你还不是瞒着苏想你跟我的事?”   苏悯被他亲的心慌意乱的,“我.... 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啊。”   商晋哼笑一声,笑的苏悯耳根子发麻。   “那你得补偿我。” 商晋锢着他两只手,“让我想想该怎么样补偿我。”   苏悯反驳道:“我没答应补偿你。”   “穿裙子吧。” 商晋自说自话,“穿裙子给我看?”   苏悯心说穿裙子有什么的,他拍照的时候穿过多少回了。   “我是说睡裙,” 商晋好心道:“礼服的裙子布料硬,穿着睡觉多难受啊。”   “变态。” 苏悯又忍不住骂他。 第34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想就被拉起来,战战兢兢的开始三堂会审。   苏悯坐在沙发最中间,商晋坐在他身边,闲闲的剥桔子给苏悯吃。   苏想站在苏悯对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悯。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悯心里的气先消了三分,他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的,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十一二岁的时候吧。” 苏想道:“很早的时候了。”   苏悯顿了顿,“很喜欢玩游戏?”   苏想重重的点头,“游戏对我很重要。” 苏想说不出到底重要在哪儿,他就只是一直重复,“真的很重要。”   苏悯不是不能理解,人人都要有情感的寄托,苏想早早的就没了父母,这份情感一定要有寄托的地方。   “那也不一定就要去打电竞的,” 苏悯语气已经软了些,“你可以把这个当成终生的爱好,但不是说一定要去当职业选手。”   “可我很厉害啊!” 苏想有些激动,“我和很多职业选手打过游戏,他们都认可我的能力,队长说我天生就该去打电竞,他说我是个打游戏的天才!”   苏悯听他提起这个队长就烦,“你才多大,你经历过多少事,你怎么知道你以后喜欢什么,适合什么?”   苏想哑口无言,苏悯又想起他退学的事,问道:“你什么时候退的学?”   苏想低下头,“下半个学期就没去过了。”   “你——”   商晋拉住苏悯,“说好不生气的。”   苏悯只好又坐回去,道:“你退学,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你学校那边怎么不通知监护人呢?”   “通知了的,” 苏想说,“电话我接了,邮件和退学通知书都被我截下来了。”   苏悯气笑了,“你这行动力还真的很强啊!”   苏想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你这几个月都住哪了?” 苏悯道:“你不住学校你总得有个去处吧!”   “住基地,” 苏想道:“我这几个月一直在训练。”   苏悯磨了磨牙,“那你那个说你是天才的队长,他知不知道你还没有成年,他知不知道你是退学去训练的。”   苏想抿着嘴,摇了摇头。   “行,你真行!” 苏悯道:“欺上瞒下,偷梁换柱,你真厉害!”   商晋递了一瓣橘子给苏悯,苏悯不要,严肃的看着苏想,“苏想,我告诉你,不管你以后要不要去当职业选手,高考,你必须要参加,这是我的底线。”   “可是.....”   “可是什么?” 苏悯道:“离高考只剩一个月了,你差这一个月吗?”   “我不差,可是有人差。” 苏想想起自己的队友,他还年轻,可有的人会来不及,一个月都是争来的时间。   苏悯对苏想那边的事情无法感同身受,他没有办法,只好看向商晋。   商晋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苏悯,对苏想道:“很多事情都没办法那么完美,总要有遗憾。我想,如果你的队长真的是为你好,他也不会认同你退学这种行为的。”   苏想听见商晋这么说,就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我要跟我队长商量一下。” 苏想小声道。   商晋点头,“去吧,但我提醒你,做决定要果断。”   商晋总是这样,苏想面对他要比面对苏悯的压力更大。   苏想回房间去了。   苏悯看着他回去,气得要死,“还跟他队长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是他哥他怎么不说跟我商量呢。”   商晋笑了,“消消气。苏想虽然年纪小,但他心里也是有坚持的,咱们不懂他的坚持,劝不动他。换个人或许有效果。如果他的队长真的是个好人,不会不劝苏想参加高考。”   苏悯还是没有消气,“好像我跟个外人一样。”   他从沙发下来,一甩手去画室了。   商晋失笑。   茶几上,苏悯手机震动了起来,商晋拿起来看,是沈知清的来电。   商晋挑了挑眉,手指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沈知清沉默了一回儿,才开口道:“苏悯,你还好吗?”   商晋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他好着呢,倒是沈律师,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沈知清沉默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冰渣子,“我找苏悯。”   “苏悯就在我身边听着呢,” 商晋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沈知清冷哼一声,“看来苏悯跟你在一起之后过得也不怎么样,连接个电话的自由都没有,还是说商总得时时刻刻盯着,免得又被别人撬了墙角。”   商晋瞥了眼手机屏幕,道:“沈律师还是不了解苏悯,他最讨厌前男友纠缠,让我接电话是因为他懒得搭理你。合格的前男友就应该去的安详些,沈律师这电话打过来,跟忽然诈尸似的,多吓人呢。”   “你——” 沈知清哪比得过商晋毒舌,更可恨的是苏悯一言不发,出言维护一句也没有。   他强忍着怒气,“我给你打电话,是提醒你提防一个人,不过看商总这个样子,想必是不需要了。”   商晋面色依然淡定,“克里斯汀 · 路德维希,你说的是他吗?”   沈知清愣住了,“你.... 你知道?”   商晋垂着眼睛,看不清眸中神色,“你们两个不是一路的吗?怎么,闹翻了?”   沈知清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商晋知道的东西那么多。   克里斯汀 · 路德维希,或者说郑适,他在很早之前联系到了沈知清,让沈知清出现在苏悯面前。沈知清觉得郑适很了解苏悯,他说苏悯会喜欢沈知清,因为沈知清身上有类似商晋的骄傲。   商晋看着手机屏幕,“沈律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边沈知清没有话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挂断了电话。   商晋拿起苏悯的手机,三两下删掉了沈知清在苏悯手机里的所有联系方式。   苏想在房间里跟人视频,视频里是个年轻男人,染了一头银灰色的头发,五官十分的凌厉,眼神却又十分沉稳。   他正在教训苏想,“..... 如果我知道你是退学来训练的,我不会接受你的。”   苏想垂头丧气的,“队长,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我了。”   骆唐看着哭丧着一张脸的苏想,猜到他家里人已经训斥过他了,也不舍得再骂他,只是道:“苏想,我们的梦想重要,你的人生你的前途也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意气做出的选择会害你后悔一辈子。”   苏想鼻子有些酸,骆唐放软了语气哄他,“高考还是要参加的,剩下的事情我会跟你一起面对,别害怕。”   骆唐安慰了苏想几句,挂断了电话。随后他躺在电竞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队友过来问他,“怎么样呀?”   另一个说,“真是没想到,咱们小苏想来头那么大。队长,你知道吗?他哥是苏悯,商周集团总裁的好朋友。”   “现在是男朋友了。” 骆唐道。   “艹!” 队友道:“那咱们小苏想不就是商周集团总裁的小舅子啦!咱们新东家是不是有着落啦?”   “不好说。” 骆唐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道:“这银灰色的头发太扎眼了吧,长辈是不是都不喜欢?我得找个时间,把头发染回来。”   队友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老大,你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动的吗?你居然要去染头发啦!”   “大惊小怪,” 另一个队友道:“老大,加油,争取抱得美人归,实在不行你入赘也行。”   “去你的吧。” 骆唐骂了他两句。   战队教练走进来,看见这几个人不好好训练聚在一块聊闲天,喊道:“干嘛呢干嘛呢!还想不想打比赛了!”   几个人都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教练过来把骆唐叫出去,在走廊里问道:“苏想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骆唐抓了抓头发,把苏想的事跟他说了。   “这小兔崽子,偷偷退学这种事也敢干!胆大包天了!”   骆唐就笑,“看着挺乖,没想到做事这么野。”   骆唐想起苏想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微微叹气,问教练,“你说什么样的人比较讨长辈喜欢?”   教练看着骆唐,“怎么,你要去见家长了?”   “差不多,” 骆唐道:“我得先把头发染回来。”   教练大喜过望,“我早说你这个头发要染回来,一头白毛太招摇了。” 教练想了想,问道:“人家那边什么家庭?”   骆唐想起队友刚才说的话,道:“豪门,顶尖豪门。”   “哟,这可有点难办。” 教练道:“人家可不一定看得上咱们。”   “看不上也得去呀。” 骆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只要人是我的,入赘也行啊。” 第35章   骆唐来苏家的那天,是个阴雨天,雨水淅淅沥沥落个不停,一路上都湿漉漉的。骆唐在苏悯家门口站住脚步,抬手摁了门铃。门很快打开了,苏想从里面探头出来,看来人是骆唐,眼睛立刻弯了起来。   他打开门让骆唐进来,一边给他拿拖鞋一边道:“队长,你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   骆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稳重。” 他又问苏想,“不好看吗?”   “好看。” 苏想说,“可我哥哥以前看过你直播,知道你什么样子。”   骆唐心里 “啧” 了一声,苏想又笑了,安慰他道:“别紧张,我哥哥人很好的。”   骆唐与苏想一起进门。客厅里,商晋坐在沙发上翻一本杂志,苏悯依靠着沙发背,手中端着杯咖啡,正和商晋说些什么。   听见门口的动静,苏悯抬眼看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骄矜和挑剔。确实像苏想说的一样,浑身带刺的大美人。   “苏悯。” 商晋叫了他一声,意思是说他这么打量人的目光太不礼貌了。   苏悯于是收回目光,站直了身子,问道:“要喝点什么?”   骆唐道:“不麻烦了。”   苏悯敷衍的笑了笑,叫苏想去厨房泡些茶。   苏想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商晋合起杂志,看着骆唐,温和道:“请坐。”   骆唐在一边坐下了,虽然商晋比苏悯的态度要好些,但骆唐还是不敢小看他。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太重。   商晋看了眼苏悯,苏悯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了。   骆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他此前见过商晋和苏悯的相片,又从苏想口中知道了他们的恋人关系。但是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觉这两个人的亲密程度要比自己认为的亲密得多。   即使他们并没有多少话,可是语气神态,眉眼间流露的心领神会总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真的是刚成为恋人吗?骆唐心想,不会两人合起来糊弄苏想的吧。   苏想端了茶出来,故作随意的坐在骆唐旁边,苏悯一见眉头就拧起来了,“回房间去。”   “为什么?” 苏想不想走,“你们讨论的是我的事,我不能听吗?”   苏想目光看向商晋,他开口道:“听你哥的话。”   苏想又看向骆唐,骆唐目光安抚。苏想没有办法,只好慢吞吞地回房间去了。   苏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   苏想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想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不知道过去多久,苏悯让苏想出来。   苏想出来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谈完了,苏悯倚在沙发里,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商晋看向骆唐的目光中透露着欣赏。   苏想心里一喜,觉得这事差不多能成。   商晋看见苏想下来,便道:“想想,送送客人。”   “好嘞!”   骆唐站起身告辞,苏想和他一块出去了。   商晋回过头,看着沙发里恹恹的苏悯,问道:“怎么了,解决了一桩事,不开心吗?”   苏悯长叹一声,“苏想真是长大了,他身边都有比我跟他更亲密的人了。”   商晋失笑,在苏悯旁边坐下,紧紧的挨着他。   “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商晋道:“原始家人是基于血缘形成的关系,不是自己选择的。而人长大后遇见的朋友,爱人,那才是自己的选择,你觉得两种关系,哪个更高一些?”   苏悯撑着头,“我不是不理解,我就是有点,有点不开心。”   商晋把苏悯搂进怀里,手指捏着他的耳垂,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苏悯抬眼看着他,“什么地方?”   商晋没回答,低下头亲了亲苏悯的嘴唇。   商晋带苏悯去了郊区,车子停在一座三进的中式院落门前。商晋撑着伞,与苏悯并肩站在门口牌匾前。   “今日欢。” 苏悯念出牌匾上的字,又看向左右石雕联。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苏悯笑了,问商晋,“怎么弄得这么幽怨缱绻。”   “这是上一位主人的,我买下来后只装修了里面,牌匾还没有换。” 商晋把手放在苏悯后背上,道:“进去看看吧。”   三进的院落,进门是影壁,边上种了一棵矮梅,现在只有黑漆漆的枝干。绕过影壁,最前面的院子里有一棵好大的海棠树,如今开的正好,花枝重重,蓬松如云。花树下面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旁边是一个水池,里面全是荷花,荷叶碧绿碧绿的,花苞才一点点。   室内装修的很漂亮,简单而实用,一楼是一整个大客厅,地上都铺了地毯。苏悯不喜欢穿袜子,他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雪白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商晋觉得那样子很好看。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兼有娱乐室和运动室。他给苏悯隔出了一间房作为直播的地方。苏悯只是很偶尔的时候直播,他大多数时候喜欢自己玩游戏。   商晋将整个阁楼作为苏悯画画的地方,楼顶全都换了玻璃。苏悯仰头看,雨水哗啦啦的冲刷着玻璃,院子里的海棠树刚好挨着玻璃顶,粉白的花朵好像触手可及。   后边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只留出了一条路,剩下的地方全种满了花,玫瑰芍药蔷薇杜鹃,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东边墙边则栽满了竹子,雨打竹叶,声音不绝于耳。后边那栋小楼有些古朴,门窗都是木质的,红墙石瓦,古香古色的。   “那是这个院子原来的建筑,” 商晋道:“我在原本的结构上做了加固,没有改变外形。”   商晋和苏悯沿着墙边的回廊过到那边小楼,小楼门口摆了几盆绿色的盆景,与古朴的小楼相辉映,像是真的回到了旧时庭院。   雨哗啦啦下的更大了,苏悯看着庭院里积了不少水,花草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的。   小楼的一层装饰很简单,看起来就是个日常居住的地方。苏悯和商晋沿着楼梯上了二层。二楼好些个房间,苏悯推开一扇门走进去,发现这里似乎是商晋的藏品室,摆放的都是商晋这几年来的蓝宝石收藏品,一整面墙的收藏,在灯下夺目璀璨。   “啧啧啧,” 苏悯道:“骄奢淫逸。”   商晋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换了另一个房间,推开发现里面全都是画和相框,除了中央放了两个沙发,其余的墙面上,柜子边,摆放的都是裱好的画和照片。有商晋画的苏悯,也有苏悯画的商晋,还有两个人的照片,穿着各种各样的服饰。   角落里,立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蒙着布,像是画室的主人不想看见这幅画。   苏悯把画布扯下来,发现是九年前,郑适画的那幅画。   苏悯看向商晋,商晋没说话,伸出手摸了摸画中的苏悯,似有怀念。   苏悯撇撇嘴,他忽然发现一边还有一个门,连着另外一个房间。   “这里面是什么?” 苏悯问商晋。   商晋看向那扇门,“你看看就知道了。”   苏悯就推开了,门后是一大间卧室,因为采光的缘故不算太明亮。座椅茶几一应俱全。隔着一层珠帘,苏悯看见里面摆放着一张檀木的雕花拔步床。   苏悯走过去,珠帘撩开的时候发出噼啪的声响,一张做工细致的拔步床,围着暗红色的床帐。苏悯在床边坐下,床上铺的也是缎面的床单被子,跟这个床颇为相称。   “你怎么会弄这么一件东西?” 苏悯问他。   商晋摸了摸床帐子上的绣花,道:“一件旧东西,觉得好看就买下来了。刚好放在这个小楼里。”   苏悯看着他,“做什么用啊?”   商晋笑道:“你拍照片或者视频的时候,拿这个当背景,不好吗?”   苏悯哼笑,“那拍出来的视频,怕是不能播啊。”   “那你说做什么用?” 商晋轻轻笑着。   苏悯后背发凉,他道:“还有别的地方要看吗?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商晋没有动,道:“你要不要看看床里面,有很多机关呢。”   苏悯撇撇嘴,“你居心不良,心怀不轨。”   “我有吗?” 商晋好无辜,“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苏悯白了商晋一眼,商晋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拇指摩挲他的唇瓣。   苏悯肤色白,从上到下都白生生的,躺在红色的缎子上特别的漂亮。不多会儿他的身体会变得粉粉的,嘴里骂人的声音也会渐渐弱下去。他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商晋扳着他的脸与他接吻。   昏暗的帐子里充满了他们的喘息,苏悯被撞的一耸一耸的,紧紧抓着商晋,不敢松开。   商晋掐着他的脸,声音沙哑,“不准闭眼,看着我。”   苏悯睁开湿润的眼,看着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人,他想张嘴骂他,出声却是细碎的呜咽。   商晋俯身吻他,从布满薄汗的额头到眼睛,再到不听话的嘴巴。   “苏悯,苏悯.....” 他用饱含情欲与爱恋的声音叫他。   苏悯环着商晋的脖颈,贴在他耳边,语气近乎哭泣。   “我也爱你。” 第36章   雨落在房顶瓦上,顺着屋檐流成一条断了线的水珠子。苏悯躺在昏暗的床帐里,阖着眼听外面的雨声。   商晋半坐在床头,一只手给苏悯揉着腰。   苏悯稍微动了动身子,感受到下身的异样之后又僵住了,他张嘴就骂商晋,声音沙哑,“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的。”   商晋揉着苏悯的腰,好声好气道:“不是故意不带的,是这里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苏悯才不信,又骂了商晋两句。商晋捏了捏他的脸,哼笑道:“又不会怀孕,你怕什么。”   这么恶劣的态度才是商晋的本色。苏悯张口咬住商晋的手指头,狠狠磨了两下。商晋反而饶有兴趣的捏着苏悯的嘴唇,用手指头弄他的舌头。   “呸呸呸。” 苏悯把他的手指头吐出来,伸手擦了擦嘴角。   商晋姿态随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苏悯光裸的脊背。   “这个地方你什么时候修建的,” 苏悯趴在枕头上,“我都不知道。”   “很早之前了。” 商晋漫不经心道。   “你又不住在这里,修得这么好干什么?放你的宝贝藏品?”   商晋低头看着怀里的苏悯,笑道:“给你住的,金屋藏娇。”   苏悯抬头看向商晋,被商晋勾着接了个吻。   苏悯一方面觉得商晋这个说法好笑,一方面又觉得毛毛的。   “这屋子里不会也有监控吧。” 苏悯问他。   商晋眼珠子转了转,说:“这屋子里的东西也很值钱的啊。”   “变态!”   商晋就笑,笑声低低的,很撩人。   “你要是不喜欢,我把监控拆了好了。” 商晋道。   “尽早拆干净。” 苏悯道:“再让我知道你在卧室这些地方装监控,我跟你翻脸。”   “好。” 商晋语气亲昵。   阴雨天黑得早,苏悯和商晋在这里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现在依偎在一起,都不想动弹。   “很早之前我就开始修建这里了,” 商晋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九年前咱们去找赵弘盛的时候,你说他那个院子好看,以后有钱了也想买一个。”   苏悯侧着脸,看着商晋。   “后来我就买下了这片宅子,起初是看上了院里的海棠树,这么粗的海棠树少见的很。后来是想给你和我修建一个家。” 商晋撩开苏悯的头发丝,露出他的眼睛,“这个房子修了很久,我总是不满意,改了又改。很多次,我都想,干脆算了吧。”   苏悯微微睁大了眼,商晋笑笑,“跟这个院子一样,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你。”   苏悯喉头一哽。   “你是个没有心的人,来时那么热烈,走的时候又那么绝情。” 商晋亲了亲苏悯的额头,“你就像一场大雨,来的猝不及防,雨中的人被淋的狼狈不已,雨停之后也难免大病一场。你呀你,害人不浅。”   商晋收紧了双臂,更用力的将苏悯抱在怀里。   “可我实在不甘心。” 商晋看着他,“我不信你不喜欢我,在你那么多的男朋友里,你总是选择我,偏向我。就算你嘴里说的爱再动听,只要我叫你回来,你就会毫无犹豫的抛下他们,回到我身边。”   “苏悯,承认吧。在你会把爱说的万分动听之前,你就爱我。”   苏悯已经记不起第一次对别人说爱是什么样的场景了,可他偶尔还会回想起,潮湿闷热的夏日,商晋穿着白衬衫站在班级门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向他看过来。   “是。” 苏悯闭上眼,伏在商晋怀里,“我们早该相爱。”   自从苏悯去了郊外的别墅,他就总想着往哪里跑,看到家里的东西也说要带过去。商晋哭笑不得的把苏悯抱在怀里,道:“你是能去那边住,可我呢?我还得上班呢。你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住?” 苏悯看着商晋,“难不成等你退休啊!”   商晋抱着苏悯,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的不正不经的,“有空了就去。”   苏悯掐了商晋一把,从他怀里跳出来,“我反正不会陪你玩花样了。”   商晋看着苏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问他,“今晚上薛二办酒会,你来不来?”   苏悯咬了个苹果,“有什么新鲜的吗?”   “没什么新鲜的,” 商晋道:“不过薛二做东,你不给个面子?”   苏悯想想也有道理,“行,等我换件衣服吧。”   苏悯和商晋到的不早也不晚,一眼扫过去,水晶吊灯底下站的都是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都是年轻人。” 苏悯道:“二哥这是干嘛,相亲酒会?”   薛宜天端着酒来迎接他们,“差不多,差不多。奉我们家老爷子的圣旨,搜罗一些青年才俊拿去给我姐姐过目。”   “宸姐都这么厉害了,还要被催婚啊。”   “可不是!” 薛宜天道:“我爸说我姐哪都好,就缺个人照顾她。”   苏悯就笑起来,薛宜天拍了拍苏悯的肩膀,道:“你先去玩,我找商晋说点事。”   商晋和苏悯对视一眼,苏悯先离开了,他像游鱼进了大海,轻轻松松的融入了纸醉金迷的人群中。   商晋和薛宜天去了二楼,二楼的窗户很高很大,挂着好几米长的丝绸窗帘,流苏穗子垂下来,十分漂亮。   “什么事?” 商晋问道。   “你跟平简的那个项目,” 薛宜天道:“听说你们两个现在明争暗斗的,热闹的很啊。”   商晋没应,只是问道:“你想参与进来?”   薛宜天道:“现在圈里子很多人都想等你们两个斗得两半俱伤,然后捡漏呢。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你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做戏呢?”   大家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商场上扶持过来的,薛宜天不信他们俩能真的撕起来。   商晋笑而不语,抿了一口酒。   薛宜天笑了,“我就知道!”   商晋转着手中酒杯,“我跟平简联手的话目标太大了,太扎人眼了,就这么针锋相对着就还不错。你要是有闲钱,可以投点,不说一本万利,起码也能赚不少。”   薛宜天摇头,“不了,现在大家都看着呢,不光看你俩,也看着咱们一圈的人。我不掺和了,省得坏你的事。”   商晋点点头。薛宜天知道自家兄弟还是兄弟,心里松了口气,玩起来也放松不少。   商晋这边刚要走,忽然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五官艳丽,妆容很重,西服的腰身掐的也很紧,他端着步子一步步走到商晋面前,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   “商总,久仰大名。”   商晋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年轻男人眼中的欲望几乎赤裸裸,迫不及待的希望能从商晋这里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商总,我敬您一杯。” 年轻男人属于妖艳一类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媚眼如丝。这让商晋想起苏悯,苏悯的五官也很秾丽,不过他太矜贵太高傲,多是可望而不可即。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只有嘲讽,没有勾引。   商晋忽然笑了,对面的男人以为有戏,更加激动起来,目光热烈的看着商晋。   “这是干什么呢?” 苏悯懒散而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商晋和年轻男人同时回头望去,苏悯穿着裁剪得恰到好处的西装,头发微微卷曲,耳边带着商晋之前送的蓝宝石耳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   年轻男人笑道:“这位是苏先生吧。我正和商总说话呢,想敬商总一杯酒。”   年轻男人态度轻慢,在他眼里,苏悯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没什么显赫的家世,仗着脸长得好,勉强留在上流圈子里而已。   “敬酒啊,” 苏悯笑着,拿起路过侍者酒托上的红酒,“我也敬你一杯?”   年轻男人站直身子,“这多不好......”   他话没说完,苏悯一杯红酒从他头上倒了下去。   “啊——” 男人尖叫起来,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往那边看。   苏悯把空酒杯放回去,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狼狈的年轻男人。   商晋不赞同的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年轻男人以为是给自己的,伸手去接。却见商晋用手帕擦了擦苏悯衣服上溅到的红酒滴。   “苏悯,” 商晋装模作样道:“你太失礼了。”   苏悯轻嗤一声,“更失礼的还有呢。”   苏悯上前一步,拉着商晋的领带,让他低下头,众目睽睽之下就亲了上去。   不知道多少人正看着这边,被眼前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商晋和苏悯,大家公认没戏的两个人。这俩人的暧昧传说传了快十年了,十年都没成,可不就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没想到,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年轻男人面色青白不定,一身红酒又实在狼狈,只好匆匆离开了。   男人离开了,苏悯松开商晋,声音恶狠狠的,“还敢让人敬你酒了,你等着吧,你死定了!”   苏悯也离开了,商晋面色如常,从容地理了理领带,目光扫视众人。众人赶紧收回目光,重新热闹起来。 第37章   酒会结束之后薛宜天他们还有下半场,商晋本来不打算去。苏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商晋之后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商晋赶着去找他。   薛宜天坐在车里,趴在车窗上吊儿郎当的看着他,“真不去?”   商晋手插在兜里,从上到下的打量他,“什么意思。”   薛宜天就笑,“咱们苏大少爷今天心情好,愿意陪哥几个换下半场。苏大少爷多人见人爱啊,你就不怕他一晚上的功夫再给你勾搭一个?”   商晋挑眉,笑问:“他人呢?”   “坐左乐和那车了。” 薛宜天坐回车里,对着商晋摆了摆手,“走了。”   薛宜天的车一溜烟离开了,商晋扯了扯领带,坐进了自己车里。   “跟着。”   一溜儿十几辆豪车驶向酒吧,酒吧里声音震天响,灯红酒绿,光影缭乱。商晋去了二楼包厢,薛宜天几个人正在里面唱歌呢,在显示屏前面鬼哭狼嚎的。包厢里面光线很暗,但是商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苏悯,苏悯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晃着玻璃杯,耳边的蓝宝石耳钉熠熠生辉。   商晋不自觉的想,现在的苏悯会是一脸百无聊赖吗?   商晋推门进去,唱歌的几个人停了一下。苏悯也向门口看过来,眼中一下子有个神色,看着商晋,笑而不语。   商晋看着苏悯,但是被薛宜天拉过去了,“迟到了!罚酒!”   商晋也很给面子,接过薛宜天给的酒仰头喝了。包裹在衬衫领口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间,苏悯也不自觉的跟着他吞咽。   商晋喝了酒,就向往苏悯那里走。薛宜天和左乐和几个人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说,“商晋,你不地道,什么时候跟咱们苏大美人好上了,也不跟哥几个说说?”   平简在另一边坐着,笑道:“没跟你们说,不是做给你们看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苏悯瞥了眼平简,暗地里磨牙。   “玩你们的呗。” 商晋一边说着,一边往苏悯那边走,“盯着我们俩看是能看出花来。”   商晋忽略一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颇为从容的在苏悯身边坐下。   前面又开始鬼哭狼嚎了,这个角落昏暗的很,苏悯却看见商晋的眼睛,里头恍若布满星辰。   苏悯把手中的酒杯举起来,“我也敬你一个?”   商晋语气里含着笑意,“苏少爷敬的酒,我可不敢不喝。”   他要去拿苏悯手中的玻璃杯,苏悯却一下子挪开了,抬手自己喝了一口。   “给商总敬酒的人那么多,不差我这杯吧。”   商晋笑了,他真爱苏悯蛮横的样子,阴阳怪气里也透着娇娇味儿。   商晋伸出手指蹭去苏悯嘴边的酒渍,目光紧盯着他微红的双唇,神色幽深莫测。   苏悯看着商晋,商晋一直在摩挲他的嘴唇,给他弄得有点疼。   苏悯的双唇很漂亮,唇珠饱满,总是红润润的,比樱桃看上去还可口。这也就造成了商晋总喜欢蹂躏他的嘴唇。   苏悯把他的手打下来,“都快给我弄破皮了。”   商晋就笑,他往后倚在沙发上,胳膊舒展着,落在苏悯肩上,姿态随意。   “像今天那样的人有很多吗?” 苏悯问他。   商晋哼笑,“当然了,我有钱有地位,长得也不差,总不至于一个看上我的都没有。”   苏悯嗤了一声,“都是些妖魔鬼怪,盯着你想要你的钱而已。不然就你这个臭脾气,谁乐意伺候你。”   商晋的手掌捏了捏苏悯的肩膀,抚摸起苏悯的脊背来。隔着一层衬衫,苏悯能感受到商晋手掌的温热。他不自在的挺了挺身体,蝴蝶骨在商晋手中起伏。   “我还有脸啊,” 商晋对自己的脾气很有认知,他笑着说,“你不就是看上我的脸吗?”   苏悯想笑,但又压回去了,道:“谁看上你的脸了,自恋。”   商晋的手掌游走到了苏悯的腰间,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指灵活的探进苏悯的衬衫下摆,触手可及的是苏悯滑腻绵软的皮肉。   苏悯这一下子反应很大,但是被商晋摁着压下去了。苏悯腰上的肉很敏感,商晋这一下让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背上崩的紧紧的。   商晋捏了一下苏悯的腰,往下摸到了苏悯的胯骨,他太瘦了,胯骨很硌人。他的腰也很细,有时候商晋把苏悯摁在床上,都害怕把他的腰折断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丰腴的地方,商晋漫无目的的想,不足为外人道了。   苏悯终于忍不住了,胳膊暗地里用劲儿,推拒着商晋。商晋做这种事的时候脸上还是一贯的从容淡定,好想他真的无欲无求,一脸漠然。   苏悯在心里骂了商晋一百八十遍,手中的酒杯都没拿稳,酒水撒了他们俩一身。   商晋终于把手收回去了,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苏悯湿了的衣服。   苏悯站起身,说要去卫生间,推门出去了。   薛宜天挤眉弄眼的看着商晋,商晋没理他,跟着他出去了。   左乐和唱完歌发现苏悯和商晋都没了,问道:“他们俩人呢?”   “去体验体验这里的卫生间。” 平简漫不经心的回答。   左乐和和薛宜天对视一眼,笑的都不太上流。   苏悯用卫生间的水擦了擦衬衫,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跟着自己进来的商晋,撇了撇嘴,“不要脸。”   商晋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骂我变态呢。”   “变态!” 苏悯满足他。   商晋就笑,眼里都是笑意。   苏悯看着镜子里的他,嘴角的笑也要压不下去了一样。   商晋从背后抱住苏悯,嗅了嗅他颈间的味道,手指捏着苏悯的下巴,迫使苏悯转头同他接吻。   “不生气了吧。” 商晋声音低沉,“嗯?”   苏悯哼了一声,道:“我要走了,只要不让我看见,随便什么人给你敬酒。”   商晋眼中的笑意宠溺,“我保证不会再接这种敬酒了。”   苏悯心说那还差不多,“我真要走了,你跟他们去玩吧。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我不跟你们一起玩。”   “好,” 商晋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苏悯又探了探头,亲吻商晋。   苏悯走出酒吧,夜风温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夏天的气味。   苏悯在门口等商晋的司机,一辆豪车缓缓驶来,苏悯走上前。车门打来,下来的却不是商晋的司机。   苏悯停住脚步,一转身,几个黑衣服的保镖前后把他围住了。   “绑架?” 苏悯心想,“我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问道:“要去哪儿?”   一个人说,“苏先生到了就知道了。”   苏悯被迫上了车,一上车就被迷晕了过去。   他妈的,苏悯在意识模糊之前,只来得及骂了这么一句。   苏悯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外面天还是黑的,房间里面有钟表,也就不过半个小时。   苏悯从沙发上下来,他发觉自己很熟悉这个地方。   云典酒店,当年郑适落脚的地方。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苏悯回头,看到来人缓缓走进房间。   他还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打扮,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一点褶子都没有,是欧洲贵族一贯的做派。   苏悯看到他,很惊讶。不是惊讶于这个人,而是惊讶于郑适的苍老。   他头发里夹杂着很多白发,身形也没有从前的挺拔,反而拄着一根手杖。苏悯看向他的左手,原本那里有一枚宝石戒指,据商晋说,是路德维希家族的信物。然后现在,他手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不必惊讶。” 郑适开口,还是那种隽永的腔调,这可能是他身上唯一留有的曾经尊贵的特征了。   郑适步履缓慢的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的家族人员众多,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很难有数十年不倒的家主。” 郑适话说得点到为止,但是苏悯听明白了,他是家族斗争的落败者。   “当年,我见你的时候你就是那么年轻而鲜活。” 郑适面露怀念,他看了看自己皮肤松弛的手掌,“而现在,我已经老了。”   苏悯站的有点远,他打量着郑适,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当年也不年轻。”   郑适并不介意苏悯的冒犯,反而笑了,“是,我老了。你,还要商晋,你们都很年轻。”   苏悯拧眉,“关商晋什么事?”   郑适冷笑,“谁知道呢,我的落败里不知道有几分商晋的手笔。”   苏悯不相信,他觉得商晋的势力没有那么大,能伸到国外,掺和路德维希家族的事情。   郑适笑了,“看来你并不够了解他。”   苏悯也觉得好笑,“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了解他?”   郑适没有说话,他表现的对苏悯的无知十分宽容。   苏悯真讨厌他这个样子,郑适忽然又道:“你对沈知清不满意吗?”   苏悯一愣。   郑适笑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沈知清,他上大学的时候很像你的初恋颜青,他还有韩卓的矜贵,并且骄傲。你一贯喜欢骄傲的人,他跟你谈过的很多男朋友都有相似之处。”   苏悯不敢相信,“他是你的人?”   郑适摇摇头,“是我发现了他,并把他送到你身边。” 第38章   苏悯看着郑适,目光变得警惕,“你调查我?”   “我一直在关注你。” 郑适道。   “说的好听。” 苏悯嗤之以鼻。   郑适不因为苏悯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很平静的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喜欢沈知清?”   苏悯想了想,故意道:“因为他太骄傲了,骄傲的让人讨厌。”   “商晋不骄傲吗?”   苏悯面色一下子落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他是因为他跟商晋有相似的地方,” 郑适道:“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或多或少都与商晋有相似的地方。”   郑适看向苏悯,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会一直这样下去。”   苏悯像一只被冒犯了的猫,“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真的对顾婉那么念念不忘,你下去找她啊,纠缠我算怎么回事?我跟顾婉一点都不像,你眼睛是瞎了吗?”   提起顾婉,郑适的神色变得复杂,他眸中情绪几经变换,最后平静下来,连声音也淡淡,“你不该直呼你母亲的名字。”   苏悯嗤笑一声,神色冷淡。   “我听沈知清,你跟商晋在一起了。” 郑适问道:“这么多年都没开口,怎么忽然就在一起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悯恨不得离他八米远。   郑适笑笑,“我觉得你们不太适合在一起。”   苏悯神色微冷,郑适问他:“苏悯,你是个能从一而终的人吗?”   苏悯下颌猛地收起,神色冷硬。郑适的话好像触碰到了苏悯心里扎得最深的那根刺。   “你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郑适劝道:“商晋太骄傲,你太多顾虑,你们犹豫了九年没有动作,何必要在现在打破平衡呢?”   “何况,你真的了解商晋吗?你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郑适眼睛微眯,“我远在德国,他都能从中作梗致使我被家族放逐,而起因,只是因为一幅画。苏悯,因为一幅画,他就与我结了死仇,报复的心思九年间没有消除过。”   苏悯嗤笑,“许你做,不许人报复?”   “这可不是一般的报复,” 郑适看向苏悯,实在是无法理解,“商晋在商界叱咤风云那么多年,你竟然完全看不到他的狠厉吗?”   苏悯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耳朵。但他这次摸了个空,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里面有他装的定位和监听吧。” 郑适笑道:“他对别人狠,对你也一样。”   苏悯看了眼郑适。   郑适道:“不要说他这九年里求而不得多煎熬,他就待在你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掌握着你的一切信息。你身边全都是他的监控,他听得到你每一句话,每分每秒都能看见你。他有什么可煎熬的,他将你牢牢抓在手心里。”   苏悯眉头拧起来,在郑适口中,商晋为他织起了一张大网,将他密密麻麻的包裹起来。   苏悯终于开口,虽然看向郑适的目光依然警惕,“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郑适挺了挺胸膛,笑道:“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在德国有一座城堡,我时日无多了,我希望你能在那里陪我度过最后的时光。我死之后,会将城堡送给你。”   苏悯若有所思,“我并不缺钱。”   “但你也应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郑适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商晋也会有过不去的坎儿。”   苏悯眸光一动,“什么意思?”   “沈知清从商晋那里拿到了一份文件。” 郑适道:“有很多人,出了很高的价格向沈知清买那份文件。”   苏悯皱眉,“那份文件是假的。”   “可敌人是真的。” 郑适道:“沈知清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到了平简,你应该认识他,商晋最大的合作伙伴。连他都要对付商晋,你觉得商晋这次能讨得了好吗?”   看吧,我就说你们是塑料兄弟。苏悯暗暗的想。   郑适看着苏悯,几乎成竹在胸,他相信只要有一句话触动了苏悯,堡垒总会被打破。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苏悯忽然笑了,他笑起来,整张脸都好像发着光一样,光彩夺目。   郑适一愣。苏悯挑着眉,漂亮的眼里充满了冷漠和讥讽,“我知道他装监控,我也知道他派人跟踪我,这是我默许的。我自愿放弃一部分权利和自由,如果商晋需要的话。”   郑适不相信,道:“别嘴硬。”   苏悯嗤笑一声,“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之间的一点情趣而已,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郑适面色微冷,他看着苏悯,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好像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身上坏也是好。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哪哪都不称你的意了。”   郑适下意识的摩挲自己的手指,但是戒指已经不在了,他摸了个空,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不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像讨厌沈知清一样讨厌商晋。”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门口忽然穿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悯和郑适都转头去看,只见门被强力破开,商晋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一步一步走进来。   苏悯松了一口气,郑适却沉了脸。   商晋勾起嘴角,向他打了个招呼,“路德维希先生,好久不见。”   郑适冷笑,“商晋。”   商晋闲庭信步的走进来,打量着整间屋子的装饰,笑道:“路德维希先生从德国离开的时候那么狼狈,跑到这里又端起你贵族的架子了?你在德国的城堡,怕不是已经被你的侄子推平了吧。”   郑适面色冷硬,“你当年抢走了我的东西,我总该要拿回来。”   商晋笑道:“有这回事吗?你可别诬陷人啊。”   苏悯心里啧了一声,感叹商晋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商晋看向苏悯,神色倏地松弛下来,道:“走吧。”   苏悯连忙走到商晋身边。   郑适冷冷的看着商晋的背影,“当年你抢走了我的画,现在又要抢走苏悯。”   商晋停下脚步,眼底布满寒冰。   “郑先生别弄错了,” 商晋道:“苏悯一直是我的,是你以卑劣的手段带走了他,留下了那幅画。”   商晋回头看他,笑道:“画不是你的,苏悯,也不是你的。”   苏悯在一边嘀咕,我还在这儿呢。   商晋走到一个柜子边,里面放着一台古董唱片机。   郑适也看到了那个留声机,他眉头拧起来,似乎对这台唱片机并没有什么印象。   商晋拨动转针,这是一台可以用的唱片机,不是郑适放在这里的,是商晋放在这里的。   整个屋子都是按照当年郑适离开的样子重新装修的,然后商晋的留声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郑适竟然毫无所觉。   商晋再一次对屋子的装修作出评价,“虚有其表的华丽和欲盖弥彰的腐朽。”   几乎他话音刚落,商晋带来的那些人就跟郑适的人动了手,整间屋子被砸的乱七八糟,只有那台唱片机还是好的,流淌出舒缓的古典音乐曲。   商晋牵着苏悯的手,像个要行脱帽礼的绅士一样,“路德维希先生,再会。”   “苏悯!” 在一片狼藉中,郑适几乎声嘶力竭,“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一辈子守着商晋不变心吗!!”   苏悯停住了脚步,商晋看了眼郑适,目光冰冷。他转眼看见苏悯神色不定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心。   苏悯回神,对他笑道:“走吧。”   商晋扯了扯嘴角,与苏悯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苏悯赶紧去浴室洗了个澡,他觉得在郑适那里待了一段时间,身上都要沾满郑适的衰败味儿。   苏悯穿着浴衣出来,商晋坐在厨房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大晚上的,还不睡?” 苏悯擦着头发出来。   商晋招手叫他过去,淡黄色的灯光落在商晋脸上,侧脸完美的像是古希腊的雕塑。   苏悯挤进他怀里,就这他的酒杯喝了口酒,滴着水的头发乱甩,像只狮子狗一样。   商晋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声音漫不经心的,“郑适都跟你说什么了?”   苏悯回头瞥了他一样,哼笑道:“你能在他房间里放一个他都没察觉的唱片机,就不会放点监控监听之类的?”   商晋就笑,“侵犯别人隐私,多不合适。”   苏悯嗤了一声,“你侵犯我隐私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呢?”   商晋埋在他脖颈之间,咬了他一口,“你我都侵犯过了,还在乎你的隐私?” 第39章   苏悯刚刚洗过澡,身上的皮肤湿润,带着一种桂花甜香,很淡很淡,是沐浴露的味道。   商晋有些食髓知味,埋在苏悯颈间,不停的吮吻,松松套在苏悯身上的浴衣都要被商晋拉扯下去。   苏悯用脚踢了踢商晋,道:“你明明知道郑适说了什么,还来问我,你安的什么心呐?”   商晋没有回答,捧着苏悯的脸亲他,想要蒙混过关。   苏悯偏不让他如愿,扭着头不让他亲。   商晋捏着他的下巴,手劲大了点,被苏悯一巴掌打在手背上,红了一片。   苏悯揉着自己的下巴,“疼死我了。”   商晋失笑,他从衣兜里掏出那对蓝宝石耳钉,给苏悯带上。   他们靠的很近,苏悯略一垂眸就能看见商晋浓密的眼睫。苏悯眼睛眨了两下,忽然问道:“这对耳钉里真的有定位和监听啊。”   商晋微顿,他不说话,只抬起眼的看着苏悯,颇为无辜的样子。   商晋的五官,属实是能让人惊艳的,逞论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   苏悯心脏跳乱了一拍,他冷笑了一声,“这倒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商晋摸了摸苏悯的耳朵,漫不经心道:“在郑适那边,你不是说你不介意吗?”   “外人面前我不得给你点面子?” 苏悯看着他,“你说,你真的给我装了很多监控,还让人跟踪我?”   商晋笑道:“只有家里几个监控,你卧室的不是早被你自己拆了吗?”   苏悯没说话,他就知道自己做什么商晋都知道。   “至于派人跟踪你.....” 商晋看着苏悯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上手摸了两下,“我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让人跟着你,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让人跟着你的。”   苏悯神情稍微缓和了些,总算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瞒着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是什么?”   商晋想了想,不是想最出格的事情是什么,而是在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我进过你的房间。” 商晋道:“拿过你的东西。”   “这算什么,” 苏悯道:“我也进过你的房间,拿过你的东西。”   商晋笑而不语,他又道:“我还拍过你的照片。” 他理了理苏悯身上薄薄的浴衣,“穿衣服的,和不穿衣服的。”   苏悯明白过来,狠狠的掐了商晋一下,“变态!”   商晋就笑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还想过将你藏起来。” 商晋亲了亲他,“郊区的园林别墅,就是为你准备的金屋藏娇的地方。那件拔步床的卧室,其实还有一个小房间。”   商晋话说的点到为止,苏悯也没敢追问,怕商晋真的带他领略领略。   “我是真的仔细考虑过的,” 商晋回想那段时间自己的想法,“你的身份证和护照在我这里,你的黑卡是我的名字注册的,我完全可以停掉你的信用卡。你的朋友不多,我如果跟米奇说你出去玩了,他也不会察觉得到。苏想倒是不太好糊弄,但是他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子,能干什么呢?”   苏悯背后起鸡皮疙瘩,“商大总裁,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商晋就笑了,不再提这件事。   苏悯却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晋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悯,问道:“你最早知道我往你身边装监控的时候,你什么感受?”   苏悯想了想,那是很久之前了。年轻的商晋总是不遗余力的问苏悯关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总有些事是苏悯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于是商晋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这种方式掌控苏悯的生活。   最开始只是定位,相互联系的手机定位,随后是监控。美其名曰是公司的新产品,拿回来试用的。   后来就不止一个了,客厅里有,厨房里有,卧室和卫生间也有。   欲望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放大。   “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觉得很高兴。” 苏悯道:“我觉得你在乎我。”   商晋一愣,他看着苏悯,满心爱怜,“可是这只是我满足欲望的方式,总不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知道。” 苏悯道:“可我还是觉得高兴。”   商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轻轻啄吻苏悯的眼睛,道:“我本来以为你拥有很多爱,是不稀罕我这一份的。”   苏悯温顺的任他亲吻,或许这才是商晋表达爱意的方式,苏悯想,他真的很贪恋商晋的温柔。   这天夜里商晋格外的有耐心,他坐在高凳上,只穿着浴衣的苏悯跨坐在他身上。商晋嗅着他身上的香味,湿热的吻游走在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苏悯伏在商晋怀里,柔韧细腰弯成一个很漂亮的弧度,正适合商晋掐着使劲儿。浴衣从肩膀滑落,都堆积在这里,欲掩半掩的隐藏着下面的风景。苏悯坐在商晋身上,被他顶的难受。   “去床上吧,求你了。” 苏悯的脚尖费劲的点着地,大腿撑得发酸。不踮着脚撑着自己的话,他就只能双腿环在商晋腰上。不管哪一种都让他受不了。   商晋亲了亲苏悯,起身将苏悯抱去床上,他今晚很顾着苏悯,没有故意作弄苏悯,除了时间长点,一切都让苏悯很满意。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夏天到了,雷雨天气很频繁,打雷闪电的样子吓死个人了。   商晋接到电话,说商老爷子雨天摔了一跤,让商晋过去看看。   这么大年纪的人摔跤不是小事,商晋和苏悯赶忙去了医院,商老爷子在里面休息,商父病房门口等着,神色很疲惫。   商父晚上上课,逢着下雨天回来的晚了些。商老爷子怕儿子腿脚不利索,雨天摔倒了,这才在夜里出门。没想到商父没怎么样,商老爷子倒是摔了跤。   商晋去见了主治医生,医生说骨头有点裂了,但对于老年人来说是常见病症,让好好养着。   苏悯陪商父在门口椅子上坐着,商父长吁短叹,有些颓唐。   苏悯却很羡慕,商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晚归的儿子。可能在商父小时候,商老爷子也是这样冒雨出门,去接放学回来的儿子。   商晋安排好了商老爷子住院的事情,给他换了病房找了护工,安排的妥妥帖帖。   他从病房出来后,又给商风肃打电话,让他来医院看看。   商风肃已经回国了,带着他第五次复婚的妻子,商棠也被他们接回去了。   商风肃接了电话很着急,说马上到,语气火急火燎的。   商晋走出来,看见门外和苏悯聊天的商父,他走过去,在苏悯身边坐下。   “我之前就想跟你们说了,” 商晋道:“家属院的老楼没有电梯,你们还住在六楼,太不方便了。我在别的地方买了房子,好几年前就装修好了,环境很好,适合你们住,你们搬过去不好吗?”   商父心里犹豫,他舍不得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属楼,商老爷子也不情愿搬出去。但是眼见他们年纪都大了,这个房子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行,” 商父道:“等你爷爷醒了,我跟他商量商量。”   苏悯看了眼时间,对商晋道:“我回去弄点饭,过会儿带过来?”   商晋说好,他送苏悯到医院楼下,把自己的车钥匙给苏悯,道:“路上小心。”   苏悯点头,拿了钥匙要离开,刚刚转身却发觉商晋一直在看着他。   苏悯忽然笑了,他转着车钥匙,道:“很少见你看我离开?”   商晋挑眉,“什么意思?”   苏悯道:“每当我们俩要分开的时候,你都是先转身走的那个,啧啧,无情的很呐。”   似乎真是这样,商晋笑道:“因为我不做留下来的那个。”   苏悯哼了一声,“令人讨厌的骄傲。”   商晋面不改色,仿佛这不是指责是夸奖一样。   “那你先走吧。” 苏悯笑道:“我看着你。”   “不用,” 商晋道:“我看着你走。” 商晋上前一步,指节蹭了蹭苏悯的嘴唇,道:“反正下次见面,你还是我的。”   苏悯哑口无言,他打掉商晋的手,哼哼笑了两声,这才转身走了。   商晋看着苏悯走了,他一转身,却看见商父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商晋。   商晋捻了捻手指,神色自若的走过去,“怎么了?”   商父回道:“你爷爷醒了。”   商晋点头,要回病房去看商老爷子。   商父忽然拉住他,“商晋,你和苏苏是不是......”   商父眼不是瞎的,商晋与苏悯虽然一贯亲近,但绝不是那种狎昵的姿态。   商晋回头看着商父,目光不躲不闪,“是。” 第40章   因为前一晚的风雨,这天白天的天气难得的凉爽,地面残留着积雨,反射着阳光。偶尔有车路过,溅起一片水花。   苏悯带了饭回来,商风肃已经到了,正在病房里和商老爷子说话。商棠坐在老爷子病床边上,他妈妈唐迎正在看病历卡。   苏悯推门进来,商晋和商父不知道去哪里了。   “苏苏!” 商棠在病床上冲苏悯招手。   苏悯走进去,和商风肃打了招呼,把餐盒放在一边桌子上,“我炖了汤,爷爷要不要喝一点。”   商风肃拿了两个枕头给老爷子垫着,让老爷子坐起来,然后打开饭盒,要给老爷子喂饭。   商老爷子眼一横,“我是腿断了,手没断,用得着你喂我?”   商风肃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小桌子放在病床上,让老爷子自己吃。   “你儿子我好不容易伺候你一次,怎么还不领情呢!”   苏悯炖的排骨玉米汤,一点浮油都没有,排骨软烂,肉汤喷香。   老爷子拿了勺子,哼了一声道:“等你伺候我,得等到我死去了。”   商风肃眉头皱起来,“说什么死不死的。”   苏悯看了看唐迎,问道:“我做了很多菜,要不要在这里吃点?”   唐迎是个很漂亮很高冷的女人,不同于苏悯在名利场里认识的女人,唐迎是个化学家,冷静严肃仿佛是她生来的特质。与此同时,她也是个美丽的不像个科学家的女人。   唐迎礼貌的笑了笑,道:“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苏悯点点头,问商棠,“你哥呢?”   “哥哥和大伯出去说话了!”   苏悯站起身,“那我去找找他们,他们还没吃午饭呢。”   一边的商风肃撇了撇嘴,他真看不得苏悯和商晋这黏糊劲。   说着,商晋和商父正好推门进来。   苏悯看着商晋,商晋对他笑了笑。   几乎是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商家这父子俩的奇怪氛围。   这个时候商父看了苏悯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商父过去陪商老爷子说话,苏悯走过去看了眼商晋,商晋跟着他走到外面。   “你刚跟你爸说什么呢?” 苏悯问道。   商晋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悯。   苏悯抿了抿嘴,“说的我们俩的事?”   商晋点点头。   苏悯觉得自己手心里都出汗了,“那你爸怎么说?”   商晋摸了摸苏悯的脸,温声道:“我会再跟他谈谈的”   苏悯的心沉了下去,“他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苏悯不知道正常的父母应该是怎么和子女相处的,但是换了他跟苏想的话,他肯定也不愿意苏想跟一个处处留情的人在一起。   商晋靠近苏悯,微微低下头,“苏悯,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我会再跟他谈谈。”   “你爸不同意,你爷爷肯定也不同意,你叔叔本来就对我有意见,” 苏悯勉强笑了笑,道:“众叛亲离的爱情。”   商晋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忽然商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苏悯看见他,反应很大,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与商晋拉开了距离。   商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苏悯也发觉自己做错了事,但在商父面前,总不好与商晋解释什么。   最一头雾水的就是商父了,他心里嘀咕,我做什么了吗?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感觉这么像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商父看了看商晋,又看了看苏悯,道:“咱们一块谈谈吧。”   苏悯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商父坐在主位,商风肃和唐迎分坐在两边,然后是商晋和苏悯,他们俩正好对坐着,苏悯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小的商棠坐在商晋身边,小短腿倒腾着,碰不到地。   商风肃清了清嗓子,最先发话,“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我觉得商晋和苏悯,他们俩不合适。”   唐迎在他对面坐着,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人家两个谈恋爱,为什么要你觉得合不合适?你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吗?”   商风肃不乐意了,“商晋是我侄子,我看着他长大的,我说两句不行吗?”   唐迎冷嘲热讽,“你这种人,就是喜欢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的。”   唐迎与商风肃年纪差了有一轮,商风肃年长,总是管得多些。唐迎自主惯了,很不喜欢商风肃管着自己。他们俩的不合由来已久。   商风肃见说不过唐迎,马上又要扯到自己身上,赶紧道:“说商晋和苏悯呢,扯我干什么?”   唐迎哼了一声,淡淡道:“我同意商晋和苏悯在一起。”   她看了看身旁的苏悯,女人的心思总是要比男人细一点,她不知道苏悯和商晋在一起多久了,但是她在第一次见苏悯的时候,就觉得苏悯看商晋的眼神不算清白。   商棠举着手道:“我也要说,我也要说!”   商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你说。”   商棠看了看商晋,又看了看苏悯,道:“我同意他们在一起!我要苏苏给我做小裙子!”   苏悯看了眼商棠,扯起嘴角笑了笑。   商晋从桌上拿了个橘子给商棠,道:“去给你苏苏哥哥。”   商棠拿过橘子,道:“这里的橘子很酸。”   “酸点好,” 商晋抬眼,直直地看向苏悯,“吃点酸的,让人清醒。”   苏悯在商晋的注视下有点紧张,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   商棠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到对面苏悯那里,把橘子给他。   商晋看向商父,“我不会和苏悯分开的,这件事不会因任何人的意见动摇。再者,就算你们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已经过了受制于人的年纪。”   商风肃眉头紧皱,严肃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用你商场上那一套去对付你爸吗?”   商晋道:“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   他看向商父,商父点头表示明白。   过了一会儿,商父道:“你们先回去陪老爷子吧,苏苏留下,我想跟你谈谈。”   商风肃抱起商棠,和唐迎一块离开了。   商晋没有动,依旧目光沉沉的看着苏悯。   苏悯对着他笑了笑,道:“你先走吧。”   商晋这才收回目光,站起身的时候让人格外有压力。   商父看着俩人之间的气氛,心里嘀咕,不会是商晋强迫的苏悯吧。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苏悯愣了一下,道:“不是,当然不是!”   商父点点头,“你.... 你喜欢他吗?”   苏悯抿了抿嘴,缓缓点头,“喜欢,很喜欢。”   “那之前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苏悯犹豫了一下,道:“各有各的顾虑吧。”   商父点点头,又问,“现在顾虑解决了吗?”   苏悯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商父的态度并不严肃,甚至很温和,道:“你们原本是很好的朋友,现在成了恋人,关系更进一步了。如果你们两个能长长久久下去,那当然是好啊!但是,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 那到最后你们很可能做不成爱人,也做不成朋友了。”   苏悯喉口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父看着他这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一言不发。苏苏,我不是说要拆散你们两个,我作为长辈,只是给你们一些意见。”   “如果只是兴趣相投,是做不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的,” 商父道:“我相信你跟他之间,一定有包容,有退让,有爱。苏苏,我希望你不要是一时兴起,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苏悯声音艰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午后的太阳越发热烈了,商老爷子让商晋和商风肃都走,个人去做个人的事情,不用在这里耽搁。   商父看向商晋,道:“你先走吧,老爷子这里有我呢。”   商晋应了一声,走出门外,看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悯,道:“走吧。”   苏悯站直身子,跟着商晋一块离开了。   商晋的车开得很快,一路飞驰到家。他死死扣着苏悯的手腕, 半是强迫半是拉扯的将他拉进里面卧室,反手甩上门。   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很昏暗,金色的阳光从窗帘底下的缝隙钻进来,一缕金色的光落在商晋和苏悯脚边。   谁都没有说话,苏悯目光不敢看商晋,就盯着他脚下那束光。   商晋上前一步,将苏悯摁在床上,随后就去拉扯苏悯的衣服。   衬衫被一把撕开,扣子崩了一地。苏悯微微挣了一下,换来的是更用力的镇压。   商晋俯身啃咬苏悯的肩背,雪白的皮肤上很快留下一串的红痕,有些地方被咬破了,沁出些血丝。   苏悯叫疼,就开始挣扎,被商晋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没了力气,只剩下双腿胡乱在床单上蹬着。   商晋抓着苏悯的头发将他摁在床上,在他耳朵边问他,“苏悯,你是不是后悔了?”   苏悯眼睛都红了,张着嘴叫不出声音。   商晋身上动作不留情,连话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苏悯,你敢后悔,我恨你一辈子!” 第41章 完结章   商老爷子住了半个月的院,实在不愿意再住下去了,给商晋打电话,让商晋给他办出院。   出院后就不在老房子住了,搬到了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小区,里面大多都是像商父这个年纪的人,适合养老。   苏悯先去,和商父一起收拾房子。苏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跟商父说话。   “你想好了?” 商父问他。   苏悯点点头,他从前一张嘴能舌灿莲花,如今开口却笨拙了很多,“我舍不得商晋,我想跟他在一起,以爱人的身份。做朋友也很好,但是当我们成了爱人之后,我就觉得做朋友不够了。”   商父认真的听苏悯说话。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可能会在一起,也可能会不在一起。” 苏悯缓缓道:“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有无限的勇气,我觉得我能与商晋走到最后,我想跟他走到最后。”   商父神色动容,一段感情里,最好的时候大概就是有勇气许下相守一生的约定的时候。   “我真的喜欢商晋,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苏悯保证道:“我对这段感情会很认真的,我也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苏悯急切又忐忑的看向商父,商父沉思了很久,忽然笑了,“那好吧,你们做好了决定的话,我祝福你们。”   苏悯松了一口气,他想商父心里大概还是有些不信,但余下的事情,只能是时间来证明了。   门忽然被敲响了,苏悯过去开门,看见商老爷子坐在轮椅里,商晋推着他。   看见商晋,苏悯还有些心虚。归根结底在见家长这件事上,苏悯退缩在前。   商晋没说话,推着商老爷子进屋了。   商父出来迎接商老爷子,带着商老爷子看看新房子。   苏悯站在商晋身边,悄悄的用手指去勾商晋的手心。   商晋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搭理他。   将老爷子送回来,商晋和苏悯就先离开了。   老爷子在阳台上看着似乎是在闹别扭的两个人,道:“这俩人怎么了,商晋拉着一张脸不说话。”   “谁知道呢,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哪说得准。”   商老爷子看了商父一眼,“你这说的,话里有话啊。”   商父就笑了,“都瞒不过爸。”   他犹豫了一下,道:“商晋和苏悯在一起了,看商晋的意思,挺坚决的。”   商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商父想象里的暴怒,反而很平静的接受了。   这让商父很惊讶,“爸,你不反对他们吗?”   “有什么好反对的,” 商老爷子道:“我是老了,可我眼不瞎,商晋摆明了对苏家小子有意思,你这个当爹的难道看不出来?”   商父还真不确定,他有一阵子觉得商晋对苏悯有意思,可是苏悯男朋友换了那么多,也没见商晋怎么样,他就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这俩人这么些年形影不离的,也就是你们看不出来了,” 商老爷子颇为自得,“我是什么人,我什么看不出来,谁能满得过我?”   商父笑道:“是,还是爸厉害。”   商老爷子推着轮椅走了一段路,问道:“那以后怎么办,商晋说了吗?”   “商晋说,等合适的时候会去领养孩子。”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 商老爷子追问。   商父无奈,“爸,商晋和苏悯两个人正年轻,都忙着,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去领养孩子啊,肯定得等两年啊。”   “等两年,我还等得到吗?” 商老爷子愤愤,“我真是上辈子作孽,临了临了,让商晋这小子给我弄得差点断子绝孙。”   商父无奈,“咱们家不是还有商棠吗?爸,你可别弄姑娘不能传宗接代那一套。”   商老爷子眼一横,“棠棠那么小一点,就催着让她生孩子了?商晋那么能耐,赶紧去让他投资研究那什么人造子宫,到时候人人都能生,给商棠找个顺眼的丈夫,让他生!”   商父太无奈了,“爸,您这思想也太先进了点......”   那天是周末,商晋虽然不上班,但还是很早就醒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苏悯趴在他身边,揪着一大捧玫瑰花,花瓣全都撒在了床上。   商晋皱着眉,“你这是干什么?”   苏悯把一捧玫瑰花洒在商晋身上,“早上好,我的睡美人。”   商晋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苏悯,“那你是王子吗?”   王子打扮的属实不太像王子,连一身正装都没有,穿着睡衣过来的。   苏悯跳上床,“你醒的本来就早,我要是再打扮打扮换衣服,那起的不得更早,我可起不来。”   商晋哼了一声,“没一点诚意。”   苏悯就笑,亲了亲商晋的嘴唇,道:“别生气了,我跟你爸谈过了,他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商晋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   苏悯靠近商晋,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不后悔,从来没后悔过,以后也不敢后悔。”   商晋看向苏悯,苏悯眼睛弯起来,蕴着一汪水,“我向你发誓好不好,我永远爱商晋,永远不后悔。”   商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掐着苏悯的下巴,“甜言蜜语说得好听。”   苏悯舔了舔嘴唇,低声道:“叫得也好听。”   商晋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他一把摁住苏悯,转眼让他跟自己调转了上下。   晃动之间,玫瑰花瓣沾了苏悯满身,一些花瓣碾的蔫巴巴,花汁都粘在苏悯身上,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   在一对恋人之间,夏天总是过得很快。夏末的时候,有人联系到苏悯,说想买下苏家原本的别墅。   苏悯问过苏想,两个人都对这别墅没什么想法,苏悯问过价格合适,就答应了。   搬东西那天是个阴雨天,苏悯站在花园边,看着工人一趟趟的把里面的家具搬出来。   花园因为久不打理,花草很杂乱。苏悯看了很久,发现当年顾婉种下的花全都被野花覆盖,找不到任何往日的痕迹了。   苏悯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步走进别墅。   别墅里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所以显得很空旷。   苏悯缓步走上二楼,二楼有一个很大的练舞室,练舞室里面的镜子反射着窗外的光,这让整间屋子显得很明亮。   苏悯站在门口,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的思绪回到很多年前,年幼的苏悯站在镜子前,一遍遍的旋转弯腰。顾婉就在一边看着他,任何一个动作不标准,她手中的竹条就会毫不犹豫的落在苏悯身上。   苏悯走进去,尝试着踮起脚尖,舒展手臂。过去了九年,苏悯已经很生疏了,肢体僵硬,舞步也忘得差不多了,除了准备跳舞时的气质,余下的也不剩多少了。   苏悯忽然笑了,他站在这里的时候,似乎觉得一切还在当年。但是僵硬的肢体却在提醒他,九年的时光,是的的确确过去了的。   苏悯忽然觉得很轻快,前所未有的轻快,顾婉加注在他身上的东西,到底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了。   楼下,商晋撑着一把伞,正往别墅这边来。蒙蒙烟雨里,他似乎还是九年前穿着白衬衫干净又挺拔的青年。   他为拯救苏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