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很近的地方》作者:九鲸是为   下一个山海,也一起奔赴吧。   作品简介   从业十年,沈晏白在娱乐圈里是出了名的冷血、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直到他人设崩塌,墙倒众人推,被人骂了10万+也没有一个人帮他说一句话。   死不了也活不下去,干脆收拾行囊,远离是非,前往可可西里。   这里没有高级酒店,只有隔音极差的小旅馆和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沈晏白坐在床旁边抽烟边等隔壁好戏上演,结果等来了“扫黄打非”和江中屿——他住隔壁。   认识江中屿后,沈晏白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他炽热,纯粹,善良,勇敢,热心,体贴……   沈晏白致力于去发现他身上的阴暗面,直到发现江中屿心中的阴暗面就是自己。   在离云很近的地方,我爱你,是藏于污垢的欣喜,也是不能宣泄于口的秘密。   下一个山海,也一起奔赴吧。   做好事不留名细心体贴的炫酷大直男(半个本地糙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致利己主义者(超一线精致大明星)   *有些地名真的有,有些地名纯属作者瞎编。攻坐过牢(防卫过当)   *勉强算是个救赎文 我尽量不狗血 搞酸甜口   标签:HE 公路文 救赎 情投意合 双向暗恋 娱乐圈 酸甜 第1章 扫黄打非   小旅馆的隔音不好,沈晏白住在这里的三天里听过夫妻吵架,听过小孩哭闹,夜深人静的时候,连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幸明天就要离开了。   沈晏白洗漱完出来时听到有人敲门,随之响起的是一个娇嗲嗲的女声:“帅哥,需要服务吗?”   偏远的小地方,这种事情似乎很常见,沈晏白没出声,门口的女人又敲了两下后果断放弃,下一秒,门缝里塞进来几张小卡片,沈晏白见怪不怪的捡起来,上面写着什么“青春浪漫学生妹”“性感靓丽少妇”之类的话。   卡片扔进垃圾桶,沈晏白听到那女人又敲响了隔壁的门。   沈晏白关了灯躺在床上,听到隔壁开了门,不由得撇了撇嘴,嗤笑一声。   说来也神奇,在这儿住了三天,沈晏白什么声音都听到过,就是没听到过上演爱情动作片的声音,想不到马上要离开了,竟然还能圆了这个“遗憾”。   沈晏白甚至坐起来,点了根烟。   结果意想之中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沈晏白索然无味的抽完一整根烟,刚准备躺回床上,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走廊响起来,有谁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床甚至晃了两下。   沈晏白还在反应,就被殃及池鱼,他的阳台没关,与隔壁只隔了一面矮墙,此刻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冲进了他的房间,白花花的肉在月光下格外扎眼。   沈晏白还没说话,女人就比出一个手指头在嘴巴前晃了晃,说:“帅哥,帮个忙!待会儿你想玩什么花样都成!”   沈晏白上下扫她一眼,女人长得一般,但身材不错,该瘦就瘦,该有肉就有肉。   此时有人又在敲门:“你好,警察查房。”   沈晏白把手上那支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杵,站起来。女人看出他的意图,扑上前搂住他的腰,还用胸去蹭沈晏白。   沈晏白二话不说推开对方,把门开了。   外面站着四个人,一个冲上来把女人控制住了,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   高个子抬起头扫他一眼,说:“你喊的?”   沈晏白说:“隔壁跑来的。”   矮个子在笔记本上记了一句什么,听到这话又撕了这篇,重新写了句,问道:“你没喊?”   “看不上。”沈晏白说。   女人骂了句“我操”,冲沈晏白吐了口唾沫,又把沈晏白全家都骂进去。   只是刚刚在屋里看不清楚沈晏白的长相,此刻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看清楚了,女人的骂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心虚,因为沈晏白这话说得确实很在理。   他半倚着老旧的木门门框,狐狸眼,眼角一颗痣,鼻梁是驼峰鼻,高挺精致,嘴唇微薄,一幅祸国殃民的相貌,穿了件很宽大的白衬衫,上面开了两粒纽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部位,下面没穿裤子,白衬衫堪堪罩住他的臀部,两条笔直的长腿裸露在外,腿根若隐若现。   看着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小旅馆的气质,因为他像一朵高山之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贵公子。   “成。”那高个子收回视线,很轻易的被他的气质所说服,道,“那麻烦您回去帮我们录个笔录。”   说话时都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您”字。   沈晏白皱了皱眉头,说:“能不去么?”   “这不行。”高个子说,“麻烦您配合一下。”   沈晏白没想过会出现进警局这样的意外,计划之外的情况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烦躁,想到进警局后可能会面临的一系列麻烦,他叹了口气:“人又不是我喊的,你们找隔壁的不就好了?”   “隔壁的也得一起去,”高个子说着往后看了眼,“喏,在后面等着呢。”   沈晏白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   他以为是跟这群警察一起的,没想到是“嫖客”。沈晏白已经在心里给这个男人贴上了标签。   他站的位置很微妙,正好坏了一盏顶灯,所以周遭暗暗的,男人有点高,比高个子还高了半个头,只是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所以沈晏白没办法看清楚对方的长相,甚至身形都被前面两个警察挡了大半。   矮个子此时开了口:“这位先生,还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沈晏白只好道:“能对我的身份保密么?”   高个子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这您放心,我们也有规定不能泄露个人信息的。”   “成,我进去换个衣服。”   沈晏白再出来的时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宽松的大卫衣,黑色的大卫裤,好看的皮肤和身形都掩在衣物之下,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一个毛线帽,墨镜、口罩一应俱全,完全看不清楚本来长什么样子了。   沈晏白以为自己会坐上警车,结果这三个办案的警察开的是一辆面包车。   沈晏白被安排坐在最后面,他屁股刚落座,看到那个男人也坐进来,沈晏白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不想挨“嫖客”太近。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挤着你了?”   居然意外的低沉好听。   带着磁性的嗓音入了耳,像是带了钩子的小虫子,爬了他满耳,沈晏白发了一下抖,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声控本性在作祟。   沈晏白没回答他,男人也没多说,反而冲着前面开车的矮个警察说到:“老曾,空调调高点。”   沈晏白意外他和警察好像还挺熟的样子。   “你冷啊?”   那个叫老曾的警察边说边把空调调高了点。   “还成。”男人说。   男人说着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微微侧身看向窗外的风景。   沈晏白借着墨镜和口罩的遮掩,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位“嫖客”的长相。他的手掌很大,握着前排靠背时微微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一双很男人的手。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他只穿了一件短袖黑T,身形一看就很有力量,微微用力时甚至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肱二头肌。   沈晏白只能看到对方的右边半张脸,但长得意外的很不错。   剑眉星眸,棱角分明,是那种娱乐圈现下很稀少的很Man的长相,星探看到他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他。   “卧槽。”   开车的老曾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沈晏白还在琢磨男人在娱乐圈的可用性,猝不及防的往前撞去,脑门儿“咚”的一下磕在座椅靠背上。   他都被撞蒙了,揉着自己的脑门儿半晌没反应过来。   老曾骂道:“咋大半夜还搁这晃悠啊?这些羚羊不睡觉啊?”   沈晏白往外看,看到有一只挺大的羚羊晃悠悠的从车前过去。   它后面还跟了一群小的。   沈晏白掏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片,很有兴趣似的。   男人看了他一眼,问:“要下去拍吗?”   沈晏白飞快的把手机揣回兜里,有些难以理解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透露出几分好意的话是因为什么。   “不用。”   最后沈晏白冷漠的拒绝了他。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   第一次尝试无狗血的小甜饼,后期会发生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写作方面我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请大家多多指教。 第2章 抢劫犯   这是几间挺矮小的房子。   与沈晏白印象里大城市中修得高大上的警局截然不同,如果不是门口挂着个警局的牌子,沈晏白差点要怀疑自己是被人**给拐走了。   进了房间里,就没那么冷了,屋子正中烧着一个火炉,沈晏白把自己的围巾松开了一些。   一个女警迎上来:“你俩先在这儿坐会儿吧,现在审讯室还有好几其他地方抓来的等着审,得排队。”   沈晏白一时无语,居然还要排队?   他打量四周的陈设,房间里有六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放满了文件,乱糟糟的,一塌糊涂。   沈晏白强忍住自己想要整理收拾的欲望,低下头不去看这令人心烦的一幕。   火炉旁围着三个人,一个是女警,一个是刚才的老曾,还有一个看上去年龄有些大了,正在打电话,说着当地话,沈晏白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他打了得有十分钟,才把手机随意往桌子上一扔,起身朝沈晏白这边走过来。   他停在“嫖客”跟前,抬起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子,问道:“你丫的来干啥啊?”   女警笑道:“来配合调查呗,还能干啥?”   沈晏白意外“嫖客”和这群警察看上去都很熟的样子,于是在心中默默腹诽,莫非是惯犯了?   “哎,排到了。”女警这时站了起来,冲男人点了点头,“你先进去。”   沈晏白仍然低头看手机,眼光余光瞥到男人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屋里去了。   又过了两分钟,女警过来喊他了:“到你了,把墨镜口罩什么的都取了啊,待会儿要拍照。”   沈晏白配合的扯了自己的装备,放到一旁,站起来。   女警抬起头,想说点什么,看到他时微微一愣:“你……”   “你叫什么名字?”   “沈晏白。”   “咔”的一声,女警手里捏着的那支笔断了,沈晏白惊诧她一个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女警半天没说出话。   “你干啥啊?”老曾上前拍拍她胳膊。   女警说:“沈晏白啊,沈晏白啊这是!”   “就那个,你不是老爱看那个电影了吗,《流浪》!蔺东!”   蔺东是沈晏白演过的一个角色名,他就是靠这个角色而一举成名的。   “哎我去!”老曾也被震住了,看珍稀动物似的盯着沈晏白瞅了老半天,才恍恍惚惚的说到,“我说咋长得跟明星似的,还这么眼熟,原来是蔺东……哎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没看出来呢?”   “你当然认不着,你每次看那电影注意力都在靳媛媛身上去了!”   女警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演戏了啊?你一个人吗?你经纪人呢?你住哪儿啊?”   一连串的问题把沈晏白问得有些不耐烦。   但沈晏白还是笑了笑,把自己的人设营造得非常好:“经纪人最近给我放假,所以出来旅行。”   之所以选择大西北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这一路上沈晏白自我防护措施也做得很好,没想到在这儿栽了。   “那、那待会儿咱俩能拍个照片吗?我做梦也没想到能遇上明星啊。”   “你们干啥呢!”   审讯室里冒出来高个儿的脑袋,问道:“咋还不进来?”   沈晏白松了口气,他不想拍照,但又不好拒绝,正好有人催促,便赶紧借着这个理由进去了。   沈晏白坐下去的时候,看到高个儿被女警拽出去,聒噪的声音也传进来:“那是沈晏白啊!”   高个儿回她:“谁是沈晏白?”   “嫖客”坐在一旁。   沈晏白看向对方,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沈晏白的好胜心突然起了,喊他一声:“喂。”   “嫖客”像才回过神一样,抬起头来,沈晏白终于看清楚他的全貌,但是有些被惊着,因为对方英俊的面容上有一道很大的瑕疵。   他的左边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眼角到耳垂。   沈晏白给他在心中又贴了个标签——“暴力者”。   “怎么了?”对方回应他。   声音真的很好听。   沈晏白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沈晏白。”   他不知道自己想求对方什么样的反应,但对方给他的反应的确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男人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然后说:“江中屿。”   这是在自报家门吗?   这时沈晏白才觉得自己在犯疯,他想得到怎样的反馈呢?男人一脸意外的说“我认识你”,“我看过你的电影”,还是其他的什么?   沈晏白没把别人尴尬住,先把自己尴尬住了。   所幸高个儿警察再次进来当了他的救兵,打破了审讯室内诡异的沉默。   这一次,高个儿警察面对沈晏白时不再那么得心应手,他写字前甚至搓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说:“咳,沈晏白,是吧?”   沈晏白道了“是”。   沈晏白最后还是没躲过和小女警拍合照的结局,他甚至还和他们整个警局——也就六个人,拍了张大合照,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要把这些照片放出去。   沈晏白回小旅馆办退房手续,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打算继续出发。   他已经在这个小县城待了三天了,每日里除了爬到山坳上看日出日落,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娱乐活动,实在无聊得紧。   在警局问了一下,得知离这里大概两百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还未经开发的盐湖,所以打算直接带帐篷过去露营。   出发前,沈晏白把车开到县城边儿上的汽油站加油,偌大的牌匾上写着“中围石油”,这是沈晏白在县城里找到的唯一一家可以加油的地方。   他觉得他租的这辆越野车可能还没等开到目的地,就已经被这些劣质油糟蹋得报废了。   但没办法,还是得加。   刹车有些问题,沈晏白把车停在里面修,自己则靠在门口那颗杨树下抽烟,远处的戈壁滩被黄沙盖得几乎看不清楚,风一吹起来,树叶唰唰的往下落着,没一会儿沈晏白就被好些枯黄的叶子盖了头。   他低头甩掉叶子的间隙,再抬起头来,看到了江中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江中屿在抢一个女孩儿的包。   作者有话说:   求点赞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支持!(作者抱着破碗哀求道) 第3章 我的荣幸   那女孩儿应该是过来旅行的,穿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连衣裙,扎了俩小辫儿。   江中屿拽着她的包袋使劲往后扯,女孩儿拼了命的不放手。   那包袋还挺有当地特色的,估计是女孩儿买的旅行伴手礼。   往后面的戈壁滩望过去,有两个当地人在往这边跑,沈晏白猜测应该是江中屿的同伙。   但凡有点正义感的人此刻可能就要冲过去帮那女孩儿了,可沈晏白自认为自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无法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绝不会主动出手。   更何况,“嫖客”一伙三个人,他却只有一个人,寡不敌众,出头就是送死。   “修好了。”   沈晏白的越野车在场子内兜了一圈,停在他的面前。老板从车窗里露出黑黢黢的脸,淳朴的咧开嘴笑出一排大白牙:“三百。”   沈晏白从包里抽出三张票子递给对方,坐上驾驶位。   离开之前,他给昨天的女警发了条短信,说“中围石油”旁边有人抢劫。   此刻他有些庆幸昨天女警死乞白赖硬是给他留了个自己的电话,说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如果遇到点什么麻烦,可以直接联系她。   这儿虽然穷,虽然落后,但至少民风淳朴。   沈晏白的油门轰到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晏白决定出来旅行时,在脑海里想过大西北一路上的极美风景,蓝天白云,以及蜿蜒到天际的宽阔马路……反正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子。   他为了避开旅行团和各种网红打卡点,专挑人烟稀少的、近乎无人区的地方跑,而这些地方未经开发,除了戈壁滩就是矮房子,连基础设施都不完善,沈晏白被迫住几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准备的十万块钱如今连5000都没花到。   这条路,大概是他出来至今跑过最好看的一条路了。   戈壁滩往前蜿蜒逐渐消失在地平线,澄澈如洗的蓝色天际被大片的白色点涂,笔直的公路只有沈晏白这一辆越野在跑着,他可以尽情的将马力开到最足,打开车窗把手支出去,心情有了难得的轻松。   路上遇到一群藏羚羊,沈晏白总算可以不顾忌他人,下车拍照了。   他把车停进戈壁,捏着手机靠近藏羚羊的时候,为首的那只像是受了惊,蹬着后腿一顿,蹬出了漫天黄沙,沈晏白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只剩下羚羊们留下的脚印。   ……这。   这么怕人的吗?   沈晏白边想着,边失望的回车上。   在驾驶位上抑郁了一会儿,他才打算继续出发。手机没有信号,所以看不到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幸好这里只有一条公路,不然沈晏白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迷路。   他踩下了油门。   没反应。   又踩一次。   ……还是没反应。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形,沈晏白一边抱着“没这么倒霉吧”的态度,一边继续踩油门,努力踩油门,疯狂踩油门,终于,车身响了一下,然后“砰”的一声,车子一抖,宕了机。   沈晏白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从车上跳下去,打开了前面的引擎盖。   在冒着浓烟。   修不了。   作为一个大明星,衣食住行全都有经纪人和助理解决,怎么可能会修车。   沈晏白学的那些技能都特别偏门——不,邪门,都是为了拍戏准备。什么骑马啊射箭啊,眼下全都派不上用场,想来想去,他觉得唯一能派得上用场的就是去年为了拍摄一部综艺,学了点野外生存知识。   沈晏白在车顶上坐了很久。   眼睁睁的看着日暮西下,夜色降临,都始终没有一辆车经过。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沈晏白又格外怕冷,他已经从后备箱里掏出来一件羽绒服套上,可还是冷。   肚子也特别饿。   想着晚上就能到达目的地,沈晏白连干粮都没带——一个艺人的的自我修养,平时绝对不吃零食,身边也不会有任何零食的储备。   沈晏白坐在车顶昏昏沉沉,几欲睡去,直到——   一束灯光突然射到了他的脸上,一下把他给亮瞎(醒)了。   “……远光灯,”沈晏白站起来,举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衣服挥了挥,“真行。”   虽然下意识觉得开远光灯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沈晏白还是向对方求救了。   轰隆一声,一辆被灰尘蒙得几乎看不清楚车身本来颜色的越野在沈晏白的面前停下。   沈晏白从车顶上跳下去,用白色的衣服盖住拳头,敲了敲车窗:“你好,我的车坏了,请问可以把我带到修车点吗?”   车窗摇了下来。   江中屿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散漫的揣在兜里。   沈晏白:“……”   怎么能这么巧。   这个时候对方不是应该在警局吗?那可是抢劫!   “车坏了?”江中屿开了口。   他一出声,沈晏白这个声控就有点犯迷糊,更何况一般声音好听的人颜不一定好看,眼前这个颜也很不错。   沈晏白下意识点头:“嗯。”   “我看看。”   江中屿下车,在沈晏白那辆越野的引擎盖前鼓捣了好一阵儿,然后说:“烧了。”   又打开油盖,凑近了一嗅,眉头皱起来:“哪儿加的油?”   “中——”沈晏白顿了顿,老老实实的回答,“中围石油。”   江中屿也顿了顿,问他:“你很缺钱吗?”   沈晏白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排在中国名人榜前一百的大明星,一个综艺就可以净赚七位数的大明星,居然会被人问是否缺钱。   江中屿继续说道:“这种加油站虽然是很便宜,但他们的油里都会掺水,往往质量很差,水掺多了就是会烧掉引擎。你这里面一闻,估计一半都是水。”   沈晏白想到了自己的三百块钱。   “有点难处理。”江中屿说,“我拖你?”   沈晏白倒是很想挺起背脊,有骨气的拒绝掉这个“嫖客”、“暴力者”和“抢劫犯”,他甚至已经起了个头:“不……”此刻一阵料峭寒风刮来,他酝酿已经的寒冷终于爆发,“阿嚏”一声喷嚏打走了他所有的骨气。   沈晏白果断坐上了副驾驶:“谢谢。”   居然和“嫖客”单独坐在一辆车里,沈晏白有些没有想到。   为了避免尴尬,他打开了车窗,也打开了音箱。   抒情歌。   沈晏白果断的换了一首。   又是抒情歌。   沈晏白换了好几首,竟然都是抒情歌,和江中屿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以为对方会听摇滚,或者Rap。   “你想听什么?”应该是看不下去沈晏白频繁的换歌,江中屿终于出声了,“这个碟如果没有想听的,你可以看看你前面那个盒子里还有其他的碟。”   沈晏白果断的打开,一大堆碟调出来,全部都是老掉牙的抒情歌。   但沈晏白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碟,很难让人不怀疑江中屿是不是真的不认识他。   原声大碟。   沈晏白曾经出演过的一个群像电视剧,《这一生》的原声碟,里面有两首歌都是沈晏白唱的。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   有些记不清楚,六七年前的事了。   沈晏白把这碟放了进去,第一首就在放他唱的那首……嗯,抒情歌。   沈晏白跟着哼了两句,江中屿突然说道:“你跟这个歌手的声音还挺像的。”   沈晏白:“……”   真是够了。   “是吗。”沈晏白皮笑肉不笑的说到,“我的荣幸。” 第4章 他还有同伙   抵达了目的地,沈晏白才发现自己距离小女警口中所说的那个县城已经不远,手机有了3G信号,立马夸张的响起各种消息的提示音,沈晏白直接摁了静音。   这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沟通,沈晏白不乐意跟“嫖客”说话,江中屿也不是话多的人,他们把那一张原声大碟反复的听了很多遍,听到最后沈晏白都想吐了。   “旁边就是修车行。”江中屿说。   沈晏白道了声谢,干脆利落的下了车。   跟老板说明情况后,沈晏白从兜里抽出来五张钞票,从车窗里递给江中屿:“车费。”   江中屿侧过头看他一眼。   沈晏白一顿,说:“谢谢。”   “不客气。”江中屿淡淡的收回视线,捏着方向盘一转,一轰油门走了。   沈晏白和自己举着的五张钞票一起停在原地,先是错愕,然后是尴尬,最后是诧异。   抢劫犯居然不收他钱?沈晏白甚至已经做好被对方狠狠宰一顿的准备了。   把车子的基本情况跟老板说了,老板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可以修,沈晏白这才放下心来。   小县城不大,靠步行就能兜完全城,按照老板推荐,沈晏白先背着挎包去办理入住,据说这是县城最大的一家——也是唯一一家酒店,看着牌匾上的“七天”标志,沈晏白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他已经快十天没住过快捷酒店这种规格的连锁酒店了。   把行李都放好后,沈晏白才有心思来思考填报肚子这件事。   楼底下就有一个卖馕饼的小摊子,沈晏白对食物没有过高的追求,只求简单方便。   “多少?”沈晏白掏出自己的钱包,满脸写着“待宰羔羊”四个大字。   大叔看他一眼,咧开嘴憨厚的笑道:“五十!”还比了五个手指头出来。   “五十一个?”沈晏白问道。   大叔眼珠子一转,说:“四十也成。”   “这么便宜。”小声嘟囔一句,沈晏白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对方,接过对方的馕饼,大方地说道,“不用找了。”   在沈晏白的心中,价值是和分量成对比的,这么大一个饼,他能吃两顿,相当于一顿才二十五,一杯奶茶的价钱都不够。   沈晏白靠在连锁酒店的门口吃饼。   手机仍然在不厌其烦的振动,终于得了片刻的空闲,沈晏白有些不耐烦地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置顶的三个人,每个人都有未读,尤其是他的经纪人刘女士。   刘女士: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刘女士:你知道你这个综艺要赔多少钱吗?疯了吗你?   刘女士:你这个事儿很好解决,把你亲爹找来澄清一下就行,你至于用逃避来解决问题吗?   刘女士:不就失个恋吗?至于吗你?   看到最后一句话,沈晏白选择了关机,扔进提包里。   眼不见心不烦。   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口罩往上扯了扯,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馕饼吃了两口就饱的差不多了,沈晏白把剩下的馕饼拴进袋子里打算留着当早餐。   遥遥的,又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沈晏白想过会和江中屿又在小县城遇到,毕竟小县城就这么大,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江中屿好像没看到他,目不斜视的在沈晏白刚才买馕饼的摊位前停下了。   摊贩大叔仰头看着他:“几个啊?”   “三个。”江中屿比了个“三”的数字。   摊贩大叔动作迅速的捡好了三个馕饼,捆进袋子里,递给对方:“十五。”   沈晏白猛地一下站直了。   江中屿把钱递过去的时候,沈晏白已经冲到了摊贩大叔面前,他把手中吃剩的馕饼往摊子上一扔,问道:“三个十五?”   摊贩大叔认出他,说:“咱本地的,有优惠。”   沈晏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这人生平最恨被人骗,加上心绪才因为刘女士起伏不定,更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钱还我。”沈晏白伸出一只手去,“要么还钱,要么给饼。”   进了口袋的东西,骗人的怎么可能再还出来,摊贩大叔“tui”一声一口唾沫往地上一扔,也站起来:“咋地,你还想抢我啊?”   他站起来比沈晏白高了一个头,跟江中屿差不多高了。   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又黑黢黢,实在有些唬人。可沈晏白却不怕他,沈晏白只重复那两个字:“还我。”   摊贩骂了句当地的脏话,没搭理沈晏白。   沈晏白这暴脾气还真就上了头,弯腰一掀,摊贩剩下的馕饼全都落了地,沾了泥土,就这样沈晏白还不解气,上脚就踩,直把那些馕饼踩得乱糟糟一团,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往摊贩脸上一扔,说:“我全买了。”   一百块钱轻飘飘的掉到地上,摊贩弯下腰去捡,沈晏白刚解了气,那摊贩起身的时候看准了沈晏白的动作,手猛地往前一捞。   沈晏白被包拖着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的松了手,等他反应过来,摊贩已经扯着他的包逃之夭夭了。   沈晏白站在原地傻了眼。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江中屿。   江中屿拔腿就跑。   沈晏白突然想到,自己的银行卡、现金、手机,甚至是身份证,几乎所有重要的东西,全都在那个包里。   沈晏白:“……真霉。”   冷静下来之后,沈晏白跟着好心人的指点,来到了警局报警。   把事情从头到尾说完一遍后,沈晏白想到了江中屿,反应过来什么:“他还有同伙。”   警察示意他继续:“什么同伙?”   “他只收五块一个馕饼的那个同伙,”沈晏白自认为聪明极了,“开始我就在想,这么大的吃的怎么可能只要五块?现在想想肯定是他故意惹怒我,然后找准时间抢我东西。”   这么一想,沈晏白在修车行给他五百他不收的原因也有了,原来江中屿早看中了他的丰厚家底,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沈晏白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警察扫他一眼,说:“我们这儿馕饼确实只要五块。”   沈晏白:“……”   “但那个人肯定和他一伙的,之前我也遇到过他抢劫,还报了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警察没有抓他。”   “你描述一下他的长相。”警察说。   沈晏白说:“身高大概185,寸头,穿黑色的短袖T,牛仔裤,脸上有一道刀疤,长得还挺帅,有点像那个人……”   沈晏白指了指警察的背后。   ——等等。   那不就是江中屿?   沈晏白猛地站起来。   “老张,”江中屿身边的警察拍了拍另一个警察的肩膀,说,“这儿有人来报警抢劫。”   沈晏白和江中屿四目相对。   江中屿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说:“你在这。”   沈晏白下意识的点头。   江中屿说:“我追丢了。” 第5章 牛脾气   “那个连锁快捷酒店,住的一般都是旅客,”警察解释道,“在那儿蹲点的人特别多,能捞一笔是一笔,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所以总是上当,来报警的很多都是这么上当的。”   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没了,沈晏白已经提不起力气去说更多的话,只问道:“那能找回来么。”   警察想了想,说:“我们会尽力的。”   通常“尽力”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可能性不大。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这里类似的事情屡禁不止,就代表那些抢劫的根本就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只是自己几乎所有的家当都在那一个包里,想想都觉得心累。   出了警局,沈晏白有片刻的茫然。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沈晏白的肩头,熟悉的声音也响起来:“别担心,能找回来。”   沈晏白很想回怼他一句,但想想说那么多也毫无益处,便没搭理他,闷头往前走了。   结果江中屿又跟上来。   对方只是跟着,也不说话,沈晏白加快步速,他就也加快步速,两人面上什么也没做,但实际上沈晏白心中的气已经累到了嗓子眼,就等着什么时候直接爆发呢。   终于,在看到快捷酒店旁边的那家热闹的烧烤店时,沈晏白猛地扭过头去吼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江中屿买馕饼只要五块,他怎么可能会被抢。   如果没有被抢,他现在应该富得流油,怎会连烧烤都吃不起。   远处,正拐弯打算进快捷酒店旁边那家小旅馆的江中屿猛地停住了步伐:“……”   沈晏白:“……”   江中屿顿了顿,道:“我回旅馆。”   原来他们同路。   作为一个走到哪里都被捧着当焦点的大明星,沈晏白何曾经历过如此尴尬窘迫的处境,刹时恨不得掏出个地洞钻进去,但他还是极好的保持了自身形象,把帽子往下一扯,扭头欲走。   江中屿却又喊住他:“你……有住的地方吗?”   沈晏白头也不回的回到:“有。”   “那,饿吗?”   沈晏白停住步伐,搓了搓自己饿扁了的肚子,在要面子和要吃饭之间挣扎了很久。   最后江中屿说到:“这家店味道不错,我吃了很多次。要不带你尝尝?”   恰好江中屿指的就是那家烧烤店。   “等我东西找回来了就还你钱。”   虽然已经有些“吃人嘴短”,但沈晏白还是不想欠这个“嫖客”太多。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江中屿在抢包这件事上没参与进去,可他之前抢了其他姑娘的包,不仅如此,还当了嫖客呢。   沈晏白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至少抢劫这类的事情不会去做。   说不定现在两人花的就是赃款。   “想吃什么?”江中屿把菜单推到沈晏白的面前。   挺大的一张菜单,上面的食物琳琅满目,入目皆让人食欲大开,折腾了一天只吃了几口馕饼的沈晏白觉得此刻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于是点点这点点那,最后堆了满桌子的香。   连老板娘都有些看不下去:“你们就俩人?吃得完么?”   看看江中屿从头到脚的行头,沈晏白终于后知后觉的认识到——自己好像点多了。   江中屿指不定多肉疼。   于是道:“我是不是点多了?”   “吃得完就不多,”江中屿看上去并不是很介意他点了满桌子,甚至把辣椒往前推了推,说,“如果吃辣的话,可以蘸这个。”   沈晏白道了声谢。   他的手经过牛肉、五花肉,最后去到羊肉,然后又回到牛肉。   江中屿看着他的动作。   最后沈晏白拿起了一串韭菜,放进了自己的碟子里。   眼宽肚小,说的大概就是沈晏白这种人。其实助理和经纪人都知道,他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点很多,吃下肚子里的却很少,刘女士不止一次骂过他浪费,沈晏白却表示:“或许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望梅止渴吗?”   看了,就相当于吃了。   剩下的那些肉,最后还是得助理和经纪人解决。   他不纯靠饿,怎么保持艺人的完美体重啊。   即便是出来放松了,沈晏白也还是时刻克制着自己,不敢吃得太多。   吃了两串韭菜两串土豆片后,沈晏白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   江中屿看着满桌子的剩菜,眉头轻轻皱起来。   “……不吃了?”他似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你就吃这么点?你是小猫吗?”   沈晏白平时吃完饭就打坐,任由刘女士骂他如何浪费,也从不觉得愧疚。   可眼下被江中屿这么一看,竟莫名的心虚。   撇开视线,故作淡然:“我胃小。”   江中屿说:“那我们不该点这么多的。”   “不白吃你的。”沈晏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抬了抬下巴,用眼角余光觑着江中屿,特高傲的说到,“等我的包回来了之后,我双倍,不,三倍还你,不就得了么?”   江中屿顿了顿,将手中那串牛肉一口气全撸进肚子里,声音冷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江中屿将解释的话咽进肚子里,没再多说,而是闷着头解决剩下的满桌子吃的。   沈晏白在位置上有些如坐针毡,理亏的他竟然开始主动找起话题,弓起手背敲了敲桌面,喊他:“喂。”   江中屿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我有名字。”   “江……中屿,”沈晏白不甚熟练的喊着他的名字,“你说你长得挺硬挺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谈个正经的恋爱不好么,怎么非想着要去找小姐呢?”   “咔哒”一声,江中屿手上的签子落到地面上,然后是一阵疯狂地咳嗽。   沈晏白忙把水递到他手上去:“怎么还呛着了?都是成年人了,聊点这话题也没什么吧?”   江中屿喝水的间隙,沈晏白一刻不停地说到:“我看那女的长得也不咋样,你就算要找,也找个好看点的吧。你看看,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得有案底了吧?”   江中屿脸色微微一变,垂下眼,气氛突然沉凝起来。   沈晏白有些没底气的说到:“……你怎么不说话。”   江中屿飞快的看他一眼,说:“有案底的不配跟你坐一张桌子是吗?”   沈晏白的嘴皮子动了动,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就看到江中屿把包往自己的肩膀上一甩,站了起来:“老板,打包,结账。”   沈晏白:“……”   嚯,气性还挺大。   沈晏白又在心中给他加了一个“牛脾气”的标签。 第6章 借我用下你的手机   “小帅哥,你到底记得号码不?”   老板娘紧紧盯着沈晏白改了好几次的后四位,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要不你再回去想想,明天再来打?”   平时长按1就是刘女士的电话号码,沈晏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出现按不了“1”的情况,现在想求救都没办法。在这举目无亲的小县城,沈晏白开始思考自己明天早饭又该去哪里蹭。   跟老板娘道了谢,还了手机,沈晏白坐在凳子上发呆。   江中屿已经走了会儿了。   谁能想到,江中屿居然成了他在这种情况下最熟悉的一个人——至少知道名字。   收碗筷的老板娘把碗放进盆里,愣了下:“诶,小帅哥,这你朋友给你留下的?”   沈晏白扫了一眼,居然是五百块钱。   一时间他还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男人……好像并不如他想象一般的糟糕。   沈晏白经过挣扎后,把江中屿“牛脾气”的标签给划掉了,这是他心目中标签存活时间最短的一个。   沈晏白把五百块钱慎重的揣进了兜里。   为了方便,沈晏白找了个小店面打算买个手机暂时过渡,至少能多试几次刘女士的电话号码。   只不过沈晏白没想到他和江中屿的缘分竟然如此深厚,深厚到他买手机的时候,江中屿竟然进来充话费。   “一千八?”沈晏白把那部杂牌的智能手机上下翻了好几遍,皱着眉头说,“太贵了。”   “这还贵啊?”老板叼着牙签说到,“帅哥,你这一个帽子都不止一千八了。”   沈晏白眼睛一亮,他可以卖二手衣服啊!   但很快老板就把他这个想法掐死在了摇篮里:“咱这可没有谁买这么贵的帽子的。”   沈晏白:“……”   沈晏白拧着眉头,视线落到一旁的老年机上。   挣扎的眼神几欲出现,最后沈晏白开口道:“……这个,多少?”   “那个啊,”老板瞄了一眼,报价,“三百。”   似乎看出这一单没得做,老板注意力放在新进来的客人身上:“老板,买手机啊?”   “充话费。”   沈晏白捏着老年机的动作顿住了,生平第一次觉得不敢(划掉)不想回头。   老板的劲头又没了:“你找我充啥话费,手机上自己充了不得了——”扭头又看向沈晏白,说到,“决定好了没帅哥,到底买哪个?”   沈晏白没吭气。   那头江中屿问道:“店里不能充?”   “哎呀,懒得赚你这一笔,自己充了得了。”老板说着摆摆手,说到,“你手机没费了就叫别人帮你充一下不就得了?”   沈晏白甚至想开口帮忙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要死乞白赖赖上去?   江中屿皱了皱眉头,转身就出去了,像是没看到沈晏白似的。   沈晏白莫名觉得更气了。   他捏着老年机转过身去看江中屿的背影,对方出了店门后低头鼓捣了一下手机,有些心情不善的抓了抓自己的寸头。   没等他继续往前走,沈晏白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特别面熟的男人突然冲了上来。   短暂的迷茫后,沈晏白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看过这两张脸了。   这不是江中屿同伙么!抢小姑娘那个。   沈晏白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没搭对,拿着老年机就冲过去:“江中屿,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   跟随他话音响起一起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同伙们突然举起来的锦旗,红色底儿上几个硕大的黄字——“做好事,活雷锋!”   被俩“同伙”举着递到了江中屿手上。   “好……人。”沈晏白说。   江中屿回过头看向他。   两个同伙一脸激动的上前握住沈晏白的手:“你是活雷锋同志的朋友吧!哎,俺俩那天包里装了两万块钱呐,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那女的偷偷拿走了,多亏活雷锋同志给俺俩拿回来了!”   同伙举着手里的包,正好是那一日“被抢劫”女孩儿手里的那个“伴手礼”。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如此清晰地摆在江中屿的面前,他藏在帽子和头发里的耳朵偷摸的红了。   沈晏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心中关于江中屿“抢劫犯”的标签去掉了。   然后盯着“活雷锋”三个字看了半晌,沈晏白告诉自己,江中屿还远远不配粘上这个标签。   嗯,心安理得(灰溜溜)的往后退了一步。   同伙们感谢完了之后就谢幕退场了,江中屿把锦旗卷起来,揣进包里,抬头欲走,老板的声音嚷嚷着喊道:“帅哥,你到底还买不买啊?”   “……喂。”沈晏白下意识的开了口。   江中屿步伐没停,继续往前。   沈晏白往前追了一步:“江中屿。”   江中屿这才回过头看他一眼:“干嘛?”   沈晏白把手里的老年机举起来,问道:“价格三百,合理吗?”   “啥意思啊!”老板大声道,“我店里都是明码标价,绝不骗人!”   江中屿看向沈晏白,说:“合理。”   风把沈晏白的围巾一角吹起来,露出他冻红了的侧脸。   一双狐狸眼轻轻的眨了眨,沈晏白认真的看着江中屿,施展他伪装多年极其成功的人设魅力。   沈晏白说:“谢谢你的五百块钱。”   江中屿如此盯着他那双眼看了两秒后,才挪开了视线,道:“借你的。”   沈晏白:“……”   如此一来,沈晏白又在心中给江中屿贴上了另一个标签——“抠门鬼”。   甚至觉得还不够解气,又加了一个“小气鬼”。   沈晏白买下了那个老年机,又在江中屿的介绍之下找了个黑店买了张没人要的电话卡(因为他现在没有身份证),把电话卡安进去的时候,短信唰唰唰的往里进,全都是催债短信。   沈晏白一口气全部删掉,试图用老年机上网——失败。   他斜眼晲着江中屿手中少说价值一千八的智能手机,主意已经上了心头。   “跟你商量件事儿。”沈晏白说。   “什么?”   “我给你充话费,”沈晏白道,“借我用下你的手机。” 第7章 泼脏水   沈晏白有些看不懂江中屿。   因为他对这地方的物价门儿清,却不会鼓捣他那价值一千八的智能手机。   沈晏白打算帮江中屿充话费时,才知道江中屿不是因为没费了充不了,而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在网上充。   “你没有支付宝吗?”   “这个?”江中屿戳进了一个蓝色的APP。   沈晏白瞄了一眼,点头:“直接在里面充不就得了。”   江中屿的动作僵在了屏幕上。   “这儿。”沈晏白看不下去,伸出手戳了戳其中一个选项,道,“从这儿进去,然后输入你的电话号码,直接充值就好了。不过我平时不怎么用支付宝,一般都用微信。”   一顿操作下来,江中屿的短信显示他的话费已经充值成功。   江中屿看他退出了支付宝的界面,手机里的APP居然没超过一页,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没有微信。   当代年轻人居然还有不用微信的?沈晏白问他:“你没微信?”   江中屿把手机递给沈晏白:“没有。你用吧。”   “……”沈晏白诡异的看着他,“那你平时怎么和朋友联系啊?”   江中屿淡淡道:“有事直接打电话。”   对方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沈晏白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临时下了个微博,沈晏白点进自己的微博账号,最上面还停留着他的公司声明,评论已经超过了10万+,热度好像已经降下来了,但沈晏白还是没点进去看那些人都是怎么说自己的。   他的目的是想看最顶上的联系邮箱,那也是他唯一可以联系到助理小岳的办法。   平时工作邮箱都由小岳在打理,沈晏白觉得自己联系上了小岳,应该就能解决掉眼下的窘境了。   给小岳发完消息,留下自己的新电话号码,沈晏白才将手机递给江中屿:“好了。”   “钱我最迟明天就还你,”沈晏白说,“放心,我不是骗子。”   “嗯。”江中屿把手机揣兜里,“我知道你不是。”   沈晏白愣了一下,搓搓自己冻红了的爪子,别扭的撇开头。   沈晏白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一共接到了八个电话。   全都是催债电话。   他饿着肚子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焦虑时,门被敲响了。   前台服务员提醒他:“先生,您还要续住么?如果不续住的话,麻烦在一点之前退房哦。”   沈晏白麻木的坐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提着自己废品一堆的行李箱,站在连锁快捷酒店楼下,望着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头一次觉得穷原来这么可怕。   这么大个行李箱,里面居然一件有用的、可以换钱的东西都没有。   举目无亲啊举目无亲。   沈晏白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住宿问题总要解决一下,于是拖着大箱子累死累活的跑到修车行询问老板修的怎么样了。   老板铁面无私的说到:“修好了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晏白:“……多少?”   “八百。”   不如杀了他。   沈晏白顿了顿,含恨问道:“这样,这辆车我不要了,卖给您,行不?”   老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是骗子吧?我告诉你,我这儿是修车行不是二手车行,我不买。你要开走的话就把钱先给我。”   “那不然我开到二手车行卖了再把钱给您?”   “不可能,”老板冷漠的拒绝道,“没给钱你就别想开走!”   沈晏白:“……”   人生是否总是充满了痛苦?   遭受打击的沈晏白本来是想旅行散心,却不想竟连旅行都能如此倒霉,人倒霉起来了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蹲在修车行外面的大石头上,沈晏白陷入了绝望。   他连工都不敢打,自食其力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条被堵了的路。   因为身份特殊。   他可不想某一天早上醒来,看到狗仔发了一条他干苦力的视频,配文“昔日大明星今日竟流落成黑工仔”。   那得多丢脸。   自从沈晏白十六岁进娱乐圈后至今,十年,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拖着箱子走到大马路上,箱子的轮子都能因为崎岖的石子路而飞掉一个。   “靠。”   很少爆粗口的沈晏白把手一松,干脆自暴自弃的扔了箱子,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然后只听“咔”的一声,本就装了太多东西的日默瓦竟然爆开了。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沈晏白饿得有些低血糖。   当情绪累积到一起的时候,沈晏白开始怀疑自己了——难不成真是他上辈子做了太多的恶,所以这辈子才如此悲惨?   靠在树干上,沈晏白闭着眼,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能连他们说的旅行也无法拯救他。   如果——当时在807,他没有被救回来,该多好。   四周很静。   静得连四周吹过去的风声,都听得出来带了点凌厉的、划破皮肤的轻微刺响,那种料峭凛冽的寒冷从身上刮过去时,难免让沈晏白想到最难捱的那七天,铺天盖地的脏水朝他一个人泼过来,他能看到,也能听到,却唯独被堵住了嘴巴,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听说,他是个Gay,进娱乐圈之所以皇族,是因为有人包养。”   “听说,他妈是被他给捅了的,他爸坐牢是为了他顶罪。”   “听说,他爸出来之后,他一分钱都不给他爸,特别没孝心。”   “听说……”   “听说……”   那么多的听说,被沈晏白刻意的遗忘很久后,此刻再次带着洪流卷土重来,将他淹没在这他乡的漫天黄沙之中。   沈晏白想也好,这里没人认识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辜负任何人对他的期待。   沈晏白没收拾箱子,扶着树站起来,迟钝的往另一头走去。   “——喂。”   有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小小的、浅浅的,夹杂在如此多的否定和猜测之中,突然出现了。   “沈……晏白?”   “沈晏白……”   “沈晏白!”   沈晏白被人猛地握住了手腕,往后扯去,他被人从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扯了出来,回过神看到江中屿站在他的身后。   寒风将枯树上仅剩的黄色枯叶吹落,落在江中屿的寸头上。   有一寸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他的身上。   他甩了甩头,把叶子甩飞了,问他:“你连行李都不要了?”   沈晏白这时才迟钝的看向远处爆开的日默瓦,以及里面一大堆价值不菲,在这里却没有任何用处的衣物。   沈晏白说:“反正在这里一点价值都没有。”   不知道是在说衣服,还是在说自己。   江中屿看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看他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那双清冷的狐狸眼,此刻被阴霾蒙了个十成,没有丝毫的光亮。   让他觉得太熟悉了。   最后江中屿叹了口气,问他:“吃饭了吗?”   作者有话说:   目前暂时是日更哈。如果不更会请假,如果要换更新时间也会提前通知,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章 离云很近的地方   沈晏白以为江中屿会带自己去吃什么好吃的,结果他把自己带回了他的小旅馆。   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居然还是个套房,有个小厨房。   枕头被褥都叠得很整齐,沈晏白吃惊的发现被褥居然还是豆腐块,于是在心中又给江中屿加了个标签——“强迫症”。   沈晏白溜进厨房看江中屿打算给自己吃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一大堆眼熟无比的剩菜。   “……这不是昨天晚上点的那些吗?”   “嗯。”江中屿点头,“别浪费了。”   沈晏白在“抠门精”上狠狠地加了个1。   虽然是隔夜食物,但对于现在的沈晏白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绝顶美味了。   几个菜都是带肉的,沈晏白一片儿肉都没吃,把里面的菜都解决得差不多,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这么多了,最后顶得胃都有些难受。   没有了丝毫明星的形象,沈晏白捂着肚子摊在凳子上,无声的打了个饱隔。   江中屿夸他:“今天吃得不少。”   虽然沈晏白觉得这不像是夸奖,但江中屿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他,难免让人觉得分裂。   沈晏白四处打量这小小的房间,虽然东西都不怎么样,但好在干净整洁,而且宽敞,比他住的快捷酒店还要宽敞,于是问道:“你这房间多少钱一晚?”   “五十。”   想到自己价值199的快捷酒店,沈晏白心疼不已。   要是住这儿,就能住四晚了,不至于今天晚上流落街头。   “你联系上朋友了吗?”江中屿问他。   沈晏白无声的摇摇头,心道小岳指定是在摸鱼,看他回去了怎么收拾这丫头!   “一个记得住的号码都没有?”江中屿扫他一眼。   “……嗯。”   “……”江中屿似乎也有些无语。   “你的五百块钱……”沈晏白顿了顿,说,“可能得多欠点时间了。”   “没事。”江中屿摇摇头,“你打算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一截儿。”   沈晏白眨眨眼,心里微妙的升起来一丝愧疚。江中屿这人好像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至少对得起锦旗上的“活雷锋”这三个字。   自己与他无亲无故,换做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熟视无睹。   可江中屿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的忙。   “我……”沈晏白顿住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他只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心情而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他甚至连攻略都没做,直接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就出发了。   他走的时候只带了身份证、手机以及银行卡,就连那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到了西宁才买的。   也正是因为他一次性消费了数额不少的金额,才被刘女士发现他还活着。   对,还没有死。   “我不知道。”沈晏白想了想,回答他,“没有目的地,就是想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沈晏白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懒散、平淡,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没有生机的死气,那感觉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无端消失一般,如何也抓不住。   江中屿想到第一次见沈晏白——在小旅馆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那里,也是这样的。   只是那时候他还很高傲,现在却看不到高傲了。   像一只断了脖子的天鹅。   “你去过天边吗?”江中屿突然问道。   “……”沈晏白微微一愣,然后嗤笑一声,“我倒是想去,没去成。”   “带你去天边?”江中屿一只手搭在椅背,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的看着沈晏白,“那是一个离云很近的地方,只是路程有点远,但你可以看到无人区最好看的云,感受到最温柔的风。”   “我在这里只感受到了最冷的风。”沈晏白说。   江中屿笑笑:“你太怕冷了。”   “你如果没有目的地,又不想回大城市的话,倒是可以去看一看,”江中屿说,“但我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   “会开车吗?”江中屿问他。   “会。”   “路途遥远,我需要人跟我换着开。”江中屿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就当我雇用你,没有工资,但可以包吃住。”   沈晏白眨眨眼,有些犹豫:“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放心,我不是坏人。”江中屿说,“至少不会害你。”   沈晏白没去太在意对方后面那句话的深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要不要走这一趟上。   他没有目的地,现在又困在这里,江中屿几乎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江中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可以送你回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地方,那里人口比较密集,可能更有利于你生活。”   沈晏白经过短暂的心理挣扎后,下了决定:“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治多县,索加乡。”   索加乡深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河流湖泊星罗棋布,冰川草甸纵横交织,为藏羚羊、雪豹、野牦牛、藏野驴等野生动物提供了重要的栖息地和迁徙通道,是名副其实的“动物王国”,素有“天边索加”之称。   这是沈晏白借江中屿的手机在网上了解到的所有关于目的地的知识。   他们要穿越“生命禁区”可可西里无人区,沈晏白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和紧张,而是刺激和期待。   出发之前,沈晏白厚着脸皮求了一次江中屿:“我能不能预支工资。”   “你有工资么?”江中屿问他。   “……”   确实,江中屿只说要包吃住,没说要给他发工资。   沈晏白失落的低下头,他的自尊心只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但活雷锋江中屿紧接着又说到:“你要干嘛?”   “我想买个智能机,”沈晏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连买个智能机都要求人,而且还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担心对方不答应,“一千八的那个就行,也不要贵的。”   江中屿没吭气儿,沈晏白也就没再得寸进尺。   结果他们俩出发的那天早上,沈晏白叼着纯牛奶打开副驾驶门时,看到上面摆了个智能手机外包装,就是一千八的那款。   沈晏白眼睛一亮,以最快的速度拆开外包装,看到居然是白色的款。   江中屿问他:“是这款吧?”   沈晏白非常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的说到:“我想要黑色的,白色多娘炮啊。”   他戴着渔夫帽,只露出一双狐狸眼来,就那么一眨,江中屿便妥协了,认命的开车带沈晏白去换黑色的款。   作者有话说:   点题了!点题了!点题了!点题了!!!! 第9章 算你有眼光   车上放着慢歌,气氛一如既往的尴尬。   沈晏白摆弄着新的智能手机,本来想登一下自己的微博账号,结果账号都输了,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密码。   当时密码是刘女士给设的,他每次登陆的时候都直接用手机验证码。   回想起来这些年好像他什么事情都依赖着别人,自己却一事无成。   沈晏白叹了口气,随意的把手机扔到旁边去,盯着前路发呆。   江中屿此刻扫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沈晏白问他:“干嘛?”   “不玩了?”   “……嗯,”沈晏白说,“没什么好玩的。”   他说着伸出手去换歌,一连摁了好几首,仍然全部都是慢歌,便开口说道:“我以为你这种类型的人会喜欢听Rap。”   “什么是Rap,”江中屿问他,“我是什么类型。”   沈晏白一时有些不知该回复哪个问题才好。   回答前面吧,他会觉得对方在扯,这年代哪会有人不知道什么是Rap的?说小地方没听过也不可能,前几天他去小超市买烟的时候可是听到人家在放Rap的。   江中屿这人看上去也不像那么老派的人啊,穿得人模狗样的,虽然不潮,但简单干净。   回答后面呢,沈晏白又有些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江中屿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说不上来。   沈晏白于是沉默了。   江中屿追问道:“好像在你心里我已经有一个很固定的形象了。”   沈晏白哪敢跟他说自己已经给他贴了很多主观的标签,而且里面有很多还都是不好的标签。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有的毛病,刚出道的时候,因为不太会说话,刘女士干脆勒令他少说话,做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参加人多的活动,实在无聊时,干脆在脑子里琢磨东琢磨西的,圈子里的那些人没少被他贴标签,就连刘女士都有,什么“工作狂”啊,什么“老牌女”啊之类的。   这事儿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要是被人知道,他这么多年维持的人设还不得废了啊。   “算吧。”沈晏白说,“毕竟每次遇着你我都没好事儿。”   沈晏白说着眉头也皱起来。   江中屿反而嘴角一勾,笑了。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敲着,时不时还哼哼着附和两句。   这个问题好像就这么揭过去了,但沈晏白越想越不得劲儿,开口问他:“你不是坏人吧?”   江中屿说:“我们那儿专贩卖人类器官,像你这种,价格卖得尤其的高。”   “……”沈晏白当了真,脸色微微一变,一只手抓着车门把手。   江中屿按了一下,门锁住了。沈晏白寒毛直竖,警惕的望着江中屿的右侧脸,想着他脸上的那道疤,问他:“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江中屿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笔直平坦开阔的大道,将一切风景都拉成笔直的、五彩斑斓的线,往后坠去。   “……”沈晏白没说话。   江中屿笑了,眉眼弯起来,冷峻的面容此刻变得柔和起来,沈晏白这时才发现江中屿有刀疤的那半边脸上竟然有一个梨涡,中和了他刀疤的锐气,他看上去没那么凶巴巴的了,不像是坏人。   “跟你开玩笑的。”江中屿的声音低下去,说,“你这么好骗,不适合一个人出来玩。”   沈晏白在心中暗骂一声,觉得自己真够蠢的。   不过他没想到江中屿居然还能开玩笑。   江中屿打了转向灯,换到另一条道上去,问他:“所以什么是Rap?”   沈晏白把音箱关了,拿自己一千八的智能手机找了首时下最流行的Rap,吵嚷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顿时与此刻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江中屿被震耳欲聋的人声惊得皱紧了眉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开口问道:“他们吵架呢?”   “……噗。”   别说就江中屿这想法,跟这首歌的风格还挺对味的。   沈晏白也开始觉得这首Rap有些吵了,把声音调低了些,问道:“你不喜欢听吵的?”   “嗯。”江中屿点了点头,“这种情景下听不合适。”   “那摇滚呢?”沈晏白又换了首,“这个?”   唱歌的声音不大,音乐声又变得大起来了,江中屿嘴唇一张,有些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沈晏白看出来他是真不喜欢这种很吵的音乐了。   “你这人真没劲。”沈晏白说。   江中屿道:“我也不是完全喜欢慢歌,那天你坐我车放的那张碟,那种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就还行。”   沈晏白有些猜不透江中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歌了,他侧过脸眯着眼觑着他,终于把江中屿看得有些怀疑自己:“看什么?”   “看——”   沈晏白的眼神越过他的脸,看到江中屿身后那大片苍茫的荒漠和落日圆。   金黄、橘黄……各种暖色在天际晕染开来,像是被打翻了的油漆桶,也像是被印象派画家精心挑选了位置落笔的画作,沈晏白在这里看到了他旅行以来一直追求但从未见过的昳丽落日,连云层都显得波澜壮阔。   “——停车。”   江中屿下意识的踩住了刹车。   “怎么了?”扭过头看向沈晏白。   沈晏白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边吸引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说到:“可以去看一下吗?”   江中屿往那边望:“落日啊。”   “嗯。”   江中屿拉了手刹,方向盘一转,踩下油门,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到:“走。”   路有些不太好走,沙漠裹着越野车的轮胎往下陷,时不时还有高高凸起的大石头,沈晏白把着车把手被甩得上下晃动。   车载音响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完了摇滚,自动跳转到下一首,是朴树的平凡之路。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去哪儿……”   微哑的磁性嗓音,裹着这荒无人烟的黄沙一同入了心。   沈晏白望着江中屿的侧颜,愣怔了很微妙的一瞬间。   江中屿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指头敲打着方向盘,等到一首歌放完了,他说到:“这首也不错。”   沈晏白喜欢这首歌很多年——可以说,在他不知道听什么歌的时候,总会把它单独循环很多遍。   于是沈晏白挑了挑眉,道:“算你有眼光。” 第10章 什么是冲浪   沈晏白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湖泊边见到了他认为世界上最好看的落日。   清澈见底的湖泊也被天上的暖色调染得一片波光粼粼,太阳被云彩挡了一半在身后,遥遥的望去这地方几乎什么人影都没有,不是什么网红打卡点,甚至在地图上查无姓名,但在沈晏白看来却是他此行见过最美的地方。   沈晏白拿一千八的智能手机上下左右的拍,最后还转了镜头自己自拍一张。   可他怎么拍都不好看,只好把主意打到不远处坐在大石头上的江中屿身上。   “喂。”   沈晏白喊他。   江中屿没答话,连头都没动一下。   心中暗骂两声,沈晏白又喊道:“江中屿!”   江中屿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帮我拍照。”沈晏白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我自己拍不太好看,离镜头近了显脸大。”   沈晏白活力满满,江中屿却对这地方没什么兴趣,这让沈晏白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心里极其不爽。   于是就想折腾一下对方。   江中屿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沈晏白的地方扔过去,说:“好看的地方用眼睛记录下来不就好了?”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沈晏白说,“当快乐太多的时候,总会忘记一些快乐。可我一个也不想忘记,当然要用其他的东西来证明这快乐曾经来过啊。”   江中屿道:“看不出来你快乐还挺多的。”   沈晏白翻了个白眼。   “如果没什么快乐的话,零星几个快乐记忆下来就行了。”江中屿拍拍手中的灰,站起来,接过沈晏白的手机。   他就那么站着,冲着那个按钮使劲点。   沈晏白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拿过来成品一看,果然很不祥:“……你这拍的都什么。”   “照片啊。”   “这张——”沈晏白指着其中一张说道,“请问我在哪里?”   “你不在这儿呢么?”江中屿指了一下画面左下角很小的一个人脑袋,还没有身体那种。   沈晏白几乎吐血:“我要的不是这种,你这拍照技术也太不行了吧。”   “那你要哪种?”江中屿说,“我拍了挺多张的。”   他说着往后一翻,后面更奇葩,还有沈晏白的身子成虚影了的,不知道以为闹了鬼。   “你过去。”沈晏白说,“来,我给你拍。”   “我不拍。”江中屿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教我。”   沈晏白跟他对峙着站了一分钟,江中屿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此刻倒是把硬汉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哪里还有半点“活雷锋”的意思。   沈晏白在心中劝自己,懒得跟活雷锋一般见识,于是先服了软,接过手机道:“你拍的时候把我人放在这个位置,不用蹲下去,手机微微往上倾斜就会显高了。”   江中屿按照沈晏白的要求实战了一张,把手机递给老师一看,老师被气得差点头冒青烟:“这什么玩意儿,你这拍法也太直男了。”   照片里构图完全歪了,沈晏白确实在中间了,可整张照片看着是倾斜的,沈晏白就像飞起来了。   江中屿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挑拍照,拧着眉头看照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沈晏白挺想生气的,可他也没什么资格生气,毕竟是自己求对方帮自己拍照片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江中屿,他甚至看不到这里,“我还是用眼睛来记录吧。”   江中屿没吭气,自己把自己手机掏出来,蹲在一旁开始研究。   沈晏白则拍了好些张风景照,不带人的那种。   他转到江中屿那个方向时,下意识的把镜头对准了江中屿。   画面里只有一个他的侧脸,大起来的风将他的衣角掀起来一块,寸头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凌厉,像一把开刃的锋锐刀尖,他不笑的时候,怎么看都很不像好人。   沈晏白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他的动物——孤狼。   是的,就是孤狼。   尽管这头孤狼好像有那么些善良。   在沈晏白的心中,和江中屿的遇见纯属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对方结伴而行,就因为对方说要带自己去一个离云很近的地方。   沈晏白尝试着剖析自己当下同意的缘由,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回上海实在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对江中屿有些好奇吧。   他除了知道对方名字是江中屿,别的好像一概不知。   沈晏白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点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录像。   画面里的江中屿则侧过头来,看向他,眉梢微微一动,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晏白飞快的又把镜头对准落日,“我拍Vlog呢。”   “Vlog又是什么?”   沈晏白呼吸一窒,问他:“你是什么不冲浪的老年人吗,Vlog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中屿起身,一只手揣在兜里,飞快的向沈晏白走来,说话时非常一本正经:“我们这边除了荒漠就是荒漠,没有海。”   “噗——”   “哈哈哈哈……”   沈晏白本来想忍一下,可是他的笑点总是很异常,譬如说当下。   江中屿这句其实没那么好笑的笑话莫名其妙的戳到了沈晏白的点,他捏着手机蹲下去,夸张的笑出来,冷淡的眉眼弯起来,像冰山化了雪,徒添了几分可爱。   江中屿先是一愣,然后问道:“怎么了?”   沈晏白笑得直不起腰来,一只手扯着江中屿的衣角,边笑边说道:“你、你真不冲浪啊?哈哈哈……”   “没那条件。”江中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沈晏白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解释道:“你这老年人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得一点一点的跟你科普才成。”   “成。”   “Vlog就是……”沈晏白想了想,举着手机站起来,对着镜头道,“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呢是阿尔木县城往西走大概两百公里的位置,大家也看到了,这里有全天下最美的日落。”   沈晏白把镜头转了方向,自己入镜的同时也将江中屿扯了进来:“这位算是我老板吧。打个招呼。”   江中屿一顿,僵硬的举起手挥了挥,一本正经的说到:“大家好。”   “你紧张什么?”沈晏白看他一眼。   “不是有很多人在看吗?”   “……”沈晏白说,“大哥这儿没信号,你想什么呢你。”   江中屿顿了顿,耳垂突然唰的一下红了,孤独的风中一匹狼难得现出几分尴尬与害臊来,解释道:“我以为你在直播。”   “Vlog你都不懂还知道什么叫直播啊?”   “看朋友弄过。”江中屿说。   “Vlog就是刚才我那样,用视频记录下来自己的日常生活,然后剪成一个几分钟的视频放出去。”沈晏白想了想,又顺便解释道,“冲浪就是上网的意思。”   江中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结果沈晏白盯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想到刚刚那个笑点,突然又笑起来,弯着腰直拍大腿,哪里还有半点大明星的意思。   这里没有镜头对准他,也没有眼睛时时刻刻盯紧他,他几乎完全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所以笑容难得的真实。   江中屿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了,抬起手用镜头对准对方,照片定格在对方仰着头大笑的时候,身后是满天彩霞,红彤彤的在他后背晕染开一片暖色。 第11章 快乐不会太久   两人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日落逐渐被黑色长空取代时,江中屿坐在越野车上死命踩油门,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身却纹丝不动。   江中屿松了油门,说:“陷沙了。”   脸笑僵了的沈晏白揉着自己的脸蛋,混不在意的说到:“那怎么办。”   “可能得推一下。”江中屿看向沈晏白,眉头微微拧着,“我们赶到落脚点大概还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不抓紧时间的话有可能会遇到狼。”   沈晏白想着自己今天下午对江中屿的比喻,“噗”的一声又笑出来,笑点又被戳中了。   江中屿一顿,问他:“你又在笑什么?”   “……没什么。”沈晏白忙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一些,“推呗。”   江中屿看向他。   沈晏白这才反应过来:“你让我下去推啊?”   江中屿看了看方向盘,又看了看他,说:“不然呢?”   “我不去。”越野车这么个庞然大物,要把它推动不知道得使多少的力气,沈晏白可不想去浪费这时间,“我来开车,你推。”   江中屿也没跟他多计较,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沈晏白懒得甚至直接从副驾驶位到了驾驶位上,他踩下油门,车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沈晏白从后视镜看到江中屿用自己的肩头抵着车身,正在努力的往前用力,可车仍然纹丝不动。   不管怎样,晚了会遇到狼这点确实让沈晏白有些忌讳,他就是死也不想被野狼给撕成碎片,那死的得多难看,于是也上了点心,飞快的踩脚下的油门。   “轰隆隆”“轰隆隆”的这么叫了大概得有三四分钟,沈晏白屁股都离了座位,轮胎带起来的沙也糊了江中屿一脸,只听得“哐——”的一声,越野车突然熄火了。   沈晏白心中再次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拧了拧钥匙,没反应。   有些心虚的打开车门,沈晏白往后看去:“喂,车好像坏了。”   江中屿不说话。   沈晏白认命的咽了口唾沫:“江中屿,车好像坏了。”   江中屿这才站直身体,抹掉脸上的那些沙啊泥啊什么的,凑到沈晏白跟前来。他本来挺干净的脸上都看不清鼻子眼了,沈晏白这时才诡异的升起了一丝愧疚之心。   沈晏白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的站在一旁,看江中屿鼓捣越野车,从前面跑到后面,又从后面跑到前面。   最后江中屿拍了拍手,下了结论:“车坏了。”   “……那怎么办?”沈晏白穿着大卫衣和白色卫裤,干干净净、精精致致的站在一旁,连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江中屿说:“得找人来拉车了。”   “来得及么?”沈晏白愣住。   “来不及。”江中屿道,“所以我们今晚得在这里休息,拉车的估计最早也要明天才能来。”   “……啊。”沈晏白问,“那我们睡哪儿?”   “将就一下吧。”江中屿说着把后面的车门打开,“幸好现在天儿不太冷,不然晚上能冻死。”   沈晏白没好意思说就这温度也足够把怕冷的他给冻死了。   沈晏白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你先待会儿,”江中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我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   江中屿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扭头一看沈晏白也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问道:“怎么?”   “我……”沈晏白一顿,“我跟你一起。”   江中屿反应过来:“害怕啊?”   “谁、谁害怕了。”沈晏白瞪着他,“我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放心,现在这点不会有事儿的。”江中屿说,“我估计要走挺久才能找到信号,怕你坚持不下来。”   “这有什么好坚持不下来的?”   江中屿笑看着他:“行,那你跟我一起吧。”   沈晏白这话说了没太久就后悔了,江中屿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信号,所以带着他在荒漠里穿来穿去,有些地方不太好走,脚还总往下陷,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沈晏白的腿就开始疼了,估摸着后脚跟也磨破了皮。   他不想走了,便问江中屿:“能歇会儿吗?”   “累了?”江中屿停下脚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待会儿找到信号了再回来接你。”   这地方方圆十里估计都没个人影,除了屁股下的这块大石头,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沈晏白在心中再三挣扎,最后狠狠心站起来:“算了,我跟你一起。”   江中屿看了眼他一瘸一拐的动作,问:“我背你?”   沈晏白猛地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有奇妙的情绪在蔓延。   背这个字眼,对于沈晏白来说,实在有些太暧昧了。   倘若江中屿和他一样,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太对。可沈晏白很快反应过来,江中屿和他不一样。   连冲浪、Vlog都不知道的人,连微信都不用的人,应该也不懂他说这话会有的言下之意吧。   沈晏白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扔了,说到:“不用,我自己走。”   “成,走不了了告诉我。”江中屿点了点头,继续在前面领路。   两人又走了大概两公里路,终于找到了2G信号。   网是上不了的,但至少可以打电话了。   江中屿让沈晏白先坐。   沈晏白四处一扫,也没看到有石头,更不想直接坐在地上,于是摇了摇头。   江中屿看他一眼,兀自将电话拨出去,跟那头的人说自己现在的情况,眼神却一直注意着沈晏白的方向。   沈晏白腿疼得不行,弯着腰不停捶着自己的膝盖位置。   江中屿突然把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了下来,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示意沈晏白坐下去。   沈晏白愣了一瞬,用口型问他:“干嘛?”   “坐。”江中屿回他。   沈晏白一顿,心里经过不太激烈的挣扎,果断一屁股坐在了江中屿的外套上,顿时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得到了解放,长舒出一口浊气来。   终于是得救了。 第12章 你是本地人?   江中屿跟电话那头的好像是熟人,讲完正事后那头问了他一句什么,他压低声音很随意的敷衍了两句。   “这就回去了,”江中屿说,“叫她别着急。”   “成,那我明天给她打个电话,”江中屿苦笑一声,“这不是她不接我电话吗。”   “知道了,明天有信号了就打。”   江中屿终于断了电话。   沈晏白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小腿肚,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要明早九点左右。”   “你不是认识这人吗?”沈晏白说,“就不能让他加个班什么的,今天晚上赶过来接我们?”   江中屿扫他一眼,蹲下身扯了扯自己的牛仔外套,说:“人家里有事儿。走了。”   沈晏白没想到江中屿手劲那么大,自己坐在牛仔外套上面都能被对方扯得挪动了一寸,顿时心中不爽的站起身来,道:“能有多大事。”   “你是不想在野外将就呢,还是怕狼呢?”   沈晏白没答他,毕竟江中屿这种大直男肯定不明白他要和男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是需要勇气的,更何况江中屿还正好戳中了他的某一个癖好。   沈晏白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扭过头来要求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讲话了。”   “……啊?”   沈晏白竖起手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嘘”——   江中屿才懒得搭理他随时随地的少爷脾气,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儿,只不过两人回去一路上倒确实都没有说过话。   江中屿把前排的两个位置都往后放倒,两人一边躺一个,勉强能在车里将就一夜,只可惜到了凌晨的时候,沈晏白实在冷得不行了,坐起身来捂着嘴咳嗽。   江中屿张嘴正要说话,就被沈晏白给制止了:“你别说话。”   江中屿:“……有病吗你。”   好脾气的江中屿也难得发了一次火,拧着眉头说到:“你冷啊?”   “有点。”沈晏白说,“屋子里跟冰窖似的,我脸没洗牙没刷,睡也睡不着,现在才几点啊。”   沈晏白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针停留在9上,一直就没动过了。   江中屿也扫了一眼:“你表坏了?”   “嗯。”沈晏白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听到江中屿拉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去后备箱鼓捣着什么东西,沈晏白头晕得不行,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过了很久之后,又听到江中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上。”   一个很厚实的类似于棉被的东西压在了沈晏白的身上,那东西又冷又硬,让沈晏白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念自己家里的羽绒棉被,又轻又暖和。   但有总比没有强。   “睡不着别睡了,”江中屿伸出手拍拍他的脸,说,“睡发烧了不如就这么熬着,等天亮就好了。”   沈晏白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温度——像火炉一样那一瞬间烤着他的脸侧,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异常的温暖,沈晏白下意识的往对方的掌心靠去,一只手揪住了江中屿的手腕,死也不松开。   终于找到了可以汲取热量的地方,沈晏白哪还管什么孤男不寡男的。   江中屿抽了一下手,没抽开,说:“看看星星吧,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冷硬的东西终于发挥作用了,沈晏白此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是一件军大衣,特别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罩进去。   意识恢复之后,沈晏白意识到自己正拉着江中屿的手死也不放,还把自己的脸搁在了江中屿的掌心,顿时尴尬得耳朵尖儿都红了。   侧过头去看江中屿的表情,却平淡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确实是个直男,沈晏白想。   沈晏白尽量自然地松开江中屿的手,问他:“你不冷啊?”   “还好。”江中屿双手抱拢,说话时嘴唇前升起白雾来,“找点事儿做就能分散注意力,要不你把你的表取下来,我帮你修好?”   “你还会修表?”沈晏白问他。   “嗯,以前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江中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道,“以前在一个地方待了挺久的,闲的时候没事儿做,就学了些技能,修表就是其中一项。”   江中屿盯着沈晏白的手腕说:“取下来?”   “算了吧。”沈晏白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右手藏到了身后去,淡淡的说道,“我戴表也不是为了看时间,坏了就坏了,没有太大的影响。”   江中屿这时候觉得沈晏白这人有点怪,谁戴表不是为了看时间的?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人人都有那么一点小秘密,他也有,沈晏白这不是也很有分寸的没追问他么。   沈晏白闭上眼,舒出一口浊气,问道:“所以你之前是在哪儿待了挺久的啊?”   江中屿:“……”   就不该对这娇气少爷抱有太多的幻想,江中屿想。   “我不是想打探你隐私啊,”沈晏白解释道,“只是觉得反正现在也无聊,所以找些话题聊一下,不然气氛太尴尬。”   江中屿说:“看星星吧,离开这里后,你就看不到这样的星星了。”   沈晏白顿了顿,这才抬起头,注意力瞬间被漫天繁星所吸引住了。   天气虽然很冷,可丝毫没有遮蔽这世界的美。远处的黑色天幕尽头泛起蓝色的光晕,沉默的可可西里在深夜里为壮美留下无数惊人的触笔。   在一日之间见了落日,又见了繁星,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夜,沈晏白仍无法忘记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带了自己看了这世界上最美的落日,和最美的繁星。   “挺多吧?”江中屿问他,“现在的星星跟我们小时候比起来已经很少了,不过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震撼。”   沈晏白很难想象还会有比眼下更令人震撼的场景,于是问道:“你小时候更好看?”   “当然,”江中屿说,“每天都跟活在画里似的。”   沈晏白若有所思的点头,突然对江中屿萌生了更多的好奇:“你是本地人?”   江中屿看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笑:“你觉得呢?” 第13章 我嫖娼?   越野车被拖回了沈晏白这段时间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城市。   车驶入市区的时候,沈晏白看到最高的地方挂着“格尔木欢迎您”的字眼,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沈晏白将窗户打开,再次呼吸到了城市的空气。   越野被拖到停车行,江中屿穿了件牛仔外套先下了车。   沈晏白思考了一下,还是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才走下去。   江中屿和修车行的女老板似乎很熟,两人一见面就开始聊天,沈晏白凑过去又听到他们在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让你打电话你打了吗?”女老板说。   江中屿叹了口气:“这就去打。”   说着江中屿掏出手机往旁边去了。沈晏白杵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皱起来。   女老板这时才注意到他似的,问道:“你是中屿朋友吧?”   女老板不高,皮肤被晒得有些黝黑,但双眼又大又圆又亮,跟昨晚上沈晏白看到的星星似的,一看就是标准的藏族长相。   沈晏白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嗯”了一声。   “难得见中屿有新朋友,”女老板笑道,“我是洛桑卓嘎,他们都叫我洛桑。”   沈晏白略显冷淡的点头:“你好。”   洛桑没太介意他不礼貌的事情,冲他点了点头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沈晏白双手揣兜里去找江中屿,正好听到他对电话那头的声音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到:“就回。”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江中屿的眉头死死地拧起来,说:“让她别等我,有合适的就嫁了吧。”   沈晏白心里立马“嚯”了一声,“啪叽”一下又给江中屿贴了个“渣男”的标签。   这家伙,不止嫖客还渣男,果然人无完人,虽然他善良又热心,长相还堪比大明星,但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太行。   江中屿打完电话,回过头正对上沈晏白意味深长的双眼。   “抱歉。”江中屿冲沈晏白点点头,“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都行。”沈晏白还沉浸在为江中屿贴标签的快乐之中。   “那带你去吃家当地的特色?青稞饼、羊肉之类的?”   “行。”   沈晏白拽着自己的帽子,屁颠屁颠跟在江中屿屁股后面。   他以为要去多远的地方,结果街对面就是目的地,叫做“曾婶早点”。   里面人满为患,大概因为此刻正是早餐的点。   沈晏白拿了菜单,刚准备大展拳脚,就被江中屿给阻住了:“我来点。”   撇撇嘴,沈晏白看着菜单上一众自己想吃的东西,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江中屿目不斜视,丝毫不为所动的说到:“少点些,不浪费。”   抠门鬼!   沈晏白“嗯”了一声,说话倒是乖巧:“好。”   江中屿点完东西,把记下来的纸撕给服务员,服务员这才像看到江中屿似的,眼睛亮了:“屿哥,是你啊。”   “挺忙吧?”江中屿笑笑。   “哎正好,曾哥今儿也回了,在后厨帮忙呢,”服务员说,“我这就是帮你把人喊出来。”   “不用麻烦……”江中屿话没来得及说完,服务员就已经飞快的往后厨跑去了。   没过两分钟,有个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沈晏白看他觉得眼熟极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直到这男人望着自己猛地一拍桌子,说:“哎唷,这不沈、沈、沈……”   他想半天没想起来名字,说到:“上回你走了之后我老后悔了,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沈晏白看着他,也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不就是上次江中屿因嫖娼进局子,做口供的警察之一么,沈晏白还记得上回江中屿喊对方老曾来着。   也算是熟人了。   沈晏白格外好说话的点点头:“什么事儿?”   “你能帮我要个靳媛媛的签名吗?”   沈晏白:“……”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有些微妙。   靳媛媛怎么说也只是个三线明星,他可是超一线,怎么不想着找他要个签名来着呢?   “行。”沈晏白咬着牙同意了。   老曾特别激动地握他手:“今天这顿我请了啊。”   “……那我能再多点些吗?”沈晏白盯着菜单上的那一道烤牛排已经多时了。   老曾自然满口答应,顺便也一起坐下来,注意放到江中屿的身上去:“你这是打算回去一趟?”   “嗯,有点事儿要办。”江中屿点点头道。   “我听说仓拉要结婚了?”老曾说,“你这是打算回去参加婚礼?”   沈晏白喝茶的动作一缓,看向江中屿。   江中屿眉头拧起来,说:“也不全为这个。”   “你说说你俩,多可惜啊,本来挺好的一段姻缘……”老曾叹了口气,“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男未婚女未嫁的。”   “别说了,她都要结婚了,”江中屿说,“再说了,本来也是我对不起她。”   这话何其熟悉,就在一个月前,沈晏白从另一个渣男的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只可惜他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如今这话从江中屿嘴里说出来,沈晏白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忍了那么久的火几乎是瞬间就冒到了脑袋顶,强忍着在心头骂了一句“狗直男”后,又到底没忍住,冷不丁冒出一句:“原来渣男是知道自己对不起别人的啊。”   江中屿一顿,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愕然。   老曾只是喝水直接被呛住了,拍着自己的胸口半晌都没缓过来。   “不是……”老曾忙解释道,“小沈,你不知道情况,他俩那也是情势所迫……”   “找再多的借口,不也是抛弃了人家吗?”沈晏白冷声道,“渣男做渣事的时候有想过被你抛弃的人怎么度过那些日日夜夜吗?人家为你等了这么多年,你明知道做错了,却连弥补的想法都没有,你觉得合理吗?”   老曾哑口无言:“……这。”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江中屿不像老曾那样急于解释,而是低着头闷声干了一整碗的羊奶,然后说:“我确实对不起她。”   “别为自己找借口了,”沈晏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明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家,还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连嫖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这样的人就是有再多的优点,也是个人品有问题的,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老曾猛地瞪大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啥?!老江你嫖娼?”   江中屿也是一懵,眼神里闪过迷茫之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嫖娼?” 第14章 标间   沈晏白捏着鼻子嫌弃的说道:“青春浪漫学生妹、性感靓丽少妇……老曾你不也在现场吗?”   坐在对方震惊的两人先是迷茫,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笑了。   江中屿更是笑得有些喘不上气儿来,直直的又喝了一碗羊奶,才说:“你误会了。”   “都进警局了,还误会呢?”沈晏白心里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不会吧,又是误会?   老曾“哎唷”了一声,解释道:“你说的是第一次见你那回吧,当时老沈是在帮我们忙呢。”   “什么意思?”   “小县城,人来人往的大家都熟悉得很,我们这些已经眼熟了的警察哪敢去钓鱼啊,正好那几天老江来办点事儿,所以就拜托他帮了个忙。”老曾说,“你别说,那次还钓了个大鱼出来,那女的供了一堆团伙,这不,发了几千块奖金,还给我们几个都放了一周的假,我这才回家里来待上几天。”   沈晏白只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江中屿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望着沈晏白,顿了半晌后才问道:“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么差吗?先是抢劫犯,然后是渣男和嫖娼?”   沈晏白清了清嗓子,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苍天救他,服务员端着青稞饼上来了,他立马转移话题:“这就是青稞饼吗?我来尝尝好吃不……”   老曾笑道:“快尝尝我们店的招牌,味道特别好。”   沈晏白抱着转移话题的心态把青稞饼塞进嘴里,却没想到味道出人意料的好,于是又咬了一口,嚼吧嚼吧,也不敢往江中屿那边看。   他在心中盘算江中屿的那些标签,发现糟糕的几乎都是误会,这难不成还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吗?   可这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吗?   沈晏白的逆反心理上来了,他觉得自己总能找到一点江中屿的BUG。   “尝尝羊肉,”江中屿夹了块肉进沈晏白的碗里,“他们家味道好,没有腥膻味。”   沈晏白对羊肉并不是很感冒,肉放到一旁没动过,反而喝了两碗酥油茶,也就差不多饱了。   老曾那边忙的不行,很快就继续去后厨了,江中屿吃了好几大块烤牛排,饭量十分可怕。   沈晏白搁了筷子,问他:“老曾家在这儿,工作怎么在县城里?”   “分过去的,”江中屿说,“有个编制不容易,他就一直在那边待着了。”   “哦,”沈晏白点点头,“那你俩咋认识的啊?”   “……我父母和他父母认识,”江中屿喝了口羊奶,说,“小时候我们都住在索加,彼此之间都还挺熟的。”   江中屿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吃饱了吗?吃饱了咱就去看看车修好了没,修好就出发。”   “这么快?”沈晏白对格尔木还挺有兴趣的,想多待一天,“不在这儿多待一天?”   江中屿顿了顿:“你想待待也成,得找个地方住。”   “我没来过格尔木,想看看。”沈晏白非常客气的征求江中屿的意见,“行吗?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吧。”   “没事。”江中屿站起来,“正好也休息一下。”   江中屿要了个标间。   听到这话的时候,沈晏白下意识的开了口:“标间吗?”   前台礼貌的笑问道:“先生是要换两个房间吗?两个单间一共230。”   沈晏白“啊”了一声:“标间多少?”   “150,先生。”   足足便宜了80块。   如果是自己的钱,花就花了,但这花的是江中屿的钱,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江中屿问道:“你很介意和别人一个房间的话,就开两个。”   沈晏白的心情非常微妙,一方面是又在心中加深了“江中屿真的是个好人”的认识,不好意思让对方多出钱,另一方面……江中屿是个直男,可他不是啊!   孤男寡男的……   沈晏白挣扎了许久。   江中屿干脆替他做了决定:“两个单间吧。”   “算了。”沈晏白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任性矫情的资格,共处一室又怎么了,昨天晚上他俩共处一车不也什么都没发生吗,“就标间吧。”   “两位先生确定了?”   江中屿问他:“确定?”   “嗯,确定。就标间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如果刘女士在的话,可能会惊掉大牙了,有朝一日居然能从沈晏白嘴里听到“能省一点是一点”这种话。   说真的,沈晏白一条内裤都不止80。   虽然不是什么豪华酒店,但胜在干净整洁舒适,房间一进去的摆放格局也非常的端正,沈晏白把自己的行李箱扔到一旁,打开了空调,终于可以脱掉自己厚重的外套了。   江中屿进来的时候,沈晏白已经把自己扒拉得只剩下一件白色的T和短裤了,纤细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弄那一千八的昂贵手机。   “不出去逛逛吗?”江中屿问他。   “晚上吧。”沈晏白此刻只想好好地补一觉,毕竟他昨晚上彻夜未眠,“我睡会儿。”   沈晏白说完把被子往自己脸上一捂,扔了手机闭上眼睛。   他听到江中屿也在换衣服,皮带扣扯得哗哗响。   咽了口唾沫,沈晏白脑海里难免去想像江中屿的黑色短袖下面会是怎样的身材,那样一副身材配合着他低沉的嗓音,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简直完美的戳中了沈晏白的性癖。   他从不是什么色欲熏心之人,甚至对这种事有些冷淡,可此刻却下意识的把被子往下扯了扯,目光看向江中屿的方向。   结果看到了一件白T。   江中屿已经把衣服穿上了。   而且还正好对上他“偷窥”的视线,很自然的问道:“睡不着?”   沈晏白把被子往上一拉,脸瞬间红透了,是尴尬,也是害羞。   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道:“能睡。”   “那你睡会儿,我出去买点干粮。”江中屿说着把马丁靴穿上了。   沈晏白快要在被子里闷死了,听到这话干脆把被子给揭开了,也迅速的坐起来——他怕他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反而不好。万一生出点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吧。”沈晏白说。   作者有话说:   加更惹!!!! 第15章 他们说的没什么问题   超市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只有搞活动的区域稍微有人气一些。   沈晏白的帽子、墨镜和口罩把他的脸差不多挡完了,在外面温度倒是合适,可超市里开了空调,就显得有些闷,走了会儿沈晏白觉得喘不上气来,便放缓了角度。   “买点面包?”江中屿回过头看他,“你想吃哪个?”   沈晏白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了才说:“都行。”   面包这种碳水很高的东西,沈晏白的兴趣并不是很高。更何况他现在热得不行,实在提不起兴趣来选吃的。   江中屿随手拿了几个促销买一送一的面包扔进推车,他察觉到沈晏白的不对劲,便道:“热就脱了吧,小地方,估计认识你的人也没几个。”   沈晏白跟在江中屿后面,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用脚尖踹了踹对方的小腿肚:“你的意思是我不火?”   江中屿吃痛的“呃”了一声,有些诧异的看着沈晏白。   沈晏白踹完才发现他们俩好像没有熟到可以动手动脚的地步,也有些尴尬的找补道:“要是认出来了就完了。”   江中屿说:“认出来我负责。”   沈晏白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没搭对,或许是真的太闷太热了吧,他把口罩取了下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顿时灵魂得到了升华。   为了以防万一,沈晏白还是没敢取帽子和墨镜。   可尽管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在结账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后面不同寻常的视线。   沈晏白扭头去看的时候,后面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用手机对着他拍照。   沈晏白立马将自己的领子往上拉了拉,挡住嘴,压低声音说到:“不好意思,我是私人行程,麻烦你们不要拍照。”   那女人把手机立马放了下去,有些尴尬的冲沈晏白笑了笑。   “切,拽什么拽,”男人尖酸刻薄的说到,“一个杀人犯而已,真把自己当腕儿了?”   听到这话,沈晏白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扭过头去看江中屿的表情。   可江中屿已经不在他身后站着了,而是直接跨步走到了那男人勉强,压低声音冷冷道:“请删除一下刚才拍的照片。”   “我没拍啊,”男人说,“有什么好拍的,又不是什么大牌明星,无非是曾经红过,你们没听过有句话叫做落汤的凤凰不如鸡吗?”   “哦,差点忘了,热搜上好像确实说你跟鸡没什么两样……”   “别说了。”男人身旁站着的女人终于开口道,“少说两句吧。”   沈晏白没开口,望着江中屿的肩膀发呆。   他看到江中屿往前迈了一步,平时绝不会任人欺负的他此刻却升起了一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喊住对方:“江中屿,算了,我们走吧。”   江中屿头也不回,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道:“我如果告你侵犯他的肖像权、隐私权,以及当街诽谤,一告一个准。”   “你、你以为我怕你啊?”男人明显有些怂了,拉着女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当明星的不就是出来给人看的么?!还讲什么隐私啊!”男人说到这里,抽疯似的往后看了圈,大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沈晏白听到后面有些路人开始询问是谁了。   一个连一个的,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汇聚,沈晏白从不惧怕站在人群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格尔木的这个超市,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社交恐惧。   “我们走吧。”沈晏白拽住江中屿的一片衣角,低声说道。   他们俩被人围成一个圈,环了起来。   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照片,还有人录着视频,沈晏白飞快的把口罩戴回了脸上。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过江中屿的控制,沈晏白抬头看到江中屿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好像有点生气,这也是沈晏白和江中屿认识后第一次看他生气。   沈晏白刨开人群往外走,没一个人让他,甚至有人伸出手拉他的衣服摸他的手,沈晏白才发现没了助理自己狗屁也不是,甚至无法保护自己,他的情绪有些崩溃。   一只手突然隔开了那些张牙舞爪的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掌心。   沈晏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中屿带着往外跑去。   有零星几个人跟在他们的身后。   沈晏白顾不得去看后面的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前方,江中屿的背影宽阔厚实,肩膀挺拔,他握住自己的掌心有厚厚的干茧,但温暖干燥,让人烦闷急躁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平静下来。   他和他穿梭在异乡人潮涌动的街头,却只关注到了彼此紧握的那只手,有温度也有力量。   就好像真的可以把他从沼泽之中拉回来一样。   他们俩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跑进了一条小巷,江中屿猛地停住了,靠着墙喘着粗气,沈晏白更是直接蹲了下去,大脑有些缺氧。   他的耳朵里全是江中屿喘息的声音——有一种性吸力。   让人浮想联翩。   沈晏白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他怎么能够对江中屿……   但这就是事实,这样的幻想就是已经发生了。   “好像没追上来了。”江中屿的气喘匀了,站直身体。   沈晏白蹲在地上,眼前出现江中屿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对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我拉你。”   沈晏白果断拒绝:“我自己起。”   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却不想起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登时眼前一黑的往后倒去——但他并没有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而是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接住了。   江中屿赤裸的双臂滚烫,隔着沈晏白厚厚的外套也烫着了他的肌肤。   更遑论是什么也没有戴的手掌,直接盖在对方滚烫的手臂上,冰凉触碰,江中屿甚至吸了口冷气:“你手好凉。”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句话,听在沈晏白的耳朵里,更像是调情。   江中屿将沈晏白扶稳了,沈晏白就飞快的收回了手,江中屿没察觉出任何的不对,仍然自然说道:“你平时挺能的一个人,刚刚怎么站那挨人骂,都不还回去的?”   沈晏白又想起刚才那糟糕的一幕,顿时所有旖旎情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有些牵连到江中屿的身上,语气不甚好的说到:“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没什么好反驳的。”   江中屿愣了一下。   沈晏白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我是做过鸭,也杀过人,所以他们说的没什么问题。” 第16章 你私底下偷查我   沈晏白坐在阳台上抽烟,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他平时很少抽,抽也抽不了那种劲儿特别大的,在这边的超市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喜欢的那个牌子,只好买一盒细长型的,好歹抽起来味道要小一些。   白皙的脚掌抵着阳台的窗棂,他微微仰着头看向窗外,露出棱角分明的冷淡侧颜来,手指摩挲着手上的那块手表,轻轻地、缓慢地,他不说话时总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可又有一种很致命的诱惑。   让人想要破坏他,看他失控。   江中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的步伐在门口顿了顿,然后收回视线关上门,说:“晚饭来了。”   沈晏白咬着快抽完了的烟扭头看向他,含糊不清的问道:“吃什么啊?”   “中餐,汤什么的,很清淡,”江中屿把菜一一摆在桌子上,把盖子揭开,说,“别抽了。”   沈晏白灭了烟,坐在椅子上,先把今天晚上的菜扫视了一圈,才有些失望地说:“就吃这?”   “不然你想吃什么?”江中屿也坐下来,“你又不想出去吃,能打包回来的我想了想就楼下那家中餐馆比较近,回来还是热的。”   沈晏白拆开一次性筷子,食欲淡淡的戳了几下大白米饭:“哦。”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变得非常的沉默。   这和以往很不一样。   要知道沈晏白和江中屿虽然都不是多话的人,可待在一起却不会如此的尴尬,总能找到话题聊。   这个傍晚或许是身边的环境太安静了,也或许是江中屿被他给吓着了,所以两人都非常的沉默。   沈晏白沉默的吃完饭,又从烟盒子里磕出一支烟,问他:“来只吗?”   江中屿看着沈晏白几乎没动过的那碗米饭,眉头皱起来,说:“我不抽烟。”   “?”沈晏白有些诧异,“你不抽烟?”   “嗯。”江中屿用眼神示意他的米饭,“你不吃了?”   沈晏白摇摇头:“看你样子不像是不抽烟的啊,是不抽还是戒了啊?”   “不抽。”江中屿把他的那碗饭端过来,做出要吃的样子,“介意吗?”   沈晏白怔了一下:“你不介意就行。”可说完他又搓了搓自己的鼻尖,道,“……其实你不够的话我可以再下去买一碗,不用吃我的剩饭。”   “你这都没动,不算剩饭,”江中屿直接把饭刨进了自己的嘴里,说,“也不是不够,就是觉得有点浪费。你一直……都吃很少?”   沈晏白“嗯”了一声。   “为什么?”江中屿估计也觉得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默,主动找话题。   沈晏白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说:“你不知道我干什么的吗?我们这一行就是得保持身材,所以不能吃太多。”   沈晏白不喜欢运动,他平时控制身材几乎全靠节食,就是运动也只练塑形的,健身这种东西几乎跟他毫无关系。   “你现在不是不需要上镜吗?”   沈晏白的动作一顿,咬着的那支烟从嘴角掉下来,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江中屿,说:“你这是在提醒我吗?”   江中屿先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已经塌房了,”沈晏白说,“以后可能都不需要上镜了。”   “……我没这个意思。”江中屿头一回觉得沈晏白这人还敏感的,他解释道,“我只是说当下。”   沈晏白扭头看向窗外,外面的落叶被风一吹哗哗的往地上掉,很快就秃了一大片,沈晏白出来的时候天气还热着呢,谁曾想转眼秋天都快要过去了。   到了冬天,这里可能会更冷吧。   沈晏白望着窗外长吐出一口气,说:“你就是这样想也没事儿,毕竟这是事实,我又做鸭又杀人的,哪还有资格在圈子里混啊。”   江中屿没说话。   沈晏白也不知心里从何而来的期待,所以江中屿没回应他的时候,他就开始失落起来。   甚至萌生了,他可能不配跟江中屿一起去索加的心态。   所以他才会选择单枪匹马,只是这么巧遇上了江中屿而已。   江中屿把饭吃完了,东西收拾了,桌子也擦干净了,才说:“小沈,有些事儿你自己没做过,就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去承认,这样不好。”   沈晏白愣住:“什么?”   “我的意思是,”江中屿说,“我相信你没做过。”   江中屿提起垃圾往外面走,沈晏白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堵着了。   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我相信你。”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哪怕是刘女士,也从未说过。   他没什么朋友,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他的前男友,可有朝一日就连前男友都离开他了,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很孤独,孤独到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沈晏白不知道一个说不上熟悉的陌生人是哪里来的笃定对他讲“我相信你”,但至少此刻——这四个字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谢谢”两个字却卡在喉咙如何也说不出口。   江中屿回头看他一眼:“我下去扔垃圾啊。”   沈晏白怕错过了再没机会,终于一鼓作气出口道:“你刚刚那么喊我干什么?”   真是该死,话到了嘴边怎么又变了。沈晏白心中丧气。   “……什么?”江中屿万万没有想到沈晏白纠结的点居然是这个。   “小沈什么的,”沈晏白说,“你听上去就像个老大爷。”   “我本就比你年长几岁,这样喊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中屿说,“你如果客气点,还该喊我一声哥。”   江中屿看上去挺小的,沈晏白并不服气:“你多大?”   “三十三。”江中屿说。   好吧,还确实比他大。沈晏白在这种莫名的小事上不愿服输,编造道:“我也三十三。”   “百度不是说你今年二十六吗?”   沈晏白先是觉得尴尬,紧接着眉尾一抽,反应过来,看着江中屿笑了笑。   “……怎么。”   “江中屿,你私底下偷查我,”沈晏白说,“我还真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   这话说出来,味道莫名其妙的就变了,沈晏白没等到江中屿的反应,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垂。   什么叫做不感兴趣啊,这句话他说得确实不合适。 第17章 该死的性感   江中屿却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的说道:“毕竟是个不少人都知道的大明星,总会有点好奇的。”   江中屿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沈晏白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心中又狠狠地确认一遍,对方确实是个直男,说不定还是那种完全不知道男人跟男人还能在一起的直男。   晚上沈晏白仍没出门,本来想好好逛一逛格尔木的想法也作了废,只因从超市回来他已经看到网上有人发了自己和江中屿的照片,评论里不堪入目,第一条就是说他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幸好那些营销号还有点良知,给江中屿的照片打了码。他就没那么幸运了,脸几乎是三百六十五度的展示在网友面前。   傍晚吃完饭,沈晏白坐在窗边抽烟,甚至看到楼底下有鬼鬼祟祟的人,不是粉丝就是狗仔,当然,也有可能是看热闹的。   江中屿扔完垃圾回来,说:“我们明天早点出发。”   沈晏白“嗯”了一声,把烟灭了扔进垃圾桶里,难得道了句歉:“抱歉,牵连你了。”   江中屿淡淡道:“我说过认出来我负责的。”   沈晏白险些都忘了这句话了。   江中屿却还记得,而且他所做的每个举动好像都在为他这句话负责。   心中的憋屈突然少了一些,沈晏白不那么难受了,他终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看到江中屿突然扒掉了自己的上衣,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还故作镇定冷静的道:“你干什么?”   江中屿并不介意自己裸着上身出现在沈晏白的面前,毕竟都是男的,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看向对方,大方自然地说道:“洗澡啊。接下来的路少说要开两天,晚上得在村子里借宿,可能不方便洗澡。要不你先?”   “……你能穿着衣服跟我说话吗?”   沈晏白拧着眉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来。   “怎么,不好意思看啊?”江中屿纯拿沈晏白当哥们儿处,还笑了笑说,“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晏白一时无语凝噎,干脆也不躲了,直直的看向对方。   比起昨天晚上那么偷瞄的一眼,眼下江中屿的身材更加直观。略显黝黑的肤色上有些深浅不一的疤痕,反倒为他增添了许多的瑕疵美,他有八块腹肌,动作的时候若隐若现,肚脐眼的一侧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正好在一条极长的疤痕的边缘。   沈晏白一直望着他这里。   江中屿倒也没说不让沈晏白看,只是微微侧了侧身,拿背对着沈晏白。   难得一见的局促。   沈晏白用弯曲的食指抵住自己的下巴,淡淡的笑了笑,问他:“你是做什么的?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疤?”   “什么都做。”江中屿把衣服从自己的小黑包里扒拉出来,说,“我有点疤痕体质,容易留疤。”   “那你脸上的疤怎么来的?”沈晏白好奇的问道。   “打架。”江中屿说完一把把自己的裤子扯了下来,他穿了条黑色的平角内裤,直截了当的转过身来对着沈晏白时,沈晏白非常直观的看到了很大一……嗯。   耳垂刷的一下红了,沈晏白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的态度,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再开口时连嗓子都有些干巴巴的:“打架能打这么狠?”   实在干得难受了,他就咽下一口唾沫,下身微微一热。   沈晏白的人生活得很淡定,虽然有一个在一起多年的男友,但说实话,性这种事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比不过他花费两小时看一场电影有意义。   有时候沈晏白甚至会觉得有些厌烦,所以他经常会发呆,脑子里想些东想些西的,从不会有任何一次真正觉得原来性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江中屿嗓音低沉的回复他:“挺狠的。”   沈晏白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江中屿愣了一下,看向他,“窗户外面有狗仔?”   “不是。”沈晏白把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说,“我出去透透风。”   江中屿拧着眉道:“你确定要现在出去?”   “嗯。”沈晏白道,“我就在走廊走走就行。”   江中屿这个直男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他甚至说到:“要不等我洗完澡,我陪你一起。免得又遇到下午那种情况。”   沈晏白想逃的就是对方洗澡,哪里会同意,二话不说直接拉开房门走出去:“不用了。”   走廊没有空调,出去被接近零度的风一吹,沈晏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满身的火焰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然后他冷静了下来。   暂且不说江中屿是个直男,他对掰弯直男没有任何兴趣。就说他才刚结束一段感情,也确实没有勇气再拼尽全力的投入另外一段感情了。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喜欢江中屿。   他更相信两个人要一起要有灵魂上的共鸣,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三观,做共同的事儿,即便是待在一起一下午都不说话都不觉得尴尬。   但江中屿给他的感觉不一样——江中屿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就好像他沈晏白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一个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就什么也不计较的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这一辈子他也都不可能得到别人的什么“活雷锋”的锦旗。   刘女士曾说过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沈晏白认同极了,他喜欢包装自己,但绝不会从心底里对别人善良,这是他从小的生活法则。   沈晏白甚至自认为自己在娱乐圈里已经算是善良的那一批了,但比起江中屿来说,还远远的不够。   对江中屿燃起的那些冲动,无非是一些来自性上面的欲望。可这也是让沈晏白真正觉得震惊的,他明明对“性”这件事不感兴趣,前男友甚至评论过他有点性冷淡。   沈晏白靠在走廊,被风吹得浑身都冰凉了,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冰凉了,才敢进房间。   江中屿已经洗完澡了,水滴顺着湿了的头发往下滑,过他的胸膛,滑过他的八块腹肌,没入人鱼线,最后消失在胯下的一片阴影中。   ……该死的性感。   沈晏白甚至还没落屁股,又转身往外走。   “……你干嘛?”江中屿问他。   沈晏白声音极其冷静的说到:“再透透风。” 第18章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凌晨五点时,江中屿起床了。   动作麻利的洗漱完,本以为出来得看到赖床的沈晏白,不想对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速度非常的快。   江中屿顿了一下:“你起床挺快的啊。”   沈晏白头也不回:“拍戏的时候经常需要早起化妆,早习惯了。”他把厚厚的卫衣套在身上,袖子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你洗好了?”   江中屿点点头,沈晏白便往卫生间去。走了没两步就听到江中屿的声音传进来:“你穿厚点。”   沈晏白自认为穿得已经很厚了,结果洗漱完出来还是打了个寒战,一夜之间温度骤降,外面天又黑,风从打开的窗户往里灌,像有刀在他的脸颊上刮着。   门口那颗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一干二净,楼下有阿姨在打扫卫生,树叶扫得哗哗作响。   沈晏白二话不说又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件棉衣外套,将自己紧紧地裹在温暖的衣物里。   反观江中屿,只是在T恤外加了一件牛仔外套而已。   “你好像不怕冷。”沈晏白说。   “只是你格外怕冷。”江中屿顺手把沈晏白的箱子提起来,阔步往外走。   沈晏白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拿行李箱这种事向来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所以非常自然地空手跟了上去。   估计是因为太早了,楼下蹲守的那些人一个也不在,两人顺利的出发。   江中屿开车的时候,沈晏白就眯着眼睛补觉,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反而做了一个很浅的梦,梦到前任跟他说自己要结婚了的时候,他狠狠将两人的定情信物砸在了地上,飞溅起来的玻璃渣划碎了他的小腿,那之后他出席活动时被人看到,还引来了诸多揣测。   后来他和秦桑玉没再见过,尽管秦桑玉三番五次的给他打电话。直到舆论大面积爆发的那天,他在网上也刷到了秦桑玉的结婚现场。   秦桑玉用同样深情的双眼凝视着新娘,郑重其事的为对方戴上婚戒。   新娘很好看,可惜不知道秦桑玉是个渣男。   后来过了很久沈晏白才清醒过来,秦桑玉是个桃花眼,看谁都挺深情。   但不能说两人就完全没感情,尽管沈晏白清楚自己对他一直都是依赖大过于深爱,所以受到背叛的时候才会格外的难以接受。   江中屿突然踩了一脚刹车,沈晏白身体往前倾,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   “吓着你了?”江中屿问道。   沈晏白抬起手捏捏自己的太阳穴,没回答。   江中屿开得慢了些:“刚才有头藏羚羊突然蹿了过去。”   沈晏白眯着眼往前面看,突然一抹白布入了视线,笔直的公路尽头站着两个女生,一个穿着棉布的长裙,一个则穿着T恤牛仔裤,T恤女孩抬起手正在挥舞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块白布,开得近了,两人的身上就能看到有泥,像是刚从地里爬起来不久。   “估计是想免费搭车的,”沈晏白说,“网上经常会有这种,不用管。”   江中屿问他:“哪种?”   沈晏白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说明“用身体换取旅行经费”这件事,顿了半晌干脆放弃解释:“反正不用管。”   “这儿方圆百里估计都不会有下一辆车。”   “所以呢?”沈晏白的太阳穴跳起来,他意识到了江中屿要做什么。   下一秒,江中屿果然踩下了刹车,车身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两个女生面前。   沈晏白叹了口气,用鸭舌帽遮住脸。   穿T恤的女生冲上前,手放在江中屿摇下来的车窗上,说:“帅哥,我们俩遇到抢劫了,能不能搭您的车一段,到下一个你们落脚的地方我们就走。”   “行,上……”   江中屿毫无犹豫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沈晏白懒洋洋的打断了:“这荒郊野外的,连人影都见不着,你们是怎么遇上抢劫的?”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被人打晕了,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城区了。”那女生叹了口气说道,“求你们了,我们只搭车,别的什么都不管。”   沈晏白道:“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相信你们。”   两个女生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上来吧。”江中屿摁开了门锁,说,“我们今天估计到不了县城,只能明天。”   “谢谢谢谢!”两个女孩儿脸上一喜,立马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沈晏白伸出脚踹了一下江中屿,江中屿没说话。   “你们喊我小鹿就好,”穿T恤的女生说到,“我俩大学毕业,一起出来毕业旅行,本来是想挑个别人没走过的路线,找点刺激和新鲜感,结果……”   “没人走过的路线果然很危险。”穿裙子的女生苦笑道,“你们叫我眷眷就行,帅哥你们怎么称呼啊?”   “江中屿。”   沈晏白没搭腔,他也不敢搭腔,毕竟名字和脸都太具有标志性了,这也是他刚才不愿意搭人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结果江中屿没过脑子,见他不说话,就主动介绍了他:“他是沈晏白。”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眼露惊诧:“沈晏白?你和一个明星撞名儿了诶!”   江中屿笑了笑,说:“应该不是撞名。”   沈晏白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他把帽子拿下来,回过头冲两人点点头,语气温和了一些:“刚才抱歉啊,主要是情况特殊,不敢随便载人。我在这儿的事情也希望你们二位可以配合,不要说出去。”   两个女生激动得互相握住手,压低声音尖叫了两下,才说:“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那个眷眷更是激动万分的说到:“我、我是你的粉丝!真的,你的所有电影电视剧我都追,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谢谢。”沈晏白冲她笑笑,说到,“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拍一张合照。”   见证了沈晏白完整的变脸过程,江中屿也有些被惊住了。   是所有的明星都这样吗?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第19章 真乖   路上沈晏白和江中屿什么都没问,俩姑娘自己就把来龙去脉给抖了出来。原来是他俩报了个县城里的旅行团,本以为是正规地方,结果上了面包车发现就他俩人,察觉到不对后俩姑娘就打算跑,这头眷眷刚说完她们不去了,那头负责开车的司机就把门反锁了,说要走也可以,把所有钱都掏出来。   为了命着想,眷眷和小鹿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掏了出来,结果抢劫的看他们俩这么爽快,拿出来的钱又不多,就觉得她们没拿出来完,另一个副驾驶的司机更是表示可以给她们俩父母打电话要钱。   “我俩就是穷鬼大学生,哪来的钱啊。”眷眷哭笑不得的说到,“我出来都是用的我大学打工攒的钱,跟我爸妈说我打工来了,都没敢说旅游。”   江中屿道:“那你俩胆子还挺大的。”   小鹿苦笑道:“后来那绑匪觉得打电话要钱可以干一票大的,所以就把我俩给用什么东西迷晕了,我后来醒了也装没醒,终于逮到他们空子和眷眷跑出来,开始还不敢跑大路,尽往小道里钻,还担心过会不会遇到狼呢,不过我们运气好,没遇上,先遇上了你们。”   沈晏白淡淡的:“那你们还敢随便乱上别人的车。”   “没办法啊。”眷眷叹了口气,“这方圆数百里都不见人烟,是死是活总要拼一把,这不,我们运气真不错,碰着你们了。”眷眷说完用那种星星眼看着沈晏白,一脸痴迷的模样。   江中屿从内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斜晲了沈晏白一眼,手摩挲了几下方向盘,问道:“他很火么?”   “当然!”眷眷主动充当解说员,不遗余力的开始推销沈晏白,“沈晏白16岁出道,因为《流浪》里的蔺东一炮而红,那个时候娱乐圈还不像现在这样满地都是选秀,但是他成就了至今无人打破的上座率神话,作为一部小投资、低成本的电影,能够取得那么高的成绩,其中沈晏白的力量占据了大半。别家的明星火过一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了,但是他不同,后来一连出演了好几部电影,无论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统统都能成就奇迹,唯一可以打败他的只有他自己。”   “除了演戏,我们家白白还唱歌呢!”眷眷说着就把平时喊的昵称带了出来,安利得不遗余力,“要知道作为一个歌界新人,他的第一首歌就得到了圈子里一姐一哥的赞许,可厉害了!”   “歌我倒是听过,”江中屿食指轻点方向盘,嘴角微弯道,“确实不错。”   “白白能唱能跳能演,唯一可惜的就是还受公司的桎梏,一直没有自己出来开公司,哎!”眷眷叹了口气,“而且前段时间还被黑子黑,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谷底……”   沈晏白垂下眼帘,神色微暗。   小鹿猛地捅了一下眷眷,冲她使了个眼色。   眷眷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私底下在讨论自己的偶像,而是当着偶像的面在牙尖于他,立马找补道:“当然,白白,你要相信我们这些真爱粉都不会人云亦云,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天天帮你做反黑呢。”   沈晏白用鸭舌帽的帽檐盖住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但是他平静的说了声:“谢谢。”   让人看不出情绪。   接下来眷眷和小鹿、江中屿又聊了很多,沈晏白都始终没有插过话,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江中屿把车停在路边,从后面的大口袋里翻出来一些干粮。   安排好小鹿和眷眷的伙食,他站起身才发现沈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越野车旁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发呆。   天空澄澈,碧蓝如洗,他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好像很孤独。   有一段时间,江中屿同样承受着这样的孤独。   江中屿走过去,面包扔进沈晏白的怀里。   沈晏白吓了一跳,仰头看着他。   “想什么呢?”江中屿边说着边也坐下去,两人坐一块大石头着实有些挤,江中屿的一边屁股还落在外面,于是道,“给我腾点位置。”   沈晏白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动了一些,直到对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才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但江中屿的身上暖烘烘的,像个火炉。   沈晏白一时贪恋如此温暖,有些舍不得离开。   有片刻的放纵也好,他想。   “没。”沈晏白自然不会向他暴露自己内心真正的思绪,说得难听一些,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驴友,尽管他对对方动了那么点小心思,可江中屿的帮助绝对是干净的、毫无其他小念头的。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现在送给你,”江中屿说,“不是摆在眼前的困难,就别去想它。你的人生会好过很多。”   沈晏白微怔一瞬,然后道:“我人生挺好过的,至少我赚的钱你从元谋人时期打工都赚不到。”   江中屿:“……”   “一定要这么扎心吗?”江中屿笑了笑,站起来,手掌覆住沈晏白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低声道,“好好享受这场旅途,其他的问题,等摆在你面前了再去解决吧。”   沈晏白攥紧了手中的面包。   江中屿的掌心是干燥的、温热的,他仰起头,看到对方的眼神里毫无杂质,好像连刀疤都温柔了很多。   比风还温柔。   沈晏白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好奇——好奇江中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过怎样的人生,才能造就如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他。   他的世界,应该很快乐吧。至少,比他快乐。   “吃吧。”江中屿说,“吃完后你开车。”   沈晏白心里升起来的那么一点微妙的情绪,瞬间因为这句话而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愤愤的将面包咬进嘴里,艰难的嚼了几下,说:“知道了。”   江中屿笑了笑,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道:“真乖。”   沈晏白便被他哄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起来,直杵杵的怼回去:“请你看清楚,你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身高178,年龄26的成年男性。”   “我长了眼睛。”江中屿说。   沈晏白又狠狠地嚼了两下面包,哼一声,扭过身去不予理会了。 第20章 他就是这样的   越野车再次出发,看到不远处的两个小黑点时,沈晏白内心有那么一丝无奈的感觉:“你不会又打算无私奉献吧?”沈晏白真是怕了江中屿了。   “他们有车。”江中屿道,“不过停在那里可能是出了点什么问题,我们帮忙下车看看?”   沈晏白再次拉下帽檐盖住脸,说:“要去你自己去。”   江中屿没出声。   车离得近了,后面熟睡的小鹿醒过来,突然一下子抓住了椅背,有些紧张的说到:“就是他们!”   江中屿还没反应过来,沈晏白的眼角余光已经扫到那群在车旁站着的男人里面有个特别眼熟的“糟老头子”。   他立马坐直了,一只手抓住江中屿的胳膊,道:“停车!”   江中屿也不得不停车,因为那群人里有个不怕死的突然从路边冲过来,拦在了马路正中央,“呲——”的一声急刹,四个人同时往前趴去,眷眷也醒了,看到眼前抢劫的几个人吓得一抖:“江大哥,就、就是他们几个绑架我们。估计是来抓我们的,能、能不能不要开车门?”   江中屿说:“放心。”   沈晏白扯了几下车门都没拉开,扭过头去看江中屿:“车门!”   “你干什么?”江中屿眉心拧起来,说到,“他们人多势众,手上还拿了东西,你这样下去就是羊入狼群,讨不了好。”   “你怂了?”沈晏白只好拿话激他,“几个又老又矮的中年人而已,不过是虚张声势,有什么好怕的?”   江中屿不为所动,拿出手机道:“我报警。”   “报什么警,这附近最近的警察都得有三四百公里,等他们来了人还不跑了?”沈晏白干脆直接去抓江中屿手上的钥匙。   江中屿握着钥匙怎么也不松手,问他:“你突然这么热心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沈晏白说,“钥匙赶紧给我。”   江中屿与他对峙了大概十秒钟,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死命敲窗户,力度震得车身都在响,眷眷已经吓得开始哭了。   江中屿脸色严肃的看着沈晏白时,脸上的刀疤颜色好像加深了一些,有点吓人。   如今沈晏白已经一点都不紧张江中屿了,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梗着脖子死瞪着他。   江中屿:“……”   最后,江中屿先败下阵来,他把帽子往沈晏白的脑袋上一扔,遮住他的脸,说:“你老实呆着。我来。”   他这时才摁开了车门。   可沈晏白早已经做好要下去的准备,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那开锁的声音一响,他就二话不说立马溜了下去,抬脚就冲着其中一个矮个的男人狠狠一脚。   江中屿忙道:“你们在车上待着。”然后急匆匆的往沈晏白的方向赶去。   走近了就听到沈晏白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东西呢?”   抬眼一看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县城里把沈晏白包抢了的那个男人么,难怪沈晏白突然这么激动。江中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不该对这位大明星抱有太高的期待。   车上另外的人也下来了,江中屿合算了一下,有五个,看上去战斗力都不算强,唯一怕他们会拿刀。   沈晏白可不管那么多,他学过泰拳,把抢包的男人揍得鼻青脸肿,都把人踩在脚底了,拳头还跟不要命的往对方肚子上砸。   江中屿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沈晏白并非不堪一击。   只不过其他四个人全由他一个人对付,难免有些吃力。   沈晏白揪着男人的领子把他拽起来,说:“我包呢?”   “……”男人吐出一口血,呛咳着说到,“在、在车上。”   沈晏白松了手,扭头就往他们的面包车上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到江中屿的声音响起来:“小心——”   他顿住步伐,下一秒被江中屿的身体给狠狠地扑倒在地,他的脸被强制性的摁在江中屿的胸口处,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是橘子味的。   长这么大,沈晏白第一次见到人用橘子味的沐浴露。   沈晏白被江中屿搂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子里混混沌沌,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想了什么。   直到江中屿松开手起身,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说:“我们已经报警了。”   几个人明显慌了神色。   沈晏白趁此时机,忙跳进面包车里去看自己的包,果然在最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LV,连忙一手捞了跳下面包车,与此同时,拉警笛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就连沈晏白都愣住了。   更何况这几个抢劫犯,他们对视一眼,不管不顾的往面包车上跳去,看来是打算跑路。   那个被沈晏白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被其他几个拖着上了面包车,这群人的头子指着江中屿的脸恶狠狠道:“我记住你们了。”   沈晏白冷笑一声:“等你们来找我。”   面包车扬尘而去。   沈晏白紧攥着自己的LV包问江中屿:“警察跑这么快?”   “不是的。”小鹿和眷眷这时终于可以放心的从越野上跳下来。   眷眷脸上还带着点泪水,道:“是我俩在网上找了个声音放的,没想到他们真的吓跑了。”   “干得不错。”江中屿有些无力的笑了笑,说,“等到了下一个点联系上家人,你们就直接回家吧。继续在这里待着,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那,你们呢?”小鹿迟疑地问道,“刚才我听到他们说……”   “江大哥!”   眷眷突然低呼一声,道:“你受伤了!”   江中屿的短袖肩膀处布料被划破,露出浸润着血的皮肉。   伤口大概四五厘米,肉眼看上去都有些可怕了。   沈晏白的心也往下一坠:“……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知道。”江中屿没多说,“我去拿药。”   沈晏白有些生气:“你坐着,别动了。”   说着他走向后备箱去翻药,江中屿坐在石头上指挥道:“隔层下面有个白色的塑料盒,里面装的全都是药和绷带。”   两个小姑娘围着江中屿转,皆是一脸关心。沈晏白拿完药回来看到这一幕难免心里更不爽了几分。   “我帮你上吧。”小鹿说,“女孩子手轻一些。”   “我来。”沈晏白面无表情道,“手狠一点他才知道痛,免得自己受伤了自己都不知道。”   江中屿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说:“来。”   沈晏白把酒精往江中屿的伤口上喷,江中屿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   他带着气性给对方上药,缠绷带,江中屿估计十分痛,但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过声音,唯独一旁坐着的小鹿有些看不下去,说:“你能不能轻点呀。”   沈晏白看也不看的回道:“他都没喊疼,你倒疼上了?”   小鹿有些无语:“他还不是为你受的伤!”   沈晏白的动作一顿,看了江中屿一眼。   眷眷小声的说到:“白白,你进去拿包的时候,江大哥不是把你扑倒在地上了吗,那时候是他帮你挡了这一刀。”   沈晏白抿着嘴唇,恶狠狠地在江中屿的胳膊上系了个结,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到:“我没说让你管我。”   江中屿垂下眼睑,没说话。   “他这人怎么这样呀……”   沈晏白走得远了,听到小鹿小声抱怨了一句。   眷眷解释道:“可能是有些累着了,我们白白平时不是这样的。”   沈晏白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黄沙,在心里想到,很可惜,他就是这样的。   出现在荧幕面前的都是人设,从来没人了解过真实的沈晏白。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双更! 第21章 橘子味   沈晏白的LV包几乎空了。   取出来的现金一张也没有了,放卡的卡包里所有的银行卡都不翼而飞,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身份证还留在里面。   沈晏白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对方好歹还给自己留了张身份证,让他没成为一个“黑户”。   累死累活还害江中屿受了伤,结果什么都没拿回来,沈晏白心里的烦闷更甚。   尤其是他坐的位置一侧过头就能看见江中屿身上的伤口。   更尤其是他们才算是吵了一架,还没有和好。   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江中屿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因为两人换了位置,所以沈晏白一侧头就能看到对方的伤和脸上的刀疤,好几次他都想主动开口了,想了想又觉得算了,就算不和好又能怎样,他沈晏白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后排的眷眷和小鹿也不敢多说话,与之前相比,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开了大概有七八十公里的时候,江中屿闭着眼睛突然问道:“前面好像有个盐湖,今天天气不错,你们想去看看吗?”   沈晏白没吭气。   眷眷有些期待的说到:“可以去吗?我们本来就是出来旅行的,结果到现在都没见过什么好看的风景。”   江中屿笑道:“路上都是好看的风景。”   小鹿点头道:“那个盐湖离这远不远啊?”   “大概二十公里。”江中屿说着睁开眼,坐直身体。   沈晏白的眼角余光瞥到他起身了,连忙收回视线,假装不在意的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一只手撑在车窗上。   “本来就是为了旅行嘛,去看看吧。”江中屿说完看向沈晏白,“前面有个岔路口的位置,在那里左转就好。”   沈晏白“哦”了一声,斜晲他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江中屿说:“看路。”   “我在看。”沈晏白的语气很不服输的样子。   “全心全意的盯着前面的路,我们一车人的性命都在你身上。”江中屿说,“你老是往我这边瞟,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怎么办?”   “……谁盯着你了?”沈晏白心里一堵,立马反驳道,“别自作多情。”   江中屿笑笑,说:“盯着我伤口,成了吧?”   “我可没担心你。”   “我也没说你担心我啊,”江中屿跟逗小孩儿似的促狭笑了两声。   沈晏白不吭气了,两眼直视前方,只是在江中屿所说的岔路口往左拐去。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四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虽然距离盐湖还有一段距离,但经历了上一次,沈晏白还是决定就把车停在路边不开进去了。   走过去大概需要十来分钟,也不算麻烦。   眷眷和小鹿已经十分激动地下了车,一路往那边快速跑过去。   沈晏白没动,问江中屿:“你要去吗?”   “你不去?”   “我去看一眼,”沈晏白还是有点好奇江中屿所说的好看的盐湖到底是怎样的,“你就别去了吧,受了伤在车上躺着更好。”   “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江中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只手揣在兜里率先往前走。   沈晏白只好迅速的跟上。   等到走了大概五百米,一阵风刮过来,沈晏白忽然觉得有点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穿外套戴口罩和帽子了。头顶嗖嗖的凉,大卫衣也不顶事,风还会从宽松的卫裤裤腿灌进来。   之前沈晏白都裹得像头熊,现在却减了不少的衣服,挨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沈晏白只好自己搂着自己的胳膊用以取暖。   反观江中屿,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和牛仔外套,就一脸闲适自在的模样,未免有些太抗冻了一点。   又过了几分钟,江中屿才发现沈晏白没跟上自己。   对方亦步亦趋的搂着自己的胳膊,明显是冷着了,却还要装作一副舒适闲散的模样,跟少爷似的在外面慢悠悠的晃。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第一次见沈晏白的时候,脸上的温度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他对待陌生人似乎都是如此。   可江中屿也见过他瞬间变脸的模样。   沈晏白有很多面,每次多看见一面的时候,就会在他心里累积一种新的期待,想要看看他的下一面会是怎样的。   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人,江中屿还是挺乐意逗对方的。   “冷?”江中屿停下脚步问他。   “不冷。”沈晏白把手放下来,手指头却不由自主的缩进宽宽大大的卫衣外套,整个人只有一张精致的脸蛋露在外面,以及他有些日子没剪的头发。   虽然没做造型没剪头发,但不得不说能当明星还是有原因的,再丑的发型都能被他衬得很好看。   尤其是那双清亮又冰冷的双眸,如果不是知道沈晏白不是那么不好接近的人,江中屿可能不会尝试靠近他。   沈晏白理亏的垂下眼,加快步伐。   他路过江中屿,反而催促对方:“你走不动了?”   江中屿低笑一声,微沉的嗓音带上了几分调侃之意,道:“比你稍微能走一些吧。”   沈晏白“啪”的一声又在心里给江中屿安上了一个“爱比较的幼稚鬼”的标签。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   下一秒,一件带着热气的衣服突然被扔过来,盖住了他的头顶,江中屿的声音也不由分说的响起来:“穿上。”   沈晏白把他的衣服扒拉下来抱在怀里:“你不冷?”   “不冷啊。”江中屿说,“冷的可能只有你。”   沈晏白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我抢病号的衣服穿会不会不太好?”   “我以为你想不到这些。”   “……我也是个会有社交的正常人。”沈晏白顿了顿,心里又有些不爽起来。看着还暖呼呼的外套,再一想江中屿明里暗里挑衅他的语句,沈晏白决定不再客气,直接把对方的外套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牛仔外套抵风,再加上本就残留着江中屿的味道,沈晏白顿时温暖了不少。连身体都站得更直了。   只是外套上残留的橘子味仍然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味道是比双眼看过的、双耳听到的更加让人铭记的东西。 第22章 合照   爬过一处小型山坡后,就看到了蓝天白云之下波光粼粼的盐湖。   湖泊无限延伸,与天际几乎融为一体,纯天然无污染的湖水倒映出天上的景象,仿佛两个错落的空间在这里相遇,并拢在了一起。   眷眷和小鹿已经开始疯狂的拍照了,瞟到两人靠近,眷眷跳起来道:“江大哥,白白,快过来,这里巨好看!”   江中屿一只手插兜往湖边走去,沈晏白坐在小土坡的坡顶,遥遥的看着。   他拿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片,闭上眼睛往后一躺,能够听到温柔的风声从耳边吹过去,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格外的明显。   是难得静谧的时光。   也是沈晏白出来之后第一次什么都没想,只是闭着眼听风的声音。   睁开眼,就会发现这里离云很近了,不由得去想江中屿口中所说的离云更近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沈晏白发了会儿呆,直到感觉到自己身边另一个人也躺了下来。   他侧过头去看对方,先入眼的是江中屿那挺拔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   “你在看什么?”   江中屿问他。   “看云啊。”沈晏白回答道,“你说索加是一个离云很近的地方,我感觉这里好像已经离云很近了。”   沈晏白伸出手,五指张开,能从指缝里看到上面的云层叠叠,交汇又分散,在他的指尖来回跳动舒展着。   “索加有个很高的山脉,爬到山脉上就能站在云端。”江中屿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和伙伴们跑到山脉上,有一回还在山上迷了路,全村的大人都出动来找我们这群孩子,最后挨个领回去挨打。”   沈晏白弯了弯眉眼:“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皮。”   “嗯。”江中屿似乎陷入回忆中,“我从小就是我们村里的老大,什么坏事破事都是我带着头去做的。”   沈晏白更加好奇:“那你现在为什么……”   江中屿歪了歪头,直视沈晏白的侧颜,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很快的说到:“一直到我八岁之前都是如此。”   “八岁之后……”江中屿闭上眼,说,“不知道,可能是心理年龄变成熟了吧,逐渐觉得那些都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就不再去做了,乖乖读书,乖乖走出这偏僻的可可西里。虽然最后也还是没能摆脱这里。”   “所以你是想离开的?”   江中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看了很久,时光悄无声息的在身侧流逝着,后来过了很久,沈晏白始终记得这个下午,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当时的江中屿究竟在想什么。   可江中屿没有给他答案,时间更不会。   “江大哥!”小鹿的声音响起来,“可以帮我们拍一下合照吗?”   江中屿坐起身:“我拍照的技术可能不是很好。”   “没关系,我们就是想要几张合照。”   江中屿这才“嗯”了一声,跳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晏白问道:“你确定不下去看看?”   “不了。”沈晏白把牛仔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仿佛仍然能闻到上面的橘子味道。   沈晏白从来没看到过市面上有橘子味道的沐浴露,不由在心中想下一次一定要问一问江中屿的沐浴露是什么牌子,在哪儿买的。   还挺好闻的。   远处江中屿举起手机帮俩姑娘拍了张照片。   小鹿先凑近了看,两姑娘可能有点不太满意,正拿手划拉着照片跟江中屿说些什么。江中屿皱着眉头,一脸非常不能理解的模样。   小鹿叹了口气,身体几乎完全挨在了江中屿身上,再反观眷眷,虽然也在指导江中屿的拍摄技术,可离江中屿的距离中间几乎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沈晏白已经从站位里微妙的嗅出来一些不同寻常。   不过也正常,江中屿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还是他俩的救命恩人,很难不让人心动吧。   只是心情难免有些跌下去。   沈晏白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一支烟点上,半眯着眼看远处三人的互动,一支烟快抽到结束的时候,眷眷突然抬起头冲沈晏白招了招手,说:“白白,我可不可以跟你拍一张合照啊。”   沈晏白很好说话的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这才顺势加入了三人的队伍。   看到沈晏白抽烟,眷眷明显有些吃惊,沈晏白也拍了拍她的肩膀,眨眨眼说到:“帮我保密哦。”   “好,一定会的。”眷眷涨红着脸飞快的点头,“能、能不能搂着我肩膀拍一张啊?”   “没问题。”沈晏白搂住眷眷的肩头,看向江中屿,“江哥,帮忙拍一张?”   眷眷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江中屿,“谢谢您,江大哥。”   江中屿“哦”了一声,视线从沈晏白搭在眷眷肩头的手上扫过去,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来,道:“待会儿要不我们拍个合照?”   他咔擦按了好几下,把手机递给眷眷。   “好啊。”眷眷和小鹿立马表示赞同。   “没人拍照了怎么办?”小鹿第一个察觉到不妥之处。   “定时吧。”眷眷说,“我把手机放在那边的石头上,然后定时一下,摁一下就赶紧跑过来拍。”   “我来摁。”江中屿主动挑起了大梁,“我跑得快,又是男人。”   沈晏白才懒得跟他抢这种无聊的活,抬了抬手示意“你随意”。   他站在原地不动。   眷眷有些害羞的挨在了沈晏白的左侧,小鹿则刻意挨在了沈晏白的右侧,为江中屿留下了自己另一侧的位置。   沈晏白双手插兜,双眼直视前方,脸上表情淡淡的。   江中屿摆好位置之后说:“我定时和连拍都按照你们说的弄好了,待会儿就直接按这个白色按钮就行了是吧?”   “是!”小鹿说。   “准备好,我摁了。”   “快来吧。”小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江中屿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然后比出一个OK的动作,飞快的往三人的方向跑去。   沈晏白以为他会站小鹿的另一侧,结果不知道他是半路跑错了道还是怎么了,竟然不由分说的挤进了沈晏白和小鹿的当中。   还不由分说的,哥俩好似的揽住了沈晏白的肩头。   紧贴着的好像不是身体,而是一颗被开水烫了滚了的心脏。   沈晏白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恢复平静的白了他一眼,最后才双眼直视前方,露出一抹淡笑,拍出了正常的照片。   江中屿则是从头到尾都揽着沈晏白的肩头,正正经经的望着镜头前,大大方方的笑着。   前面几张照片都有些混乱,可后面几张照片都步入了正轨,是那种可以留很多年的回忆。   明明是四个人的照片,可截掉另外两个女生好像也完全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后来沈晏白也的确是这么干的。 第23章 我能换一间吗   抵达叶多乡已是深夜。   巍峨雄伟的两座山峰之中,稀稀拉拉的十来栋房子组成了这样一个乡镇的聚集点。其实叶多乡的占地面积远不止于此,只是村民与村民之间相隔太远,导致地广人稀,看上去反倒不像是个乡镇,更像是无人区上孤独瞭望远方的几处房岭。   越野开到村外便无法进入了,沈晏白按照江中屿的指示挑选了一个地方完美倒车入库。   睡醒的眷眷和小鹿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询问道:“我们今天在这里住吗?”   江中屿点了点头。   “住野外?”沈晏白看了看远处灯火零落的几处房屋,眉头轻皱了皱。   “这里的老百姓普通应该不会收留不认识的人吧。”小鹿也有些担心的问道,“江大哥,你确定我们能住进去?”   “能。”江中屿点了点头,沉稳的答道。   虽然他没有解释,可他笃定的语气不知为什么,竟让其他三人心里都有了一抹安全感。   眷眷和小鹿这种初涉人世的小姑娘也就罢了,沈晏白有些困惑自己竟然也出现了这样的特殊情况。   锁了车门,江中屿穿着单薄的衬衫领头往村子里走去。   沈晏白更是裹紧了身上江中屿的衣服。   小鹿紧紧跟在江中屿身侧,特别关心的问道:“江大哥,你冷不冷啊?”   “不冷。”   “我看你穿得好少的样子……”   “还成。”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背影看过去还挺和谐。   沈晏白脸色不渝,面无表情落了两人有一米多远。   眷眷则跟他一起,先是局促的跟着,紧接着可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尝试着开口道:“看他俩背影好配呀。”   刚好踩中了雷区。   沈晏白只“嗯哼”了一声,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眷眷笑着说:“小鹿就喜欢江大哥这种类型的男人,他跟我说等两人分开的时候一定要找江大哥发展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白白,你觉得呢?”   原来这个什么鹿心里居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沈晏白双眼直视前方,盯着小鹿的方向道:“异地恋?”   眷眷愣了一下,然后道:“你不说,我都没想过这个。我和小鹿的恋爱观都是享受当下,未来的事情还没来,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眷眷继续往前走,继续说道:“只要以后回忆起这段感情时觉得还不错,没有走到最后也没关系吧。毕竟有多少真爱都没有走到最……”眷眷侧过头,才突然发现沈晏白没走在她身边了。   于是扭过头去看。   沈晏白停在了刚才的位置,半垂着眼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眷眷喊他的名字:“白白?”   沈晏白这才缓过神来:“在。”他加快步伐往江中屿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家挺大的院落,位于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实在有些神奇,门口甚至还种了一株秃枝的梅花,叶子早已经落光了,只剩下枝丫。   沈晏白跟在江中屿身后走进去。   小鹿问:“我们就直接进啊?”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就迎出来个挺高大的男人,很自然的打招呼:“老江,来了啊。”   三人这才恍然,原来江中屿在这有熟人,难怪这么笃定。   “我就说你差不多快到了,多吉就是不信。”男人一看就是当地人长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气质爽朗酣畅又干净。   “三位,快请进。”男人同沈晏白等人打招呼,“我是平措,不知道老江跟你们提起过我没有?以前我跟他可是同一个牢……”   “平措,”江中屿打断他,“房间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早就备好了,这还能亏了你?”平措看出他不想多说的意思,便没再提,先把人迎进屋子里了。   屋子里看着干净温暖又舒适,客厅里花花绿绿的,桌子旁坐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玩乐高,不是很复杂的那种。   小鹿和眷眷被安排在同一间,沈晏白和江中屿则住一起。   刚开始沈晏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平措把他们带到屋子里,沈晏白才意识到这一次所谓的一间房不是标间了,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张床。   虽然那张床还挺大的,可也摆脱不了一张床的事实。   “我能换一间吗?”沈晏白立马提出了要求。   “呃……不合你眼缘?”平措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的说道,“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让孩子他妈起来……”   “不用,”江中屿摇摇头,说,“将就一下,问题也不大。”   平措有些犹豫的看向沈晏白。   沈晏白望着江中屿,心里的天平左右倾晃,最后他认了输:“算了,就这吧。”   眷眷和小鹿终于找到了可以洗澡的地方,两人马不停蹄的拿了从平措那里要来的衣服穿上,浑身干净了不少。沈晏白也想洗澡,可女士优先,两位女士洗的时候,他便坐在客厅等着。   那小男孩仍然在玩乐高。   沈晏白坐在一侧,也没有主动同他搭话,直到几分钟后,小男孩突然把乐高推到了他眼前。   沈晏白问他:“怎么?”   小男孩抬起头,沈晏白才发现对方有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可除了那双眼睛,对方也没有其他任何像是混血的体征。他那双眼睛干净而又纯粹,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婴儿一般,瞬间让沈晏白多了非常多的耐性。   所以小男孩就算没有回答他,他也还是继续问道:“不会拼了?”   小男孩仍然没说话。   沈晏白伸出手去拿乐高——可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乐高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发出了一身急促而短暂的尖叫。   小男孩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边尖叫一边用手疯狂的拍打着沈晏白,还用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方,沈晏白吓得不行,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平措和一个长相白净的姑娘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那姑娘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用藏语低声哄着,平措则一脸尴尬的看向沈晏白,问他:“你没事吧?”   沈晏白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发现不仅被咬出了血,还抽筋了。 第24章 萍水相逢   小男孩叫多吉,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沈晏白心中觉得遗憾可惜,那个孩子明明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可是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与外界没有任何的关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之所以有那么一双眼睛,可能正是因为没有被外界所污染吧。   多吉下嘴有些重,沈晏白的手腕上方几乎被咬下一块肉来,江中屿拿了酒精过来帮他消毒,喷在手上的疼痛感比被咬的时候更甚。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江中屿说。   “没事。”沈晏白咬着牙,强忍着疼痛道,“是我手贱,不该碰他的东西。”   “消完毒了,得缠一下绷带。”江中屿的视线落到他的手表上。   沈晏白的这块手表从来没有取下来过,江中屿猜测一定很昂贵。   至少要比他的LV包昂贵,毕竟那个包他都可以随便蹂躏甚至直接丢掉。   沈晏白果然犹豫了一瞬。   江中屿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再贵的表也得取下来,绷带必须要缠。”   沈晏白看他一眼,没说话,收回手把手表取了下来,随着“咔哒”一声的暗扣响,露出沈晏白那纤细的手腕来。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非常显眼的疤痕。   江中屿只顿了一瞬,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拿起绷带继续给他处理伤口了。   沈晏白这个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好了。”江中屿给他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这几天这个位置都尽量不要碰水。”   “嗯。”   江中屿把东西放进医疗箱,站起来,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沈晏白便坐在那里看他。   窗户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发凉,沈晏白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事,他在上海的时候,受再厉害的伤,也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医生一个一个的会诊,他的那个所谓的前男友往往忙得脚不沾地,吩咐人送来一束价值五位数的花就算完事,至于刘女士,更是牵挂着他什么时候可以继续开工,把医生烦的不行。   从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样,他坐在一张宽敞又土里土气的床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江中屿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侧脸。   正因如此,沈晏白才问道:“你就不好奇?”   江中屿知道他在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沈晏白说,“我们当明星的就是这样,今天吃了什么东西,甚至是拉了什么屎都能传进别人耳朵里,当时我自杀的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人在网上道歉,只可惜我人一好他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该骂的依然在骂,这个世界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改变规则,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你不该为了别人而活,”江中屿看向他,黝黑的瞳孔深邃又坚定,“该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就更没什么好活的了,”沈晏白冷淡的笑了笑,“有那么多人关注着我,好歹我还能告诉我自己,死了有人会难过,也有人会开心。为了他们,总要好好活着。”   灯闪了两下。   村子里的电压总是不太稳定,闪了两下后就彻底黑了,黑暗中沈晏白看到江中屿微亮的双眸,就好像一处漩涡,能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吸纳进去。   沈晏白下意识的往他靠近了一步,两人离得非常的近。   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沈晏白问他:“你看过我那些新闻吗?”   江中屿顿了顿,说“没有”。   沈晏白颇显遗憾:“你应该看看,很精彩的。除了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还有我的恋爱史,我……”   “嚓”的一声,灯又亮了起来。   门被推开,平措的声音响起来:“不好意思,刚刚断了一下电,你们这儿没什么问题吧。”   江中屿自然地扭过头看向平措,说:“没事。”   平措笑笑:“小地方,就是不太方便,不知道沈哥大明星能不能适应。”   沈晏白也冲他点点头:“总比睡野外或者睡车上好。”   “话说回来,老江,我有点事儿正好想跟你商量下,”平措把门拉开道,“聊聊?”   江中屿看一眼沈晏白。   沈晏白拿起衣服道:“我先去洗澡,你们可以就在房间里聊。”然后步伐匆忙的往外去了。   江中屿只好坐下来。   沈晏白避着绷带的位置洗了个舒服的澡,出来时都差不多凌晨了,村子里静悄悄的,但偶尔能够听到一声狼嚎,他蹲在自己要住的那个房间的墙脚点了支烟抽,烟雾缭绕之间,看见弯月被枯枝挡了一多半的身体。   世界很安静,他的心也很安静。   沈晏白抽完一整根烟,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了,沈晏白的脑袋磕着窗户角,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中屿的脑袋从窗里探出来,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沈晏白,笑了笑:“躲这干什么呢?”   “看月亮。”沈晏白仰头望着弯月。   “看月亮?”江中屿不解的随他的动作望向弯月,这月亮和他在可可西里看过几千个夜晚的月亮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嗯,看月亮。”沈晏白点点头,又肯定了一遍,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江中屿望着月亮,突然觉得,这月色好像又有那么一些不同了。   江中屿从墙内翻出来,坐在窗台上,伸出手把沈晏白拽上来,两人一同坐着,肩膀紧紧地挨在一起。   拦住沈晏白再抽一根的动作,江中屿开口道:“看月亮的时候抽烟不觉得破坏月色吗?”   “倒也是。”   沈晏白把烟又放回兜里,一只脚翘起来,他没穿鞋,白皙的脚背上连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被清冷的月色一照,显得圣洁又诱人。   江中屿悄无声息的把视线又移开了。   “江中屿,”沈晏白晃着自己的脚,仰着头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江中屿说:“无业游民。”   “不公平,”沈晏白说,“你在网上可以查到我的一切,但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别的一概不知。”   江中屿笑笑,道:“知道或者不知道,重要吗?”   沈晏白想了想,回答他:“萍水相逢,不重要。”   江中屿不说话了。   沈晏白却在心里头认真的想,萍水相逢其实也可以发展成为露水姻缘。 第25章 清晨里的一束花   沈晏白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甚至会彻夜不眠,但不知为什么,听着身旁江中屿平缓的呼吸声,他竟然恍恍惚惚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十分安稳,一觉醒来,外面闹嚷嚷的,时不时还掺杂着小孩子快活的声音。   沈晏白拉开窗帘,双眼因为过于刺眼的日光而半眯了一下,从这一半的视线中看到外面七七八八站了好些人,眷眷、小鹿和平措的媳妇正在跳皮筋,江中屿则坐在一旁陪多吉摆弄花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摘来的花朵,黄的红的都有,在两人的手中变成好看的模样。   江中屿似有所察,与沈晏白对上视线。沈晏白想起自己才刚睁开眼睛,眼睛一定肿得没边,便“唰”的一下把窗帘给拉上了。   他拿起窗台上的镜子看了一眼,发现形象还行,帅哥就是刚睡醒也是帅的,于是又把窗帘拉开了。   江中屿弯腰摸着多吉的脑袋说了些什么,眉眼挂着温柔柔和的笑容,很耐心的劝着。   多吉看了沈晏白一眼。   他朝沈晏白走过来的时候,沈晏白还在想昨天晚上被咬的那一口,手上仍然隐隐作痛。   不过江中屿也跟着一起……应该不会让他受伤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晏白对江中屿已经有了一种下意识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江中屿牵着多吉在窗台前停下了,沈晏白想了想,把窗户推开,说:“早。”   “早。”   江中屿也笑着说道:“多吉,我跟你说什么还记得吗?”   多吉局促不安的用脚尖踹了踹墙角。   沈晏白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江中屿到底说了什么。   多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他低着头,也把手伸了出来,一束还带着清晨露珠的野花花束就这样出现在沈晏白的眼前,好像整个秋天的美丽都在这里了。   花瓣尖上的露珠甚至还顺着往下滴落,坠入绵软的土壤之中。   连空气都变成了香的。   “他在跟你道歉,”江中屿笑道,“用行动来表示。”   沈晏白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接过这束花,珍而重之的握住,想了想后觉得自己也应该要表示一下,于是说道:“谢谢你的礼物。我也送你一个吧。”   沈晏白找遍了全身,都没找到一个贵重或者有意义的礼物。   江中屿笑道:“其实你不用回礼的,知道你原谅他,他就很开心了。”   沈晏白执着的翻遍了自己的行李箱,最后视线落在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上,这手表他戴了很多年,以前是因为这是前男友送的,后来是因为可以遮住手腕上的伤疤。   他想了想,把手表取了下来。   江中屿说:“这太贵重了。”   “我的心意确实挺贵重,”沈晏白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到,“多吉,给你。”   多吉仰起头,先看了一眼江中屿。   江中屿顿了顿,说:“拿着吧。说谢谢。”   多吉立马把那块手表从沈晏白的手里抢了过来,他没说谢谢,但躲到江中屿的背后去,露出一个小脑袋,很轻也很迅速的笑了一下。   连江中屿都觉得吃惊,摸着多吉的脑袋说:“他应该很喜欢你。”   沈晏白愣了一下。   江中屿说:“他很少笑的。”   沈晏白在房间里找了个皮筋儿套在手腕上,尽管如此,伤疤还是不能完全的遮住。他不能做到对伤疤视若无睹,于是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手腕上,导致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平措甚至问他:“是还疼啊?实在抱歉,我家孩子这主要是……”   “不是,”沈晏白连忙道,“就是有点感冒,所以胃口不是很好。”   平措夫妻俩是个好人,吃完饭后就往沈晏白的房间里送来了感冒药。平措还拿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苦药汁,说是他们这边的偏方,喝一碗保管感冒就好了。   沈晏白找借口让平措先出去了,黑色药汁放在桌子上实在有些喝不下。   他拨弄着手上的皮筋儿,连江中屿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不习惯了?”   “什么?”沈晏白吓了一跳。   “手腕上没个东西遮着。”   “……嗯,有点吧。”沈晏白说,“到索加之前我们应该还会路过别的县城吧?我到时候再去买块手表戴着就好。”   “一定要是手表吗?”江中屿问他。   沈晏白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对方给握住了,微微抬了一些起来。   沈晏白低头,看到江中屿把一个棕褐色皮制套圈一样的东西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打了个死结,宽度刚好够遮住伤疤。   “买到手表之前先将就一下吧,”江中屿说,“我翻了半天,从我的日记本上抢劫下来的。”   难怪觉得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日记本上经常会看到的那种缠绕似的带子。   “你这礼物也太敷衍了一点。”沈晏白说。   江中屿笑笑:“怕你还没买到手表之前先饿死了。”   沈晏白用手掌圈住自己的手腕,皮质的套圈被他也一样握在掌心,微凉,摸上去涩涩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很好地皮质。   但沈晏白还挺喜欢的,大概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而已,就会有人细心地把其放在心上,而且付诸行动去做点什么。   沈晏白又有点憋闷,他知道江中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换做是谁他都会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沈晏白是特殊的。   因为平措,几人在这里多留了一天,再住一晚第二天就该出发了。   晚上的时候江中屿下厨露了一手,连沈晏白的期待值都拉的满满的,更何况是眷眷和小鹿两个姑娘。   “看你们哈喇子都要下来了,”平措说,“我们从小吃老江的饭长大,上次跟他分开之后就没吃过了,别说我还真有点嘴馋。”   “你们一直都在呆一起吗?”沈晏白问他。   “嗯,以前一直都在一个地方待着,后来结束了就离开了。”平措说到。   “在哪儿?”沈晏白头一回有了窥探别人隐私的想法。   结果平措的嘴比谁都严,他冲着沈晏白笑笑,说到:“沈先生如果想知道,还是去问老江自己吧。”   沈晏白有点失望,也有点被对方看出了心事似的窘迫。 第26章 发展一下男女朋友关系   江中屿做的饭色香味俱全,这回不仅是眷眷和小鹿,就连沈晏白都食欲大开。   他本来是一个没有多大口腹之欲的人,如今也忍不住动了筷子。尤其是放在他面前的那份鱼肉,十分合他的口味。   江中屿见他夹得多,就把鱼碟往他的跟前挪动了一下,声音低沉道:“多吃点,鱼不长胖。”还夹了几筷子鱼肉进他的碗里。   沈晏白专心致志的干那一碟鱼肉,平措则和两个姑娘谈天说地,一旁的媳妇儿掐了他好几次,他都只是憨笑。   江中屿边喝酒边吃饭,从头到尾也没开口说过几句话。   唯独说了几句,还都是跟沈晏白说哪些他吃不长胖。   中间就连平措都说到:“老江本来就是个闷葫芦,怎么他交的朋友也这么闷啊?”   沈晏白倒是有些诧异,江中屿话那么多,可一点都不像是个闷葫芦。   江中屿似乎吃饱了,端着酒杯整个人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半笑半不笑的,说:“这天下的人和你比没有哪个不像闷葫芦的。”   平措的媳妇直笑:“你主要是话太多了!”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说起来有些奇怪,但幸好能够让人听得懂。   沈晏白更加好奇江中屿和平措是如何认识的了,江中屿明显就是汉族,但不知为何会生活在可可西里,他身边的朋友好像全部都是本地人。   难不成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吗?   沈晏白今天吃得有些多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晚上可能需要锻炼一下,也往后靠了靠。   一个魔方被小爪子拿着突然递到了他的眼前来。   沈晏白侧过头看向多吉。多吉用那双很纯粹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却不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沈晏白不敢再像上一次一样把东西从他手里抢走,甚至谨慎的不敢碰碰他的脑袋或者别的什么,只问道:“怎么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意思到,他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温柔。   “这是想让你帮他拼呢,”平措笑道,“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这么久了也就老江能让他敞开心扉,结果刚刚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坐哪儿,他非要挨着你,就连坐我旁边都要尖叫抗议。”   沈晏白有些受宠若惊:“是吗。”   “你试着摸摸他的头,”江中屿一只手搭在沈晏白的肩膀上,道,“然后再慢慢的把魔方从他的手里接过来。”   沈晏白按照江中屿说的,先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多吉的发丝柔软,像是在摸小动物一样的舒服。   “我要拿了?”沈晏白一边征询多吉的意见,一边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魔方,他本来还有些担忧对方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狂,结果小家伙这一次什么也没说,反而期待的看着他。   沈晏白望着这样的期待眼神,像是被赋予了使命,有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   反应过来他才察觉到刚才他紧张得要命,心脏都在扑通响。   要知道他上台领影帝奖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沈晏白看了一眼魔方,就差最后关键的几步,于是飞快的把几个面都拼好颜色,又递给多吉:“好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多吉接过沈晏白手中的魔方,抱在怀里跳下了椅子,欢快的往里屋去了。   “看来他很喜欢你。”   江中屿的嗓音在耳后响起,沈晏白侧过身,才发现江中屿刚刚为了观察离他离得有些近了。   近到他一转身就能和对方鼻息交缠的地步。   但江中屿很快就不动声色的又重新坐了回去,仿佛那样自然而然的暧昧只是他的一次错觉。   沈晏白从不喜欢小孩,在他看来小孩就像最开始的多吉一样,又吵又闹又无理。拍戏的时候剧组偶尔会有人带小孩过来,他又有点天然吸小孩的体质,那些小孩子总是会缠着他,让人不胜其烦。   沈晏白每次都会持续自己的冷漠一面,把小孩逼退回去。   细数至今,唯一能让他耐心一点对待的孩子好像只有多吉。吃完晚饭他坐在房间里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他之所以有如此耐心,因为是因为那几朵还带着清晨露珠的花。   送进了他的心坎里。   客厅放着电视,一个新上映的剧,平措几人看得津津有味。江中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晏白半躺在床上,耳朵里时不时钻进几句熟悉的声音,突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现在正躺在可可西里一个无名小村落里,想想都觉得神奇。   沈晏白叼着没点燃的烟拉开窗帘,外面的星辰很多很亮,云层反而把月亮遮住了。   他把窗户开了一丝缝,风从外面灌进来,同时吹进来的还有熟悉的人声。   是江中屿。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是个姑娘。小鹿和眷眷中的一个。   应该不是眷眷。   沈晏白靠着墙角,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靠墙那边的耳朵上。   江中屿和小鹿应该就站在墙外,墙的隔音不好,打开窗户声音更是明显。沈晏白足可以听个七七八八了。   江中屿在宽慰着小鹿:“你放心,明天下午之前就可以抵达治多县,到时候联系上你的父母,就去最近的机场回去。”   “我……”小鹿的声音迟疑的响起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   “就是……”小鹿似乎狠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一气儿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江大哥,我想说我对你非常的有好感,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发展一下男女朋友的关系,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我们认识时间还很短,但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联系,联络感情。”   江中屿顿了一下,才说:“我没有微信。”   沈晏白咬着烟屁股,垂着眼,心想,要不是知道江中屿确实没有微信,他都要觉得对方是在拒绝小鹿了。   小鹿果然很失望:“那……那手机号码呢?”   江中屿报了一串数字。   沈晏白把烟屁股摁在了窗台上,然后扔进垃圾桶,他突然没了听下去的兴趣,裹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在身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出了卧室。   他想他今天晚上还没锻炼呢。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默默的求一波海星评论和收藏嘻嘻嘻 第27章 不会游泳   平心而论,小鹿长得不错。   虽然相遇那一日,她看上去颇为狼狈,但她是属于那种只要一打扮就是清冷大美人的长相,皮肤也不错,挺白净,放在娱乐圈也还行。换作任何男人,可能都会心动。更何况江中屿这种一辈子在小地方待着的土鳖。沈晏白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他土鳖。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江中屿和小鹿已经聊完了,两人边笑着边往回走。   一副十分融洽的模样。   三人在门口撞上。   江中屿看他一眼:“睡不着?”   “嗯,”沈晏白淡淡的开了口,“这么好的月色,适合谈情说爱。”   虽然他表情淡然,但听这话语,怎么都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小鹿更是直接红了脸,说到:“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落荒而逃。   江中屿耸了耸肩,注意力放到沈晏白身上:“散步?”   “锻炼。”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吧。”沈晏白拒绝他,“我锻炼的时候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   江中屿没再强求,而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成。那我就先进去了。”   沈晏白可不会那么偶像剧的望着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他在江中屿抬脚进门槛之前就先走了,等他出了院子江中屿都还在原地杵着没动呢。   小院儿墙上爬满了不少的藤蔓,看上去还挺好看的,沈晏白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在这个没有任何健身器材的地方,所谓的锻炼其实就是散步、跑步,没有其他任何的新颖之处,所以他绕了一圈就觉得没意思了。   沈晏白站在墙角抽完一支烟,才拍拍屁股打算回屋。   结果有尖叫声突然从他的右后方传过来。   沈晏白还记得来的那一日经过那边有一处池塘,江中屿说有点深,一个成年人站进去都能没过额头,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不妙的念头,他没有多想,拔腿就往池塘的方向跑。   短短五秒钟时间,沈晏白果然看到在黑暗中有个脑袋上下浮动着,挣扎着,脸已经被憋得青紫,虽然不知道多吉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但那一瞬间沈晏白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想。   只是溺水的多吉与送他花的多吉、递给他魔方的多吉重合在了一起。   “哗啦”一声,沈晏白的行动大于思想,已经跳进了池塘里。   进去之后往下沉,他才突然想起来——   他,沈晏白,是个不会游泳的人。   一种植物。   他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这小孩儿跟自己无亲无故的,不过萍水相逢,他干嘛要不顾自己的性命跳下来救他啊?   他要是有那个能力也就算了,现在倒好,一下去了俩。   沈晏白刚开始还狗刨式的化动了两下,后来意识到自己在往下沉,窒息之感也逐渐让他喘不上气来,死亡的恐惧开始将他笼罩起来。   沈晏白突然发现他不想死了。   之前割腕的时候,是真觉得这世界没什么意思,死了反倒轻松一些。可此刻他直面死亡,才发现,原来他还有些舍不得死,他还没看遍这世间的美景,还没看到离云很近的地方,最关键的是,他还没体会过跟江中屿做到底是什么滋味。   活了二十多年,沈晏白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需求的人,可面对江中屿时,他脑子里总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胡思乱想,或许他对江中屿不是喜欢,做一次之后,没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想象,就能回归现实呢?   也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舒服,他也还是以前那个性冷淡的沈晏白。   沈晏白闭上双眼,往下沉。   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死了。   可就在光亮缝隙几乎闭上的最后一秒,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将他揽入了怀中。   他被人托着,举出了这没有一个成年男人高的池塘,他的意识模糊,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幻影。   可他仍然能够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喊他沈晏白,喊他白白,喊他沈先生。喊他什么的都有。   “得做人工呼吸才成。”有人这样说到。   沈晏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多了一丝柔软,然后有新鲜的空气渡入肺部,一下又一下,他逐渐恢复意识,却又有些贪恋那嘴唇上的一点温柔。   是滚烫的,也是炙热的。   “咳咳咳——”沈晏白猛地睁开双眼,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江中屿蹲在他的身边,脸紧挨着他,大概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见他醒了,才往后挪了挪,空出一些间隙来。   他的手掐着他的脸,轻轻的揉了揉,问道:“醒了?”   沈晏白恍然的点点头:“怎么回事?”   “你不会游泳?”江中屿问道。   “……不会。”沈晏白乖乖巧巧、老老实实的答道。   “不会游泳你瞎往下跳什么?”江中屿拧着眉头说到,“鲁莽行事是会付出代价的。”   沈晏白这才意识到江中屿在质问自己,顿时也一撇嘴,冷了声音:“我这不是看多吉掉进水里了,就想救他嘛!结果跳都跳了,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   “多吉呢?多吉怎么样了?”沈晏白想起正事,立马在江中屿的搀扶下坐起来,四处看着。   不远处多吉正湿着衣服站在原地玩魔方。   平措解释道:“我们教过他一点游泳。”   沈晏白:“……”合着还是他自作多情了呗。   “刚刚他应该是抽筋了,”平措的媳妇感激的看着沈晏白,“沈先生,谢谢您啊。多亏有您。”   那眼神过于诚恳真挚,让沈晏白突然起了一些羞愧的意思——其实他什么忙也没帮上,甚至还拖了后腿。   可除了羞愧,看到站在那里还好端端的多吉,心中又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满足和膨胀。   平措说:“我就知道,沈先生只是看上去冷淡了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沈晏白恍然了一下,迟钝的意识到,好像他被人夸善良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别人对他的大多数评价都是自私自利、居高临下、坐视不管、渔翁得利甚至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善良。   在他的心中,善良应当是像江中屿这样的。   活得肆意潇洒又热情真挚,从不吝于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哪怕自己也身处险境。   他时常会想,难道江中屿心中就真的没有阴暗面吗?   他是完全活在阳光之下,被烈日照耀着的人吗? 第28章 我扫你吧   前往治多县的那个清晨,沈晏白难得起晚了。   他起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都在等他一个。沈晏白道了歉忙去洗漱,江中屿一边吃馒头一边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   沈晏白看他一眼,说:“你怎么不喊我?”   江中屿低笑一声:“我不仅喊你了,还被你打了。”   沈晏白这时才恍惚想起他睡觉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喊了他,但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到对方脸上试图把对方打散。   原来倒霉的是江中屿。   沈晏白“哦”一声,收回视线,刷牙的动作放缓了一些。   “我在治多县可能要耽搁几日,”江中屿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我本来就是搭车的人。”沈晏白含糊不清的说完,把嘴里的泡沫都吐出去。   江中屿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几人出发时已经十点,沈晏白拉开副驾驶的门刚要坐上去,突然被人给抱住了大腿,他吓了一跳,却又不敢有太过过激的反应,因为能这个角度抱住他的只能是多吉。   低下头果然看到对方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了?”沈晏白轻声问他。   多吉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   沈晏白于是蹲下去,直视着多吉的双眼,还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沈晏白骨子里先天缺乏的耐心在多吉这里几乎用到了极致,在对方仍然不发一言的情况下,他还是笑了笑,说:“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多吉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他的手里一直紧握着的那个魔方塞进沈晏白的手里。   沈晏白以为对方又要帮忙转,于是拼凑好了六面之后再递给对方,结果多吉说什么都不肯接了。   江中屿道:“他应该是很喜欢你,所以想把魔方送给你。”   沈晏白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向多吉:“是要送给我吗?”   多吉沉默了一下,然后动作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他点头的那一瞬间,沈晏白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脏好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虽然多吉仍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动作已经代表了全部。   沈晏白没想过自己被世界背弃,却能在这几乎无人踏足的小村庄里,找到一个不因为自己钱财,不因为自己名利,更不因为自己美貌,只是因为喜欢,而喜欢自己的多吉。   自闭症儿童的世界都是单调而又执着的,所以沈晏白笃定,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自己。   这在一瞬间给了他莫大的能量。   “可以抱一下你吗?”沈晏白仍给与对方充分的尊重,询问道。   多吉又点点头。   沈晏白这才紧紧地抱住对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魔方被沈晏白珍而重之的揣进了衣服的里兜里,他现在又有些后悔当时随意扔了那个LV包了,他现在没有浪费的资格。   现在又得面临要去买一个包放魔方的窘境。   或许是马上要分别了,一路上眷眷和小鹿的情绪都不是太高。   车里仍然在唱着老掉牙的抒情歌,车窗被沈晏白放下来很小的一条缝,稀碎的风从外面钻进来,刮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尖锐感。   江中屿开了点热空调,有些闷得慌。沈晏白想补觉,却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距离目的地并不远,估计还能赶到治多县吃个晚饭。   中间沈晏白也提过要替江中屿开车,虽然心里是担心他的手臂,不过沈晏白没有表现出来。   江中屿也是个能扛事儿的爷们儿,说辞一直都是等他不能开了会主动说的。   结果沈晏白等这个主动说等了一整天。   直到下午五点整,一行人成功的驶入治多县的县城,明显现代感一些的房子顿时让眼前的风景一变,可沈晏白却并不觉得豁然开朗,反而那种在路上的感觉更加让人着迷。   江中屿把车开到了县城里的一处旅馆。   沈晏白没下车,坐在副驾驶上假装睡着了。   江中屿下车时把车门关上了,但沈晏白那边的窗户有条缝,所以也能够听清楚外面在说什么,沈晏白还挺期待江中屿和小鹿之间的对话的,结果等了老半天都没等着。   反倒是小鹿提了句沈晏白:“眷眷,要不我帮你把他喊醒,你跟他打个招呼呗。”   眷眷没出声,江中屿先开口了:“他昨晚上睡得不太好,还是让他休息吧。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江大哥,你不懂,遇到明星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小鹿说,“像他们这种大明星,出门时身边都有一堆什么助理保镖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一个啊。”   江中屿笑了笑,有些敷衍的回她“是吗”。   眷眷似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为自己的幸福拼搏一下,说:“我还是想问问。”   “这才对嘛。”小鹿鼓励的看着她。   眷眷走到副驾驶这边敲了敲车窗,沈晏白知道自己没办法装睡着了,只好一脸睡意惺忪的睁开眼,把车窗摇下来,问道:“怎么了?”   眷眷的脸涨得通红,道:“白白,我能不能加一个你的微信啊?那个……我不会打扰你的,你放心,我就是想在你的好友列表里躺尸一下。”   不算过分,还挺有分寸的。沈晏白想到。   所以沈晏白也没拒绝,他的自我形象管理让他不可能去拒绝一个自己的真爱粉。   更何况这个才申请的新微信号,他到底会用多久,也不知道。   沈晏白大方的掏出手机,点开扫一扫,说:“我扫你吧。”   眷眷激动地手机都差点掉了,说:“谢谢白白。”   随着“滴”的一声,沈晏白添加了眷眷的微信,顺便还贴心的说到:“偶尔打扰一下我也完全没有关系。”   眷眷激动得都快流泪了,就差原地蹦跶。   沈晏白给对方添加了备注——可可西里眷眷。   扭过头去,江中屿正在和小鹿聊些什么,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样子。   他刹时把手机揣进了兜里,闭上眼。   江中屿把两个姑娘送到了房间门口,才下来。   拉开车门坐上来,沈晏白没有主动开口,江中屿这一次竟也罕见的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偷偷的说 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看出来这次是互相醋了呢~ 第29章 新朋友   沈晏白把自己的卫衣帽子拉紧,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裹在里面,看上去有些好笑。   风仍然从那个小缝隙里钻进来,沈晏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江中屿又把温度调高了些,然后把窗户缝儿给关上了。   没有了与外界联系的缝隙,车内的各种声响都变得更加清晰明朗。轻缓的音乐声随着车身一起摇晃,江中屿仅仅只是用手指轻点方向盘都能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   他停下来等红绿灯时,沈晏白闷得伸出手去把窗户又摁下来一个缝,比之前的还大。   江中屿问他:“不冷啊?”   “心疼你的油费?”   毕竟车里开了空调,把窗户打开空调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沈晏白没往别的方面想,江中屿却很坦然:“怕你冷。”   沈晏白愣了一下,耳朵尖唰的一下便红了,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江中屿这是在关心他没问题吧?他没想多吧?   沈晏白扭过头去看江中屿,用“植物大战僵尸”般的一颗脑袋的炮筒处对准江中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江中屿就“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江中屿扯了扯自己卫衣上的绳子。   “你这样有点好笑。”江中屿说着摸出一旁的手机,调出照相机,对准了沈晏白。   “……不许拍。”沈晏白忙伸手去抢手机,边抢还边把自己捆进了的帽子给松开,露出不知是羞红还是闷红的一张脸,“我是明星,你不能随便拍照!”   江中屿早已摁下了十来张连拍,虽然一大半都是糊的。   “放心,我不会流传出去。”江中屿把手机藏到身后去。   沈晏白解开安全带扑上前抢他的手机,注意力全在对方那些丑照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红灯居然已经过了。   后车有人按喇叭,连带着一声骂:“干嘛呢!有病吧!后面全堵上了不知道啊!”   江中屿一边躲沈晏白一边去抓方向盘,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空了,只听得“轰”的一声,车熄火了,还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沈晏白因为这一抖,扑到了江中屿的身上,脑袋栽进对方小腹里。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是柔软的,温热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橘子味。   他的手还搂着对方的腰。   过于亲密的姿势让沈晏白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此刻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马坐直身体说一声抱歉。   后车换了条道从他们旁边经过时把车窗拉下来,刚打算开骂,就被江中屿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   “……等着扣分吧你们就。”对方怂怂的加大马力溜了。   江中屿一只手放在沈晏白脑袋上,拨了拨他柔软的头发,说:“还抢啊?”   语气是温柔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沈晏白终于反应过来了,立马坐起来,非常不自然的望向另一边窗外,没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暴露什么。   江中屿低笑一声,把手机扔进他的怀里,说:“你看看,不能接受的就删了。”   江中屿重新踩动油门,车这才缓慢的驶入车流之中,和之前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沈晏白就是觉得变了——车内的氛围变了。   氛围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兴许他觉得变了,江中屿并不觉得。   沈晏白恍恍惚惚的打开手机,十几张照片,除了第一张,后面全都是糊的,沈晏白都删完了,却留了第一张。   第一张也是刘女士绝不会容忍他流传于网络的照片类型。   可手指在删除上停留了很久,沈晏白都没有真正的摁下去。他像植物大战僵尸的样子很好笑,可看到这张照片,又难免会想到这个可可西里难得的大晴天,连车窗外的风都好像有了暧昧的温度。   “这张还行,”沈晏白最终说,“回头你发我一张。”   “我手机没密码,”江中屿道,“你自己传一下就行。”   “怎么传啊?”沈晏白翻了翻他的手机页面,道,“你又没微信。”   “彩信啊。”   这老掉牙的两个字实在让沈晏白觉得有些震惊,他缓了缓才道:“要不我给你申请一个微信吧,更方便。”   “也行。”   江中屿没拒绝,沈晏白就开始一顿操作猛如虎了:“名字怎么取?”   “随你。”   沈晏白摸着下巴思索半晌,才输入了一大串英文字母,新申请的微信号是系统头像,看上去有些单调,沈晏白又从网上搜索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半身的那种,没有脸,但很有氛围感,帮江中屿换上了。   最后加上了自己的微信,把那张照片发了过来。   沈晏白一边操作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他:“要不要帮你把眷眷和小鹿他们的微信也加上啊?”   实际上他想问的只有小鹿。   江中屿认真的开车,打了个转向灯,越野绕进一条窄路之中,说:“没必要,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沈晏白郁闷了两天的心情终于在此刻得到片刻纾解,很快他又有了新的难题——他和江中屿亦是萍水相逢,倘若他离开可可西里,是否他们也不会再有联系了呢?   沈晏白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当初他才是那个把两人相遇当做萍水相逢的人,此刻已经期待还能偶有联系,或者是更近一步的——比如天天联系的关系。   失神的低下头,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头像和微信号,沈晏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神经。   他和江中屿有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吗?   还是换掉吧。   沈晏白没来得及动作,江中屿突然刹车,停下了:“到了。”   车门打开:“我有朋友来接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沈晏白匆忙把帽子戴上,说。   车外果然有一群人,看上去都还挺激动的。江中屿打开车门下去的时候挨个儿拥抱了,只除了最后一个姑娘。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本地姑娘,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笑起来弯得像月牙。   “介绍一下。”   沈晏白也站了出来,一群人都挺诧异的看着他。   “新朋友,”江中屿说,“沈晏白。”   沈晏白做好迎接尖叫的准备了,结果这群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稀松平常的,就像一个普通朋友般热情的招呼他,搞得沈晏白心里还有些怀疑自己——他那么没名气的吗?   作者有话说:   文将于下周一(4.18)入V,入V当天更新三章~   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俺(鞠躬) 第30章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落伍的人只有江中屿一个,其他新认识的朋友第一件事都是要加沈晏白的微信。   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提出的。   沈晏白心里感到有些厌烦——是的,厌烦。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拥有亲密关系的人,他的朋友圈列表里,除了工作关系添加的——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屈指可数。   这些人也不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江中屿的朋友。   沈晏白压了压帽子,近乎冷漠的说:“不好意思,我平时不用微信。”   气氛一瞬间凝住了。   男人说:“城里人可能就是不喜欢跟我们打交道吧。”   沈晏白其实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听过太多对他不友好的话了,所以根本没什么所谓。他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   但江中屿却伸出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说话的,他确实不怎么用微信。”   沈晏白还挺诧异的,因为江中屿这个大好人居然说谎了,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不会撒谎嘛。   “我新申请了一个,”江中屿说,“加我的也成。”   “哟,老江不错啊,居然开始用微信了?”   “来来来,我扫一个,老江你把二维码打开。”   “怎么开?”   “手机给我我来帮你。”   一群人开始打圆场,气氛又变得热络起来,沈晏白不自觉的就被隔在人群之外,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一堆人里面那个唯一的女生可能觉得有点什么吧,悄无声息的接近他,笑着解释道:“沈先生,你别太在意,老薛那个人就这性格,直来直去的,跟他认识久了你就会喜欢他了。”   “哦。”沈晏白摸摸鼻子,没给太多的回应。   “你这头像也太花里胡哨了吧。”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这得是个明星吧?”   “我看看。”江中屿凑上去看了一眼。   沈晏白心虚的撇开头,假装看今晚的月亮。   江中屿带着笑意看了沈晏白一眼,没说话。   “我靠,老江你咋想的?”那个叫老薛的男人说到,“你这个微信名太有个性了啊。”   “我看看我看看。”   有人念出来:“wo-shi-我是智障?噗——你咋想的?”   沈晏白更加心虚的摸着鼻子往江中屿那边看了一眼。   江中屿望着他,嘴角微微半勾起来,用唇形说到:“——幼稚。”   柔和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连脸上的刀疤那一瞬间都显得温柔了起来。   沈晏白红了耳垂,朝江中屿翻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白眼,也用唇形回应他:“事实。”   等到一群人好不容易把手机微信都扫好了,那女生才说道:“都这么半天了还在外面杵着干什么,先进去吧。”   “仓拉说得对,”叫薛一的男人醒过神来,道,“我们先进去。”   沈晏白走在最后面,听到那女生的名字时,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江中屿那段姻缘的庐山真面目。   这就是仓拉啊。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和大多数的本地姑娘比起来,她要白很多,穿着一件夹棉的牛仔外套,下半身是一条黑色长裙,马丁靴,浑身上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没有差错。她扎了个辫子,往左边偏着,显得干净利落,说话时也给人一种这姑娘一点也不娇柔做作的氛围。   好像确实还行。   沈晏白的脚步放得更缓,最后几乎与前面热闹的一大堆人落了很大一块空白的距离。   他垂下头琢磨着仓拉和江中屿到底因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连江中屿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旁边的都不晓得。   “想什么呢。”   额头被人敲了一下,然后捂住往后一摁,沈晏白下意识的挺直背脊,在原地站住了。   江中屿滚烫的掌心还覆在他的额头上。   沈晏白怔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对方的动作。   江中屿自然地收回手,道:“没看到前面有扇玻璃?”   沈晏白这时才发现。   如果不是江中屿,他可能就撞上去了,真是要出个大丑。   沈晏白揉揉自己的额头,问他:“你怎么出来了,不跟你朋友一起?”   “这不是怕某些人找不到路吗。”江中屿说,“距离越拉越远,对他们的不喜欢表现得未免有些太明显了。”   沈晏白本不想解释,可看着江中屿带笑的双眼,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我就这样的人。”   “我知道。”江中屿很宽容的点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沈晏白恍惚间在想,所谓的一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小旅馆的荒唐一夜开始吗?那时候他确实还要比现在更加不近人情一些。   沈晏白扫他一眼,正要解释,仓拉站在玻璃门里面敲了敲,唇形说到:“赶紧进来啊,开房间。”   旅馆是薛一家开的,据说他们每次到县上都住他们家,也不用给钱什么的,薛一的父母全都挺大方。   大厅的大餐桌上甚至已经摆好了美味佳肴。   沈晏白看到这场面头都大了,面露难色。一群人已经围坐在桌子上,那架势让沈晏白甚至不想迈脚步过去。   让他和圈子里的人喝点小酒应酬应酬,说两句场面话还行,但眼下明显是一个一大堆人说知心话的地方,他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过来坐啊。”有人招呼他和江中屿,“愣着干什么,那个叫做什么,小沈,是吧?你也过来坐,甭客气,都是自家人。”   沈晏白冷漠的想谁跟你是自家人,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都从没觉得是自己的自家人。   沈晏白开了口:“我……”   “房间开好了吧?”江中屿说,“他这两天有点发烧,早就想休息了,让他先上去休息吧。”   沈晏白的话在嘴边刹住了脚,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开好了。”仓拉站起来,笑眯眯的说道,“那你们先吃着,我带沈先生上去。”   江中屿看了一眼沈晏白。   沈晏白轻飘飘的“嗯”了一声:“谢谢。”   他转过身往楼上走的时候,听到背后的场子已经热起来了,一群人全在起哄江中屿,估计江中屿也有些招架不住。 第31章 祝你幸福   仓拉与沈晏白并肩走着,拿着一大串钥匙研究哪串开哪个门:“薛一家旅馆什么都好,就是这热水有时候不太灵敏,你如果要洗澡的话,可能需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嗯。”   沈晏白淡淡的回答她。   “你和老江认识挺长时间了吧?”   “嗯。”   仓拉脚步放缓,笑道:“老江这人很多年不交朋友了。”   “哦。”沈晏白想了想,觉得“嗯”好像有点不太适合回答对方这句话。   仓拉却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还是会除了‘嗯’之外的回答嘛。”   沈晏白莫名有些尴尬,但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嗯”了一声。   “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仓拉说,“下面那群大老粗平时不追剧不看电影的,所以不知道你是谁。最开始我就在想,这人跟明星长得怎么那么像,听到你说你的名字,我才意识到你还真是他。”   因为仓拉的这番话,沈晏白决定不再对对方那么冷漠,至少对方说得出自己是谁,证明他的名气还没有下降到一百八十线。   “我过来旅行的,”沈晏白说,“在路上偶然遇见他。”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仓拉道,“我知道你们的行程什么的都需要保密,我以前也追过星呢,只是现在没时间追星什么的了。”   沈晏白“哦”了一声,又当了话题终结者。   仓拉也不觉得尴尬,到了地方后用钥匙开了门,房间打开,里面有一股清淡的檀香味道。   是个单人间,沈晏白意识到今晚要自己一个人住了。   仓拉说:“薛一家啥都缺,就是不缺房间,房间管够,而且这里背街,晚上安静得很,你应该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谢谢。”   沈晏白走进去,扫了一圈这个房子。房间空旷宽敞,一个人住活动空间已经很宽裕,条件比他这段时间住的那些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他应该觉得愉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开心不起来。   “这里是遥控器,”仓拉把柜子上的遥控器递给他,“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一下电视。待会儿我给你拿点饭上来。”   “你不用管我,”沈晏白说,“我也不饿。”   仓拉笑道:“屿哥的朋友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啦。我和他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放心,靠谱的很。”   亲昵的称呼让沈晏白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自然而然的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嗯,特别熟。”仓拉说,“小时候我父亲和他父亲工作在一起,家里没人顾着,所以我妈和他妈就经常待在一起,同时照看我们俩小孩,我跟他小时候还睡同一个被窝呢。”   沈晏白心道嚯,江中屿还挺开放。   “后来出了点事儿,我们家就从村子里搬出来了,住到县城来。不过我还是经常去找他玩什么的。”仓拉笑笑,“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沈晏白本来还想多打探点江中屿的事儿,结果仓拉也是个嘴严的,适可而止,不再说下去了。   沈晏白只好同她道了别。   屋子不临街,果然静悄悄的,格外安静。   屋子里的热水果然等了很久才等到,沈晏白折腾着洗完,楼下的动静几乎已经没了,他坐在窗边抽烟,看到楼底下的小院子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槐树上拴了一个秋千,此刻仓拉正坐在秋千上面。   没过会儿,江中屿就来了。   仓拉从秋千上跳下来,喊住江中屿。   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刚才那群起哄的人已经回屋,江中屿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腕上,看向仓拉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怎么了?”   “就是想问你,”仓拉说,“你知不知道我快结婚了。”   “知道。”江中屿答得很干脆。   “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仓拉往江中屿的方向走近几步,两人紧挨着靠在屋檐下,外面的月色很亮。   江中屿想起好像快中秋了,于是抬起头去看月亮,还没圆起来,弯弯的一轮而已。   他瞄到二楼的窗台上有一片衬衫衣角,单薄的肩膀紧紧挨着墙侧。   江中屿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祝你幸福。”   仓拉有些急了:“我还喜欢你。”   江中屿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仓拉,你的未来丈夫我见过,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该这样。”   仓拉拽住他的衣角,失望的说到:“屿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沈晏白发现自己没烟可抽了,在他抽完第一根还准备磕出第二根的时候。   其实这包烟的寿命已经够长久了,以前他一天好几根的抽,一包烟至多三四天就没了,可这包烟却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最近很少抽烟。   江中屿和仓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耳边似乎还能隐约的听到仓拉说的那句“我还喜欢你”,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沈晏白从窗台上跳下来,重重的合上窗户。   他坐在床角发了会儿呆,手指无意义的翻动着相册里这段时间拍的照片。   有一部分,是江中屿给他拍的照片,随意得好像没有丝毫感情,真的只是帮陌生人拍了几张照片。   沈晏白又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想不知道江中屿会住在哪个房间。   不过他直到睡着,都没能等来答案。   第二天他倒是醒得很早,洗漱完出门时天都还没大亮,仓拉在槐树下同薛一说笑,见到沈晏白出来,她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醒啦,屋子里有早饭,可以去吃。”   沈晏白走进去,发现江中屿已经坐在里面了。   沈晏白隔了江中屿一个空位坐下,把碗放在掌心。   “睡得怎么样?”江中屿笑着看他,屁股一挪动,就挨在了他身边坐下,手还很自然的抬起来揉了揉他精致打理过的头发。   “还行。”沈晏白啃了个馒头说到。   “那就行,”江中屿说,“我今天要去做的事儿还挺多,要不让仓拉带着你在县城里转转?她对这片儿比我熟悉得多。”   沈晏白心道这两人莫非已经和好,连指使对方陪客这种事都这么随意的吗?   沈晏白刚想问,仓拉就从外面走进来:“好呀,没问题呀,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带沈先生去逛逛。”   江中屿笑道:“你比他大,叫他小沈不就得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仓拉捂着嘴直笑:“这不是怕沈先生介意吗!”   江中屿看沈晏白一眼,问他:“你介意吗?”   沈晏白说:“有点。”   仓拉冲江中屿做了个鬼脸,还耸了耸肩,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模样。   江中屿无奈的笑了笑,这一切都被沈晏白纳入眼底。 第32章 还挺甜   平心而论,仓拉是个热情善良又不拘小节的姑娘,她完全把沈晏白当作一个过来旅行的客人对待,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沈晏白的心中,两人应该算是情敌的关系——是的,情敌,不管他对江中屿的喜欢到底是因为什么,那都是喜欢。   “从这个地方看过去,能望见雪山。”仓拉介绍道,“算是个观景台吧。”   沈晏白顺着仓拉指着的地方望去,果然连绵不绝的雪山映入眼帘,一看就觉得冷,沈晏白不由得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你好像很怕冷,”仓拉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男人那么怕冷的。”   “有点。”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沈晏白就怕冷,他并不是没有在零下的地方待过,甚至还生活过,可每次冬天一来,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按下了暂停键,做什么事反应都会慢半拍,像一只冬眠的动物。   县城并不大,拢共就那么两三条街,两人逛了不到俩小时就差不多了,仓拉寻了个地方吃午饭。   路上也没什么车,看上去有些冷静。   过街时仓拉刻意慢下步伐等沈晏白与他并肩,结果刚停下来往后看,她的身后就有一个男人猛地撞上了她,连句道歉也没说的停在那里。   仓拉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回头望去,脸色刹时大变。   两人应该是认识,那男人冲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了声“好久不见”。   仓拉下意识的往后退,撞到沈晏白的肩膀上,沈晏白也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仓拉脸色苍白的拉住沈晏白的袖子,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的动作僵硬,甚至看也不敢看那个男人一眼,但两人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沈晏白清楚地听到那个男人说道:“你这小妞,咋还装不认识我呢?”   仓拉头都没回。   沈晏白有些好奇,但修养让他没有恬不知耻的去打探仓拉的隐私,尽管接下来仓拉的表现都有些魂不守舍,沈晏白也一直都没有问。   吃完午饭,仓拉没什么想再逛街的心思,沈晏白也想回去休息,所以两人直接就打道回府了。   下午四点左右,沈晏白坐在房间的窗台上看到不远处江中屿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篮子,上面放了几个已经空了的碗,沈晏白注意到还有一小叠的纸钱。   这是去扫墓了?   把手机揣回兜里,沈晏白从窗台上跳下来,飞快的往楼下奔去。   出楼道口的时候他停下动作,缓了缓,把呼吸平静了一下。   江中屿提着篮子走进来:“回来了?”   “嗯。”沈晏白故作平淡的答道,“你也回了?”   “仓拉呢?”江中屿问她。   沈晏白动作微顿,扫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知道,应该在上面吧。”   “成。”江中屿也没多说,搁了篮子便往楼上走,一看就是奔着仓拉去的。   沈晏白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迫不及待跑下来的样子有点愚蠢,因为他想见的人不一定会想见他。   别人嘴里念的和心里想的其实都是另外一个人。   也正常,江中屿是个直男,真不知道他自己在期待点什么。   没过两分钟,江中屿又下来了。   见沈晏白仍在客厅坐着,江中屿顺嘴似的问道:“晚上他们要羹火晚会,你要参加吗?”   沈晏白犹豫了一瞬。   “总要感受一下当地的特色嘛!”江中屿劝道,“不然你来这玩什么?是换了个地方躺着吗?”   沈晏白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于是点了点头:“好。”   高原的秋天,天黑得格外的早,不到七点,不照灯就几乎看不清楚路了。薛一和另一个有点胖胖的本地人把篝火升起来后,外面的气温顿时升了一些,沈晏白缩着脖子默默地坐到了火旁边去,这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一些。   其他人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儿,独独沈晏白一人在火旁边忙碌着。   薛一很看不惯他这样子,明里暗里的挤兑他,跟仓拉大声的说话:“他是交了钱的吗?什么都不做。”   沈晏白只当做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串烧烤,手要弄脏还有腥味,生火,他根本不会,收拾桌子椅子,懒得动弹……细数下来,沈晏白就没找到一件适合他去做的事情,干脆坐在那里烤火。   仓拉替沈晏白说话道:“人家是客人。”   “客人就可以啥都不做了?”薛一特别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沈晏白认真的把手举起来放到火前面。   薛一又说:“这是真聋还是假……”他话没说完,江中屿一巴掌了拍在他脑门儿上。   “少说两句。”江中屿说,“沈晏白,过来。”   “干嘛。”沈晏白扭头看他。   “帮我切菜。”   沈晏白想了想,切菜好像还好。于是站起来往江中屿的方向走去。   江中屿的串儿串得特别好,看上去就跟外面买的差不多。沈晏白看得瞠目结舌:“你还会烤串儿啊。”   “会一点。”江中屿把菜刀递给他,“会做饭的人应该也都会一点烤串。”   沈晏白两只手握着柄手,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江中屿顿时又有点担心:“算了,你还是帮我撒料吧。”   “怎么撒?”   “这是芝麻,这是盐,”江中屿道,“我说撒的时候,你就举起来撒一些就成。”   沈晏白干脆的点头:“好,这活适合我。”   江中屿望着他笑了笑,“哎”了一声道:“你还真会偷懒。”   “我这不是过来干活了吗。”   “是。”江中屿点头赞许道,“你真棒。”   跟哄小孩儿似的,沈晏白莫名觉得耳垂有点烧得慌。   江中屿刷好料,就把肉和菜举到沈晏白的面前,由沈晏白撒上白白的盐或者白白的芝麻,两人配合得倒也算默契,沈晏白头一回觉得原来自己在厨艺上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天赋。   很快江中屿就搞了满满的一大盘子,几乎所有的菜上都有了沈晏白的战利品——盐和芝麻。   一直举手抖着,沈晏白的手也有点酸,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甩了两下才舒服点。   “差不多够吃了。”江中屿说着把东西用保鲜膜盖好,一切都大功告成,长长的松了口气。   “那我也完事儿了?”   “嗯,完事儿了。”江中屿看到沈晏白此刻的造型,不由得弯弯嘴角轻笑一声。   沈晏白拧起眉头:“笑什么?”   江中屿伸出手,粗粝的拇指从他的脸侧划过去,指腹的温热在脸颊留下一道轻轻的温度。   江中屿抹了一指尖的芝麻,收回手放到自己的嘴唇前,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尝道:“还挺甜。” 第33章 你和我想的一样吗   烧烤的味道好得有些出乎沈晏白的预料。   尤其是经了江中屿手的,几乎一烤好就被大家一扫而光,有好几次沈晏白连肉沫子都没见到串儿就没了。   他平时吃得少,这次却因为这种抢食吃的情况而往肚子里塞进去了不少东西,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胃有些顶得难受了。   但五花肉烤好的时候,沈晏白还是没忍住咽了口唾沫,正当他纠结要不要再来一串时,肉已经没了。   顿时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也罢,就算减肥了。   沈晏白用筷子搅着盘子里的花椰菜,刚动了没两下,三串大五花肉扔进了他的盘子里,沈晏白动作一顿,怔然的仰起头看向江中屿。   “屿哥你咋还私藏啊!”有人顿时酸道,“还有没有别的了?赶紧交出来,不够吃呢!”   “我说买那么多五花肉咋就烤出这么几串来,合着厨子自个儿还藏了!”   江中屿一个眼刀飞过去:“闭嘴吃。”   他揉了揉沈晏白的后脑门儿,说:“别太介意,他们说话就这德行,你吃就是了。”   一群人叽叽咕咕的又说了几句什么,沈晏白没听到。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脑袋后头的那只手上,连什么时候把五花肉塞进嘴里的都不晓得。   因为烤热了,江中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风吹过去的时候衬衫勾勒出他肌肉的形状,不算夸张,是很精瘦的那种类型,绝不是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虚肉,而是货真价实的力气和野性。   江中屿凑近了,压低声线问他:“饱了没?”   说话时的热气就打在他的耳垂旁,很难让人觉得不是故意在勾引他。   沈晏白几乎觉得自己脑子里压抑着的那些东西要一股脑全跑出来了。   “江中屿……”沈晏白开口喊他的名字。   “玩游戏吧!”这时有人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吃得也差不多了,玩游戏呗。老江,你也过来。”   “就来。”江中屿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认真的看向沈晏白,“怎么了?”   纵然有万千言语埋在心底,此刻沈晏白也有些语塞了,他收回眼神,平静的摇摇头:“没什么。你去玩吧。”   “一起啊。”江中屿把他拽起来,也往人群中推去。   玩的是传纸游戏。这游戏尺度不算大,但坐在江中屿身边,沈晏白还是有些紧张,他甚至想换个位置——可又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   沈晏白还在挣扎的时候,游戏已经开始了。   最开始的纸条还挺大的,传到江中屿和沈晏白这个位置,实在没什么看头,顺顺利利就过去了,可当纸条传完了一轮之后,小小的一张纸粘在仓拉的嘴皮上,如果要传过去,就必定会亲到嘴唇了。   大家都开始激动起来,起着哄。   “传!传!传!”他们这样喊着。   沈晏白面无表情的拨弄着自己手腕上那根腕带,冰冷的,贴肤的,让他想起在路上的无数个夜晚。   仓拉很大方的说到:“来呀。”   “不合适。”江中屿笑笑,站起来,“我受惩罚吧。真心话。”   “嘁~老江你真没意思!”薛一说,“你啥时候能像个爷们儿一点啊?”   沈晏白心道江中屿已经够爷们的了。   江中屿笑笑,也没否认什么。   “真心话,”薛一抱着起哄的态度,把酒瓶子往江中屿的方向一扔,开口道,“那我就问个刺激点的。”   仓拉却说到:“老薛,你别瞎问啊。”   薛一撇撇嘴,似乎有些被难住了似的,最后非常隐晦的问道:“老江,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很隐晦,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清楚薛一所问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沈晏白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毕竟仓拉和江中屿关系特殊,他这么一问,明显就是想凑合仓拉和江中屿,可仓拉不是要结婚了吗?这俩死灰复燃之后,难不成还想一起私奔啊?沈晏白心中满是不爽。   但不可否认,沈晏白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他说出“有”这个字。   漫长的等待之后,江中屿经过慎重的斟酌,回答道:“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是啊,这算什么?沈晏白也有些不满意江中屿的答案,薛一先帮他问出了口:“喜欢和不喜欢,难道你都不清楚?”   江中屿坐下来,黑色衬衫的衣角扫过沈晏白的侧脸,痒痒的,让他鼻子一动,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江中屿看了他一眼,抬了抬屁股,把身后椅子上挂着的牛仔外套拿下来,扔给了沈晏白:“披上。”   “快回答,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有人继续起哄道。   “应该就是没有吧。”仓拉表情失落,却还是笑着帮江中屿打圆场。   “不行,必须回答!”薛一说,“不回答咱今天就不继续了!”   沈晏白把江中屿的外套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狐狸眼来。   江中屿顿了半晌,才说道:“因为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又算是哪种喜欢,或者说能不能喜欢,所以……”江中屿最后盖棺定论,“不知道。”   沈晏白微微抬着下巴,看到江中屿的侧脸,坚毅,冷漠,但微薄的嘴唇又中和了一丝锐气,显得十分温柔。   这一瞬间,沈晏白突然多了一种直觉——那直觉告诉他,兴许,这番话,并不是对仓拉所说。   那又是对谁所说呢?   “江中屿……”沈晏白轻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在人潮汹涌之中。   他叫得极轻,连自己都有些听不到。   可江中屿回过头来了,他的脸被身后熊熊燃烧的烈火烘得通红,一双黑黝黝的瞳孔里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他也很轻的回应他:“嗯?”   “你和我想的一样吗?”沈晏白这样说到。   “哎算啦!”薛一的声音突然大起来,他们好像被人突然从狭窄的天地拉回了这个吵嚷的世界,耳边的一切又变得清晰,“喝一瓶酒算你过关,我们继续游戏。”   江中屿也没犹豫,直接把手上的那瓶啤酒吹了,脸色酝酿着醉意,微微红着回过头来又问沈晏白:“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沈晏白摇了摇头,说,“算了。”   兴许只是他想多了。   江中屿可是个直男。 第34章 亲上了   看似热闹,可总有人心底酝酿着那么一些小九九,惯于观察细节的沈晏白也注意到仓拉的情绪变得不好起来,连玩游戏都显得心不在焉。   至于江中屿,反而平淡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晏白想他的标签里真应该在加上一个“大直男”。   传纸游戏的那张纸已经玩得很小了,被江中屿咬在嘴里,转过头来朝着沈晏白时,他才想起来要接过来的人是自己。   沈晏白顿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木。   “来。”江中屿倒是很自然的朝沈晏白挥了挥手。   这种程度,得万分小心,才不会碰到嘴唇。   说真的,沈晏白有些怂,他不敢上。   江中屿的齿间咬着那张纸,露出来的一小点几乎粘在他的嘴皮上,江中屿带着点笑,拇指伸出来勾了勾,沈晏白觉得自己的魂都快被勾走了。   他看向一旁的那瓶酒。   “哎哟,这么小,我看你们还是认输吧。”薛一说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江中屿没动,仍然咬着那张纸等着他。   这种时候可不能怂。   能占一占便宜也不错。   虽说沈晏白心中这样鼓励着自己,可当他往前凑去时,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跟打鼓似的,在这嘈杂热闹的篝火会现场,自己都能听到、感受到。   咚咚咚——它这样鲜明的昭示着此刻沈晏白心里有多紧张。   挨得近了,就闻到橘子的味道,一股清甜。   沈晏白的鼻尖碰到对方鼻尖的瞬间,江中屿身体微微僵了一瞬,不自在的垂下眼。   暧昧的鼻息交缠着,周围的一切起哄在此刻都荡然无存,沈晏白的注意力完全在眼前这个人,和他齿间咬着的那片小小的纸上。   江中屿扶住沈晏白的后脑勺,沈晏白则微微偏过头,牙齿轻轻咬住对方嘴里的那张纸,就差那么微妙的一毫米距离,他们就要碰到一起。   看得不仔细,从其他角度也会觉得他们已经在接吻。   以一种爱人的姿态。   沈晏白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不会跳动了,他屏住呼吸,垂着眼认真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张纸片。   “哎唷,好像真有戏。”有人说道,“看来老林要真心话大冒险了。”   沈晏白脑子里想着那所谓的老林是谁的瞬间,突然觉得压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松了力气。   江中屿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要松了,你接过去。”   一群人围了个堆堆凑在旁边紧张的盯着他们二人的动作。   “嗯。”沈晏白回应他。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江中屿,这么一看,才发现江中屿的皮肤好到过分,并非是他想象中很粗糙的那种肤质,除了黑了点,简直可以当做护肤典范。   沈晏白有片刻的出神,傻傻的盯着江中屿。   以至于江中屿松嘴的那一瞬间,他忘了用力咬住那张纸片,纸片从唇齿之间掉出去。   江中屿立马又凑回去接,慌张之下,那一毫米的距离荡然无存,江中屿准确无误的吻在了沈晏白的嘴唇上,两人的呼吸热度交缠在一起,贴近嘴唇的地方燃烧得好像要化了。   沈晏白的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不知是因为这个过于温暖的夜晚,还是因为江中屿过于柔软的嘴唇。   淡淡的橘子味像是从舌尖尝到了,弥散到了肌肤的每一寸。   “亲上了!”有人起哄道,“今晚第一对,啥滋味啊?”   啥滋味?   沈晏白想说,他的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了。   明明不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怎么就感觉这心跳的滋味那么的……陌生呢?   是因为跳得太快吗?就连荷尔蒙的扩散速度也无法赶上心跳吗?   沈晏白傻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时间或许过了很久,但更可能的情况是,应该只过了短暂的几秒钟时间。江中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他侧着脸,没看沈晏白,沈晏白却死死地盯着他。   有人问道:“老江,跟男的接吻啥感觉?”   “我听他们说娱乐圈里爱搞这个的人很多,小沈就是娱乐圈的人吧,你们那儿真是这么不正常?”   江中屿抬起眼皮子瞄了那人一眼,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的砸到他的身上,声音却很冷静:“想知道什么感觉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人起哄着一把勾住身边的男人:“来来来,老于让我试试……哈哈哈……”   “滚犊子,老子是要找媳妇儿结婚的人。”   ……   沈晏白觉得很难受,倒不是因为这几个人在那说什么正常不正常,他已经过了会介意别人话的阶段。   他难受的是,那一瞬间他明明也听到了江中屿心脏跳动的声音,和自己的完全契合。   可现在对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无声的退开了。   江中屿是什么意思?真的只当刚刚是个游戏的意外吗?   心里憋屈得实在难受,沈晏白觉得自己来参加篝火晚会确实是一个错误,也没了心思再继续下去,干脆用脚尖踹了踹江中屿的后腰,说:“我不玩了。”   “那你先上去。”江中屿也没劝他,“把空调打开,今天晚上要降温。”   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的细心体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反而他的过于介意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嗯。”沈晏白起身就走。   他听到仓拉在身后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有点累,先回去休息。继续吧。”   沈晏白进了屋,一扇门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他蹲在门边难受了会儿,心里仔细的想着江中屿说的“继续”二字。   他不是例外,江中屿确实只把这当做游戏,刚才那样的意外,他还会和其他人发生。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一样。其他人都认为这只是一场游戏。   沈晏白把拉链一下子拉到头,下巴藏进帽子里,沉默着往楼上走去。   “还玩这个吗?”仓拉问道,“要不换个游戏吧。”   “换个吧。”江中屿点点头,把掌心握着的那张纸条塞进了兜里。   牙齿咬过的齿痕还留着,可那张纸不算短,露在牙齿外面的很短,藏在牙齿里面的很长。 第35章 别辜负他   第二天沈晏白很早就醒了,但他没下楼,而是一直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刷微博。   时隔多日再点开这个铺天盖地全是他黑料的软件,难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热搜上的议论对象已经又换了另一个人,他好像被遗忘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其实刘女士他们早已预料到那样声势浩大的反对与否认不会存在太长的时间,因为娱乐圈里的事情本就日新月异,一个看似人们讨论得浩浩荡荡的话题,热度要不了太长的时间就会消退,又会有新的喜欢的、或者讨厌的人出现在他们的嘴里。   他们最应该感谢的是这群人,可最讨厌的也是这群人。   沈晏白的微博还停留几个月之前,他发了一条广告,如今下面的评论早已累积成山。有询问他近况的,也有仍然追着他咬不放的。   十点整时,门被敲响了。   江中屿的声音响起来:“小沈,不吃饭?”   沈晏白这时才烦躁的用枕头捂住耳朵,没应声。   外面的人又敲了好几下,沈晏白始终没有回答,直到他的手机“嘀”的响了一声,江中屿竟然给他发了条微信过来。   这倒是让沈晏白觉得有些意外。   江中屿:醒了吗?   江中屿:还在睡觉?   沈晏白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流着眼泪回复对方。   沈晏白:醒了。   江中屿:醒了就下来吃饭。   沈晏白:不想吃。   江中屿: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厨房给你温着粥。   沈晏白没再回他。   过了会儿,门外有了动静,江中屿应该是下楼了。沈晏白起床洗漱完,又坐在窗台上发了会儿呆。   他脑子里想了挺多有的没的。   江中屿一切如常,看上去好似真的对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反应,真的只当那是个意外。   可他沈晏白不是,他很介意,甚至可以说他非常的介意。所以看到江中屿这样的表现,沈晏白有一股邪火憋在心中无处可发。   仓拉站在楼底下给花园里的花浇水,过了没一会儿江中屿也出去了。   该说不说,俩人从外形上看来,真的挺配的。   身高体型外貌,全部都非常的合适。   尤其是仓拉蹲在那里拿着浇花器,仰头看着江中屿的时候,脸上的酒窝里像是盛了蜜,满眼装的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江中屿背对着沈晏白,沈晏白看不到他的神色。   沈晏白把烟点上的时候,仓拉看到了他,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早上好啊。”   积极、阳光,带着一股子年轻人才会有的朝气。   江中屿也回头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的瞬间,沈晏白飞快的挪开了视线,淡淡的朝着仓拉颔首,嘴里吐出一口烟圈,在烟雾缭绕之中,沈晏白看到江中屿一只手插着裤兜,用有些强硬的语气说道:“下来吃饭。”   沈晏白没理他,从窗台上跳下去,把窗户关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沈晏白一直到下午三点才下楼,因为胃饿得实在有些难受——甚至有点疼了。   翻遍了房间也没翻到点可以吃的东西,只能下楼去面对一下现实了。   幸运的是,江中屿不在。院坝的角落里只有仓拉在拆快递。   “你下来了?”仓拉问他,“要吃点什么吗?厨房里还给你温了点粥。”   沈晏白一顿,问她:“谁温的?”   “我想你一直都没吃东西,所以干脆就一直温着了,”仓拉笑笑,“怎么了?”   仓拉可真是个好姑娘,但沈晏白心中难免失落。   他想问江中屿去哪儿了,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最后还是仓拉看出他的想法,主动说道:“屿哥去城郊办点事,估计快回来了。”   “哦,”沈晏白淡淡点头,“我没问他。”   仓拉笑笑,没说话。   沈晏白把厨房温的那碗粥喝完了,难受的胃才缓解些许。他也没吃太多,填了填肚子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仓拉已经拆了好几个快递,见他出来,便道:“沈先生,介意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快递站还有一个挺大的快递,我自己恐怕拉不动,”仓拉说,“是我买的结婚用的家具,一个电冰箱。”   沈晏白没想到她主动提及结婚的事情,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走吧。”   最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很沉默。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仓拉才主动开口说道:“想想觉得挺遗憾,我一直以为我最后会嫁给屿哥。”   沈晏白笑了笑,没应声。   “我和他特别早就认识了,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很久以前还救过我。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以后我长大了,要嫁给他,他也没否认什么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有机会。”仓拉说,“后来他出了点事,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他,我一直等着他,不管等他多久都成。”   沈晏白侧头看向她。   仓拉苦笑一声,说:“只可惜我父母不同意,我都三十啦,在我们这里已经算是非常大龄的老姑娘了。前两年我联系不上他的时候,父母就给我张罗着相亲什么的,我也确实认识了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   说到这里,仓拉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谁都知道,连他都知道,我不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他。”   “可屿哥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仓拉侧头看向沈晏白,说,“沈先生,你们从外面来的人不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连我这种老姑娘都要被人给议论死了,倘若是其他的……”   仓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沈晏白突然一下就明白了,仓拉应该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也不奇怪,女孩的心思本就比男人要细腻很多,更何况他表现得一点也不隐晦。   “你这是在我劝我什么吗?”沈晏白轻笑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复她,“比如离他远点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仓拉郑重其事的说到,“我只是想说,屿哥是个好人,无论你们后面会怎样,都别辜负他。”   沈晏白微微的愣住了,然后嗤笑一声,心道眼下被辜负的人到底是谁啊。 第36章 勒索   快递站除了仓拉的那个大件儿的快递,还有一个江中屿的快递。是个卷轴。   挺小的,仓拉递给沈晏白,他顺手就把卷轴放进了包里。   快递站的快递员借给两人一个小推车,即便如此,把东西搬到小推车上也还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沈晏白记得这种快递一般都是要送货上门的,这里却并不如此。   “小地方嘛。”仓拉说,“多跑两步就得多给钱,没必要浪费钱嘛。”   沈晏白费劲儿的把东西搬上了小推车,松了口气。暂且不论待会儿怎么下货,至少这段路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了。   出了快递站,仓拉便拉着沈晏白找了条小路。   这个快递站本就不在县中心,甚至有些偏,小路走着就给人一种恐惧感。仓拉没什么感觉,沈晏白甚至觉得是自己多虑,便把心思都收回了肚子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婚期将近,说实话,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回去结这个婚,”仓拉说,“我也跟他说过很多次,让他不要等我,如果有其他喜欢的姑娘不必在意我的存在,直接结婚,可他一直都等着我。”   “倒是痴情。”沈晏白说。   仓拉笑笑:“我也是啊。”   沈晏白没出声,推着小推车过了一个小坎儿,实在有些累着了,提议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仓拉便坐在一旁的路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晏白把烟从烟盒里嗑出来时,视线注意到不远处帽檐压得很低的一个男人,大概一米六几不到一米七,弓着背,也在抽烟,还时不时的往他们这个方向瞄。   沈晏白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问仓拉:“介意吗?”   仓拉摇摇头。   她似乎也注意到那个男人了,甚至脸色微微一变,沈晏白的火都没来得及点燃,她便起身道:“我们赶紧回去吧。”   沈晏白咬着烟屁股继续推小推车,边推边问她:“你认识?”   仓拉“嗯”了一声。   两人走了大概七八步路,沈晏白明显的察觉到仓拉的状态不太对劲,她太紧张了,紧张得中间冰箱差点横着倒摔下去。沈晏白问她:“还好吗?”   仓拉一下子停下脚步来,从兜里掏出手机发了个什么出去。   沈晏白的视线往她身后看——就这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男人突然拿着东西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近了之后沈晏白才看到那是一把刀,泛着幽幽的冷光。   “快跑。”仓拉这样说道。   沈晏白下意识的反应是抬手去挡,这个时候泰拳在匕首的钳制下压根就没有使出来的空间。那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的刺向他的手臂——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穿得很厚,可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了他的厚卫衣,在他的胳膊上拉出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吃痛感让沈晏白瞬间只留下一个想法——“保命”。   沈晏白又想起他躺在床上,沉默的看着手腕上的鲜血无声的朝外涌动时的感受,说实话,那一瞬间他是后悔的,人天生就会对死亡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他同样不例外。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活着不容易,死也很不容易。   当情绪上头时,谁都会觉得死了比活着好,可当清醒过来,又会意识到,还是活着更好,至少能感受这世间万物,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沈晏白被矮个子的男人一拳揍倒在地上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见过对方。   那个在大街上把仓拉撞了一下的男人。   难怪那一日仓拉的神情如此惊慌。   “你是那个沈晏白。”矮个子男人眼神里流出十足的贪婪来,“原来是大明星啊,失敬失敬。”矮个子男人往前迈了一步,发出恶心的笑声。   仓拉死死地拉住对方的胳膊,咬住对方的手臂,几乎声嘶力竭的喊出来:“快跑!”   “贱人!”男人扭过头去狠狠给了仓拉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坐牢!”他把手狠狠地甩开,仓拉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举着手里的刀朝沈晏白的方向走来。   沈晏白再次醒过来,四周漆黑一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矮个子男人喷出来的类似于防狼喷雾一样的东西,现在想来应该是迷药,不然他不可能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被绑来了这里。   他的双手被捆了结,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伤口不知道是好了还是没好,总之挺疼的,除此之外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他很冷。   这个地方阴暗又潮湿,从骨子里发出一股寒气,头也昏昏沉沉的,沈晏白只能勉强保持清醒。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仓拉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   他有些迷茫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前方,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东西,直到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有一丝光亮泄进来,沈晏白飞快的望过去。   矮个子男人打着手电筒走进来:“交五百万,我就放你离开。”   “你们明星不是都赚很多么,五百万应该很容易拿出来吧。”   沈晏白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开始决定来可可西里时,沈晏白最担心的就不是什么野生动物什么无人区,而是他身上这蕴藏的“商机”。   但凡有一个心思不正的,他就很容易被绑票。   例如当下。   说句不好听的,这男人本是冲着仓拉来的,换做是别的人,可能矮个子男人不会多招惹一个麻烦,把他给绑了。   但沈晏白就不一样了,他身价昂贵,可以让人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沈晏白闭上眼,有气无力的说到:“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们。”   “咚”的一声,沈晏白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碎了。   他被对方狠狠地一脚踹在胸口,胸腔处发出阵阵嗡鸣。   “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男人说完又是一巴掌扇在沈晏白的脸颊上,他觉得自己的右边侧脸几乎是瞬间肿了起来。   沈晏白的第一个反应是,刘女士可能要气死了。   他这无处安放、刘女士引以为傲的外貌啊。每年为了保养它花的钱可能都不止五百万。 第37章 他们就该死   矮个子男人出去后,沈晏白明显听到了房间里有水滴往下坠落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视觉恢复,沈晏白能够看清楚这间房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了,他四处打量了一番。   房间不大,身后放着一些破烂的类似于课桌一样的东西,除此之外,他的正前方有一个黑板,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教室。   沈晏白手脚被绑,只能用屁股挪动,试图找到一些可以救自己的法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张孤零零的课桌,虽然上面的钢铁已经生锈了,但相信只要肯用力去磨,绳子一定会断掉。   沈晏白吃力的挪动到那边去,开始了自己的磨绳子工程。   滴答、滴答。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晏白甚至觉得这教室里的水声他都已经听习惯了的时候,绳子突然轻轻的发出“嘣”的一声响,断了。   沈晏白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把手上的绳子扯掉,然后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获得自由的感觉让他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他凑到门口,耳朵贴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尝试着开了一条很小的门缝。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里应该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学校,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操场,篮球场也已经废弃,投篮的位置甚至已经生锈了。   沈晏白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矮个子男人的踪迹,于是很轻声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听到任何与仓拉有关的消息,甚至没有听到仓拉的声音。   站在教室外的时候,沈晏白迟疑了很微妙的一瞬间——如果他逃了,仓拉会怎样?   仓拉应该不在这里吧?   如果他不逃的话,出事的就是两个人,如果他逃了,好歹还能救下来一个……   沈晏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绕过大操场飞快的往外跑去。他的动作虽然不再迟缓,可仍然忍不住的往后看。   他甚至在想,如果是江中屿在这里,绝不可能留下仓拉一个人,自己就离开。   毕竟那个人好像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   可是沈晏白也劝自己——他是沈晏白,不是江中屿,他没有对方的善良。   站在平坦开阔的马路旁边,沈晏白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可他仍然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被自己甩得远远地破落村庄里的废弃学校,想不知道仓拉此刻是怎样的。   沈晏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可直到此刻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本性其实比自私更加可恶一些,并且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如果是江中屿,莫说是仓拉了,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也绝不会留下对方一个人。   他糟透了。   沈晏白猛地转过头去,这句话再次在脑海里回响——他糟透了。   那个放在兜里的快递卷轴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突然从沈晏白的口袋里滑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掉出来一个类似于锦旗一样的东西。   沈晏白混乱的蹲下去把那锦旗捡起来,皱巴巴揉作一团想往兜里塞,可越是慌乱越是塞不好,就好像仓拉的声音一直都在耳边一样。   他来这儿的第一夜,被所有人另眼看待,只有仓拉替他解了围。   沈晏白有些崩溃的捏紧锦旗,狠狠往地上掷去。   锦旗散开了。   沈晏白看到上面的写着八个大字——“助人为乐,雷锋精神”。   抬头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江中屿,另一个是他。   落款是小鹿和眷眷。   就跟一巴掌猛地扇在了脸上似的,一下子把沈晏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扇没了,他扭头就跑,往刚才仓拉的方向。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混蛋,才会放一个姑娘独自留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难怪他在娱乐圈里混了十年,出事的时候,一个帮他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难怪他秦桑玉宁肯与一个女人结婚,也不愿意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丝毫担当的的大混蛋!   “滴——”   突然响起来的喇叭声让沈晏白猛地僵在了原地,他狼狈的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越野车上,江中屿摇下了车窗,支出来半个脑袋喊道:“小沈!”   沈晏白很难说清楚那一瞬间心头涌上来的滋味是怎样的——就好像他的慌神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他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安全感瞬间将他包裹了起来。   沈晏白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江中屿从车上跳下来,眉头拧得死紧,脸色阴沉到有些可怕:“你脸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了,”沈晏白飞快的说到,“我们先去救仓拉,我知道他在哪里。”   江中屿贴心的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而是问道:“是不是在一个学校里面?”   “是。”   江中屿说:“先上车,我知道一条近道。”   坐回温暖的车上,沈晏白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儿,紧紧攥着安全带很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先不说这些。”江中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报了警,警察应该已经在过来了。”   沈晏白傻傻的“哦”了一声,说:“我……”   “我们先过去。”   江中屿踩下油门,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沈晏白整个人往前面倒去。   沈晏白有了主心骨,情绪顿时冷静了不少,甚至有时间来复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江中屿微微一顿,说:“……他坐过几年牢,坐牢就是因为绑架以及试图实施强奸,只是我们没想到他出狱后竟然还对仓拉贼心不死。”   沈晏白的眉头皱起来:“坐过牢的为什么还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放出来?警察都不对他们实施监管的么?”   江中屿没说话,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   沈晏白垂下眼,掐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顿的说到:“坐牢的就没谁是好人。他们就该死,就该一辈子都关在牢里,就该一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阳光。”   刹车似乎有些迟钝,车身轻轻的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   江中屿始终都没有出声,努力的踩着油门赶路,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沈晏白看到了自己逃出来的那个村落——这应该是村落的另一头,可以看到有一块匾,上面写着“措央村”,只是那匾头上已经长满了青苔。   江中屿把车停在了“措央小学”门口,沈晏白急切的拉开安全带下了车,往里奔去。   “你在我后面。”江中屿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努力求一波海星!   海星如果破5000的话就加更一章!嘿嘿 第38章 下雪了   经过那间自己逃出来的房间时,沈晏白往江中屿的身边靠了靠,挨他更紧了一些:“我是从这里跑出来的,但仓拉在什么地方我不太清楚。”   “嗯。”江中屿谨慎的往前走着。   有一间房子一看就是住着人的。   门口晾着男士衣服,在这个破败的学校里显得格外的奇怪。   两人靠近时,沈晏白清楚地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这里。”江中屿低声说道。   两人避着屋子里会看到的位置,一步一步的靠近。   黑黝黝的房间里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沈晏白抬起头往后看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抹冷光——冰冷的刀尖从侧屋里突然刺过来,沈晏白下意识的张开手挡在了江中屿的前面。   可江中屿比他的反应更快,他搂着沈晏白的腰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   在这死寂一般沉默的小村落里,沈晏白清楚地听到了刀刺入皮肤的声音。   “嘶”的一声,然后是血溅出来。   “江中屿!”沈晏白猛地低吼一声,立马凑上去捂住了江中屿的伤口。   “先别管我,看仓拉在哪里。”   沈晏白红着眼眶一脚踹开了房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收音机还在放着,有个女人在说话,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矮个子男人扭头跑了,江中屿想追,但因为腹部的伤口过深,脸色苍白的瘫倒下去,沈晏白冲上前一把把江中屿搂住,慌了阵脚:“怎么办……”   “先冷静下来。”江中屿有气无力的说到,“别紧张。”   沈晏白说:“我不紧张,我……我就是手自己在抖。”   江中屿扯了扯嘴角笑了,看着他说:“你是在紧张,别想那么多,深呼吸。”   “你还有心思笑,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沈晏白按照江中屿说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结果手真的不抖了,他抹了抹自己被冻出来的鼻涕,说,“我……我先去找一下有没有绷带和酒精。”   沈晏白把江中屿拖到屋子里去靠着墙壁,开始翻箱倒柜。   这房子虽然住了人,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莫说是酒精和绷带了,沈晏白连多余的衣服都没找到一件。   只有外面窗台上晾着的几件湿漉漉的男人衣服。   “什么也没有。”沈晏白说,“怎么办啊。”   沈晏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就是个蠢逼。   遇事儿了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问“怎么办”,估计江中屿也挺无语的,他想。   “没事,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江中屿闭上眼,有些有气无力的说到,“伤口不算深,只是会有点失血,要不了命的。”   “我带你去医院。”   沈晏白没有再继续考虑下去,他直接扶着江中屿半躺着,然后蹲下去将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江中屿给背起来——江中屿看着瘦,但其实都是精瘦肉,整个人重得不行。   他走两步就喘,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好不容易才抵达车上,沈晏白甚至顾不上休息,拧开了车钥匙,踩下油门。   没油了。   沈晏白终于体会到了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会不加油啊。”沈晏白扭过头去看向江中屿。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江中屿应该是已经有一些失血过多,所以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沈晏白帮他把椅子往下调整,让对方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从江中屿的兜里掏出了手机,没有信号。   “不会、有事的。”江中屿迷迷糊糊的说到。   “江中屿……”沈晏白喊他的名字,对方没有给任何的回应。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伸出手放在额头上,才察觉到江中屿有些发烧,额头滚烫,手脚却冰凉,沈晏白彻底慌了神,在他的印象里,江中屿的手无时无刻都是滚烫的,是能够把他的整个生命都温暖的温度。   可现在这滚烫却熄了火,变得一片冰凉。   可可西里初冬的深夜太冷了,车里的温度更是降至冰点。   沈晏白把自己的厚外套脱下来裹在江中屿的身上,对对方来说仍然有些无济于事。   沈晏白只好把卫衣裤子等衣服全都脱了下来裹在江中屿的身上。   江中屿握住他的手说:“别脱了。”   “我不冷。”沈晏白冻得嘴皮子发青,死死地盯着江中屿说到,“你得多穿点。”   沈晏白穿着单薄的长袖T恤在车子里瑟瑟发抖。   “没事的……”江中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沈晏白紧紧地抱着江中屿,对方的头放在他的双腿上,他觉得对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了。   自己的头也越来越重了。   天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越野车也耗尽了最后一点电,彻底熄了火、灭了灯。   沈晏白昏昏沉沉的小声呢喃道:“江中屿,你这个疯子,我干嘛要陪着你发疯。”   他如果自私一点,其实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了。   可他被江中屿带偏了,怎么也大公无私起来了。这可一点也不像沈晏白啊。   沈晏白快要睡过去了。   可他突然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飘下来,最开始很少,然后慢慢的变多了,他沉下心凝神去看,才发现那是雪。   是可可西里初冬的第一场雪,是浪漫又温柔的初雪。   它很快将大地装点得温柔多情,让这寒冷的深夜多了一丝旖旎与奇妙。   沈晏白低下头,有些惊喜的说到:“江中屿,下雪了。”   江中屿眼皮子动了一下,但没睁眼,也没说话。   沈晏白伸出手碰了碰对方冰冷的嘴皮,有些发涩发干。   他低下头,吻住了江中屿的嘴唇。唇瓣相触的刹那,远处的初雪将枯枝轻轻的压下来,散落了一地的白色。   江中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原本黑暗的世界突然一下子变得很亮,沈晏白恍若在梦中一般的抬起头看过去,远处的光束汇聚在一起,让飘落的鹅毛大雪更加明显。   有人举着枪靠近:“警察!把手举起来。”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了!!!(拖着黑眼圈说到) 第39章 习惯了   江中屿失血过多陷入晕厥,在抢救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   幸运的是他的伤并不致命,只是有些耽搁了治疗时间。   薛一等人赶过来时,沈晏白正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发呆。来人身上头上都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被医院的空调一吹便化成了冰。   沈晏白还坐着,薛一冲上来,急切的问道:“老江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沈晏白意外自己没有挨揍,后面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逃跑这事儿其实只有江中屿知道。   在薛一等人看来,他应该是一个留下来帮忙的“好人”。   “你的手没包扎?”薛一的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道,“你这伤口看上去还挺大的,血都凝固住了,先去包扎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沈晏白这时才感受到自己胳膊有些疼,之前已经疼得麻木了。   他并不想动,于是迟缓的摇了摇头:“不用了。”   “听我的,你先休息一下,”薛一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不然老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我们都不知道。林子,要不你带他去包扎一下?”   “成。”有个熟脸的小伙往前迈了一步,“沈哥,我带你过去呗。”   沈晏白没吭气。   薛一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那这样,你们在这儿守着,老江有消息了立马跟我们说。我带小沈去包扎。”他说完不由分说的握住沈晏白的手腕,一把将他带了起来。   边拉扯着边还说到:“老江要是出来看你这样,我们不得被他批死啊,他都这样了,我们却连他的朋友都照顾不好,而且严格意义上说来,你还是老江和仓拉的救命恩人呢。”   “仓拉……”沈晏白终于醒过神来,问他,“仓拉怎么样了?”   “救出来了,”薛一说到,“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她未婚夫陪着她呢,你放心。”   沈晏白松了口气,道了句“幸好”。   “还得多谢你,”薛一说,“所以你可千万得把自己保重好了。”   沈晏白听到这句话心里便是一阵心虚,有些尴尬的摇摇头,说:“没有。”   “嚯,还客气上了,”薛一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道,“小沈,之前是我对你不太客气,你别放在心上。我主要么不是想着,你是大城市来的人,有点唯利是图的意思,还以为你接近老江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这下沈晏白更心虚了。   薛一耿直的说:“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好人!这种情况下敢留下来帮忙的人可真不少。”   “我……”   “诶,”薛一眼尖的看到急救室的护士,忙招了招手,打断了沈晏白的话,“小姑娘,麻烦您过来帮忙包扎一下,这儿血都凝住了。”   沈晏白被拖着走过去,也没顾得上再说其他的话了。   沈晏白的伤势处理好再回去时,江中屿已经转了普通病房。   麻药还没过,一群人在外面围着等他一个人,每个人脸上露出来的都是最真心的关切之色。沈晏白也是其中一个。   仓拉也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高高大大、憨厚老实的男人,眼神一直都放在她身上关注着,沈晏白猜测这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沈先生,”仓拉看到沈晏白眼睛一亮,道,“您还好吧?真是多亏了您了。”   沈晏白尴尬极了,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别这么说。”   仓拉捂着嘴笑了笑,说:“沈先生别这么说,您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沈晏白只好打马虎眼道:“是警察来救的你们,我什么也没做。”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推来推去的了,”薛一插嘴道,“我向来只看到抢功的,还是头一回看到不要功劳的。”   他回过头摆摆手:“你们也都回去吧,刚护士都说了,不让留这么多人在这儿,就我和仓拉他们在这足够了。”   一群人也没再闹哄哄的待着,打了声招呼全都走了,只其中那个林子离开前多嘴问了句:“要给婶子打个电话说声不?”   仓拉摇头道:“别打了,省的她担心,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儿吗。”   “成。”   病房外头很快只剩下沈晏白、薛一和仓拉夫妇俩。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沈晏白才自如一些,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坐到了旁边那张病床上。   仓拉道:“我和老银去买点吃的,你们都饿了一晚上了。”   “成。”薛一摆摆手说,“去吧。”   过了会儿薛一也走了,去打开水顺便接一个据他来说很重要的电话。   沈晏白兀自坐在空床上,盯着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闭着眼躺在那里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高大,反而像是易碎的玻璃,随时都有可能碎掉。   沈晏白怔神了很久,直到江中屿的手指头轻轻的动了一下。   沈晏白立马站起来:“江中屿!”   江中屿的眼皮子动了一下,然后缓慢的睁开了双眼,他与沈晏白四目相对,迟缓的眨了一下眼睛之后询问道:“仓拉呢?”   说不上心里头什么滋味,沈晏白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说:“救出来了,现在在外面帮我们买吃的呢。”   江中屿长舒出一口浊气,说:“那就好。”   沈晏白问他:“你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江中屿闭上眼,说话有些费劲儿的样子,说,“你呢?”   “我没事,已经包扎好了。”沈晏白说,“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也睡不着了。”江中屿说,“人抓住没?”   “应该是抓住了。”沈晏白把板凳提溜到江中屿的床边放下,一屁股坐上去,问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如何。”   “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受到,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沈晏白说:“我现在总算知道你身上那些伤疤都是从哪儿来的了,合着是助人为乐了?”   江中屿竟然还很有心情的笑了笑,说:“有部分是。”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的人了,”沈晏白说,“那种情况下你本可以不用去的,等警察去不就好了?”   江中屿侧过头,看向他,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到:“习惯了。”   沈晏白不知道他这“习惯了”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救人难道也会成为一种习惯吗?还是说付出是他的一种习惯?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昨天的海星鸭!!! 第40章 记得什么?   过了会儿仓拉和薛一他们也回来了。因为现在江中屿吃不得食物,所以仓拉带回来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江中屿只能喝着粥眼巴巴的看着,弄得他很是不乐意:“你们就该出去吃。”   薛一可恶的笑道:“这不是为了馋你一下吗,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专门在这里吃?”   江中屿扭过头去盯着自己的粥,幽幽的叹了口气。   仓拉的未婚夫,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男人,此刻夹了块肉递进沈晏白的碗里,说:“沈先生,谢谢你。”   突然接收到如此正式的道谢,沈晏白有些懵住了,慌不迭的放下碗摆摆手道:“没有……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   仓拉也点头道:“是呀,沈先生,我还没正式对你道谢过呢。”   “其实我什么都……”   “别客气了,”薛一用筷子点点他的碗,说,“怎么,你嫌弃别人用自己的筷子给你夹吃的?”   虽说沈晏白确实有那么点洁癖,可在眼下的这种情况,还真有些不敢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于是他顿了一下后,还是把那口肉放进了嘴里,嚼吧两下咽下去。   如此一来便算是接受了他们的感谢了。   吃过饭后,仓拉和未婚夫因为还有婚礼的事儿要忙,所以提前道了别,薛一本想留下来帮忙照顾江中屿,奈何中途也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只好把江中屿委托给了沈晏白,沈晏白自然满口答应。   倒了热水,沈晏白把帕子扔进盆子里,伸进去手却被烫得到吸了一口冷气,急得江中屿都想自己起来动手了:“你先等它凉会儿,别用手碰。”   “哦。”沈晏白弯腰用嘴吹了会儿,才用指尖捻着帕子提溜起来,然后麻利的扔到了江中屿的脸上。   江中屿哭笑不得:“你是真没照顾过人。”   然后有些费劲的自己抬起手试图抹脸,动作看上去笨拙极了。   沈晏白这时才意识到应该自己帮忙擦一下,于是有些尴尬的又把帕子抢回来,说:“我来吧。”   江中屿“嗯”了一声,动作自如的闭上了眼。   沈晏白叠好帕子抹了一把他的脸,把帕子收回来时发现江中屿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连嘴唇的血色都恢复了不少,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初雪里的那一个吻,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是醒着还是已经晕过去了……   江中屿睁开眼,突然说道:“行了,别忙活我了,你也累了。”   “嗯。”沈晏白点点头,“对了,眷眷和小鹿寄了锦旗过来,不知道被我掉在哪里了,跟你说声。”   “乐于助人的锦旗啊?”江中屿说,“他俩告诉我了,说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沈晏白亏心得很,没出声。   “怎么了?”江中屿察觉到他的不对。   “没什么。”沈晏白转过身背对着江中屿,把帕子搓得哗啦作响,“就是想说声对不起。”   江中屿这时才想明白对方在纠结什么,无非是他最开始跑了的事情,还跟他说对不起。江中屿有些无奈的笑笑,道:“你就算要说对不起,也不是冲我说,而是冲仓拉。”   沈晏白抿了抿唇没出声。   江中屿道:“再说了,你最后不是回来了么。做人做事,一般都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每次在想要不要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候,也会在心里犹豫一下,但最后只要去做了,就是好的,就是对的。”   “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沈晏白愣了一下,抹了把自己的脸,扭过头去看向江中屿,问道。   “意外你居然又回去,”江中屿很直白的说到,“我以为你就脸长得好看点,实际上是个花瓶。”   沈晏白差点没被江中屿气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江中屿说的没什么问题,憋闷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意思是,我在你眼里长得还挺好的?”   江中屿瞄了他一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沈晏白的桃花眼还微有些发红,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看上去更让人觉得多情。   江中屿动作一顿,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说:“还行。”   “谢谢你啊。”沈晏白冷笑一声。   江中屿也笑笑:“不客气。”   沈晏白轻哼一声,自己洗漱完后爬上了隔壁的空床,告诉他:“你要是冷就告诉我。”   江中屿似笑非笑的下意识回到:“把你衣服扔给我穿么?”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此前轻松的氛围刹那间荡然无存,沈晏白意识到江中屿还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的记忆到什么时候才停止。   想起自己当时那根本不算清醒的一个吻,沈晏白的脚趾拇都扣紧了。   同时也有点好奇,到底江中屿记到什么程度,如果全部都记得,对那个吻又是怎样的感觉。   应该不算讨厌吧?不然就不会醒过来之后对他态度还算正常。   沈晏白没敢看江中屿,背对着江中屿问到:“你……还记得啊?”   他期待着听到江中屿的答案,甚至都说不清楚期待听到怎样的答案。   诡异的几秒钟沉默后,江中屿反问他:“记得什么?”   巨大的失落感顿时席卷而来,沈晏白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制着背部,站都站不起来了。从江中屿这逃避感明显更多的回答中,沈晏白感觉到了一个他自己不是很想承认的答案——江中屿什么都还记得,但假装不记得。   兴许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关系还行的朋友,但仅限于朋友。   他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所以会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沈晏白将自己浑身紧紧地裹在温暖的棉被里,闷声说道:“没什么。”   他并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相反,沈晏白习惯于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底,让谁都猜不透也摸不透。   江中屿已经算是了解他很多的一个人了。   但似乎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病房里很安静,也很昏暗。沈晏白窝在被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但江中屿一直都没睡着。 第41章 目测   江中屿在医院住了七天,就主张要出院了。   医生建议他再多住两日,等伤口养好了再说,江中屿却是个脾气执拗的,怎么也不肯再继续住下去,所以趁着沈晏白不注意,自己就去搞了出院证,等沈晏白买好食物回来,对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连病床上的被褥都折好了。   顺便一说,沈晏白的被褥他都已经帮忙叠好了,整整齐齐的,跟豆腐块似的。   这几日两人相处得并不算愉快,虽然一切看似还和之前一样,但沈晏白总觉得中间隔了一层,再不像之前那么轻松自如了。   所以沈晏白也就没再多劝:“你这是确定了要出院了?”   江中屿把手中的出院证递给他:“嗯,已经开好了。”   “好。”沈晏白点点头,把自己放在柜子里的证件都收好,说,“回薛一家?”   “回索加,”江中屿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沈晏白有些无语:“你别告诉我你还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开车回索加。”   “不远。”江中屿看向沈晏白,笑笑,“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帮忙吗。”   真是拿捏住了。   换做以前沈晏白是绝不可能替江中屿来开这车的。   可是现在……算了,谁让他对对方心怀不轨呢。   沈晏白淡淡的瞄他一眼,把身份证扔进口袋里,说:“走吧。”   然后就出发了。   外面的雪下了好几天了,累积厚厚的一层,虽然早上医院门前已经扫过雪,可现在已经又积起来,沈晏白觉得自己的运动鞋踩在上面,好似那冰冷都浸了进来似的,从脚底冷到了头顶,浑身都不舒坦。   他搓着手走在江中屿前面,直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薛一和仓拉。   这回仓拉是一个人过来的。   “你真行,老江。”薛一一巴掌拍在江中屿的肩膀上,“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伤那么重还这么早就出院,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啊。”   仓拉有些不赞同的说到:“屿哥,你还是应该住久一点的。”   “别劝了,”江中屿无奈的说到,“让你们帮忙带的东西拿了吗?”   “放心,这咋能忘。”仓拉叹了口气,说,“寄过来的快递就放在后座,有点重。”   薛一也递过来一个口袋:“喏,鞋。你不是穿44码吗,怎么让我买双42码的?”   一旁裹着厚实棉服的沈晏白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他穿42码。   江中屿没解释,说:“你别管那么多。”然后把鞋也扔上了后座。   “那我就先回了,”江中屿比出个打电话的动作,晃了晃道,“催得紧。”   薛一也表示理解:“行,那咱婚礼再见。”   仓拉也抬起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刚要放下,一旁闷不做声的沈晏白突然开了口:“仓拉。”   仓拉愣了一下:“什么?”   “对不起。”沈晏白直接说道。   仓拉被这一下弄得傻了眼,实在想不到沈晏白有哪里对不起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才回他:“什么对不起?”   江中屿笑着摸摸他脑袋,说:“还挺听话。”   沈晏白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他说完后就扭身上了驾驶位,连句“再见”都没继续说。   江中屿也与他们告了别。   车里开了空调,但沈晏白还是觉得脚底冷,应该是刚才的雪真的浸透了鞋,所以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江中屿察觉到了他的这种不舒服:“先靠边停。”   “怎么了?”沈晏白听话的停在了一边。   江中屿把座位往后调了调,伸长手去取身后的那个袋子,里面是一双鞋,刚才薛一递过来的那双。   沈晏白意识到了什么,果然下一秒江中屿把黑色的短靴递给了他:“这种天气,你的运动鞋不抵事,换上这个吧。”   “给我买的?”   “嗯。”   沈晏白的关注点突然歪了:“你怎么知道我鞋码的?”   “目测。”江中屿说,“先换上,回去至少要三小时,总不能冷着你了。”   沈晏白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时候他觉得作为朋友的关心,江中屿总是有些过头,譬如当下。   可是他又很享受这种被对方照顾的感觉。他身边几乎没有像江中屿这样无微不至的人,就算是助理,也是领了工资在做自己的分内事儿。   可江中屿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要,也得不到什么。   沈晏白沉默着把靴子换上了,加绒的,顿时觉得自己的脚底暖和了不少,浑身也都热了起来。   两人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你快递盒里装的什么啊?”沈晏白好奇的问道,“看上去还挺大一箱子的。”   “画。”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沈晏白的意料:“画?”   “嗯,以前画的。”江中屿往后看了一眼,说,“本打算不要了的,结果监……结果朋友还是给寄了过来。”   “为什么不要?画的很丑?”   江中屿无奈的笑笑,说:“不是,画这种东西,没什么用,不是吗。”   “我倒是觉得挺有用的,”沈晏白道,“有些画看着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只是不知道你的画是哪种类型。”   江中屿思忖片刻,道:“应该是那种会让人心情变差的画吧。”   如此一来,沈晏白就对江中屿的画更感兴趣了:“那你为什么不去做个画家什么的?”   “还不够格,”江中屿说,“我小时候就对画画挺感兴趣,不过没有机会学习。大了以后更是没有时间去学习,后面好不容易找到了时间学习了,可惜又不是一个适合当画家的地方……”   江中屿似乎也有些遗憾:“总之,就是一切都不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事情吧。”   沈晏白若有所思的说到:“如果想开始的话,什么时候都不晚。”   “别老聊我了,你呢?”江中屿问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沈晏白被江中屿问懵了,因为他还真没有。   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除了演戏,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多半还是会离开可可西里这个乌托邦一样的地方,回到现实生活中,继续当那个冷血的沈晏白吧。   至少在娱乐圈,他不会逃了又跑回去救人。   因为娱乐圈的那群吸血鬼和可爱善良的仓拉不一样。 第42章 母亲   云真的越来越近了。   出发前,沈晏白本来还在担心这几天下雪,会不会根本就看不到云。谁知道老天爷很给面子,天边累了厚厚的云层,一层又一层的叠在一起,而他们往着离云最近的的地方逐步靠近着,直到伸出手就好像可以碰到云一样。   沈晏白本来还挺困,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兴奋起来,加大了马力直直往前冲着。   江中屿则睡着了,头挨着窗,沈晏白撇过头去有些兴奋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对方的睡颜。   他的脑袋因为越野的上下起伏而轻轻敲着车窗,可即便如此江中屿也并未醒过来。   于是沈晏白又放缓了速度,让车开得更平稳一些。   同时他也时不时的瞄一眼江中屿,观察对方。   江中屿的气色还是不太好,嘴唇干涩苍白,脸颊一点血色都没有,偏黑的肤色看上去反倒是白了一些,精致的薄唇轻轻抿着,眉头皱紧,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沈晏白想应该是不开心的事情,因为江中屿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就这么时不时的偷瞄对方一眼,找到了一丝学生时代偷看喜欢的人的羞怯感,心动的感觉逐日加深,让沈晏白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再继续下去。   因为江中屿和他不一样,甚至江中屿会觉得困扰。   前方的村落在拐弯的时候出现一角。   那一角随着拐弯的幅度越来越大,逐渐在眼前舒展开来,还没有彻底晴起来的天空绕着丝丝白雾,将村落笼罩其中,形状各异的云层近得几乎触碰到屋檐,远远看去,好似一幅才刚刚画完,有些部分被浸了墨的水墨画,阴天的索加像是在四月天的江南,温柔又多情的敞开胸怀,等待着将人给拥入怀中。   沈晏白没有直接开进去,而是拐弯又绕了好几圈,直到一个小时过去,江中屿睁开眼睛醒来。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还没到?”   “快了。”沈晏白不动声色的加快了速度,朝着索加的方向。   江中屿半眯着眼,还有些没睡醒的说道:“你开挺慢的啊。”   沈晏白没说什么。   按照江中屿的指挥,沈晏白把车停到一处种着黄角兰大树的院落里。   树上已经没有花了,沈晏白是凭借着它还残留的一些香气判断出它的品种的。   院子不大,树下摆着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还有一个摇椅。   房子看上去有些老旧了,像是很多年前修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掉了砖落了墙灰,沈晏白意外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间房子,四下打量的时间,江中屿已经开口说道:“我家住起来可能不太舒服,我跟仓拉说过了,你可以去住她家。”   沈晏白说:“我跟她很熟么。”   江中屿笑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住她家一下她还能把你怎么了?”   沈晏白心里不太舒服,因为江中屿像是在赶人。   但这个话题他没有继续下去,而是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打开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拿下来,问江中屿:“我住哪个房间?”   江中屿只好把他带了进去。   房子里的灯有些昏暗,电器很少,有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   沈晏白心里确实有些不太适应,也很震惊这会是江中屿的家。   江中屿暂时把行李放在了凳子上:“可能我得帮你收拾一下,你等等我。”   江中屿说着进了一个小房间。   沈晏白找了张凳子坐下发呆。   他呆了大概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听到了轮椅嘎吱响的声音,是从门外传进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的弦都绷紧了,沈晏白一下子站了起来。   有个看上去五十左右的中老年女人推车自己的轮椅进来了,她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嘴唇苍白,眉间有一道深深地沟壑,像是长年累月皱眉生出来的。   看到沈晏白的瞬间,她警惕的开了口:“你是谁?”   沈晏白刚要解释,江中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枕头,说:“妈,这是我朋友,沈晏白。”   沈晏白眨了眨眼。   其实江中屿的母亲和他长得还是很像的。   江中屿不提不觉得,提了之后,沈晏白就觉得他俩哪里都有点像,尤其是那双有些冷厉的眼,看人时倘若不带温度,会让人觉得有点害怕。   “这是我妈。姓叶。”江中屿拍拍沈晏白的肩膀。   沈晏白想了想,很给面子的鞠了鞠躬,说:“叶伯母好。”   叶静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声:“你好。”然后冲着江中屿招了招手,说,“推我进去。”   江中屿于是上前捏着对方的轮椅把手,把她推回了另外一个房间。   其实沈晏白有些意外。   因为江中屿的母亲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个亲和友善的人,反而看上去冷漠又自我,这样的一个母亲,是怎么把江中屿养成这样的呢?   江中屿没多久就出来了,将门轻轻的搭上,解释道:“我妈平时不怎么喜欢跟别人交流,你别太介意。”   “不会。”沈晏白摇摇头。   “差不多也弄好了,你就睡这个房间。”江中屿说。   “你呢?”沈晏白问他。   沈晏白扫视房间里一圈,突然发现这里好像只有两个卧室,如果他占了其中一个,江中屿又去哪儿住呢?   “我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就行,”江中屿道,“实在不行,村里有不少认识的人,都可以借住一下。”   沈晏白看了看房间里面,床很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如果要睡两个大男人未免显得过于狭窄,更何况沈晏白觉得以现在的情况,两人睡一起也不合适。   但地上的空间还很宽。   于是沈晏白开口提议:“你介意打个地铺么。”   江中屿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沈晏白没吭气,抱着枕头坐在了床上,一脸“这地方是我的”的意思。   江中屿也没跟他多计较,毕竟这么多年,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他都住过,打地铺都算好的了。   江中屿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地垫铺在地上,然后铺了厚厚的一床棉被,再加上一床薄被,就算是一张床了。   沈晏白的心思得以满足,心情也好了不少。 第43章 挺好看的   晚上的索加格外安静,连风声都很小。   窗帘透光,隐隐可以看到外面的月色泄进来,洒在地上的江中屿身上,他背对着自己,像是已经睡熟了。   包扎的纱布还未拿下,江中屿的T恤翻出一角,露出一部分纱布来,沈晏白突然有些后悔,对方还是个伤号,他竟然让江中屿睡在地上。   沈晏白裹着被子坐起来,纠结自己要不要喊醒江中屿换位置。   他盯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江中屿突然开了口:“冷?”   被吓了一跳的沈晏白猛吸一口气:“你没睡啊?”   “背后有一道那么炙热的眼神,怎么睡得着,”江中屿哭笑不得的说到,“我们没有空调,但是有个暖炉,你如果冷的话我就去把暖炉拿过来。”   “……不是,”沈晏白摇头说,“要不你睡上面来。”   这句话说完,两人同时怔住了,江中屿更是侧过身来看他:“你确定?”   沈晏白这时才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是……你睡上面,我睡下面。你是病号嘛。”   他说完,江中屿还没怎么样,自己反倒先红了耳垂。   以前沈晏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很纯情的人,可自从认识了江中屿后,他发现原来自己如此矫揉造作,动不动就红脸。   “你别误会。”沈晏白甚至还多此一举加了一句道。   江中屿轻笑两声:“误会什么。”   如果不是江中屿的神色过于正直,沈晏白几乎要以为对方这句话是在调情了。   但江中屿很快又转过身,背对着沈晏白:“早点睡吧。不用担心我。”   沈晏白捏着被角“哦”了一声,把自己裹进棉被里,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有顺势就应下那句话,就算江中屿不喜欢他,不能谈恋爱,能有个肢体接触好像也还不错。   老色批。沈晏白在心中呸了自己一声骂道。   第二天醒过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外面有做饭炒菜的声音,江中屿搬回来的纸箱放在门背后,刀划开了包装,里面放得有些乱,还没有整理。   沈晏白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看那个快递盒。   快递单上写着收件人的名字,是江中屿。   寄件人……沈晏白的眉头轻轻皱起来。   是从监狱寄过来的——“西安监狱”。   江中屿有朋友在那里吗?沈晏白从里面随手掏了一张纸出来。   上面是江中屿画的画,与沈晏白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他本以为是阳光积极向上的,可江中屿昨天告诉他的并无虚假,他画的东西的确让人看了会心情不太好。   是一张人的素描,可一边是人,一边却是骷髅,那双眼空洞不安,宛如深渊一般将人紧紧地吸进去,沈晏白的心口憋闷得难受,怔然看着,半晌都没缓过来。   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吃饭。”   沈晏白慌张的将画塞回快递箱子里,回过头去对上叶静冷淡的双眼。   叶静扫了一眼快递,然后看向他,重复道:“吃饭。”   “好,伯母,我马上来。”   叶静嘴角翘了翘,似乎笑了一下,但那个笑容太迅速了,非但不让人觉得是发自内心的,反而有点嘲讽的意思在里面。   她说完就操纵着轮椅出去了。   沈晏白松了口气,再看了一眼那快递盒——不得不说,画虽然阴暗,但江中屿的画功是真的很不错,至少比沈晏白看过的那些网上出名的画家要好很多。   也是这个时候,沈晏白突然意识到,或许江中屿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随便做了点,”江中屿端着菜出来时,沈晏白已经乖乖巧巧的坐在凳子上了,两人的视线对上,江中屿轻笑了一声,说,“你倒是起得挺快。”   沈晏白飞快的看了一眼叶静,没说话。   叶静把电视调到了一个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上,看到女主的瞬间,沈晏白尬的恨不能立马找个石头缝钻进去。叶静居然在看他演的电视剧。   一个古偶剧,虽然很爆,但是沈晏白觉得这剧就是自己的黑历史,他在里面的扮相绝对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丑的一次。   沈晏白不忍直视的出声道:“能换个台吗?”   叶静轻描淡写的说到:“挺好看的。”   沈晏白:“……”   叶静的态度让他有些怀疑对方到底认出来自己没有。   就在沈晏白思考自己到底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电视剧的时候,叶静突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在里面的造型没你本人好看。”   “……”沈晏白一时语塞,“谢谢伯母。”   “噗……”江中屿终于没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把肉菜夹进沈晏白的碗里,说,“快吃,吃完带你去看云。”   沈晏白没再去纠结电视剧和叶静的态度,因为他算是发现了,叶静的脑回路跟常人实在是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他的脑回路也跟常人不太一样。   不得不说,两个奇葩碰到一起……还真够奇葩的。   吃完饭,江中屿把碗筷收拾起来去厨房洗碗,沈晏白等得无聊,干脆就在院子外瞎逛,刚好江中屿他家外面不远处就有个小卖部,沈晏白撑着卖台盯着里面的零食看了很久,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反而看到了颜料和画笔。   老板问他:“您是来采风的啊?”   “嗯。”沈晏白说,“我要那个。”   老板把颜料和画笔递给他,还拿了个大口袋好好地装好,说:“299。”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沈晏白镇定自若、脸皮极厚的说到:“您认识江中屿吧?”   老板笑笑:“当然认识,我们看着他长大的。”   “那就行,”沈晏白非常自然地说到,“我现在身上暂时没钱,待会儿您找江中屿要,就说是我买的。这东西本来就是买给他的。”   这种小地方,风土人情什么的都挺好,赊账也是常有的,所以老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成。”   “走了!”   沈晏白遥遥的听到江中屿喊自己的声音。   他回过头,江中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摩托车,此刻正一只脚踩在地面,抬手朝他大幅度的挥动着手臂,他的身后是蓝天和厚厚的云层,衬出曼丽的画面。   沈晏白匆忙道:“再给我拿几包薯片。”   沈晏白接过薯片,一并塞入大口袋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有点忙,来晚啦。 第44章 他的故事   沈晏白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开始时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浑身晃来晃去的危险极了,直到他试探性的将手放在了江中屿的腰上。   江中屿顿了一下,说:“你抓紧。”   沈晏白这才放心大胆的揪住了江中屿腰间的衣服,甚至都没敢太过用力。皮肤的温度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好像也能彼此交替似的,沈晏白头一次觉得热,鼻尖都泅出汗来。   一路都是上山的路,摩托车的轰鸣声开始还大得不行,到了后面沈晏白的注意力被风景吸引,反而忘记了。   颠簸的山路之上,是厚厚的云层与蓝天,烈日藏了一半在云层之后,刺眼的光芒从缝隙里泄出来,照得本就枯黄的树叶金灿灿的一片,不时微风吹过,就有叶子簌簌落下,泥泞里将叶子掩埋了,又成了来年树叶参天的养料。   这大概是沈晏白进大西北之后天气最好的一天了,风轻、云重,不冷也不热,空气中有泥土的芬芳。   “到了。”江中屿停下了摩托车,“这里还不是顶,只是上面的路车就上不去了,我们恐怕得爬一段。”   江中屿已经做好了沈晏白拒绝的准备,却不想今天的他有些不太一样,答应得十分干脆:“成啊。”   “不像你,”江中屿顿了一下,说,“你不是最讨厌走这种路了?”   这样的路确实不太好走,沈晏白都能够想象到待会儿这双靴子底全是土的模样了。   但是如果能够去触碰一下云的话,好像也不错。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的。   沈晏白没搭理江中屿,自己领头走在了最前面。   江中屿把车停好后抬头一看,沈晏白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他甚至还回过头来朝自己的挥手:“赶紧。”   有些热,沈晏白的双颊发红,额头和鼻尖都冒了汗,但他在笑。   因为在笑,所以连拂过去的风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江中屿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一把揽住沈晏白的肩膀,亲昵的把他往自己的身体方向压。   沈晏白的脸蹭在江中屿的肩膀上,有些尴尬的推了推他:“自己走自己的。”   江中屿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将他搂得更紧了,说:“这不是担心你走滑吗,这截路挺不好走的。”   沈晏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不抗拒这样的肢体接触就是了。   两人大概花费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了山顶。   往远处看去,云真的很近了,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似的。   沈晏白摊开手掌伸出去,其实只能碰到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柔软,空气里好像带着棉花糖的味道。   俯视山下,是大片金黄色的土地,蜿蜒的一条条小路连接着这个偏僻的一隅角落,同世界交汇。   看得更远了,甚至有动物聚集的地方如同一个小点,在缓慢的移动着。   耳边甚至可以听到鸟叫声。   沈晏白坐下去。   江中屿靠着他:“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路很少,更没有铁路。是无数的铁路人让可可西里与外界相连,将天路修上了世界屋脊,最后成为世界的可可西里。”   沈晏白拨弄着身边的小草,出神的望着远处这苍茫的大地,不知承载了多少年岁的沧桑。   “小时候更多的是黄沙,是戈壁……”江中屿的思想似乎被拨回很久以前,“那时候,我几个月才能见一次我爸,和村里的那些小孩跑到山顶上来看,就是因为大人说,站得高了,就能看见他们。”   “但是青藏铁路离索加太远了,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江中屿闭上眼,躺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容易被骗,以为这个世界是纯粹的,像童话。”   沈晏白侧过头看向他。江中屿摊开手掌扶着自己的额头,又黑又长的睫毛被阳光照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苍白的薄唇难得有了丝血色。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亲吻他。   但沈晏白没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起躺下去。   在沈晏白的脑袋即将挨着地面的时候,江中屿飞快的把一旁早脱下来的牛仔外套一抽,垫在了他的脑袋下面。   沈晏白:“……你动作还挺快。”   江中屿笑了笑:“家里洗澡不方便。”   沈晏白闷声道:“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爱干净。”   江中屿轻笑一声,摆明了不信他这句话。   江中屿头一回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明明洗澡爱干净是个好事儿,怎么在江中屿这儿,就让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呢?   而且江中屿也不是什么邋遢的大老粗,他也挺爱干净的啊。   只是说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像他那么“精致”——好吧,说好听了是精致,说难听了其实就是要求高、作。   不像江中屿,糙起来时可以直接睡草地。   沈晏白可受不了,想到草地上可能会有虫咬,甚至被鼠类爬过,他就浑身不舒服。   “笑什么。”沈晏白伸出手轻掐他的下巴,咬牙切齿似的开口道,“我也不是天天都要洗澡啊。这段时间你看我天天都在洗么?”   “这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江中屿一言戳穿他的真实面目。   沈晏白羞愧的想,之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真是天天洗。如果是夏天,说不定一天还要洗两次。   于是只好飞快的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吧。”   “什么?”   “你父亲的事情,”沈晏白说,“你明明是汉族,为什么会生活在这儿呢?”   江中屿这时睁开眼,看了看他,然后笑道:“这么好奇?”   “有点。”沈晏白说,“只一点。”   江中屿意味深长:“只一点?”   “嗯。”沈晏白用拇指掐着自己的食指尖说到,“就这么一点。”   “我父亲是铁道兵,”江中屿说,“当年为了修筑青藏铁路三进青海,我父亲是第三批进来的。那时候高原、冻土之类的筑路技术问题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修铁路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那时候还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来了可可西里就再也没出去过。”   江中屿半眯着眼,望着天边的云层,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一期工程结束后,二期工程迟迟没有开始,他们就一直留了下来,只等国家的一个命令,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应该也知道,一期工程里有不少为此牺牲和受伤的铁道兵,我父亲也在那时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所以没能等到二期工程的开建,就去世了。”   “06年时,青藏铁路全线正式通车,天路被正式铺进了西藏,而且在二期的修筑过程中,做到了真正的零伤亡,”江中屿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倘若父亲再晚生那么一些,赶上更好的时代该多好。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江中屿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很平静,甚至全程都平铺直述,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但沈晏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他这平铺直述的冷静言语之中,感受到了隐藏、掩埋了很久的沉痛。   于是没有心猿意马、也没有想入非非,有的只是心疼与呵护。   沈晏白的手掌盖住他的手背,郑重其事的说到:“他看得到。”   江中屿僵了一瞬。   沈晏白说:“他的灵魂永存于这片他曾挥洒热血的可可西里,所以他一定能看到。”   能看到风带来了更多外界的消息,能看到路连通了这片大地行进的步履,能看到巍巍高原之上经济的繁荣发展,也能看到几代人的夙愿终于化成了如今这宏伟的现实。   作者有话说:   百度借鉴了一部分,自己编了一部分,如有不实,请忽略把它当架空看吧,哈哈哈哈 第45章 乖别气了   薯片的味道并不怎么好,沈晏白吃了几片就扔给了江中屿让他解决。   江中屿也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吃东西的方式,老老实实的做那个收拾残羹剩饭的人。   只是吃着吃着,难免有些手痒的说到:“说起来,我从回来后,好像就没画过画了。”   “你现在想画画?”沈晏白问他。   “手痒。”   “哦,”沈晏白说,“既然喜欢画画,干脆就把这个当成职业好了,反正你现在也是无业游民。”   江中屿笑笑没说话。   沈晏白盯着他手里的薯片看了会儿,道:“为了感谢你今天带我来看了这么好看的云,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   沈晏白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这么神秘?”江中屿将嘴里的薯片三两下吞了,听话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是塑料袋哗啦作响的声音,江中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紧张,也有些好奇沈晏白到底要给自己什么惊喜——希望不要是惊吓。   “好了。睁眼吧。”   江中屿带着忐忑的心情睁开双眼,当看到沈晏白手上的东西时他微微愣住了——半晌后,被心中涌起的莫名情绪压得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张嘴无言了很久。   “干什么,”沈晏白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太感动了?”   江中屿认真的看向他,轻轻点头:“嗯。”   沈晏白反而被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到了,顺便就买了……你爱用不用啊。”   江中屿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顶,很温柔的说到:“小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沈晏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说到:“不要用长辈的口吻来教训我。”   江中屿笑道:“我本就是你的长辈。”   反正这一刻什么暧昧的感觉都没了。   沈晏白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江中屿是喜欢他的无疑,可那种喜欢好像真的单纯只是长辈的喜欢。   沈晏白此刻甚至有些怀疑当初他亲江中屿那一下,江中屿真的晕倒过去了,不知道。   不过如果是这样,也好。两人之间不用太尴尬了。   江中屿拿了画具过去画风景。   沈晏白则躺在原地合着眼,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开始时还是清醒的,后来慢慢就睡着了。   睡着前脑子里唯一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坐在不远处江中屿停止的背脊,和认真望着前方的双眼。   沈晏白醒过来,江中屿好似已经画到了收尾的部分。   他拿起手机轻轻按下拍摄,声音没关,也惊醒了江中屿。   沈晏白不太自然的转移了自己的手机,朝着风景的方向,假装自己正在拍摄风景。   他接近江中屿时,江中屿就换了张画纸。   “画得怎么样?”沈晏白的视线落在那张画上——画面是暖色调,风格与他之前看过的那一幅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没有阴冷与潮湿,有的只是温暖与欣悦。   出乎意料的好看,是可以挂在墙上当装饰画的那种。   沈晏白说:“送给我吧。”   “好。”江中屿答应得也毫不犹豫,“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沈晏白挑眉笑笑:“跟你需要客气么。”   江中屿拍拍他的脑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这里是索加最好看的地方了,如果你还想去其他地方的话,其实附近的囊谦、果洛什么的也不错。果洛有扎陵湖和鄂陵湖,这几年还挺出名的。”   “你让我自己去啊。”沈晏白看着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江中屿抓了抓他的头发,随性又自然的说到:“一起呗。等仓拉婚礼结束我们就出发。”   回去后,江中屿果真找了个木匠,把那幅画裱了起来,送给了沈晏白。沈晏白把它挂在卧室的墙头,还一点没有自己住在别家的自觉,在墙上敲了一颗钉子。   仓拉的婚期也很快就到了。   婚礼前夜,她回了索加,村里一大半的年轻人几乎都聚集在她家院子里,江中屿和沈晏白也不例外。   沈晏白本不想去,奈何薛一因为之前救仓拉的事情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人,纵然每一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薛一还是要来找沈晏白过去,所以无奈之下,沈晏白也看似合了群,和一群大老粗爷们儿混在了一堆。   沈晏白也才知道,仓拉还有个妹妹,刚成年不久,叫做拉珍,性格彪悍。   彪悍这一点,是沈晏白自己发现的,因为那天晚上做游戏,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拉珍直接当着一群人的面问江中屿,如果再来一次,愿不愿意带她姐私奔。   要知道她未来准姐夫也在现场,那场面的尴尬程度,直让人头皮发麻。   江中屿也愣住了:“……”   仓拉飞快的把她妹扯下来坐着:“拉珍,你瞎说啥呢!”   “他耽误你那么多年青春,还不允许我说啦?”拉珍怒哼一声道,“他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就罢了,他明明就没有喜欢的人,为啥不跟你在一起?你等了他那么多年!”   拉珍顾不得仓拉的劝阻,直直朝着江中屿开口:“你别杵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呀!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   画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在沈晏白琢磨着要不要救江中屿一把的时候,江中屿突然一口闷了手里的酒,说话了:“我有。”   所有人都抬眼看着他,好奇他这个“我有”是在回答什么。   “什么?”仓拉先怔然问道。   “我有喜欢的人。”   就在短短几天之前,江中屿还说他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仓拉也愣住了。   “前面那个问题我也回答你,”江中屿说,“如果再来一次,也不会。仓拉值得更好的。”   堪称渣男回答的精彩案例了。   所以仓拉的未婚夫突然暴起要揍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一拳砸在了江中屿的右脸上,让人猝不及防。就在他第二拳要继续的时候,沈晏白先反应过来,一下窜起来挡在了江中屿的前面:“你干什么!怎么还打人呢!”   所有人都震住了,因为沈晏白系统的学过唱歌,所以就连吵起架来都中气十足——当然这只是大家震住的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沈晏白平时不声不响的,几乎不掺和他们的集体活动,向来高高挂起事不关己,怎么突然就骂起人来,而且声音还这么大。   实在有些颠覆形象。   江中屿也有些愣住,去扯沈晏白的袖子:“我没事……”   “脸都肿了怎么能算没事?”沈晏白恶狠狠地看着仓拉的未婚夫,“来,你跟我打。我学过泰拳的。”   仓拉的未婚夫也愣住了,他高高大大的,面对江中屿有一战之力,还真敢继续,可看着沈晏白这小身板,脸比女人的都白嫩,怎么也下不去手呀……这算怎么回事儿?   仓拉也跳出来缓解气氛:“都怪拉珍这孩子瞎胡说,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和屿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拉珍轻声嘀咕:“明明就一直在等他,开始那两年天天晚上把眼睛都哭肿,咋还成了我瞎胡说了呢。”   仓拉狠狠地踹了她一脚,终于把声音止住了。   江中屿扯扯沈晏白的袖子:“乖,坐下。别气了。”   沈晏白坐下来,接过江中屿递过来的酒杯,深吸了一口气。   江中屿捏捏他的后颈:“没事。”   江中屿脸都肿了。   多俊一张脸啊,被揍了一拳成这样,真得把人气死。   沈晏白心里那团火憋着,实在有些无处可发,又一看在场众人的吃瓜表情,一想到江中屿有喜欢的人,更是觉得过不去。   他猛地一口干了手里的那杯酒,站了起来,所有人顿时收音看向他。   沈晏白踹了一脚江中屿的后腰,没说话,扭头气冲冲的就走了。   江中屿看看众人,又看看沈晏白逐渐远去的背影,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 第46章 你还记得吗   江中屿进房间的时候,屋子里没开灯。   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沈晏白的呼吸声,江中屿借着月光看到沈晏白躺在床上,只露了一撮头毛出来,看上去有些好笑。   江中屿喊他:“小沈,还气呢?”   沈晏白没出声,但是伸出手捞了个枕头,看样子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江中屿好笑的上前把被子掀开,说:“真没事儿,我挨过的打还少吗,再说了,我本就是欠仓拉的,就当是还了。”   沈晏白一下子借劲儿把被子掀开,坐起来,死死盯着江中屿问道:“我这几天都跟你待在一起,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了谁?”   江中屿没想到沈晏白纠结的是这个,刹时愣住了:“我……”   “也没看你接触什么人啊,”沈晏白说,“还是说你用我给你建的微信在网恋?”   沈晏白细细思索,平时也没看江中屿抱着手机在傻笑啊,他大多时候都不玩手机。   至于身边接触的人……更是没有,他们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   “这重要吗?”江中屿苦笑一声,说,“当时那种情形,我如果不那么说,不合适。”   “所以你在骗他们?”心底的失落再次不期而至,沈晏白也觉得自己追究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正江中屿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他是个男人,江中屿又是个直男。   沈晏白用圆润的脚指头杵一下对方柔软的小腹:“你把灯打开,我看看你的伤。”   江中屿听话的开灯,然后蹲在床边。   沈晏白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的脸侧,只是有些肿起来,倒是不严重,看上去有些有碍观瞻。   沈晏白吩咐江中屿:“你去煮个鸡蛋,我帮你滚一下。”   江中屿哭笑不得:“到底我是伤患还是你是伤患?”   连煮鸡蛋这种事,都要他这个伤患动手。   沈晏白也有些理亏的坐起来:“哦,那好吧,我去煮。”   “算了。”江中屿把他的脚腕握住,塞进被子里,“外面天儿冷,你赶紧进被子,反正我也还没脱衣服,我去吧。”   沈晏白裹在被子里思考江中屿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想来想去,总觉得有。   以他对江中屿的了解,他那时候的表情是认了真的,没有作伪。   沈晏白想着想着,觉得有些晕乎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热——应该是走之前的那杯酒开始发挥作用了。他酒性确实不太好,但没想到那么一小杯酒居然这么管用。   江中屿回来的时候脸也有点发红,沈晏白问他:“你喝醉了?”   江中屿先是摇摇头,紧接着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喝醉了。”   煮好的鸡蛋放在一边,江中屿叹了口气,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说:“别掀被子,小心感冒。”   沈晏白迷迷糊糊的睡在被窝里,用茫然又无辜的眼神看着江中屿:“江中屿,你脸好红。”   他坐起来伸出手去摸江中屿的脑袋:“江中屿,你发烧了。”   江中屿哭笑不得:“小祖宗,你可别把手脚露出来了,你这是觉得我一个人发烧还不够吗?”说着又忙不迭的把他的手脚也塞进被子里去。   结果沈晏白的酒品实在不好到了极致,他估计是也觉得热,所以掀开被子把手脚全露在外面,江中屿摸他的手脚已经是冰冷的一片了,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江中屿无奈的问他:“你到底要怎样?”   “你陪我一起睡,”沈晏白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好冷呀,江中屿。”   江中屿心道他被子也不盖怎么可能不冷。   就这么望了沈晏白大概五秒钟的时间,被他用狐狸眼盯得心软了再软,江中屿没抗住,脱了衣服把被子死死地裹在了自己和沈晏白的身上,然后说:“睡觉吧。希望你明天早上醒了别后悔。”   沈晏白这下真的听话了,江中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沈晏白的身体软乎乎的,缩在他怀里好像能缩成很小的一团,喝醉了睡着了的沈晏白就像收起了自己所有刺的刺猬一样,用软乎乎的肚皮对准他,给与全身心的信赖。   江中屿看沈晏白看了很久很久,都没睡着,最后只好背对身去,不去闻他身上那淡淡的茉莉香。   那是沈晏白用的沐浴露味道,江中屿早就闻出是茉莉味了。   沈晏白半夜醒过来,头晕的不像话,可又尿急得很,抬脚差点踩到江中屿的手。   他走路走不稳,急得眼睛都红了,把江中屿给掐醒:“江中屿,我要尿尿。”   江中屿也迷糊得很,发烧严重起来,却还勉力支撑着起来把沈晏白往卫生间里扶。   江中屿意识到沈晏白做出尿的动作时,瞬间吓醒了——因为沈晏白还没脱裤子。   “等一下!”江中屿哭笑不得,“小沈,裤子!”   沈晏白茫然的看着他。   江中屿只好伸出手解开他的卫裤绳子,将卫裤往下一拉,手停在他的内裤边缘,又收回来,说:“你自己来。”   沈晏白喝醉了,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把内裤拉下来解决了尿急问题,就整个人靠在江中屿的身上说:“我走不动,你抱我回去。”   江中屿把他打横抱起来回房间。   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放在了床上,江中屿打算睡地铺了,却又被沈晏白给拽回去,还四肢紧紧地贴着他,死也不松手。   江中屿只好再次睡在了他的身边。   兴许是他跟个大暖炉似的特别暖和吧,沈晏白紧紧地抱着他,怎么也不松开。   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小腹处,紧紧地横着。江中屿觉得脸上的温度好像一下子换了位置,冲到了身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气儿压回去。   “快睡吧。”江中屿说。   看似天真无邪的沈晏白手往下动了动,碰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江中屿,你好像硬了。”   头瞬间炸开,江中屿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浑身都僵住了。   解手之后,酒释了出来,沈晏白似乎突然之间就清醒了。   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沈晏白在感受到江中屿的生理反应时,瞬间醍醐灌顶——江中屿说有喜欢的人若不是开玩笑,那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他唯一能够喜欢上的人,只有他沈晏白。   而以他沈晏白的长相,应该不会有人跟他那么长时间待在一起,还对他不心动的吧。   如果有,那一定是他。   沈晏白伸出手,握住他。   江中屿被触电了似的,瞬间打开了沈晏白的手,压着微哑的嗓音说到:“小沈,你喝醉了。”   “还好吧。”沈晏白说,“刚才是有点醉,但是现在醒了。”   江中屿没说话。   沈晏白说:“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刚才你说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你是不是还记得在治多那个下雪的夜晚,我吻了你?”   这两个问题,江中屿一个也没有回答。但没关系,在深夜,尤其是喝了酒的深夜,人总是容易冲动,沈晏白更是一个容易在深夜冲动的人。   就好像在那个下雪的深夜,他冲动的吻了他一样。   在索加这个深夜,他也冲动的帮了他。   作者有话说:   wb@九鲸是为 第47章 退圈   江中屿不在床上。   沈晏白猛地一下坐起来。   窗外有鸟声,清晨清新的空气味道从窗缝里钻进来,沈晏白缓了缓,意识回笼,昨天晚上的一幕幕这才在脑海里慢慢被回忆起来。   说是醉了,但其实没有全醉。可说是没醉,他在清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为江中屿做那种事儿。   沈晏白是有点洁癖的,他向来不太能接受这样的方式。昨晚真是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   但做了就是做了。   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拿起来竟然还是温的,沈晏白喝了一嘴后漱了漱口,打开窗户吐到外面去。院子里仍没人,远处的云挡了大半的山,风吹过来的味道仿佛是甜的。   沈晏白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笑了笑。   沈晏白掏出手机给江中屿发了条微信。   沈晏白:在哪?   江中屿很快回复了他:厨房。   换好靴子,沈晏白弯腰系鞋带时手机铃声响了,也没顾得上多想,下意识认为是江中屿打来的电话,沈晏白注意力放在鞋带上,顺手就接通了电话。   “早饭好了?”沈晏白这样问道。   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   沈晏白系好鞋带,奇怪的瞄了一下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他虽然记不全别人的手机号码,但有几个熟悉的数字已经足够让他判断打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沈晏白伸出手想直接挂断,那头的声音却直接响了起来:“别挂电话。”   沈晏白垂下眼,把公放关了,手机放到耳边。   “你哪来的联系方式?”沈晏白问他,“你查我?”   秦桑玉叹了口气,说:“还在生气?别跟我闹脾气了,赶紧回来吧。”   沈晏白被气得心口都在疼,那些糟糕的、不好的回忆跟随着秦桑玉这简单的一句话扑面而来,将他彻底从眼下罗曼蒂克的旅途中拉回现实。   秦桑玉继续说道:“你给小岳的邮箱发了你的联系方式。”   沈晏白这时才回过味儿来。   他一共俩助理,小岳是他的生活助理,是从秦桑玉那里接手来的,说不定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拿他当过真正的老板呢。难怪他发消息这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想起秦桑玉的行事风格,沈晏白太阳穴微微一抽,咬着牙问道:“小岳早看到那邮件了?”   秦桑玉没吭气。   沈晏白被气笑了:“秦桑玉,你真行。你明知道我在这边身无分文还不闻不问的,你可真是个好前男友。”   估摸着是“前男友”这三个字有些刺到秦桑玉,秦桑玉的声音也冷了几个度:“晏白,你跟我这么多年,真是被宠坏了。”   沈晏白面无表情说到:“你别把自己说得多伟大,好像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一样,当年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的要缠着我,我能跟你在一起吗?现在反倒成了我跟了你这么久被宠坏?你拿我当傻子?”   秦桑玉似乎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婚我已经结了。事已至此,以你现在在圈子里的境地,想要东山再起,除了依赖我,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沈晏白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或许秦桑玉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教训一下他,让他心甘情愿做他的地下情夫,可这也太不公平了一些。   不只是对他的不公平,也是对秦桑玉新婚妻子的不公平。   是,他的确习惯于过奢侈的生活,可在可可西里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也并不是不能适应穷苦的日子。吃高级餐厅一千多一份的意大利面,和路边摊五块钱一碗的牛肉面,其本质都是填饱肚子,没有任何区别。   发现沈晏白没说话,秦桑玉又继续道:“还有你父亲……”   “你能不能别提他?”沈晏白太阳穴直抽,脸色已经降至冰点,他直直的望着前面的窗户,一字一顿的说到,“秦桑玉,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他一辈子都待在牢里,一辈子都别被放出来。”   “做了错事的人本就该受到惩罚,”沈晏白冷漠的说到,“那可是一条命。”   窗户很细微的动了一下,沈晏白抬起头往外看了眼,只看到远处的山与云。   “我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又怎样?我可以退圈啊。”沈晏白冷笑一声,心里想着江中屿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便懒得再与他多扯,“你别联系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退圈?”秦桑玉明摆着不信他这一套,“退圈了你能做什么?”   沈晏白一脚踢在前面的椅背上,冷嗤一声:“不是,你真以为离了你,我就找不到更好的了?”   沈晏白的耐心彻底用尽了:“我不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把我的手机号告诉我经纪人,至少几百万的违约金我得自己赔吧。”   没等秦桑玉继续开口,沈晏白直接摁断了电话。   他和秦桑玉早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说的了,于他而言,跟对方的缘分早已经在他躺在病床上被抢救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沈晏白起身出了房间,他一迈出客厅,就看到不远处江中屿有些匆忙的背影。   朝院落外去的。   沈晏白喊他的名字:“江中屿!”   江中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搞什么。”低声嘟囔一句,沈晏白给江中屿的微信发过去一个“?”。   这一次江中屿却迟迟未回。   厨房放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已经有些凝住了,沈晏白搅拌了一下送入嘴里,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很有江中屿的水准。   一直到吃完饭江中屿都没回,沈晏白开始有些生气了——说是生气,但其实更准确来讲应该是担心。   他担心江中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后悔了。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俩都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直到仓拉的婚礼开席,江中屿都没有回来。薛一过来接人时,沈晏白正坐在屋子里发呆。   薛一问他:“你今天早上咋不跟老江一起过来?”   沈晏白突然就很烦躁,站起来:“不知道。”   “你们俩昨儿还跟连体婴似的呢,”薛一直笑,“咋的,昨天晚上吵架了啊?”   沈晏白心道可能比吵架还可怕一些,他俩“打架”了。   “别琢磨了,”薛一说,“婚礼马上开始了,我先接你过去,有啥事儿掰扯不清楚的你们俩晚上再掰扯,说开了就好了。”   “江中屿在那边?”沈晏白问他。   “在啊,一大早就过来了,比新郎还积极,”薛一调侃道,“走吧。”   沈晏白应了一声,起身往外去了。 第48章 露水姻缘   沈晏白被安排在舞台前面一桌,都是之前在治多县见过的熟面孔,有些还带了家属来,见到沈晏白激动得出声搭讪,沈晏白勉强提着兴趣应付她们,脸上虽然带着薄笑,眼神里的温度却是冷的。   “能拍张照么?”对门儿有个看上去很喜欢他的姑娘问道,“不行的话也没事。”   “可以。”沈晏白对这些粉丝储备军还是很温柔的,主要他有作为明星的职业道德,不可能对他们甩脸,粉丝的一切要求,只要不犯法他都尽量去完成,“但是不能发出去,我是私人行程。”   “肯定不会的,白白你放心。”粉丝说着抛弃了自己的男友,举着手机自拍过来了。   她用的美颜相机,画面里的沈晏白脸尖得有些吓人,脸色亦是非常苍白,看上去有些病态。   粉丝比了个剪刀手,凑沈晏白很近。沈晏白尽可能的配合着。   直到他的眼神扫到不远处好似已经忙完了在找座位的江中屿。   他用眼神觑着,看到江中屿打了好几桌人的招呼,然后在他们这一桌停下了。女孩儿已经换了好几个特效,沈晏白的职业操守这一刻没了,敷衍的任对方摆着各种各样的动作。   沈晏白的旁边有个空位,还有一个隔了他大概两三个人,为薛一预留的。   江中屿甚至没有和沈晏白对视,他径直坐在了原本为薛一准备的位置上。   他旁边的小林玩笑道:“江哥,你和沈先生今天不当连体婴了?”   桌子上的全都是熟脸,听了这话都哄笑了一声。江中屿很微妙的弯了弯嘴角,面色不详道:“少开点这种玩笑。”   沈晏白心态一下就炸了,什么叫做这种玩笑?这种是哪种?   粉丝看到美颜相机里沈晏白的脸色变得难看,顿时有些瑟缩的收回了手机:“抱歉啊白白,我是不是拍得有点太多啦?”   “没事。”沈晏白藏好心情,冲她微微颔首道,“拍好了吗?”   粉丝忙点头:“好啦好啦,谢谢你。”   “不客气。”沈晏白这时才站了起来,他往江中屿的方向走了两步,说,“聊聊。”   也没等江中屿回答,自顾自的先往屋外走去。   门口还放着接红包的几个框,桌子上盖着红布,人已经全部进去完了,仪式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开始。   沈晏白把烟从烟盒子里磕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太阳穴疼得他有些难受,恶心想吐的感觉从身体里泛滥出来,脑海里回想起来的一幕又一幕都是昨天晚上的画面。虽然屋子里是漆黑的,可他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江中屿时而泄露出来有些沉迷的神色。   他以为他们有同样的心意,现在看来,好像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性欲来了,或许也不会去管帮自己解决性欲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沈晏白有些冷漠的想,他自己好像被对方当成工具了。   江中屿过了会儿才出来,没等沈晏白开口,他反倒先发制人:“我想了想,房间里睡两个人,确实有些太挤,我跟仓拉商量了一下,在她家暂住几晚。等你玩得差不多回家了,我再搬回来。”   沈晏白咬着烟屁股,冷冷的笑了一声,说:“江中屿,你这是在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中屿的眉头皱起来。   “其实不用你赶我,”沈晏白打断他的话,恼怒让他一时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话赶话就这么出来了,“我已经有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了,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江中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选择了沉默。   沈晏白也沉默着。沉默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两人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酒店里面传来惊呼声,那样的兴奋与快乐好像与他们格格不入。仪式应该是开始了。   沈晏白意识到机会已经溜走了,江中屿没去抓,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去抓。   沈晏白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江中屿,但江中屿不喜欢他,他也不可能低声下气死乞白赖的要贴在江中屿身上。   所以沈晏白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江中屿的眉头皱起来。   沈晏白把烟灰抖掉,懒洋洋的蹲下去,用烟头杵了一下地面,仰起头看到云很近,近得几乎和远处的地平线挨在一起,一朵挡着一朵,前后累积起来,几乎望不着天。   沈晏白看似坦荡且平淡的说到:“我知道你是直的,和我不一样。但我也不是那种会纠缠别人的性格,咱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遇到喜欢的姑娘了,还是能够在一起,不必担心我会说什么。”   江中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手轻轻攥紧了。   沈晏白拨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条带子,当时说好了要去买块新表换上,却一直没有去换。这条带子反而成了他的一种习惯,连洗澡都不会取下来。   沈晏白自觉自己太过高看自己了,江中屿对别人好是习惯,他并不是江中屿心中特殊的那个人。   他甚至颇有玩笑之心在心中又为对方贴了一个“中央空调”的标签。   已经挺久没给对方贴标签了,没想到再贴一次,竟然还是坏的标签。   沈晏白在江中屿面前表现得有些无所谓,甚至还勾起嘴角笑了笑,问他:“不过我还挺好奇的啊,你昨天晚上都在想什么?”   不会觉得恶心吗?   后面半句沈晏白没有问出口,但他想直男应该会觉得恶心吧,如果被一个Gay做那种事。   江中屿没有再看沈晏白,而是望着远方,缓慢的说到:“在想什么,重要吗?”   沈晏白想起叶多的那个夜晚,在清冷的月色下,江中屿反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这依然不重要,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不喜欢也真的是不喜欢。   尽管有过这样一个夜晚,他们也不会有结果。   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像两条线,在短暂的交汇之后,终归还是要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际。   沈晏白收回眼神,站起来,用微微发麻的脚轻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平静的说到:“露水姻缘,不重要。” 第49章 你跑哪儿去了   婚礼结束后,一群大老爷们儿非把新郎堵着不让他结束,全场都在起哄亲一个。   沈晏白坐在最开始的位置,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江中屿,对方全神贯注的关注着这场婚礼,左脸上的那道刀疤在灯光下突然格外的碍眼。沈晏白开始复盘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最后发现从一开始,他就对江中屿很有兴趣了。   在县城宾馆的那个夜晚,他从小旅馆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站在灯光后面的,看不清脸的男人。   沈晏白很难对一个人留下点什么印象,但江中屿不一样,他发现自己牢牢地记得他们初遇那一日的全部场景,就连对方那天穿了什么衣服,头发有多长,都一清二楚。   和仓拉他们相熟的人闹着要上去拍大合照,薛一站在最上面喊江中屿:“来啊老江,你傻杵着干啥?”   江中屿站起来时,正正好的对上沈晏白的视线,他问道:“一起?”   沈晏白其实并不想拍这张照片,他绞尽脑汁的想拒绝的理由,刚好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   看到前几位数字,沈晏白一时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看向江中屿,说:“你们去吧,我经纪人给我打电话来了。”说完他晃了晃手机,没等江中屿反应,径直出了酒店。   “赶紧上来啊老江,”薛一的声音又响起来,“都等你了。”   “来了。”   沈晏白出酒店前的最后一秒,听到了江中屿的回应。   那一瞬间所有的热闹喧嚣好似都被薄薄的一面墙给隔开了,沈晏白想这终归不是自己的世界,尽管江中屿把他与这边的世界短暂的接连起来了一段时间。   可他们终归都会回到各自不同的生活的。   沈晏白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刘女士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响起来:“哟,沈大明星,玩得挺乐不思蜀啊,连手机号都给换了?”   沈晏白叹了口气,说:“东西被人抢了,浑身上下就剩个人。”   刘女士愣了一下:“……那你这段时间怎么活的?街头卖艺吗?怎么不联系我?”   “记不住号码,”沈晏白屏蔽掉刘女士前面半句话道,“我给小岳管的邮箱发了账号,只不过你们一直没联系我。”   刘女士听到这狠狠一咬牙,冷笑一声说:“小岳那丫头身在曹营心在汉,平时做事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前几天我直接让她滚蛋了。不是我说,姓秦的真够贱的,居然还玩安插眼线这一招。以前我跟你说,你还不乐意听呢。”   刘女士和秦桑玉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但表面上的和平还是有的。沈晏白不知道刘女士这是中了什么邪,这一次居然如此直白的把自己的不爽表达出来。   “我之前没想那么多。”沈晏白解释道。   “你就是太傻太天真,早跟你说了姓秦的不靠谱,你总不听我的话,”刘女士说,“你是我从街上挖出来一步一步带到今天的,我能害你?”   沈晏白抠了抠自己手腕上的皮带,轻轻的“嗯”了一声。   说家庭条件,刘女士比秦桑玉其实差不了多少,她的个人能力亦是出众,所以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带出了不知道多少流量。但她最竭心尽力的,其实还是沈晏白。   刘女士叹了口气,说:“你广告违约那事儿我已经解决了,暂时用不着你赔。现在我就想问问咱们的沈大少爷,玩累了没?准备什么时候收心回来啊?”   沈晏白失神的望着前面,说:“没想好。”   刘女士咬牙切齿:“你这是打算让我亲自过去大西北抓人呐?”   沈晏白道:“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先给我转点钱吧。”   “真拿我当提款机了?”刘女士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人还是很靠谱的,挂了电话便加了沈晏白的微信,等沈晏白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后,她二话不说立马转了五万块钱过来。   看着微信上的余额,沈晏白几乎热泪盈眶了。   毕竟他已经穷了一个多月了,连在街边看到一串糖葫芦都不敢下手。   刘女士继续给他发微信:“哟,这跑得够远的,咋还在这么个小乡镇里去了?没有席梦思你能适应吗?”   沈晏白回她:连草地都睡过了。   刘女士估计很好奇这一个多月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尽管沈晏白已经不搭理她了,她还是不停的在给沈晏白发消息,手机一直闷在裤兜里“嗡嗡嗡”的叫着。   沈晏白不由得在心里骂刘女士是个啰嗦的中年妇女——虽然她才三十八岁。   沈晏白没再进婚礼现场,而是揣着巨款开始逛街。治多这个小地方确实没有太多可以逛的,所以沈晏白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治多最贵的餐厅,点了一桌子的菜,最后盯着牛肉羊肉等满桌子的荤腥,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盘辣炒白菜。   传统意义上的望梅止渴又开始了。   最后结账花了400多,这已经能够在小县城吃得很好了。   沈晏白还报复性消费的买了个新手机,县城里能够买到的苹果最新款。   然后就开始买衣服。   沈晏白不止买自己的,还买其他人的——仓拉的他都买了六七件,最后发现自己拿不下了,只好结了账坐在店门口发呆。   这么一下午折腾过来,天都已经黑了。   也不想回去了,沈晏白问老板附近哪家酒店最好,打算过去住。   结果他拖着借过来的、堆了一堆货物的小拖车抵达酒店办理入住时,突然被人猛地捏住了手腕。   沈晏白愣了一下神,看到江中屿有些焦急的脸色。   他的声音有些大:“你跑哪儿去了?!”   这应该是和江中屿认识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听过对方最大的声音了。   沈晏白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说:“没去哪。”   江中屿好像有点生气,眼神里布满阴翳。   沈晏白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生气,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了抽,结果没抽动。   江中屿捏得更紧了。   沈晏白压着嗓子说:“很疼。”   江中屿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下子泄了力道,但仍然拉着他,语气也还是质问的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第50章 不去了   沈晏白倒也没有矫情到真要跟对方闹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他捏着苹果手机,把江中屿当个普通朋友似的相处:“我把之前那个手机扔了,卡还没来得及安上新手机呢。”   江中屿低下头看着他手上那个昂贵的新手机,就这么一个,足以抵得过小地方几个月一家人的口粮了。   江中屿这才发现沈晏白的衣服也换了,内搭外套和裤子、鞋子,全都是崭新的,他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容光焕发,哪还有半点之前落魄的影子。   江中屿恍然大悟,想对啊,这才是本来的沈晏白吧。这段时间他看似融入了可可西里,但其实只是无奈之举而已。他和他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中屿这一回松了开手,看似轻松的说道:“有钱了?”   “哦,对。”沈晏白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把卡装进去,然后开机,边动作边解释道,“我联系上我经纪人了,先让她给我打了几万过来。”   江中屿点点头。   “好了。”沈晏白说。   江中屿的手机响了一下,沈晏白示意他看看:“之前借你的钱先还给你,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也挺抱歉的,所以多转了点。”   聊天记录上显示沈晏白转过来了一万块钱。   算是很多了。   是一个绝对能扯平所有关系的数字。   江中屿垂着眼睑看了半晌,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暗影来。酒店大厅本就没什么人,此刻更是安静得可怕,前台小姐姐也很识趣的没有出声打扰。   又过了会儿,沈晏白的手机也响了一下,江中屿接受了转账,又转回了9500。   沈晏白愣了一下:“干什么?”   江中屿说:“我只借给你500。我这人不喜欢收利息。”   “不是,”沈晏白解释道,“还有这段时间你照顾我……”   江中屿打断他:“我没有照顾过你,只是雇用你帮我开车而已。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   沈晏白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指骨泛出白色来,最后他轻轻的笑了笑,说:“好吧,那我们算是两清了?”   江中屿没说话。   沈晏白抿了抿嘴,转过身去道:“我身份证掉了,不能开房间吗?”   “可以去办个临时身份证呢先生。”前台尽职尽责的笑道,“从这里出去右转走大概一公里就有一个警察局呢。”   江中屿则道:“车停在外面,你如果还想住的话,还能暂时住几晚。”   经过内心艰难的挣扎之后,沈晏白选择了江中屿。给自己的理由是警察局还有一公里,他实在累得不想动了——虽然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在离开之前,再多和江中屿相处一下。   说不定离开了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相见。   江中屿帮沈晏白把买的一大堆东西从越野上拿下来,一箱又一箱的把院子几乎堆满了。   江中屿没问沈晏白买的什么,沈晏白也就没有主动说。   但没过会儿江中屿拿着一套睡衣走出来:“先把衣服换了吧。”   “啊?”沈晏白愣住,“换什么?”   “新衣服,”江中屿皱着眉头扫过他这一身的新行头,说,“你不是有点洁癖吗?不知道刚刚买回来的衣服要洗一遍才能穿?”   沈晏白在这方面却不太在意:“穿的时候消过毒了。”   “那也不行。”   沈晏白干脆摆烂说到:“我懒得洗,洗完还得等干,多麻烦。”   江中屿硬让他脱下来,还说:“我洗。”   沈晏白乐得同意,还跟他开玩笑:“行啊,那我给你开小时工钱,你一个小时收多少?”   江中屿看他一眼没出声,沈晏白拿着睡衣进屋子里去换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江中屿正在看敞开那箱子里的衣服,手里捏着一条裙子,眉头皱成了“川”字。   沈晏白解释道:“那是我买给仓拉的,我还给薛一他们买了。”   江中屿“哦”了一声。   “这个箱子里的是给你买的。”   江中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才松弛了一些,他饶有兴趣的翻了翻那个箱子里的衣服,然后说:“挺贵吧?”   “不贵。”沈晏白道,“我一小时的工资。”   江中屿没有动那箱子衣服,而是问沈晏白:“哪箱子是你的?”   沈晏白指了指其中的两个箱子,江中屿拿了剪刀开始拆吊牌,拆完后的统一扔进放了水的大盆里清洗,动作利落干净。   江中屿先把沈晏白身上的这套给搓完了,细致到袖脚和裤边。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在这认真的帮自己洗衣服,沈晏白本不想,但心底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江中屿真是个好人,如果做爱人,肯定也会是个细心体贴的好爱人。   可惜他不属于自己。   江中屿一件又一件细致的搓完,沈晏白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仔细认真的把他看着,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悲从心来,他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江中屿了,沈晏白心想。   “看着我干什么?”忍受了沈晏白将近半个小时的注视后,江中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沈晏白下意识的开口:“江中屿,你知道我是弯的吧?”   “不对——你明白什么叫做弯和直吗?”   沈晏白觉得江中屿这种落伍男不一定知道Gay的别称。   但江中屿顿了顿,然后轻微的点了点头:“知道。”   这有些出乎沈晏白的意料:“你知道啊?”   “嗯。知道。”但江中屿没解释自己是怎样知道的。   “哦,”沈晏白有些紧张的搓着手腕上那条腕带,甚至没看江中屿,平静地问道,“所以其实我是喜欢男人的。”   他在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奢望可以得到江中屿一个符合他心理期望的答案。   这对于沈晏白来说,已经算是非常直白的告白了。   但江中屿没有说话。   沈晏白用指甲轻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院子里只剩下衣服在搓衣板上搓来搓去的声音,江中屿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沈晏白也由最开始的期待变得逐渐失望起来。   看来江中屿是真的不喜欢他。沈晏白盯着那些衣服想到。   水声突然停住了。   江中屿把盆里已经搓好的衣服抱起来,开始晾衣服,他背对着沈晏白,说:“没什么想法,生活方式是自己选择的,别人左右不了。”   沈晏白看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口浊气来,心道算了,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和露水姻缘。   几乎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明天走。”沈晏白说。   江中屿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看向他:“不去囊谦和果洛了?”   沈晏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虽然从未把“喜欢”的字眼说出口,可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告诉江中屿,自己喜欢他。   江中屿亦从头到尾都在逃避着他的喜欢。   他是怎么觉得两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还能够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的?至少沈晏白做不到。   更何况他逃避上海的那摊烂摊子实在太久,也确实应该回去面对现实了。   沈晏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说:“不去了。”   江中屿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从嗓子眼里吐出一个迟钝的“哦”字来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只酸一会儿子!(默默的顶着锅盖逃跑) 第51章 日出   离治多最近的机场是玉树巴塘机场,过去要大概三个小时。   去上海的航班每天只有一趟,十点出发,也就是说如果要赶当天的航班,沈晏白必须要早上五点多就出门。   江中屿说:“要不过去住一晚也成。”   但沈晏白不想再多待一晚上了,所以道:“你就在家休息,我蹭仓拉的车,他们不是去度蜜月么,走得也早。”   “我送你吧。”江中屿说,“我们走早点。做人总要有始有终。”   江中屿的表情挺认真不似作伪,沈晏白却觉得对方哪根筋没搭对,明知道如今相处时气氛尴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还来什么有始有终。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自己尴尬而已。   沈晏白叹了口气,最后想这大概也确实是自己和江中屿最后一次见面了,送就送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晏白就起来了,结果看到厨房里灯亮着,还有煎蛋的香味。   沈晏白问江中屿这是起了多早。   江中屿给他递过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说:“早饭必须得吃。”   沈晏白接过来,边吃边看着江中屿把行李全都放进后备箱里。   沈晏白吃完后,江中屿还把碗给洗了,边洗边问他:“你连碗都不会洗,以后怎么办?”   “有洗碗机啊,”沈晏白说,“再说了,想找个帮忙洗碗的人多容易,花点钱就行了。”   江中屿没再吭气,把碗里的水渍擦干净。   沈晏白交代道:“我有辆车还在我被抢劫那个地方,等着去提,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去提了,车直接卖了就成。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嗯。”江中屿上了车,拉好安全带,“知道了。”   沈晏白坐上副驾驶,车驶入大道,眼前是笔直的公路,向着另一方开阔的,但不属于江中屿的世界。   车上放着朴树的“平凡之路”,这一幕意外的与来时的路途重叠了,沈晏白突然想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候——也挺好的,他和江中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相处。   也许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吧,这一路上都异常的沉默。   沈晏白不说话,江中屿也始终没有开口。   单曲循环,朴树不知疲倦的唱着情绪,沈晏白这一刻并不觉得难过,大概是脑海里被太多的杂事所充斥了,所以只觉得心口有些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当暖黄的光线从地平线一角漫开来时,整个黝黑的大地仿佛一瞬间被碎金的颜色给点亮了。天幕乍分,银河倏卷,雾气渐薄,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河,黑暗骤然间荡然无存,这世界被分割成为无数鲜艳的色块,缓慢而又悠远的蔓延开来。   远远地,沈晏白听到朴树低沉的歌声里夹杂着火车“轰隆”开过去的声音,像是带来了,又带走了从未消亡的岁月与历史。   日出,往往象征着新生,这是比日落更加壮美迤逦的风景。   尤其当那一列列的火车从光的另一头驶来。   “这里是必经之路,”江中屿开口说道,“当年我父亲要去世之前,我们带他来这里看了最后一眼。”   沈晏白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下了大抵是他进可可西里里最好看的一张照片。   江中屿的剪影也在镜头里,他沉默的占据了这场震撼的日出的一隅。   他只是沉寂坐在这里,却与可可西里融为一体,经久不息,强大而又温柔。   人们都说心动是不经意的、是突如其来、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可这一刻,沈晏白听到了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活络起来的声音,每一寸血肉沸腾起来的声音,心跳难以抑制、扑通扑通叫嚣跳跃,争先恐后要从眼里、从嘴巴里跑出来的声音。   他凝视着他的侧影。   沈晏白以前想过,如果他真的能够和江中屿在一起,将面临异地恋的问题。并且他也自私的想过,自己的工作特殊,能赚的钱不少,到时候就让江中屿跟自己一起去上海打拼,让江中屿将就自己。   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江中屿和可可西里的无数野生动物没什么两样,可可西里以外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或许才更像是一个金丝笼——他不能被束缚住,变成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雀,他应该在这片苍茫的旷野上继续翱翔。   此时沈晏白又觉得他们俩没在一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对异地的问题了。   “你之后什么打算?”沈晏白终于开口说话,“我回去之后。”   江中屿的指尖轻点方向盘,淡淡道:“暂时是计划做志愿者。”   “志愿者?”沈晏白愣了一下,“什么志愿者?”   “之前老曾引荐我联系了一下他们的上级,近几年可可西里这边走私的情况有些严重,而干这行的很多警察都已经特别眼熟了,所以他们缺少一些眼生的志愿者,”江中屿说,“虽然不是像老曾那种正式的编制,但总能帮上点忙。”   沈晏白“哦”了一声,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心底涌起来一种莫名的滋味,沈晏白细细琢磨,觉得那应该叫做自惭形秽。   江中屿是一个多正直的人啊,他做这个,确实不应该感到奇怪。   要知道他沈晏白都还因为和江中屿待在一起,得了个活雷锋锦旗的。   离机场越来越近了。   沈晏白看着导航上的提示,深吸了一口气,说:“加油。”   “你也是。”江中屿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沈晏白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才会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好像也有那么一些留恋与不舍。   那样的表情,好像对方也喜欢自己似的。   “落地了发条信息。”进机场之前,江中屿最后晃了晃手机,开玩笑似的说到,“大明星,可别一回到你的花花世界,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啊。”   沈晏白也跟他开玩笑:“回去就删。”   他们开着最后的玩笑,轻松得就好像过不了多久仍然会见面一样,可彼此心中比谁都清楚,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余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沈晏白头也不回的进了机场。   他拐弯的时候,把箱子停在了墙角,靠着冰冷的墙面发了很久的呆,最后还是没忍住侧了侧头,去偷看巨大落地窗外的那辆车。   日出的余晖照在那样陪伴他一个多月的越野车上。   江中屿系好了安全带,踩下油门,走了。   沈晏白出神的去摸打火机,等到把打火机摸出来,才想起这是机场里面,不能抽烟。 第52章 平安抵达   江中屿径直回了索加。   进村子的时候,收到了沈晏白发过来的一条微信,说自己关机起飞了,还配有一张随手拍的天空的照片,太阳很大,天很蓝,可云层远远没有索加这边的近。   江中屿回了对方一个“OK”的表情包,车子在家门口不远处的小卖部停下。他把车窗摇下来,说到:“姚叔,拿包盐。”   姚叔从铺子里跑出来,把盐递给他,说:“盐5块,你最近手头紧不?”   “怎么了?”江中屿愣了一下。   “是这样,”姚叔把一个单子拿出来递给江中屿,“前两天住你家的那帅哥买了一套画具,这不,说是赊账赊到你的头上。”   江中屿一顿,然后无奈的笑了:“他说赊我头上啊?”   “对,我看这两天你不是也在用呢么。”   江中屿哭笑不得,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对方:“不好意思啊,欠你这么些日子。”   “哎,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你又不是不给了!”姚叔笑了笑,又进了自己的铺子里面去。   江中屿拿着盐,把单子放在盐上,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晏白,说:“拿我的钱送礼物给我,真亏你想得出来。”   消息发出去,对方一直都没有回复。   江中屿知道沈晏白此刻在飞机上,没有办法回复,可心底的空虚还是止不住的蔓延上来。他想如果沈晏白在的话,此刻应该会一脸淡定的回他:“不管用的谁钱,不都是我送给你的吗?”   江中屿难免看那单子看得失了神,心口闷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先生,我们本次提供面食、米饭和牛排,请问您需要什么?”   空姐蹲在座位旁边,压低声音力求不打扰到其他头等舱的旅客。   沈晏白把自己的眼罩拨开,看了一眼空姐举着的iPad,说:“牛……算了,面食吧。”   他有些想念江中屿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了。   以往他起飞的时候都吃牛排,因为知道面和米饭都不好吃。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牛排的味道,便不可遏制的想起来江中屿的手艺来,便痴心妄想的觉得可能飞机上的面食味道也还不错。   可当清汤寡水入了嘴里以后,沈晏白便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剩下的东西是怎么也吃不进去了。   沈晏白拿叉子搅动了一下碗里的面,难免想起江中屿早上给他做的那碗西红柿鸡蛋面——以后他应该是再也吃不到了。   就是在此刻,那种难受得令人窒息的感觉,才突然涌动起来,几乎是瞬间逼得沈晏白红了眼眶。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十天,可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江中屿。   东西多的时候对方帮忙拿行李,下雨的时候对方帮忙撑伞,饿的时候对方做一堆好吃的,冷的时候对方的衣服不由分说的披在他的身上。   他从未说自己做过什么,但却一直都在做,无声的做着。   沈晏白想不通,江中屿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算是喜欢他吗?   “先生,您还好吧?”   空姐的声音响起来。   “东西不合您的胃口吗?您需要米饭或者牛排吗?”   “不用了。”沈晏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说到,“帮我收了吧,谢谢。”   他戴上眼罩,把所有的难过都吞进肚子里,自己消化。   江中屿算个屁啊,他想,喜欢又算个屁啊。   这个世界上没谁是可以被永远依赖的,除了自己。   飞机三个小时后准时停在了上海浦东机场。   沈晏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几乎把自己的脸全部挡完,尽管如此,还是接受了不少路人异样的眼光。   他从VIP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刘女士,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挺阳光帅气的。   “这儿!”   刘女士朝他挥了挥手,沈晏白加快步伐走过去。两人没有在外面过多的寒暄,生怕引起了路人注意。直到沈晏白上了保姆车,才把自己的口罩拉下来,用帽子扇了扇风。   “介绍一下,”刘女士说,“这是小弋,李弋,给你新换的生活助理。”   沈晏白冲那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点了点头。   “沈哥您好,我刚毕业,”李弋咧开八颗牙齿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后我来负责您的生活起居。”   沈晏白冷漠的“嗯”了一声:“你好。”   虽然碰了壁,但李弋还是元气满满的笑着。   “玩挺开心的吧?”刘女士将他上下扫视一圈,最后黑着脸说到,“你看你黑了多少,紫外线那么强不知道防晒的吗?还有你是不是长胖了?脸怎么感觉圆了一圈?”   沈晏白:“……”   一回来就接收这么多负面的消息,着实让人的心情开心不起来。   沈晏白叹了口气,没有回应,而是打开了微信。   他本来想给江中屿发个自己已经平安抵达的消息,结果看到对方发来的图片,点开看了看,没忍住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   刘女士一脸诡异的看着他,然后充分发挥了自己经纪人的直觉,敏感的问题:“别告诉我你谈恋爱了。”   沈晏白立马收了笑容说:“没有。”   “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还说没有?”刘女士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人啊?”   “说了没有。”   沈晏白不敢在刘女士面前表现太多,所以只好匆忙的回复了一个“平安抵达”,就给手机锁了屏。   “成吧,不想说就不说,”刘女士道,“只要你别傻不拉几的又被骗。”   沈晏白又叹了口气。   刘女士道:“现在网上关于你的那些消息几乎已经停下来了,你待会儿晚点发条微博先试探一下粉丝和路人的态度,如果他们态度还是不好,你就必须要联系一下你父亲才行。”   逼仄压抑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沈晏白又开始想念辽阔的可可西里,但那里的风吹不到上海来。   “听到没?”刘女士说,“怎么出去玩了一趟回来,话还更少了呢?”   “听到了。”沈晏白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闷声说道,“我能先回去洗个澡吗?”   “嗯。”刘女士看着他,也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 我家里停电了 来晚了sorry 第53章 男菩萨   情况还行,蹲守沈晏白的黑粉很少,看到他发微博,粉丝先控了评,所以评论被顶到前面的几乎都是一些想他之类的话。偶尔有那么一条“互联网没有记忆”之类的评论在前面,但大多数的恶评都沉到了下面去。   虽然沈晏白已经很低调了,还是小小的上了一个热搜。   他发了一张到机场路上拍的落日,还能看到远处轨道的那种。配文是“旅途结束”。   沈晏白点开它,放大了又放大,仿佛能从里面的某个像素里找到江中屿的存在似的。   沈晏白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长到李弋急得在外敲门:“沈哥您没事儿吧?咋还没出来呢?”   刘女士很快也过来敲门:“沈晏白,说话!不说话我直接进去了啊!我可不想再换房子。”   刘女士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前一个长时间居住的房子,因为浴缸里曾装满了他手腕的血,所以现在被闲置了。   卖也不好卖,只能空着。   “沈晏白!”刘女士伸出手要去开门。   沈晏白裹着浴巾,热气腾腾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刘女士的手顿在空中,脸上的神色一敛,眉头也皱起来,下了命令:“以后洗澡不许洗那么长时间。”   “嗯,”沈晏白淡定的扫她一眼,说,“放心,我想通了,没那么容易就去赴死。”   “你最好是想通了。”刘女士白他一眼。   李弋这个助理当得非常好,沈晏白一出来,他就先递上了吸水的毛巾,随后双手附上戴森的吹风机,连插头都已经连接好了。要比无微不至,他好像比江中屿还更胜一筹——可那种感觉却不一样。   李弋是拿钱办事,江中屿……江中屿是什么呢?好人主义?   沈晏白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想,回来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他的脑海里已经三番五次的出现江中屿的名字了,这样不好。   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江中屿的喜欢,好像还要再多那么一点点。   李弋问他:“沈哥,我帮你吹么?”   “不用,”沈晏白摇摇头,“我四肢健全,不至于连吹头都不会。”   李弋笑着挠挠后脑勺,说:“一个月给我开一万的工资,我总要有点作用嘛。”   沈晏白又想起江中屿来,他一分钱也没有,作用也很大。   沈晏白都折腾好了躺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堆烧烤,以及一份减脂餐,减脂餐看上去清汤寡水,没有任何的食欲。   刘女士一边啃着五花肉一边说道:“我目测你至少胖了五斤,趁这段时间还没开始工作,赶紧把肥减下去,上镜的时候保持最佳状态,还有,你这黑了一大圈的……要不去打个美白针?”   “算了吧。”沈晏白啃着草,不断地滑动着微信的首页刷新,他下午给江中屿回了“安全抵达”的字眼后,江中屿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   他心里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撑着,也不甘心主动给江中屿发消息,只好不断地刷新又刷新。   “算什么算,看你黑成什么样了都。”刘女士盯着他,“你等谁消息呢?”   “没有。”沈晏白把手机放下去,看向刘女士,“捂捂就回去了,没必要去打什么美白针,反正我现在暂时也没工作,先在家捂着呗。”   “谁说你没工作的?”刘女士冷笑一声,“我求爹爹告奶奶的才从熟人那里接到了一个综艺,就等着你惊艳亮相圈粉无数呢,那你不得给我保持最佳状态?”   “综艺?”沈晏白愣了一下,“有综艺找我?”   “不是找你,是我要来的。”刘女士说,“虽然不是常驻是飞行,但总算给了你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借此机会在人民群众心中挽回一下你受损的形象呗。”   “什么综艺啊?”   “旅行综艺,”刘女士道,“目前你去哪一站暂时还没定,估计过两天就能知道了。”   “哦。”沈晏白点点头,又问道,“那有戏找我么?”   “美吧你。”刘女士点点他额头道,“让你找你那不要脸的老爹澄清你偏不找,这么多黑料在身你还想接戏,这个综艺都是我把我老脸丢尽了才要来的,你不搁着感激涕零还在那问我要戏,真是个没良心的。”   虽然刘女士说话不好听,但沈晏白知道至少在工作的事儿上对方都是为自己好,于是听了这话也罕见的升起一丝愧疚来,要知道以前他可从不这么想——顶多就是想一句,刘女士为了自己多赚点钱,又要对他不遗余力的进行PUA了。   在刘女士看来沈晏白就是有哪根筋没搭对,因为他竟然郑重其事的说到:“谢谢姐。”   刘女士被震住了,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去洗涤心灵去了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呢?”   沈晏白笑笑没说话。   毕竟遇到了一个心怀天下的男菩萨,确实有些被影响到。   江中屿仍然没有回复他。   沈晏白闷着气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仓拉发了条度假视频,定位在三亚。沈晏白顺手点了个赞,很快仓拉就来主动找沈晏白聊天了。   仓拉:你到上海了?   沈晏白:嗯   仓拉:我会不会打扰你?   沈晏白:没事   沈晏白一边耐着性子回复对方,一边切换屏幕刷着微博上的评论,看又多了哪些恶评。   仓拉: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回上海之后就不会再搭理我们了呢。沈先生,你可真是面冷心热的典型代表。   沈晏白:……   沈晏白:有什么事吗?   仓拉:没事,就找你瞎聊聊。   沈晏白懒得再搭理仓拉,但估计是沈晏白第一次回过她了,所以之后每天仓拉都会发些自己度假的日常过来,沈晏白得空了就跟她聊两句,没空的时候就不搭理,总之竟有点在处朋友的意思。   仓拉甚至已经夸张到不喊他“沈先生”而喊他“白白”了。   等到仓拉结束度假回可可西里的那一天,她刚下飞机就给沈晏白报了个平安,还录了个自己推行李箱的视频。   视频的最后,露出了一双脚,穿马丁靴的脚。沈晏白没想到自己会对江中屿熟悉到那个程度,仅仅只凭借一双脚,就认出那是江中屿。   他把视频暂停在那里,看了很久。心里像是有一只小虫子在攀爬撕咬着,眼看着要把他的心脏要穿孔了。他意识到自己和江中屿已经足足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聊天记录甚至都还停留在他报平安的那条上。   可这几天,他没有哪一天不想起江中屿。   也没有哪一天不梦到江中屿。   他好像确实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欢江中屿。 第54章 他在天上   江中屿接过仓拉的行李箱,问她:“玩挺开心的啊?”   “还行吧,”仓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把和江中屿的那段往事彻底抛下了似的,但谁也说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看多了咱们这边的风景,就觉得蓝天白云大海简直是太美了。有机会你们也得去玩玩儿。”   江中屿笑笑说:“先上车吧。”   仓拉的丈夫因为临时有事,所以下了飞机就先去忙了,江中屿刚好在这边,顺道就受她丈夫委托过来接人。虽然结婚前两人因为仓拉闹了矛盾,不过说开了之后,仓拉的丈夫反而不怎么介意江中屿的存在,两人还约出来喝过几次酒,关系突飞猛进。   其实想想也是,仓拉的丈夫若不是如此豁达的一个人,怎么能等仓拉那么多年,最后还修成了正果。   江中屿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瞄到仓拉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儿,下意识的开口说道:“你坐后面,小沈坐……”   说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来,小沈什么小沈,小沈早回上海了。   这一个多星期,他没怎么出过门,天天在家里窝着,车一回都没开过,所以脑子里存留的记忆还是副驾驶是沈晏白坐的,谁都不许抢。   江中屿顿了顿,说:“算了,你坐吧。”   “我可不敢啊。”仓拉笑了笑,把副驾驶的门给关了,坐到了后面去。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低下头一下,沈晏白回复她了,问:“江中屿来接的你?”   “是啊。你要不跟他说两句?”仓拉回到。   江中屿坐上驾驶位,拉好安全带,道:“过迷糊了,老觉得小沈还在。”   仓拉笑笑没说话。   车里沉默了一路,直到仓拉的手机响了一声,沈晏白回了她两个字——“算了”。   再怎么情商低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情况不对了,仓拉不好多问沈晏白什么,便用手敲了敲江中屿的座位,问他:“这段时间你和白白没联系么?”   江中屿平稳的开着车:“嗯。没联系。”   “为什么啊?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仓拉奇怪道,“他不就回去工作了而已,你俩还是可以在微信上聊啊。”   江中屿没出声,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外面的风声很大,从耳朵旁刮过去好似要把人耳朵刮掉了似的。   再过段时间就要跨年了,昨夜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以路上有些地方还结了冰,江中屿开得非常的慢。   车里放着《这一生》的原声大碟,沈晏白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唱着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仓拉几乎以为江中屿不会给出答案了,江中屿却开口淡淡道:“我俩不适合做朋友。”   这是一句容易给人歧义的话。   要么是两人闹翻了连朋友都做不成,要么是朋友做久了,可能就变了,得做恋人。   但看两人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后者——而且还是不尴不尬的,因为想做恋人,但做不了恋人,所以连朋友都没得做。   仓拉笑了笑,听沈晏白把这首歌唱完了,才道:“屿哥,其实你喜欢沈晏白,我看得出来。”   江中屿的方向盘意料之外的打了个滑,仓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连忙把安全带给扯上了,边扯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这件事上你还挺怂的,一点也没平时爷们儿的模样了,矫情得很。”   江中屿突然把车停到了路边,说:“歇会儿再走吧。我把防滑链给装上。”   他说着下了车去后备箱拿防滑链。   仓拉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给拉得高高的,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走下去,说:“你这算不算在逃避问题啊?”   “这样是不对的。”江中屿把手上的防滑链又放回后备箱,看样子终于是打算回答仓拉这步步紧逼的问题了,“我和他,我们都是男人。”   仓拉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就因为这个?这都什么年代了啊。现在老多小姑娘还喜欢看这些呢。也就是咱们这地方落后,觉得这事儿是不对的,但实际上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错啊,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没觉得你那么老派啊。”   江中屿其实也知道,这没什么,但他毕竟所处的环境是在这里,他的认知就是这样的,他控制不了自己喜欢沈晏白,但也控制不了心中偶尔会想起来的事实——这里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他们这样不对。   “那难不成,你真打算以后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娃?”仓拉说,“可你这也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江中屿垂下眼睑,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没打算结婚。”   “可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就一个人待着,”仓拉说,“你才出来,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真不介意这些事儿。能够遇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你倒好,不牢牢地抓住,反而瞻前顾后的。”   江中屿没忍住,从兜里翻出来一包烟,这包烟是沈晏白留下的,还剩下两三根。江中屿不爱抽烟,但在牢里还是学会了怎么抽,毕竟他待了好些年。   江中屿点燃一根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尼古丁大概真的有麻痹人思想的作用,他终于觉得浑身的紧绷感消失了一些。   江中屿顿了顿,说:“他不知道这事儿。我坐牢的事儿。”   江中屿有些不敢让沈晏白知道,因为沈晏白好像非常抵触坐牢这件事儿。   两个原因叠加吧,江中屿甚至不敢说哪个原因更多一些,总之哪个原因都不是好解决的。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江中屿吐了口烟气儿,看着那雾气逐渐在空中消失了,才闭上眼,叹了口气,说,“他在天上,我在淤泥地里,我配不上他。”   在沈晏白的眼中,江中屿是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男人。   他炽热、纯粹、善良、勇敢、热心、体贴……温柔强大又坚韧,他值得匹配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眼。   在可可西里的这些日子里,他看似为他贴上了不少偏贬义性的标签,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这个人早就已经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不敢相信人世间会有完美的存在,所以致力于去发现江中屿身上的阴暗面,但一直到他离开可可西里,他都没能找出来。   如果要说江中屿唯一的一个缺点,那大概就是不喜欢他。   但沈晏白也从来没有尝试去思考这样的一件事——正因为江中屿喜欢他,所以江中屿变得畏手畏脚、变得懦弱、变得自卑、变得不敢靠近、变得不再完美。   在可可西里,在索加,在离云很近的地方,“我爱你”,是藏于污垢的欣喜,也是不敢宣泄于口的秘密。 第55章 私事   刘女士通知沈晏白综艺将在西宁录制的那一天,沈晏白看到江中屿发了条朋友圈。   手的剪影和近得手已经触碰上的云。只有图片,没有文字。   沈晏白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开拍?”然后顺手给那条朋友圈点了赞。   “下周二。”   还有五天时间。   “行,”沈晏白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说,“够使的了。”   “什么?”刘女士没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私事。”沈晏白说,“我们提前过去,行吗?”   刘女士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变这么积极了啊?”   “这不是得多赚点钱养助理么,”沈晏白说,“你看看李弋每天穷那样子,像我克扣他不给他吃的似的。”   不远处李弋正在啃馒头,一听这话立马说到:“沈哥,要吃馒头不?这家老好吃了。”   刘女士无奈的笑笑,说:“你想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沈晏白说完又想了想,道,“算了,就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刘女士一时语塞,“小祖宗,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凌晨一点,沈晏白的飞机晚点落地西宁,深更半夜的机场几乎没什么人了,但沈晏白有些粉丝还等着接他的机,沈晏白表现得亲和近人,甚至还给其中几个粉丝签了名合了影。   从机场出来,才发现有人在跟机。   刘女士这两天有事儿,所以没一起过来,只有李弋和小叶跟着,小叶是他的另一个助理,负责对接他的工作的,看上去挺不苟言笑的一个姑娘,但工作能力很出众,是刘女士一把手带出来的,以后要去接经纪人的班。   小叶发现后面有跟机的,立马就示意司机停下来了:“沈哥,再这么跟下去您的住址可能要暴露,要不我们绕一下?”   沈晏白以前最烦的就是被人跟机了,一是不安全,二是他的隐私难免被泄露,有可能会被私生粉堵门,被狗仔成天到晚的偷拍。   但今天晚上他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懒洋洋的说到:“想跟就跟吧,反正我又不做什么坏事儿。”   小叶愣了一下:“可是……”   “没事儿。”沈晏白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他一出机场就感受到了西宁这边的冷,是刺骨的。   半个月过去了,乍一回到高原上,又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起来。   “走吧。”沈晏白示意司机重新出发。   这一回小叶和李弋都没再说什么了。   住进酒店,果然被几个私生粉和狗仔跟到了。小叶问沈晏白要不要换家,也被沈晏白拒绝了,那模样就跟故意泄露行踪似的,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沈晏白也没解释,径直办了入住。洗漱完躺到床上,仍然没有等来江中屿的任何消息。   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最后的聊天记录仍然是他给江中屿发的那条安全抵达的消息。   沈晏白盯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看了很久,直到仓拉的消息进来。   “你来西宁了?”   还附了一个链接,点进去,是网上粉丝的接机图,把他拍得还挺好看的。   沈晏白这几天已经捂白了些,但还是肉眼可见的跟以前比黑了,下面有粉丝问道:“啊,我们白白这是去做美黑了么?不过还是很帅的!”   沈晏白给仓拉回了个“嗯”字。   仓拉:靠   仓拉:这么冷漠?   仓拉:我可是你的情报员,你确定要这么对待我?   沈晏白直接发了个200的红包过去,仓拉麻利的收了,又开始负起自己情报员的责任。   仓拉:今天村东边刘瘸子家里的电灯泡坏了,屿哥麻溜的跑去修好了,除此之外,还跑到村西边李寡妇家帮她修好了电视机。没干啥正事儿。   仓拉:除此之外,我看他还骑摩托车去了趟山顶,也不知道去山顶干嘛。我问他,他说去看云,不知道云有什么好看的。   沈晏白回了个“谢谢”。   他把江中屿的那条朋友圈点出来,照片来来回回放大了看,试图在里面找到一点江中屿的影子,很可惜,毛都没有。   他太想江中屿了,之前在上海,两人之间隔着几千公里,还能勉强抑制住自己那颗思念的心,可如今他在西宁,两人之间无形之中拉近了物理上的距离后——沈晏白总感觉,好像能在这里闻到对方身上的橘子味道。   他有些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后果是喝了一瓶罐装啤酒,然后给江中屿发了条微信。   时隔半个月后的第一条微信。   沈晏白告诉江中屿:“我在西宁。”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沈晏白被李弋喊醒,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西式早点被李弋放在床上小桌板上,除此之外他还拿了洗脸帕,沈晏白甚至不用下床。   沈晏白一边喝牛奶一边给手机充上电,昨晚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   他期待着看到江中屿的回复,打开微信后表情却僵在脸上,两人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我在西宁”上。   江中屿没有回复。   拉下老脸给人发了条微信,人还根本不当回事,沈晏白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还喜欢个屁啊!江中屿简直给脸不要脸!   沈晏白骂完之后,就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以他的性格来讲,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可江中屿的回应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朋友偶尔还聊天呢。   沈晏白幼稚的把江中屿拖进黑名单,然后又怕就在他拖进黑名单的短暂的几分钟里,江中屿给自己回了信息,却收到了红色的感叹号,于是马不停蹄的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这么一折腾,半个下午就过去了。   到了四五点,沈晏白实在在酒店窝不住了,就约了俩助理一起出去随便逛逛。   进电梯口的时候里面站着俩姑娘,看到他特别激动的迎上来,说:“白白,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   多半是私生饭了。   沈晏白也没拒绝,帮他们签了名,谁知道俩姑娘要求又进一步:“可以合照吗?”   李弋皱着眉头说:“抱歉,私人行程,不能合照哈。”   “什么私人行程啊,”有个姑娘说到,“过两天不是要拍综艺吗?这不算私人行程吧?拍个照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的。”   另一个姑娘也附和点头:“是啊是啊,就拍张照而已。”   沈晏白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听他们说这话便觉得不乐意起来,电梯一到面无表情就往外走。   谁知那两个姑娘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竟然伸出手来拉沈晏白,沈晏白猝不及防被人往身后一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手也狠狠地拄在地面。   吃痛之下,沈晏白到吸了一口冷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晏白眼前一闪,被蹲点多时的狗仔一下子拍了个正着。咔擦咔擦的,还一连拍了少说十张。   狼狈至极。 第56章 他来了   沈晏白拍完片出来,李弋握着手机告诉他刚刚的事情被爆到网上去了。   他凑近一个脑袋去看:“上热搜没?”   李弋:“……这种事情上热搜干嘛?不是什么好事。刚刚刘刘姐给我打了电话,把我臭骂一顿,她说这事儿她来压热搜。”   沈晏白脸上表情一窒,有些无语的说到:“压热搜干嘛?热搜压了别人怎么看得到?”   李弋不解道:“谁要看呀?除了粉丝看到心疼以外,没有任何的好处,你看下面评论已经有人在说你矫情了。”   沈晏白冷着脸往外走。   手没骨折,只是被拄得太狠所以肿起来,休养个三四天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李弋松了口气:“不影响工作就好。”   沈晏白满脑子琢磨的却不是这件事。   过了半下午,仓拉把狗仔爆料的微博转给了他,问他“情况怎样”。   沈晏白点进去看了眼那条爆料,在现场的狗仔拍了挺多张他狼狈的照片,有一张直接是他坐在地上,手拄着地面,表情不太舒服的。标题起得很吸人眼球,是“劣迹艺人和私生粉之间的大Battle,劣迹艺人输了”。   这条类似于解说类的短视频把他过去的黑料集合了一下,最后爆出沈晏白即将参加的这档综艺是靠不正当行为获取,顿时又引起了一阵热度,冲上了热搜榜单。   最恶心的是,虽然那个狗仔视频中提及沈晏白住处时特地“B”了几声,但对西宁稍微熟悉一些的人仍然会觉得有迹可循,很容易破解他眼下落脚的地方。   沈晏白自己虽然没有不正当行为,但他还真不知道刘女士是怎么获取的,所以轻易不敢开口。   更何况眼下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江中屿仍然没有回复他的微信,像个缩头乌龟。   沈晏白在床上翻来覆去了N遍,最后问仓拉:“江中屿现在在治多吗?”   仓拉回了个“是”。   沈晏白恶狠狠地把手机盖在床面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仓拉发来的那条链接,转发分享至朋友圈,配文:“如果被私生粉和狗仔堵在私人行程住所的外面也是一种罪过的话,那我的骨折可能就是对这种罪过的惩罚。”   刘女士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删了。”   沈晏白没出声。   “你以前很稳的啊,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就是不出声,”刘女士有些想不通,“这一次突然抽什么疯,你这条要是被你朋友圈不怀好意的人给截出去,事情万一更糟糕怎么办?”   “我也没说什么啊。”沈晏白道,“没骂人。”   他也是经过慎重思考后才发的,自认为不会引起太坏的影响。   刘女士沉默良久,最后道:“晏白,你真的不一样了。”   沈晏白一愣,然后笑笑说:“哪里不一样了?是往好了不一样还是往坏了不一样?”   刘女士没答他,而是问道:“骨折了?去固定了没?”   “没骨折,”沈晏白否认道,“就是有点挫伤,不严重,放心吧。”   如此一来,刘女士更加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了。   沈晏白其实也是在赌,赌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凌晨十二点,沈晏白的那条朋友圈下点赞评论无数,他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那个,于是抱着手机睡着了。   时间又被浪费一天。   第二天中午,沈晏白睁开眼睛肚子叫得没边儿,摸索出手机给李弋发消息要吃的,顺便刷新和江中屿的聊天对话框,对方仍然没有给任何的回应。   沈晏白怀疑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或许他不该抱有期待。   李弋表示在准备了,让沈晏白稍等半个小时。   结果十分钟不到,门就敲响了,沈晏白迷迷瞪瞪的起床去开门,手把着门把手往后一拉,径直便道:“这么快——”   声音就这么突然停住了。   他等了很久的人,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双眼凝视着他,认真又真切。   沈晏白以为自己在做梦,关了门又重新打开,江中屿的双眼里便带了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沙哑的问道:“认不出我了?”   沈晏白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中屿道:“我刚好在这边办事,看到你说你也在西宁,就过来了。”   甭管他是找了什么借口,只要这一刻他在这里,就好。   沈晏白握住他的手腕往里扯了扯,又四下看看外面四周是否有人跟着,再关上门:“先进来坐。”   沈晏白的手碰到对方的手臂,才发现他的身体发凉,像是被风吹了太久,迟迟都没办法暖和起来。昨天中午仓拉才告诉他,江中屿还在治多,现在不过短短的二十四个小时,江中屿已经站在了西宁,站在了他的面前。   甭管是不是自恋吧,这一刻沈晏白心脏就像是被打满了气的气球,迅速的臌胀起来。   沈晏白乐意配合江中屿的表演:“你过来办事?”   “嗯,”江中屿说,“才看到你的消息。”   沈晏白虽然打心里不信他,但面上还是配合他的表演,说到:“办什么事啊?”   江中屿一顿,自认为毫无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你要在西宁待多久?”   “就几天吧。”沈晏白说,“晚上要不一起吃个饭?”   “成。”   晚上的活动就这么定下了,江中屿充分满足沈晏白的想法,两人决定一起去烧烤。   趁洗漱的时间,沈晏白咬着牙刷满口泡沫的哼着歌,把那条朋友圈给删除了。   然后顺手给仓拉发去最新情况。   沈晏白:江中屿来找我了。   仓拉:!!   仓拉:我就知道!!!   仓拉:白白,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请我吃饭!   沈晏白笑笑,将手机盖下,吐完口中的泡沫,望着镜子里的人顺了顺发型。   一个星期前,仓拉度完蜜月回去的那天下午,拍了一张江中屿安装防滑链的照片给他,照片的背景是阴沉的,乌云密布,下一秒好像就要下雨一样。   沈晏白回仓拉一个“?”,仓拉便道:“天气就是屿哥此刻的心情。”   沈晏白没回复,仓拉便继续说道:“我本来不想多嘴,但是怕屿哥错过你。”   那一刻沈晏白的心脏狂跳起来,紧张的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正在输入”,直到仓拉那句话发过来,才猛地松了口气。   仓拉:虽然你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但刚刚我打算坐副驾驶,屿哥还让我给你让位呢。他潜意识似乎还觉得你还在。   仓拉:屿哥没喜欢过人,更何况是男人。他需要时间来接受全新的认知。   江中屿不知道那一刻仓拉是以怎样的心态发出“没喜欢过人”这几个字的,但他给对方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仓拉告诉他自己已经放下了。   放下无数个等待与思念成疾的深夜,因为她比谁都要知道,这一直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那天开始,仓拉成了沈晏白的情报员。   知道得越多,沈晏白就越来越肯定,江中屿是喜欢自己的。   江中屿什么也不敢做,那就由他来走出第一步。   但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所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必须要让江中屿来走。江中屿如果不走,他想方设法都得让江中屿走。   幸好,他来了。   他带着满身风霜与大雪,风尘仆仆地来了。 第57章 还有星星   按理来说,这场晚上的饭局,应该是两个人,是一个极其私密的空间才对。   但沈晏白选了路边的一家烧烤摊。   烧烤摊也就罢了,江中屿从不介意吃路边摊,他比较介意的是这场两人约会眼下成了三人约会。   沈晏白身边坐了个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的阳光大男孩,沈晏白介绍说这是他的新助理。长得很不错,人看上去也很细心,白白净净的,笑起来还有虎牙。   “你好啊,”李弋笑得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见沈哥朋友呢。”   江中屿敷衍的与他握了个手,把注意力都放在沈晏白身上。   晚上又降了温,沈晏白穿得有些少,江中屿刚准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沈晏白,就看到李弋从一旁的大包里掏出来一条小毛毯递了上去。   江中屿的动作于是僵住了。   李弋说:“沈哥你明明就怕冷,怎么还老是穿这么少啊?”言下关心体贴溢于言表。   沈晏白用厚厚的毛毯裹住自己,有些懒懒的说到:“反正都有你在旁边。”言下依赖之意同样溢于言表。   江中屿喝了口茶,心里的不舒服自然腾然而起,他想沈晏白可以依赖的人有很多,确实他并不是独一个——他在尽可能的平衡自己的心理状态。   “晚上回去我给你兑点感冒冲剂,”李弋细心到了极点,“别感冒了。你本来手就还不舒服。”   江中屿终于找到话题加入进来:“你手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沈晏白没在江中屿面前表现得有多正常,而是道,“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接下来都要当废人。”   李弋先是一愣,紧接着人精似的喝水掩饰自己脸上的打量之意,他把江中屿从头看到尾,最后在心里做了一个判断,江中屿这人儿在沈晏白心里的位置不一般。   毕竟沈晏白这伤也就是个挫伤,养几天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那群人还在守你?”江中屿问他。   “嗯,”沈晏白说,“我们明天打算换家酒店。”   “怎么早不换?”江中屿眉头紧锁道,“安全最重要。”   沈晏白轻轻的勾了勾嘴角,眼神凝视着江中屿,心里想的是这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么,现在鱼已上钩,自然就不用再守住本来的据点了。   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到:“江中屿,你挺担心我的啊。”   江中屿捏了捏手中的茶杯,茶水被他灌进去半杯:“当然,朋友嘛。”   沈晏白在心中为江中屿这个行为贴上新的标签——“一只嘴硬的死鸭子”。   明明担心得要死,在他面前还一副淡定的模样。难怪之前他一点也没看出来江中屿喜欢自己。   烧烤上来了。   味道非常香,沈晏白中午没吃多少,肚子饿得难受。眼疾手快的拿了一串韭菜,很克制的说到:“我最近在减肥。”   李弋看了他一眼,从大包里掏出来一份减脂餐,摆在沈晏白的面前:“刘刘姐吩咐了,你只能吃这个。”说着不眨眼的盯着他手里的那串韭菜。   沈晏白顿觉理亏,牙齿咬在韭菜上,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下去。   江中屿道:“减什么肥,你又不胖。”   沈晏白心安理得的把韭菜吃了。   江中屿又把五花肉、牛肉之类的肉类从签字里刮下来放进碗里,累积了一大堆后递给沈晏白,说:“吃吧。”   沈晏白可不敢,挣扎了半晌后说到:“我减肥呢。李弋你吃吧。”   李弋可不客气,接过那碗某人精心准备的肉类就开始往肚子里塞,沈晏白看到江中屿的表情有些不太好,心里那点因为不能吃的烦恼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心情可好了。   江中屿闷声咬着肉没出声。   沈晏白在火上浇了点油:“现在李弋是我的生活助理,所以我干嘛基本都要带着他,你不介意吧?”   “……”江中屿嚼了两下肉,垂下眼没看沈晏白,说话时像是憋着一股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不介意。”   沈晏白的心情更好了。   他这才发现江中屿的情绪在已知前提下,转变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换做以前沈晏白绝对发现不了对方吃醋了,可眼下就是江中屿的眉头一挑,他都能看出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只是沈晏白仍然装作没有发现的说到,“你这几天都在西宁么?住哪儿?”   江中屿:“……还没开房。”   沈晏白眨眨眼,自然而然的邀约道:“正好我待会儿要换房间,你帮我搬下东西,顺便跟我住一家酒店吧。”   江中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沈晏白开了间套房,里面有三个房间,沈晏白和两个小助理一人一个,客厅还有一个沙发床,沈晏白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让江中屿留下来住了——他说自己之前叨扰了江中屿那么久,总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吝啬不给他。   而且这两天指不定还有狗仔蹲守,他比自己能打一些,可以帮上忙。   所以希望他留下来。   江中屿估计还是为了后面帮上忙才留下来的。   江中屿抢在李弋泡好感冒冲剂之前给沈晏白送来了感冒冲剂:“喝吧。”   沈晏白“哎”了一声:“哪那么严重?”   “能预防着点。”江中屿说,“总比你感冒了再喝好。”   沈晏白于是把药喝了。   江中屿在一旁看了他挺久的,久到沈晏白有些不自在,他想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变得有些无力,他问道:“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吧?”   “挺好。”江中屿说,“你呢?”   沈晏白很想说自己不好。说他很想江中屿。可有些话说出口之后事情就会变得难以预料,倒不如谨慎一点,一步一步的走。   他不想把江中屿逼得离自己远远地。   沈晏白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还行吧,”沈晏白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了,看向外面那轮被乌云遮了一半的弯月,说,“在上海,可看不到月亮。”   “还有星星。”江中屿指着远处星河说到。   沈晏白想起他们在叶多乡的那个夜晚,坐在窗台上伸出手,那次彼此心脏距离最近的一次。他还想要更近一些。   所以需要更加耐心的等待。   作者有话说:   我可以求一波海星吗hhhhhh 第58章 我和他认识了十年   两人独处的私密空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一个陌生号码。   沈晏白没想太多直接接起,电话那头的人也毫不客气的直接说道:“下来一下。”   沈晏白冷着脸直接把电话挂断。   江中屿问他:“怎么了?”   他的情绪变化得太明显,让江中屿不得不问。   “前男友。”沈晏白也没瞒着他,手机再次响起来,他干脆直接关了机,“之前的号码被我拉黑了,竟然换了一个新号码来打。”   “秦桑玉?”江中屿挑眉。   “嗯。”沈晏白心情好了一些,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望向江中屿,语气意味深长,“江中屿,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像你对我已经很了解了啊。”   江中屿一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起来:“仓拉很关注娱乐圈八卦,每次看到有你的消息,就喜欢发给我。”   “这么说,这半个月你和仓拉还经常讨论我咯?”沈晏白眉眼弯起来,瞳孔里透着几分狐狸似的狡黠,是难得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的可爱,中和了几分清冷的锐气,让江中屿的心也一下子软乎了些。   江中屿“嗯”了一声,服软道:“算是吧。”   沈晏白这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吃亏,另外决定要给仓拉加个大大的鸡腿,原来这姑娘两方都在努力着呢。   以后他和江中屿要是西修成正果,仓拉绝对是最大功臣。   “那你都讨论我什么啊?”沈晏白笑着望他。   江中屿一咳:“就随……”   这一回门铃响了,打断了江中屿的话。   开门的人是李弋,他的声音才出来半截儿:“你好,请问找……诶你谁啊,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呢你!”   秦桑玉穿着一身正装,黑着脸,踩着沈晏白从前给他买的一双昂贵的皮鞋走进来。   那双皮鞋秦桑玉穿了很多年,是他上镜率最高的一双单品,单论颜值来说,其实已经落伍了,甚至已经成了旧皮鞋了,可秦桑玉保养得当,如今依然可以上脚,只是秦桑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穿它的频率下降了。   沈晏白先注意到的仍然是那双皮鞋。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无措,生气倒是没有,就是觉得秦桑玉发疯的样子有些好笑。   沈晏白一只手撑着阳台,靠在阳台上,遥遥的、冰冷的凝视着秦桑玉,说:“秦总,你这样有些不合礼数。”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沈晏白的身上,江中屿想起在小旅馆的那个深夜,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江中屿想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   秦桑玉眉头紧拧,脸上犹带着怒气的望着他:“闹够了没?闹够了赶紧跟我走一趟。”   沈晏白微微仰头,垂下眼,有些失神的望着那双皮鞋,不知道有没有把秦桑玉的话听进去。   秦桑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逼迫自己多了一分耐心:“晏白,西宁这边的酒会我本没打算参与,但你新的这个综艺导演也会出席,别的我们先不说,你先跟我过去,看能不能争取一个常驻。”   言下之意一副为他好自己还付出了很多的样子。沈晏白冷漠的想他以前真是瞎了才会觉得秦桑玉对自己很好,特别好。   事实上他沈晏白才是秦桑玉的一个借口,他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出席西宁这个宴会,只是自尊不允许,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那多谢秦总关心了,”沈晏白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说到,“不过我对常驻不常驻的确实不感兴趣,只是有些苦恼秦总此刻擅闯我私人房间的行为——所以秦总可以先离开了吗?”   秦桑玉黑了脸。   “还是说,”沈晏白冷冷的看向他,“你希望我给秦夫人打一个电话?”   “这是你新男朋友?”秦桑玉的注意力被一侧的江中屿吸引了,立刻转移了话题,“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沈晏白没有否认,而是笑了笑:“秦总真自信。”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秦桑玉说,“你如果放弃了,以后再求到我头上,我不会再帮你任何忙。”   沈晏白听着他的话,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烦躁来。他在想他为什么会和秦桑玉这种人相处了那么多年,而且还曾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可以说他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沈晏白唯一信任依赖的人就是对方。   所以当时被放弃的时候,才会觉得那么难过。   沈晏白给了这段感情最后的尊重:“秦总,请吧。”   李弋早就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所以秦桑玉走后,客厅就安静下来。   江中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晏白尽可能的笑了笑,想把气氛活跃回来:“不好意思,借你用了一下。”   江中屿伸出手,拇指指腹压在了沈晏白的嘴角。沈晏白微微一怔,下意识握住对方的手腕。   江中屿的指腹轻轻往下一摁,沈晏白的嘴角也向下了。   江中屿说:“不想笑就别笑。”   强忍着的难过突然倾巢而出,孤独与绝望好像一瞬间又回笼理智,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有寒冷刺骨的风从他们正中间穿过去。   沈晏白把情绪都咽回肚子里,可开口时还是难免说得非常缓慢:“我和他认识了十年,在一起八年。”   “网上那些我被包养当鸭的传闻都是假的,事实上我和秦桑玉一直都是正式的恋爱关系,”沈晏白双手托着自己的脸,望着楼下那辆黑色的林肯,秦桑玉坐上去,车缓慢的驶远了,就像他这荒唐的十年青春,只因为秦桑玉的一句“地下情人”,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是,我不否认,这十年时间,因为他我有了不少好的资源,所以会引起大家的误会也不难理解,我也从未埋怨过什么。”   “我唯一无法接受的是,尽管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我也没办法留一个爱我的人在身边。”   “或许就连这十年,我也一直都很孤独。”   江中屿侧头看着他,沈晏白没哭,但身体很轻微的颤抖着,像在竭力的忍耐着什么。   那一瞬间他没有多想,只是轻轻的将沈晏白搂入怀里。   于是橘子味中和了此刻的难受,沈晏白置身于温暖的桎梏之中,认命的将头紧靠着对方的颈窝,像是归家一般寻觅到了一处安全的港湾。   江中屿侧了侧头,强忍住了亲吻对方额头的冲动。 第59章 有套间吗   那天晚上江中屿和沈晏白都没有睡觉。   他们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起看完了一场沈晏白演的电影,那是沈晏白十八九岁时拍的,脸庞稚嫩,肤色比之现在的白皙只更多,脸手指尖都是粉的,笑起来时眼尾没有那么多的冰冷与锐气。或许这还要得益于他在电影中的人设如此。江中屿早就发现沈晏白是一个很会伪装的成功演员。   中间有一场亲密戏,江中屿视力很好地看到沈晏白的腰窝一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一如上一次在黑暗中的轮廓,只是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结局男孩与海共眠,地平线将烈日最后的光晕也全部收入怀中,世界归于黑暗。   在黑暗里,沈晏白轻轻的摁了一下打火机,说:“江中屿,陪我去敦煌吧。”   他们出发了。   虽然约定好的囊谦和果洛无法成行,但能选一个城市逃离眼下的困境也算不错。电影里最开始的沙漠无疑让沈晏白想到了敦煌,多年前他为拍戏曾经去过一次。   那一回,秦桑玉说好的陪他一起,当天早上一起飞过去,中午吃完饭就因为公事又回了上海。倒不至于难过,只是如今走到这个境地,再回想去以前很多的事情,沈晏白都觉得自己好像对秦桑玉过于宽容,所以才会让秦桑玉越发的得寸进尺。   但转念一想,其实他的宽容也是来自于不爱。那些年,他只希望身边有个人可以陪着、可以依赖。   越野车带着风沙驶入高速路口,承着破碎的月光进入了最高速度那条道路。   沈晏白轻轻摁了一下车上的播放键,朴树低沉的声音又唱起了他曾经心动过的那首歌。   沈晏白换了一首,结果又是朴树的。   沈晏白这才发现江中屿新买了一张朴树的专辑,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问他:“你怎么听起朴树来了?”   江中屿把控着方向盘,懒懒说道:“随便选的。”   更加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晏白又换回最开始的那一首平凡之路,眼前开阔平坦的高速公路好似与可可西里那绵延无尽的道路重叠在一起,沈晏白一直不安分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宁静,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李弋给他打电话。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中屿给关了,身上还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沈晏白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懒洋洋的开了扩音。   “沈哥,你去哪儿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快来吃吧。”   “我去旅行了。”沈晏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到,“这两天不用管我,综艺开拍前我会回来的。”   “啊?!”李弋的震惊被沈晏白给掐断,他挂了电话。   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尤其是经过提醒后。   沈晏白往后看了看,用双眼搜索食物。江中屿看出他的意图:“你翻一下你前面那个挡板,里面应该有饼干。”   沈晏白在里面找到了一盒奥利奥,拆开来放一块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把另一块也放到了江中屿的前面。   江中屿愣了一下。   沈晏白说:“张嘴。”   江中屿下意识的把嘴张开了,沈晏白把那块奥利奥饼干塞进去,然后顺手用柔软的指腹擦掉对方嘴角的饼干屑,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江中屿握方向盘的手抓得更紧了。他总觉得沈晏白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沈晏白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的分着,直到一盒奥利奥饼干见了底儿,打了个哈欠问他:“你要休息会儿吗?”   “不用。”江中屿说,“你再睡会儿吧。”   沈晏白也果然毫不客气的又睡了。   江中屿担心沈晏白的手伤,尽管沈晏白再三询问需不需要自己来开一段,全都被江中屿拒绝了。十多个小时的路程,几乎都是江中屿一个人扛过去的。   下午六点整,两人终于顺利抵达了敦煌的地界。   这里要比西宁热很多。   沈晏白这个极度怕冷的人也不由得脱了件外套,只穿单薄的一件白色卫衣。   “住哪儿?”沈晏白问他,“我可能有点麻烦。”   “我不怕麻烦。”江中屿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生活中的麻烦还少吗。”   沈晏白瞪他一眼。   江中屿说:“我在敦煌有个朋友,开民宿,我们可以过去借住几晚。”   沈晏白双手抱胸的阴阳怪气:“江中屿,你朋友可真不少。”   “跟你比起来,应该是要多些。”江中屿不遗余力的开着沈晏白的玩笑。   沈晏白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江中屿这朋友的民宿就开在景区的外面,门口还摆了个指向牌,写着“月牙泉往里走”,可能因为是淡季,所以人并不是很多,大堂里有一条懒洋洋的狗在睡觉,除此之外沙发上也有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在睡觉。   江中屿发出点动静来,男人就惊醒了,先是迷茫的看向江中屿,紧接着整个人夸张的跳了起来:“江哥!!!”   江中屿被对方搂了个满怀。   江中屿挡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距离,笑道:“找你落个脚,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男人立马说到,“你一个人么?过来旅行还是办事?”   沈晏白半眯起眼,将帽子无声的往下压了压,从这个男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以前江中屿所有朋友都没有过的威胁感——沈晏白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也喜欢江中屿。   至于江中屿知道不知道……沈晏白用脚尖轻轻的踹了一下江中屿的后腿肚子,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我算人么?”   “我……”江中屿扯了扯沈晏白的肩膀,说,“我朋友。沈晏白。”   “谢小锦。”   谢小锦上下把沈晏白打量一圈,说:“你这朋友跟一个明星撞名了啊。”   “不是撞名,”沈晏白这时才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来,清冷的眼神与谢小锦对上,表情淡淡的,却让谢小锦瞬间拧起了眉头,“我就是本人。”   谢小锦愣住了。   沈晏白问他:“有套间吗?贵一点也没事。”   谢小锦垮了脸,说:“不好意思,我们店小,没有总统套房。”   谢小锦估计也明白了什么,两人交错的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噼里啪啦的闪电,电得沈晏白心中泅了一圈的火气。 第60章 茉莉味   谢小锦给两人开了挨着的两间房。沈晏白冷着脸走在最前面,江中屿紧紧跟着他,直到沈晏白开门进门关门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发生,两人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儿。   江中屿本想跟着沈晏白进他的屋,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头发都被关门时扇的风吹起来几根。   他的动作僵在那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敲了敲门:“小沈?”   小沈没搭理他。   “你好好睡一觉啊,醒了之后我带你去看敦煌壁画。”   屋子里的沈晏白更是烦躁的取出耳机来塞进了耳朵里。   手机放着聒噪吵闹的音乐,他听了没两秒就点了下一首,这时才发现他的曲库里几乎都是这样的画风,于是点点戳戳的,最后居然戳出来一首抒情类情歌。   耳朵里总算没那么吵了。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敦煌和西宁比起来温度要高不少,但夜里仍然微凉,沈晏白加了件厚外套坐在窗户边抽烟,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接收到了江中屿后知后觉的一条微信。   江中屿:你生气了?   这人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沈晏白咬住烟蒂,烟灰往下飘着,双手飞快的打字。   沈晏白:你觉得呢?   江中屿:好像是生气了。   江中屿:但是这里确实没有总统套房,条件只有这样。   沈晏白想江中屿这个大直男真是不愧于他的标签,居然觉得他在生气的是总统套房。   他气的明明是谢小锦这个情敌好吗!这算不算自食恶果?江中屿在李弋身上找的气受,全都在谢小锦身上反馈给他了。   沈晏白没回江中屿,因为被他说得更气了。   过了一分钟左右,江中屿又来敲门了。沈晏白趿拉着拖鞋叼着已经熄了的烟去开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干嘛?”   “搬酒店,”江中屿说着进屋去收拾他的行李,“不让沈少爷住舒服点,明天怎么玩得愉快。”   沈晏白被他气乐了,双手抱胸倚靠在门口看他发疯。   结果江中屿真收拾起来,特别认真那种。   沈晏白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换酒店。   这下沈晏白只好出声阻止:“别收了,就住这呗。”   江中屿闷声做事,没回他。   “总统套房跟你开玩笑的,我气的不是这个。”沈晏白只好摊牌道,“别收了。”   江中屿愣住:“那你?”   沈晏白想了想,把烟蒂扔进烟灰缸,坐在床上质问道:“谢小锦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   江中屿也非傻子,这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晏白介意的是什么。   沈晏白又问他:“那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江中屿被噎住了,沉默了片刻后道:“知道。”   沈晏白乐了,用嘲讽的眼神盯着江中屿,阴阳怪气的说:“江中屿,合着你就爱玩这套呗。心里什么都门儿清,可就是装不知道。”   江中屿一顿,沈晏白以为江中屿要按惯例不回答了,谁知这一次他居然说到:“之前,他算是跟我告过白。我拒绝了,拒绝后就没再跟他联系过,这一次是想着他正好在敦煌开民宿,过来一来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他对这里熟,二来,也能照顾一下他生意。”   “随你随你。”沈晏白懒得再跟他多说,也并不真的打算让谢小锦这个人打乱自己和江中屿难得的出行旅游计划,所以晃了晃脚说,“我要睡觉了,你别来打扰我。”   “我……”   沈晏白白嫩的脚在他的眼前晃动着,擦过江中屿的一侧裤缝。   温热像是传过了那一层薄薄的衣料,粘在了他的身体上。   江中屿下意识的握住对方细细的脚腕,拇指摩挲,沈晏白的动作僵在那里。   “我没跟他一起喝过酒,一起抓过坏人,一起旅过行,一起看过日出日落,一起在索加最高的山坡上看过云,”江中屿说,“更没有住过一间房,睡过一张床,还……”   沈晏白似乎意识到接下来江中屿要说什么了,脸“唰”的一下烧红了,脚腕挣脱江中屿的束缚,一下子踢在对方的大腿上:“别说了。”   江中屿说:“那些事,只和你一起做过。”   “让你别说了。”沈晏白满脑子浮现的都是索加的那个深夜,外面的梅香馥郁,他在月色里和江中屿一起因为醉酒而沉醉。   色情又浪漫。   “好好休息。”江中屿摸摸他的脑袋,道。   江中屿转身欲离开的瞬间,衣角突然被拉住了。   沈晏白拽着他,低着声音道:“江中屿,要不你跟我一起吧。”   江中屿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睡不着,”沈晏白说,“我怕我又像昨天一样失眠。”   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去回想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秦桑玉在里面也勉强唱了个主角。   他没办法不去想,毕竟还因此在腕间留下了伤疤。   沈晏白的脸微微低着,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气氛低迷,看上去像一只淋了雨的低下头颅的黑天鹅,再没了往日骄傲的模样。   江中屿把沈晏白的脑袋摁入自己的怀中,沈晏白坐在床上,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腰。   其实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晏白都没有睡得很好。   他的黑眼圈与日俱增,靠护肤品完全行不通,刘女士看到他就发愁,问他有钱有闲,比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好很多了,到底在愁什么。   沈晏白也说不明白自己在愁什么,大概是矫情吧。觉得自己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那些深夜,他常常想起江中屿和他身上的橘子味道来。他买遍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橘子味,都找不到江中屿的那一款味道。所以思念更加与日俱增,终于有一日没忍住和仓拉建立起了联系。   他做不到真正对那段回忆视若无睹,只当做一场乏善可陈的艳遇,只好自己主动出击。   事实证明主动出击是有用的,橘子味正将他包裹起来,他有一种久违的安心。   沈晏白紧紧地抱着江中屿,问他:“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橘子味沐浴露啊?”   江中屿愣了一下,说:“什么橘子味?”   “你身上有橘子味,”沈晏白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道,“特别好闻。”   结果江中屿不解风情的说到:“我不用沐浴露,都用香皂。我没闻到过我身上有橘子味,倒是你身上的茉莉味还挺好闻的。”   沈晏白愣了一下:“我用玫瑰味的沐浴露。”   “可我闻到的是茉莉味。”   两人都彼此不信任的凑近闻了很久,像小狗一样,最后才发现这场面格外的滑稽可笑。   可也很神奇,神奇到沈晏白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自己的CP文,类似于那种信息素一样的感觉。   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 第61章 你们认错人了   沈晏白睡了一个特别好的觉,第二天醒来已经大天亮了。江中屿坐在窗边画画,天光照亮他,背影的轮廓也被模糊了。   沈晏白忍不住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对方的照片,江中屿似有所察的回过头来看向他:“醒了?”   “嗯。”沈晏白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你在画画?”   “随便画点。”江中屿说。   “几点了?”   “十一点,”江中屿笑笑,“你这一觉睡得真够久的,如果不是还有鼻息,我都想打120了。”   “因为很久没睡这么好的觉了,”沈晏白说,“我看看你的画。”   沈晏白掀开被子,站在江中屿身后瞄了一眼,结结实实的被惊艳住了。其实江中屿的绘画风格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仍然大面积的使用灰调,暗沉的颜色容易把人的心情带的不好,但这一幅画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橙色被他用得格外的鲜艳,因此对比冲突十分明显,让人眼前一亮。   江中屿勾勒的是敦煌的日出,画面远处烈日的橘调几乎把视线完全占据了。   “可以拍一张吗?”沈晏白没等对方同意,就直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江中屿笑:“我不同意你也拍了。”他说着把沈晏白脑袋前那抹飘起来的头毛往下压了压,“不过我也不会不同意。”   沈晏白甚至已经产生了一种他俩现在在谈恋爱的错觉。   但事实上俩人还不是呢。   可偏偏江中屿这么暧昧。   沈晏白站直身体,手指戳戳他的后背:“我们出门吧。”   两人收拾好出门时已经十二点,谢小锦在前台玩游戏,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眼,立马就把游戏给关了,抓起一旁的包就道:“江哥,打算出门啦?”   江中屿点点头:“嗯,今天打算去看看壁画。”   “我带你们游敦煌啊,”他说话的间隙已经背着包从前台柜子里走出来,“我还能免门票呢。”   沈晏白心想谢小锦脸皮可真够厚的。   他低下头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江中屿看了眼沈晏白道:“你不守店门的么?”   谢小锦说:“嗐,淡季,哪有什么人呀,关门一两天也没什么大事的。”   沈晏白短促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江中屿道:“还是不麻烦你了,我们俩做了攻略,自己过去就行。”   “可是……”谢小锦有些失望的看向江中屿。   “我们走了。”江中屿没再给谢小锦说话的机会,扯着沈晏白的袖子就出了门。   沈晏白跟在江中屿身后走了好些步,才似笑非笑的喊江中屿的名字,问他:“你什么时候做的攻略?”   促狭调侃之意不言而喻。   江中屿也学坏了:“那我回去叫他带着?”   沈晏白踢了踢他的后脚跟,说:“烦。走了。”   江中屿忙跟上沈晏白。   莫高窟果然也没什么人。   这淡季淡得未免有些太淡了。沈晏白和江中屿进去几乎不需要排队,偶尔要等一下的,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不过正是因为人不多,所以沈晏白戴帽子和墨镜的行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再加上江中屿长得又出众,两人走完第一个景点,就碰到了三个上前来搭讪的女生。   而且全是冲着江中屿来的。   送走一个,沈晏白忍不住笑了笑,问他:“挺美的吧?”   “……还行。”江中屿以为对方在问自己那些姑娘长相如何,愣了一下老实答道。   沈晏白也没解释,而是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市场还挺好的?”   江中屿说:“我从小到大市场也没差过。”   沈晏白一想也是,不然仓拉怎么可能等江中屿那么多年呢?他伸出胳膊勾住江中屿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他:“所以你以前到底喜欢仓拉吗?”   江中屿的步伐一顿,看他一眼。   沈晏白说:“我也不是打探你什么,就是好奇想问问。”   “不喜欢。”江中屿最后这样说到,“以前……没想过这些,也没喜欢过谁。”   沈晏白“啊”一声:“你小时候都不谈恋爱的么?”   江中屿“嗯”了一声。   沈晏白反应过来什么的问他,“所以你是母胎solo?”   江中屿把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住那双狐狸眼和眼角痣,淡淡的说到:“认真点。”   沈晏白注意力哪还能放在那些壁画上,满脑子都是他赚大发了江中屿居然是个母胎solo!   沈晏白乐得嘴角都压不下去了,跟在江中屿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江中屿则是在认真看壁画。   又看完一个出来,沈晏白一只手勒住江中屿的脖子跟上去,嘴唇一下子挨近对方的耳朵,压着声音问了一句:“所以江中屿,你的初吻是我的,对吗?”   江中屿猛地一下停住了。   沈晏白管撩不管下文,说完这句话就松了手走到前面去,隔江中屿大概三米左右的距离冲他笑了笑。   江中屿就站在原地,望着他,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局促,连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沈晏白想原来江中屿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真是太难得一见了。   他掏出手机来以最快的速度给江中屿拍了张照片。江中屿想躲来着,没躲成。   沈晏白把手机揣回兜里,刚要走向他,突然旁边冲过来一个女生一下子把他给拦住了:“请、请问您是沈晏白吗?”   完了,被认出来了。   快乐还没有超过十分钟。沈晏白把帽子往下压得更狠了一些,说:“我……”   “你们认错人了。”   江中屿的声音先出现在耳边,紧接着才是对方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沈晏白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一句话,就被对方给大力拽出去,加快步伐往下一处石窟的方向去。路上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而且沈晏白发现刚刚那几个女生没有放弃,一直跟着他们过来。江中屿只好带着沈晏白往石窟里面走。   负责检查门票的小哥拦住他们:“逃票啊?”   江中屿估计有点紧张,门票半天都没掏出来,还是沈晏白冷静的伸出手从他的兜里把票给掏了出来。这是开放的最后一个窟了,所以票递过去,江中屿也没收回票根,扯着沈晏白就进了最里面。 第62章 这次才算初吻   窟里面是不允许开灯的,更不允许使用手机照相机等设备来拍照,所以在里面,沈晏白勉强算是安全。   估计因为这是最后一个窟,所以人比前面几个多了不少。   两人一路刨开人群往里、再往里、更往里,不知道走了多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仰起头,是一座依山崖而塑的巨型弥勒佛像,江中屿在网上看到过这尊弥勒佛像的介绍,它高35.5米,是敦煌所有石窟中最大的塑像,也是室内泥塑大佛的全国之冠。   在佛教信仰里,弥勒成佛之后,将带来一个极为祥和、富足的美妙世界,所以它带来的更多是祝福、是希冀。   它坐在那里,风雨不动,任世间摇摆数千年,带来无数的纷杂变化。   一如此刻。   “喂。”沈晏白压着声音,微微喘息着喊道。   江中屿喘着粗气,没说话。   “江中屿,”沈晏白喊他的名字,“没人了。”他示意对方把自己放开。   江中屿一只手摁着粗糙的石壁,脑袋搁在自己的拳头上,另一只手则揽着沈晏白的肩膀,将对方的脑袋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沈晏白完全被他保护着,鼻尖里除了清淡的佛檀香,还有江中屿身上的橘子味。   两种味道诡异的融合在一起。   沈晏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紧张,江中屿背对着那尊弥勒佛,他感受不到,但沈晏白能感受到,他觉得有些压力。   “我喘不过气了。”沈晏白微微的挣扎了一下。   江中屿这时才往后退了退,脑袋也直起来,如此一来,两人就四目相对了。   黑暗里,沈晏白看到江中屿的瞳孔黝黑深邃,静静的凝视着他。   沈晏白只能看到那尊佛和江中屿。他这时才恍惚间意识到,江中屿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都没说过一个字。   他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但正是如此安静之中,沈晏白能够听到江中屿心跳的声音,与自己的心跳声逐渐重合到一起,两相叠加起来,便变得格外明显。   沈晏白张嘴:“江中屿……”   “你的心跳好像有点快。”沈晏白开着玩笑,“看到佛像你是不是紧张了?”   这一回,江中屿有了反应,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弥勒佛像。   佛像摊开手掌面向前方,手指自然舒展,沉默、平静又坦然的望着芸芸众生、望着苍茫大地。   江中屿在监狱那几年常看些杂书,经济、艺术、地理、历史、人文……什么样的书他都看,但最常看的其实是艺术类和一本佛经。   他待的那间牢房有个精通佛经的老大哥,没事儿就爱在晚上念叨几句,江中屿起了兴趣后,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   他知道这尊弥勒佛动作的含义。右手曲肘朝前,五指舒展,手掌向前,是在施无畏印,在布施无怖畏给予众生,这是佛陀为了救济众生,使众生可以安心所施予的印相。   它在告诉他不要畏惧,万事自有缘法。   于是江中屿又一次看向沈晏白,他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为了让呼吸更加顺畅。   因为运动,眼眶微微发红,白皙的皮肤上有因为奔跑而微红的印迹。或许是江中屿的表现过于异常,所以沈晏白的眉头轻轻拧起来,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江中屿压低嗓音,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沈晏白挑挑眉,认真的凝视他。   江中屿的手掌扶住沈晏白的下颔,手指勾住他的口罩一侧往下轻轻一拉,露出沈晏白那微薄红润的嘴唇来。   “我在想,之前那几次,应该不算真正的初吻。”   江中屿低下头吻他。   “这次才算。”   石刻的佛像仍望着这片厚重的大地。佛要庇佑的人太多,芸芸众生都是他的子民,他做不到雨露均沾,但子民们都在他的羽翼里。   他们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甚至沈晏白没能给出任何的反应,因为一个旅游团突然过来了。   “大家可以看一下啊,这尊弥勒佛的高度可以说是仅次于四川的乐山大佛和荣县大佛了。”   一群大爷大妈闹哄哄的一拥而上,瞬间吧江中屿和沈晏白挤在了最里面。   “哎呦,小伙子,你们看完了没?看完了给让个位置呗。”有个大妈直接屁股一翘,把江中屿挤得死死贴在了沈晏白的身上。   沈晏白甚至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害羞”、“尴尬”之类的情绪,就一下子被江中屿抱了个满怀,他闷着声音说:“我们先出去。”   江中屿搂着沈晏白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带了出去。   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沈晏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回头一看才知道为啥这个窟人这么多,这不就是网上最火的最大众的那个窟吗,难怪这么多人呢。   “还好吗。”江中屿笑笑把他的帽子和墨镜、口罩戴好,“还要再进去看看?”   “算了吧。”沈晏白说,“不想再被挤了,再说都已经扫过一眼了。”   “那回去了?”江中屿问他。   “嗯。”   沈晏白其实还挺想问问刚才江中屿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就像是不在那种气氛之中,就不好开口说似的。   江中屿也没提,他就更不好问。   但这天晚上江中屿还是跟沈晏白一个房间一张床。江中屿干脆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了。   沈晏白觉得谢小锦应该猜出了什么,因为他回来时发现房间被打扫过了。沈晏白心里不太舒服。   晚饭时谢小锦来敲了门。   江中屿开的,说是谢小锦要请他们吃烧烤。江中屿询问沈晏白的意见:“想去么?”   “随便。”沈晏白说,“反正挺闲。”   “那我们待会儿下来。”江中屿冲门外的谢小锦点了点头。   谢小锦“嗯”了一声,说:“就在街对面,有一家特别好吃。”   沈晏白现在满脑子都是江中屿那个吻,谢小锦这个对他构不成威胁的人已经影响不到他什么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   我太忧伤了   我太忧伤了……   我上周忘了申榜了55555555   感觉自己是个猪脑壳555555 第63章 一路顺风   烧烤味道确实不错,沈晏白是一个对五花肉很挑剔的人,但这家的五花肉炸得焦酥,正好是他喜欢的口味。江中屿喜欢吃鳕鱼,沈晏白看他拿了好几串,没几口就干掉一只。   谢小锦同江中屿聊着旧友的故事,沈晏白插不进去嘴,干脆就不插。   沈晏白猜谢小锦喜欢江中屿应该很久了,不然不会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江中屿,之前沈晏白在仓拉身上也看到过。   沈晏白闷不做声的吃着五花肉和土豆、藕。   他没吃几串就饱了,撑着自己的下巴发呆。   谢小锦估计觉得忽视客人有点不太好,突然问他:“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江中屿说:“旅行认识的。”   “他算是救了我一命。”沈晏白悠悠开口道,“我那时候身无分文,是江中屿收留我的。”   “哦。”谢小锦咬着嘴里的那口牛肉发了下呆,思绪不知道往哪里兜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江哥,你听说了吗。”   “嗯?”   “老李又进去了,”谢小锦说,“他才出来没半年吧,好像又是因为偷东西进去的,我听别人说,偷东西是会上瘾的,成病了之后怎么戒都戒不掉。”   江中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晏白,说:“怎么突然聊他。”   “就想起来了,”谢小锦叹了口气,“觉得挺唏嘘。”   沈晏白对“坐牢”这两个字特别敏感,他咬着鸡翅尖眨了眨眼,笑道:“你俩还有坐牢的朋友啊。”   谢小锦愣住了,错愕的看向沈晏白,张了张嘴犹疑道:“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沈晏白这下有些懵住了。   江中屿沉默的拿了一串五花肉放进沈晏白的碗里,他意识到谢小锦在看自己,或许是在用眼神询问自己这些话可不可以说。   没得到江中屿的回应,谢小锦就道:“没什么。就是认识几个坐牢的朋友。就拿这个老李来说吧,其实他人特好,就是改不了偷别人东西的毛病,听他说还真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大了之后就总爱顺手牵羊。”   谢小锦道:“其实坐牢的人吧,里面有十恶不赦的,但也有道德上非常过得去可惜法律过不去的人,这就得看你怎么想了。”他说完还笑了笑。   沈晏白喝了口水,也笑了笑,意味不明。   谢小锦就说:“其实我就坐过牢。”   沈晏白动作顿住了,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但那一眼也说不上来歧视,而是没带任何情绪的。   “我以前在一家公司当会计,算是经济犯罪,”谢小锦笑道,“你特别介意别人坐过牢么?那我是不是不该请你吃饭来着?”   沈晏白没说话,他不至于立马就站起来走人什么的,毕竟他对犯罪坐牢这事儿最大的恶意来源于他爸,谢小锦和他爸又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原来谢小锦和江中屿刚刚奇怪的表现是因为谢小锦坐过牢这事儿。   他不太介意,也没什么介意的,和谢小锦毕竟连朋友都算不上。   第二天沈晏白和江中屿一起去了月牙泉。沈晏白坐在骆驼上,听着骆驼铃响,望着远处广袤的沙漠被烈日烘烤得冒着烟气儿,冬天的冰冷似乎也荡然无存了。他脱了件外套,看到了刘女士发来的微信,勒令他晚上必须回西宁参加晚会,上面有一张下午五点起飞的机票。   沈晏白趴在骆驼上问江中屿:“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江中屿摇头说“不知道”。   他似乎并没打算解释那天的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如今的关系也不甚明晰,说他们在谈恋爱吧,可江中屿从未确切的说过你是我的男朋友,说他俩没有在谈恋爱吧,可他们一起旅行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接吻晚上还搂着一起睡。江中屿对他的关照程度也远远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他们这两天就好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沈晏白的骆驼落后于江中屿,他只能望着对方高大的背影。   过了会儿,两人同时抵达了目的地。脚踩在粗粝的沙子上,砂砾从指缝间钻上来,将整只脚掌都埋进去,沈晏白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于是蹲了下去。   江中屿也蹲下来,抬起手替他遮挡住烈日照过来的方向:“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沈晏白说。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沈晏白说着侧过头,用双眼望着江中屿,眉头轻轻皱起来,“刚刚刘女士给我买了回去的机票,下午五点起飞的。”   江中屿愣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手看了一下表,几乎是僵硬的说到:“现在十点,我们还能再待会儿。”   沈晏白觉得自己心里那个鼓了很久的泡泡终于炸开了,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望着江中屿说到:“就这个?”   江中屿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沈晏白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不远千里的跟江中屿跑到敦煌来,只做了一件事,被江中屿亲了一下占了个便宜,别的什么都没做成。   他确信江中屿是喜欢自己的,可对方就是捂紧了嘴什么都不说,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知道江中屿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沈晏白没搭理他,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前走,他的脚不断陷入沙粒里,走得格外的局促。   江中屿望着沈晏白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地上蹲了很久。   他想起莫高窟里面弥勒佛的那只手掌,也想起昨夜在餐桌上他犹豫沉默的那几秒,他该更有勇气一点说点什么,可对一个人的喜欢太深,反而不敢把那些罪孽摆在嘴边,唯恐惊扰了这一程的喜欢。   沈晏白知道后不一定还会对他感兴趣,倒不如什么也不说,让这段旅程的最后一段也保持完美。   那天正午,太阳正烈的时候,江中屿和沈晏白爬到了月牙泉旁最高的沙坡上,他们没有选择阶梯,而是脱了鞋子,任由滚烫的砂砾从脚掌上滚过。   气喘吁吁的到了最顶层,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日落,只能看到太阳高高的悬挂在蓝的近乎纯净的天壁,连云层也变得非常遥远。在敦煌,抬起手触碰不到云。   “我要走了。”沈晏白站起来说,“江中屿,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沈晏白又一次问了同样的话。   可江中屿沉默了很久后,谨慎地说到:“一路顺风。”   沈晏白以为这段旅行会有什么不同,但江中屿在短暂的伸出触角后,又用坚实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这时候沈晏白才发现,江中屿的自我保护意识比他更甚,他的那些强大和坚韧,或许都只是表象。   他有些不想再往前走了,都说事不过三,可他已经主动两次了。   作者有话说:   别骂我!!(抱头鼠窜)   明天!最迟后天!他俩就在一起!(嘿嘿) 第64章 我承认我的喜欢   “我要走了。”   机场广播里给彼此留下的最后机会也消耗殆尽,沈晏白仍没有等来江中屿那隐藏至深的喜欢,耳边环绕着广播找人的声音,沈晏白执着的站在原地,看着江中屿,虽然说着“要走”,可事实上连步伐都没有往后挪动过一步。   但他已经尽量装得非常潇洒了,就好像这次相见与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仍然是“萍水相逢”和“露水姻缘”。   他们这一回甚至没有露水姻缘。   “再见。”江中屿说到。   心里满满的期待便只剩下失落,沈晏白望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过身。   江中屿仍然望着他,手死死地攥紧成拳头,竭力克制着什么。   沈晏白的身前人潮拥挤、人来人往,而他的身后只有经年累月的沉默与孤独。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场意外而相撞,可世界总会被拨乱反正。   沈晏白就这么走了大概五米的样子,突然停下来了。   江中屿拧起眉头,正要开口问他,却看到沈晏白猛地一下转过身来,往他的方向瞬间迈了好几步,两人拉远的距离又被补了回来,沈晏白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像兄弟亦似情人。   “江中屿,”沈晏白往后退了一步,问他,“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江中屿不太懂他的意思,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他。   沈晏白问道:“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江中屿笃定的答他。   沈晏白却嗤笑一声,有些冰凉的双眼淡漠的望着他,好像只是随口那么一问:“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儿。”   “什么?”   “可能是你弯的。”   江中屿手上一直捏着的两张日月潭门票此刻掉到了地上,那两张门票被他折来折去,看上去磕磕巴巴,此刻又落在地上,更显可怜。   江中屿愣怔的看了沈晏白许久。   沈晏白蹲下去把门票捡起来,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喜欢我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地址。”沈晏白拿出一只签字笔,在那张门票上写下了自己上海的住址,递给他。   江中屿下意识的接过了。   沈晏白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用下巴看人似的,骄傲的说到:“但你要记住,我不会等你太久。”   沈晏白没再给江中屿任何说话的机会,说完扭头就走。   于是那天之后,沈晏白对敦煌留有最深刻的印象只剩下滚烫的砂砾和滚烫的亲吻,直到回到西宁仍然觉得那是一场绮梦,或许江中屿根本就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他仍在数千公里外的可可西里驰骋,没有因为他而试图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沈晏白在西宁的节目录制平静的过去了,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除了网上重新出来的对他的那些抨击,但和之前那次比起来已经少了很多。   要飞回上海的那天傍晚,沈晏白发了一些旅行照在自己的微博里,最中间放的是江中屿画的那幅画,出乎意料的是这幅画火了,私信里有不少人来询问他是否卖的,沈晏白自不可能卖,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回复“这画是我一个朋友画的,你们如果喜欢,可以跟他约稿”。   那天之后,他和江中屿的聊天对话框没有再多增加一个字,始终停留在他们见面前。   沈晏白无数次打开对话框,又无数次关上,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对江中屿就算有再多的喜欢,做到这一步也已经足够了。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假如江中屿没那么喜欢自己,他努力再多也无济于事,不过自讨苦吃。所以沈晏白什么都没有再做,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如此耐心过。   但有一天,沈晏白刷到了江中屿的朋友圈,他又去了一趟莫高窟。照片拍得仍然很有江中屿的水准,很模糊,几乎看不清楚拍的是什么,但沈晏白望到那尊大佛一角,所以认出来。   沈晏白本想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他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   有时候,即便是有缘无分,也要学着去接受。   江中屿是一个人去的。   沈晏白回西宁后,江中屿一时间不想直接回家,所以留在敦煌暂住。   有一天晚上他睁开眼,见到门口的小夜灯亮着,下意识的喊了沈晏白的名字:“小沈,还不睡?”   回答他的只有敦煌深夜的轻风,吹拂时空气中仿佛都是腐朽沉重的尘土味,好像铸就了他此前三十年人生的那种味道。   江中屿坐起来,盯着小夜灯的方向,难得的抽了一根烟。烟抽完后,就彻底睡不着了,他随便披了件牛仔厚外套,开上那辆跟随他很久的越野车往莫高窟的方向去。这个点的莫高窟还没有开放,诡秘的黑色里隐藏着无尽的未知,无月的天幕之下,所有的颜色都被黑暗所吞没,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自己,更看不到这世界,看不到他漫长无尽的人生中何时该有的尽头。   他一直跟着这世界乏味无聊的活着,从来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只是活着。   他在哪里都能活。在没有城市建筑物的沙丘里,在满是罪恶的监狱里,在冰冷沉默的家里,甚至在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陌生城市里……他在哪里都一样。   但刚刚从黑暗里醒过来的瞬间,看到那孱弱亮起的小夜灯,听到从可可西里吹来又穿过大西北的晚风,他突然觉得,如果沈晏白在这儿该多好。所以他是喊着对方的名字醒过来的。   江中屿找了个谢小锦之前提过的小门钻进莫高窟,空旷的景点里空无一人,连月亮都还没有睡醒,被掩在厚厚的云层里面。   他又看到了那尊佛像。   其实他从来不信神佛,包括后来开始看佛经,也只是因为那些冗繁的句式念起来可以让他的心情更平静,让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正常人,甚至更像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那一日在宽容的佛像之下,他亲吻沈晏白,他是无罪的。   神佛从不擅自给任何人施加任何罪孽,更何况喜欢一个人本就无罪。   他宽恕任何人,也宽恕我喜欢你这件事。   神佛之下,我承认我的喜欢,不需要任何先提条件。这是被接受,亦是被允许的。   江中屿仰头望这尊佛,亦是望自己的内心。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点点,一点点…明天一定!(我溜了) 第65章 我会等你很久   沈晏白一觉醒来,哪里都不太舒服。虽然是飞机的头等舱,但到底比不上家里那张柔软的席梦思。他搓搓自己的肩膀,接过李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才问道:“到了?”   “到了。”李弋说,“外面候着不少的粉丝,你看我们走VIP通道还是……”   “就普通的吧。”沈晏白说,“他们都多久没看过我了。”   李弋“嗯”了一声,把沈晏白摘下来的眼罩收好,又把墨镜递给他。这一回沈晏白没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只戴了一个墨镜,口罩帽子统统都没戴。   出去这一路上都有人在拍他。幸好李弋早有准备,身侧有两个比他高大很多的保镖护着。   粉丝果然很多。   喧嚣嘈杂与吵嚷声,在过去的很多年时常出现在沈晏白的面前。经过可可西里的风吹日晒后再次听到,沈晏白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甚至站在人群中很小的晃了一下神。李弋低声问他“怎么了”。   沈晏白摇摇头说“没有”,然后提起营业式的笑容冲粉丝们轻笑,那些女孩便激动得尖叫起来,他享受过太多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所以内心反而波澜不惊。   沈晏白签了几个名,拒绝了一些贵重的礼物。保姆车就停在外面,他走出机场时往后望了一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兴许是觉得这一次回去,可能就要彻底告别可可西里的云了吧。   他静默的、遥远的看了一眼。   拥挤的人群,过热的空调将每一张脸都烘得红扑扑的,高举着的无数摄像头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无形的聚光灯下,他连细微的表情都要做得小心翼翼。   所以这种时候,看到人潮中那张熟悉的脸时,微微放大的瞳孔,难免让有些粉丝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可这一瞬间沈晏白无法顾及那么多了,他愣在原地。   他甚至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神经错乱一场幻觉,可是睁开眼那个人仍然站在那里。   李弋的说辞让沈晏白确信自己不是出现幻觉:“诶,那不是江先生么?他来上海出差吗?”   真的是江中屿,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遥隔千里之外的上海的江中屿。   他们隔着人潮对视着。   沈晏白甚至往前走了好几步,有好多粉丝都往后看着,甚至有人举着手机在往后拍了。   理智瞬间回笼,沈晏白猛地一下收回了视线,低声道:“先上车。”   暂不说江中屿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就算对方是来找自己的,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方便直接跑过去找江中屿。   沈晏白克制的上了保姆车。   李弋问他:“沈哥,不等等江先生么?”   “先把车停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沈晏白说,“你帮我去问一下他来干嘛,如果是来找我的话,就把他带过来。”   “如果不是呢?”   李弋这句话让沈晏白沉默了数秒。他低声道:“我们就直接回去。”   “哦。”李弋听话的点点头。   李弋出发后,沈晏白就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了。他的呼吸不畅,手不自觉的搓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皮腕带,这腕带这段时间已经被他搞得有些毛边儿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值钱的东西,他一直都没取下来,连洗澡的时候都带着。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沈晏白看到李弋领着江中屿回来了。   沈晏白下意识的坐直身体。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江中屿坐了上来,沈晏白闻到熟悉的橘子味,心里突然一下子有了底。   “你们先出去待会儿。”沈晏白说。   李弋和司机自觉地下了车,沈晏白坐在左侧,江中屿坐在右侧。沈晏白不由得想起了在可可西里的那个警局的小面包车上,他们也是这样坐着,最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来找我?”沈晏白问他。   “嗯。”江中屿点点头。   “你有答案了。”沈晏白说完看了他一眼。   江中屿的这边脸完美无瑕,只是皮肤好像又晒黑了一些,沈晏白敢确信他是在敦煌晒黑的,因为那两天他让江中屿涂防晒霜,江中屿说什么都不涂。那两天太阳特别大。   “有了。”   沈晏白抿了抿嘴唇,短促的笑了一下。   这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愉悦是假装不出来的,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上一次还是他第一回 拿影帝。   后来拿影帝拿得他都嫌无聊了,没办法,奖实在太多了。   江中屿微微抬了抬头,望着前面。上海这座霓虹城市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车水马龙间是无数张忙碌又匆忙的脸,这里没有好看的风景也没有近在咫尺的云,只有快节奏的生活与根本停不下来的脚步。这是属于沈晏白的世界,江中屿并不一定能适应。   “今天凌晨,我又去了一趟莫高窟,”江中屿有些迟缓地说到,“我读过无数遍佛经,但从未觉得神佛真正宽恕这世间任何一个人。可是那天在它面前亲吻你的时候,我却并不觉得是一种罪孽。”   沈晏白玩弄着手腕上的腕带,闻言手顿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种罪孽?”   江中屿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沈晏白。”   沈晏白微微愣住,他想江中屿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呢?如果有十个人同时和他们俩接触,有十个都会觉得江中屿善良好相处,也有十个都会觉得他沈晏白不近人情又自私。他们怎么会一样?   “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会怎样?”江中屿侧过头,认真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沈晏白并不能太清晰的理解到江中屿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去思考了,假如江中屿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会怎样,他想他会更喜欢江中屿,因为他仍是特别的,见到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江中屿。   “都已经喜欢了,还能怎么办?”沈晏白缓慢又坚定地说到,“当然是继续喜欢。”   江中屿沉默很久。   车里开着热空调,挡风玻璃上有一层厚厚的白色雾气,那些跳跃的、独属于大城市的霓虹灯把玻璃分割成不同的色块,车里没有放任何一首歌,安静得让人足以听清楚对方的心跳声。   有很长一段时间,江中屿活在糟糕的声音里。   那些声音骂他是扫把星,骂他是杀人犯,骂他活在这世界上便是一种罪孽。   沈晏白什么都没有说,可他的心跳声仿佛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说尽了。   他认输了。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人群里望着你了,”江中屿低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自己,“连自己怎么买的机票都不知道。”   沈晏白笑笑,说:“这说明你对我的喜欢已经克制不住了。”   多自满的一句话,可江中屿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他对他的喜欢确实已经克制不住了,不自觉的就从身体里跑了出来,操控着他的每一个行为。早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只能追随着他一个人。   “抱一下我。”沈晏白摊开手臂,说道,“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的话。”   江中屿将沈晏白紧紧地搂入怀中,两人的身体几乎嵌在一起。沈晏白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仍然不想松手,个中滋味便好似期待已久的美梦终于成了事实,沈晏白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他又掐了江中屿一把。   江中屿吃疼的吸了口冷气,问他:“你干什么?”   “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江中屿一愣,然后好笑的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也怕这是一场梦,我睁开眼睛后发现我根本就没买来上海的机票,你却已经在上海了。”   “看在你这一次主动来找我的份上,”沈晏白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其实我会等你很久,”沈晏白说,“久到我喜欢上另外一个人的那一天。”   可过去的二十多年,沈晏白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觉得此生已经足够。   如今这一眼,跨过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终于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不负众望!!!!!!! 第66章 吻   李弋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去了一趟西宁的功夫,他家大明星居然脱单了。   脱单也就算了,还丝毫不顾及身边还坐了个他,还在车上呢,两人就紧紧挨着,不时低头说着些什么,那情侣的氛围简直掩埋不住。他默默地把自己缩在了前面副驾驶的角落里,愣是不敢吱声。   顺便在沈晏白的默认之下,给刘女士发了条消息汇报这件事。   刘女士淡定的回复他:迟早的事儿。   李弋:……   机场到家里这条路沈晏白本来一直觉得很长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没和江中屿说两句话呢,就到地方了。   李弋麻溜的把后备箱的行李取下来就要推着进单元门,沈晏白喊了他一声:“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啊?”   李弋“啊”了一声。   沈晏白更加不愧疚的指使起江中屿来:“你把行李给他,然后就回吧。”   李弋:“……成。沈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沈晏白想了想,问他:“明天有工作?”   “呃,没有。”   “那你过来干什么?”沈晏白懒懒的说到,“我吃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李弋汗颜,不知道这段日子是谁要求他每天都得在,甚至有时候晚上都要在这边留宿的,现在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等李弋走了,江中屿便接过了那几大箱子的日默瓦,装得满满当当,他一趟还搬不过来。沈晏白就杵旁边看着,也没说帮个忙什么的。   江中屿也是真乐意宠:“你先在里面坐会儿,天冷。”   “嗯。”沈晏白丝毫不客气的捂紧自己的厚外套进了单元里面。   江中屿一趟一趟的往19楼搬,这边的房子都是一梯一户,私密性非常高,所以他把行李放在电梯口就又下来,等所有东西都搬完了,电梯口已经堆满,不知道的还当他在搬家,谁能想到这只是他去西宁待了不到一个星期的量。   江中屿现在有些理解当初沈晏白东西被抢,浑身上下一干二净时为何那么崩溃了。   房子很大,沈晏白把灯全部打开,瞬间亮堂起来。落地窗外可以俯视周围很大一圈的上海,甚至遥遥的可以看到东方明珠,这地段一看房价就不便宜。   江中屿问他:“东西放哪儿?”   “你放那吧,改天李弋会来收拾的。”沈晏白抱着自己的抱枕进了屋子里,“你先坐会儿,茶几上有水。”   江中屿“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过了会儿沈晏白换了套睡衣出来,宽宽松松的罩着他瘦削的身体,白到透明的手背看上去青筋更加明显了些。发型已经完全乱糟糟的了,有几缕飘到前面挡住眼前,沈晏白顺了好几次都还是挡。   沈晏白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江中屿笑了笑,伸出手把他的那几缕头发往后压了压,结果怎么都压不下去。   “好烦。”沈晏白难得显露出几分幼稚来,“次次都是这几根头发,如果不是我头发不多,我都想把这几根给剃了。”   “用水压压就成。”江中屿往掌心倒了点凉白开,双手一抹,湿漉漉的压着沈晏白的头发往后倒,专注的望着他脑袋顶上的那个旋儿,觉得沈晏白连旋儿都长得很好看。   “好了么?”沈晏白微微仰了仰头问他。   两人靠得更近了一些,是江中屿往前一进就能吻住他的程度。   沈晏白的桃花眼不错开,直直盯着他,黝黑的瞳孔里像藏了根钩子,那钩子往他的心上抓挠着,像是染了开春时漫天遍野的花粉,又甜又腻又痒。   “好了。”江中屿说。   沈晏白活像是没读懂眼前这暧昧的气息,故意往后退了点,离他更远些。   若即若离,似吻非吻。   结果江中屿捞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一压,不给任何拒绝机会的吻了上去。   茉莉和橘子交融的味道有些酸、也有些甜,诱人的果香味像是熟透了,从压得往下坠的枝叶上落入怀中,抱了个满怀。江中屿在沈晏白的嘴唇里又尝到了另一种像是玫瑰的味道,他应该是刚刚刷完牙,所以满口的芬芳。   天黑了,但整座城市的霓虹灯都一瞬间亮了起来,潋滟色彩将整面落地窗染出缤纷的颜色,远远地有轻风从他们俩的身体中间穿过去。   沈晏白用鼻尖抵住江中屿的鼻尖,眼角的那一颗红痣透亮得惊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江中屿,你接过吻么。”   江中屿盯着他。   沈晏白说:“你接吻跟要吃人似的,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个吻完全不同于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是炽热的,是疯狂的,是带有浓郁情欲的。江中屿的舌头扫过他的上颚,牙齿咬住他的舌尖,嘴唇从唇瓣慢慢往上挪动,落在他的鼻尖上、红痣上,以及爱不释手的那双眼睛上。   江中屿几乎要把沈晏白压入自己的身体里,可这仍然是在他克制情绪的情况下。   当一份感情压抑太久终于释放时,难免会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沈晏白觉得自己的脸都酸了。   但他也很享受和江中屿接吻的感觉——接吻真的只是接吻,很纯粹的因为喜欢你,所以忍不住靠近你,而且要再近、不断地近一些。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沈晏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江中屿如梦初醒般的顿住了,然后往后退了退,说:“你接。”   沈晏白“嗯”了一声,鼻音变得有些重起来,他一边捏捏江中屿的耳垂一边摁了免提。   刘女士的声音响起来:“晏白,明天下午临时加了个《VVIS》的棚拍。”   沈晏白本已经想好了在家和江中屿窝一天,一听这话脸瞬间拉下来:“能不去么?”   “你觉得呢?”   沈晏白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我们来做交易吧,拍完后你给我放三天假。”   刘女士笑笑:“怎么,打算拿这三天时间来谈恋爱啊?”   “你觉得呢?”沈晏白用同样的语气反问她。   “行啊。”刘女士毫不留情的说,“反正你现在也没别的工作,别说三天了,就是一周都成。”   沈晏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到:“你说的啊,一周。”   刘女士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你的事业心呢?你的事业心去哪儿了!”   沈晏白才不想因为她而浪费自己谈恋爱的时间,挂了电话便把脑袋靠在江中屿的肩膀上,说:“江中屿,陪我去跨年吧。”   江中屿这才意识到,马上就要跨年了。   他压了压他脑袋上又翘起来的几根头毛,说:“好。” 第67章 五百万   “沈哥,那是你新招的助理么?”   替沈晏白卷发型的造型师眼神止不住的往一旁瞄,脸上的想法简直在直白的告诉沈晏白“我对他很有兴趣”。   沈晏白早就看他不顺眼,此刻见对方终于发起攻势打算询问了,他才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嗯”了一声:“不完全是。”   “叫什么名字啊?”造型师压低声音笑了笑,一只手捂着嘴似乎想挡住自己的八颗牙,“沈哥你不怕他抢了你的风头啊?我看他这颜值,绝绝的能出道吧。一看就没整过,全天然的。”   沈晏白问他:“你看我像整过的么。”   造型师乐了:“圈子里谁不知道沈晏白刚出道的时候就这五官啊。我就随便一说,你跟他风格不一样,抢不了你风头。”他以为沈晏白不乐意,又赶紧找补起来。   风头不风头的,其实沈晏白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只介意造型师的眼睛都快掉江中屿身上去了。   江中屿还跟感觉不到似的,低头玩着手机。   沈晏白的造型一做完就被李弋拉到屋子里去换衣服,等他衣服换完回来,看到那造型师已经坐到了江中屿的身边,两人挨得极近。   “我跟你聊得还挺投缘的呢。”造型师捂着嘴笑道。   江中屿冲他客气的笑了笑,说:“有机会可以去那边玩玩儿。”   “那你接待我么?”造型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做我的专属定制旅行师?”   江中屿刚要开口,沈晏白就咳嗽了一下,双手抱胸,眼神凉凉的望着江中屿。   江中屿抬头看他,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沈晏白今天要拍的是一组中国风大片,所以他穿的是一件暗红色带龙纹的晋制汉服,穿的自然不是全套,而是改良后的造型,一眼望去甚至可以隐约看到锁骨起伏。通身的暗红色衬得他肤色更白,自然淡薄的五官也就更清冷了一些。   “屿哥?”那造型师喊道。   沈晏白心中冷笑,这两人发展得还挺快啊,“哥”都已经喊上了。   沈晏白扯了扯自己的假发,走过去:“你俩聊什么呢?”   “说去西北旅行的事儿呢。”造型师捂着嘴笑道,“屿哥说他是青海人,我一直都想去那边玩儿,所以问问他都有些什么好玩的。”   “哦。”沈晏白意味深长的看着江中屿笑道,“那你俩打算一起去旅行啊?”   造型师扯了扯江中屿的衣服,问他:“屿哥你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不?”   沈晏白嘴角轻轻勾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江中屿,表情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中屿觉得自己但凡说出一个“好”字,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造型师看他半晌都不开口,又主动发起攻势道:“要不我们先扫个微信?”   “不好意思,”江中屿终于醒悟过来,自觉地说到,“我不玩微信。如果你想过去玩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我朋友的联系方式,到时候你可以联系她。”   造型师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不玩微信啊?”   “嗯,”沈晏白懒懒的开口,“他是我挖出来的文物保护中心的一件文物,平时确实不玩微信。”   江中屿也弯起嘴角笑了笑,伸出手把沈晏白的衣服领子往上扯了一下,挡住他的锁骨,问道:“你这衣服开得怎么这么大?”   沈晏白说:“造型呗。”   “拍照也要这样?”江中屿问他。   “比这尺度更大的我都拍过,你没看过么?”兴许还是坐在大荧幕前看的呢,连毛孔有多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很少看电影。”江中屿不解风情的答道。   “沈老师!”有人开始喊起沈晏白的名字来,“您准备好了的话就过来吧。”   “好。”沈晏白点了点头,瞄一眼江中屿,又瞄一眼一旁仿佛懂了点什么的造型师,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道,“你要进棚看我拍摄吗?”   江中屿问:“能进去?”   “能。”沈晏白点头,“但你不能对我的造型指手画脚。”   江中屿并不知道沈晏白的造型还包括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   小姑娘长得还挺可爱的,是这次国风大片沈晏白的合作对象,她穿得对比沈晏白来说就要保守很多,浑身上下哪里都没露,走的是端庄的路子。可即便哪里都没露,也让江中屿的心里不太舒服,因为沈晏白露出来的哪些地方都被小姑娘摸了个遍,江中屿自己都还没摸着有些地方呢。   这种片子沈晏白拍过太多,所以都非常顺利的完成了拍摄,等到结束时差不多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沈晏白去卸妆的时候江中屿就在外面等着他,那个造型师还在那里。   但这次沈晏白出来的时候,造型师没再缠着江中屿问东问西的。   沈晏白把外套穿上,扫了一眼造型师,对方立刻敏感的笑了笑,说:“沈老师别看我!我不知道你俩是这种关系,不然哪敢招惹啊。”   沈晏白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唇前发出了一声“嘘”。造型师会意的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对了。”造型师把自己的夹板收好,“刚才就想跟您说呢,秦总在外面等您挺久的了。”   秦桑玉?   沈晏白的动作一顿,此刻对秦桑玉这三个字只剩下一个念头——“阴魂不散”。   他到底明白不明白,他们俩已经彻底结束了啊?   “你们这有侧门吗?”沈晏白问道。   最后当然还是没有逃过与秦桑玉见一面的情况,这地方只有唯一的一个大门,被秦桑玉给堵了。   见到秦桑玉时,沈晏白往江中屿的身上靠了靠,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介绍到:“秦桑玉,你上回见过的。”   “嗯,见过。”江中屿说,“阴魂不散的前男友。”   沈晏白想江中屿能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也挺不容易的。   见沈晏白忙完,秦桑玉便迎上来,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两人紧挨着的胳膊上,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聊聊?”秦桑玉盯着沈晏白的双眼说到。   “如果还是要跟我讲我俩的事儿,那就没什么必要聊了。”沈晏白说。   “跟你聊聊宋自震的事。”秦桑玉说,“他来找过我了,问我要五百万。” 第68章 我要睡这边   前几天,宋自震给沈晏白一连打了五六个电话,沈晏白统统装作没听到,一个都没接。   只是他没想到宋自震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把电话打到秦桑玉那里去。   “我们换个地方聊。”沈晏白站直身体,脸色冷下来。   秦桑玉“嗯”了一声,两人一起往前迈了几步,沈晏白突然停下步子来,他意识到江中屿杵在原地不动,于是扭头看他一眼:“你干嘛?”   江中屿愣了一下,然后跟上他。   沈晏白很自然的用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秦桑玉的表情一下垮下来,神色看着十分不对劲。   化妆间里此刻没什么人,秦桑玉最后进来,把门反锁上。沈晏白想着反正江中屿也在,他干不了什么事儿,于是只淡淡瞄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秦桑玉说:“他的意思是你现在又开始演戏接综艺,网上骂你的人特别多,他可以帮你澄清,前提是你得给他钱,也不多,就五百万。”   沈晏白垂下眼,半晌才开口:“你没给他吧?”   “暂时还没有。”   “我知道了。”沈晏白道,“除了这个他还跟你聊了什么?”   “他现在过得应该不是很好,”秦桑玉紧拧着眉头道,“似乎欠了赌债,压了命。我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但想着怎么他也是你的父亲,所以才……”   沈晏白冷嗤一声,说:“我从来不觉得他是我的父亲,不过有点血缘关系而已。”   “所以你不打算管他?”   沈晏白近乎无情的说到:“不管。他要我命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他儿子。”   秦桑玉一顿:“你有没有想过他这种人可能会没有底线的在你那些黑料上添油加醋,到时候你的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   沈晏白怎么可能没想过,可是比起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他更不想去帮一个恶心人的混蛋。   他是一分钱都不想出给对方。   “我知道你现在的经济状况也不好,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把这五百万给他,”秦桑玉提议道,“就当你借我的。”   “算了吧。”沈晏白站起来,淡淡道,“秦总,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就不问你到底要用这五百万来换什么了,反正以我现在的状况也给不起。”   秦桑玉沉默片刻后,低嗤一声,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江中屿,问他:“你们在一起了?”   “嗯。”沈晏白点头。   江中屿也淡淡的点头,不卑不亢的:“你好,秦先生。”   秦桑玉并不搭理他,而是笑笑:“和一个无业游民?晏白,你不是这样的人。”   秦桑玉也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双手,一副懒散的模样:“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还是过习惯了以前那种生活,由奢入俭难,如果你后悔了,随时欢迎你回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明明该是一句悦耳的情话,可是从秦桑玉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怎么都让人不舒服起来。   同样的话,他十年前追他的时候也说过,那时候他就是被糖衣炮弹轰炸了的傻小子,当真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良人,所以即便不那么喜欢,也安心的依靠。   秦桑玉占据了他人生最好的十年。   沈晏白无力再去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江中屿还傻杵在那儿呢,沈晏白一把薅过他的胳膊,将他往自己的身上一拽,紧紧挨着他说:“走了。”   江中屿没有主动问起宋自震的事儿,沈晏白也疲于应对没有主动说。   他们俩回家收拾了行李后就直奔东极岛。   这是沈晏白千选万选后定的跨年地点,是个还不算太网红的小岛,应该人会比较少,就是坐船费时有些久。   李弋把两人送到岸边时仍然在问:“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吗?”   “不需要。”沈晏白果断拒绝,“你不觉得现在站在这里就已经很亮了吗?”   李弋挠着后脑勺尬笑两声:“这样我觉得我的工资拿得有些理亏啊。”自从江中屿过来后,李弋这个生活助理仿佛失去了自己的价值,沈晏白的日常琐事全都被江中屿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他一点用都没有了。   沈晏白也同他开玩笑:“不然降薪?”   “我走了!”李弋扭头就走,“老板,玩得愉快!”   江中屿把沈晏白几个箱子的行李提上船。   在海上摇晃的这两个多小时,沈晏白的胃都差点被摇出来了,他确实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慢节奏的摇晃,有些晕船。但抵达目的地看到极好看的蓝天和连成片的海水时,还是觉得此行值得了。   沈晏白终于实现了和江中屿边谈恋爱边旅行的梦想。   他们就住在靠海最近的一家民宿,老板娘是个个子不高,笑起来有酒窝的当地原住民,认出来沈晏白之后吓得手机都摔在了地上,痴傻的站在原地杵了半晌才问道:“我在做梦吗?”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得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们能合影吗?”   “我们可以先办入住吗?”江中屿无奈的问道。   沈晏白顶着那张招摇的脸,格外好说话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老板娘激动得都快哭了,虽然站在吧台里办入住,但眼神就这么时不时的看一眼沈晏白,注意力几乎全在沈晏白的身上。   “我给你们升级了套房,”老板娘说,“这几天民宿没什么人,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call我,我保证全都满足。”   江中屿问沈晏白:“这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明星特权?”   老板娘捂着嘴笑了。   她甚至还亲自把两个人带到了顶楼的套房。说是套房,但其实也并不算大,只是一间主卧里面多了个小厨房而已,不过好在有一个极大地落地窗,坐在床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海,似乎就睡在海上。   “那你们先收拾一下,有事打前台电话就好。”老板娘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晏白把东西扔在床上,说:“我要睡这边。”   “好。”   两人谁都没想过,这短短的几日旅行时间,其实真正用上了的床也确实只有沈晏白选的那一张,另一张单纯拿来堆放杂物了。 第69章 仙女棒   沈晏白看中东极岛的网红灯塔已久,放了行李箱后两人便过去了。   这是江中屿第一次看到海,饶有兴趣的拿出他的手机录视频,注意力全都放在拍打礁石的浪上。   人不多,两人选了个最偏僻的地方坐下,能够靠着网红灯塔也把口罩墨镜一并取下来,只是坐着也觉得心情开阔,浪声就在耳边,旅途的辛苦一瞬间也给挥发了个干净。   江中屿转了摄像头对准自己和沈晏白。   “很丑。”沈晏白把自己的领子往上扯了扯,挡住大半的脸,“没做造型也没化妆。”   江中屿更是过分的搓乱了他的头发:“好看。”   沈晏白平时听多了夸赞自己的话,从来不觉得害臊,不知为什么,江中屿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羞怯感。他给江中屿翻了个白眼,说:“你有没有其他的更精致的形容词?”   江中屿想了想,说:“特别好看。”   沈晏白:“……”   没忍住勾唇笑了,沈晏白把脑袋埋进江中屿的颈窝间,笑声逐渐变大,最后连肚子都跟着笑痛起来,他“哎”了好几声,才说:“江中屿,你真够庸俗的。”   “我是实话实说。”江中屿这时才想起自己忘了关录像,把手机收回兜里了,才遥遥的望向并不平静的海面,阳光在海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分明是冬季,海水却蓝的一片躁动。   沈晏白说:“你把你手机给我。”   江中屿于是又递给他。   沈晏白打开原相机,把镜头对准自己和江中屿,他们的脑袋挨得近极了,江中屿笑了笑,沈晏白摁下了拍摄键。画面定格在那一刻。   沈晏白非常自然地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江中屿的桌面屏保。   “打你主意的人看到后总要退缩一点。”沈晏白说。   江中屿眉梢微挑:“打你主意的人也不少。”   “我跟你不一样,我洁身自爱啊,谁来我都不搭理,”沈晏白道,“不像某人,谁来搭讪都跟对方家人似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怠慢了别人,若不是我看着,指不定都加了多少个微信了。”   江中屿立马就反应过来,问他:“你醋了?”   沈晏白没吭气,一脸默认的样子。   江中屿看他往日淡淡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咬着下嘴唇,眼神里也含着薄怒,模样看起来生动至极,便乐在其中的笑了笑,说到:“我还以为你不会醋。”   “好意思说我么,”沈晏白也立马反击,“也不知道某人怎么每回看到李弋里心情都不怎么好。”   江中屿大大方方的:“他把你日常的事儿都操持了,那些事儿本来应该我来做的。”   沈晏白:“你这是承认了?”   “嗯。”江中屿搂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道,“我承认。”   这样一来,沈晏白反而不太好说什么,只能“哎”一声,把脑袋搁在地方肩膀上去。   灯塔屹立着,荒漠与海洋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都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缘,与天几乎连在了一起。   就连孤独也是相似的,于这禹禹人世间孤身行走,好不容易相遇了,才能把这孤独感消散些许。   沈晏白感受到一种长久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安心,甚至可以说其中夹杂着一丝幸福的滋味。就好似以为不可能握在手中的流沙突然被大雨浸湿,凝固起来,可以紧紧地攥在掌心,再也没有流动的资格。可这样的稳固,才是他这一生一直所追求的。   洗完澡已是十点,沈晏白坐在窗台上看了会儿海,突发奇想要喝酒。   前台的啤酒被江中屿买回来,沈晏白喝了一口便不想再动,硬嚷着要喝红酒,突然闹起骄纵的劲儿来,喝不到就坐在窗口那儿吹凉风,江中屿无奈之下只能舍命陪君子:“那你坐会儿,我出去买。”   “我跟你一起。”沈晏白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外套,随意趿拉一双毛拖鞋,还露着脚后跟,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他要从床上跳下来,江中屿握住他的脚腕,一片冰冷:“你就穿这?”   “不然呢?”   “你感冒了我可懒得照顾。”江中屿把他袜子翻出来给他穿上,又把皮短靴给他套上,握着见手心暖和一些,才说道,“走吧。”   沈晏白却坐在床上怔然了半晌。   “怎么了?”江中屿将他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想什么呢?”   沈晏白回过神:“没什么。走吧。”   两人几乎跑遍了小岛才在一家小超市里找到了卖红酒的,而且还是几百块的劣质红酒。超市里没有红酒杯,沈晏白就买了两个白酒杯,倒上红酒也像那么回事儿。   民宿外面就有个近海的岸礁,深夜的东极岛更是没什么人了,沈晏白把帽子口罩墨镜全都取了,径直坐了下去。   江中屿坐在他旁边:“不冷吗?”   “不冷。”沈晏白说,“十一点了,马上新的一年要来了,江中屿。”   今天就是跨年。   “嗯。”江中屿把红酒倒进杯子里递给他,“喝吧。”   结果沈晏白一口就干了一杯。有些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部,劣质红酒的味道在唇舌之间泛开来,沈晏白望着远处带着暗蓝色的天际,沉默了很久。   江中屿也喝了一口,酒的味道把周边的一切都染成了微醺的状态。   他们只是坐着,静静地坐着,紧紧地挨着。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人在放烟花,大片绚丽的颜色在天空绽开,无边际的海洋上倒映着斑斓的色彩,不远处几个小姑娘在玩仙女棒,尖叫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大概是沈晏白的视线一直望着那边,所以江中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询问道:“想玩吗?”   “看着就行了,”沈晏白说,“小时候我倒是很羡慕别人能玩仙女棒,长大了之后也就没那童心了。”   江中屿突然站起来。   沈晏白“哎”了一声,没来得及说什么,看到江中屿往身后不远处的商店去,过了两三分钟,他拿着一大堆仙女棒回来了,还买了个打火机。   沈晏白盯着他手里的那堆东西,想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跨年,她也出去买了仙女棒,只是最后没能玩成,一切就结束了。 第70章 新年快乐   黑暗里的萤火格外明显。   东极岛偏下面的位置没有沙滩,沈晏白只能蹲在礁石上把仙女棒点燃,他一根一根的点,看着仙女棒的光芒又盛转无,最后又沉入一片黑暗里,最后一根仙女棒燃完了,周围除了浪声,一切都很安静。   沈晏白差点以为这里又只剩下自己了。   可是下一秒,江中屿突然抱住了他,问他:“还要玩吗?”   “不要了。”沈晏白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玩仙女棒。”   江中屿笑了笑:“你不喜欢啊。”   “不喜欢。”沈晏白说,“一点也不喜欢。”   他的记忆里,仙女棒是和难过的事情一起发生的。所以就算小时候再怎么渴望玩,现在也并不想玩。   但他还是玩了,好像这样就能把童年缺憾的那些东西弥补回来似的。   “我想躺会儿。”沈晏白整个人放松下来,把脑袋放在江中屿的腿上,他这时才发现天上有星星,而且不止一颗两颗,是很多很多的星星,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可可西里的深夜,只是这里有海浪的声音。   江中屿拨了拨沈晏白的头发,问他:“你这头发怎么老是翘起来。”   “小时候就这样了。”沈晏白说,“小时候我妈也老这样说我,头发总是翘起来。”   江中屿在网上搜过沈晏白的资料,可网上关于他爸的事情很多,关于他妈的事情却很少,他只知道他妈去世很早,早就不在了,乍一听到沈晏白提起他妈,江中屿还愣了一下,说了句:“是么。”   沈晏白“嗯”了一声:“刚你给我穿鞋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小时候我妈也爱给我穿袜子穿鞋,爱跟我说这些话。”   母亲去世后,沈晏白没再遇到过给自己穿鞋的人,江中屿是第一个。   他的掌心滚烫又炙热,垫在脚底的滋味其实是和记忆里母亲的不一样的,母亲的手很软很小,但也很热。   江中屿说:“那我以后常给你穿。”   沈晏白“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肚子里,闷着声音说到:“你就一点不好奇宋自震吗?”   江中屿从来没主动问过他关于宋自震的事情,尽管网上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众说纷纭,有无数种版本,但江中屿从来不信,他只等沈晏白自己主动说出口。   所幸他终于等来了。   “好奇。”江中屿低头看着他的发旋儿,说到,“你想说吗?”   “谈不上什么想说不想说吧,”沈晏白道,“我本来就无人可说,有时候能找个人倾诉一下也挺好的。”   江中屿安静的“嗯”了一声,扮演好一个听众。   “前段时间我出事儿的事情还闹得挺大的,网上到处都是消息,你应该也看到过,”沈晏白说,“其实一方面是对手打压,另一方面却是宋自震想从我手上拿钱,但我不可能给他钱。”   沈晏白闭上眼,好像陷入那段回忆之中:“在我十岁之前,宋自震就很少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他常年在外地,我和母亲住在一起,过得也还算将就。”   “可十岁那年宋自震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暴躁易怒,甚至对母亲动手动脚,母亲忍耐了三年,直到我十三岁跨年那一天,发现宋自震出轨的母亲与他起了口角,喝醉酒的宋自震失手……”沈晏白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记忆里的那片血色又卷土重来,将他眼前的红晕染开来,他仿佛又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一寸一寸的占据他身体的每一隅。   尖叫声、痛骂声,那些脏话连篇全都一股脑儿的涌入他的脑海里,母亲竭尽所能的捂住他的耳朵,可还是从指缝里钻进来,一切都混乱不堪,直到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感受到母亲的那个怀抱几乎要令人窒息。   他茫然地回过头去看,只能看到鲜红的颜色,那是母亲身上的血。   宋自震举着那把菜刀,双眼瞪得极圆,同样惊恐的看着他。   他脸色苍白,有些茫然的望着眼前这一片黑暗,恐惧难以自持。   江中屿握紧了他的掌心,粗粝的拇指微微摩挲他的手心,沉声说道:“小沈,别怕。”   于是沈晏白突然就不怕了,他被这声音从回忆里拖出来,才发现原来闻到的是海风吹来的海腥味,还有江中屿身上的橘子味,酸得叫人牙疼。   眼前也没有血腥的红色,有的只是满天繁星。   “母亲死了,是我亲手将她下的葬,操持的葬礼,”沈晏白说,“我从那时开始恨起了宋自震,他入狱是他罪有应得,我想不通他害死了一条人命,为何还将他从监狱里放出来。他杀了人,就要偿命,我不信他是失手,就算是失手,那也是一条人命……”   江中屿垂下眼,沉默的望着沈晏白的发旋儿,良久没有开口。   沈晏白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从牢里出来,又染上了赌瘾,欠了不少钱,见我有,便想来找我拿,我一分也不愿意给他,他就干脆在网上颠三倒四的曝光我,害得我丢了所有的戏、综艺和代言,跌落谷底,这之后不久又得知秦桑玉即将与女孩儿结婚的消息,一时间想不过去,才……”   江中屿的指腹擦过沈晏白手腕上的那道伤疤。   仍然往外凸起,虬结蜿蜒,永远的攀附他的手腕,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疼吗?”江中屿问他。   “早就不疼了。”沈晏白说,“后来我还觉得自己挺傻的呢,我又没做错什么,干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   这也是沈晏白从江中屿身上学会的——这世界还那么美,他值得去看更好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与江中屿一起去看更好的世界,所以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嗯。”江中屿低下头亲了亲他腕间的那条伤疤,“不疼了就好。”   “江中屿,我还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沈晏白说,“如果我以后混不下去了,我就跟你回可可西里,咱们一起去做志愿者。你得养我。”   江中屿笑了笑:“只吃粗茶淡饭倒是养得起,要是吃点别的什么,恐怕有些吃力。”   “我又不是吃不了粗茶淡饭,”沈晏白瞪他一眼,“我很好养活的,吃点绿叶子就行。”   “那不行,还是得吃肉的。”江中屿摸了摸他的眼角,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   温柔又亲昵,不夹杂任何情欲的,单纯的吻。   那一瞬间烟火又把整个天空照亮了,无数繁星点缀着这寂寂的深夜,远处的蓝色萤火也在海面上泛开来。   远处有姑娘们尖叫着喊“新年快乐”的声音,沈晏白仿佛也听到时针拨向全新一年的滴答声。   他介意或憎恨的那些过往仿佛都因为这“滴答”一声而停息了。   沈晏白用鼻子抵住江中屿的鼻息,认真又虔诚的望着他,说:“新年快乐。江中屿。”   “新年快乐。”江中屿温柔的回应他。   作者有话说:   有宝子问啥时候完结,大概20万字左右吧~ 第71章 可以吗   回去时沈晏白裹在厚厚的大羽绒服里,哪哪都不太舒服。兴许是酒混杂着喝的,所以头疼得不行,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着浑身上下没哪儿是舒服的。他两条胳膊勾着江中屿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动。   江中屿本想扶他回去,见他这样的动作,只好苦笑一声,说:“我背你?”   “好啊。”沈晏白便毫不客气的同意了,两只手抱着他往他身上爬。   兴许是手没什么力气吧,沈晏白爬了半天都在原地,江中屿一边护着他不让他摔倒,一边半蹲下去道:“你先看清楚我在哪儿再上来。”   沈晏白直直的就往前冲了,“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把江中屿吓了个够呛。   他哭笑不得的说到:“干什么呢你。”   “江中屿,你什么时候练的分身术,”沈晏白的眼前有三个江中屿,他挑了最中间那个,结果捞了个空,“你好烦。”   江中屿“哎”了一声,干脆弯下腰,将他打横给抱了起来:“是不指望你能让我背我。”   沈晏白在他怀里挣扎一下,被江中屿出声阻止了:“别乱动,小心我摔着你。”   沈晏白乖乖巧巧的往江中屿怀里埋了埋脑袋,用命令的语气说到:“不准摔我。”虽是命令的语气,可那言辞之间终归多了几分他清醒时不会有的软软糯糯的感觉,让人心里面发软。   江中屿好不容易才把沈晏白抱回了酒店,放到了他的床上。   小祖宗又闹着要洗漱,江中屿只好把他扶到浴室里去:“你自己还能动吗?”   “能。”   江中屿虽然放心不下,但还是犟不过小祖宗。   幸好浴室里有个浴缸,沈晏白在里面躺着他也不至于那么担心。   浴缸里放好温水,江中屿把沈晏白的外套扒下来,又把他的裤子给脱了。他浑身赤条条的站在那里,白炽灯下白得有些发亮了,江中屿看到他肚脐眼旁边的那颗小红痣,连带着眼角的那颗都红润了几分。   江中屿不免挪开了视线,紧着嗓子说到:“进去吧。”   他没动沈晏白那条平角内裤,但沈晏白听了声儿自己就脱掉了裤子,说:“我自己洗。”   江中屿“嗯”了一声走出去。   把自己身体都埋入温水中的瞬间,沈晏白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浴缸旁的小桌子上还放着江中屿刚刚买的醒酒水,他一口气喝下去,泡了会儿澡脑子就变得更加清醒了几分,至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   不得不说他的酒量是真够差的,竟然才喝了这么点,脑袋就迷糊成这个样子。   沈晏白蜷缩在浴缸里发了会儿呆,直到江中屿来敲门。   “洗好了吗?”   沈晏白抬了抬眼皮子,本想自己站起来的,结果浑身怎么都没有力气,只好出声道:“江中屿,我动不了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江中屿冲进来,顾不得看什么裸体不裸体的,将沈晏白扶起来。沈晏白到吸了一口冷气,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腿麻了,酸涨得难受。   “腿好麻。”沈晏白哭丧着脸说道。   江中屿又笑了:“你能把腿泡麻也是种本事。”   “烦。”沈晏白瞪他一眼,“你抱我到床上去。”   江中屿听话的把他抱到床上坐好,拿来浴巾把他身上的水又擦干净,本来这些动作开始还挺清纯的,江中屿用白色的毛巾裹住沈晏白那双脚时,突然咽了口唾沫,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沈晏白不是个喜欢做爱的人,就连接吻都是因为和江中屿一起他才喜欢上的。   虽然他对江中屿的喜欢来源于心中莫名其妙升起的渴望,可随着后面对江中屿人格的深入了解,他又觉得自己更愿意和江中屿谈柏拉图的恋爱。   因此两人即便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沈晏白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要不要做这件事。   只要江中屿不提,他就不提。但倘若江中屿提了,他也不是不想满足对方,毕竟他也确实很想知道和江中屿做是种什么滋味。   眼下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色情,沈晏白放在毛巾上的圆润的脚指头动了动,轻轻点了点江中屿的掌心,沈晏白问他:“你干嘛呢。”   江中屿回过神来,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脚掌,抬起头仰视着他:“你先进被窝,别冷着了。”   他冷静自持,反倒让沈晏白怀疑是不是自己性冷淡的脸让江中屿没了性欲。   沈晏白欲言又止:“哦,那你先去洗澡吧……”   “嗯。”江中屿自然地站起来,把自己的上衣给脱掉了,上回腹部的那条刀疤已经痊愈,留下虬结的疤痕,蜿蜒而下,没入神秘的三角区域。   八块腹肌若隐若现,微黑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   江中屿进浴室前提醒沈晏白道:“吹风机我放你床边了,你记得吹两下头发。”   沈晏白听到江中屿开水的声音,他没用浴缸,而是直接淋雨。包括江中屿挤沐浴露的动静在此刻都格外刺耳,沈晏白抓了抓自己还有水滴的头发,盯着半透明的浴室发了会儿呆。   直到江中屿围着毛巾出来,他都没吹头发。   “不凉吗?”江中屿叹了口气,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走到了沈晏白的面前,“让你吹头发,你琢磨什么呢?”   沈晏白的嗓子有些干,他咽了口唾沫,懒洋洋道:“不想动。”   “过来。”江中屿打开了吹风机,手指穿过他的头发绕了绕,热风烘得沈晏白的脑袋涨的有些难受。   直到头发吹干之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晏白的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江中屿顺手绕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关掉吹风机的时候,沈晏白盯着他肚子上那道伤疤看,还伸出手碰了碰:“疼吗。”   “早不疼了。”江中屿摸摸他的脑袋,“快睡吧。都凌晨了。”   失落瞬间涌上心头,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渴望让沈晏白在江中屿转身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江中屿也僵住了,回过头来问他干嘛。   沈晏白说:“我想试试。”   “试什么?”江中屿尚处于迷惘状态般的询问道。   “你说呢?”沈晏白跪坐起来,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几乎是瞬间,跟火星撞地球也不遑多让,江中屿一把捏住了他的后颈,就跟猛兽叼住了猎物的致命处一般。   这个吻被江中屿加深了,他像是要吃人似的,吻得沈晏白喘不过气来,沈晏白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可他明明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的。   但放在江中屿身上,怎么样他都很喜欢,他甚至恨不得两人再亲近一些,他的安全感会更加进一步的加深。   江中屿的手掐住他的腰时,猛地往后退了一下。   沈晏白的嘴唇落了空,心里更是失落,怅惘的睁开眼看着他:“怎么了?”   “可以吗?”江中屿克制且礼貌的问道。   “可以。”沈晏白说。   作者有话说:   我有错!刚刚才发现自己少更了一章呜呜呜 而且还比较重要!!请大家刷新一下TAT我联系了编辑帮我调换章节顺序不知道能不能调换,为了弥补今天多更一章!抱歉宝子们   还有我没有卡车!大家自己找找 第72章 疤怎么来的   沈晏白睡到日上三竿,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疼的。   反观江中屿,精神抖擞,早上甚至出去跑了个步,回来时还给他带了早饭。   他蹲在床边拍拍沈晏白的脸:“面包和包子、馒头我都买了,你要吃哪个?”   “我要睡觉。”沈晏白扭过身把被子捂住脸,声音也隔绝在外面。   “还说早上要看日出,”江中屿哭笑不得道,“这再不起,就要日落了。”   沈晏白崩溃的坐起来,怒气冲冲的骂道:“我这是托谁的福啊?”   江中屿靠在窗边,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眉梢微挑,笑了:“昨晚我担心你,早就想停了,不知道是谁嚷着要继续的?”   沈晏白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与他互相伤害:“我这不是想着某人不会,所以多教他几次吗?”   没曾想江中屿的脸皮能够厚到这种地步,听了这话不但没害臊,反而还凑上前亲了下他的嘴,说:“证明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只教了一次,就能赶超老师了。”   沈晏白:“……”   江中屿笑了笑,又凑上前吻他一下。   “我没刷牙!”沈晏白恶狠狠地说到。   “我不嫌弃。”江中屿说完又摁着他的脑袋亲了他一下。   “烦。”沈晏白崩溃的掀开被子说,“瞌睡都给我闹没了。”   “起吧。”江中屿说,“待会儿饭菜都凉了。”   沈晏白打了个哈欠进浴室去洗漱,才看到江中屿才洗完的被套晾着,还没来得及挪到外面去。做完的荒唐顿时又呈现在脑海里,沈晏白后知后觉的觉得尴尬,他一向对性欲这事儿兴趣不大,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陪江中屿折腾了那么多次,最后江中屿来浴室帮他清理的时候,两人在浴室还……   那些荒唐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沈晏白连忙把东西都给赶出去,冷水泼了泼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他洗漱完出去,江中屿已经把早餐一字排开放在餐桌上供他挑选了。   沈晏白选了豆浆油条。   窗帘大拉开着,坐在餐桌上吃饭就能看到外面的天与海连成一线,今天天气非常的不错,还挂着太阳,窗缝开了小小的一条,外面的暖风不时也吹进来。   “今天干什么?”江中屿问他。   “什么也不干。”沈晏白说,“吃完我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江中屿拿他没办法,只好说:“好。”   “你陪我一起睡。”   “好。”   沈晏白吃完饭果然又上了床,江中屿帮他把窗帘拉上了,房间里又一片漆黑。沈晏白窝在江中屿的怀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江中屿搂着他问。   “嗯。”沈晏白睁开眼,半坐起来说,“我们看个电影吧。”   江中屿选了半天都没选出合适的,最后沈晏白挑了一个不是自己演的电影,也是个经典的片子。但看到一半,沈晏白的心思就飞到其他的地方去。   他的注意力落在江中屿脸上的那道疤上。   沈晏白问他:“你小时候是不是老打架啊?”   “怎么突然这么问?”江中屿盯着投影仪,说,“还好吧,也不是经常。”   “这道疤怎么来的?”沈晏白伸出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看着还挺痛的。”   江中屿顿了一下,然后反问道:“好奇?”   “嗯。”   “不是打架来的。”江中屿说,“小时候,不小心被我妈伤到的。”   “伯母?”沈晏白愣住了,他意识到江中屿的轻描淡写可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不小心的吗?”   “嗯,不小心的。”江中屿摸摸他的耳垂,笑道,“你不是想看电影吗?怎么话这么多?”   沈晏白内心犯嘀咕,想到叶静那张脸,属实觉得有点像会家暴的样子。   不是他对父母那一辈不信任,实在是他就有一个不靠谱的爹,所以难免会多想。   “你出来这么久,叶伯母会不会想你?”沈晏白想了半天,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打探江中屿的私生活。   但江中屿明显不想多说:“她挺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的。”   沈晏白便不再问了,他看出江中屿不想说。   电影两个多小时,后面部分沈晏白认真的沉下心来看,到结局时竟也眼眶微微湿润,可侧头望向江中屿,他的情绪倒是非常的平静,甚至期间有闲心拿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投影仪彻底黑下去,沈晏白盯着一片黑暗没开口。   “看感动了?”江中屿笑着问他。   “嗯。”沈晏白点头,“你不感动?”   “还行,挺感动的。”江中屿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沈晏白总觉得从他嘴里听到了一种敷衍的感动。   或许江中屿没那么感动。   沈晏白顾不上想太多,江中屿把窗帘拉开了,外面的日光倾泻而入,沈晏白闭上眼睛缓了会儿。   “出去走走?”江中屿问他。   “好。”沈晏白应了声,“我换件衣服。”   江中屿走在前面拒绝了好几个姑娘的搭讪时,沈晏白突然有些明白当时他来上海找自己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他其实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们表面看起来是何其的不相似,可在刚刚那短暂的两个小时之间,他又隐约觉得他们俩好像是相似的。   沈晏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于江中屿这个人,他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他已经带他回了家,见了父母和朋友。可他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江中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沈晏白。   他脸上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和煦、亲和又温暖的。任是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个人很好亲近,包括当初的沈晏白。   可那张笑脸就像蒙在尘土淤泥之中,沈晏白觉得自己隐约触碰到了一点面具下面的东西,但还远远不够。   “没什么。”沈晏白加快步伐追上去,与江中屿紧紧地靠在一起。   江中屿捏了捏他的掌心。   沈晏白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哪那么玄乎啊。   作者有话说:   抱歉呜呜宝子们!!() 第73章 剧本   最开始沈晏白在网上发那条微博时着实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来问那幅画,尤其是他圈内一个还算熟悉的曾经的合作对象问到他这里来时,沈晏白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别的想法。   这个合作对象沈晏白已经合作多次了,两人虽然称不上朋友吧,但好歹碰上时能聊上几句话,当初沈晏白出事,他也没跟其他人似的落井下石,反而还私聊问过他一些情况,稍宽慰了两句,虽然没有站出来,但跟其他那些人比起来,已经算是雪中送炭了。   所以对方问到沈晏白时,他自然动了心思。   “其实我就是觉得这画挺合我胃口的,所以想买,”薛臻说,“价格你尽管开。另外还想问一下这位老师有没有其他的画可买的?我搬了新家,正缺装饰。如果可以帮我量身画一幅就更好了。”   “成,”沈晏白一边泡脚一边道,“我帮你问问。回头回你。”   薛臻那头道了谢,沈晏白才把脚抬起来,水已经凉了。   江中屿瞄他一眼:“终于泡完了?脚都泡白了。”   “我有个认识的人想买你的画,”沈晏白说,“你卖么?”   “他喜欢哪一幅?”江中屿一边说一边把沈晏白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垫着毛巾的双腿上,帮他把水擦干净了,“他喜欢哪一个送给他就是了。”   “我去倒水。”沈晏白说着踩在地上,端着盆往卫生间去,边走边道,“我跟他也不算特别熟,你卖给他也没什么。”   江中屿笑笑:“没事。”   沈晏白把水盆摆好了,才走出来,扑到江中屿的怀中窝着,道:“江中屿,你有没有想过多画点画啊。你记得我之前发过一条微博里面有你的画么,其实之前有挺多人找我问你,想买你的画。”   江中屿顿了顿,说:“画画就是我的爱好。”   “爱好也能赚钱多好啊。”沈晏白说,“我觉得你画得挺专业的,你看,喜欢的人也不少。”   江中屿还是说让他考虑考虑。   沈晏白虽然不知道江中屿在犹豫什么,但还是给了对方充足的时间。   两人下岛那天,沈晏白又接到了薛臻的电话,沈晏白开了扩音说:“他说送给你。”   薛臻很惊喜似的:“是么!那我真得请你们吃饭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沈晏白客气道:“真不用。”   “老沈,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咱俩认识多少年了都。请你吃个饭你都不给面子么?”薛臻说,“再说了,我还想跟你聊点公事儿呢。”   “公事?”沈晏白愣了一下,“什么公事?”   “你也知道我前几年转型开始做幕后了,”薛臻说,“这几年也拍过几部电影,成绩还行。这不,有了个新本子,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特适合你,所以想让你来试试戏。”   沈晏白立刻有些心动了,自从他出事到现在,几乎与本子无缘了,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薛臻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故作孤傲清高的放弃。   沈晏白几乎立马就应了:“行,晚上见。”他侧过头瞄到一旁搬行李的江中屿,又附加一句,“我还带个人过来,不介意吧?”   和薛臻的见面现场,就跟小型粉丝见面会似的。薛臻得知江中屿就是那位他倾心的画家,一边同他握手一边给他鞠躬,搞得江中屿都有些局促起来。沈晏白这才出声缓和了一下诡异的气氛:“坐着吧。”   江中屿坐到沈晏白的旁边去。   薛臻坐到两人的对面,笑道:“江哥,你是不知道,你的画,风格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作品,我还想再买两幅。”   江中屿玩笑道:“一幅可以不收你的钱,其他的可不行了。”   “这是当然的嘛!”薛臻乐呵呵的说到,“不知道你师从何处呢?”   江中屿笑道:“自己随便画画的,没有老师。”   “那就是天赋异禀了,”薛臻平时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一个人,谈论起画来突然变得文质彬彬,“你有微博账号吗?我关注你一个。”   “他没有,”沈晏白说,“改明儿回去我给他申请一个。”   江中屿没摇头也没点头,只笑了笑。   菜上来了,吃的是火锅,满屋子都飘着辣气儿。薛臻转了幕后,看上去比之前胖了点,也没忌口,沈晏白就不一样了,看着这么多美味佳肴只敢咽口水,他突然有点羡慕起薛臻来。   但让他去拍电影什么的,他实在做不了,他只是揣测人物心理有些天分而已,拍电影可没什么天分。   “说正事儿。”薛臻开了口,“开始本来想联系刘女士,后来正好碰上画这个事儿,我就说干脆直接跟你说,好讨个巧。剧本我刚发你微信了,你得空瞧瞧,如果真要拍的话,大概就是年后,时间还挺紧的。”   沈晏白打开剧本看了一眼,拍摄地点竟然是在可可西里。他瞄了江中屿一眼,觉得这戏自己接的可能性又多了20%。   “成。我回去再看。”沈晏白点了点头,吃了片儿青菜叶子。   江中屿给他夹了块肉,说:“只吃一块,问题不大。”   沈晏白没忍住吃了,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吃了好几块。江中屿此时又不许他吃了,沈晏白骂了他一句“想一出是一出。”   江中屿捏着他的肩膀直笑:“这不是怕某人吃多了晚上回去肚子疼闹么。”   沈晏白放在桌下的腿往前一伸,踹他一下。   “啊。”薛臻猛地跳起来一下,“老沈,你好端端的踹我干什么?”   “噗。”江中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里的茶水都险些喷出来,低着头笑了半晌,笑得沈晏白的耳垂都红透了。   “别笑了。”沈晏白瞪他一眼,大有“晚上回去有你好受”的意思。   “不笑了。”江中屿跟薛臻解释道,“他闹着玩呢,你别放心上。”   薛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看那么一分钟就足够明白了,即便是淡淡的坐在那里,两个肩膀也不自觉的挨得很近,更何况两人并没有特意要瞒着他的意思。   如此一来,有些话反而很好说了。薛臻举杯碰了碰江中屿的,问他:“这本子里还有另一个角色,江老师考虑出演吗?”   这回江中屿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给,直接回绝了:“我对演戏没太大的兴趣。”   “可惜了,”薛臻叹道,“你这长相,是眼下圈子里最稀缺的,你只要出道,指定能火。”   江中屿笑了笑,只道:“谢谢夸奖。” 第74章 经纪人   沈晏白喝的有些多,走不动路,江中屿把车停在地下室,背着他上了上面。   沈晏白双手死死地扒着江中屿的脖子,热气扑打在他的耳边,身体滚烫。有点要发烧的意思。   江中屿是真怕他发烧,所以走得格外的快,结果走了没几步,沈晏白突然说:“江中屿,我要看月亮。”   江中屿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往脑袋顶上看了一眼,有个屁的月亮,这儿的天全被雾霾给挡住了,一点亮光都寻不着,一点也不像可可西里那般纯净。但这里人气儿十足,即便是深夜走在路上,大街上都是车水马龙的。   不像可可西里,跑几百公里可能都没有一个人烟。   两个地方截然不同,差距简直太大了。   沈晏白也意识到,他抬头,又低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江中屿,这里没有月亮。”   “我带你回去看月亮?”江中屿背着他加快步伐往单元门走。   他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俩。   就在身后不远处,刚刚他低头的时候,有反光,悄没声息的往那边瞄了一眼,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江中屿猜测应该是狗仔什么的,对于沈晏白这种公众人物来说,非常危险。   好不容易折腾着把沈晏白背回了家,打开房门,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三个人。   彼此之间对望一眼,都有些傻眼。   刘女士最先开口:“您是江先生吧,我是刘金,沈晏白的经纪人。”   江中屿把沈晏白抱到床上去放下,这才和刘女士握了握手,道:“江中屿。”   刘女士又介绍了一下自己身边跟着的,都是沈晏白的助理,江中屿见过李弋,另一个是个女孩子。   “他喝醉了?”刘女士问道。   “嗯。”江中屿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淡淡点头,“喝得有点多。”   刘女士苦笑一声:“看来今天晚上别想谈正事了,他这一醉起码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   “有什么话要说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倒是不用。”刘女士用一种并不让人厌恶的眼神将江中屿上下打量了几眼,似乎有什么话塞在嘴里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江中屿问她:“还有事吗?”   “……”刘女士抿了抿嘴,终于道,“江先生考虑出道吗?”   江中屿愣了一下,说:“不考虑,谢谢。”   刘女士看起来还挺遗憾的:“可惜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欢迎联系我。”   江中屿只笑笑,他没想到今天遇到两拨来问他要不要出道的,之前在可可西里,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实在没想到能不差到这种程度。毕竟在他心里,明星该是沈晏白那样的,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星,水中月,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采撷。电视里常看到的那些明星,也没有哪个像他这样粗糙的。   “我今儿是来找他聊新戏的事儿的,既然他喝醉了,那我就明天早上过来。”刘女士说着看了眼时间,“大概七点左右,应该不打扰你们吧?”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莫名的意思……江中屿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把人送走了,才醒过神。这是怕他们俩白日宣淫?   沈晏白这一夜睡的极好,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江中屿把昨晚上刘女士来过的事情告诉他。   “多半是因为薛臻的新戏,”沈晏白说,“她说七点来?”   “对。”   “估计快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晏白这头刚说完,那头门铃就响了。刘女士几个人拿着早餐等在门口。沈晏白随意换了套睡衣去开门。   江中屿没想太多,直接裸着上半身就走出来,急得沈晏白脸色一黑,说:“你进去穿件衣服。”   江中屿“哦”一声,后知后觉的觉察出沈晏白是不爽吃醋了。   他无意打扰沈晏白工作,干脆拿了沈晏白送他的画具在屋子里画画,高楼林立城市日出,灰调铺就的画面,逐渐在手底下成形。这一画就是极久,久到他画完后才察觉已经是正午,而刘女士他们已经点了小龙虾在外面摆盘了。   特别热闹。   沈晏白走进来见他收了画笔,便问道:“画好了?”   “嗯。”江中屿点点头,“本来没想答应薛臻的,但是画一画的突然想起他昨天跟我说的他想要的画到底是怎样,所以自然而然的就画出来了。”   “我拍张。”沈晏白说着拍了张照片,冲江中屿笑笑,“我发给薛臻,让他给钱。”   “你真是……”江中屿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随你吧。”   “我还打算给你申请个微博,”沈晏白得寸进尺的说到,“江中屿,我做你的经纪人怎么样?”   “你高兴就好。”江中屿没再抗拒拿画卖钱的事情,虽然沈晏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夜之间突然想通了的,但这对于沈晏白来说是件好事儿。   这代表江中屿可能会留在上海了。   虽然两人谁都没提也没问,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必定有一方要迁就另外一方,他们谈的是异地恋。   沈晏白很忙,江中屿也不闲,总不可能一年只见那么一两回,那还算谈恋爱吗?多没意思。   沈晏白也想过迁就江中屿,可又觉得迁就也不该是眼下。   他还没彻底退圈呢,这不,还有个戏等着他拍。   “本子我看过了,”刘女士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说到,“剧情不错,就是有点偏文艺了,做不出商业爆款,拍出来的话可能流量不会太大。”   沈晏白想了想,说:“这本子我挺喜欢的,虽然流量不会很高,但应该可以拿奖。”   “你这是打算往实力派走?”刘女士问他。   “我什么时候不是实力派了?”沈晏白反问道,“再说了,谁知道我会不会又一次拯救这电影,让它成为爆款呢?”   刘女士叹了口气:“你有时候就是太自信了,该被挫挫锐气。”   沈晏白耸了耸肩,一脸挺不以为然的模样。   李弋笑道:“沈哥有这样的资格啊。”   虽然这么说有些太自傲了,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沈晏白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第75章 不熟   沈晏白给江中屿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问他要叫什么名字。   江中屿还挺随意的:“都行,你取吧。”   “你想好啊,”沈晏白说,“这一取可就是你的艺名了。”   江中屿还挺乐的:“艺名?我都行,你随便取一个吧。”   沈晏白没什么灵感,趴在沙发上想了许久,最后定了一个英文的——Cloud。连带着江中屿的头像他都给换了个之前在可可西里拍的云朵。   他把账号和密码打包发给了江中屿,江中屿正在做午饭,没时间搭理,所以不知道他作为经纪人已经发了第一条微博,还用自己的大号转发了这条微博。刘女士的电话很快就响起来。   “手机响了。”   沈晏白半晌不接,江中屿只好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来:“不接?”   沈晏白撇撇嘴,摁下接通。   刘女士的声音暴躁的响起来:“你什么情况啊沈晏白,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这是想让我把你的微博账号给收回管来是不是?”最开始那几年沈晏白的账号都是由助理打理的,他连账号密码都不知道。   “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谈恋爱呢?”   “知道了又怎样,”沈晏白说,“反正连我被包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刘女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沈晏白随口应了一句,挂断电话。   江中屿这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的对话与自己有关,于是问道:“你在微博上发我了?”   “不算吧,”沈晏白说,“就是帮你宣传了一下,接了点单。”   江中屿有点头疼:“接单?”   “对啊。”沈晏白把江中屿微博的私信栏打开,在江中屿的眼皮子底下滑动了会儿,说,“你现在单子挺多,可能需要多费一下时间了。”   江中屿现在脑子里都是快要糊了的可乐鸡翅,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道:“先把你肚子填饱再说。”   吃午饭的时候江中屿顺便翻看了一下找自己画画的,意外的发现人真的不少。沈晏白作为经纪人表示要在精不在多,所以让他挑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画了就可以了。   别说江中屿还真看中了几张照片,觉得画出来应该很不错。   那些人的报价也意外的挺高,总之比他在可可西里正在做的那些工作价高。   虽然他对发财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能多赚一点,总是好的,所以江中屿也不太抗拒这件事了。   吃完午饭,沈晏白就兴致勃勃的帮他摆好了画架和凳子,连画笔和笔筒都一并清洗得干干净净,明显对他画画这事儿抱有极大地兴趣:“你先画呗,我看你画。”   “这么喜欢看?”江中屿摸摸他的脸问道,“为什么啊?”   “就是喜欢。”沈晏白说,“没有理由。”   “那把垃圾丢了。”江中屿说,“你在家窝几天了都不动弹,一点运动量都没有。下去丢一下垃圾。”   “你故意的吧,”沈晏白踢了踢他的小腿肚子,说,“合着在这儿等着指使我呢?”   江中屿笑着坐下去,把画笔拿了起来。沈晏白自个儿给他拦的差使,把他的时间占了,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再指挥江中屿下去丢垃圾,只好认命的提了几大包垃圾下楼去了。   江中屿挑了一幅海景,把手机用支架给架在前面开始打型儿。   结果型儿都打好有段时间了,沈晏白还没回来。   他搁了画笔给沈晏白打电话,铃声却在客厅响起来,沈晏白没带手机。   心下突然有些跳的慌,江中屿拧起眉头,怕沈晏白遇到了狗仔或者私生饭,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换了双鞋就出了门。   高档小区里静悄悄的,楼底下没什么人,江中屿出了单元门看到垃圾库旁边站着沈晏白,还好端端的站着,于是就松了口气,正要出声喊对方,就看见他对面那个中年男人抬起手要打沈晏白。   江中屿太阳穴一跳,没想那么多就冲了过去。   沈晏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男人的那一个巴掌没能落到他的脸上,他往后退了退,躲开了。   江中屿一把将沈晏白拦在了自己身后,面色阴鸷的开口道:“你什么人。”   沈晏白没想到江中屿突然下来了,愣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哟,新的?”那男人上下打量了番江中屿,说,“长得还行,现在跟你住一起啊?干什么的?有钱吗?”   一连几个问题,把江中屿都给问懵了。   “滚。”沈晏白的眼眶有些发红,紧紧地捏住江中屿的指尖,“我不想看到你。”   江中屿看他这表情,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他反手握住沈晏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转身欲走:“我们上去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中年男人一下子发了疯,上前拦他们俩,“我是他老爹!你想和他在一起,还得经过我的同意,你敢无视我?”   一幅无赖撒泼耍混的模样,江中屿总算知道沈晏白为何这么讨厌宋自震了。   “不好意思,不熟。”江中屿说着要躲开他。   宋自震伸出手就推了江中屿一把,江中屿往后一倒,沈晏白忙伸出手去接他。   “先给我转十万过来,”宋自震看着江中屿说到,“吃不起饭了,你是想饿死你岳父我吗?”   “你有病吧宋自震?”沈晏白扶着江中屿,脸色直接沉下来,“我亲爹早死了,谁他妈管你饿不饿死啊?”   “你——”   “啪——”   宋自震抬手就给了沈晏白一巴掌,谁都没想到。   江中屿没反应过来,沈晏白更是没反应过来,他被这巴掌打得有些蒙了,耳朵里嗡嗡直响,杵在那里半天都没动。   但江中屿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揪住宋自震的领子把他往后推,对方的身体被他压在垃圾桶上面,恶臭裹着他身上的汗臭,让人作呕至极。   江中屿脸是沉的,眼神是阴冷的,连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忍不住有些瑟瑟:“他是你儿子,不敢打你,但我不是。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江中屿没管这人是不是沈晏白的父亲,扯住他的领子就往旁边一推,宋自震摔倒在地,作孽的撒泼打诨起来:“快来人看啊,有人打老爹了!天打五雷轰啊!”   “小沈……”江中屿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晏白倒还算冷静:“我们先上去。” 第76章 玫瑰   沈晏白的脸肿了,红痕特别明显,宋自震下手的那一巴掌特别狠,沈晏白耳鸣了好一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自震已经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江中屿拿冰袋给他敷着,沈晏白的手机响起来,是李弋和刘女士轮番在轰炸他,沈晏白估计是被人拍到了,现在网上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接吗?”江中屿问他。   “不要。”沈晏白摁着冰袋,望着外面发呆。   江中屿直接帮他关机了,然后一把把沈晏白搂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不怪我吧。”   “我怪你干嘛。”沈晏白说,“我恨不得是自己下的手。”   小时候宋自震家暴,对母亲动辄打骂的时候,他就想了,等以后长大了他要杀了宋自震,不让这个男人再来破坏他和母亲平和的生活。   结果没能等到那一天。   “你该帮我打得更狠一点。”沈晏白说。   江中屿笑了:“你可真是。”   沈晏白把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江中屿。他没有任何动静,但江中屿知道他哭了,因为他单薄的睡衣被对方的眼泪濡湿一块,他缩在自己怀里那么小小的一团,连翘起来的头毛都显得可怜。   江中屿又伸出手帮他往下压了压。   这件事果然被紧盯沈晏白的狗仔曝光到网上,连带着江中屿的脸也被曝光了,帖子下面有不少吃瓜的,沈晏白一连看了好几条,最后做了定论:“他们都觉得你长得老帅,猜测你是不是刘女士他们新要捧的小生。”   “是么。”江中屿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拿小号回复他们来着——看上去这么老了,还小生呢?”   江中屿看着他笑了笑:“都有力气打趣我了,看来不难过了?”   沈晏白耸肩:“苦中作乐呗。”   “打算怎么办?”江中屿问他,“他如果达不到目的,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会给他钱的,”沈晏白冷了脸说到,“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我所有的亲戚都觉得来揭穿我抹黑我污蔑我就能从我这里拿到钱,那我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养一大群人?”   可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他摆脱不了宋自震的纠缠,只能这么死耗下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沈晏白说,“不过刘女士说得很有道理,他这么一闹,我的热度上去了,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澄清一下当初那些黑料和绯闻,说不定我受损的形象能恢复一点,这两天我可能有点忙。”   “你忙你的。”江中屿说,“我也忙着。”   “江大画家还没成名呢,就傲起来了?”沈晏白盯着他直笑,“那以后真出名了,还看得起我么?”   江中屿捏捏他的下巴:“怎么看不起,你可是我的经纪人。”   此后的两天,沈晏白晚上都是睡在保姆车上的。当天发了通稿之后,突然出来了无数小有名气的网红、明星帮他澄清,刘女士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宋自震的判决书也一并贴在网上,沈晏白突然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思。   接了好几个访谈综艺,一个连着一个,沈晏白不是在上综艺,就是在上综艺的路上。   黑他的虽然仍然不少,但愿意相信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曾经那些面熟的骂他的路人此刻突然又变成了说“我就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好人,看着也叫人有些唏嘘。   但不管怎么说,沈晏白的工作又回来了一些。   当然,和他出事之前比,还是大大不如的。   习惯了清闲的生活后,再次回到忙碌之中,沈晏白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下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综艺后,沈晏白一边卸妆一边给江中屿开视频:“好累。”   “刚结束?”江中屿问他。   “嗯,还在节目组的化妆间。”沈晏白疲惫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等回酒店估计就凌晨了。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了。”   江中屿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摆着画具,这几日他已经画了两幅了,有一幅已经寄出,得了不菲的报酬。   “这个综艺还要录制几天,”沈晏白把声音往下压了压,说话时就显得有些委屈似的,“想你了。”   小狐狸撒娇的时候就成了小兔子,把江中屿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他坐得更直了一些,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天呢?”   “至少三天,”沈晏白说,“三天后还有另外一个综艺。咱们这样跟异地恋有什么区别啊。”   江中屿说:“再坚持一下,录完就回来,啊。”   他的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沈晏白却觉得更委屈,两人现在本就处于热恋期,不得已分开这么久,弄得沈晏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是这个职业,就得承受这个职业该承受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弋过来喊沈晏白准备出发了,只好不舍的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沈晏白给江中屿发消息,对方没回,等到他综艺都录完了,江中屿仍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心里莫名有些惴惴,沈晏白给对方拨视频亦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之中。   李弋劝他不要想太多:“兴许在专心画画呢,晏白哥你不是说他手上挺多活呢么。”   “也是。”沈晏白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了。   两人吃了午饭后就打算回酒店睡个午觉,沈晏白到开房间门的时候都没有想太多,结果门一打开闻到屋子里有一股饭菜的香味,是特别熟悉的香味。   套房客厅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束玫瑰,带着清晨露珠的那种。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摆。   沈晏白飞快的往小厨房跑去:“江中屿!”   “哎。”   江中屿应了一声,拿着锅铲从小厨房里探出个脑袋上,沈晏白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将他死死地抱住了。   江中屿摸着他的脑袋说:“炒菜呢,要糊了。”   沈晏白只搂着他不说话,心里被充盈得满满的,喜欢和欣喜都快要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 第77章 以后   江中屿来探班,本来是不适合去现场的。可沈晏白舍不得他就坐在酒店里等着自己,也并不想让江中屿做“见不得光”的人,所以邀请江中屿去录制现场等自己。结果江中屿自己倒满是担忧:“合适吗?不会耽误你录制?”   “不会。”沈晏白不怎么放在心上,“你放心吧,你在酒店里待着反而耽误我录制。”   李弋在旁边看着,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江中屿看懂了:“我在酒店里等着你就是,懒得再去现场跑一趟。”   “你必须去,”沈晏白半软乎半强硬的说到,“你过都过来了,难不成要在酒店里待几天啊。”   江中屿看了眼李弋。   沈晏白说:“李弋是不是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我冤枉啊晏白哥,”李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啥也没说,就是这江哥吧,观察人的能力有点强。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刚好恢复了点热度,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有人来探班,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晏白说,“我是演员又不是爱豆,没有哪条规矩是说我不能谈恋爱的。前几年微博评论里还天天催我谈恋爱呢。”   李弋撇撇嘴,不说话了。   “你必须去。”沈晏白又重复一遍,“不然哪算探班?”   江中屿拒绝不了,吃完早饭只好跟沈晏白一起过去。这是个户外综艺,搭好的棚子里已经等了好些人了,见沈晏白过来都点头打招呼,沈晏白也略显冷淡的回应着,领着江中屿去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有个看上去估计跟沈晏白还算熟悉的女生冲沈晏白笑:“你朋友来探班啊?”   楠漨   “嗯。”沈晏白倒没有夸张到要直接满天下昭告这是我男朋友的地步,所以也没否认。   女生捂着嘴直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前几天在微博上见过他么,所以你俩……”她眼神里都是调侃之意,倒不像是故意提及此事。   沈晏白提起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嗯。”   女生心领神会的点头,然后在江中屿的身边坐下来,问他:“帅哥在哪高就啊?做啥工作的?”   没等江中屿回答,沈晏白便忙不迭的说到:“你现在挺闲啊?马上要开拍了,不赶紧去化妆么?”   女生撇撇嘴,道:“关心你两句嘛!省得你被人给骗了还数钱,像上回一样。”   沈晏白摆手就把她轰出去,说到:“这我大学同学,其实也没那么熟,就是见面时能聊上几句。”   “还挺有缘的。”江中屿点头笑笑。   他其实没怎么把那姑娘说的几句话放进心里,但沈晏白却开始别扭起来,直到节目要开始录制了,这才凑过来小声道:“她没什么恶意,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啊。”   江中屿摸摸他的脑袋:“想多了。去吧。”   沈晏白这才一步两回头的走了。   江中屿打开手机看了下微博上跟自己约稿的那些人,想了想,又多接了几个。   虽然他心里门儿清,自己就算把所有的约稿都接了,说不定挣得还没有沈晏白录制一次综艺多。他们俩的差距在这里,他一直都知道,所以长久以来也一直都规劝自己,既然选择了这里,就不要去太过介怀。   沈晏白在节目录制过程中是平静有礼的,少了许多棱角,不那么刺挠着要人心痒痒。   江中屿很少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如今见了,愈发觉得他不愧是活在聚光灯下的人,一举一动皆是魅力。   那魅力又是与可可西里完全不一样的,他又在他的身上发现了全新的一面。   他总是有无数的惊喜给他。   江中屿看得出神,手机什么时候响了一下都不知道。   直到电话打进来,是仓拉。   江中屿走远了些,避开节目录制现场,把电话接起来。   “屿哥,你要不还是抽时间回来一趟吧,”仓拉说,“我看婶子情况是有点不好,主要她成天在屋子里待着也不出门……”   江中屿头有些疼,疼完之后便是深深地悲哀:“帮我带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仓拉叹了口气,“可她天天喊疼,也不知道是哪里疼。”   “我知道了。”   江中屿没再多说,断了电话后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沈晏白那边的录制中场休息了,他抿了抿唇,把嘴角的笑容又挂起来,果不其然沈晏白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   “跟谁打电话呢?”   “我妈,”江中屿把手机塞回裤兜里,道,“她最近身体不怎么舒服。”   “啊,”沈晏白愣了一下,然后道,“那怎么办,你要回去看一下吗?不然我请个假陪你一起回?”   江中屿捏捏他掌心:“不用了,小毛病,我让仓拉帮忙带着去医院看过了。”   “要不然……”沈晏白一顿,又道,“把她接到上海这边来住?”   “她不会来的。”江中屿叹了口气,“她在可可西里住了几十年了,如果愿意离开的话,早就离开了,何苦等到现在。更何况……我父亲葬在那里,她就守着他的陵呢。”   沈晏白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在治多的时候,有天早上我没陪你吗?”   “记得。”   “当时我是去扫墓了,”江中屿遥遥的往前看着,像是穿过了这几千公里望向遥远的可可西里,耳边似有火车笛声在缓缓而来,悠远又漫长,“我父亲葬在那里,那天是他的忌日。”   沈晏白还记得那天,他以为江中屿是去做什么其他的事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去扫墓了。   他不了解他的事还有很多,可若不是江中屿主动提及,他意识到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晏白望着他的侧脸,莫名觉得有些难受——那难受不是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的难受,而是他意识到他们身体虽然挨得很近,可是心却仍然离得很远。   沈晏白抿了抿唇,问他:“以后能多给我说说伯父的事情么?”   “好。”江中屿大方的应他。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以后”隔的时间,突然一下子被拉得很长很遥远。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78章 光   沈晏白在组里碰到了薛臻这个老熟人,对方也是飞行嘉宾。大概是因为对方认识江中屿,能够和他聊上两句,所以沈晏白和他的关系又更进一步,让薛臻还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沈晏白不理解他为何会这样,就多嘴问了一句。   “我以前虽然也算跟你认识吧,”薛臻说,“但总感觉好像隔了一层,始终没办法那么熟。这次不晓得怎么回事,你突然接地气了。”   沈晏白一时无言。   “你以前挺端着的,”薛臻实话实说道,“看着像是特看不起咱们这个圈子,但说实话既然混这个圈子,就不要看不起它嘛。”   “不是看不起这个圈子,”沈晏白难得的解释道,“是有些看不起这个圈子里的人。”   “你不也是里面的一个吗。”   “所以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的。”沈晏白说。   “哈,那你看得起谁啊?”薛臻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个人来,笑眯眯道,“江兄啊?他为人确实不拘小节,大气得很,朋友应该不少吧。”   “嗯,还行吧。”沈晏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谈起江中屿时,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大概是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别人贴了的好的标签,而他又在对方的身上贴了最重要的一个标签——男朋友。   这个标签是只有他才能贴的。   “要不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个饭?”薛臻喝了口奶茶,说,“正好我有幅画想请他帮忙。”   沈晏白淡淡道:“就知道你有事相求。”   “最近他画不是接得挺多的嘛,画别人的跟画我的也没什么区别嘛,”薛臻乐呵呵道,“我就想插个队而已。”   说到这个,沈晏白倒是愣了一下:“他接了很多画?”   他还记得最开始跟江中屿说这事儿的时候,江中屿不是很感兴趣来着,怎么忽然间就转了性子,开始接那么多画了?沈晏白这段时间都忙着录综艺,倒是很少去看江中屿的那个微博,这会子经薛臻的提醒,便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江中屿涨了不少的粉,微博都发了十来条了,不过这十来条微博没什么文字,全都是他拍下来的画。   有百十个评论,都在夸他画技超群。   沈晏白难免觉得神奇,于是截了图发给江中屿,问他:“你最近很缺钱?”   江中屿:怎么这么问?   沈晏白:突然接这么多画干什么?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这里能挪些出来。   江中屿:不用,反正也无聊,画画是兴趣爱好,也能挣钱,一举两得。   话虽如此,沈晏白还是觉得江中屿这兴趣爱好的频率有些太高了,之前他一个月都不一定画一幅出来,现在当做生意来谈,沈晏白莫名有些心疼。   晚上沈晏白给江中屿发了个自己的定位,对方姗姗来迟。   推门而入时,脸上也戴了个黑色的口罩,风衣带起寒风凉凉,眼看着快要到年关了,上海冷得让人发抖。   “有几个小姑娘跟着我,”江中屿坐到沈晏白的旁边,说,“估计以为我是什么明星。”   薛臻直笑:“你长得确实很像明星,这儿最近又在拍综艺,他们这么想不奇怪。”   江中屿笑笑。   沈晏白把他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凉,拧着眉头问他:“穿这么少?”   “坐会儿就热了。”江中屿把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微微抬了抬头直视薛臻,问他,“你想插队啊?”   “可不是么江老师,”薛臻笑道,“小女朋友要过生日了,不知道该送什么,她是个文雅的人,想来画应该会喜欢,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   江中屿也没拿乔,直接点了点头道:“成,不过得等我手头这一张画完了。”   薛臻举起酒杯敬他,江中屿以茶代酒,把手里那碗茶给喝干净了。   这顿饭吃得平静,吃完后薛臻就先走了,江中屿本想打电话找李弋来接他俩,结果不知道沈晏白突然抽什么疯,说:“我们散步回去吧。”   “散步?”江中屿愣了一下,“外面冷得很,而且说不定还有狗仔蹲着,怎么散步回去?”   “都这么晚了,狗仔不至于这么敬业的。”   沈晏白说什么也要实现自己午夜漫步的心愿,江中屿只好舍命陪君子。   但他还是把沈晏白的卫衣帽子往下拉了拉,尽可能的挡住沈晏白那张招人的脸。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树杈子也被吹得左右晃动,眼看着是要下雨的场景。街角的路灯下飞着不少的扑棱蛾子,一圈一圈的往光源处扑去,路上果真没什么人了,这儿是郊区,连车的影子都没有,安静得很。   走过小巷时,江中屿突然觉得自己的掌心钻进来一根冰凉的手指头,他低声笑了笑,握住沈晏白的手。   沈晏白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小巷的尽头就是他俩住的酒店,沈晏白很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很可惜偏有人来打扰他们的清净,又走了没几步,江中屿听到有脚步声,微微侧头往后看,正好有亮光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沈晏白的手:“有人在拍我们。”   沈晏白扭过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小巷之中,有人步履匆忙躲开,身形隐入无边的黑色长夜之中,远处月亮被云层遮挡了一半,清冷的将月色泼了银色满地,不知道从何时飘着的雨突然化作满城的雪,白色落在江中屿的鼻尖,凉得他微皱了皱眉梢。   “上海竟然下雪了。”沈晏白说着,伸出手用指尖去勾江中屿鼻尖的那一点雪,触了满手的凉。   他没再去管身后跟踪已久的狗仔,而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酒店处投出来的光亮引着这一条长长的、远远的小路,带着他们从黑暗里踱步而前,走过风雪交加的数十年孤独岁月,向着光明那方而去。   江中屿有片刻的微怔——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立马松开沈晏白的手,对方此刻不该再生出其他的事端。   但他的冲动却又让他舍不得松开那漫长黑夜里难能一见的光。   沈晏白就是他那束孤傲的、藏了许久才终于出现的光。   作者有话说:   致敬哥哥!? 第79章 冷清   刘女士的电话当天晚上就打过来,睡熟的沈晏白在黑暗里摸索着手机,最后还是江中屿摁下了接通,把手机对到了他的耳边。   凌晨两点。   刘女士在手机里大喊:“你疯了吗?”   沈晏白睡意惺忪的回复她:“干嘛?”   “上微信,看我刚给你发的链接。”   “哦。”   沈晏白说完挂了电话,又栽进柔软的枕头里昏睡过去。他隐约察觉到江中屿动了动,然后叹了口气,一只手拍拍他的脸,说:“先别睡,你看看。”   “有什么大事不能明天再说啊。”沈晏白挪了挪脑袋,抵住江中屿的胳膊,费劲巴拉的睁开了眼,江中屿已经把那个链接点开了,是条营销号发的微博,没有写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图。   图上是沈晏白和江中屿的一个背影,在大雪纷飞中两人牵着手,紧紧地挨在一起。   “拍得挺有意境的,”沈晏白打了个哈欠道,“这有什么啊,又没咱俩的正脸。”   江中屿又点开另一个链接,是黑粉做的对比图,沈晏白今天的穿搭和江中屿的穿搭,完全和这张图上的两人对应上。微博已经炸开锅了。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查江中屿的底细。   沈晏白拧着眉头道:“我们俩的关系,我不介意别人知道与否。你介意吗?”   江中屿想了想,说:“还好。”   “那不就得了?管他们怎么说呢。”沈晏白又栽下去,把脑袋埋进被窝里,裹着被窝里柔软温暖的温度,又沉入睡眠中。   江中屿无奈的笑了笑,来回翻了好久的评论,才把手机放下。   第二天李弋来接沈晏白去组里时也在说这事儿,边BaN说边小心翼翼的看沈晏白的表情,结果发现他并不是很在意。   沈晏白自然能察觉出对方的小心翼翼来,等到化完妆,化妆室只他们两人了,才开口道:“这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的,等你刘刘姐过来了我跟她说就是,我打算转戏路了。”   这话,李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刘女士却炸锅了:“转戏路?你能转什么戏路?你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肉,你还想得挺美!”   “我快三十了,”沈晏白说,“从最开始您不也说过么,我不走流量的路子,要靠实力取胜,既然要靠实力,何苦去在意什么绯闻黑料的,综艺更是要少上,专心拍戏就好了。”   刘女士看着他,笑了:“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哪里是想转戏路啊,分明就是恋爱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你这是想多点时间跟江中屿谈恋爱呢吧?”   沈晏白拨了拨自己面前的手机,说:“不全是。还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我本来也挺累的,这十年几乎没有过休息的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国内的大奖我全都已经拿到手软了,没什么意思了,成绩已经在那里,谁也抢不走。”   “我听懂了,你这是想半退圈了。”   “我可没这么说,”沈晏白道,“具体怎么样,我还得再想想,总之这回不打算跟以前似的当拼命三郎了。真不全是为江中屿,我是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累的。”   刘女士好像有点被伤到了,闷着声音半晌不说话,最后道:“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到底要怎样做。”   “我就是想更纯粹点。”   这样的念头在沈晏白的脑海里兜了有一段时日了。其实真的不全是为了江中屿,是他想让自己的工作更加单纯一点,专心致志去做一件事,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去上各种综艺拍各种大片甚至是各种商业的电视剧。   他就想拍电影,那种有意义有深度也有价值的电影,能够让他的演技得到精进和发挥的电影。如果一定要给自己选一个未来的话,这才是他的目标。   他不想再局限于国内的那些大奖,因为实在拿了太多。他的雄心已经漫溢到了更远的地方,想在国外也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他也知道,以他目前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吃透演技和剧情。   那些综艺都纯粹只是在赚钱而已,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你和江中屿的事儿呢?怎么办?”刘女士问道,“网上已经开始挖江中屿的底细了,你也知道那些人人肉有多可怕。”   沈晏白抿唇“嗯”了一声:“不澄清,没什么好澄清的,要挖什么就去挖吧,反正也挖不出什么。”   刘女士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你对江中屿……真的很了解吗?”   沈晏白顿了顿,眼神微微闪烁,他该说实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实话到了嘴边突然就被他咽回去,他清了清嗓子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和你,不太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当然知道,”沈晏白说,“他比我好太多了。”   刘女士:“……”真的懒得再劝恋爱脑的人。   话转回来,刘女士那句话确实让沈晏白又一次有点难受,因为他确实不怎么了解江中屿。   所以白天这一场录完,沈晏白就迫不及待的给江中屿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接。一连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沈晏白生怕江中屿出什么事儿,怕酒店周围有狗仔守着,莫名的有些慌乱起来,跟剧组说了一声就开车回酒店了,酒店外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异常,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江中屿不在。   这狭窄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特别冷清,沈晏白又给江中屿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仍然没有接。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沈晏白翻了一下卧室里面的东西,江中屿的画具什么的都还在,甚至还有那幅给薛臻画到一半的画。   或许出去买东西了?沈晏白在心中暗劝自己。   话虽如此,直到他今天的工作结束,江中屿都没回来。沈晏白这时又反应过来,当自己联系不上江中屿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该联系谁,因为在上海这个偌大的地方,江中屿没有朋友。   他的朋友都远在千里之外。   沈晏白看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和当初的他一样,来到上海的江中屿就像去到可可西里的沈晏白,或许都并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TT   因为三次这段时间有点忙 所以更新节奏要改一下   从今天开始就周一周二休息,周三到周天这五天更新惹(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咱离完结其实也不远啦! 第80章 过年见   晚上十点,江中屿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晏白接起的瞬间就没忍住自己的烦躁情绪:“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抱歉,”江中屿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在索加。”   “……索加?”沈晏白愣住了,难以置信的又重复一次,“索加?”   “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儿,”江中屿说,“买了机票,本来打算落地的时候跟你说一声,结果手机没电了,刚刚到家里才充上。抱歉。”   “怎么了?”沈晏白站起来,望向窗外,“是伯母生病了吗?”   沈晏白还记得几日之前江中屿告诉他叶静不太舒服,好像生病了。但后来又好了,没什么问题。   “不是。”江中屿否认了,“你别担心,过几日我就回来。”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舍得,可在这种时候沈晏白也不敢添麻烦,只好“哦”一声,道:“行,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机场接你。”   “嗯。”江中屿点头。   莫名其妙的,两人没有再继续说更多,沈晏白自觉挂断了电话,看着窗外发呆。往日他能和江中屿找部电影一起看,可今天却什么都不想做了。   江中屿挂断电话,回过头,看到叶静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眼神冷冷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他吓了一跳,手上的手机都险些落在地上。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妈,你怎么不出声?”   “我出声,怎么能听到你在给他打电话?”   叶静的声音也很凉,她放在轮椅上的那只手瘦骨嶙峋,手背青筋暴起。比之前沈晏白见过的那一面还要瘦了很多,下巴瘦削得几乎一点肉都没有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老了不少。   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手腕上还抱着纱布,红色的部分是渗出来的鲜血。   江中屿没出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充电。   “你还要回去。”叶静用平静的、冷漠的,没有掺杂任何情绪的语气说道,“你父亲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能去哪儿?”   “您吃药了吗?”江中屿问她。   叶静不答。   江中屿走进她的房间,屋子里有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叶静常年不开窗通风,所以味道极其复杂难闻。   江中屿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老旧的日记,江中屿小时候常看到叶静拿着这本日记看,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如今她应该仍然在看,她陷入自己的回忆太多年,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药已经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   “不是说,没药的时候要跟薛一说?”江中屿叹了口气,往外走。   叶静猛地一下攥住了他的手腕,她大概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江中屿都有些吃痛。   “你去哪儿?”叶静说,“你不能走。”   “我去给您买药,”江中屿耐着性子说道,“您都多久没吃药了。”   “这药有什么可吃的。”叶静死也不松开他的手,力气程度已经打到让她手背的青筋鼓了起来。   “好,我不去了。”江中屿往回迈了一步,握住她的轮椅把手,“我推你回去休息。”   叶静仍然抓着他的手,像是怕他逃跑一样,嘴里碎碎念着:“我得把你看着,可不能像你爸那样跑了……我得把你看着……”   沈晏白又是一整天都没联系上江中屿。   他没办法,只好联系仓拉,结果仓拉也什么都不说,只道江中屿家里出了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手里头还有工作,沈晏白真是想立马飞到索加去,看看江中屿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说不定眼下这种时候,江中屿更需要自己在身边的陪伴呢。   晚上十点,沈晏白终于拨通了江中屿的电话号码。   江中屿在院子里坐着,身后的天空还有星星。沈晏白眼睛都亮了:“你放后置上,让我看看星星。”   江中屿把手抬起来,镜头对准天空。星空在发亮,沈晏白的双眼也在发亮:“真是怀念。”   江中屿笑道:“今天工作怎样?”   “就那样呗,”沈晏白说,“按部就班的拍下去。没什么意思。别光说我啊,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叶静已经睡下了,叶静睡了江中屿才敢到院子里来给沈晏白打电话,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还好,”江中屿说,“就是可能需要多待一段时间才能回。”   沈晏白“啊”了一声,叹了口气:“要多久?”   “不确定。”江中屿眼神微微闪烁,道,“再说吧。”   沈晏白的潜意识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不对,可江中屿什么都不说,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撇撇嘴,试探性的问道:“江中屿,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江中屿一顿,然后云淡风轻的玩笑道:“有可能。”   沈晏白心里猛地往下一坠,直觉告诉他江中屿这个“有可能”是真的有可能,而非玩笑,于是脸上的笑都一瞬间淡了很多,他嘴唇紧绷着,变成一条直线,问他:“家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大事,你别多想。”江中屿说,“刚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吧。等我处理好就回来。”   话虽如此,但沈晏白总觉得江中屿前面那些话才是实话。   “我觉得你在骗我,”沈晏白说,“江中屿,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没骗你。”江中屿把画面对准远处的月光,说,“等过完年,过完年我一定回来。”   沈晏白盯着手机屏幕那头的月光看了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原来已经一月中了,再过半个月就得过年了。   这也是他和江中屿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过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妙的主意,或许他可以来可可西里,和江中屿以及叶静一起过年。   “成啊。”沈晏白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又变好起来,他略显放松的耸了耸肩,道,“那我们过年见。”   “嗯,过年见。”   两人又多聊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   地震了姐妹们呜呜   脸都给我吓绿了 第81章 坐牢   沈晏白坐在机场时给江中屿打了个电话,江中屿没接。   这段时间他们的联系非常少,明明沈晏白才是那个大忙人,不知道为什么江中屿成了繁忙得接不上他电话的那个人。   听着手机里冰冷的女音,沈晏白幽幽叹了口气,把帽子往下压得很低,盯着前面人来人往的候机厅看。因为机票是临时买的,所以没能订上头等舱,连VIP的候机室都没有。但沈晏白又想第一时间见到江中屿,所以不想再等一晚上了。   他没给江中屿说这事儿,想给他一个惊喜。   前列航班起飞时,沈晏白已经困得不行了,看了眼微信沈晏白仍然没回他。   他把帽子往下压得更狠了些,遮住自己大半的脸,但是尽管如此,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跟旁人不一样的,气质摆在那里。   所以意识到有人在偷拍自己时,沈晏白把墨镜取出来戴上了。   这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重重的,没留半分力气。   沈晏白撇过头去看了眼,神色瞬间僵住了。   “真够巧的。”宋自震手里端着一碗泡面,要笑不笑的盯着他,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都能遇上啊?”   沈晏白当然不会傻到真的认为这是偶遇,宋自震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怎么可能来坐飞机。   “你要干嘛。”沈晏白压低声音问他。   “我想要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宋自震笑了两声,泡面里那根火腿肠被他一口咬了大半,他半眯着眼,有些享受的说到,“我年青的时候算命就说了,我有儿孙福,这不,多应验呐。”   “我爸妈早死了,”沈晏白面无表情的说到,“和你不熟。”   沈晏白握紧手机,将手机挪到了自己的背后,轻轻点了下。   他的手背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   “你这臭小子咋能这么说呢?”宋自震脸色一黑,声音里刻意带着的和蔼可亲瞬间荡然无存,他带着薄怒说到,“你一年赚那么多钱,分我一点尽尽孝心又怎么了?还是说你非要让我像上一次一样把事情闹大?我可告诉你啊,今天我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有一大群人等着看你笑话呢啊。”   沈晏白微微抬了抬头,手蓦地攥紧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偷拍自己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路人,而是狗仔,真不知道宋自震是从哪里找来的。   “要闹大就闹大吧,”沈晏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一个坐过牢的人,难不成信你的人会比信我的多?”   “……”宋自震先是脸色极其难看的瞪了沈晏白一眼,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讥讽的笑了,“坐过牢怎么了?你身边坐过牢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不也喜欢人家喜欢得惨了吗?”   沈晏白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要的也不多,就五百万而已,”宋自震继续说道,“够我下半辈子生活了,就只找你要这一次,钱到手后我不仅帮你澄清你之前的那些黑料,还保证再也不联系你,如何?”   沈晏白的心思哪里还在宋自震后面的这些话上,冷着脸继续问道:“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宋自震望着他,晃了晃手里那杯泡面剩下的汤水,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合着你不知道啊。”   沈晏白只看着他,眼神发冷。   “姓江的是从西安监狱里出来的,”宋自震说,“坐了几年牢我就不知道了,但应该出来才不久?”   沈晏白的手一抖,大脑几乎瞬间变得空白了。   他突然明白那些日子里江中屿的彷徨都从何而来,明白他为什么迟迟不肯往前,也明白那些仓拉的欲言又止又来源于何处。   明白为什么心跳的频率是一致的,但江中屿始终在后退,他退到一个自己认为安全的环境里,迟迟不敢从黑暗里走出来,唯恐沈晏白身上的聚光灯温度将他灼伤了。那些日子里的辗转反侧,沈晏白都在这一瞬间想通了。   他觉得心疼,但也难免恐慌。   他真的对江中屿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对方坐牢的原因是什么,所以难免产生了畏怯心理。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冷静,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可感情又让他陷入害怕与畏惧的沼泽之中。   机场广播开始通知登机了。   沈晏白捏紧手中的机票,有几分茫然的看着不远处排着队的人群,突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去见他远在千里之外的男朋友。   宋自震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但清晰明白的传进耳朵里:“你口口声声的说着多讨厌坐过牢的人,不也选择了跟坐过牢的人在一起吗?”   “如果狗仔晓得姓江的还有这经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事业啊?指不定会猜测你俩就是在监狱里认识的,哎呀,这黑料不是更猛了?”宋自震说,“不如这样,你把钱打给我,我就闭嘴什么都不说,还站出来帮你澄清,怎么样?”   见沈晏白没有反应,宋自震的嘴脸变得更加可恶:“当然,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听说他在画画是吧?他坐牢的事情可是事实,如果被爆出来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找他……”   沈晏白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可又像是把一切都想完了,他的拳头如同不要钱一般的砸在宋自震的脸上,不给任何对方逃脱的机会。   沈晏白听到周围有狗仔围上来拍照的声音,闪光灯将他整个人框在逼仄的空间里,无法逃脱。   沈晏白的帽子在混乱间已经掉了,除了狗仔,还有路人,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跟看猴似的望着他们。   他已经能够想到待会儿的营销号标题会取什么了,可这一瞬间,他一点也不想停下来。   沈晏白揪着宋自震的领子把他攥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到:“宋自震,我受够你了。你尽管去爆,随你编什么谣言出来,我就是退圈不干这活了也有无数的存款,你呢?你有什么?”沈晏白轻嘲一笑,“我什么都不怕失去,不怕失去的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沈晏白把他往地上一扔,刨开人群往外走。   “沈晏白!”   沈晏白没有停顿,他甚至没有低头,直视前方往前走着。   “你没什么,那江中屿呢?”宋自震喊道。   沈晏白的脚步微妙的停顿了一瞬间,然后攥紧了拳头,愣是强忍住回去再揍他一顿的冲动,继续往外走去。 第82章 让我想想   热搜炸了。   沈晏白殴打生父,沈晏白坐牢前科,沈晏白XD,沈晏白弑母……各种各样的词条层出不穷,半年多以前的场景好似又在沈晏白眼前重现,手机发了狂般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进来,不用想沈晏白也知道,现在刘女士肯定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但沈晏白的心态早就和半年多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流量于他来说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他如今只想出好的作品。   所以这压根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重点是——江中屿到底因为什么坐牢。   沈晏白拒了所有的电话,独独拨他想拨通的那一个。可偏偏就是在这纷杂繁琐的情况之下,他怎样都打不通可可西里的那个手机。   一个小时之后,家里的门铃响了。   打开房门,刘女士怒发冲冠的踩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没干嘛。”沈晏白把手机屏幕往下一盖,非常自觉地道了歉,“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刘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是你的事业,不是我的。你的事业你来做主,当然,出现怎样的后果你也需要承担。”   沈晏白垂下眼,冷漠的说道:“我不想再受他摆布。”   “很好,”刘女士说,“但你怎么就不和我商量一下,找一个折中的法子呢?现在好了,闹得人尽皆知,在网上你都被传得十恶不赦了,之前给你约的那几个综艺现在统统说你违约,不知道你可可西里的那部戏还能不能拍……对了,你联系江中屿没?”   “没联系上。”沈晏白叹了口气,“怎么了?”   “……合着你还没看热搜呢?”   沈晏白进微博扫了一眼,知道自己打宋自震的事情上了热搜,但的确没有点开去具体看过。   听刘女士这话,他顿觉不对,连忙拿起手机点了进去,看到热搜榜进去的第一条时,沈晏白的脸顿时往下一垮,死死地攥住了手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刘女士说:“宋自震通过邮箱联系了工作室,说如果给他五百万他就不在网上乱爆料,我想着先来跟你商量一下,结果他已经急不可耐的把东西给发了出来。”   沈晏白不知道宋自震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居然有江中屿坐牢的各种证据,全部爆出来。Cloud的微博评论现在特别热闹。   “你怎么想?”刘女士望着他问道。   “让我想想。”沈晏白闭上眼往后一躺,想着江中屿的电话怎么还是打不通。   傍晚的时候,薛臻的电话也打进来了。   沈晏白猜对方可能是要跟自己说戏,譬如说可可西里的角色暂时就用不到他了,所以接电话时连呼吸都轻得很。   薛臻一来先问了点日常:“吃饭没?”   “还没。”沈晏白说,“有事?”   “要不出来喝两杯?”薛臻说,“你现在这事儿闹这么大,反倒把我新戏的热度给带起来了,福祸相依啊。”   沈晏白微微愣住,沉默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薛臻这句话的意思,他站直了身体,手抠着沙发皮套缓慢的说到:“什么意思?”   “感谢你啊,能什么意思?”薛臻笑了笑,“我是才转的幕后,不靠沈大贵人哪来的这些热度啊,果然你沈晏白就是圈子里流量奇迹的代表,再垃圾的片子都能让它火起来啊。”   沈晏白说:“你还打算让我演那个角色?”   薛臻只回了他三个字:“不然呢?”   沈晏白半晌都没说话,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第一回 出事的时候,其实也收到过薛臻的消息,对方约他吃饭。只是当时他陷于一种憋屈难受的怪圈中,没想过薛臻有可能是想安慰自己,反而以为对方是打算对自己落井下石,所以根本连回复都没回复。   “出来吃饭呗。”薛臻说,“把老江也叫上。”   沈晏白“嗯”了一声,说:“江中屿回青海了。”   “……是么。”薛臻愣了一下,“那我叫一个我的朋友?人多热闹。”   “好。”   沈晏白也没想过自己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有闲情逸致出去吃饭,李弋也挺惊讶的,见他要出门,问道:“晏白哥你要出去啊?那你得捂严实点,现在小区外面全是狗仔呢。”   “我开车去。”   薛臻人还是细心,找了个特别私密的,没有会员就进不去的KTV,他到时薛臻已经在唱歌了,角落里还坐着个姑娘。   见他进屋,姑娘站起来,挺热情的喊道:“沈哥晚上好啊。”   是靳媛媛。   沈晏白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发现她越来越光彩照人了。   薛臻勾住靳媛媛的肩膀,说:“我女朋友。下半年打算结婚了。”   靳媛媛笑道:“我们隐婚,沈哥你得帮我们保密啊。”   沈晏白真是有些愣住了,靳媛媛可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的女神,居然就打算结婚了?而且还是和薛臻……不过这么一看,倒是郎才女貌,还挺般配的。   “嗯,保。”沈晏白回了句,在位置上坐下。   靳媛媛点了首知心爱人,沈晏白突然想起件事儿,便凑上去问她:“能给我签个名吗?”   靳媛媛唱出来的那个字儿一下子跑了调,问道:“……什么?”   “我有个朋友还挺喜欢你的,问我要你的签名,”沈晏白解释,“正好碰上了,就突然想起这事儿。”   “吓我一跳,我以为我这么大的荣幸被沈哥喜欢呢。当然没问题。”靳媛媛笑道,“我家里一堆照片签名,改明儿让薛臻给你带过来。”   “谢谢。”   沈晏白冲她淡淡的笑了笑。   薛臻坐在沈晏白的身边,问他:“现在啥情况啊?”   沈晏白淡淡的:“不会有事。谢谢关心。”   薛臻哎了一声,笑道:“我发现你这人就这性格。”   “什么?”   “明明挺感激别人关心自己的吧,但是说出来的话配合你这张脸,就感觉一点也不领情似的。特冷漠。”   沈晏白一顿,犹豫的说到:“我没那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不然我还能站你这边啊?”薛臻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去和靳媛媛大合唱了。   沈晏白坐在位置上摸了好久的手机,直到江中屿的来电显示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走了。   “干嘛去?”   “卫生间。”沈晏白说。 第83章 那就分手吧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同样的话说出口的瞬间,沈晏白觉得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了,连带着僵直站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往后一靠,倚在了门板上。   “还行。”沈晏白回答他,“你呢?”   “这两天有点忙,”江中屿的语气听上去也很疲惫,沈晏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应该是不太好的事情,他只犹豫了一下,江中屿就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时时刻刻联系你。”   沈晏白抿了抿唇,问他:“我能来找你吗?”   他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可眼下他的周围全都是狗仔,若是再贸然去可可西里给他一个惊喜的话,说不定会拖累江中屿,毕竟那些狗仔现在对江中屿也非常的感兴趣。   沈晏白不知道江中屿是否有看网上的那些消息,但听他眼下的语气,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的。   沈晏白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询问他坐牢的事情。   江中屿微妙的顿了一下,然后道:“小沈,我现在不太方便。”   “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失落反而大过那些对江中屿的好奇,沈晏白用手抠了一下门板上贴着的小广告,声音也低了好几个度,“我可以帮忙解决。”   “你帮不了忙。”江中屿压着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小沈,微博我看了。”   沈晏白愣了一下。   “很抱歉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江中屿似乎换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继续说道,“最开始我本想告诉你的……但怎么也开不了口,你似乎很介意。在感情上我像是一个胆小鬼,死也不敢往前多迈一步。”   沈晏白嘴唇抿得更紧,他已经把门板上的小广告抠下来了一大半。   江中屿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暂时冷静一段时间,你想清楚。”   “哗啦”一声,剩下的一半小广告被沈晏白给扯了下来,门板上还留着一些陈年老胶,贴在白色干净的地方像是一块疮疤。   沈晏白几乎是木然的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到:“你这是在跟我提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中屿解释道,“只是你我之间本就有巨大的鸿沟,眼下你的工作和我的生活又都一团糟,即使要走到一起,我们之间也面临着你在上海我在可可西里的问题。”   “你不是已经打算来上海陪我了?”沈晏白说,“你甚至已经在上海找到了一份适合你的工作。”   江中屿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小沈,我和你不一样。”   好像是不一样。   沈晏白想到了他离开可可西里,驰于机场的那条路上。远处的夕阳徐徐而起,将平坦的大地照得透亮。那时候他们还只是朋友关系,他理智的告诉自己,江中屿更适合这开阔平坦的可可西里,而不是困顿在上海这个都市找寻出路。   明明那个时候他可以做到很理智,但现在却做不到了。   眼下,他做不到放弃在上海打拼出来的事业,江中屿也放弃不了可可西里。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过,只是一直假装问题不存在而已。江中屿来上海找他,完全只是权宜之计,他早晚会回可可西里的。   这一日来得太快了。   沈晏白靠着门板,望着头顶上的那盏白炽灯,它特别像在敦煌的月牙泉看到的那一束日光,火辣的炽烤着身体,给人带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超乎寻常、让人承受不了的滚烫。   “行吧。”沈晏白冷漠的说道,“那就分手吧。”   “小沈……”   沈晏白断了电话。   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可在与江中屿的这段感情生活中,他妥协了太多次,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凭什么就该他被江中屿牵着鼻子走呢?   纵然是有气性上头,但这也是最理智的决定。至少就眼下来说,是最理智的。   “怎么样?”   身后仓拉的声音传来,江中屿怔然握着手机,半晌都没回过神。   仓拉拍拍他的肩膀,问他:“跟白白都解释了没?这种大事可千万不能误会啊。”   “嗯。”江中屿含糊略过,问她,“没什么事儿,别担心。我妈那边怎么样了?”   “情绪还算稳定,”仓拉拧着眉头道,“我是真觉得她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眼下她自杀是被你发现了,要是没被发现呢?上次左手腕,这次右手腕,这是真觉得自己不对称啊。”   江中屿疲惫的捏捏自己的眉间,吐出一口浊气,道:“她不肯离开这里,根本没办法带去看心理医生。”   仓拉“哎”了一声:“伯母真是……”   叶静陷入这种怪圈已经很多年了,从江中屿的父亲去世之后。   她的情绪日复一日的崩溃,总觉得她的丈夫还活着,等着她来照顾,十年如一日,所以绝不离开索加。只是之前的她从不会出现任何自残的行为,这一次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江中屿。   江中屿站在病房外,推开一点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叶静吃过药已经睡着了,苍白冰冷的面容上写满了疲惫,她失血过多,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叶静的情绪现在随时都会崩溃,他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尽管知道沈晏白眼下会多么的痛苦,他也不能去找他,更不想把沈晏白牵扯进自己的糟心事里。   沈晏白生活里的糟心事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想连累对方。   江中屿甚至顾不得难过,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外面在下雪,大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下去便是一个脚印,身体似乎都沉入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江中屿忙里偷闲,躲在枯枝桠树下抽了一整支烟,思想有片刻被尼古丁麻木了,他难免想起几个月前的某个时候,沈晏白手掌的温度。   沈晏白远在千里之外,他甚至亲吻不到他。   可他特别想他。   江中屿拿出手机给沈晏白打了个电话,“嘟”声只响了两下,沈晏白就挂断了。   手机只剩下冰冷的女声,提醒他下午对对方说的那句话有多扎心。   作者有话说:   咱们争取光速和好 第84章 新年快乐   过年那天,沈晏白一个人在家。   剧本虽然被摊开来都要翻烂了,但今晚实在没什么兴趣继续研读,他干脆随便找了部喜剧片,还煮了碗速冻饺子下电影。外面万家灯火亮起,却没有一盏灯为他留着。喜剧片看着看着也觉得索然无味。   他坚持看完了,接近零点的时候,江中屿给他打了个电话。   沈晏白再次拒了。   其实他们没联系的这段时间,江中屿也只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一次是他们“分手”的第一天,一次是他录综艺时没接到,江中屿也没继续打,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这一次江中屿也没有再继续打过来。   零点的时候,远处的电子烟花伴随着忽远忽近的“新年快乐”炸开来,沈晏白好不容易找到一只打火机把烟点燃,倚在门窗上看远处的烟花,脑子里难免想着不知道江中屿在干什么。   手机短促的响了一声,沈晏白收到了一条短信。   江中屿:新年快乐。   伴随着一张烟花的照片。   他们俩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看烟花。   或许就是因为这奇妙的巧合吧,这晚沈晏白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江中屿睡得却不怎么好,因为沈晏白没有回复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了。   过完年后,电影就要开机了。   沈晏白甚至没有告诉江中屿自己已经去了可可西里,而且最开始的两场戏还都是在治多取景。但是他出发那天给仓拉说了声,想来仓拉应该会告诉江中屿的。   沈晏白安顿下来后,就约了仓拉见面。见面之前仓拉再三询问他自己要不要带江中屿,都被沈晏白给拒了。   他俩吃完面出来,外面天还没见黑,对面有家奶茶店,人烟稀少。   “请你喝一杯?”沈晏白问。   “好啊。”仓拉说,“我以前真没想过咱俩还能单独吃饭。想着咋说也要有屿哥在场吧。”   因为提到了江中屿,所以沈晏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是很好,他淡淡勾了勾嘴角,说:“我们以前还一起逛过治多。”   “对哦。”仓拉反应过来,“还一起被绑架过呢。”   沈晏白这才真心地笑了。   等奶茶的间隙,仓拉没有忍住问他:“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分了呗。”沈晏白眼睛垂着,看着街边的碎石子儿,没忍住用脚尖踢了一下,稀里哗啦的一堆石子儿散了满地,“还能怎样。”   “可是……”   “行了别提他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沈晏白近乎冷漠的打断仓拉的话,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仓拉不敢再多说什么。   买了奶茶付了钱,沈晏白就得回了。   他先把仓拉送了回去,然后自己戴着帽子打算走回民宿。薛臻剧组的条件不错,专门包了一家这里的民宿,这里住的全都是他们的人。   这里能认出他的人比较少,所以沈晏白难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踱步在街边小路上。   因为仓拉提到了,所以这一路上,沈晏白都不可避免的开始想念江中屿。   想念到连呼吸中都能闻到橘子味的程度。   快到民宿的时候,沈晏白意识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大概是私生饭或者狗仔,毕竟年前他那一波的热度还没有过去。沈晏白掏出口罩戴上,要进民宿的时候刻意扭头看了眼,一抹衣角瞬间消失在了拐角的街角处。   沈晏白微微顿住了。   不是狗仔,也不是私生饭。   是江中屿。   沈晏白认得他这件衣服,是他当初离开可可西里时精挑细选买的。   仓拉果然还是告诉了他。   沈晏白当做没看到,继续往前走。上了楼后他悄摸的拉开了一点窗帘,遮挡着自己的身形,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江中屿。他瘦了很多,黑眼圈加重,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一点也没有初见时云淡风轻甚至意气风发的模样。   沈晏白忍住了,将窗帘拉上,倒在了床上,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沈晏白再往外看时,江中屿已经不在那里了。   心里倒也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失落,又觉得难受吧。   后来研读剧本的两天,沈晏白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江中屿,手机上更是毫无消息。   电影开拍那天薛臻给剧组的每一个人都买了奶茶。   奶茶店把东西运过来时不少粉丝都凑来看热闹,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大家都当薛臻大方,只有沈晏白知道薛臻昨天和靳媛媛领了证,晚上临时赶回这边。   两人的婚礼要下半年才举办,因为是隐婚,所以大家也只当他是庆祝开拍,没想太多。   只有沈晏白接过奶茶后对他说了句恭喜。   薛臻笑着道谢,顺口问道:“你呢,你和江哥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沈晏白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就那样呗。”   沈晏白没见到江中屿的那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中屿已经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了很大的一块位置。几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问他一句,江中屿呢?你和江中屿怎么样了?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时候也会觉得迷茫,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和秦桑玉。可是秦桑玉和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是熟悉的,大家都知道他有对象,但见过的却很少。   可江中屿不一样,他身边所有人都认识他,而且都还挺喜欢他的。   所以这些人也在随时随刻的提醒着他,江中屿现在不在他的身边,他俩分手了——当然,目前看来应该只是他单方面的分手。   毕竟江中屿当初说的是冷静一下。   沈晏白鬼火冒,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冷静的。   有什么事情就不能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吗,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大包大揽呢。   薛臻拍拍他的肩膀,说:“江哥人还挺好的,你俩别错过了。”   沈晏白也不可能跟薛臻一顿吐槽,只好把满腹怨言都埋进肚子里,憋闷的“哦”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不更哦~ 第85章 你没有做错   沈晏白在治多的这十天,江中屿没有哪一天是缺席了的。   有时候是清早,有时候是傍晚,他总能从人群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戴着帽子和口罩,自认为躲在众人之后沈晏白就看不到他,但其实沈晏白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江中屿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晏白也只是沉默地被看着。   治多的最后一天拍摄,江中屿反而没有来。   那天白天出了特别大的太阳,冰雪融化,温度冷得吓人,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开始回暖,拍完治多的最后一场戏,剧组暂时收了工,薛臻说集体放一天假时大部分人都散了,只有沈晏白坐在剧组的椅子上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李弋压低声音说:“今天好像没看见江哥啊。”   沈晏白道:“我又没在等他。”   李弋撇撇嘴,一脸懒得揭穿他的样子说到:“听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从这往前走大概一公里左右有个最佳观赏点。”   “无聊。”沈晏白把东西一股脑的全塞进包里,包扔给李弋,“回去吧。”   这一天的假期,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大概就是在房间里躺过去吧。   过了晚上八点,在李弋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一起出门去看流星雨。   街上人不少,但出了城后就显得冷清了,尤其是下午还在热闹拍戏的场地此刻已经杳无人烟,帐篷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放在那里空荡荡的,还挺凄凉。   路过场地时沈晏白看到了站在帐篷后面抽烟的男人。   李弋也看到了:“好像是江哥。十天他真是一天都没缺席,只可惜今天已经拍完了。”   沈晏白在那里站了很久。   李弋问他:“你不过去看看么?”   “算了。”沈晏白说,“走吧。”   他强逼自己收回视线,继续往流星最佳观赏点走。沈晏白确信江中屿知道自己来了,因为他们俩停下步子的时候,江中屿侧了侧身,明显往这边看了一眼。   李弋有些大声地说道:“可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诶。”   沈晏白睨他一眼,嫌他多嘴。   但李弋这一次的多嘴换来了一个不错的结果,因为沈晏白听到身后江中屿突然开口喊他了:“小沈。”   沈晏白顺其自然的停了下来。   “我们聊聊。”江中屿说。   李弋先去了流星观赏点,沈晏白转身往江中屿的方向走去。江中屿挑的位置有些隐蔽,在帐篷之后,有一大片的草地,草地再往后有一个小山坡,过了山坡就是视野开阔的一大片荒原,一望无际,一个人影子都寻不到。   这儿没灯,但借着月光沈晏白可以看清楚江中屿疲惫的面部。他不由得开始想江中屿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   是江中屿先开的口,他问他:“你考虑好了吗?”   沈晏白立马被激起了最开始的怒气,冷笑了一声,说:“考虑什么。”   江中屿侧过头看着他,有些缓慢的说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还需要考虑吗?”沈晏白也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有些尖酸刻薄,但他实在忍受不住,话就那么不由自主的从嘴里跑了出来,“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江中屿僵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也一并顿住了。   沈晏白死死地盯着他脸上每个细微的动作,活像是要把他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沈,我当时……没有那个意思。”江中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事情太多太忙,当时网上又全部是你的黑料,我怕拖累你,所以才会说那种话。”   沈晏白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点了一支。   烟雾从嘴里吐出来,沈晏白的脸在黑暗里变得更加晦暗不清,远处能听到人声鼎沸,但隔得太远了,所以也不甚清明。   两人沉默了很久。   风声带来了流星,沈晏白看到有一颗从远处天际划过,将暗蓝色的天幕都点亮了一瞬。   “许愿吧。”江中屿说,“对着流星许愿最管用了。”   沈晏白咬着烟屁股,闭上了眼。他再睁开眼时,发现江中屿温柔的看着自己。   他问道:“你没许?”   “我不用。”江中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愿望就在眼前。”   沈晏白把燃尽了的烟蒂取下来,看着他:“江中屿,你不觉得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没有特指到底要解释什么,但江中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没想瞒你,但有些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坐牢?”   “防卫过当。”江中屿说,“仓拉那事儿你也知道,当初为了救她,不小心……那人没救回来,所以判了刑。”   江中屿的眉头紧拧着,拳头也紧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场景,所以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费劲:“我从未想过要谁的命,从小到大我打架都没输过,每回都是帮别人,所以也没想过,帮别人竟然也会帮出人命来。”   他的表情挣扎又不安,甚至不敢看沈晏白一样,好像在等待着审判:“你如果实在介意,执意要分手……”   但沈晏白打断他,问道:“害怕吗?当时。”   江中屿愣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害怕。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后面每次回想起来,记忆就会自动补上那段画面,总觉得当时他身上好像全都是血。”   “坐牢的时候,也觉得害怕。最开始的一两年,甚至晚上觉都没办法睡,总梦到他。后来开始看佛经,才好受一些。”江中屿垂下眼,生硬地说道,“现在已经很少梦到了。”   沈晏白先是用自己的掌心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手掌,收敛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将今夜难得的一点温暖送至眼前。   江中屿侧过头,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害怕。”沈晏白说,“我妈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肚子上的那个伤口不断的往外面冒血,无论我怎么用手去堵都堵不住,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断了气儿……”   估计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江中屿绷直着背脊,代入感极强的说到:“抱歉。”   “你为什么要自己怪自己呢?”沈晏白说,“做错坏事的人不是你,没必要拿别人的罪孽来要求自己赎罪。”   “可是……他总归是因为我才丢了一条命的。”   “江中屿,你什么时候才能活得自私一点?”沈晏白认真的问他,“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   江中屿低下头,盯着地面的砂砾,闷了半晌才说道:“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坐过牢。”   沈晏白这一瞬间似乎想通了什么,同时也有些后悔起来,从前他在江中屿面前口无遮拦的说过的那些话,都变成了坚硬的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都说不知者无罪,可此刻沈晏白并不愿意宽恕自己。   他侧过身,抱住江中屿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沈晏白轻声又坚定地说道,“你没有做错。”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86章 你确定吗   那晚的月光好像很温柔,连记忆里吹得脸生疼的风也是温柔的。   江中屿轻轻歪了歪头,把脑袋放进沈晏白温暖的怀抱里。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又熟悉的味道,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江中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沈晏白听到他说:“里面的人不会管你是因为什么才进来坐牢的,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杀人犯。”   “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做错了事儿,没有三六九等,反正统统都不是好人,包括我也是。”   “狱管每天都会告诉你无数遍,你不是好人,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赎罪,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沈晏白紧紧地抱住他,低下头能够看到江中屿脑袋上的发旋儿,他才发现原来江中屿的发旋儿也长得很好看,他的头发平和妥贴又柔软,摸上去好像在触碰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最开始的那一年,其实很难熬。我晚上睡觉做梦受煎熬,白天也不好过,因为是刚进去的新犯,所以所有人都会欺负我。牢里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打架,为了表现良好减刑,我甚至不能揍回去。”   沈晏白垂下眼睑,眼神冷了几分:“他们都怎么对你的?”   “……”江中屿沉默了很久,脑海里无数画面闪过,似乎在挣扎要不要说出口。   直到沈晏白说:“我想知道,江中屿。”   江中屿叹了口气,才说,“吃馊了的早饭午饭晚饭都是常事,有些过分一点的甚至会在我的饭里掺尿。”   沈晏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牙齿紧咬着嘴皮,声音冷了不知道多少个度:“欺负你的人呢?还在牢里吗?”   “有些出狱了又被抓回去,有些直接死刑早就不在了。”江中屿反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摁了摁他的掌心,说到,“都过去了,用不着生气。”   他仰头看着他的模样,好似一只雨天连毛都打湿的大狼狗,耷拉着尾巴耸着脸,将自己的肚子都敞开给他看了。   沈晏白的心软得不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腹部,说:“生气的情绪我又控制不了,谁欺负了你我就想还回去,不行么?”   “后来就好了,”江中屿连忙说到,“后来认识了谢小锦他们几个,他们都跟我的性质差不多,不算是纯粹的作恶,有经济犯罪也有失手伤人的,反正和他们之间我相处得还算愉快。有了他们一起,再加上又有了更多的新人进来,来弄我的人就变少了。”   “那你就没弄回去过?”沈晏白总觉得心里这口恶气出不出去,狠狠地看着江中屿道,“我不觉得你有那么好欺负呢。”   江中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当然有。”   “欺负我最狠的那个,有一回入了我的坑,跟别人打架滋事,所有的减刑都取消了,必须坐满才行。”江中屿说,“现在都还没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任人欺负拿捏的人,”沈晏白吐出一口浊气,松了口劲儿,“这才像你嘛。”   “不会觉得我……配不上那些锦旗吗?”江中屿紧紧扣着他的手指,垂下眼睑,缓慢的问道,“或许就连送那些锦旗的人都没想过,帮他们的居然是一个坐了牢的人吧。其实包括索加的那些人……好多明面上从不说什么,但在背地里,他们都是介意的。”   “江中屿,”沈晏白紧紧地抱住他,彼此的体温交融,连冷冽的寒风都无法从他们的身体中间穿过去,“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我是跟江中屿在一起呢,还是跟他的锦旗在一起呢?”   江中屿没说话。   “我喜欢的是江中屿呢,还是他那些锦旗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彼此心里都已经心知肚明。   江中屿就是江中屿,和他曾经做过什么并不挂钩。   只有他曾经承受过的那些,才能成为重拳出击的一把钩子,让沈晏白为此心疼不已。   流星雨大面积的来了。   这儿虽然没什么人烟,但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仍然传来一大群欢呼雀跃的尖叫声。   好像他们还是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一样。   “许愿吧。”沈晏白说,“刚刚我许过了,现在换你了。除了我你还可以有其他的愿望。”   沈晏白捏捏他的耳垂:“已经实现了的就不叫愿望了。”   江中屿闭上眼,双手合十,近乎虔诚的面向这满天的流星雨,那些耀眼的星子划破寂静的长夜,点亮可可西里永存的旷远与孤独。   流星雨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深夜的荒野显得有些冷,但沈晏白并不想起身,而是用脑袋靠在江中屿的肩膀上。   他在想,他们彼此都见证了对方脆弱不堪的另一面,是不是就算刻骨铭心了?   在新的一年,沈晏白这个疯子还想做一件更加疯狂的事情。   他仰了仰头,亲了一下江中屿的下巴。   江中屿有些被吓住:“干什么?”   “我想做。”沈晏白说。   沈晏白口出狂言,江中屿被吓得后背冷汗一片,连忙四下观察四周是否有狗仔尾随,但周围只有冷风呼呼刮得枯枝响,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江中屿掐了掐沈晏白的下巴,说:“你不害怕么?”   “怕什么?”   “狗仔。”   “不。”沈晏白说,“未来我的人生要做尽自己想做的事,不再管任何人怎么看待我。”   江中屿搂住他:“回民宿?”   “不。”沈晏白一只脚踩住江中屿的脚后跟,淡淡的说到:“就在这里。”   江中屿愣了半晌:“在这里?”   “嗯。”沈晏白肯定的点了点头,“就这里。”   两人静默的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江中屿脑海里噼里啪啦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所有的念头化作冲动之下的行动——他勒住沈晏白的腰,将他压在这微微倾斜凹凸不平的小山坡上,吻了吻他的额头:“你确定吗?”   “确定。”沈晏白笃定地说道。   月光好像绕到了树枝的另外一梢,光影也照在山坡的另外一侧。   温度却在这一头聚拢。   作者有话说:   嗯 ~ 我写了的 第87章 我必须回来   沈晏白裹着江中屿的厚外套,躺在地上失了很久的神。   天空的星子闪烁着,刚才的流星雨已经完全寻不着踪迹,世界是寂静的,可可西里更是静默的。   江中屿拍拍他的脸:“回去了,别感冒。”   沈晏白闷着声音,嗓子还是哑的,轻轻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刚才你怎么不担心我感冒?”   江中屿笑了笑:“不是你提的吗?”   “我提你就真做啊?其他事情上怎么没见你这么果断呢?”沈晏白说,“因为怕我嫌弃你,就强忍着一句实话都不跟我说,你可真能忍。”   “我错了我错了。”江中屿连声道歉,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厚外套几乎将他挡完了,任是谁来看都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我抱你回去。”   “你知道我住哪?”沈晏白当然知道江中屿知道自己住哪,毕竟他来了多少天,江中屿就看了他多少天。   “……嗯,知道。”江中屿的声音低了几度,轻轻的说到,“小沈,我很想你,所以每天都忍不住来看你,但又怕你还在生气,所以话都不敢同你多说。”   沈晏白没出声。   江中屿叹了口气,说:“现在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其实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那么厉害,”江中屿说,“我也有些害怕与恐惧的情绪,更会在遇到在乎的人时显得懦弱,总是产生退缩的心理。”   沈晏白“嗯”了一声:“我早知道了。”   “我还没你厉害呢。”江中屿说。   他知道沈晏白向自己走来多少次。   他推走了他多少次,沈晏白又坚持了多少次。   他几乎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而他连要不要走一步,都犹豫不定。他心中有太多的不安与惶恐了。   可他很幸运,遇到的是沈晏白。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沈晏白问他,“你回来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母亲。”江中屿的脚步停下来,顿了一瞬,才继续往前走,“仓拉告诉我她自杀了,所以我赶了回来。然后一直被她套着,她不允许我离开任何地方,前两天,因为在网上看到你我之间的八卦,又自杀了一次。”   沈晏白万万没有想到江中屿遇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事儿,难以置信的问他:“自杀?为什么?”   “怎么说呢……”江中屿抱着沈晏白,一步一步坚定有力的往回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父亲的故事,但是从来没跟你说过他和我母亲之间。”   “我母亲家境不错,本来有很好很幸福的未来,但她不幸的是与我父亲相恋了,她和家人闹翻,远嫁给我父亲,后来又跟随我父亲来到了可可西里,可以说,我父亲是她人生之中的一切。”   “所以说,我父亲后来去世了,她的打击其实才是最大的,相当于她的半条性命也跟随着一同离开了。”   “父亲去世后,她的精神状况就出现了一些问题,始终认为父亲还活着,所以她执意不肯离开这里,而是要在这里守父亲一辈子,”江中屿缓慢地说道,“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虽然还很小,但是她已经顾不得我了,我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甚至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动辄都会对我又打又骂,她也不和外面的人接触,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办法就是看电视。”   “但她好的时候,对我又很好,”江中屿说,“她告诉我要善待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教会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树立我正确的三观……所以我不可能放弃她。”   “我必须回来,也必须守着她,你懂吗?”江中屿叹了口气,说,“小沈,我想过去上海,可是短时间实现不了。但是你放心,等我母亲百年之后,我就过来陪你。”   “……嗯。”沈晏白脑子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但一时半会还不打算说出口,于是道,“明天带我去看看她。”   “……她比较介意我们的关系,”江中屿说,“她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小地方,可能不太能理解男人和男人……”   “没关系,”沈晏白说,“就当我是你的朋友,去看一看伯母,行吗?”   江中屿只犹豫了一瞬,便道:“好,那明天带你过去。”   沈晏白罕见的紧张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做过见家长这种事儿。   一大早的,就拎着江中屿陪自己去买了一堆的礼物,还在治多最大的一家珠宝店里买了块价值不菲的翡翠,江中屿连声拒绝都没挡住他的热情,冲动刷款消费六位数。   叶静住在治多县中心医院,两人去的时候仓拉也在,正在陪叶静看电视。   小桌子上摆了果篮。叶静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机,双眼无神。   听见动静,仓拉站起来,喊了江中屿一声:“屿哥,你来了。”   叶静却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我正好今天过来产检,顺路来看看叶静。”   “你怀孕了?”江中屿愣了愣,问她,“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别了……”仓拉已经扫到了一旁的沈晏白,捂着嘴笑道,“你俩还是干正事吧,我老公在楼下等我呢,不用你们操心了。”   她说着冲沈晏白使了个眼色:“祝你们好运。”   江中屿握住沈晏白的手捏了捏,就要拉他进去。沈晏白忙踢了他一下,示意他把手松开。   江中屿叹了口气,松了力气,先走进去:“妈,我来了。”   说着停下来,指了指沈晏白:“沈晏白,你之前见过的。”   听到这三个字,叶静的表情才稍微动了动,侧过头来,冰冷的看向沈晏白。   沈晏白被他看得冷汗都要出来了,抿着唇打招呼道:“伯母您好,我过来治多这边拍戏,听说您住院了,过来看看您。”   他难得的客气,换来的却是叶静上下的打量,活像是在看一件标了价的商品。   看完之后,就冷漠的收回了视线,一个字都没说。   沈晏白略有些尴尬。   江中屿打圆场道:“这是他给你买的礼物。”   沈晏白把翡翠镯子递过去:“伯母,送给您的。”   叶静接了过去。   沈晏白和江中屿还没顾得上高兴,就看到叶静面无表情的把那翡翠镯子的盒子举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往地上狠狠地一砸,沈晏白听到了玉碎的声音,十几万应该就这么打了水漂了。   江中屿脸色也沉下来:“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叶静终于开口说话,只可惜这句话说得冷漠又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说:   有人还记得其实小沈非常洁癖吗   这么洁癖的一个人在外面 嗯 第88章 不是为你   沈晏白之前只觉得叶静待人冷漠,这一次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她的刻薄与无情,好像除了她已故的爱人,就连她的儿子她都没那么在乎。沈晏白拢共只在这里待了十分钟,每一秒都是在火上煎熬。   因为叶静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着窗外发呆。   江中屿的所有问话都会被她忽略过去,像是没有听到。   但沈晏白知道,叶静肯定是能听到的。   在要离开之前,叶静突然侧过头来看了沈晏白一眼,她说到:“你不能和他在一起。”那语气平铺直述,如果不是知道前情提要,沈晏白几乎要以为叶静在和自己拉家常。   沈晏白立在那里,眉头轻轻皱起来,他没否认也没点头。   叶静说:“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合适。”   “我觉得我们合适就合适。”沈晏白说。   叶静露出一种很轻蔑的笑容,将他上下的打量了好几遍,才轻声说道:“你算什么?”   去打开水的江中屿这时才从屋子外走进来,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捏了捏沈晏白的肩膀问他:“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沈晏白转过身,“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江中屿忙把开水放下来,套了件厚外套在身上,紧跟在沈晏白屁股后面往外走。   沈晏白拦了他一下:“我自己回去就成,你专心照顾伯母。”   “那我送你去楼下。”   两人没坐电梯,而是转头去了一旁的步梯,肩膀紧紧地挨在一起,一层一层的往下走,步速慢到有些吓人。   “刚你们俩在聊什么?”江中屿主动开口问他,“她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如果说了我先代她给你道个歉,她有事说话就是很难听。”   沈晏白笑:“伯母说我俩不能在一起,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江中屿的步子僵了一瞬,然后停下来,站在比沈晏白高的阶梯上看着他。   沈晏白侧过头,有些仰视的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江中屿不回答他,而是反问。   沈晏白叹了口气,往上走了一个台阶,伸出手碰了碰江中屿有些冰冷的耳垂,说:“江中屿,早在我第一次离开可可西里的时候,我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你是属于可可西里的狼,我不能让你离开你毫无束缚的旷野,去感受大城市的车水马龙。”   但沈晏白却是在大城市中耀眼的星光,来到这无垠的可可西里,深夜的天际挂满了无数闪烁的星子,他或许会变为其中不那么耀眼的一颗,黯淡在无数耀眼的星辰之中。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的答案呢。”沈晏白又问他,“你说对吗?”   被坚定的选择,好像是生来头一回。   江中屿深深地看着他。   “我做得还不够吗?”沈晏白的手掌紧紧贴合着他的脸颊,拇指摩挲对方的鼻尖,他又上去一个台阶,认真的看着他,“江中屿,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喜欢,但我自认为已经把我所有的喜欢都展示在你的面前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已经没办法拿出更多给你了。”   沈晏白坦坦荡荡,双眼直视对方——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   声控灯亮了又熄,楼梯间陷入一片黑暗。   沈晏白的双眼却很亮,亮到足够把他心中那一间巨大的暗室照得亮亮堂堂。   沈晏白做得确实已经足够多了,多到他几乎接不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喜欢,所以当接收的时候,甚至觉得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所以惴惴不安,懦弱得不敢全身心纳入怀中。   可他的后退,却是沈晏白的受伤。他已经伤了他太多次,所以也想努力一次,奋不顾身一次,无所畏惧一次,去全身心的接纳他的喜欢,同时全身心的把自己的喜欢给他。   这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   “足够了。”江中屿的手掌覆盖住沈晏白的手背,轻轻捏了捏,说到,“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沈晏白笑笑,“我还可以再等等你。”   江中屿抱住他,脑袋依偎在他的颈窝里,那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姿势,从前沈晏白常这样在江中屿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江中屿这却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轻轻的揉江中屿的后颈,让他的害怕少一些、再少一些。   电影的第二个拍摄点在囊谦,这是沈晏白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尽管之前在江中屿的嘴里已经听说过很多回。   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和索加吹着同样味道和同样温度、湿度的风,让他并不觉得冷漠。   “这是他们的县城中心,”沈晏白举着手机给江中屿拍摄街景,这边因为海拔总体偏低,所以县城居住人口有大概十三万左右,街道上比索加要热闹不少,“昨天来的时候还在街上碰到了我的粉丝。”   江中屿应该是坐在医院的阳台上,镜头正对着烈日,所以只印出来他的一个轮廓:“你跟她都聊了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嘛,”沈晏白说,“小姑娘胆子挺大,直接问我被拍到的那个男的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你怎么说的?”江中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我说是。”   “咳——”江中屿被他吓了一跳,呛得直接把嘴里的那口水直接喷出去。他虽然知道沈晏白不太介意公开自己和他的关系,但如此直接的直接告诉粉丝,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   “那她说什么?”   “祝福我。”沈晏白说,“不然还能说什么?”   江中屿顿了半晌才道:“可你不是明星吗。”   “明星又怎样,明星就不能谈恋爱啦?我又不是偶像,”沈晏白撇撇嘴,“我是实力派。”   江中屿无奈的笑:“是是是,比实力,当然没人比得过你。”   沈晏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嗯。”   “那刘女士知道吗?”   “他知道啊。”沈晏白道,“江中屿,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我打算转型了。”   江中屿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坐直身体,很认真的说到:“小沈,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去改变自己的生活,你懂吗?”   沈晏白看向远方,乘坐小摩托的路人们迎着晚风从街道上疾驰而过,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与上海的行色匆匆截然不同,这里代表着诗与远方。   “不是为你,”沈晏白说,“我想找到自己更喜欢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89章 转型   热搜再次炸开锅是因为沈晏白点赞了一条微博。   那条微博是这样写的——   “今天碰到了白白,好高好帅!!!我今年的运气简直要炸了!顺便说,大家之前猜测的种种小小透露一下,都是真的哦。”   而这姑娘的上一条微博,就是一条分析沈晏白和江中屿那张背影照片的微博,分析得头头是道。   如此一来,沈晏白的点赞相当于是证实了此条消息,怎能让粉丝不炸。   当然,刘女士也炸了。   电话打过来,沈晏白直接按下“扩音”,因为知道对方的尖叫声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耳朵。   “疯了疯了疯了!”刘女士嘴皮子特别溜的骂道,“你别跟我狡辩说你没看到她其他的微博,你知道你这么一搞我需要花多少钱来压热搜吗?”   “我看到了,”沈晏白坦然大方地承认道,“我故意的。”   刘女士:“……我真的要心肌梗塞了。”   “我给你打过预防针,”沈晏白懒洋洋的说到,“我要转型了,转型的意思你懂吗?”   “我知道你要转型了你不用再三提醒我,”刘女士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让情绪平静下来,“但转型不代表着你就能肆意妄为,还在社交平台上公然宣布自己有了个对象,而且还是个男的!”   “反正我在大家心里的形象已经是个gay了。”沈晏白淡淡道,“与其我和江中屿之后经常被偷拍到,被各种编排,倒不如一次性死个痛快,省得你之后天天喊救命。”   “你可真行,一刀就朝我脑袋上砍过来了,”刘女士捂住自己的胸口说到,“我刚做好了你当不成我摇钱树的心理准备,你就绝了你当摇钱树的所有后路,你以后是真不打算在娱乐圈混了啊。”   “我就想拍我喜欢的戏不成么?”沈晏白叹了口气,认真的说,“一年一两部,也挺好的了。”   “你这样让我少赚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刘女士心疼得直拍胸口,“如果不是你这些年为我已经赚了很多了,我还真不可能轻易让你干出退圈这种缺德事儿。”   “行了行了,你都说了我没让你少赚了,就别来问罪我了,”沈晏白耸耸肩,“这事儿也不用帮我澄清,默认就行。”   刘女士:“……你牛。”   刘女士知道沈晏白心意已决,果断的挂断了电话,关机开始装死。   沈晏白转头就转发了江中屿微博号最新的一条——一张索加流星雨的照片,黑夜,山丘,流星雨。配了一个“月亮”的表情包。   评论里的柯南们开始现身了,虽然只是猜测,但沈晏白不得不说这些人猜得还蛮准的。   居然能够凭借江中屿微博里的一张照片——一张带了沈晏白袖角的照片,找出沈晏白曾经穿过的同款上班图。   一个叫做“艳遇”的CP超话横空出道,瞬间拿下了排行榜前三,打败了沈晏白从前的所有CP。   去拍夜戏的时候,薛臻见着他,直接双手合拢为他鼓掌:“牛逼啊兄弟,头真铁啊。”   “谢谢。”沈晏白只当做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薛臻“哎”了一声,凑上去问他:“你就不怕你粉全部掉完?”   “不怕。”沈晏白摇摇头,“我粉丝有一个就成了。”   “……草,我这是被喂狗粮了么?”薛臻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倒塌了,你和我想象中的沈晏白怎么不太一样呢?”   沈晏白耸肩道:“薛导不会担心我影响你的票房吧?”   “那不至于,反正我对这电影的票房期望值也不是很高,”薛臻笑道,“这种文艺片么,拍的就是个情怀,不是所有的文艺片都能像你拍的那一部一样爆火的。如果火了,只能说是上天眷顾,如果火不了,那也实属应当。”   沈晏白拍拍他的肩膀:“心态不错。”   拍完夜戏卸完妆已经凌晨了,沈晏白坐在椅子上打了会儿盹,等到所有人都下戏,他才起身打算离开。   其他人计划去吃烧烤,沈晏白跟薛臻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回去休息了,结果人还没出休息室,就听到有个女生喊了他一句:“沈老师,外面有人等呢。”   沈晏白愣了一下:“什么?”   “有人等,”那女生笑嘻嘻的捂着嘴重复道,“都等好久啦!”   沈晏白觉得自己有些猜到是谁了,但觉得有些难以相信,因为现在叶静的情况不太好,江中屿不该来这里的。   但当他出去看到熟悉的身影,还是没忍住加快了步速冲过去,心里的兴奋与激动已经远远大过了担忧。   “你怎么来了。”   沈晏白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露出被冻红了的鼻子,微微昂着头看着他:“伯母呢?”   江中屿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道:“出院了,现在在家呢。”   “你不看着她吗?”沈晏白问他,“跑这么远过来干什么啊?”   “想你了。”苡橋江中屿说。   沈晏白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江中屿后面那盏路灯太亮,还是因为江中屿说的这句话太诱人,总之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   偏他还要装作漫不经心:“是吗。”   “嗯。”江中屿说,“明天早上我就回。”   “就待一晚?”沈晏白心里失落得很,问他,“累么?”   “不累。”江中屿揽住他的肩膀,两人踩着融化了的雪往回走,凌晨的囊谦县城没什么人,只有昏暗的路灯下两道窄长的影子,越靠越近。   沈晏白踩着江中屿的影子前行,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全身心似乎都静下来了——连天地都变得安静。   他们只是紧紧挨着彼此,往前走着,仿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们的手背时不时的碰着。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碰了好多下,沈晏白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有人跟着我们。”沈晏白说。   “嗯。”江中屿说着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握住沈晏白的拳头,淡淡道,“跟了很久了。”   沈晏白垂下眼去看江中屿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然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张开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作者有话说:   刘女士:你个老六 第90章 一生一世很重要   江中屿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还真是就过来看看他。   不过沈晏白比他更早,第二天有个日出的戏,在囊谦的尕尔寺进行拍摄,尕尔寺距离县城70公里的距离,他们剧组凌晨三点就出发了。   沈晏白不想打扰到江中屿休息,蹑手蹑脚的起了身,谁知出门时还是把江中屿吵醒了。   江中屿捏着眉间坐起来,问他:“去这么早?”   “嗯。”沈晏白点头,“你继续睡,不管我。”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江中屿说,“本来打算八点出发,现在醒了也睡不着,干脆跟你一起走一趟。”   沈晏白嫌麻烦:“你去了又回来不是做无用功么。”   江中屿已经动作利落的刷完牙洗完脸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走吧。”   沈晏白只好领着江中屿下了楼,剧组的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薛臻打着哈欠问他:“江哥也去啊?”   “我去看看。”江中屿说完把副驾驶的门拉开,“上来。”   沈晏白也打了个哈欠坐上去。   薛臻直笑:“有啥好担心的,难不成我还把沈晏白给卖了不成。”   李弋撇着嘴开了个玩笑:“薛导懂不懂什么叫做情趣啊。”   沈晏白坐在车里面给李弋飞了个眼刀,懒散的说到:“我看李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跟你混熟了,”江中屿支过去半个身子,帮沈晏白把安全带拉好,“咔”一声扣入座椅里,“发现你并不像见面时那么不近人情。”   沈晏白懒洋洋的又打了个哈欠,外面天还暗着,一点天光都没有,他盯着远处的枯枝丫,突发奇想的问道:“这边的春天什么时候才来呢?”   “现在已经算是春天了。”江中屿说。   沈晏白说:“那可可西里还真是四季如冬啊。”   江中屿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因为你太怕冷了。”   沈晏白睨他一眼,问道:“所以你刚见我时,也觉得我不近人情?”   “没有。”江中屿踩了油门,车“轰隆”一声跑出去,很快把人群甩在了后面,江中屿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放在沈晏白的脑袋上往下压了压,说,“就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看的。”   沈晏白反倒愣了一下,然后开他的玩笑:“合着你是见色起意啊。”   江中屿微妙的顿了顿,说:“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江中屿对沈晏白的狐狸眼印象非常深。   他站在暗黄的灯光下,修长笔直白皙的两条长腿懒散的立着,圆润的脚趾头时不时轻轻点一下地面,微昂的下巴让他那双狐狸眼显得格外淡漠孤傲。   细长的,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江中屿并不能准确的从那双眼眸中探索到除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任何其他情绪,他虽然站在这里,可灵魂好像并不在。   江中屿见过无数来可可西里寻求答案的人,可沈晏白不一样,他好像不是来找答案的,这里的无数景色,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路过。   于是他主动开口说了彼此之间的第一句话。   沈晏白把自己的口罩扯下来,凑近了去看江中屿的表情:“江中屿,你居然对我一见钟情。”   “……”江中屿无奈的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一见钟情。”   “那是什么?”   “不知道,”江中屿说,“就觉得你不太一样,挺有意思。”   “那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沈晏白的小孩子脾性此刻展露无遗,“那我赢了,我最开始还特讨厌你呢。”   “因为我嫖娼?”江中屿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沈晏白没想到他如此记仇,被噎了一下才说道:“主要是你那时候在我面前展现的几面都不是太……嗯,我还在心里给你贴标签呢,什么渣男抢劫犯之类的。”   江中屿猛地踩了一下刹车,扭过头来看向沈晏白:“贴标签?”他的语气有点危险的意思。   沈晏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标签式心理活动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他吐露出来,而且对象还是江中屿。   “……”沈晏白立刻心虚的挪开视线,“就是,在心里判断你这个人是怎样的嘛!反正你最开始在我心里不怎么样。”   “现在呢?”江中屿只问他一个问题,“在你心里还有哪些标签?”   “就一个了呗,”沈晏白抱有要哄江中屿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便飞快地说道,“男朋友。”他说完凑上前,迅速的亲了一下江中屿的侧脸,明明是彼此裸体都看过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做这种动作耳垂居然都红了。   江中屿轻笑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来了个法式热吻。   沈晏白被他吻得缺氧,直到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尕尔寺,蓝紫色的天光照在光秃秃的峭壁之上,暗红色的墙壁与金色的塔尖镶嵌在狼藉的悬崖之上,奇峰怪崖的另外一侧,是金光普照,佛度众生。   车只能开到这里了。   沈晏白推了推江中屿,说:“干嘛你。”   “跟你贴贴啊。”江中屿厚颜无耻的说到。   沈晏白震惊于江中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网络热词,愣了半晌才道:“你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的?”   江中屿的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没说话。   沈晏白又问他:“当初我问你弯和直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啊?你连微信都不会用。”   江中屿诡异的沉默了一秒,撇开头,试图转移话题:“饿吗?”   “你转得也太硬了点,”沈晏白戳戳他,“老实回答。”   “……”江中屿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查过。”   “查过?”   “嗯。”江中屿垂下眼,“在那之前我有在网上了解过,正好看到过这个说法。”   沈晏白恍然:“不说一见钟情了,合着你至少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说这么一句话出来实在有些大言不惭,但沈晏白又觉得心里满满的。   估计是觉得已经说出口了,所以江中屿不再别扭,反而坦然的说到:“应该还要更早一些。其实我是专门去查的。”   沈晏白笑出声,搂着他的胳膊得意的说到:“江中屿,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中屿脸色暗红,故意咳嗽两声压下羞怯,伸出手压压沈晏白头顶的头毛,说:“我陪你走上去?”   “嗯。”沈晏白解了安全带跳下车,仰头能看到尕尔寺在蓝紫色的天光下熠熠生辉,远处似乎传来佛钟敲响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将心灵洗涤。   江中屿陪在他的身边,一步一步的往山顶走。   “你知道吗江中屿,”沈晏白握着江中屿的手,身体的大半力量都靠在他的身上,“我来可可西里是寻死的。”   江中屿没说话,可更紧的握住了他。   “我想可可西里这种地方,我寻死应该没那么好救,”沈晏白笑了笑,说,“我没想过能遇到你。”   “我也是。”江中屿用指腹摩挲他的掌心,一字一顿的说到,“那你现在呢?”   “当然不想再寻死啦。”沈晏白的声调轻松,侧过来笑嘻嘻的看着他,说。   “为什么?”   “你在套我话吗?”沈晏白问他,“想让我说出什么话讨你开心?”   这坡爬得实在让人心累,到了后半段,沈晏白就死活赖着江中屿不想走了,江中屿只好背着他往上走。   沈晏白双手搂着江中屿的脖子,下巴抵住对方的肩膀,将脑袋都埋入他的颈窝里。   江中屿低笑一声,问他:“没事,不重要。”   “重要,”沈晏白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一生一世嘛,很重要。”   江中屿给他的回应是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手臂,然后背着他坚定地朝着金色的佛光而去。 第91章 我送你下去   宋自震的事情还不算完全解决,所以在江中屿离开之前,沈晏白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他虽然躲在可可西里以拍戏的方式逃避外界的一切争端,但争端一直存在,不会因为他的逃避就此消失。   沈晏白接起一听是宋自震的声音就立马挂断拉黑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拉黑了很多这样的陌生号码。   江中屿问他:“是宋自震?”   “嗯。”沈晏白坐在尕尔寺的阶梯上,看着山脚的剧组正在迟缓的往上爬,淡淡道,“这段时间接了他不少电话。”   江中屿也在他的身旁坐下,问道:“打算怎么处理?”   “现在不是处理的最好时机,”沈晏白说,“既然他利用我利用得这么彻底,我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好歹得为我创造点价值吧。”   江中屿还没来得及问他打算怎么做,沈晏白的手机就再次响起来,又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沈晏白点了外扩:“我这里一分钱都没有。”   电话那头似乎静默了一瞬,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耳侧:“你姓沈,没错吧?”   沈晏白顿了顿:“嗯。”   “我们最后再提醒你们一次啊,”陌生的男人这样说道,“宋自震欠我们的一千万尽快还上,不然我们就要用我们的方式来处理了。”   “什么一千万!明明只有五百万,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千万!”   沈晏白听到电话那头有个熟悉的男声绝望的吼了一句。   沈晏白垂下眼,手指轻轻掐着自己的衣角,指尖微微泛白了。   江中屿的手掌盖住他的手背,轻轻的往下压了压。   沈晏白抿着唇说到:“我不认识他,你们打错电话了。”   “靠,什么玩意儿啊!”陌生男人似乎生气了,宋自震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破口大骂。   “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你没有孝心啊,你天打五雷轰……”   江中屿伸出手摁了挂断。   沈晏白被江中屿一把揽入怀里,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叹了口气:“我还好,就是觉得生气,生气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我妈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只可惜我跟她没有缘分,只做了那么点时间的母子。”   “我不会管他的,”沈晏白说,“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恨死他了,又怎么会管他……江中屿,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无情啊?”   “当然不会。”江中屿拍拍他的脸,“你都想什么呢。”   沈晏白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他俩自己都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先赶过来的李弋开口说话:“沈哥沈哥!!你俩在这上演什么感情戏呢!”   沈晏白松开手白他一眼,站起来:“你赶紧回吧,别回迟了。”   “嗯。”江中屿拍拍屁股上的灰,说到,“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虽然昨天就做好了今天要分别的准备,可看到江中屿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晏白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说:“我送你下去。”   江中屿乐了:“那我待会儿是不是还得送你上来啊?”   沈晏白说:“你别管我,反正我送你下去,待会儿你也不许送我上来。”   “成成成。”江中屿没再拒绝他,两人逆着人流往山下走。   眼睁睁看着江中屿上了车,沈晏白才把心收回来,一步十回头的去尕尔寺拍戏赚钱了。这时候他觉得拍戏真的特别影响自己生活,反正他在演艺圈的成就已经拿满了,再待下去确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思,说不定退圈更好呢?   ……如果刘女士知道他想退圈,肯定会骂他恋爱脑的。而且绝对不会同意。还是算了算了。   江中屿到索加已是深夜,沈晏白也刚刚下戏,坐在酒店窗台的小躺椅上给他打视频电话。   “一切顺利吗?”沈晏白问他。   “还成,就是有点累。”江中屿打了个哈欠,“刚收拾完躺床上呢。”   江中屿说完照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道:“几天没待了,挺多灰。”   “伯母怎么样?”沈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江中屿没想隐瞒,直接说道:“老样子,还是喜欢在院子里发呆,也不怎么说话聊天,孤僻得很。不过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她倒是破天荒的多问了我几句关于你的情况。”   “那你怎么说的啊?”沈晏白笑道,“她是不是在网上看到我俩的那些消息了。”   “应该是,”江中屿点点头,“我当然全挑夸你的说。”   “江先生表现不错嘛,”沈晏白靠着窗棂,镜头对准了远处的星辰,问他,“你那边有星星吗。”   “有。”江中屿说,“我们离得不远,怎么可能没有。”   沈晏白“哦”了一声:“差点以为我还在上海呢。”   江中屿轻笑道:“其实上海的夜晚也有星星,只是城市灯火太亮,所以让星星的光芒没那么明显了。”   沈晏白愣了一下:“是吗,这种解题思路我倒是第一次听。”   “星星哪里都会有,”江中屿说,“只是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差别。”   为了这句颇具哲理的话,沈晏白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最后下了定义:“但我还是更喜欢看得着的,最好能摸着。”   “这个要求有点太高,可能不太好实现。”江中屿说。   “不为难你,”沈晏白笑道,“你挺累的了,赶紧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嗯,晚安。”江中屿确实有点累,闻言挂断了电话,倒头就睡。   沈晏白在微博上搜了半天的上海星星,最后还真被他搜出来一些网友们拍的图,他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是可可西里的星星最亮最好看,于是挑了一张江中屿画的星星改成了自己的微博背景,那架势,就差站在镜头面前宣布“这个画画的男人是我的男朋友”了。   CP超话里面的人已经因为这张背景图磕疯了,故事的主角却躺在遥远的索加睡大觉。   沈晏白满意的将超话翻了一遍又一遍,小号不知道点赞了多少的同人文,觉得这些姿势都可一试。   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思想有点过于色批,也太不符合他的高冷禁欲人设了。 第92章 西红柿鸡蛋面   电影拍摄进入尾声之前,沈晏白和江中屿连续一个月都保持着每天打视频的频率,谈天说地聊爱情,将风花雪月过成了每日日常。   杀青的那天,沈晏白客气的请剧组众人都吃了顿饭,虽然谈不上什么大餐,但在西宁还算是很不错了。   靳媛媛也来探班薛臻,三人吃完饭后绕着酒店附近绕了很大的一圈,聊些圈子里的事儿,沈晏白纯属在等江中屿过来接他。   两人昨儿晚上就商量好了,沈晏白也已经请好了假,去索加待上十天半个月的,等叶静情绪稳定了再计划下一步。   “我们的剪辑速度会很快,”薛臻说,“我有个哥们儿就是做这个的,我把他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都给垄断了,专门为我们做这个,争取三个月之内上映。”   “三个月?”沈晏白一顿,“那确实挺快。”   这样的速度在圈子里算得上是极快了,毕竟剪辑后期什么的都不成问题,最主要的是要过审上星。   沈晏白不怎么看好,但也没去压薛臻的热情。   “江哥大概几点到啊?”靳媛媛看了眼时间,问道,“我们俩反正是接了任务,务必把你安全的送到他的身边,他这一直不到,我们也没办法交差啊。”   “谁给你们的任务?”沈晏白又愣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薛臻笑道:“当然是江哥,还有你家刘金金刘女士,也关心你得很。”   沈晏白没想到其中刘女士还掺和了一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关心他的人原来还挺多的嘛。   “快了,”沈晏白看了眼时间,“他刚就说进城了,估计就几分钟吧。”   “诶,说曹操,曹操到,”靳媛媛的眼神往身后不远处一落,说,“那不就是江哥的车牌吗,到了。”   沈晏白回头去看时才发现自己雀跃的心情是如此的明显,他们两人不过一个月没见,却像是过了好久了似的,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   江中屿从车上下来时,沈晏白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行李呢?”江中屿问他。   沈晏白以为江中屿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之类,却不想对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掠过他往后望,找行李。   “这儿。”沈晏白拍了拍自己的小包。   “带这么少?”江中屿笑笑,“不是你风格啊。”   沈晏白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听他说了这话便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太久没见到我,我换风格了。”   “是么。”江中屿应了声,冲靳媛媛和薛臻打了个招呼。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薛臻才把沈晏白正式交到江中屿手上:“成,那就算交接了啊,我们撤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多谢。”江中屿点点头,拉开了副驾驶。   沈晏白坐上去。   他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江中屿看出来了,体贴地问道:“怎么了?”   “没。”沈晏白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挺幼稚的,居然能为江中屿见到自己第一面没拥抱而生闷气。   可是两个人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贴贴了诶!   江中屿踩了油门,沈晏白随手放了首歌,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了,距离下一个县城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两人计划今天晚上就在这个县城休息。   今天晚上没落日,大概是因为白天下了好大场雨的缘故。蒸腾而起的水汽将风景几乎全部挡住,笔直的道路望过去全都是灰蒙蒙的,搞得人心情也有些不好。   沈晏白把帽子往下来拉了拉。   江中屿问他:“醒了?”   “嗯。”   “后面有牛奶,先喝点,垫垫肚子。”江中屿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吃晚饭。”   “哦。”   沈晏白的回应冷漠得让人无论如何也察觉的出来他情绪不对劲了,江中屿扫了他一眼,突然打了方向盘,车停在了路边。   “干什么。”沈晏白看向他。   “你在生气?”江中屿一只手撑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后扯了扯他的鸭舌帽,“生什么气?”   “没有。”沈晏白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这么幼稚,只得含糊带过,“就是有点累。”   江中屿不太相信他:“看上去不太像有点累。”   沈晏白抿抿唇,没说话。   江中屿眉头皱起来,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很认真的问他:“你生气,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才能去改。”   “江中屿,”沈晏白几乎抛下了老脸才开了口,“你不想我吗?”   江中屿愣了一下:“想啊。”   “我们一个月都没见。”沈晏白说,“刚你居然先跟薛臻他们打招呼。”   江中屿先是傻了眼,紧接着笑了:“你在气这个?”   突破了心理防线后,接下来的话便说得顺理成章了很多:“而且你连碰都没碰我一下,好像我们是普通朋友。”   “你真是……”江中屿有些被沈晏白的反差给萌住,笑了半晌后一把把他抱进怀里,还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老老实实的认了错,“我错了,下回一定先抱你。先跟你打招呼。”   “我也不是就非得要你把关注第一个放在我身上,”沈晏白死鸭子嘴硬的说到,“主要是我们很久没见过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中屿宽慰似的摸摸他的后脑勺,“那你现在还气吗?”   “气。”沈晏白说,“除非你请我吃好吃的。”   “想吃什么?”   “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沈晏白说,“我想这一口很久了。”   “这算什么好吃的。”江中屿更觉得他可爱了,平日里高高冷冷的大明星,怎么还觉得西红柿鸡蛋面是这世界上的绝顶美味呢。   这未免太给他江中屿面子了吧。   两人在县城找了个宾馆住下,楼下就有家中餐馆,江中屿跟老板借用了一下厨房,还真给沈晏白搞出来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味道勾得沈晏白馋虫大发,闷了一下午的气全部都荡然无存了。   沈晏白吃饱喝足,揉着自己的肚子说到:“江中屿,我能吃你一辈子的西红柿鸡蛋面么。”   “能。”江中屿笑着看他,眼里装满了沈晏白。 第93章 累赘   院子里没人,房间的大门也紧闭着。   江中屿把车停在了外面,院子的灯一下子摁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盆半枯萎了的花,腊梅早就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那儿张牙舞爪。   后备箱打开,江中屿把沈晏白的行李箱全都拉下来,摞在一起往院子里推,边推边道:“你先进屋去坐会儿,外面冷。”   刚刚才下了好大一场雨,现在外面的温度确实有些愁人,沈晏白本来就穿得少,手指头都给冻乌了。   闻言沈晏白立马搓着手就往屋子里去了:“怎么这边都到了四月份了,还这么冷啊。”   江中屿笑道:“高原么,都这样。”   沈晏白伸出手去推门,发现房门被反锁了,顿时有些尴尬:“你带钥匙了么?”   “锁了?”江中屿眉头一皱,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敲窗。   沈晏白杵一旁站着,等了会儿。   屋子里没动静,江中屿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慌张,他又等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里屋仍然没动静,干脆抬起脚就是一踹。   门开了。   江中屿拔腿就往里面跑,沈晏白也忙跟上去,但他看到江中屿的动作很快就停了下来。   沈晏白看到叶静的房间里有一点点微弱的光,是电视机里发出来的,叶静在看电视剧,没开声音。   她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神幽深。听到动静,她抬起眼来看了看,然后又把视线收回去。   江中屿难得的有些生气:“你没听到声音吗?”   叶静没说话。   沈晏白忙上前握了握江中屿的手掌,说:“伯母可能注意力都在电视上呢。明天我们重新安个锁就是了。”   沈晏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承担劝架的工作。   叶静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你还知道回来。”   江中屿脸色更黑了:“我不回来你吃什么?”   “饿死也挺好的,”叶静拿起遥控板,把电视机给关了,屋子里黑黢黢的,她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晏白,“至少不招人烦。”   沈晏白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头有些发憷。   尽管知道叶静不太喜欢自己,但第一次被她用这种阴冷的眼神看着,还是不怎么好受。   换做是任何人,沈晏白都可以不太介意,但叶静不一样,叶静是江中屿的母亲。   江中屿深吸了一口气,把情绪压下来一些。   “我们先收拾东西吧。”沈晏白说。   “嗯。”江中屿反握了握沈晏白的手,拉着他往外面走。   沈晏白本想挣开的,因为他感受到叶静的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叶静也什么都没说。   等到东西都收拾完,已经快凌晨了,沈晏白随便冲了个澡就窝进被窝里,被窝又硬又冷,沈晏白冻得直发抖。直到江中屿带着一身热气也睡进来,沈晏白才好受一些。   沈晏白滚了一圈,抱住江中屿的胳膊:“冻死我了。”   江中屿问他:“还不睡?”   “冷得睡不着。”沈晏白小声地说道,“伯母还好吧?”   “嗯。”江中屿沉默了一会儿,把沈晏白两只冰冷的脚窝进自己的小腹,试图让它暖和起来。   沈晏白叹了口气。   黑暗里,沈晏白能察觉到江中屿没睡着,于是自己也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中屿突然翻了个身,手横放在了沈晏白的胸膛上,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怎么了?”沈晏白问他。   “有时候,我实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江中屿平缓的说到,“父亲去世后,我虽然一直都和她生活,但她很少关注到我。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警校,要毕业那年,本来要作为优秀毕业生直接进警局,却因为出了仓拉那件事而进了监狱,在监狱那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   “写过信吗?”沈晏白问他。   “没有。”江中屿苦笑一声,“或许对于她来说,我就是个累赘吧。”   沈晏白不知道如何去宽慰江中屿,因为他自己对于自己的父母来说,也是个累赘。   但他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江中屿对他来说,很重要。   沈晏白紧紧地抱住他:“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没办法去做。”沈晏白笑笑,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我要是那时候就认识你多好,我天天给你写三封信,早安午安和晚安。没事儿就来看你。”   江中屿也跟着笑了:“那我可能要烦死你。”   “是吗,”沈晏白用脚踢他一下,“你烦我啊?”   脸上故作生气的样子让江中屿满心阴翳荡然无存,他突然觉得喜欢或者不喜欢,累赘或者不累赘,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知道,母亲深爱的一直都只有父亲,不然不会为了他远离都市繁华,来到可可西里,只为实现父亲的理想。甚至在父亲去世那么多年后,都还一直苦苦地守在这个父亲曾经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父母是真爱,我就是意外”,江中屿觉得他或许就是那个意外吧。   但没关系,他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已不是不被任何人所热爱的了。   “你真烦我?”沈晏白伸出手挠挠他的下巴,“江中屿,你想好再回答。”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中屿低下头亲亲对方那双微眯的狐狸眼,嘴唇贴着他的额头轻轻的说到:“怎么会。”   沈晏白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下次说话前你先过过脑子。”   “好,”略有些哭笑不得的笑了笑,江中屿紧紧抱住沈晏白,说:“睡吧。明天不用早起了。”   拍戏的日子过去,沈晏白确实可以睡一睡懒觉,不用再每天早起了。   大概是江中屿的怀抱过于温暖,沈晏白即便想守着江中屿睡着了自己再睡,也没坚持太长时间,很快就被江中屿搂着晕乎了过去。   不过他倒是做了一个很难得的美梦,梦里有他也有江中屿,故事最终迎来了Happy Ending的大结局。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94章 受宠若惊   有好几次,沈晏白都发现叶静在观察自己。   而且是很明目张胆的那种观察。   她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却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当沈晏白看回去的时候,又发现对方好像只是在盯着自己发呆。   最开始他被这样看着,还会觉得心里不踏实,久而久之就有点被看习惯了的意思,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盯着看。反正他站在舞台的时候,也是万众瞩目,被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只是最开始的几天,沈晏白还会刻意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后**脆就放飞自我了,该咋地就咋地,完全不再去刻意关注自己在叶静心中的形象。   这事儿,沈晏白也没刻意和江中屿说过,因为他最近忙着志愿者的事情,很忙。   沈晏白每天都闲在家里玩手机、发呆,为了打发自己无趣的时间,他甚至开始学习做西红柿鸡蛋面,有一回江中屿回来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愣是傻了眼:“谁做的?”   “我啊。”沈晏白端着被炒的漆黑的藤藤菜走出来,“快来吃。”   江中屿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黑暗料理,又看了眼西红柿鸡蛋面,说:“还要吃点其他的么?我去做。”   “够了吧。”沈晏白说,“赶紧吃。你都辛苦一天了。”   江中屿挑了点面送进嘴里,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好吃?”沈晏白拧着眉头也吃了口,瞬间被咸得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盐好像放多了。”   江中屿安慰他:“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但沈晏白还是有些丧。   江中屿问他:“不然我去重做一碗?”   这头还在纠结要不要硬着头皮吃呢,那头突然听见叶静开始吃了,莫说江中屿,就是沈晏白都愣了一下:“……伯母,不咸吗?”   叶静把面前的开水壶往前一推:“加点。”   肉眼可见的,叶静碗里的面少了一大半。   沈晏白这是头一回觉得叶静人其实还不错,至少咸得齁死的西红柿鸡蛋面她敢以身犯险,而且还敢搭配黑暗料理藤藤菜。   叶静吃了几筷子之后甚至评价道:“有点糊,下次火开小点。”   沈晏白愣怔的“哦哦”了两声,然后说:“要不还是江中屿去重新做……”   “就吃这吧,”江中屿也倒了点开水进碗里,说,“你亲手做的,不能浪费了。”   沈晏白感动的看着江中屿吸了几口面进肚子后说道:“我觉得太咸了,不好吃,你俩吃这就行,能给我重新做一碗吗?”   江中屿:“……”   叶静:“……”   “去吧。”叶静看了眼江中屿,说道,“他这碗我来吃。”   沈晏白又一次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吃完饭后,沈晏白陪着江中屿去山上溜达了一圈,江中屿顺便画幅画还债。   回来时碰到村头的邻居说是自家的灯不亮了,江中屿又马不停蹄的跟过去修灯,沈晏白吹着夜晚的小凉风,慢慢悠悠的自己把摩托车开回院子里。   叶静坐在院子里那棵梅树下看综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沈晏白一眼。   沈晏白喊她一声:“伯母。”   按照以前的经验,叶静是不会回答的,结果不知道她今天哪根筋没搭对,突然问他:“江中屿呢?”   “去别人家里修灯了,”沈晏白说,“过会儿回。”   “哦。”叶静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呢?”   “我?”沈晏白把车停好,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走?”   “咳——”沈晏白尴尬的想,叶静这是在赶自己吗?可她的表情又不像是特别嫌恶自己的样子。于是犹豫着开口道:“今年暂时还没有接到新戏,所以直到刚拍完那部戏宣发之前,我应该都会在这里。”   叶静问他:“一直在这里?”   “也不一定。”沈晏白斟酌道,“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应该是屿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待着。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在我工作期间,屿哥应该也会来陪我……”   后面一句话,沈晏白把试探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想知道叶静听了这话会作何想。   叶静只是“哦”了一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垂下眼不说话了。   “那……伯母,我先进去了。”沈晏白说。   叶静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过了半小时江中屿才回来,叶静好像已经睡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江中屿把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问沈晏白:“她今天睡这么早?”   “嗯,”沈晏白坐起来,“你觉不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江中屿问他。   “以前她完全不带搭理我的,”沈晏白说,“更甚至最开始她还挺讨厌我的。”   “你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妈看的那剧吗?”江中屿问他,“她特别喜欢看,至少看了十遍,里面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你演的那个。所以在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之前,她一点也不讨厌你,甚至还挺喜欢你的。”   沈晏白踢他一下:“合着是你影响了我和伯母的关系呗。”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江中屿笑了笑,“或许是跟你接触时间久了,发现你人还不错,所以又唤醒了对你角色的喜欢吧。”   “但愿吧。”沈晏白叹了口气,“你明天真不打算带我啊?”   “就去两天。”江中屿摸摸他头,“我后天晚上就回来了。路上折腾得很,怕你太累了。”   沈晏白只能作罢,毕竟江中屿是去干正事儿的,带着他确实有些奇怪。   第二天沈晏白睁眼时,江中屿甚至已经出发了。   外面太阳已经爬起来,沈晏白揉着自己酸疼的屁股,在床上缓了会儿,才缓慢的起身。   叶静又在追剧,坐在那棵梅树下面。   “饿了吗,伯母?”沈晏白主动问道,“早上想吃点什么?”   叶静看他一眼,说:“随便。”   “那我给您做个红苕粥?”沈晏白询问道,“你好像挺喜欢吃红苕粥的。”   叶静投来疑惑的眼神,沈晏白就立马解释道:“您吃东西分量一向不多,就那次屿哥做了红苕粥,您吃得格外多了些。”   叶静“哦”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追综艺去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三见宝子们~ 第95章 跟你聊聊   这一回,沈晏白少放了些盐,结果味道又极其寡淡。   可出乎意料的是,叶静面对如此难喝的红苕粥,竟然也喝了三碗下肚。   快到午饭时间时,沈晏白正在看新电影宣发的硬照,突然听到厨房有了动静,而且还隐隐有香味飘来,他连忙把电脑合上跑过去看,看到叶静正在洗菜。   他跟叶静也算是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并且不出他所料的话,在未来还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相处——这也是他对叶静格外有耐心的原因,毕竟爱屋及乌嘛,换做是其他人,沈晏白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但江中屿的母亲就不一样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叶静从来没进过厨房。   几乎都是江中屿在下厨的。   所以之前沈晏白也很好奇,江中屿不在的那段时间,叶静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如今看到叶静动作麻利的下了药开始炒菜,沈晏白恍然大悟,同时也飞快的过去想帮忙:“伯母,您……炒菜呢?”   叶静没回答他,而是闷声做自己的事儿。   沈晏白表现欲很强的开始洗菜了,叶静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阻止,任由他动作。   一个莴笋炒肉,一个凉拌木耳,都是家常菜,沈晏白把菜端到桌子上放好,馋虫已有些被勾起来,香味飘得挺远的。   叶静自己操控着轮椅也坐到桌子旁边,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盛饭。”   “成。”沈晏白又去盛了两大碗米饭。   莴笋炒肉放进嘴里的瞬间沈晏白就明白了,江中屿一手好厨艺估计是跟叶静学的。估计是叶静终于受不了他的垃圾厨艺,所以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才亲自下厨了。   沈晏白有些惭愧。   两人吃饭时挺沉默,叶静是个寡言的性格,沈晏白平时废话也不多,所以等到吃完两人都没多说两句话。   只叶静放下筷子的时候吩咐沈晏白:“你洗碗。”   沈晏白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把东西收进了厨房。   他洗完碗出来,叶静又在追剧。之前沈晏白想得特简单,就算叶静不接受自己,但只要没赶他走,他就能在这里留着,倒也不追求叶静喜欢自己了,只要能待在一起不打架吵架就挺不错的了,他要求特别低。   可眼下他却有点得寸进尺,因为发现叶静对自己的反感情绪好像没那么重。   犹豫了一下,沈晏白凑上去问她:“伯母,你在看什么剧?”   叶静撇过眼瞄他一下,没说话,注意力又放在剧上。   但她也没赶他走。   因此沈晏白就坐在她身边,一起看剧,直愣愣看了一下午,两人其实也没什么对话。   晚饭仍然是叶静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沈晏白觉得味道比江中屿做的还更胜一筹,明明该戒碳水,却忍不住吃了两大碗,吃第二碗的时候叶静已经吃完了,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沈晏白加快了自己吃面的速度,直到叶静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父母呢?”   沈晏白呛了一下。   叶静把水推给他,沈晏白一口气全灌下去,说:“伯母您没看网上那些报道吗?”   “没兴趣。”叶静说。   “哦,”沈晏白只在心里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说实话,就下定了决心,一股脑的把实话全给倒了出来,“我母亲去世很多年了,父亲……母亲是因为他去世的,所以也一直都在坐牢。我一直是一个人。”   虽然沈晏白说的很委婉,但任是谁都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叶静明显也愣了一秒:“你一个人?”   “嗯,”沈晏白笑了笑,说,“不过现在有屿哥跟我一起,当然,还有伯母你。”   叶静盯着他看了挺久时间的,久到沈晏白以为气氛推到这里,说不定叶静和他的关系会更上一个台阶,结果叶静突然收回了眼神,说:“你洗碗。”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去了。   沈晏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有些摸不透叶静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接下来的一天,沈晏白在江家待着,却自在了很多。   因为他发现叶静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但至少不会害他。   不会跟宋自震似的要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甚至要把他榨干。   傍晚时江中屿回来了。   沈晏白正在陪叶静追剧,两人虽说没有讨论得如火如荼,但那氛围也确实格外和谐,江中屿都在门口愣了几秒,才开口喊了沈晏白一声:“干嘛呢你们?”   沈晏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猛地站起来:“回了?”   叶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手机上的剧摁下了暂停。   “嗯。”江中屿把头盔放下,问他,“吃饭没?”   “还没。”沈晏白说,“我去做吧。”   他虽然心里开心的不行,但面上还是表现得挺淡定的,甚至有时间回头看了眼,却发现叶静居然操控着自己的轮椅已经要进屋了。   愣了一秒,沈晏白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以前叶静追剧都在屋里追,只有这两天是出来看的,不会是……怕他无聊吧?   沈晏白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叶静说不定只是想换个追剧地点,换种心情。   “我来。”江中屿摸摸他的脸,“这两天饿坏了吧。”   “没。”沈晏白说,“是……伯母做的饭。”   江中屿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说:“我挺多年没吃过她做的饭了。”   沈晏白也有些没想到:“她一般不做饭的吗?”   “嗯。”江中屿笑笑,“兴许你面子大。”   沈晏白突然有些肯定了——说不定叶静真的如江中屿所说,其实之前还挺喜欢自己的。   只是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看上去格外的冷漠而已。   沈晏白忍不住的往叶静的房间看,那种得到了长辈喜欢的感觉是他之前从未体验过的,终于,他没忍住走过去,敲响了叶静的门。   叶静在里面回应他:“睡了。”   “伯母,我可以进来跟您聊两句吗?”   叶静沉默了半晌,才说:“进来吧。”   沈晏白压制着莫名来的激动,推开门走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进叶静的房间,里面果然有一股经年累月没晒过太阳的潮湿的味道,昏暗的小房间里电视机正传出综艺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床头柜上摆放了一个日记本,已经破旧不堪了。   沈晏白猜测自己进来之前,叶静正在看那本日记。   “伯母,”沈晏白喊了她一声,“我想跟你聊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得早了点   大家对民国有兴趣吗   下一本打算写民国文了 第96章 清明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江中屿计划着这一次去扫墓把沈晏白带上一起,沈晏白还挺紧张,一直在网上搜索自己需不需要带点什么过去,结果没什么实际性的建议。   江中屿见他挺发愁,干脆直接问道:“你琢磨什么呢?”   “你说我给你爸带点什么过去合适?”   江中屿直接被他逗乐了:“你要见的又不是活人,带什么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沈晏白白他一眼,“第一,这是我第一次见家长。第二,我是去瞻仰英雄的,青藏铁路没有前人铺路,哪会像现在这样啊?”   “行,”江中屿叹了口气,“你带瓶酒就成,我爸生前最喜欢喝酒。”   “他喜欢喝雄黄酒,”叶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带雄黄酒最好。”   江中屿愣了一下,看她一眼:“醒了?”   “嗯。”叶静往上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说,“去的时候喊上我,我一起去。”   江中屿明显傻住了,沈晏白觉得奇怪,戳他一下,江中屿才反应过来:“好。我先去做早饭,你们想吃什么?”   “都行。”叶静说,“你和小沈出去帮我买点东西回来,要买什么我已经和小沈说了。”   叶静说完就去了厨房,江中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一把捞住沈晏白的肩膀,问他:“你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沈晏白的得意都快掩饰不住了:“你猜?”   “她从来不去看我爸,”江中屿说,“这么多年,她一直当我爸还在修铁路呢,给自己留有一线生机,所以从来不去看他的墓地,也从不去祭拜。”   这点沈晏白倒是没想到,昨儿个他和叶静聊的那些话,应该也不至于让叶静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沈晏白也有些懵:“不知道,可能伯母突然想通了?”   吃完早饭,江中屿开着他的越野载着沈晏白进县城了。叶静需要的好些东西都要县城才能买到。   说来奇怪,叶静要买的都是些吃的,看样子像是要做菜似的。江中屿也没多想,老老实实的当搬运工角色。   沈晏白挑了个县上能买到的最贵的雄黄酒给江中屿的父亲备上,两人晃悠到将近十一点才回家。叶静居然在厨房待着处理鸡。   “我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听到动静,叶静回过头来问道。   “买了。”沈晏白忙把东西递过去。   江中屿说:“你们先歇会儿,我先做午饭。中午想吃什么?”   “我来。”叶静说。   江中屿又愣住了。   叶静接着说道:“你们去休息。”   江中屿还是没反应过来,是沈晏白硬生生把他拽进屋子里的。   “被吓住了?”沈晏白掐了一下江中屿的脸,是疼的。   江中屿这才反应过来:“她突然怎么了?”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会处关系,”沈晏白有些小骄傲的说到,“你昨天不是跟我说挺多年没吃到过伯母给你做的饭了吗?这不,小沈帮你实现了,开心吗?”   江中屿抱着他,语气竟然有些迟缓:“还挺……开心的。”   “你不会要哭了吧江中屿?”沈晏白反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我还没见过你哭什么样呢,让我看看。”说着要把江中屿的脸掰过来。   江中屿确实红了眼眶,只是没哭。   沈晏白亲了一下他的眼睫毛,说:“屿哥,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嗯。”江中屿把脑袋埋入他的颈窝,很长时间都没说一个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中屿和叶静之间的关系真如沈晏白所说,缓和了不少。叶静的话突然变多了,而且不再同江中屿针锋相对,晚上吃完晚饭,三人甚至会一起追个综艺什么的。   江中屿有一次跟沈晏白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有母亲的感觉。   在父亲去世后的很多年里,他和叶静一直互相折磨。   后来他坐牢了,叶静更是对他视若无物。他们彼此互不相干,但又知道对方是自己最深的牵绊。   清明节那天,索加下了一场蒙蒙细雨,细丝绕着房屋,空气中的雾气格外的浓厚。   江中屿把叶静的轮椅放进后备箱,将叶静打横抱了起来。   叶静搂着他的胳膊,那一瞬间眼神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人。   “竟哥……”她很小声的这样喊了一句。   江中屿听到了,但他假装没有听到,把叶静放到后排,扣好了安全带。叶静也反应过来,垂下眼没出声。   沈晏白拉开副驾驶坐上来,兴致勃勃的说到:“不知道你爸会不会喜欢我买的雄黄酒。”   “你买的他肯定喜欢,”江中屿说,“还叫你爸你爸的呢?”   沈晏白看了一眼叶静,见她没说什么,便道:“不知道咱爸会不会喜欢,成了吧?”有些别扭,但感觉不是不行。   江中屿笑笑:“系上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叶静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索加。   她连治多都不去,上一次离开这里,还是在青藏铁路通车的时候,叶静带着江中屿和江竟的骨灰盒一起去的,看着一列列火车呼啸而来,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奔去。   就那么一回。   墓园里也下着雨,江中屿撑起一把黑伞,为叶静遮着。   沈晏白抱着自己买的雄黄酒走在最前面。墓园里人不算多,冷清得很。   “小江来了啊。”守门大爷朝江中屿笑了笑,明显已经和他很熟。   “嗯。”江中屿应了声,跟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守门大爷道:“哎呀,第一次看你带这么多人过来。”   江中屿笑了笑便算作回应了。   沈晏白握住江中屿的手,低声说道:“以后我都陪你来。”   雨往肩膀上坠着,很快江中屿的肩头就被打湿了一块,沈晏白朝江中屿的方向挨近了一些,自己的伞举高一截儿,和江中屿的伞错开一点位置,试图遮住江中屿遮不住的地方。   三人往里走了大概五六百米的位置,到地方了。   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已经有些破旧了,但仍然看得出来极俊美的容貌,沈晏白发现江中屿和江竟长得很像,尤其是下半张脸。   江中屿的上半张脸更像叶静,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睛。   沈晏白倒了雄黄酒给江竟,跪下来给江竟磕了三个头。   江中屿大大方方的介绍他:“爸,这我男朋友。您可千万别太激动,尤其是别打我。我认真的,以后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叶静的眉角抽搐了一下,但没说话。   沈晏白瞪他一眼:“平时挺正经的,怎么到这儿反而没正形了?”   江中屿压了压他头顶上的毛,说:“这不是给你个正式的名分吗。”   沈晏白再次白了他一眼,然后说:“爸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江中屿的。”   江中屿笑了笑,说:“咱俩是谁照顾谁啊?”   在碑前贫了会儿,叶静就出声了:“你们先过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聊聊。”   江中屿想开口,被沈晏白给压住了。叶静伸出手碰了碰碑上的照片,沉着声音喊了一句“竟哥”。   压抑多年的思念好像一瞬间释放了,眼泪也从叶静微红的眼眶里飚出来。   作者有话说:   离完结越来越近啦~ 第97章 黑红也是红   四月底,电影的宣发阶段开始了。   电影的上映时间定在六月,成片已经出来了,只不过沈晏白还没机会看到,不过组里的另一个主角说成片远超过他的预期,感觉应该票房不会特别差。   沈晏白对成片也有些好奇,趁着要回去做电影发布会,干脆跟薛臻约好了找个时间去录音室看一眼。   薛臻干脆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明天晚上八点到。”沈晏白说。   “到了直接来我工作室呗,”薛臻说,“片子已经过了初审,终审估计也没什么大毛病了。”   沈晏白计算了下时间,差不多也够,便点了点头:“成。”   外面江中屿在喊他的名字,沈晏白飞快的又同薛臻寒暄几句,便断了电话往外面去。   中午的菜是叶静和江中屿一起做的,色香味俱全,沈晏白觉得自己在这儿过上了难得的“幸福生活”,每天活得跟个大爷似的,吃个饭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他一指挥江中屿就能把菜喂进嘴里,别提有多堕落了。   “定了?”江中屿问他。   “嗯,明天晚上回嘛,就那一班。”沈晏白在位置上坐下,看向江中屿,“你真不陪我一起啊?”   语气软软乎乎的,有点要撒娇的意思。   江中屿犹豫的看了眼叶静,说:“不方便。”   “不用管我,”叶静冷不丁的开口说道,“我是个成年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们有事儿就去办。”   江中屿一顿:“可是……”   沈晏白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伯母,你一个人在家里……”   叶静打断他:“十多年了,我一直都一个人在家,不也好好的?”   事情就这么被叶静半强硬的定下来,吃完饭沈晏白也给江中屿定了张机票。   但沈晏白意识到江中屿的情绪不是很高,等到晚上睡觉了,江中屿才跟他说实话:“好不容易和我妈的关系缓和点,总觉得这时候她推我出去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的,”沈晏白没想那么多,但还是尊重他的想法,“如果你实在不想去就在这儿留着陪伯母也行。反正我最多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一个星期?”江中屿眉心微拧,“去这么久?”   “还有点其他的事儿要做。”沈晏白说。   江中屿闷了会儿,才做了决定:“我跟你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沈晏白和江中屿就起床准备出发了,后备箱打开,叶静莫名其妙的开始往里面塞东西,让沈晏白想起每年在网上总能看到的那些新闻,说后备箱满满的都是父母的爱,以前他从没体会过,现在乍一感受到,也有点舍不得叶静。   叶静这人虽然冷漠了些,但待他其实还不错。   江中屿坐在驾驶位上跟叶静道了别。   沈晏白没江中屿心里那么多考虑,他一只手搭在江中屿的腿上,轻轻的推了推他,说:“你不跟伯母拥抱一下啊?”   叶静也有点局促似的,摇了摇头:“你们赶紧走,要迟到了。”   但江中屿这回不知道怎么了,他把门打开走了下去,弯下腰抱了叶静大概三秒,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周后回来。”   沈晏白看到叶静的眼眶微红,但很快她垂下眼把情绪都遮掩住。   她最后笑了笑,说:“去吧。”   这是一次没有“再见”的道别,可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抵达上海已是深夜,薛臻等在机场接机,因为是私人行程,所以知道的粉丝并不多,只有些私生跟在屁股后面,沈晏白也并未遮掩江中屿的存在,两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   但中间还是有个粉丝问他:“白白,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沈晏白冲她笑笑,说“是啊”。私生当即愣在了那里,可能没想到沈晏白会这么坦然吧。   坐回车上,江中屿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了握他的手。   看完电影已是凌晨,沈晏白靠在椅背上望着已经黑了的电脑屏幕,房间里的灯被薛臻一下子摁亮了,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看这电影,但还是有被结局震撼到。   薛臻有些得意的笑笑:“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晏白看过太多的电影,已经很少觉得电影好看,但这部电影他是真的觉得不错。   过于文艺的剧本被后期和巧妙的剪辑思路拯救了,沈晏白不由得问道:“谁剪的?”   薛臻报了个名字,沈晏白就懂了,是一位已经退圈很久的剪辑大拿。   “我舅舅,”薛臻说,“他都很多年没出山了,这次我软磨硬泡才来帮我剪,而且还不能把他名字打上去。”   沈晏白说:“挺好看的,在我拍的电影里可以排前三了。”   其实这已经是沈晏白收敛的说法,他有一种预感,这电影会得比他之前任何奖项都要更高的大奖。   虽然是双男主,但两个男主缺一不可,到时候势必会在网上掀起一阵番位之争了。   “我很期待最终票房,”薛臻说,“老沈啊,你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沈晏白白他一眼。   电影发布会其实陷入了僵局之中,因为电影有他,且电影的另一位男主名气不是很大,又是个文艺片,所以这部电影并不是很受人期待。   这段时间薛臻广发请柬,邀请各路媒体,但最终确认会来的都是一些小媒体,大媒体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第一步就没把路走出来,后来会怎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薛臻已经愁了很久了。   另一位男主已经发了宣传的微博,沈晏白这段时间在“度假”,所以薛臻一直没有打扰他。   “一直在等你发博宣传呢。”薛臻说,“你打算啥时候发啊?”   “你觉得我现在发博宣传有用吗?”沈晏白说,“我去西宁前发生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网上我的黑料已经人尽皆知,说不定大家还会因为我抵制这部电影呢。”   “黑红也是红嘛,”薛臻说,“说不定也有很多路人会因为好奇你而走进电影院呢。”   “那他们应该会选择看盗版,”沈晏白耸耸肩,“不过宣传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保证电影发布会那天来的媒体坐满场子。” 第98章 澄清   江中屿把奶茶递给沈晏白:“只能喝两口。”   沈晏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两口?”   刘女士冷笑一声:“让你喝奶茶就不错了,怎么你还想喝多少啊?如果不是江哥帮你说情,我能让你碰一口?”   沈晏白叹了口气,接过江中屿手中的奶茶,一口气干下一大半。   江中屿把奶茶抢过来:“不能再喝了。”   “你说的两口!”   “我没说一口半杯,”江中屿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自己说的要减肥,让我监督你的。”   “毕竟这一次又胖了十斤,”刘女士上下打量他一圈,“你是怎么吃这么胖的啊?”   沈晏白心道叶静和江中屿俩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不胖他胖谁啊。   江中屿也有些心虚的说到:“词儿背好了吗?”   “嗯。”沈晏白问刘女士,“外面来了多少媒体?”   “稀稀拉拉的连一半都没坐满,”刘女士问他,“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啊?”   “再等等。”   沈晏白话音刚落,薛臻就一脸愁容的从化妆间外走进来:“老沈,说好的让媒体坐都坐不下呢!人都没几个,还全部都懒懒散散的没当回事儿。”   “你再等等。”   沈晏白慢吞吞的闭着眼睛等化妆师替自己画眼睛。   薛臻在一旁踱步焦急等待着。   离开场还剩下一个小时的时候,剧组的演员都来的差不多了,沈晏白淡淡的都打完招呼,才回过头看了刘女士一眼,说:“发吧。”   薛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发什么啊?”   “最多半小时,”沈晏白说,“保证场子坐满人,来晚了都得站着。”   “真的假的?”薛臻怀疑的看着他。   “你先想想打算怎么谢我。”   薛臻紧张的往外场看着。   上场前,沈晏白头顶的那撮毛都翘了起来,造型师都有些没办法:“沈哥,你这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个性。”   沈晏白笑了笑,江中屿用白开水抹了抹掌心,摁着他的头发往下压了压,说:“去吧。”   主持人的串词把他们都给引了出来。   沈晏白站在人群最中间,漫不经心的往外走,和之前稀稀拉拉的观众截然不同,眼下场子里如他所说坐满了人,后排有些没找着位置的媒体甚至只能站着,镜头对准了舞台。   最开始是展播预告片,然后是介绍电影,一系列繁琐的环节过了,才是媒体提问环节。   首先举手的是一向以犀利著称的一位名记,话筒直接递到了沈晏白面前,问道:“沈老师,请问今天发在网上的爆料是真的吗?事情的前因后果能否给我们讲一下。”   主持人果断的打断:“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今天只解答和电影有关的问题。”   但这位名记的问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轰动起来,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话筒都递到了沈晏白的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沈晏白眉梢微挑,往前站了一步,淡淡道:“我想今天如果我不给一个满意的回答,大家应该也没有心思来关注我们这部电影,既然如此,我就在开场先把我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吧。也希望之后大家的心思可以更多地放在电影本身。”   “录音是真实录制,那些爆料也都是真实的,”沈晏白缓慢地说道,“如大家今天所看到的一样,我的确早年丧母,和之前那些爆料说的一样,我母亲的确也是因我而死。”   在场众人顿时哗然一片,闪光灯一片闪烁。   “我血缘上的父亲,早年出轨且家暴,母亲一直容忍他,直到有一次他喝醉酒对我施暴,母亲为了保护我,死在了他的刀下,”沈晏白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有些微红——这其实是他早就策划好了的,这个时候适度卖惨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这惨又不能卖得太过分,最好是将哭未哭,最能惹人怜爱,“那之后,他因为故意伤害致死罪入狱,出狱之后又一直编排我的各种所谓的黑料来找我要钱,如录音中一样,他前后找我索要五百万,只是我一直都没有给而已。”   沈晏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风平浪静的一片,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所有苦痛都咽回肚子里:“现在我们可以聊聊电影了吧?”   弹幕已经炸了。   江中屿坐在后台,刘女士的IPad里放着这场发布会的直播,弹幕上不断地飘过“心疼”“没想到沈晏白这么惨”“沈晏白这也太可怜了吧”等诸如此类的言语。   风评瞬间扭转,很难让人想像就在不久之前弹幕上飘着的还是“杀人犯”“装可怜”“谁看你破电影”之类的令人心头发寒的网络暴力言语。   江中屿有些被震住:“这么快就改变说法?”   “这就是网络,”刘女士说,“他们藏在屏幕后面,卸下了众人面前虚伪的假装,展露人类最恶劣的一面,恨不得把所有的讨厌都发泄在一个跟他们生活并不相干的人身上。”   “当风评转好时,又开始说尽好话,瞬间忘记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对这人说尽坏话。”刘女士叹了口气,“这一次沈晏白的录音出来的很是时候。”   江中屿笑笑:“他同我说宋自震在机场跟他闹时他录了音我也挺震惊的。”   “总算长了点脑子。”刘女士说,“我还以为这回他真要忍过去,现在看来也没那么蠢。”   江中屿点开微博,热搜已经爆了,连带着电影的名字也一起上了热搜。   沈晏白最先发布的那条微博下面,已经从恶言恶语变成了相信他支持他的评论,沈晏白又靠着卖可怜圈了一批粉丝。   江中屿突然有些明白了,当初沈晏白为何会被娱乐圈的生态折磨到自杀,折磨到来可可西里寻求自由,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不讲任何规则的世界。   之前他还会觉得自己会不会耽误了沈晏白的前途,可现在他也有些明白沈晏白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了。   可可西里比娱乐圈自由太多,也快活太多。 第99章 我觉得不太对   电影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效果非常可观。至少官方PO的微博预告评论已经飙升到了5000+,其中大部分都是沈晏白的粉丝,都表示很期待,到时候一定要包场去支持。   第二天晚上,薛臻激动得请客以表感谢。   沈晏白拒绝了。   薛臻有些难以理解:“不是你说的让我琢磨琢磨怎么感谢你吗?”   沈晏白笑道:“你以为吃顿饭就能两清了?”   “靠。”薛臻说,“沈晏白,你越来越奸诈了,你跟以前咋不一样了呢。”   沈晏白“嗯”一声,说:“那我恢复以前?”   “还是别了,”薛臻立马摇头道,“以前我没觉得自己跟你熟过,还是现在你更有人情味一点。”   沈晏白懒得再搭理他,直接断了他的电话。   江中屿把他的手腕握着往上一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专心点。”   沈晏白咬住江中屿的肩膀,泅红的眼眶里,按捺不住的情欲在肆意蔓延。   傍晚,沈晏白洗完澡坐在落地窗旁边看星星,江中屿裹着浴巾问他:“晚饭想吃点什么?”   “都行。”沈晏白看着远处好不容易揪出来的一颗星星,说,“你看,那里有一颗。”   江中屿笑道:“就这么喜欢星星?”   “嗯。”沈晏白点头,“你不觉得星星很厉害吗,穿越几万光年的距离,还能发出微弱的光芒。”   江中屿的手指穿过他微湿的头发:“坐过来点。”   沈晏白听话的坐过去,江中屿打开了吹风机。   沈晏白说到:“我想好了,江中屿,今年我就拍这一部电影,等到明年再接其他的。下半年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去新疆旅行吧,带着伯母一起。”   “我感觉她现在好像在慢慢适应除了索加以外的其他地方了,”沈晏白说,“你还没和伯母一起出去旅行过吧?我听说六七月份的新疆特别美,我们带她去看看。”   “好。”江中屿搓了搓他湿润的头发,眼神里也露出几分希冀来,“她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开阔一下眼界,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也挺好的。到时候我还能帮你俩多拍点照片。”   沈晏白有些嫌弃:“还是我帮你和伯母拍吧,就你那水平,我嫌弃死。”   江中屿捏捏他的后颈:“怎么说话的呢。”   “我这叫实话实说。”沈晏白白他一眼,“其实我觉得伯母人挺好的,有时候会让我想起我妈妈。”   江中屿抱抱他,说:“回去后你改口喊她妈,看她什么反应?”   “去你的。”沈晏白白他一眼,“你真想得出来。”   江中屿轻笑了声,拍拍他的脸:“吹好了,你坐会儿,我去煮碗面。”   沈晏白“嗯”了声,继续穿过高楼大厦和城市霓虹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星光。   晚上江中屿突然醒了。   他坐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沈晏白翻身时没碰到他,也坐起来,打着哈欠走到阳台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问他:“不睡觉?”   “总觉得心里闷得慌,”江中屿说,“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沈晏白觉得他们的幸福生活就在前面了,没什么慌不慌的,便打趣他:“你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突然幸福起来就有些不知所措。”   江中屿回过神,笑了笑:“兴许是吧。”   “你先进去睡,”江中屿翻出来一支烟点燃,说,“我抽会儿烟。”   “行。”沈晏白点点头,“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江中屿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到:“没事儿,就是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难受。”   江中屿的手机这时很突然的响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沈晏白的眼角猛地一跳,他看向手机屏幕上的“仓拉”两个字,眉心轻轻的皱起来。   江中屿手上的烟才刚刚点燃,烟灰被风吹着散开了,坠落到地上,那火星子似乎把天空也点燃了,整座城市亮堂得有些扎眼。   江中屿没动,他说:“我觉得不太对,小沈。”   沈晏白从他手里把手机抢过来,摁下了接通,仓拉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屿哥,你在哪儿啊?”带着哭腔的,闷闷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是我。”沈晏白冷静的说到,“我们在上海,怎么了?”   仓拉一下子没憋住,哭了,边哭边说道:“白白,你跟屿哥说声,伯母……伯母吞了一整瓶安眠药,现在已经……”   最后三个字,仓拉迟迟没有说出来,但沈晏白明白了,他的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凉,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江中屿。   江中屿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风把他那支烟的火星子似乎给吹灭了,一片黯淡。   沈晏白一下子抱住江中屿,低声喊他:“屿哥?”   “帮我看一下最近的航班,”江中屿说,“我现在回去。”   沈晏白立马道:“我跟你一起。”   江中屿冷静极了:“不用,你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我自己回去处理就好。”   “我跟你一起。”沈晏白一字一顿的说到,“江中屿,那是咱妈。”   江中屿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他大半的力量挂在了沈晏白的肩膀上,沈晏白用尽力气的支撑着他。   江中屿把脑袋搁在沈晏白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说到:“好,我们一起。”   沈晏白立刻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   江中屿从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一直到坐上飞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冷静,可越是这也的冷静越是让沈晏白心里难受,他宁愿江中屿表现得失态一些,才能把情绪释放出来。   凌晨两点,两人抵达了玉树巴塘机场。   沈晏白在附近租了一辆面包车,两人连夜驱车回治多。   期间仓拉打过来了几次电话,都是沈晏白接的。江中屿一直都望着窗外的风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沈晏白知道江中屿一定听到了仓拉在手机里说的那些话。   他们发现叶静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僵了。   院子里的那棵梅树不知道何故烧起来,隔壁的邻居前来查看情况,才发现叶静已经去世。   给江中屿打电话,江中屿之前一直在关机,只好联系上仓拉来处理后事。   尝试着把人送到医院,可医院只看了一眼就说没办法,如今人——不,是尸体,暂时留在太平间,医院已经在催促着家人进行处理。   沈晏白想,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计划着要带叶静出去旅行,怎么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叶静居然就去世了呢。   江中屿甚至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沈晏白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叶静兴许已经计划很久了,所以之前她的态度才会转变得如此明显,在她离开之前,才会对沈晏白说那样的一番话。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快完结了,所以下周周一周二,也就是明天后天我也会更新!争取下周五之前完结!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00章 一张火车票   江中屿去见了叶静最后一面。   那张时常没什么表情的冷漠的脸如今平静极了,苍白的面孔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   沈晏白握紧江中屿的手,低声说到:“仓拉说医院在催促我们处理了。”   江中屿往前迈了一步。   沈晏白看到他说话时肩膀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于是也往前迈了一步。   “我想……”江中屿缓慢地说道,“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好。”沈晏白应了一声,“那我在外面等你。”   医院的走廊上,仓拉和江中屿的几个哥们靠着发白的墙壁,见沈晏白出来,仓拉首先走过来:“白白,屿哥还好吧?我刚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别担心。”虽然自己心里也很担心江中屿,但沈晏白不好表现出来,便勉强笑了笑,说到,“他会处理好的。”   “嗯,车什么的我们已经找过来了,”仓拉说,“看什么时候把人拉走。”   “把人拉走”——多么令人觉得讽刺的四个字。   火葬场的炉子经久不息的烘烤着,活生生的人推进去,出来却只剩下一抔黄土,身前再多的爱啊恨啊,风光啊荣耀啊,苦痛啊悔恨啊,全成了虚无。   沈晏白闭上眼,死死地盯着那一扇门,紧张与害怕几乎快将他淹没。   幸好,江中屿最后出来了。   沈晏白飞快的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怎么了?”江中屿仿佛一切如常,甚至还揉了揉他的腰轻声宽慰道,“害怕了?”   “嗯,”沈晏白压着声音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很担心你,江中屿。”   “别担心。”江中屿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响起来,“再怎么样,也还有你陪着我。”   沈晏白点头:“嗯,我陪着你。”   叶静的尸体被推进火化间。   沈晏白蹲在地上,看到突然冒出来烟的烟囱,想起自己有一回主动去找叶静聊天,叶静跟他说的那些话。   叶静当然不可能不爱江中屿,她是他的母亲。   可她更多的爱却给了那个早已经投胎转世的江竟,一辈子兜兜转转都还在原地等待着。   江中屿站在那里,靠着棵大树,仰头望着烟缥缈而起,最终消散在空气里,沈晏白与他十指紧扣,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说……”江中屿问他,“她咽下安眠药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想法是——终于解脱了。”   沈晏白愣了一下。   “我拖累了她这么多年,她苟活在这人世间,没有哪一日是快乐的,”江中屿收回视线,眼神望向前面不知名的一个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如果不是我,可能她早就选择殉情了。”   江中屿的情绪往下压,压到了极致。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他不苦也不闹,可就是让人觉得此刻他非常难受。   沈晏白也非常难受。   “江中屿……”沈晏白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你别这样想。”   “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遗憾,”江中屿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遗憾父亲没能再活久一点,遗憾我能感受到的父爱和母爱,从父亲离世的那一刻开始,就结束了。”   “其实……伯母很爱你。”沈晏白说,“你看最近这段时间,她开始尝试着走出去了,跟我们的话题也变多了,甚至开始接受我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怎么会尝试接受他儿子喜欢的人、接受一个男人呢?”   沈晏白说着说着,想找一个例子来佐证,也觉得苍白无力。   这段时间,叶静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为了自杀做准备。   或许她也感觉到了愧疚,所以竭尽所能的给江中屿留下最后的一点无力的回忆。看似美好,实则是一味砒霜。   她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根本没有考虑过江中屿。   “或许吧。”江中屿收回视线,转过头冲沈晏白笑了笑,说,“我早已接受了这些事实,所以你也不用竭尽所能的想要安慰我,我没事。”   沈晏白的声音闷在江中屿的颈窝里,很缓慢很低沉的说到:“你怎么可能没事儿。”   江中屿的身体微微一僵,反抱住沈晏白。   “想哭就哭,”沈晏白说,“我会假装没有看到,但我的肩膀会给你靠。”   但江中屿还是没有哭。   沈晏白想他应该是麻木了,就和自己一样。   最开始想到那件事就会觉得难过,但时间久了之后,就成了一道伤疤,它还在那里,虽然没好,可是已经不那么容易痛了。   叶静的墓地买在江竟的旁边,时隔数年,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发旧的老照片和崭新的新照片,江中屿站得远远地望过去,叹了口气说到:“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拖累她这么多年,等到下去见面时,都已经人老珠黄了。”   这一次沈晏白只是抱了抱他,没有出声宽慰。   葬礼办完,一切都归于平静,再看那座小院儿,难免让人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以前江中屿虽然在坐牢,没住这里,可总是知道有一栋房子等着他回去,如今人不在了,房子也没有了意义。   “明天我去做志愿者那里报到,”江中屿摸摸沈晏白的头,“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要。”沈晏白说,“江中屿,我们还能一起出去旅行吗?”   “当然能。”江中屿肯定的回答他,“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了我就跟你一起,反正我时间很自由。”   “好。”   江中屿推开叶静的房间,这几日屋子里都开着窗,所以那种潮湿腐朽的味道淡了不少。   被子还铺开放着,一切都像是叶静还活着的样子。   沈晏白上前去把被子叠好,眼睛瞟到床角的那本日记本上,不由得开口说道:“伯母好像每天都在写日记。”   “也不是每天,”江中屿把日记本拿起来,说到,“我以前偷看过她的日记本,最开始的都是他和我父亲你来我往的情书,后面都是记录她每天做了些什么,写给我父亲看的。”   江中屿说着翻开了日记本,一张纸飘飘悠悠的,突然从书本里掉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床上。   江中屿把它捡起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视线却突然顿住了。   那是一张火车票。   一张去往西安的火车票。   时间显示在九年前,江中屿入狱的第二年。他疲惫的与监狱里的各种不公与打压对抗时,原来远在千里之外的可可西里,叶静也曾挣扎过要不要来看她一眼。   江中屿不知道她最后为什么没有来,但原来她也曾尝试过为自己的儿子走出这方寸天地,去一个自己从未去到过的远方。   原来她是爱他的,尽管这爱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她是爱他的。江中屿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么一个笃定的念头。   那天下午,窗外的晚霞烧透了半边天,火烧云在窗棂上映出橘红色的影子,江中屿坐在角落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火车票,终于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揉搓在一起,泣不成声。   沈晏白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靠,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第101章 我爱你   可可西里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夏天。   街角有几簇野花悄没声息的开了,馥郁的花香绕过弯曲的小巷,争先恐后的挤进警局。   沈晏白没想到自己再回这个小警局心境竟和之前有了这么大的差距,老曾和其他几个警察忙碌着给小偷做笔录,江中屿还没到,沈晏白坐在角落里看电影。   下午六点左右,老曾终于空闲下来,跑过来问道:“无聊么?”   “还行,”沈晏白说,“看你们办案也挺有意思的。”   老曾笑着看了眼手表,说:“我们先过去烧烤店,老江啥时候到啊?”   “他说他还有半小时左右,”沈晏白把电脑关了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一入职就开始请假,你们领导不会对他印象不好吗?”   “嗐,有啥印象好不好的,他这都是帮忙,又不是要给他拿实在工资的,”老曾摇头道,“再说了,老江现在也看不起那点工资啊,我听仓拉说他现在一幅画都得卖五位数呢。”   “以后还会涨的,”沈晏白颇有自信的说到,“到时候就是天价了。”   小女警瞪大眼睛凑上来:“真的假的?五位数?”沈晏白后来才知道小女警姓卫,大家都喊她小卫。   见沈晏白点头,小卫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和江哥关系还不错,你们说我管他要一幅他能答应吗?”   “肯定能啊,”老曾说,“老江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别说一幅了,就是十幅也没问题。”   “一幅可以,十幅我不同意。”沈晏白轻描淡写的给拒了,道,“我现在没有工作,江中屿还得赚钱给我挥霍呢,哪能他自己先挥霍了?”   小卫直乐呵:“一幅就行,一幅就行。我保管不卖,自己留着收藏。”   一群人把东西收拾好了,开着面包车往烧烤店去。去的人不少,面包车根本坐不下,小卫不知道从哪儿拖出来个三轮,沈晏白主动要求坐三轮。   老曾特别感动:“小沈啊,你的性格越来越像老江了,开始变得无私了。”   沈晏白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   小卫一脚踩油门一脚踩刹车,沈晏白坐在后面手死死拽着把手,别说还真有点紧张。   这么一耽误,他们到的时候江中屿已经把菜都点好了。虽然只是几个小时没见到江中屿,沈晏白仍体会到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忙从三轮车上跳下去。   江中屿把他接了个满怀,问他:“你怎么坐起三轮车来了?”   沈晏白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前面的面包车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江中屿瞬间心领神会:“嫌面包车挤啊?”   “嗯。”沈晏白应了声,“一群大男人,汗臭味能熏死人。”   小卫“噗嗤”一笑,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因为太臭了,所以主动要求骑三轮。老曾如果知道可能会气死。”   沈晏白英雄所见略同的冲小卫点点头。   江中屿理了理他被风吹乱了的发型,说:“你觉得刘金金看到你现在的造型会说什么?”   “我这不挺精致的吗。”沈晏白说,“早上出门前还特地抓了抓头发。”   对比江中屿,他确实很精致了。可是和之前的自己对比的话,就略显……   江中屿摸摸他的耳垂,说:“这样也挺好的。”   沈晏白勾住江中屿的胳膊,问他:“怎么,你觉得我现在变丑了?”   “没,”江中屿立刻把话题收回来,“以前和现在都挺好看的,不一样的好看。”   “那意思就是现在不好看了?”   江中屿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都好看,都好看。”   沈晏白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建议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好好好。”两人闹了一圈,好不容易和一群人闹哄哄的坐在了长条状的烧烤架旁,烧烤已经烟熏烟撩的烤了起来。   “我今天还喷了香水,”沈晏白扯扯自己的衣服,说,“闻到没?”   “嗯,”江中屿吸了吸鼻子,“好闻。”   沈晏白这才放过江中屿。   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都是粗犷且豪放的,沈晏白和小卫反而能聊到一起,沈晏白甚至还给小卫传授了一些自己护肤的经验,答应把自己不用了的一批护肤品给她寄过来。   小卫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你说我用了会不会跟你一样变好看啊?”   沈晏白顿了顿,无语的说到:“或许吧。”   其实心中默默吐槽,天生的哪能靠护肤品就能改变了啊……   虽然一年只拍一部戏,但沈晏白还是格外的克制自己,没吃太多,但酒却喝了不少,喝到晕头的时候江中屿干脆把他的酒抢走了,沈晏白气得直扒拉江中屿:“你还给我……”   “别喝了。”   “你不还给我我生气了啊。”   沈晏白气鼓鼓的看着江中屿,脸颊幼稚的鼓起来。   小卫捂着嘴笑道:“江哥,要不要我开三轮送你俩回去啊。”   “不用,你不是就住前面吗,”江中屿说到,“你把三轮借给我吧。”   “成。”   人群散了,只剩下趴在桌上的沈晏白和试图把他背起来的江中屿。   深夜的街道有馥郁花香飘过去。   江中屿怎么都背不起沈晏白,干脆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到三轮车的后座去。沈晏白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都不松手。   江中屿轻声劝他:“小祖宗,你听话,咱赶紧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好出发。”   “你不想去新疆了啊?”   听到新疆两个字,沈晏白醒了醒神,松开手规规矩矩的坐着,说:“去、去新疆!”   江中屿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前面踩下油门。   三轮车开了起来,穿过小巷,驶入夜晚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两侧的路灯亮着,却亮不过天上的繁星和月亮。   沈晏白喝醉了酒,顾不得安全和矜持,把手伸出去感受可可西里的晚风,这个季节刮在掌心是柔软而温暖的。   “坐好!”江中屿回头去看他时吓得丢了魂,沈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天窗打开了,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造型就像打地鼠。   他刚准备踩刹车,沈晏白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畅快笑容来。   江中屿于是没停下来,而是放缓了速度。   沈晏白盯着江中屿的背影,他把手从天窗内掏出来,伸出手就可以碰到江中屿的头顶,于是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干什么呢你,”江中屿无奈万分,“折腾个什么劲儿。”   “江中屿。”沈晏白手肘支撑着自己,脚悬空了,半个身子都快要掉出来,努力的靠近江中屿。   江中屿没看到,他盯着路,不然真得气死。   但感觉沈晏白碰到自己的时候,江中屿迅速反应,踩下了刹车,扭过头去心跳吓得差点停止:“坐好!”他喊道。   沈晏白从天窗里爬出来,卧在车篷顶上,一只手掐住江中屿的脸,直直的看着他,说:“江中屿。”   “哎。”江中屿只好应他一声。   沈晏白又喊了一声:“江中屿。”   “算了我们走回去吧……”江中屿说着要转身。   沈晏白一下拉住了他的领子,说:“我爱你。”   江中屿顿在了那里。这里好像有晚香玉的味道从他们俩的身旁刮过去,将橘子和茉莉混合在一起,刮走了数年积累的潮湿泥土气息。   “什么?”江中屿傻傻的应了一句。   沈晏白朝着他笑了下,突然仰起头,特别大声畅快的喊了一句:“江中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江中屿吻住了他,把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千百万遍“我爱你”都堵回去。   因为害怕街两边有居民泼水投诉他们谈情说爱不分场合时机。   “我也爱你。”吻的间隙,江中屿亲了亲他的眼角痣,轻声说道。 第102章 最后一座山   老城里被五颜六色的缤纷充斥,这就是喀什。   欧尔达希克路上琳琅满目的美食让这个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小城多了些人情味,古旧小巷的深夜像是从几千年前送来的一曲巴扎曲,从巷头传到了巷尾。   胃撑得有些难受的沈晏白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克制住自己无穷无尽的欲望:“我不能再吃了。”   “你确实得少吃点,”这回连江中屿都很认同,“我担心你的胃给撑坏了。”   沈晏白瞪他一眼,这是他们新疆之旅的最后一程,今夜亦是在新疆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他们就要一起启程飞回可可西里了。   说舍不得是自然的,不过出来这么多天,沈晏白也有些疲倦了。   最可怕的是,他胖了少说五斤。   原本有些偏瘦的身材,在江中屿看来此刻刚刚好——主要是他现在比较讲究触觉。   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今夜同样也是《最后一座山》的首映。   薛臻特地将《最后一座山》的首映放在了519到520的那个凌晨,看似是想要蹭一波过节热度,实则杀人诛心,毕竟这部电影最后的结局并不好。   到了差不多十点的时候,沈晏白和江中屿收拾收拾就打算去影院了,首映是凌晨的第一场,沈晏白以为不会有什么人,没想到喀什这个小城里居然都坐了大概一半的人。   沈晏白小声吐槽:“这些人可真够无聊的。”   “估计是想来看看提名奥斯杯的电影到底是怎样的,”江中屿说,“长长见识。”   半个月前,薛臻将《最后一座山》的成片送去奥斯杯参评,五天前,奥斯杯留下了《最后一座山》的消息在国内娱乐圈不胫而走,沈晏白可以算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他第一时间询问薛臻消息是否属实,得到了答案。   沈晏白虽然国内大奖拿到手软,可这是第一次走上国际的舞台,虽然只是一个提名,但已经算是为他的娱乐圈生涯开辟了一条更加平坦宽阔的赛道——是的,他和国内其他演员的赛道已经不一样了。   因此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为此沈晏白甚至还和江中屿喝醉酒好好庆祝了一番,虽然最后变成了江中屿一个人的狂欢——在另一个方面的。   电影放完,最后一个镜头是孤独的山脉和万里无云的碧天。   电影院里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沈晏白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怎么样?”   这应该也是江中屿第一次看到成片。   江中屿伸出手揽住沈晏白的肩膀,沉默了很久后开口说道:“你会得奖的。”   沈晏白轻声笑道:“承你吉言。”   《最后一座山》的风评在网上明显是两极分化的,专家评审给出来的大多是好评,甚至极好评,但大众的眼光看来——这是一部不太能看得懂的电影,看到最后都无法理解它的内核到底是什么,因此最开始支持的基本上都是沈晏白自带的流量。   其实沈晏白也没抱有这部片子能火的希望,觉得可以入围奥斯杯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   这情况到了第二天上午他们俩出发时,仍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支持电影的仍然是沈晏白的那些粉丝。   “把衣服穿好,”江中屿扯了扯沈晏白脱了一半的外套,说,“待会儿要翻山,冷得很。”   “哦。”沈晏白扯了扯自己的牛仔外套,“反正你都要开空调嘛,而且这里再冷能冷到哪里去。”   “感冒了别找我撒娇。”   “谁找你撒娇了?”沈晏白坐直身体,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撒过娇?不要污蔑我。”   江中屿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不知道是谁一感冒就缠着我不让我走,非要时时刻刻陪你呆在一起的?”   “你别乱说,”沈晏白伸出手掐他一下,说,“我那是缠着你不让你走吗,我那是需要你。”   “是是是,你最需要我了。”江中屿伸出手把他的衣服拉好,系上扣子,再轻轻拍拍他的侧脸,“所以沈先生,你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能不给我添麻烦啊。”   “所以我是你的麻烦?”沈晏白抓重点抓得非常的准确,“你如果觉得我是你的麻烦,我可以不当你的麻烦。”   “我可愿意被你麻烦了。”   两人一路斗嘴,听着抒情慢歌,连车速都开得极慢,反正他们的余生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挥霍浪漫。   越往外走,就越是杳无人烟,沈晏白听歌听得昏昏欲睡,直到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刺眼的白色,他眨了眨眼,开口道:“前面好像有人求救。”   “嗯,”江中屿说,“一男一女,那男的看上去像是本地人。”   “你开慢点,”沈晏白主动说道,“待会儿先别马上开门,我先跟他们聊两句。”   他非常自然,因为已经知道江中屿一定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默认了对方的行为。   江中屿踩下刹车,伸出手揉了揉沈晏白的后颈,在他的脸颊上映上一个吻。   沈晏白看他一眼:“干什么。”   “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江中屿说。   “你绝对是网上那些段子看多了,”沈晏白打了个寒战道,“谁能想到以前你连微信都不会使啊。”   江中屿笑了声,说:“跟你学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彼此。沈晏白学会了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江中屿也学会了善待他人更要善待自己。   别人不知道,至少他们自己觉得很好。   一男一女果然是本地人,开车打算去机场,结果车在路上抛了锚,和他们俩的路线一致,问一下,就连航班都是一样的。   沈晏白问那女人要了一个他们的手机航班预订信息,确认了没什么问题,才让他们俩上了车。   接下来的一路天南海北的聊,直到驶入城市范围内,那女人才突然问了一句:“沈先生,您是饰演《流浪》的那个明星吧?”   江中屿挑了挑眉,看向沈晏白。   “嗯。”沈晏白淡淡点头,“是我。”   “我女儿特别喜欢您,”女人说到,“待会儿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沈晏白点点头。   “她最近翻来覆去的看您的新电影预告,您看,就是这个。”女人把手机伸出去。   沈晏白本来是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结果视线突然顿住了,他心虚的咳嗽一声,看了眼江中屿,把手机又推回去。   等红灯的江中屿视线一顿,眼神非常尖的扫到了屏幕上的几个字——“深井冰CP”。   女人用的老年机,手机字号实在太大,实在是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沈晏白的心虚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深井冰CP……其实江中屿早就晓得沈晏白的这个CP名了,甚至知道另外一位是谁。   《最后一座山》里面的另外一位男主角。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我如约开新文了!求大家支持一波!CP856062   民国文,军阀×少爷,强硬妻奴×高岭之花,囚禁梗和替身梗狗血齐飞,请多多支持~ 第103章 舍不得气了   自从《最后一座山》宣发开始,沈晏白的粉丝们就跟着了魔似的,硬是觉得电影里的另外一位男主角,就是眼下沈晏白那个秘密男友,为了磕糖,他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把眼神梗用得炉火纯青。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私底下确实和沈晏白告过白。   还正好被江中屿给撞上了。   这算是江中屿第一次把情绪摆在桌面上,直接坦荡的表示“我就是不喜欢”“我就是吃醋了”……沈晏白开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后面发现江中屿晚上竟然不和他睡一起了,这才有了点危机感。   哄了三天才把江中屿哄回来,沈晏白果断删除了对方的微信,不打算再联系。   奈何网上磕CP的粉丝们啥也不知道,仍然磕得风生水起,江中屿每看一次心梗一次。   原因很简单,《最后一座山》的另外一位男主角,长相和气质的风格可以说和江中屿如出一辙,师出同脉,沈晏白也或多或少在江中屿面前表达过“他跟你还挺像的”这样的话。   久而久之,江中屿就爆发了。   虽然他知道沈晏白没那意思,但一想起最开始沈晏白还夸过对方长得帅,就怎么都不得劲儿。   上了飞机后,江中屿自顾自的坐下,杂志打开盖在脸上,打算睡觉。   沈晏白戳戳他的胳膊道:“你就睡了?”   “嗯。”   “又生气了?”沈晏白压低声音道,“老江,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喜欢生气了啊,你是个气包吗。”   江中屿伸出手,把耳机拿出来堵住耳朵,一幅“不想跟你多说”的模样。   哪里还有半分成熟稳重的模样,活像是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幼稚得不行。   沈晏白道:“他们磕CP我哪管得着啊,再说了我的CP那么多,你每个都醋么?”   江中屿牙痒痒道:“姓景的不一样。”   另一位男主角叫景遇。   沈晏白小声嘟囔道:“又有哪儿不一样。”   江中屿不出声了。   沈晏白打开微博,点进“深井冰CP”的超话,说实话里面有很多他跟江中屿做过的事儿和梗都被安在了景遇身上,换作是他的话……可能心里更气。   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晏白叹了口气,伸出手硬把自己的手指塞进江中屿的指缝里,江中屿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还是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掌心。   沈晏白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江中屿,你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江中屿压了压沈晏白的头发,轻轻的“嗯”了一声:“当然。”   沈晏白低着头开始玩他的手机,江中屿从杂志的缝隙里往外瞅了一眼,看到沈晏白停在微博上捣弄了很久,直到空姐过来提醒飞机即将起飞。   飞机滑翔的时候,江中屿开了机。   信息如潮涌般钻进来,各个社交平台都开始疯狂提示,江中屿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刷到一条消息——“沈晏白宣布退圈”。   江中屿手一抖,猛地一下点进去,还扭过头去看了沈晏白一眼。   沈晏白刚睡醒,手臂捂着自己的双眼打了个哈欠,说:“老曾把车给你送过来了吧?”   江中屿“嗯”了一声:“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沈晏白淡淡的看他一眼,明白江中屿这是看到了,轻描淡写的说到,“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退圈?”   “怎么营销号这么写的?”沈晏白凑上前去看了眼,“我可没宣布我退圈。”   江中屿这才有心思去看沈晏白发的那两条微博,没错——是两条。   最上面的一条是宣布退圈的消息。   沈晏白:经过慎重考虑,我很负责任的通知所有喜欢我的粉丝,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我可能要半退圈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拍电影了,相反,我希望可以拍一些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东西给你们看。毕竟在精不在多嘛。江湖再见。   江中屿松了口气,原来那些消息通知全部都故意漏了个“半”字,这事儿江中屿早就知道了,也晓得沈晏白打算找一个时机公开,只是没想到这么仓促。   江中屿又往下滑动了一下,手指蓦然僵住:“……你这是干什么?”   更前面的一条微博,沈晏白只写了短短的几个字。   沈晏白:我的爱人@Cloud   江中屿点进评论,里面完全炸开锅了,比半退圈的消息有过之而不及。   “宣誓主权。”沈晏白勾住江中屿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侧,说,“先出去,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刘金的电话打过来时江中屿就明白了,沈晏白又一次随性而为了。   沈晏白掏掏自己的耳朵:“你直接关机吧。这事儿我早给她打了预防针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是今天而已,估计过来骂人的。我都已经关机了。”   江中屿叹了口气,摁了接通:“喂?”   “你把电话给沈晏白!”刘金说。   江中屿开了免提:“你说吧。”   “大哥!”刘金长叹一口气,“下次你打算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知会我一声?我都跟你说了你这两件事每件事都是炸弹,都可以带一波热度的,让我带带新人多好?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就把炸弹扔河里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手机都快被人给打炸了!”   “抱歉,”沈晏白难得认真了些,“以后你不用再操心我那么多了,金姐。”   刘金一顿,突然满腔狂怒停住了,她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算了。晏白,跟你一起共事这么久,你帮我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其实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幸福……祝你幸福。”   “谢谢。”沈晏白松了口气。   “机场蹲了不少狗仔,”刘女士提醒道,“你们注意一点啊。”   “没事,”江中屿叹了口气,“我刚刚已经让老曾他们过来帮忙了,至少能帮我们堵堵人。”   一片混乱之中,江中屿的一只鞋都被踩掉了,沈晏白的帽子也不知道被谁薅了下来,两人狼狈至极,好不容易抵达了宾馆,结果宾馆外也全是狗仔,真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哪里来的消息。   坐在面包车里,江中屿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口气:“宝贝,下次你打算做什么之前,先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沈晏白说:“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江中屿愣了一下:“生什么气?”   “景遇。”沈晏白说。   江中屿看着沈晏白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什么火都没了,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伸出手把沈晏白抱紧怀里,怎么抱着也不够——之前他们曾经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公开这件事,始终没有做出决定。   江中屿没想到最后公开的契机竟然是沈晏白怕自己生气。   虽然他是有一点吃醋有一点生气,可与沈晏白坦然大方地表示我的爱人是江中屿比起来,景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车外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   嘈杂声声,人满为患,闪光灯不知疲倦的冲着车内的人摁着,他们不在舞台中央,此刻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江中屿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沈晏白:“舍不得气了。”   作者有话说:   收拾收拾明天准备完结了 第104章 大结局   《最后一座山》的口碑爆炸是突如其来的。   电影院里它的排片突然爆了,场场人满为患,虽然沈晏白知道这也有自己发的那两条微博推波助澜的功劳。   薛臻当天晚上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声称自己赚的钱够在北京购入两套大House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奥斯杯的颁奖之夜即将到来。   并且沈晏白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最后一座山》应该会获奖。   沈晏白和江中屿花费了一些时间来办理签证,在颁奖典礼的当天飞到了M国。这是江中屿第一次出国,全程面无表情,淡定得让沈晏白怀疑江中屿私底下是不是做了好几天的功课。   入住的酒店外有一条香樟树大道,他们过来的季节刚巧是树木最繁茂的季节,树冠之上一群群鸽子绕着飞舞,有时也踩在树冠上旁若无人的散步,叶子从头顶踩落下来,能隐约闻到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在国外和国内不一样,沈晏白大大方方的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与江中屿十指紧扣走在路上,不会有任何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从香樟树的这头走到那头,花费的时间并不短,可像是将人生的所有都走遍了。   晚上八点,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沈晏白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虽然说是不紧张,但其实手心捏着汗,薛臻则更是夸张,站不住也坐不稳,一直在那动来动去的。   江中屿也拿到了入场券,他穿得就随意多了,只一件简简单单的牛仔外套搭配黑色短T,干净利落,像是休闲散步时不小心跑进了这个隆重的场合。   也正因为他的特立独行,拍他的媒体还不少,甚至有人前来搭讪询问他“where are you from”。   江中屿居然还能和这些人聊上几句。   沈晏白拽着他偷偷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英语?”   江中屿无奈的笑道:“我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当年还是优秀毕业生。”   沈晏白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忘了。”   “薛导,”突如其来的男声入耳时,打断江中屿和沈晏白的对话,景遇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脚步迅速的走过来,“晏白。”   沈晏白朝他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眼神一撇江中屿,果然看到对方眉心微妙的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来。   “飞机晚点了,”景遇叹了口气,“紧赶慢赶的才到。”   “赶紧坐吧,”薛臻说,“你一个人来的?”   “经纪人在后面,遇到熟人了多聊两句,”景遇说完看了一下位置,留给他的只有江中屿身侧的空位,于是他朝江中屿笑了笑,坐下去,“你好。”   “你好。”江中屿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是……”景遇看了眼沈晏白,问道,“Cloud?”   江中屿又点点头。   虽然他知道景遇和沈晏白确实没什么,但有一个对自己对象觊觎的人坐在这里,脸色怎么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景遇倒很大方:“听晏白提起过你很多次,你们的感情好像很好。”   “是。”江中屿也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挺好的。”   “祝福你们。”景遇扯了扯自己的领结,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你们很配,胆子也很大。”   江中屿想景遇或许也没那么执着的一定要和沈晏白在一起,至少比起他的前途来说,喜欢这件事无足轻重。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江中屿可以笃定,换做是景遇,一定不会那么坦荡的表示“我就是在和他谈恋爱”。   江中屿突然就释然了,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简直一点威胁都没有。   “我有点紧张。”沈晏白的手难得汗津津的放进江中屿的掌心,他肩膀紧紧挨着他的,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拿不到奖。”   “会拿到的。”江中屿看了眼大荧幕,正在播放各个影片的预告片,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全场变黑的同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走上了台,她手里拿着那张决定众人命运的卡牌,当她一字一句的念出获奖电影的名字时,沈晏白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巨响,耳边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他能看到四周有无数闪光灯对准了他的方向。   大屏幕上此刻照出了他、薛臻还有景遇,江中屿因为坐在中间,也被带了进来。   薛臻和景遇也全都傻了,江中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低声在沈晏白耳侧说到:“恭喜你。”   沈晏白这时才缓过来,他的表情看上去稳重自持,但江中屿的手快被他给掐乌了,有些无奈的说到:“你最好站起来说几句。”   沈晏白于是站起来。   这个时候薛臻和景遇也反应过来。   其实更多的目光应该投在薛臻的身上,因为他才是导演,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有很多人突然开始起哄。   沈晏白本来觉得这些声音远远近近的,听不清楚,此刻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在喊“Kiss”。   那一瞬间,沈晏白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总之在景遇侧过头来看着沈晏白笑的时候,沈晏白突然弯下腰,吻住了江中屿。   江中屿也愣住了。   他搂住沈晏白的腰,含糊不清的说到:“他们想让你Kiss的恐怕不是我。”   “但这种荣光加身的时刻,我只想吻你。”沈晏白说。   江中屿笑了笑,摁着沈晏白的后脑勺,在他的额头加深了另一个吻。   奥斯杯最佳影片。   沈晏白爱不释手的放下奖杯,递给薛臻收好。   他没有分神去看已经炸开锅的国内娱乐圈,甚至连手机都关机,M国最高的酒店里,沈晏白站在落地窗旁俯瞰整座城市,突然觉得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至极。   晚会上的嘈杂突然像是整个被掀了个个儿,如今一切归于平静,倒让沈晏白有了更加真实的踩地感——这是真的,他得奖了。   他得奖的时候,最爱的人也在身边。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   就在短短的一年多以前,他还因为感情和工作双双跌入谷底,差点没有走出泥沼。可如今一切推翻重来,他的人生已经拥有了另一番他更加喜欢的模样。   沈晏白将手腕上的那个皮腕带转了又转,心里满足得快要溢出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才有了动静,刚洗完澡的江中屿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橘子味,沈晏白转过身去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肩颈轻轻的蹭了蹭。   “怎么了?”江中屿轻声问道。   “觉得好幸运,”沈晏白低声说,“你陪我一起拿了奖。”   江中屿笑道:“刚才收到了好多朋友的信息,说我们俩胆子太大了。接吻的照片好像已经大街小巷都是了。”   “管他呢。”沈晏白说,“我就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嗯。”   两人在落地窗旁不知道拥抱了多久,直到江中屿突然说道:“有件事一直想做,但没有找到机会,突然觉得现在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了。”   “什么?”沈晏白往后退了一步,看向他。   当发现江中屿在自己的包里掏来掏去,最后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时,沈晏白意识到了什么,一种狂喜瞬间把他淹没了,那种紧张感是得奖时都没有的——沈晏白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激动得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戒指盒里有两枚对戒,很简单的银质对戒。   “我自己做的,”江中屿说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沈晏白总算知道他之前晚回家时都在鼓捣些什么玩意儿了,原来是在做戒指。   江中屿似乎也有些紧张,他甚至用拇指摩挲戒指,在衣物上蹭了蹭,说:“内环有我们俩的名字,SYB和JZY,我比较老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更浪漫的方式。”   此刻江中屿单膝跪地,没有鲜花,只有一颗捧在面前的,炙热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沈晏白,你愿意和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看这个世界吗?”   “愿意。”沈晏白毫不犹豫的给出自己的答案,并且送上自己的手指。   两人为彼此戴上这枚象征着郑重承诺的对戒。   其实有没有信物都不再重要,因为他们彼此都笃信着,未来漫长的数十年时光,他们都将一起度过,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将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眼前是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城市,这是他们能够来到的地方。而远方是山川湖泊、一望无垠的风景,这也是他们可以去到的地方。不管是去哪,怎样去,他们都知道会是和谁一起去。   当日光划破长空,从地平线上缓缓而起,当整座城市被耀眼的橙黄色光芒笼罩,当这寂静长夜逐渐被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所充斥,他们仍然拥抱着,看过日出日落,也看过山、看过林、看过海,看过彼此最狼狈的过去,看过彼此最荣耀的现在,还要再看彼此这一生共度的未来。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但好像又把爱意都说尽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第一次写甜(不是)文 自我感觉还是挺甜的吧   和以前的狗血文最大的区别就是评论里面骂我的人变少了…哈哈哈哈哈   不管咋说,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我们下本再见   顺便给自己的新文打个广告《河边骨》   CP856062,民国文,打出来的军阀×没落贵族少爷,小小的沾了点囚禁和替身的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会有番外~ 第105章 番外一   露营时炭火没了,沈晏白奉命回车上取炭火,碰到了一个自己的小粉丝儿。   小粉丝儿激动得脸都红了,但又不敢冲上来前要签名与合照,在原地踟蹰很久,最后是沈晏白主动开口问道:“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怕打扰到他的小粉丝这时才“唰”的一下冲上前,道,“我、我特别喜欢你!喜欢你将近十年了!”   “拍个照吧。”沈晏白主动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太不介意了!!”小粉丝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调到了自拍模式,“白白你的每一部电影电视剧我都看,就是现在你不怎么发微博了,有时候想见你,都只能去Cloud的微博找你的蛛丝马迹。”   沈晏白笑道:“你们还知道去Cloud的微博找啊。”   “当然咯,”粉丝笑嘻嘻的说,“不过Cloud也很少发微博,所以……哎,就那么几张照片,我们翻来覆去的看,都快看烂了,连地上的草有多少根都数出来了。”   沈晏白好奇的问她:“多少根?”   没想到粉丝还真的答出来:“一万三千八百二十九根!”   沈晏白只得佩服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拍了几张合照,粉丝激动的把手机收回兜里,又很自然的说到:“白白,我们都特别开心你能找到你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有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   沈晏白抱了抱她。   “要和Cloud先生一直开心的在一起哦~”小粉丝也是真粉丝,并不想过多的打扰到沈晏白,所以说完想说的话就走了。   沈晏白在原地站了会儿,目送对方离开,才把后备箱给拉上来,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什么压缩饼干什么防风外套,应有尽有。   他找了半天,最后在后备箱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幅画,打开一看顿时嘴角都弯起来。   老曾正在烤脑花,咬着一串五花肉盯着沈晏白过来,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手里拿的啥?”   “秘密。”沈晏白抱着那幅画去找不远处的江中屿。   刷油的江中屿抬眼看了看他,视线顿在了沈晏白手上的那幅画上,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什么,掩唇咳嗽了好几声。   “江中屿。”沈晏白特别嘚瑟的抱着那幅画过去了,“这是什么啊?”   “……之前无聊时随便画的。”江中屿说着要去阻止沈晏白打开画的手。   结果沈晏白直接把画给拉开了。   背景是云。   但云不是重点,重点是画上面的人,沈晏白躺在地上睡觉,他的身后是一片蔚蓝与纯白交织的场景,世界似乎都因此而安静下来。   “画的是我吧?”沈晏白问他,“而且是在你带我去看云的那天画的,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在画我啊?”   江中屿又咳嗽两声,“嗯”了一下。   “所以你那个时候其实就……”   “还要早得多。”江中屿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琢磨这些干什么。”   “我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的啊。”沈晏白道,“这幅画为什么会在后备箱?”   “当时……送你去机场的时候,”江中屿叹了口气,解释道,“那天早上本来打算把画送给你的,后面没敢送出手,所以就一直放在后备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你。”   “最后还是被我自己给发现的呢。”沈晏白撇嘴道,“你一点也不主动。”   “现在送给你。”江中屿特别省事的说到,“行了吧?”   “我不接受,”沈晏白拒绝道,“你这也太没诚意了一点。我要收礼物就要新的,你这幅画都画了多久了。”   话虽如此,但沈晏白还是珍而重之的把这幅画好好地卷好,在车的前排放下。   不管怎么说,这幅画让他知道了原来自己勇往直前,走了无数步的那些日子里,江中屿从来不是没有一点反应。   其实他们是双向奔赴。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个番外 第106章 论坛体 慎点   帖名:救救,在路上遇到了某s姓老师和他的“小娇妻”,简直不要太配啊啊啊。   贴主:杀了我吧,出来露营居然都能吃狗粮,两人简直太配了!!   我要吃狗粮:照片呢?贴主有照片吗?求照片!   TodayTTT:Lz说的是syb和jzy没错吧?   吃狗粮我是第一名:[图片]   贴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吃狗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TodayTTT:卧槽!!   艳遇CP刻在我的肺上:卧槽卧槽卧槽!!!太甜了吧TT   Just Go On:谁来救下我,你们到底在说谁啊?这俩背影谁的啊?有啥好磕的?求带入坑。   贴主:楼上不会才入圈吧,居然连这对都不知道!好羡慕,你还有好多的糖可以吃!   艳遇CP刻在我的肺上:指路wb艳遇CP超话,在那里你可以把自己齁死。毕竟这对可是在国际颁奖典礼上正式官宣的真CP,三年过去了仍然恩爱如初TT,而且大大方方的每次遇到粉丝都不躲避,网上不知道有多少他俩牵手拥抱的照片!(不过说回来,我还是比较想蹲一下两位的天花板或者床底)。   我要吃狗粮:楼上你够了,但是请带我一个。   深井冰虽死但存:顺便安利一下曾经的大热门CP深井冰,虽然死了,但是磕磕旧糖好像也还行。   沈老师就是最牛的:你里jy老师的CP粉疯了吧,吃人血馒头都吃到艳遇的帖子里面了?真以为我们沈老师这种咖位会带你这个十八线啊,蹭热度不是这么蹭的好吗   虽然但是我是Cloud老斯的铁粉:救命,艳遇可是正主官宣铁认真的CP,什么歪门邪教请不要随便出现好吗,请圈地自萌安静如鸡好吗。   Just Go On:你们说的沈老师是谁啊,Cloud又是谁啊?我才回国,确实不太了解内地娱乐圈的情况。   贴主:科普还是得让我来,指明这个帖子[那些年,你里沈老师的爱恨情仇],看完你就懂了。   Just Go On:哇,他的电影还得过奥斯杯啊,确实有些牛逼。   贴主:最经典的大概就是那个夜晚的回眸双人照,狗仔不知道给我们留下了多少他们爱情的记录,那些没有公开的夜晚,这些糖就像不要钱一样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脸上[图片]   Just Go On:阿阿阿阿阿阿氛围感真的很足!我马上滚去看帖子了!   虽然但是我是Cloud老肆的铁粉:没人和我一起磕Cloud老斯吗?他也真的很牛逼啊,现在一幅画的价格已经到达了七位数,国内的画展开了无数次,最关键的是虽然网上流传的照片最多只有侧颜,但真的很帅啊!话说贴主今天有看到Cloud的正面吗?   贴主:当!然!有!(骄傲叉腰)简直帅爆了好吗!就跟传闻中的一样!Cloud真的很Man很男人,肤色偏黑吧,但是五官深邃挂,虽然确实脸上有道疤,但是不是那种吓人的疤而是很男人味的疤,如果不是他已经有老婆了,我都想冲上去要微信嘤嘤嘤。   Cloud老斯我的梦中情人: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Cloud老斯啊,所以为什么奥斯杯的直播像素会那么差啊,隔得老远只有个轮廓,隔得近了更好,直接是和沈老师亲吻的侧颜……连个正面都不给我们!   Just Go On:救救,我回来了,这对也……太好磕了一点,关键是他们干什么都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真的就!好!甜!   Just Go On:很好奇沈老师的前男友现在啥情况?   贴主:前两年被爆出来骗婚,闹得挺大的,和女方离婚了分走了一半的财产,貌似现在公司也有点做不下去了,反正不怎么样。   Just Go On:沈老师那个不要脸的爹呢?   贴主:这就不知道了,消失很久了,有可能已经……哎呀不说这些,姐妹们,私聊我,我拉你进群,我们一起磕糖!你们其他人想进吗?   虽然但是我是Cloud老肆的铁粉:不了不了,虽然我已经含恨认了他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但是我毕竟是唯粉,并不想看我的梦中老公和别人甜甜蜜蜜。   沈老师就是最牛的:我们沈老师的唯粉忍受你们CP粉已经够辛苦了,你们居然还想拉我们进群做同盟?!带我一个谢谢。   贴主:[二维码]   贴主:请大家主动买票进站,毕竟磕二位老师应该是我们一生的事业了。   应该不会有番外啦!正式和大家告别~   两位先生会在平行世界好好生活的 我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