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翻车后他黑化了   作者: 西的一瓜   简介:   被白月光的儿子追求是一种什么体验?   死心塌地的爱上对方以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宁韫以为遇见了自己的救赎,等待他的却是不见底的深渊。   --   文案二:   疯狂追求撩拨男人,只因为柯弋以为男人是导致自己父母离婚的第三者。   直到他发现,这不过是一场他自以为是的误会。   男人如他所愿的声名尽毁,他却后悔了。   曾经任他索取践踏的男人,成了他难以追寻的梦。   后来他苦苦挽留,男人哑声道:“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骗的了,求你放过我吧……”   --   【假白莲真疯披狼狗攻x温润自卑大叔受】   又名《欺诈恋爱》《他又野又疯》   微博:西的一瓜 第1章 欺负他   眼前的男人似乎比烈日还灼烫,让宁韫不敢直视,他紧张的攥了攥手指,手掌心里微微渗出了粘腻的汗。   柯宏郎道,“宁韫,你正好在星城大学附近,小弋以后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隔他太远了,他啊,玩心太重,自从高考结束后我和他妈离婚了,他在外面疯起来更是没有节制。”   离婚……   尽管竭力控制着自己,可听见从男人口中说出这个词,脸上的情绪一时间难以掩饰。   宁韫从来没想到,男人居然会离婚,那时总以为对方夫妻恩爱有加,令自惭形秽的他将污秽心思藏了起来,也不敢过分打扰。   “宁叔叔。”少年的嗓音干净清澈,将他从臆想中唤醒。   宁韫的目光朝少年挪动过去,他们总共见过不超过五次,上一回见面还是三年前,对方刚初中毕业,那时还是一副极其稚嫩的面庞,身高也才到他的肩膀,可如今他却是要仰起头才能看清少年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英俊面孔。   到底是自己的小辈,岂有畏惧的道理,宁韫调整好情绪,道,“没想到你都念大一了,也比以前高了不少。”   柯弋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是何用意,“是啊,大一。”   开学期间校外热闹非常,宁韫提前订好了位置,长方形的餐桌用米色布帘与喧闹的环境隔开,正好适合三个人,柯弋正坐在他的对面,作为体育生皮肤却也不显得多黑,手臂覆着结实流畅的肌肉,抬起筷子夹菜时,不小心打翻了放在宁韫面前的茶水杯。   还来不及反应,热烫的茶水便泼到了他的衣裤上,氤氲出湿痕,宁韫淡色的唇瓣微抿起,温润的脸上溢出一丝痛意。   少年连忙放下碗筷起身,手里抽了不少张抽纸,慌慌张张的过来蹲下身帮他擦干水迹,满脸关切道,“对不起啊宁叔叔,是我不小心,你没有烫着吧?”   柯宏郎厉色教训道,“你是在干什么?”   到底还是个孩子,对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不想将局面闹僵,宁韫缓了几秒,神色温和道,“没事的,天气热过一会就干了。”   突然,宁韫的身子颤了颤。   少年正在帮他擦拭大腿间的茶渍,宁韫并紧了双腿,嗓音比先前沙哑了一些,道,“……真,真的不用了,你回到坐位上去吧。”   柯弋似乎真的在诚恳道歉,他的目光望向宁韫,眼型是微微下垂的狗狗眼,越发衬得模样无辜,“宁叔叔真好,不像我爸什么都怪我。”   “……”   分明对方只是想帮他擦干净茶渍,他却生了那种肮脏心思,宁韫既羞愧又懊恼,像是想掩盖情绪随意找起了话题,对柯宏郎道,“小弋其实挺懂事的,也许是你不了解年轻人,才会对他产生误会。”   既然宁韫都愿意给柯弋台阶下,那作为父亲的柯宏郎自然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他能懂事,但是他……”   柯宏郎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宁韫,他这个儿子抽烟喝酒逛夜店样样俱全,狐朋狗友更是一堆,要不是体育成绩好恐怕还真上不了星城大学。   他平日里工作太忙,甚少有时间管教柯弋,连感情也因为聚少离多而减淡了,和柯弋的母亲从青梅竹马走到头,也是意料之中。   宁韫是他的学弟,在一次他作为星城大学成功人士回校演讲时遇见的,那时宁韫比现在瘦弱许多,正在经历一场校园霸凌,他起了恻隐之心,便将人救了,了解到宁韫的家庭情况后,他资助宁韫完成了接下来的学业。   原本是想宁韫毕业后就去他公司的,但人各有志,他也没有勉强。   一顿饭吃到半途上,柯宏郎接了个电话,脸上多了些难看之色,等电话挂断后,他道,“正在跟进的项目出了点差错,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你就要走了吗……”宁韫的言语里带着不舍,好不容易能见一面,结果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不要紧,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宁韫应声道,“……嗯。”   柯弋继续用餐,无人注意到他脸上浮起的轻蔑。   柯宏郎对柯弋交代道,“我走了,你要多听你宁叔叔的话,别成天在外面不着调,听见没有?”   柯弋敛起脸上的阴鸷,极乖的回道,“我当然会听他的话,况且我很早以前就仰慕叔叔了,一直很想多见见,可惜高中学业太忙。”   宁韫变得局促不安,似乎愧对于这样的夸赞,偏生柯弋又继续说道,“像叔叔这样清正雅致的人,应该不多了。”   “那就好。”柯宏郎心里一阵欣慰,至少现在人是挺乖的,难得没有和他唱反调,也许跟宁韫在一起待久了,就会近朱者赤。   从这里开车到公司差不多三个小时,星城大学在松山下,位置较为偏僻,柯弋早就报了名,行李也放在了分配好的宿舍,柯宏郎没让他在外面住,临走前还不放心,想着宁韫在星城大学外营业着一家书店,闲暇之余也能帮他盯着一点柯弋。   宁韫为人谦逊温和,做事认真负责,有他在自己也放心。   两人用过晚餐后,宁韫叫来了服务员结账。   柯弋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如同涉世未深的单纯学生,宁韫见他仍旧坐在原位,问,“怎么了?”   柯弋忐忑道,“我刚过来……学校里没一个熟人,认识的就只有叔叔你了,不知道回学校以后怎么办……”   孤立无援的情况宁韫经历过太多次,他懂得少年在担心什么,道,“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在我那里住。”   “当然不嫌弃!”柯弋显然高兴坏了。   宁韫不由得感慨做小孩真好,喜怒都能从脸上看到。   只是柯弋站起身来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大多数男孩在十四岁到十八岁最长身体,柯弋应该有一米九了。   时间一晃而过,今年他都三十一岁了,总感觉越往后时间过得越快,回想起来脑海里仍旧是年轻的过往,也许是自己并无多少变化,便下意识的以为别人在品性方面也没有变化。   学校外大多都是老式居民楼,宁韫买的一套二手房,需要爬楼梯,外面环境破败,看起来肮脏不堪,进到屋子里后倒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柯弋没有换鞋就走了进去,到一半想起什么,看见洁白地板上印着泥土的脚印,又退出来,道,“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对不起啊……”   刚过来多少是有些不适应的,也不想惹得对方心里愧疚,宁韫包容道,“没关系,等会清扫干净就行了。”   夏日炎炎,宁韫却穿了件烟灰色的长袖衬衫,纽扣服帖的扣到了领口,他在玄关处微微弓起了腰,想从柜子里给柯弋找双凉拖鞋,崩紧的衣服布料勾勒出一段线条诱惑的细腰,好似轻易就能被握在手掌里。   柯弋冷眼旁观,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上他爸的吧,不然他爸妈怎么会离婚,刚才在餐厅里那恶心模样真是贱透了。   一把年纪还这么放荡,不就是缺男人么? 第2章 虚情假意   柯弋早就知道柯宏郎在外面养了个人,每个月都会打一笔钱过去,那时他年龄还小,不懂这些,可宁韫刚才见到他爸的时候,都一副看见情人似的忸怩作态,他高中作为体育生,自然没少遇见过这种类似的人示好。   倒也是可笑,才离婚不到两个月,他爸就想让这个老男人管他。   莫非,还真想让对方当他的后妈?   想到这些柯弋就一阵反胃,神色也不由得愈发阴戾,他不可能让这两个人在一起,要是宁韫和他发生了关系,还有脸赖着他爸?   “只找到四十五码的拖鞋……你穿得了吗?”宁韫蹲下身,体贴的将鞋放在了少年的脚边。   柯弋脱了鞋,将脚套进拖鞋里,“能穿,就是我太大了这个有点紧。”   “……”   宁韫耳根都泛起了红,他缓缓起身,低咳了两声,道,“……能穿就好,我明天再给你买双新的。”   “不用了,叔叔,我穿久了就……”   宁韫将柜门关紧,发出的声音掩盖掉了柯弋嘴里说出来的话,分明少年比他小了十多岁,还属于不太懂事的年龄,他不该用偏颇的思维去看待,更不该胡思乱想。   屋里的采光不太好,就算是白日里也要开灯,宁韫换上拖鞋进了屋,将客厅里的灯打开后,找到遥控器将电视也打开了,并将声音调到了足够让人觉得吵闹的音量。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宁韫的心静下来了一些。   柯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跟前来,宁韫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少年满脸委屈道,“你刚才……是在讨厌我吗?”   任谁被突如其来的冷待都会感觉到不适应,更何况刚才宁韫表现的太过明显,柜门关紧的声音是使了重力,连一句话也没有,就突然和眼前的人拉开了距离。   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期,柯宏郎向他伸出了援手,他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柯弋,只是他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知晓以后,便会遭人唾骂。   他从未想过破坏别人的家庭,尽管柯宏郎还是离婚了。   宁韫正想回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见柯宏郎发过来的消息。   柯宏郎:小弋这孩子太顽劣了,以后麻烦你的地方估计还很多,不过他倒是在你面前很乖,这次本来应该是我请你的,刚才走得太急,忘记结账了,下次我们再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这段文字是很正常的交流,聊也多是有关于柯弋的事情。   柯弋一眼望过去,只看见了最后一句“下次我们再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果然不出他所料,宁韫早就有所预谋了,别看这老男人长得斯文清俊,其实趋炎附势的很,不就是看他家有钱么?估计靠自己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给他爸当情人来钱快。   刚开始确定被星城大学录取,柯弋就随意逛过校园论坛,里面有个帖子,标题是《扒一扒学校外面的书店老板》,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名字,人气却是高得很,他点进去一看,里面竟是别人去书店时偷拍的宁韫的照片。   底下还评论,宁韫没有任何不良的陋习,看起来居家又温柔,要是当对象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据说还是单身,各位姐妹们要抓紧机会。   还有人评论,宁韫只能当白月光,模样好看却总是单身,这种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要是这些人知道宁韫孤身一人的原因,恐怕要惊掉下巴了。   柯弋又唤了声,“……宁叔叔。”   宁韫给柯宏郎回完了消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情况,思索了几秒,道,“我不会讨厌你的。”   说完,又将遥控器递给了柯弋,“我把地拖一下,你想看什么电视可以自己调。”   柯弋没有将遥控器接过来,只道,“刚才是我把地板弄脏的,也应该是我把它清理干净,你坐在沙发上休息就行了。”   宁韫一时惊讶,这和柯宏郎描述的玩心太重不懂事毫不相关,他甚至感觉到心脏涌起的暖意。   “你是客人,还是别……”   柯弋异常固执,“叔叔是把我当外人吗?”   “……”   最后,宁韫还是没有能拗过柯弋,柯弋自己在阳台上找到了拖把,然后去洗手间打了一桶水提到了客厅里。   他显然是没有做过这种粗活的,将地板弄得湿答答的,那被鞋子踩踏出的脚印,逐渐变成了一摊泥水,那摊泥水在他的挥洒下,蔓延得到处都是。   宁韫在沙发边坐立不安,他的视线就没有从柯弋身上挪开过,舒展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可现在打断又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他走到了柯弋的跟前来,道,“要不然……我教教你吧?”   “不用了。”柯弋停下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一副苦兮兮的模样,“这地是在跟我作对吧。”   他又想继续拖地,可沾了水的地面太滑了,他脚下一个没站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朝宁韫扑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身体和地板的沉闷重击声,柯弋没感觉到多疼,因为他压在了宁韫身上。   “啊……”宁韫疼的低喘出声,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一个人摔倒尚可忍受,可他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柯弋这么高的个子,体重自然也是无法忽略。   两个人贴得极近,宁韫还故意发出这种声音,柯弋心里涌起一股躁意,他没有立刻从宁韫身上起来,直到看见眼前的人脸色发白,他才表现出一副惊觉自己做了错事的模样。   水桶也被打翻了,两个人全身都变得湿漉不堪,柯弋将宁韫搀扶坐起来,满脸写着愧疚,“我只是想把地拖干净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你还好吗?”   宁韫平时运动量不多,身体也清瘦得很,刚才那一摔着实让他懵了一阵。   柯弋眼睛都湿红了,“要不然我还是回学校吧,我真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宁韫缓过了神来,他清楚眼前的少年原本也是一片好心。   还好气温不低,不然沾了这一身水隔天肯定要感冒,宁韫的衣服有些粘在了身上,让他感觉到不适,可这满屋子的狼藉还需要他来收拾。   他的嗓音沙哑道,“你先去洗澡吧,这里我来处理。”   柯弋惊讶道,“你,你不赶我走吗?”   宁韫强行挤出来一点安慰的笑,“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摔倒……”   宁韫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从骨缝里钻出来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可他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他道,“我没事。”   殊不知以后的很多次,他都是强忍着疼痛去宽慰少年,便以为自己能汲取到那点可悲的温暖。   他一瘸一拐的在卧室里找了套干净的睡衣,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他递给柯弋,道,“你先穿这个吧,湿衣服放在洗衣机边上的篓子里,我等会再洗……要是以后想在这里住,你也可以把衣服拿过来。”   “……”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还在关心他。   大概是因为他是柯宏郎的儿子,想借此机会讨好他,好在他爸那里站稳脚跟。   心里的那点不安也瞬间褪去,柯弋接过了衣服,回道,“谢谢叔叔。”   随后宁韫便同他一起到了浴室里,教他如何使用热水器,其实家里的电器都有些旧了,许多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东西,热水器用起来毛病也多,喷头还有点漏水,宁韫倒是觉得无妨,可过惯了精细日子的柯弋满是嫌弃。   和他说话的人也浑然不知自己是何模样,浓密的睫毛下是水光潋滟的眸子,鼻梁高挺而精致,淡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的,水珠从湿漉的发梢滑落,氤氲进脖颈间的领口里。   柯弋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也难怪他爸好这口了。   他喉结攒动,两簇幽暗的目光仿佛意欲捕猎的野兽,心底却愈发厌烦起眼前的男人。 第3章 罪恶   从浴室里出来后,宁韫的神情才略显痛楚。   他的手掌擦破了皮,从皮肉里渗出殷红的血丝,刚才没有在少年面前表现出来,大抵也是不想让对方担心他。   身体估计也起了不少淤青,他原本就是留疤体质,稍微磕碰一些便会在皮肤上留下惹眼痕迹。   客厅里狼藉一片,伤口只能等到最后再处理。   等他将客厅清扫完,浴室的门也被打开了,宁韫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少年只穿了一条裤子,恣意张扬的露出了极具野性的躯体,裤子似乎太紧了,宁韫骤得面色通红,他陡然间意识到,柯弋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对方却还朝他走了过来,指着身下的裤子,苦恼的说,“上衣我穿不了,这条裤子勉强还能穿一穿。”   “……”   “叔叔,你生病了吗?怎么脸都红了?”   “我……你先在沙发上看会电视吧,我把客房给你整理出来。”   宁韫几乎是逃难似的去了客房里,他将后背紧贴于门上,整个人如火烧般,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柯弋看着男人急匆匆走开的背影,脸上尽是嘲讽。   虽然他是个直男,但也从来不缺少同性追求者,他其实挺反感的,只不过他擅长于发挥自己的优势讨人喜欢。   要不是宁韫勾搭他爸,恐怕这种人脱光了放在他眼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看见客厅里又变得干净整洁,他倒是没有多少不自在,直接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见不少来自于他爸的电话还有一堆微信消息。   柯弋无视柯宏郎的电话,微信有几百条未读消息,许多他都懒得看,他点开了和越文柏的对话框。   【月亮不睡我不睡】:今天林妙妙还和我一通哭诉,说你们分手以后你直接把她拉黑了,还有那个张娅,也一直找我问你呢,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女生缘,我得一天谈八个!   【月亮不睡我不睡】:星城大学就是好啊,美女如云,我今天加了五六个美女的微信,终于没有那个碍眼的狗东西挡我桃花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在哪啊?该不会还和小三待一起?   越文柏是他高中同学,和他一样玩得开,所以两人关系还不错,柯弋薄情的很,谈恋爱不过是在他无聊的时候有人陪他,和谁都一样,要不是越文柏提起这些人的名字,他都要忘记了。   【sun】:今天住在他这里   【月亮不睡我不睡】:流弊,他长什么样啊?   【sun】:又老又丑   【月亮不睡我不睡】:那我不行,我对丑过敏……   【sun】:你帮我找几个混混,我有事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要干嘛?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月亮不睡我不睡】:那是犯法的啊!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岂不还是共犯!   【sun】:帮我找就是了   ……   柯弋听见房间里传来动静,将手机放了下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猫和老鼠》,宁韫看见以后想,果然是小孩心性,只是他不太敢朝那个小孩看。   “床铺好了,你等会困了可以去睡觉。”宁韫道。   柯弋眼尖的注意到了什么,他看见宁韫手掌上的血印,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张俊脸紧张极了,“叔叔,你怎么受伤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今天都怪我……”   “我等会自己涂药就行了。”宁韫宽慰道。   柯弋还是很难过,连动画片也不看了,嗓音里夹杂着些许哽咽,“那我帮你涂药吧。”   宁韫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柯弋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好……”宁韫只得同意了。   他在浴室里洗澡的动作也慢吞吞的,不出他所料,腿上的皮肤青了一大片,后腰处也是,难以想象等会柯弋给他擦药是何种情形,花洒里的水覆没过他的脸庞,像是想将自己唤醒,他在想什么,不过只是简单的涂药而已,况且他们都是同性,没必要表现得太过疏远。   从浴室里出来后,柯弋连忙往沙发边上挪,给他腾地方。   两个人刚洗过澡……他侧躺于沙发上,柯弋正覆于他的上方,尽管做了许多心理建树,但宁韫还是不自在极了。   柯弋打开了药酒,屋子里弥漫起淡淡的药香味。   衣服被人掀了起来,宁韫微阖起眼眸,将整张脸都覆在了枕头里,微凉的手指混着药酒摩挲过他烫热的皮肤,他全身一阵颤栗。   “很疼吗?”少年问他。   也许是因为他将眼睛捂住了,才莫名觉得少年的嗓音是不同于往常的低沉。   “还好……”宁韫不安道,“你稍微快些……”   “你的伤太多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涂到。”   柯弋没想到,这个老男人皮肤还挺光滑的,连腿毛都没有,一身惹眼的淤青遍布在苍白的皮肤上,就像是刚被人狠狠凌虐过。   柯弋起了坏心思,他握起了宁韫的右手,放在唇边,温热的舌尖舔舐过伤口,惹得宁韫眼睫簌簌,将覆于脸上的枕头拿开了,一双湿润薄红的眼睛看向他。   “你,你在干什么?”宁韫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我听别人说口水可以消毒。”他满脸内疚道,“对不起啊宁叔叔,我只是想你能早点好,我宁愿这一身伤是出现在我身上……”   原来少年是在关心他,宁韫极少被人如此体贴的关怀过,对柯宏郎之所以存有爱慕,也是因为对方真正待他好过,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大抵是亲生父母觉得太费钱了,便将他丢弃在路边,他只有一个捡到他以后收养他的奶奶,帮他治好了病,后来奶奶也去世了,他便一个人守着书店生活了好久。   多出的一点温暖,与他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   “过几天就好了……其余的在腿上,我自己擦吧。”   宁韫将药酒拿了过来,他一直和别人保持着得体的社交距离,从未和谁如此亲近过,大抵是因为柯弋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而柯家于他有恩,他才会破例让柯弋踏入他的私人空间里。   柯弋也没有再阻扰,道,“那好吧……”   看见宁韫满身都是伤,他低耸起脑袋,“以前我犯错了,我爸总会罚我在墙边站一整天,连饭都不让我吃,还会用细藤条抽我……可我在叔叔这里,叔叔不但没有责怪我,还对我这么好……”   这副委屈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不忍,宁韫伸出手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头发,道,“没事的。”   像是得到了安慰的大型犬,猛得朝主人扑过来,柯弋一把将宁韫抱在怀里,脑袋埋在男人的脖颈间蹭了蹭,嗓音喑哑道,“真的最喜欢叔叔了。”   “……”   少年炙热的身体紧贴着他,这种喜欢也应该是不属于感情那类的,可宁韫的心脏好似敲起了锣鼓。   害怕自己的反应会吓到少年,他将少年推开,道,“我先回房间了,明天还要早起,你看完电视也早些睡觉吧。”   手掌心被亲吻过的酥麻感仍旧清晰,分明他不算是欲.望强烈的人,而且柯弋才十八岁,许多事情都不懂,他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脑海里总是出现这些肮脏污秽的念头,这令他感觉到难堪极了。 第4章 解锁骗钱技能   不久前看起来委屈可怜的少年,此刻仿佛换了个人。   他阴沉着脸,在撩拨宁韫的同时,他也情不自禁有了反应,他从不认为自己喜欢男的,都是这个老男人太放荡了,涂个药而已,身体还抖成那般模样,不是勾引人是什么?   他眼眸微阖,脑海里竟全是宁韫满布淤痕的躯体,他想起了以前偶然间看到的那种片,他觉得恶心的画面。   如果换成他对宁韫的羞辱,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接受。   电视里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种老掉牙的东西,柯弋早就不看了,他面露嫌弃的将电视给关了,低头斜睨了一眼老旧的沙发,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一只蜘蛛。   这地方,还真是又破又烂。   也不知道他爸打给宁韫的钱都用在了哪里,又或者是宁韫故意用这种手段,来获取更多钱财?   柯弋的眼睛骤暗,脑袋里又有了坏主意。   宁韫欠他家的,他迟早会成倍讨要回去。   ……   翌日,柯弋睡到了自然醒,这鬼地方还挺治他的失眠。   自从他爸妈离婚后,他就经常大半夜里睡不着,只能出去喝酒找人玩,他爸从小没怎么管过他,却是对他严苛的很,那时他便见到宁韫同他爸交谈时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   宁韫在房门上给他留了便签,告诉他餐桌上准备好了早餐,还给他一把备用钥匙。   他将便签揉成团丢在了垃圾桶里,走到客厅,看见昨天的衣服也被清洗过挂在了阳台上。   他冷哼一声,将餐桌上给他留的三明治吃完了。   越文柏给他发了不少条微信。   【月亮不睡我不睡】:池哥新开了家酒吧,想喊你过去帮他增加点人气,真羡慕你啊,随便拍个视频就有好几百万粉丝~   【月亮不睡我不睡】:人已经找到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月亮不睡我不睡】:别说哥们儿没有提醒过你,你就算在气头上,也可千万别违法犯罪啊,不然你子子孙孙以后都考不上公务员了   柯弋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他还不至于那么愚蠢。   【sun】:我打算追他   【月亮不睡我不睡】:卧槽???你喜欢男的?那你可千万别打我主意!我前几天游戏刚挂的cp,还有好几个小姐姐等着我撩呢!   【sun】:当然不喜欢   【月亮不睡我不睡】:那你追他干嘛?   【sun】:我爸要是知道,他勾引自己的儿子,你猜会是什么样?   【sun】:他更别想在我这里讨到什么好   【月亮不睡我不睡】:高,实在是高【大拇指.jpg】   【月亮不睡我不睡】:以你的魅力,那还不是轻轻松松,为什么还要找这些人过来?   【sun】:懒得浪费时间,人只有在最薄弱的时候,才最好乘虚而入   【月亮不睡我不睡】:啧,真不愧是你,那你打算多久把他拿下?   【sun】:一个星期   ……   只要他费了心思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或许以昨天的情形看,根本不需要一个星期。   报名有两天时间,明天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柯弋没有回学校,虽然柯宏郎不让他住在校外,可学校也没有怠慢他,给他安排的两人寝,其实他早就经济独立了,他靠自媒体就能赚不少钱,凭着优渥的外形更是有不少经济公司想签他。   柯宏郎还以为限制他的生活费,他就会过的拮据,可笑。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他联系越文柏,要越文柏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了过去。   他知道书店的位置,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外面围了不少人,生意倒是挺好的,他向来身高相貌都极为惹眼,一路上有许多人朝他看。   宁韫正在忙,看见他来了,便道,“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吧。”   其实自昨晚以后,宁韫便不太敢过于靠近柯弋了,他清楚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若是让少年知道他脑海里的污秽,恐怕也会觉得他很恶心。   他的书店聘请了个星城大学的学生,女孩叫叶静,在闲暇之余便会过来帮忙,刚才系统录入数据出了错,叶静不太会弄这些,便找宁韫请教。   宁韫穿了件墨蓝色衬衫,因为太热袖子往手肘上挽了几道,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和淤青。   叶静看见了,问,“宁哥……你这是怎么弄的?”   宁韫停顿了下来,看见那截淤青,叹息道,“昨天摔了一跤,没想到颜色这么深了。”   叶静抿起了唇,又抬头看了一眼柯弋,她不太明白柯弋怎么会和宁韫认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虽然柯弋还没开学就在学校里有极高的人气,校园匿名告白墙上名字出现的频率也高,可她对柯弋提不起好感。   据说柯弋一周换七个女朋友,每天都不重样,而且还经常脚踏N条船,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渣。   比起柯弋,她倒更喜欢像宁韫这样温柔成熟的男人。   女孩的敌意柯弋不是没有觉察到,柯弋俊眉挑起,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是他腾得站起了身,女孩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也是挺好笑的,就这点胆子,还敢和他抢人?   柯弋的神色变得很着急,走到了宁韫跟前来,道,“叔叔……你过来一下,其实我来是有事情想和你说……”   叶静看的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变脸如此迅速的人。   刚才的事情宁韫基本都交代完了,他随着柯弋走到了还算僻静的边上,问,“怎么了?”   “我今天本来想把行李拿过去的……但是,我的行李被偷了……我爸没跟我给多少钱……所,所以……”柯弋难过道,“这件事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肯定又要怪我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了。”   宁韫听出了柯弋的为难,道,“你等我一下。”   宁韫一个人其实没有多少开销,他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奶奶还是因病过世了,由于网络媒体兴起,纸质书看的人越来越少,后来这家店的老板想将门面转让,宁韫怕到时候换成别的,便自己盘了下来。   这间书店是他和柯宏郎初遇时,对方带他来过的地方,从那天起,他糟糕的人生也似乎开始了好转。   他知道柯家很有钱,照柯弋的吃穿用度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在收银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十万块钱,原本是他用来防患于未然的。   他拿给柯弋,道,“密码是一到六,你看缺什么,便买回来吧。”   柯弋眼眶红红的,将卡接了过来,“谢谢叔叔……”   以前柯家帮过他许多次,他帮这一次自然是无妨的,宁韫关切的问,“行李箱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吗?要是数额过大也是可以报警的。”   “嗯嗯。”柯弋点了点头,道,“……里面都是些衣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其实学校盗窃案时有发生,但是他的东西基本没人敢碰。   出了这么大的事,宁韫怕他一个小孩处理不好,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要他有问题联系自己。   柯弋拿了卡,去学校外的自助取款机查询了余额,才十万,他神色轻蔑的将卡收了回来,平时他接条广告都不止这个数。   他不知道对普通人而言,其实这已经不算少了,宁韫的倾其所有,也都是他看不上的。 第5章 产生期待   大概是以前穷怕了,宁韫在物质方面并没有多少欲望,他的衣服多是些简约的颜色,比较好分类和清洗,平日里要是纽扣掉了或是脱了线,他都会自己用针线缝补好,就算是添置一件新的物件,也会思索是否真的需要。   那张银行卡绑定了手机号,里面不时收到短信,每一笔都过万,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消费水准。   宁韫倒没有表现出心疼,钱放在那迟早也是得用掉,他更担心柯弋的行李箱被偷了该怎么办,看刚才小孩眼眶红彤彤的模样,想必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不过柯弋确实挺招女孩子喜欢,才过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不时能听见女生谈论起他。   宁韫原本不是是非之人,可听见柯弋的名字,便会下意识多些关注。   “柯弋也太帅了吧!不愧是引起全校轰动的学弟!”   “我早关注他了,没想到他考到了星城大学,他本人居然比视频里还好看,我直接爱住了。”   “简直了,个子又高还是体育生……我之前在短视频里看过他打篮球,他高中时期就很绝了……”   “唉,比钻石更硬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   ……   宁韫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低垂着眼睫,表现出正忙着整理书架的模样,生怕被人发觉这些谈话被他听见。   可分明店子就这么大,别人说话也并没有避开他。   叶静将数据在电脑里统计完了,走到他跟前来时,他手里正抱着一小摞书。   “宁哥。”叶静唤道。   宁韫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怎么了?”   叶静知道说人坏话不好,可从刚才柯弋的神情举止来看,不太像安了好心。   “你怎么认识柯弋的啊?”怕宁韫觉得自己爱嚼舌根,叶静又道,“我好像之前没有看见你们来往过。”   宁韫以为眼前的女孩也是对柯弋有好感,想从他这里打听点什么,他道,“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挺好的,他父亲也托付我多照应他,可能是怕他刚来大学没有认识的人。”   “好吧……”没有认识的人,怎么可能……   叶静昨天回宿舍,她的舍友们几乎都在讨论大一的柯弋,多的是想给柯弋送温暖的人。   既然和柯弋的父亲认识,叶静的疑虑也打消了许多,她一开始还以为柯弋想找宁韫茬子,宁韫身上的淤青,很难不让人脑补出许多情节。   收银台有人要结账,叶静也先过去忙了。   宁韫将书架分类整理好,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的问题。   他是对柯宏郎有过好感,可那种好感是基于对方给予过他的帮助,他知道柯宏郎早就有了家庭,也从未细究过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哪般模样。   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可若是不明白,便会一直去想,他拿出手机,用浏览器搜索起答案。   页面跳转出来,上面显示出不少科普,给出的答案纷繁复杂。   宁韫打算退出界面,却看见下面一行小字搜索,他点进去一看,整个人差点没头顶冒烟,连忙将页面退出,又将手机屏幕关闭了。   这些……怎么能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明明还是学生啊,才二十岁不到的模样……   宁韫感觉到羞耻极了,整个下午每当闲下来了,他就会捧起一本《断舍离》翻看,断掉的不止是物品,还有心境,令他难堪或悲哀的事情。   人之所以会快乐,不是因为得到的多,而是因为计较的少。   这是宁韫的人生信条,若是一样一样的去和别人比对,恐怕他是很难熬到今天了,以前奶奶也总宽慰他,教会他成为了一个对生活温柔以待的人。   宁韫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惬意绵长的纯音乐,他接到一串未知号码的来电。   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就听见柯弋磕磕巴巴的声音,“宁叔叔,是我……我准备做晚餐,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我……”   “呃……你要是太忙了,那就下次吧,我只是今天逛了趟超市,就买了些牛排回来。”说到这里,嗓音比之前要沙哑了些,“……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要是我不做点什么,总感觉会心里不安。”   宁韫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书店里也逐渐空了起来,今天是开学的最后一天,到了夜里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   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随便吃点,陡然间有人说给他备好晚餐等他回家,难免不会为之动容。   宁韫道,“我等会就可以回去,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要不是叔叔,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韫笑了笑,道,“那就好。”   柯弋言语间透露出对他的依赖,感觉到自己也是被需要的,宁韫便不由得对少年更多了些关照。   书店一般晚上九点半打烊,考虑到只有叶静一个女生在,宁韫交代了些事情,让叶静七点就可以走了。   回到家时他的钥匙刚插入孔窍,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柯弋看见他以后脸上满是惊喜,“叔叔,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门一打开,食物的香味便随着空气漂浮在了鼻息间,宁韫头一次觉得家是如此令人期待的地方。   餐桌原本只是单纯用来解决温饱的地方,上面却点缀了一束殷红的玫瑰花,像是又赋予了新的意义,柯弋比他走得快些,将椅子摆放好,示意他坐。   “你……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宁韫有些不可思议的问,毕竟在柯宏郎的描述下,和昨天的家务上看,柯弋应该是不擅长这些的。   柯弋将手指藏于身后,不安的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宁韫注意到,少年的食指和中指上不知何时多了创可贴。   “你受伤了?”宁韫问。   柯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不太熟练,所以……”   分明不太会下厨,却还特意为他准备这些,食物的摆盘明显也是用了心的,边上点缀了西兰花和香草,尽管没有餐厅里面精致,可这是少年的一番心意。   两个人都坐了下来,柯弋眼巴巴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评价,宁韫切下来一小块牛排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挺好吃的。”   少年的瞳孔好似闪烁的星辰,给他斟了杯红酒,道,“我听别人说配着红酒更好吃。”   宁韫哪里还有疑虑,他尝了一口,酸涩的果香味过后,是辛辣刺喉的味道,他正想将酒杯放下,却是见柯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到他跟前来和他碰杯。   少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他看见少年殷切的目光。   “……你经常喝酒吗?”宁韫问。   柯弋摇了摇头,一副好学生做派,“只有和关系好的人一起才偶尔会,在这里关系最好的就只有叔叔了。”   短暂的犹豫,不想驳了对方的一番好意,宁韫忍着不适将酒喝完了。   可杯子空了就会被满上,他酒量并不好,四五杯下肚,脸颊已经浮起了酡红,柯弋不断同他说着话,一开始他还能给予回应,到后来竟是有些分不清对方在说的言语了。   “你还好吗?”柯弋仿佛是在担心他,可嗓音透着漠然的低哑。   他眼尾泛着潮红,瞳孔失焦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紧接着,他只感觉嘴唇传来刺痛感,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裹挟着血腥气的湿热将他吞噬殆尽。 第6章 羞耻   男人已经不太清醒了,太过强势的侵略令他下意识的产生出畏惧,他的身子微微往后瑟缩,伸出手抵在了少年的肩膀,似乎想将对方推开。   柯弋面色不豫,那么多人想对他投怀送抱,这个老男人当真是无趣的很。   他掐了一把男人的腰,也许是碰到了昨天的伤处,男人骤得全身无力,眼底满是痛苦之色。   柯弋反倒心情愉悦了几分。   想掌握宁韫的喜好太容易了,随处都能打听到,这瓶红酒是他精心为宁韫挑选的,度数高后劲大,寻常人喝两杯就上头了,更何况是不常饮酒的宁韫。   “就你还想管教我?”柯弋鸠占鹊巢的将男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此时男人毫无反抗之力,正如他之前看见的那般,他一只胳膊就能轻易揽住男人的窄腰。   他看着男人湿润薄红的眼,嗓音里含着欲,“叔叔,你可真是放荡呢,勾引完我爸不满足,还想勾引我。”   “真恶心。”   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食物还剩了许多,那束比拟浪漫的玫瑰花掉落在地上,满地散落的花瓣残骸。   屋子里响起手机震动声,是越文柏发来的微信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哭了,我简直就是当代工具人典范,回来一个人孤独的吃着泡面(T^T)   【月亮不睡我不睡】:这辈子都还没做过这么憋屈的事,给别人做饭,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我这亲哥们儿可算是亲到家了,你千万别忘了帮我找夏名薇要微信啊!   【月亮不睡我不睡】:正好你们有合作,到时候也多约她出来给我见见~   ……   越文柏这人典型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他喜欢各种类型的女生都交往一个,游戏cp里的女朋友应该是个御姐,总是喜欢抢打野,以至于他现在一手奶妈玩的出神入化。   这顿晚餐自然不是柯弋准备的,他从未下过厨,倒是越文柏为了撩妹懂得挺多。   宁韫是在强烈的窒息感中逐渐恢复意识,他的手臂正搭在柯弋的脖颈间,少年放大的俊脸就在他眼前,意识到两个人正在做什么,他登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几乎是瞬间清醒,满脸惊恐的将柯弋推开,因为太过慌张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他以为这最多算是一场荒缪的梦,可少年朝他走了过来,蹲下身小声唤道,“叔叔……”   “我,我们……”他的唇瓣破了皮,衬衫的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几颗,衣襟松松垮垮的搭在了瘦削的肩膀上,好似随时都会往下滑落。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短时间内还无法接受,刚才他和柯弋竟是在接吻。   柯弋吸了吸鼻子,好像在难过,“叔叔一直在叫我爸爸的名字,然后就,就过来吻我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在宁韫的脑海里炸开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该和少年说些什么。   “我不想拒绝叔叔……”柯弋伸手想将宁韫扶起来,似乎想起刚才男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又将手讷讷的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别讨厌我啊?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了……”   宁韫只余下对自己恼恨,他的手指将昨天受伤的掌心掐了血痕,亏他还自诩是长辈,他怎么能当着柯弋的面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甚至还主动找一个晚辈索吻……   宁韫羞赧得无地自容,他垂下眼睑,目光只敢看向纯白的地板,“我没有讨厌你,这些都是我的错,今天这件事……你忘了吧。”   在他保守的思维里,接吻也本该是情侣才有的行为,更何况柯弋是柯宏郎的儿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真实的发生了。 第7章 越界了   屋内寂静了半响,宁韫手指发颤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以前差点被人强迫侮辱,他都不会感觉到天塌下来般的无措。   他居然当着柯弋的面,唤了柯宏郎的名字。   好似隐藏了十年的情愫,被陡然放在阳光下任人批判审视,他的眼睛涩然,一时间站立不稳。   柯弋也站起了身,仿佛经受了莫大的心理斗争,才脸颊浮红,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脚说,“叔叔,其实……其实我并不排斥和你亲近……”   宁韫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柯弋走到了宁韫的身前,他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满是羞涩和不安,“我可以对你负责的,我也可以满足……”   “别再说这种胡话了。”宁韫立马打断了柯弋的话。   柯弋才刚读大学,可能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还是心性不成熟的年龄,若不是他酒后失态,又怎么会惹得少年生出这种有违常理的想法。   也许他该庆幸,少年没有责问那会令他感觉到难堪的问题。   柯弋态度异常坚决,“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我很清楚的知道,刚才并不是在说胡话,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   “柯弋!”宁韫天生就不属于强势的人,他平时待人处事都温温柔柔的,甚少有被人逼急了的模样。   “我是男的,大了你十多岁,你还有许多事情都不懂。”宁韫神色仓惶,又道,“再过些天,多接触些学校里的人,你就会发现和同龄人相处要好许多。”   柯弋的嗓音逐渐哽咽,“那你不肯要我吗……”   “……”   宁韫抬起眼眸,少年分明个子要高了他许多,却是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柯弋抬起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像是不想被他看见自己悲伤难过的模样。   “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吗?”   “……”   错并不是在柯弋身上,宁韫自知自己没有资格去责备对方。   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少年的难过这才和缓了几分,他回头看向满地狼藉,想过去收拾,有了昨天的例子,宁韫哪里还敢让柯弋当着他的面做这些家务活。   天色渐暗,墙壁边的老式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宁韫道,“你先去洗漱吧,这里我来收拾。”   “本来今天就是想请叔叔吃饭的,这些当然得我来收。”   “……”   虽然也想相安无事,可一旦有了越界的行为,就很难再回到之前的状态了,两个人正好端起了同一个盘子,柯弋的手掌覆于他的手背。   宁韫面色不自然的将手抽回,柯弋端起盘子,打算将餐盘里还剩的半块牛排倒在垃圾桶里。   “别倒……”宁韫道。   柯弋背着光,宁韫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又解释道,“用清水洗几遍还能喂楼下的流浪猫。”   柯弋问,“叔叔喜欢猫,为什么不养一只?”   “它迟早会离开。”   猫的寿命才短短十几年,陪伴久了便成为了他的家人,宁韫不想再次经历永久离别的滋味。   柯弋格外认真道,“那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永远,宁韫几乎是头一回听见别人用这种词汇和他说话。 第8章 装清高   在他愣住的短暂时间里,柯弋已经将餐盘端去了厨房里。   “哗啦”的水流声响起,他只是简短的提了一句,柯弋像是记到心里去了,将吃剩的牛排用清水浸泡着。   见他走了进来,柯弋道,“我来洗就好了,冰箱里有荔枝,我尝过一个特别甜。”   荔枝是宁韫最爱吃的水果,也是含糖量极高的。   “你怎么知道……”   柯弋狡黠的笑了笑,“我还买了蛋糕。”   “……”   宁韫爱吃甜食,也许是生活里总有诸多苦涩,不过他极少自己主动去买,总感觉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爱吃这些是件很幼稚的事情。   这对宁韫来说确实算得上诱惑,他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甜食,各种他未见过的精致糕点,还有颗粒饱满圆润的荔枝。   宁韫没忍住拿起一粒荔枝剥开了,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化开。   “甜吗?”柯弋问他。   “……嗯。”宁韫如实回答。   “那叔叔喜欢吗?”   “……”   这句话里的宠溺意味太过明显。   宁韫侧过了头,柯弋饱含情愫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发觉到他的不自在,柯弋收回了眼神。   宁韫道,“你以后不用特意为我准备这些。”   柯弋没有出声,只动作愚笨的清洗的水槽里的碗碟。   宁韫自觉这句话说的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他走上前,看见少年倔强抿紧了唇瓣的模样。   宁韫低叹了一口气,道,“柯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晚辈,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任何逾越底线的地方,况且你父亲也交代我,要……”   宁韫的话音未落,屋子里就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叔叔,我手滑了。”   “……”   宁韫一时分不清少年是为何不悦,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劝诫。   柯弋蹲下身想捡拾起碎片,却不小心被划破了食指,猩红的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淌。   “嘶……”柯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宁韫连忙找来碘伏和棉签,将他手指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用碘伏给伤口仔细消毒。   这番动作免不了肢体接触,少年的手指在水里浸泡的有些发皱了,刚才那道口子划得不浅,好了估计也是会留疤的。   柯弋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不用了……我自己来处理吧,就当作是我痴心妄想的惩罚好了。”   “……”宁韫也不好再继续重复刚才的话题。   他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原本以为自己算是理性的人,可现在他明知道是不对的,却无法真正做到斩断干净。   这是宁韫短时间内的第二次叹息,他换了个话题,道,“以后小心点,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做事了。”   “会小心的。”柯弋仿佛很听他的话,连忙点了点头。   把创可贴粘好后,宁韫抬起了眼睑,少年过于英俊的脸庞就在眼前,柯弋一直都生得很好看,宁韫记得柯宏郎以前和他说起过,学校里总有女生因为柯弋打架,当时他还只把这当成一个笑谈。   柯弋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沾了水珠。”说着便做样子的帮柯弋擦拭了一下脸,道,“好了。”   最后厨房里是由宁韫收拾干净的,他穿起了挂在墙壁边的深灰色围裙,在腰后系了一个结,将地面清扫干净时难免不会弓起腰,笔直的双腿在裤子里显得有些空荡,好似就臀部有点肉。   柯弋想起以前看过的片,貌似就有这种类型的,不过视频里的人只穿了一件围裙,可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宁韫也是类似的人。   就这种人,也配在他面前装清高?   还时不时提起他爸,是生怕他不知道他们那些肮脏龌龊的事迹吗? 第9章 他的爱意   柯弋眼底略过一丝燥意,他清楚自己对宁韫并无好感,只是年少气盛,动作亲密了难免不会想要做得更多。   站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他道,“……要不然我下去喂猫吧。”   “嗯。”宁韫应了一声。   柯弋用塑料袋将被水浸泡好的牛排装好,还顺便带走了厨余垃圾,直到听见客厅里传来“砰”的关门声,宁韫才抬起脸,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走到了餐桌前,捡拾起掉落在地面的玫瑰花。   以前书店里有学生告白,手里也是捧了同样的一束花,他总以为这种事不属于他这个年龄阶段了。   花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宁韫放在鼻尖轻嗅,只是他不知道玫瑰的花期只有一个星期。   等他收拾完了,柯弋还没有回来。   宁韫的家住在三楼,倒也不是很高,他下楼去寻,看见柯弋正蹲在昏暗的路灯底下,旁边有几只橘黄色的小猫,像也不认生,围着柯弋打转。   柯弋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们难道就没有烦恼吗?”   “喵~”   柯弋伸出手拨弄起一只猫,闷闷的说,“我喜欢一个人,他不可能喜欢我……其实我知道这会给他造成困扰,但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他总把我当成小孩,可我明明早就成年了,同学里也有不少人都在谈恋爱,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永远都能陪在他身边,可他只想推开我……”   “……我该怎么办啊?”   宁韫几乎不敢发生任何声响,他动作轻缓的离开,也不敢再去倾听少年的喃喃自语。   小猫哪里懂得人的烦恼,只知道谁给吃的便往跟前凑。   柯弋喂完了猫,站起身后看向空空如也的楼道,眼眸骤暗。   这破烂小区老鼠经过楼梯都会发出声音,更何况是个成年男人,居民楼里住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作息时间向来规律,大晚上的谁没事从楼上下来。   心情浮躁的时候就会想抽烟,他在宁韫这里没有带烟,打算在就近的便利店买一包。   正要结账时,旁边有个女生唤了他一声,“柯弋?”   女生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件白色短t恤和浅蓝色铅笔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黑发卷成了蓬松的大波浪,显得又纯又欲,柯弋没想起来这是谁。   “你是……?”   “我是夏名薇,你不是也接了live的封面?”   “嗯。”   夏名薇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多了几分俏皮,“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夏名薇也是星城大学的,只是视频和本人有些区别,刚才他没认出来,想起越文柏挺喜欢夏名薇,他加完好友后就将微信推给了越文柏。   在开学的第一天,柯弋的家世背景就被扒了个遍,更别说柯弋在短视频里的人气了,随便发张照片都能破百万点赞,要是能和柯弋在一起,别说流量了,这种英俊帅气的富二代在哪都是香饽饽。   两个人在路上交谈了一会,直到快要门禁了,夏名薇才问,“你也没有住在学校里吗?”   “住在一个叔叔家里。”   “那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我有个专门用来拍摄的房间,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有好多需要男女合拍的视频我都找不到人……”   柯弋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当然看出了夏名薇的心思,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宅男天花板的称号自然不会太简单,只是他现在身边确实需要有个异性。   把夏名薇送在了楼下,将近晚上十一点柯弋才回家。   客厅里还亮着灯,寻常这个时间,宁韫该准备歇息了,可他却是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广告也并未察觉,直到听见开门声后他担忧的心才和缓下来。   柯弋站在玄关处问,“……你是在等我吗?”   这次没有再唤他叔叔,好像是摈弃掉了他作为长辈的身份。   “晚上不安全……你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说完,宁韫便起身想离开客厅。   柯弋换了鞋,腿长的几步路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仿佛急切的想要证实自己的爱意被人回应,拦住了他的去路,唤道,“宁韫……”   听见从少年嘴里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宁韫如同全身过电。   只是片刻间,他就将情绪调整的得体,嗓音哑然道,“你住在我这里,我自然是要担起责任的,不然也是作为长辈的失职。”   “……”   柯弋脸上的悲伤溢之而出,也没有再阻拦他的去路。   宁韫几乎是踉踉跄跄的回到了房间。   分明他该感觉到困倦了,可他总会想起少年蹲在路灯下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犹如敲击着他柔软的心脏。   他原本就算不得心肠硬的人,又如何能招架住少年汹涌澎湃的爱意。 第10章 会有人喜欢你   大抵是昨晚未休息好,宁韫才会时常走神。   还好上午书店里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宁韫坐在门口,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如过客匆匆。   叶静到了下午些才过来,那时书店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属于学生朝气蓬勃的面孔,和他已经相隔多年,想到此处宁韫竟是感觉到了失落。   宁韫问,“大一今天军训吗?”   “是啊。”叶静回道,想起柯弋是宁韫的晚辈,又道,“过几天都是阴天,他们这届新生运气真好。”   星城的天气总是很奇怪,阴雨天能连着半个月。   宁韫浅浅的笑,看得叶静的脸颊泛起红晕,她没多久就要去实习,也许就不能来书店里帮忙了。   叶静问,“宁哥……你就没想过找个对象么?”   没料想过叶静突然这么问,宁韫愣了一秒,低头摆弄起手里的书籍,道,“我还是别耽误别人了。”   他以前的人生太过坎坷,尚且还无法给足自己安全感,又哪能去祸害别人,更何况,这些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对柯宏郎心存爱慕。   叶静连忙道,“哪里是耽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宁哥性格温柔,人也好看,比那些普信男简直好太多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书店位置这么偏,生意还这么好的原因吗?”   宁韫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叶静的夸赞让他无所适从,他都未曾想过自己有哪些优点,他只觉得自己性格怯弱,又过于安分守己,他以前的许多同学早有一番成就,可他仍旧普通而平凡的活着,只要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波折,他都是知足的。   叶静道,“怎么不可能,也会有人很喜欢你的。”   “……”   听见叶静的话,宁韫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起少年略显青涩的俊脸。   这让宁韫打了个冷颤,柯宏郎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会让他多照看柯弋,可他又做了些什么……   ………   由于柯弋在网络上小有名气,他军训总有不少人拿起了手机偷拍,他穿着一身迷彩服,头发全部拨弄在了脑后,完全露出额头的他褪去了那分稚气,是极其霸道的浓颜,眉毛乌黑浓密,五官棱角分明,一米九二的身高让他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他下午和教官请了假,和越文柏一起回了宿舍打游戏。   越文柏这人模样不差,就是喜欢脚踏n条船,他昨晚加上了夏名薇的微信,结果女神压根不搭理他。   越文柏道,“柯弋,你邀请一下夏名薇,我们来组队。”   “你自己怎么不邀请?”   越文柏叹了口气。   柯弋又道,“梁休倒是在线。”   还没等越文柏拒绝,柯弋就把梁休邀请进房间了。   “卧槽!!!!你邀请他干什么呢???这玩意儿老喜欢给我戴帽子,晦气的要死!”越文柏看到梁休就炸毛了。   虽然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但好歹大学终于是分开了,越文柏从纯情处男变成渣中处男,梁休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高一时情窦初开的越文柏喜欢了班上娇小可爱的文艺委员,这事闹得全年级都知道了,越文柏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情书和准备了一盒铁皮爱心形状的巧克力,当他对文艺委员深情告白的时候,女生委婉的说一直只把他当朋友。   第二天,他就看见女生满脸娇羞的跑到了隔壁班,成了梁休的女朋友。   越文柏自尊心很强,这件事让他被笑话了大半个月,他差点哭晕在厕所,从此以后和梁休结下了不解之仇。   但他们的妈妈是闺蜜,两个人实在很难不碰面。   游戏开了麦,梁休很明显听见了他刚才的话。   越文柏连忙关麦,一边锤床一边问,“我和他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我还是不是你亲哥们儿了!”   但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柯弋开了游戏,道,“你挂机了是要被举报的。”   “……”   越文柏硬着头皮选英雄,这段时间他被游戏里的cp惯坏了,导致他玩辅助更顺手,一局游戏下来半个小时,梁休关着麦,全程一言不发。   结束后,越文柏的cp给他发了微信。   头像是个粉色毛绒兔,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摘月亮】:老公,你在干嘛呀~   这一声老公喊得越文柏狼血翻涌,他连忙退出了房间,对柯弋道,“我对象找我了,你还有事吗?”   柯弋问,“不找夏名薇了?”   “找肯定是要找的,这不我要忙了吗……要不,明天约夏名薇出来吃个饭?然后我们去池哥那里喝会酒,一上头指不定她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越文柏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最近没时间。”柯弋道,“过两天吧。”   “我看了论坛的帖子,感觉他长得也没你说的那么丑啊,而且听说还资助了好几个贫困生。”   柯弋朝越文柏看了一眼。   “呃……”越文柏立马补救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他这种人也会当小三。”   “你先忙,晚上把你找的人安排一下。”   越文柏回消息的手抖了抖,“这么快啊,那你岂不是就要追到他了?”   “这很难吗?”柯弋反问。   他没有继续在越文柏的宿舍逗留,有些事情旁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知晓。   军训期间没有晚自习,柯弋也懒得参加那些所谓的新生活动,他来到了宁韫的书店帮忙。   叶静在学校里有事,就先走了,店里只有宁韫一个人,他正在整理书架,虽然到了晚餐时间,可每当忙起来了,便总会推迟时间。   “叔叔。”柯弋唤了他一声,“我给你带了银耳莲子羹。”   宁韫的食量不大,有时出于养生考虑,晚上会吃的很少,他听见声音朝身后望过去,柯弋仍旧穿着那身迷彩服,和他走近时,高大的身躯遮蔽住他身上的亮光,将他笼罩在了阴影里。   “……”   自从昨天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明显多了些暧昧,见宁韫没有动静,柯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拿起白玉勺想喂他。   宁韫连忙道,“我自己会吃。”   说着,他将食盒接了过来。   星城大学外是没有这么精细的美食的,要考虑学生的口味和性价比,这是柯弋特意让人从市里送来的,入口即化,分明这是宁韫爱吃的食物,可他才吃了两口,就像是饱了,他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积压了他多年以来的道德观念和责任感。   他清楚柯弋待他好的用意,只是少年像是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神态自然的和他相处。   暮色渐沉,学校外只有零零散散的人。   宁韫问,“你不用回学校吗?”   “那些活动可以不参加,我想多陪陪叔叔。”   “……”   柯弋兀自叹息,“听人说松山上的星星很美,我长这么大好像没看见过天上有星星。”   这句话确实是实话,城市里的夜空总像是被一层阴霾覆盖,极少看见繁星满天,柯弋转过头看了一眼宁韫,问,“叔叔看过吗?”   “……看过。”小时候跟随奶奶住在星城的乡下,那时蝉鸣空桑林,道路两旁都是金灿灿的稻田,有时夜里停了电,便会搬出竹椅出来乘凉,躺在上面视野里便是无边无际的星空。   这触及到了宁韫脑海深处的回忆,他也许久未见过这番景象了。   “那是什么样啊?”柯弋好奇的盯着他看。   “很美,星星多得数也数不清,有的像是在朝你眨眼,也会感觉自己很放空,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   柯弋越听越感兴趣,店里逐渐空了,柯弋想和他一起去松山上看看,自从接手了这间书店,宁韫很久都没有真正出过门了,有时想着自己就一个人,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松山并不高,海拔只有三百多米,这时仍旧有不少游客正要上山,也有游客正往下走。   虽然住在松山底下,可这却是宁韫第一次爬山。   柯弋脸上满是期待的喜悦,体力也很好,总是走在他前面,发觉他落后以后,便开始刻意放慢脚步。   宁韫道,“你不用等我。”   “我想等你。”   “……”   这类话柯弋反复说了许多次,虽然听起来很幼稚,却也是最简单令人动容的。 第11章 颤栗   宁韫每天生活两点一线,体力自然比不了作为体育生的柯弋,走在半途上已经气喘吁吁,却又不想耽搁时间。   他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甚少率先为自己考虑,尽管感觉到吃力,也总是隐忍不发。   柯弋觉察到他体力不支,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   宁韫问,“……你做什么?”   柯弋回过头来,在路灯的印衬下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我背你上去吧,没多久就到了。”   虽然夜里的人比白天少,可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总归是奇怪的。   宁韫抿起了唇瓣,道,“不用了。”   “那我们在旁边的凉亭里休息一会,我也感觉有点累了。”   “……”   比起不久前把柯弋当成晚辈的心态,此刻他有种被人照顾的温热感。   在凉亭里休息了将近十分钟才继续启程,这一路并没有太多尴尬和不适,柯弋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快到山顶时,郁郁葱葱的树木不再遮挡视线,柯弋仰起了头,像从未见过这番景象,惊喜的问他,“你之前看见的,也是现在这样吗?”   宁韫也跟着仰起了头,夜空中群星闪烁,繁密的一眼望不到边际,越发衬得他渺小如尘埃。   “嗯。”他应声道。   他们来到了观景台,柯弋的目光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上,“我们看过同样的景,是不是等于,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那时你应该也十多岁吧?”   “……”   当然不会存有这番歪理。   柯弋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山脚下灯火阑珊,当视野变得宽阔,寂寥也如影随形。   宁韫道,“我以前在乡下,天黑后路上也只有月光,和你现在看见的并不完全一样,要是天气不好,路上也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柯弋愣了一秒,随后道,“那我想做一盏为你而来的灯。”   “……”   尽管他不断告诫自己,可人心总归是肉做的。   寒冬腊月的冰冷无法抵御烈日炎炎的夏天。   天际好似划过一道流星,柯弋连忙闭起了眼睛许愿,还开口道,“叔叔,你也快点许愿。”   宁韫看着少年略显幼稚的举动,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末了柯弋睁开眼,问,“你许的什么愿?”   还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开口道,“我许的想永远能陪你……等等,愿望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宁韫嗓音不同于往日,多了一些自己也未发觉的低落,“你以后也会成家,会有自己的家人。”   “难道你不能是我的家人吗?”   “……”   宁韫沉默无言,少年的目光正眺望着远方,宁韫微偏着头,眼前是少年近乎完美的侧脸,他清楚少年有多优秀,多讨人喜欢,也许是沙子蒙了眼,才会突然心里生出一阵难以忍受的酸涩。   他想将自己从中解救出来,却听见少年又道,“宁叔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谁都是先从年轻到年长的,等我毕业了,你要是还想守着书店,我就每天过来看你,要是你想做别的,就来我的公司,这样我们还能一起上下班。”   “……”   宁韫低叹了一口气。   将近夜里十点两个人才下山,柯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后递给他,“要吃吗?”   宁韫将巧克力接过来尝了一口。   柯弋也将脸凑了过来,宁韫怔了怔,柯弋咬了一口已经被他吃过的巧克力,道,“好甜。”   “……你就没有新的了?”宁韫问。   “呃……你生气了?”   宁韫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动怒,他甚至生不起来气,以前就算被人欺负的过分了,也只是闷声躲开。   柯弋怕他嫌弃自己,将巧克力用手掰下来一截,“现在干净了。”   少年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让他心生不忍,他道,“我没有生气。”   只是同吃一块巧克力在他眼里实在算得上是一件亲密的事,他刚才有些不好意思了。   下山轻松了许多,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柯弋总会下意识朝他这边靠近,宁韫的目光好似在看前面的路,其实他是在看他们的影子。   月光拉长了身影,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在男性里其实算不得矮了,可在柯弋面前还是矮了不少。   手背一热,柯弋的手指不知何时覆了过来,宁韫隐忍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硬撑着将手挪开了,自从柯弋来了星城大学,柯宏郎不时会询问起柯弋的近况,昨天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的柯宏郎的电话。   以前的欣喜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罪恶感。   若不是他的失态,柯弋又怎么会和他关系变成这般模样。   宁韫住的小区要往老巷子里走,一堵墙皮剥落的围墙将居民楼隔开,旁边的路灯忽明忽灭,宁韫走习惯了倒是不怕,也许是刚才他拒绝的举动,柯弋神色恹沉的跟在后面。   突然,从阴暗处窜出来几个身形壮硕的男人,那模样乍一看就让人胆寒。   宁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抵在了粗粝的墙壁边,隔着一层布料都磨蹭的皮肤生疼,他回过神来,连忙对柯弋道,“别管我,快走!”   “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柯弋竟是就近找到一根木棍想救他,只是被两个人纠缠住了。   这群穷凶极恶的人发了狠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宁韫商讨道,“你们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别伤害他。”   “我们不要钱。”光头男子用目光在宁韫身上巡视,极其猥琐恶毒的说,“今天算是捡了个便宜,没想到你长的还挺好看的。”   “那你们要什么?”   光头男笑了笑,“你这种情况,要是敢报警,我们最多进去待几天就出来了,到时候还能找你。”   说完便用手捂住了的嘴,像是生怕他发出声音。   对方的膝弯挤进了他的双腿间,宁韫意识到什么,拼尽了全力想要挣脱,可他哪里能抵抗得了这些人。   “我可不想见血,你情我愿的快活难道不好吗?”   “唔……!”宁韫仍旧在微弱的反抗。   紧接着,他嘴里被塞进去了不知名的药物,有人在撕扯他的衣服,即将发生的事激起了他骨髓深处的恐惧,他眼睫簌簌,全身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   身后的人突然痛呼一声,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宁韫的意识都是空白的,几乎无力的瘫软在了地面,他眼睛湿红的厉害,眼睑下还沾着未干的泪,被扯破的衬衫所裸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斑驳淤青。   不知道这群人是何时散开的,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将他揽在了怀里,轻抚着他不断颤抖的脊背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12章 别碰我……   宁韫很少将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也许是被强行吞下.药物的缘故,又或许是这种事情令他恐惧到了极点,骤得有人将他从中解救出来,他犹如深海里的溺水者,求生本能让他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及时赶走他们。”少年神色慌张的想帮他将衣服穿好,可衬衫的纽扣都崩开了,被扯破的布料也无法恢复的完好。   没有了白日里强装出的镇定自若,宁韫嗓音湿濡发颤道,“……我想回家。”   他的嘴里呼出来一口热气,好似要将皮肤灼伤。   柯弋像是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担忧的问,“叔叔……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刚才那一番挣扎确实是受了伤,可也并没有到要去医院的程度,宁韫搅紧了双腿,脸色如火烧。   他掐了自己一把,等意识稍微清醒些了试图自己扶起墙站稳,却还是腿软,再一次栽倒在了少年的怀里。   没经过他允许,少年竟是将他抱了起来。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狼狈不堪,唯独能庆幸的就是夜深了,回家的路上没有遇见旁人,柯弋将军训服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里面还剩着一件黑色短袖。   “你是要回家吗?”柯弋问。   宁韫阖上了双眸,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纠紧了手指,竭力控制着自己越发难以忍耐的欲念。   可柯弋抱着他上楼梯时,难免不会有更亲密的身体接触,少年不小心碰到了他皮肤的伤处,宁韫嘴里溢出喘息,听在耳里焦灼又磨人。   他一直都不敢睁开眼,却不知道少年的目光如豺狼虎豹。   “叔叔,到家了。”少年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眼前的事物都成了重影,连人也看的不真切,宁韫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迫切的想回到卧室里将门反锁。   少年却是紧跟着他,因为担心而蹙起了浓眉,“……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或许是出于担忧,少年才会碰到他的肩膀,这时候他是极其敏感的,他开口道,“别……别碰我……”   可这种拒绝,听在别人耳里无疑只能起相反作用。   宁韫的意识已经恍惚,他其实撑得够久了,这是柯弋特意找人买来的烈性药,寻常人吃进去不到一分钟就会丑态频出,宁韫却只沉默不语,企图用痛感来让自己保持清明。   这倒是出乎柯弋的意料,他其实早就做好了男人求自己的准备。   直到看见男人将唇瓣咬出了血迹,柯弋的耐心才彻底告罄,无不毒恶的问,“在我爸那你可不是这样,在我面前就矜持了?”   “……”男人的眼眶湿红,已经无法回应他的话了。   他捏住了宁韫的下颚,片刻间脸颊便出现了两道深红色指痕,“呵,我可没忘了你那天看见他眼睛都直了,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其实他是有点嫌弃宁韫的,毕竟这个男人勾引人倒是有一手,也不知道脏不脏,而他也确实觉得男的和男的是件恶心的事情,他只把计划告诉了越文柏,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要是被人知道他和一个男的厮混,是件很丢脸的事。   也许是出于报复的快意,他才会在此刻显得沉迷。   宁韫全身冷汗涔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这场令他窒息的噩梦,让他几乎碎成齑粉。   痛苦时,脑海里便会下意识的想起那些令他珍视的回忆,这形成了习惯,每当他疼得熬不下去了,就会想起这个世界对他存有的善意和温暖。   记忆里有人说,“那我想当一盏为你而来的灯。”   他没有来处,也不知归途,这世界对他并不算友好,他已经习惯劝自己和悲痛和解。   向来生物钟准时的他,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多才醒过来,不止是药物后遗症导致的头疼。   他全身都是整洁的,穿着一套绸缎质地的深蓝色睡衣,和脖颈间的暧昧痕迹交错,越发衬得他凄惨可怜。   手机被放在了床柜边,他拿了过来,看见来自叶静的消息。   【叶静】:宁哥,怎么我今天过去还没有开门啊?   【叶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电话也打不通,你怎么了,要是看到消息回复我一下。   【叶静】:我刚刚去了你家,敲门也没有人应,问了邻居,他说最近看见一个男孩和你住在一起,那个男孩是谁啊,是柯弋吗?   【叶静】:你还好吗?   ……   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叶静担心也在所难免,平时他有事都会提前说明,几乎不会突如其然的找不到人,更别说消息是上午八点钟发给他的,他到了这个时间才看到。   宁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稍微清醒些,可全身被牵动的地方无一处不疼,仿佛连韧带都被拉伤了。   他面色苍白的给叶静回了条消息,说他没事,不用担心。   只是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他回完消息后将手机放在一旁,当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里,他整个人近乎觳觫。   他确实是一个思想很保守的人,之前和柯弋接吻就足够让他惊惧好一阵子了,更别说两个人做了恋人才能做的事情,甚至在宁韫的观念里,这种事至少也得等到结婚。   窗帘遮蔽住了光亮,他下意识的往四周巡视,回应他的是楼下传来的嘈杂声,屋内只余下一片寂寥的阴沉。   宁韫蜷起了身体,似乎想将自己紧紧的抱起来,瘦削的脸颊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了一小截,屋里没有看见柯弋的身影,应该是这件事情吓到对方了,他想起昨天那群人喂他吃的药,尽管后来他意识不清楚了,但他知道那药是用来干什么的。 第13章 食髓知味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是他主动找的柯弋吗?他做人向来清白,却没曾想自己也会罔顾礼义廉耻,和小了他一轮的晚辈发生关系。   思维逐渐陷入进自我摈弃的死循环里,要是柯宏郎再找他问起柯弋,他该怎么回答?   分明刚开始都还好好的,怎么才不过短短三四天的时间,生活就会激起惊涛骇涛,以前遇见的问题和现在对比起来都变得不足一提了,他很难再和自己和解。   身体不断传来的疼痛和来自精神上的压抑,让他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从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宁韫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叔叔……你醒了吗?”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声讨和鄙夷,像是也在为昨晚感觉尴尬,又道,“昨天错都在我,我不知道他们给你吃的居然是那种药,对不起……当喜欢的人想和我亲近,我真的拒绝不了……”   “我只买到了清粥……这个点楼下很少有卖粥的了,对不起……”   少年紧张的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   听见这些话,宁韫却还像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并不需要向他道歉的,他甚至设想过许多恶劣的打算,在吊桥效应下,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相对和谐的解决方式。   他没有直面回应柯弋的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粗粝的嗓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你……今天没去学校吗?”   尽管两个人已经坦诚相待过了,可他仍旧只感觉到羞耻,在短时间内他无法做到坦然面对柯弋。   柯弋摇了摇头,道,“我向教官请了假,要是我去了,你醒来见不到我怎么办?”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少年走到了窗边,将窗帘拉开,昏暗的房间骤然变得明亮,宁韫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他微阖起眼睛,看见少年恍如从光里朝他走来,恰好应衬了之前说的那句话。   宁韫一时晃了神。   少年走到他跟前来,从袋子里找到一管药,不太好意思的说,“呃……你下面受伤了,我在药店里买了药……”   “……”宁韫回过神来,脸颊也骤得通红。   “需要我帮你涂吗?有些地方你可能自己涂不到……”   “不……不用了。”他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支撑的身体艰难的想从床上起来,不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过孱弱。   柯弋走过来搀扶起他,也许是因为不久前发生过肉体关系,竟莫名让宁韫生出了一种柯弋可以被依赖的想法。   比起刚来他家时的做事毛燥,少年似乎也改变了许多,他的这身睡衣是少年给他换上的,或许之前还将他抱去浴室里清洗过,脑海里无法制止的想起一些画面,连耳根都跟着红透了。   少年将粥端了起来,裹挟着食物清香的勺子被递到了他的唇边,让饥肠辘辘的他实在无法拒绝。   “味道还行吗?”柯弋忐忑的问。   “……嗯。”宁韫轻轻应了一声。   柯弋这才神情放松,生怕怠慢他似的。   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一个人扛着,陡然间被人如此放在心上,确实很难不令人动容,只是他不知道这颗糖果里面裹着会让人毙命的毒药。   之后的几天,他和柯弋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他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相处了,可他们也算不得真正的恋人。   那天他消失了大半天,第二天去书店,叶静就询问起了他。   他无法回答是和柯弋一起度过的,甚至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刻意隐瞒,他何时心虚到了这种程度,连说话都要吞吞吐吐的,生怕谎言被拆穿。   脖颈间的痕迹实在太多了,他只得破天荒的穿了件高领衫,叶静仿佛瞧出来了一些端倪,问,“……宁哥,你谈女朋友了吗?”   宁韫压制住心里的惊慌,“怎么突然这么问?”   叶静抿了抿唇,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指着他的耳后说,“这里,还有没遮住的印子。”   “……”宁韫差点没头顶冒烟,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后颈,道,“可能是夏日里蚊虫太多,被咬了一口吧。”   都是成年人了,这么拙劣的理由哪里能说服人。   知道宁韫不想说,叶静也没有再继续问。   若是寻常恋人,哪里会遮遮掩掩到这般程度,宁韫心里的思绪万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将营业时间调整到了上午八点至下午六点,每天在天黑之前就会回家。   当心里生出了期待,情绪也总是由不得自己,以前知道柯宏郎有家庭,便不会奢望,但柯弋不同,尽管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有过心理上的挣扎,可柯弋不断向他示好,闯入了他的世界,他开始习惯在生命里有了这个人。   不同于前几日,柯弋回家的时间比较晚了,宁韫没有问,少年自己解释道,“对不起啊叔叔,今天晚上要听讲座,实在是走不开。”   “这些不用和我道歉。”宁韫本就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况且对方也确实该先以学业为主。   柯弋换好了鞋,直接走在了他的跟前,将脸颊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叔叔洗过澡了吗?好香。”   这话里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柯弋。”宁韫唤了一声,极其难以为情的说,“……别这样。”   柯弋暂时倒也没打算吓到男人,况且不久前他几乎将男人折磨到了天亮,确实让男人伤得不轻,他笑了笑,问,“叔叔以为我会做什么?”   其实今天并没有什么讲座要听,晚上柯弋去了夏名薇的公寓一起拍摄,两个人有相似的话题和爱好,而且夏名薇是星城大学里众所周知的女神,还时不时对他示好,异性恋爱总比两个男人要好上许多。   他并不认为自己看上了这个老男人,只是觉得男人用起来还挺方便的,不需要怎么哄,也不会怀孕,先留一段时间也无妨。 第14章 很想你   房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手机振动声。   宁韫将手机拿出来,柯弋一眼就看见了来电显示人是柯宏郎。   看见这个名字,宁韫的脸色明显变得焦虑。   他推开柯弋,道,“你先看会电视,我接个电话。”   当他转身往卧室里走去时,柯弋紧盯着他的背影,神色狠戾至极,他就知道这老男人不会太简单。   直到将卧室的房门合上了,宁韫才划到接听。   电话里的人显然不知道他和柯弋所发生的事情,语调平常的问,“这几天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过来,他现在怎么样,没给你添乱吧?”   宁韫回道,“没有……他还挺懂事的。”   电话那端的人笑了笑,“下周末你有空吗?我上次走的太着急了,他好像还挺听你的话,这倒是难得,你是不知道他,暑假就没有哪天是回家过夜的,成天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唉,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也许是因为太过心虚,宁韫额头沁着冷汗,蜷起的手指将掌心掐出了深色指痕。   房间的锁早就坏了,之前宁韫一个人住,就没有修过,房门是无法反锁的,柯弋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而入。   每当提起柯弋,柯宏郎的话就多了不少,柯弋完全不顾他制止的眼色,逐渐朝他走近。   湿热的舌尖舔舐过他的耳垂,少年在他耳边低唤道,“叔叔。”   “……!”   宁韫的身体颤了颤,随后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柯弋却有心和他做对,手掌摩挲过他比寻常男子更细瘦些的腰。   电话那端的人见他一直不答话,问,“宁韫,你还在吗?”   “在……”宁韫难耐的几乎要将唇瓣咬破,他色厉内茬的朝少年看了一眼,眼尾染了胭脂色。   “那我们就下周末见吧,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   “……嗯。”   电话终于被挂断,宁韫松了口气,难得对柯弋语气重了一些,“你在做什么?别在我打电话的时候胡闹。”   柯弋低垂下了眼睑,如同被所爱之人抛弃,“难道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光吗?这些都是迟早要面对的,他是我爸,你是我的伴侣,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啊……”   “……”   共度一生,这四个字让宁韫心口一怔。   宁韫想起了奶奶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嘴里总是念叨着他,怕自己离开后他便只有一个人了,这漫长岁月如何独自度过,还劝他早些找个伴,找到能共度一生到人。   他现在……算是遇见了吗?   分明清楚的知道和柯弋没有结果,却飞蛾扑火的生出了杂念。   他也不好再继续责怪少年,微抿起唇瓣,看着少年神情低落的模样,略带讨好的问,“等过段时间再提吧,今天讲座听的什么内容?”   “就讲的什么校训校规,好无聊,我都不想听只想回来和你待在一起。”柯弋回答。   “……”   “我哪里都很想你。”   “……”   这句话太有歧义,宁韫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睑,就羞赧的立马挪开了视线,他想起之前在书店里听见那些女生的谈话,柯弋比她们形容的更甚,他吃了将近一个星期了流食,连生活都感觉到不适。   他实在是怕极了。   原本他就体格清瘦,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一些,脸颊也略显病态的苍白。   他对这种事情原本也存有心理阴影,上次失态完全是因为药物导致,他意识都是混沌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柯弋又道,“放心吧,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求你的,其实我们现在这样相处也挺好,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非得做什么。”   “……嗯。”   被少年适时解围,宁韫心里愈发不自在。   也许是他思维太古板了一些,他有时回家,大晚上的还能在路边看见正在接吻的学生情侣,也许喜欢一个人,是并不排斥对方接近的。   他以前极少关注这方面知识,这几日时不时便会搜索,查询后才知道男子与男子应当准备些什么。   在搜索这一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帖子。   里面无非是吐槽生活不和谐的,说男朋友不行,打算分手了,不然自己不如出家去当和尚算了。   有人在下面回帖,说前任总是事多,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碰,这不,就已经成前任了。   宁韫愈发不安,又想起柯弋还这么年轻,多多少少会精力充沛一些,这几日他时常看见柯弋洗冷水澡,就算阴雨绵绵,温度冷得让人穿起了薄外套,他走近浴室里也只发现热水器并没有被人使用过,柯弋走近时全身都凉飕飕的。   他问起缘由时,柯弋没有回答,可两个人早就有了那一层关系,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不懂。   ………   柯弋心里其实挺烦的,这个老男人倒是够能忍。   他今天和越文柏一起去了池元白新开的酒吧,两个人坐了个靠近角落的卡座,只要有柯弋在,就不断有性感诱人的美女找他们搭讪。   池元白名下有不少娱乐产业,他在星城混迹多年,常年在这类场所打转自然结交了不少年轻人,一般人都管他叫池哥,不过他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他格外喜欢对那些清高孤冷的男子施虐,对方越痛苦,他便越愉悦。   他看见柯弋,走上前来问,“倒也是稀客啊,这么久不见,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柯弋喝了杯闷酒,没有说话。   越文柏道,“还不是因为他爸那个小三。”   池元白来了兴致,“那小三长什么样,还能迷住你爸?”   越文柏登录贴吧,找到之前那个扒宁韫帖子的主题贴,里面有不少学生偷拍的宁韫照片,常年待在室内的男人皮肤显得冷白,修长的手指正握起书角,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看着就想扒光他的衣服。   池元白将手机拿过来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他啊,我认识。” 第15章 肮脏   池元白玩过的人不少,要说记忆里最深刻的是谁,那肯定令他念念不忘,却没有得到过的宁韫。   多年前宁韫因为缺钱,被人哄到盛世去当服务生卖酒水,那里工资高,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宁韫是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要是贸然辍学出去找工作,没有大学毕业证,也不可能找到薪酬高的工作,更何况盛世只需要晚上八点钟上班,零点就能下班了,不会影响到学业。   宁韫的样貌出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黑头发白皮肤,看起来营养不良似的瘦弱,身上总是穿着被清洗的褪色的衣服,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脊背却挺得很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将他折弯。   他当时有朋友来了盛世,作为东道主他自然要过去一趟。   几个人正在为难他手底下一个服务生,给服务生塞了两万块钱,让服务生把这箱酒喝完。   那服务生倒也是倔,居然把钱还了回去,说只想凭正当劳动赚钱。   这一席话,惹得人哄堂大笑。   池元白刚进门,也觉得挺好笑的,那服务生不愿再继续争辩,抿着唇转身就想离开。   池元白原本也是看热闹的态度,可当看见那人清俊的脸上满是屈辱的神情后,他的心脏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瞬间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要把这个人弄上床。   只是宁韫软硬不吃,后来他没了耐心,直接让人把宁韫捆了起来,但宁韫不知道从哪里藏起了一块碎瓷片,抵着自己的喉咙宁死不屈。   再次看见宁韫,池元白依旧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   柯弋眉头一挑,“你认识他?”   “嗯”,池元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又道,“他以前在盛世工作,挺多人喜欢他的。”   “……”   盛世是星城最大的销金窟,里面什么勾当都有,要是陪客人喝上头了,楼上就有专门准备的情趣房,只不过那里是vip制度的,有钱有身份才能去。   有个穿着黑色小吊带的性感女郎朝柯弋递了杯酒,就差没把胸贴在人身上了,掐着嗓子娇滴滴的说,“柯弋,这几天不见,你又变帅了。”   越文柏见势头不对劲,连忙把酒接了过来,打趣道,“你可真偏心,怎么就不知道夸夸我?”   几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在旁边笑了起来。   “这又不是第一天了,你才适应啊?”   “是啊,柯弋不是你们星城大学的校草么?我这几天刷浪音经常刷到他军训,别人自带流量,你呢?”   越文柏也不生气,“你们和我可能有戏,和他……啧……”   “嘁……”   不过她们看见柯弋突然沉了脸,也不敢再上前搭讪。   越文柏堪称妇女之友,很快和这几个女生玩起了摇骰子的游戏。   池元白低叹道,“那也不怪你爸了,他这样的人谁能不被蛊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柯弋的手臂上青筋毕露,手指紧握成了拳头,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宁韫就是干这行的。   那这么多年,宁韫到底陪过多少客,跟过多少男人,恐怕早就多的数都数不清了,都这么恶心肮脏了还在他面前装得跟第一次似的,演技还真不错。   所以,他爸也是和宁韫在盛世认识的?   池元白见识的多了,男人和男人这方面也深谙其道,他抬起眼,问,“池哥觉得什么方法最好?”   池元白笑了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确实。”柯弋捏紧了透明酒杯,咬着后槽牙道,“只要他和我在一起,那他也没脸再缠着我爸。”   池元白眼底惊讶了一秒,很快又掩饰住了,道,“你不是对男人不敢兴趣么?倒不如把他交给我,我肯定可以为你出这口恶气。”   柯弋确实不喜欢男人,可在短时间内他还没有玩腻。   池元白问,“他现在喜欢你么?”   “当然。”柯弋回答的很笃定,只要他主动,几乎就没有追不到的人,宁韫也不例外。   池元白不太信。   深夜,宁韫接到了柯弋的电话,电话那端声音嘈杂,不时响起节奏感极强的重金属音乐。   少年的声音沙哑慵懒,像是意识不太清醒了,“叔叔……你来接我好不好?”   今天柯弋和他说晚上同学组织聚会,自己要是不去会显得不合群,尽管如此,宁韫依旧担忧的问,“你在哪里?”   柯弋说了个位置。   没等他开口,电话里就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音,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柯弋说的位置是家新开的酒吧,可能年轻人聚会比较钟爱这一类热闹的场所。   夜里其实宁韫是不太敢出门的,可他怕同学们都走了,只留柯弋一个人在那,酒吧在他眼里,到底是印象不太好的,他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就出门了。   他乘坐出租车到了酒吧门口后,给柯弋拨了个电话。   过了半响才有人接听,他实在是焦急,问,“我到了,你现在还好么?”   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喝多了,你进来找他吧。”   “……好。”   这种地方,都快要在他的记忆里消失了,宁韫强忍着空气里弥漫的烟味酒味,神色仓惶的走了进去,旁边酒保朝他多看了几眼,他越发感觉到不适。   “这里。”有人唤了他一声。   灯光昏暗闪烁,宁韫也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他只注意到因为喝多了靠在卡座里面的柯弋。   柯弋见他来了,仍留有一丝清醒的道歉道,“我不知道同学聚会会选在这种地方,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过来的……”   宁韫也没有责怪,将少年搀扶起来,“没关系,回家了喝些醒酒汤就好了。”   柯弋到底是有些沉的,宁韫吃力极了,身上的浅色衬衫被汗水濡湿了一些,贴合在了皮肤上。   他正要带少年离开,却听见坐在对面的男人嗓音低沉道,“好久不见,宁韫。”   “……”   宁韫极少认识混迹于这种场所的人,他下意识抬起了头,迷离的灯光从男人的脸上闪过,在他看清五官轮廓后,那些令他胆颤的记忆涌入进脑海里,他脸色骤得发白,全身几乎瘫软。 第16章 帮帮我   男人紧盯着的他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从骨髓深处冒出来的寒意,让宁韫迫切的想要离开,想要远离男人的视线,可柯弋喝多了酒,身体正沉甸甸的压着他,他不能丢下柯弋。   感觉到他的惊惧,池元白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问,“他的同学都走了,你是来接他回家的吗?”   “……”卡座里只余下了他们三个人,尽管酒吧里乌烟瘴气的吵嚷声不断,可宁韫还是会体验到曾经和男人独处的绝望。   他做人向来踏实本分,要不是奶奶住院了,他实在是太缺钱,他断然不会去那种场所,昧着自己的良心和灵魂,就好像他沦为了一个用金钱就能买到的商品,从此不具有属于自己的人格,只余下一身皮肉供人挑选。   还好,柯弋就在他身旁,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温热给了他一些支撑。   “……嗯。”宁韫应了一声,他早就不是盛世的服务生了,也和男人再无瓜葛,酒吧里人来人往,对方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发难。   池元白故意问,“他是你的亲戚吗?”   “……”宁韫没有回话。   池元白话锋一转,又道,“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   宁韫心里一惊,目光下意识的朝柯弋挪动过去,少年微阖起眼眸,脸颊泛着酒醉后的潮色,应该是没有听清他和池元白的对话。   他不敢再过多停留,费力将柯弋从酒吧里搀扶出来,在路边等车。   这条街是星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到了零点至凌晨两点,马路上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即使是深夜,街边仍有不少卖小吃的摊贩在营业。   四处闪烁的霓虹灯,人潮汹涌的烟火气,拥堵车辆的鸣笛声,感知到这些,宁韫才逐渐意识回笼。   那些苦难他早已熬过去了,现在的他有了自己的营生,虽然算不得经济条件富裕,但好歹衣食无忧,能满足温饱,有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思绪至此,他又贪心的想,或许他也有了能陪伴自己的爱人。   宁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见他们两个男人搂抱在一起,还是刚从夜店里出来的,脸上不由多了一些唏嘘。   车里太闷了,宁韫将车窗打开了一小截,从缝隙里灌入热风吹拂过他的发梢,他隔着透明玻璃窗,目光仿佛在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又仿佛是在看着里面叠成重影的人。   也许池元白是这家夜店的老板,柯弋恰好落了单,为免发生意外池元白才会守在柯弋身边。   他已经想好了自我安抚的理由。   似乎是被灌入进车内的风吹的清醒了一些,少年不知何时朝他贴了过来,嘴里呢喃道,“叔叔……”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道,“你们还是稍微注意点,别在我车上乱来。”   宁韫羞赧的面红耳赤,他何时遇见过这种情形,两个男人到底是不被大众接纳的,更何况他们还有十多岁的年龄差。   怕影响到柯弋,他连忙回道,“你误会了,只是他喝多了酒我过去接他。”   听闻此话,司机脸色才转好,“唉,那不好意思了,我就说他这么帅一大小伙,怎么还……”   后面的话司机没好意思说完,但宁韫听懂了大概。   “……”   松山在星城最南边,宁韫过来就坐了将近四五十分钟的车,司机应该是刚交班的,精神抖擞的很。   司机又问,“我看你们定位的星城大学,他应该是那里的学生吧?啧,长得跟明星似的,肯定很讨小姑娘喜欢。”   “嗯。”   “他有女朋友了么?我女儿也在星城大学念书,一直不让我省心,说不定还能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我不知道……”   宁韫手指攥得发白,其实他之前也劝诫过自己,柯弋喜欢的人应当是年龄相当的女生,也不断告诉过自己和柯弋没有可能,可等他逐渐陷了进去,再由别人来提醒他,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柯弋朝他嘟囔道,“你不就是我的对象么?”   司机立马鸦雀无声,脸上的表情堪比川剧大变脸,精彩绝伦。   “……”   常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便是柯弋内心的真实想法么……   尽管不会被众人接纳,但至少柯弋是站在他这边的。   接下来的路程,司机再也没有开口找他们攀谈,路上柯弋已经清醒了几分,时不时想要贴近他,将他们送到说好的位置后,司机连忙让他们下了车。   等到了家,宁韫伸出手想将灯打开,却被柯弋握住手指翻身抵在了门边上,柔软的头发朝他的身上蹭了蹭,犹如一只离不开主人的大型犬。   细腻的皮肤被发梢磨蹭得发痒,宁韫想往旁边躲开,可少年的拥抱太密窒了,他问,“怎么了?”   “叔叔,我好难受啊……”   “……”   “帮帮我好不好?”柯弋的声音带着点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   其实他没有喝多少酒,更何况他经常混迹于夜场,酒量自然也不差,原本他还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分,会吓到男人,可当他从池元白口中得知,男人以前在盛世工作过,他就清楚男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的怜悯。   刚才和池元白的交谈他都听见了,原来他们以前也有一腿吗?   可笑。   他也不是什么小白,在池元白提出把人让过去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察到不对劲,池元白的爱好在圈内众所周知,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别看装得生涩,指不定和池元白什么花样都玩过。   池元白,他爸,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客人,宁韫的阅历当真是丰富得很,以至于他连灯都没有打开,不想看见男人的模样,只把男人当成一个物件。   他嫌弃男人脏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些令人恶心的病,便用了一种极其羞辱人的方式,让男人曲折起了膝弯,半跪在他的面前。   隐匿在黑暗里的面孔阴鸷得让人不寒而栗,但宁韫看不清他的神情。 第17章 难过   骨节分明的手指埋进宁韫的头发里,也许是因为柯弋喝多了酒,下手才愈发没有轻重。   不知过了多久,宁韫在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中被放开,紧接着一阵猛烈咳嗽。   柯弋这才将灯打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   “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柯弋神情漠然的道歉。   宁韫无暇发觉他的异常,只感到格外难堪,但想起之前看见的帖子,大抵伴侣之间这样也是正常的,而他身为年长者,确实也该多些包容。   等男人去洗漱台清洗的片刻,柯弋才将手机拿出来,看着池元白发过来的消息。   “我知道怎么让他痛苦,要不然找个合适的机会你把他交给我,以后你和你的朋友过来玩全部免单。”   池元白极少主动联系他,在得知他爸的小三是宁韫以后,不止是在酒吧里不断暗示他,就连现在也念念不忘。   柯弋回了句:“我玩腻了就给你。”   柯弋的回复让池元白有些诧异,他故意把宁韫说的私生活混乱不堪,就是想柯弋能早点厌倦宁韫,据他所知,柯弋之前交往过的都是同龄女生,应该对男人不感兴趣。   他又加了筹码:“行,到时候我车库里的车你随便挑。”   柯弋沉着脸,几乎要将手机屏幕给捏碎了。   池元白是个精明的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为何会对宁韫付出这么高昂的报酬?   他自然不差池元白那点小恩小惠。   宁韫怕他酒喝多了胃里会感觉到难受,洗漱一番后就去厨房里给他煮牛奶米汤醒酒。   先将大米洗净放入锅中煮到沸腾,汤汁浓稠后收汤,再将小半碗牛奶用温波炉叮三十秒,一番下来过了二十多分钟,宁韫双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碗,看见柯弋正好从浴室里出来,道,“汤煮好了,你喝一些身体会好受点。”   宁韫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生怕洒了。   这张脸就足够让柯弋心里冒火了,他一只手把汤碗接了过来,手指骤得松开,随着瓷器破碎声响起,刚煮好的醒酒汤溅了一地。   柯弋没有像之前那样立马道歉,他看着男人脸上原本细微的笑意,逐渐变得茫然。   宁韫却还在为他找理由,道,“是太烫了吧?”   “嗯,有点烫手。”   宁韫从脸上挤出来一点笑,“我该放凉些再端给你的,都快四点了,你早点休息吧。”   柯弋适时打了个哈欠,声音困倦道,“我上午还有课,那叔叔明天见。”   说完,柯弋便回到了客房内,随着房门紧闭,宁韫的脸上才露出一些难过和疲惫。   宁韫的作息时间向来规律,很少到了零点以后才休息,今天是他难得熬的一个夜,他用扫帚把碎片清扫干净,再用拖把拖干净地面的污渍,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动静大了会吵到柯弋睡觉。   等他处理完这一切躺在床上休憩,天边冒起了鱼肚白,有不少老人已经起床开始晨练。   ………   柯弋和夏名薇合拍的live杂志在网络小爆了一番,以至于他们发布的短视频底下有不少粉丝开始嗑起了cp,越文柏拿给柯弋看的时候心里平和得很,他知道自己属于一片森林。   “还好我在夏名薇一个小时不回我消息的时候就不喜欢她了。”越文柏肺活量充足,还顺带嗑起了瓜子。   夏名薇新发了条躺在床上的变装视频,配的文案暧昧又撩人。   把我偷走吧,浪漫的收藏家。   于是底下一水评论。   【推给我干嘛?推给柯弋啊!】   【女神好美,我都不知道该羡慕谁了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柯弋快来!!!!】   【你们好配,我无了……】   【我搞到真的了吗???什么时候继续合体啊!!!!】   【我把民政局搬来了,求你们领证吧!】   ……   夏名薇的手段还挺高的,靠和他炒热度又固了一波粉。   越文柏又道,“要是你和夏名薇在一起了,那个人怎么办啊?”   “他算什么东西。”柯弋讥讽道。   “……”越文柏被噎了一下,宁韫应当是很喜欢柯弋的,昨天接到电话后他才搬去别的卡座,看见男人强装镇定的走进来,清俊的脸颊带了些慌张,明显不是属于这种场所的人。   “柯弋~”   身后传来娇媚的女声,越文柏抖了一下,人都麻了。   他的教学楼就在柯弋训练场的旁边,今天课上完就过来串门了,也许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在看见夏名薇本人以后,他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脸皮厚得很,笑着问,“终于见到女神本人了,我给你发了十多条消息,你怎么一条都没回啊?”   夏名薇愣了一秒,似乎没想到这人会是柯弋的朋友,那些没钱的穷屌丝她向来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她早就懂得如何把自己的美貌利益最大化。   夏名薇解释道,“你的昵称是什么啊?我可能是看漏了。”   “你就别为难她了。”柯弋很自然的帮夏名薇解围。   夏名薇穿了一身学院风jk,背的香奈儿cf系列牛仔包,是他前两天送的,他对和自己交往过的女生一向出手阔绰,尽管夏名薇诟病诸多,但目前他身边确实需要有个女朋友。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性取向正常,于宁韫不过是报复的新鲜感还没过。   夏名薇笑着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对壁人。   夏名薇问,“你朋友也要一起吗?”   柯弋看了看越文柏,“我们打算去看灵媒,你不是好这些吗?”   越文柏这会有自知之明了,连连摆手,“我就不当那十万伏特的电灯泡了,我怕电死自己。”   越文柏跑得比鬼还快。   女生为了约会特意在身上喷了甜腻的反转巴黎,柯弋闻着却莫名想到了令他熟悉的薄荷皂香味。   手机震了一下,宁韫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自从宁韫调整了营业时间,下班后总会农贸市场买些菜回家做饭。   他厌恶宁韫,连带着对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回复:“抱歉啊,今天还有训练,我可能回去不了。” 第18章 他很廉价   宁韫看着手机里收到的消息,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迟钝的仰起了脖颈,窗边被渡上的金黄色的暖光,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从四处传来细碎嘈杂的交谈声,这个时间应当都回家了吧。   也许是少年之前太粘他了,才会令他生出落差,其实一个人吃饭于他而言该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知何时自己也变成了自艾自怨的人,他知道不该这样的,可当人陷进沼泽里,连挣扎都是徒劳。   他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若是柯弋晚上没回家,他便无法安然入睡。   以前或许是因为柯宏郎要他照顾柯弋,他出于长辈的责任感,会担忧柯弋晚回不安全,可如今夹杂着他自己也无可适从的眷念。   柯弋带夏名薇去了星城市区的高档餐厅里享用晚餐,小提琴演绎出的浪漫音符令人沉醉。   等在私人电影院看完一场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回来,时间将近零点了。   他将夏名薇先送回家,怕女孩半夜里会不安全。   “蛋糕不要了吧,我这几天都热量超标了。”夏名薇娇嗔道,她一时头热看见橱窗里的蛋糕太过精致买了几个要尝,但想起现在是夏天。   像是感觉自己这样不太好,夏名薇又道,“会不会太浪费了?”   她确实很懂得察言观色,发觉柯弋的脸色冷了一分,就立马想出话语补救,那个将她拍火了,后来被她踹了的前任穷摄影师,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柯弋将蛋糕接了过来,“不会浪费。”   临走之前,夏名薇表现得极度不舍,偷偷抱了一下柯弋,然后羞涩的快速回到了楼里。   没有哪个直男,能躲得过这种纯情小白花的示好,更何况夏名薇向来都懂得拿捏直男的心,不然也不会在短视频里被众多直男追捧,半遮半掩的模样才是最叫人心痒的。   柯弋却只是蹙起了眉。   他回到了宁韫的老房子里,用钥匙将房门打开,看见客厅亮着灯,电视里正播报着晚间新闻,大抵是昨天休息得太少,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蜷起单薄的身体,将脸颊枕在了臂弯间闭着眼睛休憩,一种缺乏安全感又自我保护的姿态。   柯弋用遥控器将电视关上后,宁韫才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你回来了啊。”   “嗯。”柯弋道,“我特意给你带了蛋糕回来,要不要尝尝?”   宁韫看见茶几上的包装精美的甜食,那点苦闷也随之散去,其实柯弋一直都是记挂他的吧,只是学业繁忙,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不想驳了少年的好意,他用勺子尝了一口,“挺好吃的。”   柯弋笑了笑。   和男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最多就刚开始假意在冰箱里准备了些吃食,可那都是刷的男人给他的卡,从始至终他都没送过贵重的礼物,这让他愈发感觉男人廉价。   也是,对方什么不要脸的营生都做过,还能被他看上,确实该感恩戴德了,这样也算有自知之明。   他这几日其实是不想碰男人的,可看见男人嘴边粘着一点白色奶油,却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用这种手段,勾引过多少人呢?池元白什么年轻貌美的人没见过,却还总是惦记着宁韫,想必这个老男人也是有点营生手段。   宁韫将还剩的蛋糕仔细收起来打算放在冰箱里,怕放在外面会坏掉,柯弋却突然朝他发难,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几分暴虐的啃噬。   “……”接吻本该是件令人放松和愉悦的事情,可宁韫只感觉到一阵生疼,待柯弋将他放开时,淡色的唇瓣在血渍的浸染下变得红润起来。   柯弋低声道,“好想把叔叔一直带在身边啊,不然我都快要得相思病了。”   “别胡闹。”宁韫将他推开,耳根薄红的起身将蛋糕放在了冰箱里,嘴上虽然说着硬气的话,其实心脏比谁都要柔软。   ………   这几日宁韫总是觉得不太安宁,在书店里时常会走神。   “宁哥。”叶静唤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听见,于是叶静又走近些了,唤道,“宁哥,你最近怎么了?”   “……”宁韫后知后觉的看着叶静。   “是谈恋爱了吧?”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叶静早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在宁韫消失的那天,她就去小区里找过宁韫,但是看见柯弋从楼里出来,对方看向她的目光是冷漠不屑的,全然没有在宁韫面前表现出的温顺。   直到第二天,她在书店里看见宁韫行走不便的模样。   这种事于宁韫来说确实是有些难堪,她后来也没有多问,作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边多多少少有几个性取向是同性的,这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因为宁韫喜欢同性而拒绝她,她都能够想得开,可如果那个对象是柯弋,事情就变得扑簌迷离,宁韫只有被柯弋欺骗感情,断然没有别的可能。   听见她的问话,宁韫仍旧矢口否认。   叶静道,“虽然柯弋是晚辈,但是宁哥也别把他想的太简单了,之前网络上还有不少人投稿,说他对待感情像玩游戏,冷暴力还劈腿,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也许是弄错人了吧?”宁韫疑惑的问。   叶静又道,“一个人弄错还有可能,但五六个人同时弄错可能有点难,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以前还有女生差点为他跳楼,他薄情的很,劝都没有过去劝,要是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最好也别太当真……”   其实叶静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她清楚宁韫的性子,倘若信任一个人,那便是十足十的,若是想让宁韫完全接受一个人的反面,确实很困难。   宁韫怔了一秒,道,“从我和他的相处来看,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之间可能存有误会。”   宁韫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带了些逃避的意味,他都不敢去想,如果柯弋真的是叶静所描述的那一类人,又为何还要追求一个年长了自己十几岁的男人,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第19章 欺骗   中途叶静接了电话,她有亲戚来了星城,要去车站接人。   宁韫道,“那你先过去吧。”   “……”   叶静清楚,宁韫不太想和她讨论这类话题。   叶静犹豫了一秒,道,“宁哥,我只是不想你被人欺骗。”   宁韫宽慰道,“不会的。”   他知道叶静也是为他好,和柯弋的关系想必是被叶静猜到了。   柯家于他有恩,柯宏郎那般善良正直,柯弋又怎么可能会是薄情寡义的人……   回想起第一次见柯弋的时候,对方才十来岁,仰着精致白嫩的小脸蛋好奇的打量起他,待他递过去一颗太妃糖,柯弋气鼓鼓的告诉他自己不是小孩,连晚餐都不肯和他同桌。   那时他也不会预料到,他们会变成如今这种关系。   说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的,男大十八变,他时常会招架不住柯弋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中午有几个女生走近店内,嘴里正欢快的讨论着。   “下午有篮球赛,怎么样才能翘课啊?”   “之前在短视频里刷到过不少次,这次真的想去看柯弋打篮球,要不然一起找个理由请假吧?”   “感觉请假的人应该不少,我们到时候得快点过去,不然我怕找不到观看的好位置。”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下楼正好遇见柯弋,差点心脏没给跳出来。”   “我也想偶遇……”   ………   柯弋下午有篮球赛吗?   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晓,他突然发觉除了每次柯弋主动找他以外,他们便没有了别的联系途径。   宁韫问其中一个女生,“……请问比赛是几点?”   女生没料想自己的讨论会被他注意到,脸色不自然的回道,“呃……下午五点开始。”   “谢谢。”宁韫道。   那群女生似乎又转变了话题,时不时朝宁韫偷看,只是宁韫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讨人欢喜,那些女生大多都是通过叶静来询问的他,由于叶静心存爱慕,一直都帮他回绝了别人。   宁韫原本想发条消息询问一下柯弋,但输入的消息又被删除了,他若是去学校里看柯弋……于柯弋算得上惊喜吗?   对于人多热闹的地方,宁韫其实是存有一点畏惧的,可想着是去见柯弋,便总会让自己去克服。   星城大学的篮球赛在体育馆内举行,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   旁边有人架起了横幅,大多都是写的整体,唯独柯弋写的是名字,跟明星应援似的,宁韫走进去听见不少人正激动的讨论,嘴里都有提起柯弋的名字。   柯弋穿着八号篮球服,刚出场就引起全场轰动。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好帅!!!”   “不愧是我老公呜呜帅炸了,我好爱!!!”   “老公必胜!!!”   宁韫不清楚她们口中的“老公”是谁,但他看见站在他前面的女生将镜头放大对准了柯弋。   宁韫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他手里握着给柯弋带的一瓶运动型功能饮料,在人声鼎沸中看着少年奔跑跳跃,他们都是充满青春朝气的模样。   当中场休息时,有不少人想给柯弋递水,他甚至无法靠近,最后柯弋接了一个外形清纯秀美的女孩递过去的饮料,那女孩踮起脚用纸巾帮柯弋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旁边有人讨论道,“那不是夏名薇吗?她什么时候和柯弋走的那么近了,那我还机会吗?”   “咦,你才知道啊?”   “不得不说夏名薇真好看,狠狠的慕了。”   “我要是长这样就好了。”   信任一个人,是不该存有猜忌的。   结果毫无悬念的体育系获胜,等结束后不少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他才终于找到机会靠近。   “柯弋……”宁韫唤了一声。   听见他的声音,柯弋眼底闪现过一丝厌烦,他没想到这个碍眼的老男人会来学校里找他。   “叔叔找我有事吗?”柯弋走上前问。   他其实不太想在学校里和宁韫表现得太过亲近,他觉得挺掉份。   “……你篮球打的挺好的……我,过来看看你。”宁韫实在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他说的这句恭维话,柯弋听了不下上千次。   柯弋笑了笑,把他手里的饮料拿过来,“给我带的?”   “……嗯。”   这时,之前给柯弋递饮料的女生也走了过来,当宁韫闻到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后,神情怔了一秒。   夏名薇穿着性感热裤,露出白嫩纤长的美腿,不久前作为拉拉队一员正在给柯弋呐喊助威。   “柯弋,他是……?”夏名薇朝宁韫笑了一下,脸颊有好看的酒窝。   柯弋没有犹豫的回道,“他是我一个叔叔,之前和你提过。”   夏名薇很乖巧,立马打起招呼,“叔叔好。”   “嗯。”原本体育馆里人多嘈杂他就不太适应,可那时尚且还能忍受,当体育馆内的人逐渐散去,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柯弋后,反倒愈发感到局促,几乎都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叔叔是哪里不舒服吗?”夏名薇关切的问。   宁韫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们聊,我也要回去了。”   “那叔叔再见。”夏名薇道。   全程,柯弋都旁观着这一切,只觉得有趣。   夏名薇认出来了那是学校外的书店老板,多年来都是单身,刚才男人的反应让她看出了些不对劲,似乎不止是叔叔这么简单,若只是单纯的长辈,不会表现得如此心虚,她见识过趋炎附势的人很多,有些男的甚至也不惜出卖身体讨好别人。   她不可能让别人抢走柯弋。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你要不要过去问问?”夏名薇试探着问。   “呵。”柯弋冷笑,“你看上他了?”   “当然不会,我喜欢的是你啊。”   柯弋将那瓶饮料丢进了垃圾桶里,道,“别管他。”   宁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脑海里满是柯弋被众多人爱慕的场景,那些能肆意吐露的爱意,不像他们一样见不得光,也难怪不久前柯弋会说,他是我一个叔叔。   原本也该是这般的,柯弋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他分明清楚这些道理,可为何会突然红了眼眶。 第20章 好喜欢你啊   自己……真的很老么?   以前宁韫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可今天他去了一趟大学,体育馆内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学生,都三两为伴,欣喜或忧愁都在和自己的同伴谈论,唯独他,沉闷的在里面尤其显得格格不入。   人一旦消极起来,就容易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晚餐只简单的煮了些面条,平时对他很寻常的生活方式,却也变得像在与他作对,面条煮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坨在了一起。   没多久,客厅传来了一阵响动。   柯弋走近厨房里,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   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紧贴在一起,宁韫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水味,昨天柯弋吻他的时候,身上也是带着这个香味。   见他身体僵了一下,柯弋贴着他的耳廓嗓音低哑道,“今天是吃醋了吗?”   “……没有。”   “要是在学校公开了我们的关系,我怕会影响到你,我也不想我们的事情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以后我来找你就行了。”   “……”   “还在生气吗?那个女生是我的同学,要是叔叔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和她来往了。”   “我没有生气。”   学校里认识些朋友也是在所难免的,宁韫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而且柯弋太懂得拿捏他的情绪。   柯弋道,“我好饿啊,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宁韫看着锅里糊成一团的面条,这些拿给柯弋吃也为免太过寒碜,他道,“那出去等一会吧。”   “好。”柯弋极乖的回道。   只是从厨房里出来后他的脸色就变了,池元白今天喊他过去,说给他准备了不少样貌清纯的美女供他挑选。   池元白何时在他面前如此殷勤过,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消多时,宁韫便将四菜一汤端上了桌,柯弋似乎改了主意,在他准备把身上系的深灰色围裙解开的时候,手覆住了他的手指,道,“穿着挺好看的。”   “……”宁韫不太懂他的用意。   柯弋回来,自然不是特意为了吃宁韫给他做的饭,他什么珍馐美馔没有吃过,这种看起来普通至极的家常菜,压根不入他的眼,他只是看见了池元白的消息后心里冒起了怒火和欲念,这些都需要用宁韫来平息。   他确实怕宁韫有病,可那天他找人给宁韫下.药后,过了这么久身体都并无任何不适。   而且这老男人,用起来的滋味还算不错。   宁韫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问,“你不饿么?”   “饿啊,但是我想吃别的。”柯弋狡黠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很尖的虎牙。   这尖牙看得宁韫心里发怵,他不由得想到了皮肤被刺破的痛处,连忙道,“别……现在还是白天,先吃饭吧。”   宁韫将盛好的米饭和筷子摆放在柯弋的面前,这种微弱的示好自然不会被柯弋看在眼里。   柯弋神色忽然变得委屈,“虽然说过不会勉强叔叔,但喜欢的人在我的眼前,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和他亲近……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   “……是我不够好吧,不然叔叔怎么总是拒绝我。”   “……”   宁韫其实是心存恐惧的,先不说以前他在盛世工作,被众多同性调戏甚至差点侮辱,后来和柯弋于他而言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可他实在无法招架住柯弋的请求,鬼使神差的,就被柯弋抵在了桌沿。   餐桌上有几株被养在花瓶里的玫瑰花,应该是有段时间了,花瓣枯萎得完全看不出之前鲜艳的模样,这种理应早就被丢进垃圾桶里,可宁韫却当成宝贝似的,一直放在那。   直到后来,桌子上的菜全都凉了,宁韫眼神失焦的看着五官凌厉的英俊脸庞。   柯弋说,“我好喜欢你啊。”   听见这句话,宁韫又想,只要对方能开心就足够了。   他算不得年轻,性格实在是无趣,模样也普通得很,柯弋却还愿意喜欢他,也许这是情侣之间拉近感情的举动,到了这种份上他都还在自我宽慰。   他其实并不傻,只是不愿去深究,他知道一个谎言后面隐藏的是千万句谎话,他愿意相信柯弋给他的解释,也让自己生活在还算安全的坚实堡垒里。   天逐渐暗了,夜幕笼罩于房间里的每一寸,柯弋接到个电话,去了窗边接听。   电话是夏名薇拨过来的,其实当柯弋丢下她不知道去了哪,她就清楚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她声音虚弱道,“我的肚子好疼……”   夏名薇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自然是要多点关心,他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胃病发作了,之前就疼过好几次,没想到这次更严重,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看看啊?”夏名薇越说越难过,甚至在电话里小声抽噎起来。   “在家等等我,要是疼可以先热敷一下。”   “好……”   电话挂断后,柯弋神情着急的走到宁韫身旁,道,“叔叔,教练突然找我有事,你现在还好吗?”   宁韫掀开沉重的眼皮,如同柯弋刚来他家时,让他摔得满身淤青一般的回道,“我没事。”   “……那我就先出去了?”   宁韫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了,只得点了点头。   在宁韫面前,柯弋向来只图自己爽快,哪里会顾及到对方如何,男人的家于他而言倒更像是个发泄不满的地方,那些随意能吐露的情话,他和许多人都说过,唯独被男人听到心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会降温的缘故,宁韫感觉到一阵蚀骨的寒冷。   皎洁的月光在屋里透着细微的光亮,身形单薄的男人微微弓起了身体,他费力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想清洗掉这一身污垢,可他的脚才刚落地,就体力不支的摔倒在了地上。 第21章 疤痕   坚硬冰冷的地面,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他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神情恍惚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绪又仿佛飘忽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也许,柯弋真的是有着急的事情要去处理吧。   倘若不这么想,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熬过去。   宁韫捂住了心口,上面留有一道不平整的淡色疤痕,那时医生就时常叮嘱,让他多想些开心的事情,别情绪起伏过大,他不想让珍视他的人会感觉到难过,后来恢复得也还不错。   已经过了许多年了,理应不会再这么疼了。   他的脸色寡淡如纸,因为痛苦眉间蹙起了沟壑,苍白的皮肤浮了层细密的冷汗,仿佛是被秋风席卷往下坠落的枯叶,全身止不住的簌簌发抖。   昏黄路灯下,身边围着几只小猫的少年在低喃自语。   “我控制不住的喜欢他。”   “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永远都能陪伴在他身边。”   “我该怎么办啊?”   便是那次,击溃了他的心防,在他给自己筑建起来的城墙里留下了裂缝,往往软刀子才是最伤人的,它会哄得人收起防御抵抗。   忽然手机响动了一下。   沉寂许久的男人起身将手机拿过来看,上面显示的是一则新闻推送,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   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夜里星城大学外面热闹了许多,柯弋知道夏名薇的住处在哪,他去过好几次,在松山下一个新开发出的公寓楼里。   等他到了以后,夏名薇哭着埋进了他的怀里,“你怎么才来啊……”   “肚子还疼吗?”柯弋问。   “刚刚吃过药好一点了,不过还有点难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从夏名薇脸上的精致妆容上看不出有多不适,其实夏名薇还是有点着急的,都交往好几天了,他们连点亲密的举动都没有,甚至有时候她主动,对方也都无动于衷。   柯家在星城涉足多个产业,地位在国内也不可小觑,这比她以前能攀上的那些爱吹牛的油腻男人好太多了,她厌倦了在男人圈里打滚的日子,与其每天奉承讨好那些人,倒不如找到一个能永久依附的靠山。   夏名薇将身体贴近了些,又说,“你之前干什么去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当然不会。”柯弋脸上多了些宠溺的笑。   “那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呀?”   女生应该是趁他来之前精心收拾打扮过的,上衣穿着一件贴身性感的浅粉色抹胸衣,该露的露,该遮的遮,略微仰起脸庞,一双杏眼略带娇羞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何,其实这些天夏名薇明里暗里都示意了他不少次,可他并无太多旖旎心思。   柯弋眉头微蹙,难不成他还真喜欢男的?   这个想法,让他一阵反胃,在报复宁韫前虽说有不少同性和他告白过,可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甚至还教训过那些痴心妄想的人,惹的一些抖M背地里管他叫老公,别提多晦气了。   “嗯。”柯弋低头看着怀里的女生,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恋爱,而并非是和那个老男人纠缠不清。   晚上十多点,夏名薇发了一条两个人的合拍视频。   配的文案是,饿的时候总想偷偷看你一眼,大概是因为秀色可餐吧。   这句话无疑是公开恋情了,底下的cp粉几乎要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告诉我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没看错吧!居然真的公开了!!】   【天啦噜天啦噜!!!!我无了!球球你们多发点视频救救我吧!什么都行!我不介意付费观看!】   【我就猜你们在一起了,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今天都是失恋人!你们也太配了叭!!颜值杀我!】   【呜呜呜呜我也是星城大学的,为什么我的男票不是柯弋……】   【我要shi了,你们这也太好看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丑到自己了】   【嘤嘤呜呜呜,今天又是为别人的恋爱流泪的一天……】   【都给我嗑!嗑到天荒地老,嗑到海枯石烂!】   ………   不出意外这条视频应该会大火,原本他们就有不少cp粉,更何况柯弋军训的热度还没有过去,要是恋情公开,恐怕又得上浪音头条。   看见视频底下回复,夏名薇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想……”   “公开就公开吧。”柯弋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女生打的什么主意,夏名薇要是没点手段,当初也不会在便利店附近和他偶遇。   夏名薇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现在全网都知道他们在交往了,星城大学那些打柯弋主意的人可以死心了。   原本柯弋也只打算在男人身上浪费一个星期的时间,现在却过了一月有余,想想确实该腻了。   柯弋盘算得挺好的,等图穷匕见后,再将男人狠狠羞辱一番,让对方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反正他也没吃什么亏,倒是男人给了他十万块钱,还免费给他用过好几次。   至于是否要交给池元白,想到此处,他竟是生出了矛盾。   第二天,星城大学里柯弋和夏名薇交往的事情四处都传开了,不少人都在谈论。   叶静的家人来了星城,这两天就和宁韫请了假。   她刚回宿舍,一个室友就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失恋的,还骂夏名薇是个绿茶婊,婊中极品,和摄影师前男友才分手没多久,这就无缝连接了。   夏名薇和前男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这女生高中和夏名薇一个学校。   叶静问,“怎么回事?”   “你看看,夏名薇昨晚发的视频,和柯弋公开了,这绿茶是真的绝!我怎么就没这本事!”   室友把这则视频拿给叶静看,屏幕里的人看起来格外般配,除此以外评论也是一堆叫好的,大多都为自己嗑到cp圆满了感到满足,叶静对夏名薇的视频关注的不多,她一条一条的往下翻看,神情变得凝重。   这些……宁韫知道吗? 第22章 不会后悔   回想起不久前宁韫的态度,被辜负信任的感觉当是如何,叶静忍不住心中悲恸,她作为旁观者都尚且如此,那当事人的宁韫又该有多难过……   室友见她悲愤不已的模样,诧异道,“怎么回事,你喜欢的不是那个书店老板么?我劝你先下手为强,别到时候也被抢了。”   叶静把手机还给了室友,“已经被抢了。”   室友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可看见叶静的脸色不好,忍住没问。   除了学生当着面讨论,星城大学的校园论坛里也有好几个帖子都是和柯弋有关的,话题度之高,比得上当红流量明星恋情公开。   下午柯弋刚训练完,越文柏在边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谈论起夏名薇,越文柏就忍不住唏嘘。   “没想到我这阴差阳错的给你牵了个线,亏我还跑过去给你们做了顿饭。”越文柏痛心疾首,“我还真是当代工具人楷模。”   “你只让我帮你要到微信。”柯弋头也不抬的回着消息。   越文柏凑过去看了一眼,那甜腻的内容差点没戳瞎他的钛合金狗眼,他都不敢想他发十条消息一条消息都不回的夏名薇,居然能这么热情,连他这种流浪猫生崽能唠一万字的人都自愧不如。   这么一对比,越文柏觉得还是自己的网恋对象好,虽然没见过面,但消息几乎都是秒回,还时不时找他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要不是隔着网线,他都恨不得天天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越文柏道,“我感觉夏名薇也没我想的那么好。”   柯弋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朋友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压根不搭理我,但我前几天晒了个方向盘,她就理我了。”   柯弋眉头微蹙,道,“是你想太多了。”   到底是自己女朋友,怎么着都会多些维护,他清楚夏名薇不会太简单,但现在说有像白纸一样单纯无暇的人,那也是纯属虚构,他只当夏名薇那都是点女孩的小心机,没把人想的太坏。   “行吧。”越文柏耸了耸肩,“反正谈感情,没人能伤得了你,我其实感觉那个人也挺可怜的。”   柯弋面色不虞,“他可怜?那都是他活该,又没人逼他去卖。”   “……”一谈起宁韫,柯弋就跟吃了火药桶似的,越文柏立马安静如鸡,争取不当这活靶子。   这时,从训练场外走过来一个女生,抿着唇似乎是在害怕,但是又给自己壮胆子的朝前走了两步,叶静问了好些人,才打听到柯弋在哪。   越文柏稀皮笑脸的打招呼,“同学你找谁?”   叶静横了他一眼。   越文柏心想这肯定是找柯弋的,他这么善良纯真的人,不会树敌太多。   “我知道你不安好心,既然你已经有了女朋友,麻烦以后离宁哥远点。”虽然是在警告,但气势上差了不止一截。   柯弋挑高了眉头,低讽道,“看来你还挺喜欢他。”   “……”突然被戳穿心思,叶静越发紧张起来。   “不过他被太多男人玩过,早就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了。”柯弋极尽尖酸刻薄,短短几句话就将宁韫践踏在泥里,“不然你以为他这么多年,为什么是单身?”   “他……他不是这种人!你别污蔑他!”   “你很清楚他吗?还是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倒是这段时间我和他坦诚相待,非常了解他的喜好。”   柯弋说的暧昧又露骨,叶静听出来了这话里表达的意思,眼眶变得通红,“……你无耻!他这么好的人,你不该欺骗他的,你这种人一定会有报应!”   “呵,就算有报应,也是他的报应。”   叶静不欲再继续和柯弋争辩,她没想到柯弋竟能恶劣到这种程度。   在意与不在意,真就是云泥之别,不久前越文柏随口而出的一句话,都能让柯弋为夏名薇辩解,可到了宁韫这,但凡稍微有点心,都不会对一个人狠毒至此。   看着女生仓惶羞愤的跑开,柯弋面色渐沉,没想到宁韫不止招男人惦记,还这么招女人惦记,倒是挺有本事的。   叶静和宁韫走得挺近,这件事想必不久后宁韫也会得知,但他早就有了对策,到时候男人只会更心虚,更愧疚,就算是被他冷待,恐怕也还以为错在自己,想方设法的讨好他。   越文柏叹了口气,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到底也是可怜人。   当一件事情做的太绝了,就再无转圜的余地,越文柏问,“你有过后悔的时候吗?”   柯弋冷笑,“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   越文柏梗着喉咙,没有再继续说了。   他其实是有点愧疚的,当时稀里糊涂就帮柯弋找了几个混混,后来听他们说,以后有这种活再也别找他们了,除非价格翻十倍,这可比把人揍一顿狠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   寂静昏暗的卧室内,躺在床上的男人唇瓣干裂的厉害,他昨晚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身子,便已经疲惫不堪,两个人的关系里总有一个人会付出的更多,柯弋还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难免会失控伤到他。   他只得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家里休息。   虽然吃了退烧药,可身体迟迟不见好转,他又躺着睡了一小会,掀开眼皮时看见柯弋不知何时进来了,正蹲在他的床边,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看。   之前柯弋至少会做做样子嘘寒问暖,可当他知道男人的过去后,他只觉得多此一举。   “……怎么不叫醒我?”宁韫气息低弱的问。   “想多看看你,也许这样就能多了解你一些了。”柯弋似乎在纠结什么,过了半响又道,“这几天池元白找过我一次,他以前和叔叔认识吗?”   男人的瞳孔微微震颤。   柯弋低垂下眼眸,如同被深爱之人背叛,神色悲痛道,“他提起了盛世,告诉我叔叔就是从里面出来的,还被他包.养过,这是真的吗?”   “……”   宁韫近乎觳觫,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那段回忆是他不想提及的噩梦,却偏生被少年摆在了面前质问。 第23章 泥沼   人刚清醒的时候原本就是意志最薄弱的时间段,更遑论宁韫还发着低烧,他的神情逐渐变得痛苦,低声喃语道,“不……不是的……”   “那是如何,是他骗我的吗?可他为什么要污蔑叔叔?”柯弋的语气咄咄逼人,丝毫不让。   宁韫原本就不擅长于言辞,更何况是柯弋有心陷他于泥沼里。   他被说的眼尾薄红,竭力让自己意识保持着清明,不断在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去解释。   柯弋又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的,我当然愿意相信叔叔,叔叔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虽是如此,可又想起这些天柯弋待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怎么可能会不受这种言论的影响。   宁韫翕张着干枯的唇瓣,难得的厚着脸皮道,“……我从未和别人,有过不正当的关系。”   这话听的柯弋想笑,还好他早就知道男人是什么货色了,都三十多岁了,还在他面前装出一副贞洁的模样,难不成是想从今以后都讹上他?   柯弋站起了身,语气略显不耐道,“我爸等会过来,叔叔收拾一下吧。”   “不是明天么?”   柯弋笑了笑,“他应该给叔叔发了消息。”   柯宏郎原本是说的周末过来探望,但临时改了时间,今天下午得了空闲,隔天还要去h市出差。   整日宁韫都意识混沌,并没有留意手机收到的信息。   这件事柯弋昨天就知道了,宁韫在厨房里给他做晚饭的那段时间,柯宏郎给他打了个电话,言论里无非就是向他夸赞一通宁韫到底有多好。   于是他把人往死里折腾,最后不管不顾。   他就是要让宁韫在他爸面前出丑,让宁韫在他爸面前抬不起头,有了刚才一通羞辱,恐怕等会吃饭的时候,宁韫都恨不得在地底下找个洞钻进去才好,这种从夜总会出来的人还要管教他,说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宁韫极少有过全然没有准备的时候,如此狼狈仓促的去见柯宏郎,除了初遇,便就是现在了。   柯宏郎提前让助理在松山附近的一处高档餐厅内订的席位,潺潺流水自门堂穿过,院内是一小片翠绿的竹林,在包厢内打开窗,便能观赏松山下的景致,这里宁韫听过,但过来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里面环境清幽,不似大学外吵闹。   柯宏郎虽然四十三岁了,但一身西装革履并不显得多老气,反倒有种独属成熟男人的上位者气场。   服务员将菜一一上齐了,菜品精致的如同被悉心打磨出的艺术品,这些对于他们都是司空见惯了,而宁韫甚少见识过。   柯宏郎问,“宁韫,你是生病了吗?怎么感觉瘦了不少。”   “可能是最近食欲不太好吧。”宁韫的声音很轻。   比起刚开学那阵子,他确实瘦了一些,原本还算合身的衣服变得空荡起来,苍白的手腕能清晰窥见皮肉下的黛青色血管,脸颊瘦削得只余下了五官,病态的不似正常人模样。   “该不会是柯弋这小子闹的吧?他就不是个给人省心的料,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你了。”   “不是因为他……”宁韫连忙否认,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   “我带了几盒人参鹿茸给你补补。”说着,柯宏郎将包装精美的礼盒推给了宁韫,道,“我们就别见外了。”   “……”   “收下吧,叔叔。”柯弋适时在旁边道,全程他都注意着宁韫的一言一行,比起之前和他爸言笑晏晏的模样,如今宁韫拘谨了许多,如同做贼心虚一般,全程都不敢抬眼。   真有意思。   柯弋坐在宁韫身旁,若那时他只是假意泼翻茶水,去触碰宁韫,那现在他便是直接将手放置在了宁韫的腿上,肆无忌惮的把玩。   宁韫握住了他做乱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多了点恳求。   柯宏郎不知晓他们的关系,看柯弋挺关照宁韫,想必是宁韫教育有方,又问,“柯弋,最近有没有学到什么?断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好像也没找我吵,倒是有进步了。”   柯弋乖巧的回道,“叔叔教我学会了很多,也会满足我的基本需求。”   柯宏郎只以为是吃饭这类的问题,并未想太多。   宁韫突然站了起身,“……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其实包厢里是有洗手间的,可里面的处境,于宁韫而言如同是将他放在炭火里炙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宁韫忍着不适,他只感觉这两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刚睁开湿漉的眼睛,就发现身后正抽着烟的男人,倚在墙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在这里?”池元白掸了掸烟灰,道,“原来当初是攀上了柯家啊。”   宁韫不欲与他争论,却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不少有趣的东西,真想那一刻早点来,都憋了我这么多年,得玩回本了。”   “……你让开。”宁韫只当自己没有听见这些污言秽语,餐厅里有监控,池元白应该不会乱来。   大抵是他太久没回包厢,柯弋才会出来寻他,此时池元白正刚好将手放在他的后腰处,在旁人看来暧昧极了。   “叔叔……”看见这一幕,柯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回过神来后连忙将池元白推开,挡在宁韫的身前。   池元白惋惜道,“被发现了啊,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呢。”   柯弋道,“你在干什么?!”   池元白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么?还以为能多温存片刻的,不过以我和他的感情,来日方长。”   “你少胡说!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挑拨我们的关系!”   也许是因为柯弋的缘故,池元白没有再继续为难,柯弋冷着脸攥紧宁韫的手腕离开,手劲重仿佛要将骨头捏碎。   “柯弋……”   “我自己会判断。”   “……”   宁韫其实也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池元白会突然对他行为暧昧,倘若不是清楚事情原委,恐怕还真的以为他刻意隐瞒私生活混乱的过去。   与此同时,柯弋收到了一条消息。   池元白:“别让我等太久。” 第24章 他的过去   宁韫并不知道,自己沦为了柯弋手中的商品。   他只以为因为池元白的污蔑,柯弋对他产生了误会,只要误会解除了,他们也该会像以前那般模样。   待柯弋松开他时,白皙的手腕被握出了一圈深紫色。   包厢内的氛围逐渐冷了下来,这顿饭宁韫食不知味,全程都提心吊胆,除此以外,刚才柯弋在走廊里扯着他快速行走,让他的身体也格外吃不消。   用餐过后,柯宏郎驱车将他们送到了星城大学外面。   车辆还没停稳,宁韫就解开了安全带,等车门解锁后迫切的打开了车门,想要下车。   “宁韫。”柯宏郎叫住了他。   “……怎么了?”宁韫故作镇定的问。   “你有点像我们刚遇见的时候了,那时候你也是这样沉默寡言,最近是遇见困难了吗?”   “……”   “可以说出来,看我是否能帮到你。”   “……没有。”   相比起他的无所适从,坐在旁边的始作俑者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柯弋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结果也不过如此,到底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放在车后的礼品宁韫下车时忘了拿,柯宏郎让柯弋拿着,他知道宁韫看起来虽然随和,但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有些事情也不便多问。   柯宏郎交代道,“你宁叔叔生过病,你不要气他,也别看他性格好就什么事情都麻烦他。”   “嗯。”   “他没有什么亲人,以前吃过不少苦头,哪像你,成天游手好闲不问世事,虽然我平时工作忙对你疏于管教,但你要的东西我基本也没差过你。”   “你什么时候管过我,我看你还挺有心思管别人的。”柯弋神色变得怨毒,“你忙到离婚是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都是我和你妈商量好的,她也要出国几年,说给彼此一个冷静期。”柯宏郎觉得真是奇了怪了,宁韫刚下车这孩子就跟他吵起来了。   “在你眼里,宁叔叔就真的那么好吗?”   “他挺不容易的,早些年要不是我帮了他一把,恐怕你现在就见不到他了,唉。”柯宏郎还记得当时宁韫被送去医院,脖颈处划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几乎是躺在血泊里,他请了星城最好的医生,尽量没有留下疤痕,怕被宁韫看见了会触及到不好的回忆。   其实他给予宁韫的帮助,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后来宁韫毕业后参加工作,把前五年存的积蓄都还给了他,他还诧异得很,那还过来的钱,远比他用在宁韫身上的要多,可宁韫是不愿意欠别人东西的人,他只得先收下了。   这些话,柯弋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扎耳得很。   他现在一门心思把宁韫当成自己的报复对象,想着如何让对方更煎熬,更痛苦,哪里还会去关心这个人,就算他沉迷于男人的肉体,可那都是暂时的。   等完全腻味后,和宁韫这段不算光彩的关系,就如他的许多前任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忘得干干净净。   他从车上下来后,手机嗡嗡的震动,夏名薇给他发了几个猫猫表情包,还有好几条消息。   【小夏同学】:今天做的水果拼盘,怎么样呀?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里面有你喜欢吃的吗?   【小夏同学】:感觉没拍好,第一口喂给你吃~   夏名薇应该很少自己做这些,有的水果连皮都没有削干净,摆盘也很粗糙,但柯弋感觉还挺可爱。   【sun】:做的不错   【小夏同学】:下次你来我家,我一定做的更好   【小夏同学】:卖萌.jpg   【小夏同学】:当然还有更好的我~   【小夏同学】:可爱.jpg   【sun】:已经开始期待了   两个人一来二去的聊了好几句。   等他聊完后将手机收起,才看见宁韫站在巷子前的梧桐树下等他,旁边亮起的白炽灯,将男人身形照得透明,天气预报说过今晚星城会大幅度降温,到了晚上七八点街边已经刮起了风。   他倒是不觉得冷,可等他走近时,看见男人在轻微的颤抖。   柯弋还不错的心情被一阵烦闷取代,他只觉得男人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就不知道先回去吗?   “……柯弋。”也许是因为温度有些冷了,宁韫的鼻尖微微泛红,声音也夹带了几分鼻音,“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欺瞒过你……你若是有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在餐厅遇见池元白后,柯弋待他的态度就冷了许多,他对少年从不设防,所有难以启齿的一切他都愿意说出来,可他并不懂,当这个人想方设法陷他入不复之地,他是永远无法解释清楚的。   刚才在车上柯宏郎和他说的话,让他看见男人就冒火,柯弋蹙眉道,“现在不想提这些,你能不能别说了?”   “……”宁韫愣在了原地,神色仓惶的看着面前少年恼怒的模样,颤抖的薄唇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虽说前些天也有些端倪可寻,但柯弋几乎不会用这么不耐烦的语气同他说话,他仍旧以为是柯弋对他产生了误解,才会态度变得恶劣,他不知道这才是少年的真实模样。   想起现在也没打算彻底和男人摊牌,柯弋将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来披在男人的肩膀,稍微放缓了语气道,“我只是觉得外面太冷了,会冻着叔叔,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   袭来的风,卷走了外衣上残留的一些余温,宁韫低头看着被踩踏成碎片的枯叶,喉咙忽得感觉到涩然,他何时有过这么难堪的窘境,在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少年面前,态度卑微的像是个拾荒者。   只有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甚至连少年刚开始喊他回家吃饭时准备的玫瑰花,过了一个多月,他也还没有舍得丢。   倘若不是怕冰箱里准备的甜食会坏掉,他也是舍不得吃完的。   那些甜腻,余味尽是苦涩。 第25章 承受   也许是因为变天的缘故,宁韫的感冒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他不是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只是夜里从梦魇中醒过来后,再也无法入睡,只能静默的站在窗边等待天明。   这几天叶静总是会刻意做出一些怪异的举动,下课后书店里进来的学生,嘴里时不时讨论,有的与课程有关,有的是等会去哪吃饭,有的是最近恋爱状况,还有的是星城大学最近的见闻。   门口有专门放雨伞的竹架,几个裹挟着湿潮女学生走了进来。   “真是绝了,你看校园论坛那个帖子了么?简直是无语妈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当然看了,夏名薇这个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象是谁呢,恨不得一天发五条视频,烦都烦死了,我浪音早就拉黑她了,没想到还能在营销号那刷到。”   “你是不知道啊,有天我不小心刷到了她的直播间,简直了,她那声音嗲得我这辈子都夹不出来。”   “唉,男的不就好这口?”   “都是大二,凭什么我还在天天熬夜刷题追剧,她的对象是柯弋!”   ……   宁韫还未听清,叶静就突然开口道,“宁哥,现在天气冷了,我织了条围巾送给你……下个月应该就能戴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着,叶静就从自己带来的帆布包里找到了一条用纸袋装着的咖色围巾递给了宁韫。   “你父母不是来星城了么?先送给他们吧。”宁韫不太习惯承别人的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也有,你不要推辞,而且我就快要实习去了,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其实叶静是想趁着这个节骨眼给宁韫告白的,可现在并不是个告白的好时机,她又道,“你别拒绝我,我想在实习之前送你点什么,免得到时候我一走,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宁韫这才收下,星城大学都是大四第二个学期去实习,算来也不剩几个月了,叶静是大一过来帮忙的,没想到转眼就快毕业了。   不知为何,他最近变得很容易叹气。   旁边的几个女生又道,“他送了夏名薇一整套腊梅???这绝了,又帅又大方,我柠檬成精了嘤嘤嘤。”   “我也想拥有同款啊,我至今收到最贵重的礼物竟然是六层拉菲草。”   “真是世界的参差啊……”   叶静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过去,最近学校里时常能听见有人谈论起柯弋和夏名薇,没想到校外也是如此,言语间无非就是柯弋有多好,时不时的小惊喜,让人艳羡不已。   夏名薇成了谈论的焦点,可又有谁会知道宁韫……   回想起在训练场柯弋恶劣的态度,叶静的眼眶逐渐变红,“宁哥……就算不是我,我也希望你遇见一个很好的人。”   宁韫怔了一秒,朝叶静露出温和的笑意,“你也会遇见的。”   叶静听着更难过了,她不是瞎子,这段时间宁韫的变化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柯弋要是有心玩弄一个人的感情,前期糖心炮弹肯定不会少,像宁韫这样的人,以前她只是带了点自己做的梨花糕,宁韫就高兴极了,第二天还回了她更多的礼物。   她那时就担心,要是别人待宁韫好一点,是不是很容易将宁韫骗到手,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宁韫应当是很喜欢柯弋的,虽然总是缄默不语,可从神态里就能看出,前几日柯弋说忘了带伞,让宁韫去送,外面下着瓢盆大雨,伴随着闪电的轰鸣声,墨色浸染的大地亮如白昼,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可宁韫连犹豫都没有就过去了,回来时身子都淋湿了大半。   后来她看见那把伞底下,是情意绵绵的两个人。   叶静越想越不是个滋味,眼泪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宁韫抽来纸巾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问,“……怎么突然哭了?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冻的。”叶静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这几天虽然冷,但白天也是穿一件外套就恰好的温度,宁韫找到遥控器将暖气打开了,道,“要不要先去暖气旁边待着?”   “嗯。”叶静点了点头,她看着面前清俊而温柔的男人,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说出来,但她又怕宁韫会情绪崩溃。   她只能寄希望于柯弋有了新恋情,就不会来找宁韫了。   下午六点左右,也到了书店要打烊的时间。   店里只余下了他们两个人,叶静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这几天她的室友不断给她灌输思想,说就是她太畏手畏脚了,别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她这反倒不灵验了。   那个室友还举了不少例子给她,想来也是,有些话不说来,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宁韫在整理书架,见她站在一旁踟蹰的模样,问,“你还有事么?”   “……宁哥,我有话想和你说。”女生大多都是羞涩的,要是说出来被宁韫拒绝,那明天怎么办……   “什么话?”   “……”叶静脸都憋红了,有些话对着镜子演练千百遍都没有出过错,怎么真到了这份上会紧张成这样,“我……呃……我其实……”   叶静差点就将积攒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哂笑,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前。   叶静咬着唇问,“你怎么过来了?”   柯弋走到了宁韫的身旁,神色无辜道,“是什么话啊,我也想听听看。”   “……没什么。”叶静怎么可能还说的下去,她的目光瞪着柯弋,可这并不能给予对方丝毫的压迫感。   柯弋道,“既然如此,你应该要回学校了吧?”   当着宁韫的面,她不想和柯弋起争执,况且柯弋的言辞恶毒至极,宁韫定然是无法承受的。   叶静只得先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没过几秒,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下意识的回过头,却看见柯弋将男人抵在了书架边,一只手暧昧的探进了男人的衣摆里。 第26章 让他难堪   叶静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了唇,脸上满是惊愕。   虽然她早就猜想到了他们的关系,可亲眼目睹带给她的震撼更大,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   “……柯弋,别乱来。”宁韫的神色略显难堪,他将手抵在了少年结实宽阔的胸膛,低声道,“这里是书店……随时都会有人过来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柯弋道,“只是想和叔叔亲近一点,就是乱来吗?”   “……”   这句话,让宁韫无所适从,自从上次柯弋误会他后,今天是难得待他态度和缓的时候。   下颚被人强行抬高,宁韫脸上流露出复杂而羞耻的情绪,他向来脸皮就很薄,几乎没有同别人有过亲近的举动,他所有对于恋爱的体验,都来自柯弋,他有时都不清楚为什么人们会喜欢做这种事,明明那么难受,那么疼。   柯弋审视着这张苍白的脸颊,将男人的无助尽收眼底。   男人翕张的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得被他完全堵在喉咙里,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他的吻从来都是粗鲁肆掠的,只要触碰到宁韫就无可忍耐。   尽管他一开始只是抱着羞辱宁韫的心思,可一旦尝过就仿佛有了瘾,分明以前他谈恋爱,只不过是身边多了个陪他说话的人而已,他甚至连牵手都觉得腻烦,要是对方再想进一步举动,他便会毫不犹豫选择分手。   是真的如池元白说的那样,宁韫勾引人的手段太高明了吗?   叶静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把帆布包碰到了地上,宁韫听见声响,才知道叶静还没有走。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住了,柯弋眼底的恨意才逐渐消弭。   他何时顾及过男人的尊严和体面,叶静不是喜欢男人么?还特意跑到他跟前来说教一通,那他就要让叶静看清楚,这老男人不过是被他玩剩下的,喜欢上这么一个货色,倒是有够可悲。   隐约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身旁终于安静下来了,柯弋这才抬眼朝门口看了过去,女孩的背影踉踉跄跄,几乎是逃离的书店。   柯弋唇角微弯,心情愉悦了不少。   待在回过头看向男人时,男人脸色煞白,眼睫簌簌发颤,乌黑的瞳孔里好似有水光在闪烁,一双手艰难的扶住了书柜的架子,仿佛全身瘫软无力。   柯弋找到了不久前女生送给宁韫的围巾,拿在手掌里缓慢的摩挲,温暖柔顺的触感可以感觉到女生织这条围巾的时候是多么用心。   他恶人先告状道,“叔叔,这是她送给你的吗?她应该很喜欢你吧?”   “……”   “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也挺好,叔叔身边的那么多人,我不费点心思,恐怕早就被别人挤出去了。”   “她只是来店里帮忙,并未和我有别的关系。”宁韫哑声道,“以后不要再胡闹了。”   已经到了这种份上,他却都没想过真正责怪柯弋,他只是在想,为何少年从不信任他。   但其实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他如此难堪的。   “对不起叔叔……我只是太害怕你被别人抢走了。”柯弋又诚恳道歉,他明知道宁韫不忍心苛责他。   宁韫将一本掉落出的书籍捡拾起来,放在书架上,少年的身体再次朝他贴近,如今柯弋特意找他,甚少有太多温存,年轻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刚才叶静走的时候关上了玻璃门,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想必是不会有人进来了。   “柯弋……!”宁韫难得语气重了一些,这里不久前还站着不少学生,虽然书架足够遮挡视线,可这里该是令人耳根清净的地方,断然不可以……   “那我这样怎么出去?”柯弋神色变得委屈,其实在和宁韫接吻的时候他就蠢蠢欲动了。   他清楚宁韫的软肋,只需要说几句好听的话,稍微哄一哄,这种极其廉价而简单的成本他自然是毫不吝啬的。   “叔叔,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毕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这里太不安全了,到时候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真想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   ……   只有在这种时候,柯弋才会像以往那般模样,俊美无俦的脸上仿佛真的是在憧憬他们的未来。   最后惹得宁韫用完了一整卷纸巾擦手,柯弋便宜占尽。   宁韫并不需要那些价格奢昂的礼物,也不需要少年为他付出什么,他只想少年能待他多些信任,以后别用厌烦的语气同他说话。   到了下午七点左右,星城大学外的街灯全都亮了起来,蒙蒙细雨如雾,路上的草坪砖里积了泥水,有时踩在上面被溅得满身脏污,就算亮着灯,也经常会让人看不清路况。   等宁韫收拾好一切从书店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这时,星城大学晚上的选修课也快要结束了,柯弋答应过要去接夏名薇放学,微信消息开始振动。   【小夏同学】:还有两分钟就能见到你啦~~   【小夏同学】:好想你呀~   【小夏同学】:叔叔送过来的那把伞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应该没事吧?我又重新买了一把更好的……   【小夏同学】:知错就改.jpg   ……   柯弋将手机拿出来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半了。   【sun】:没事,丢了就丢了   【小夏同学】:希望他不要生气~下次我们请他吃顿饭吧~   柯弋的目光放在手机屏幕上,正在回复夏名薇的消息,头也不抬道,“我要先回一趟学校。”   宁韫怔了一秒,回道,“……好。”   没多久就下课了,柯弋加快了回学校的步伐,宁韫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神色逐渐变得茫然,他原本以为少年会同他一起回家的。   他自我宽慰的想,那条巷子他都走过许多次,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   也许是路上心不在焉,前面的路段有一块水坑,他没有注意踏了进去,韧带扭伤的痛处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以为自己会摔倒,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搀扶住了。 第27章 抛下   “你没事吧?”男子嗓音低醇的问。   宁韫习惯与人保持得体的距离,他回过神来后,忍着痛处尽量让自己站直了身体,脚踝处肯定是肿了,光是站着就让人难以忍受。   他眉头微蹙,失了血色的唇瓣轻声道,“……谢谢。”   透着路边的白炽灯,男子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学长,怎么是你?”季成晏的语调变得惊喜,他没想到上完选修课后会遇见宁韫。   他刚来星城大学的时候,就是作为老生的宁韫接待的他,只是那时宁韫快要毕业了,他偶尔从茶余饭后里听见过宁韫的名字,言语间尽是刻薄,那时池元白有心让宁韫大学念不下去,在学校里散布出了宁韫在盛世待过的消息。   大学生,夜总会,这几个关键字眼,足够让别人自我脑补出一段香艳的大尺度戏码了。   就算这个消息后来被人压了下去,可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也许是害怕看见别人眼里的鄙夷,宁韫在星城大学几乎没有朋友,也甚少与别人结交,有时候他主动过去说几句话,都能清晰感觉到宁韫待他疏离的态度,他其实可以不在这里担任选修课老师的,这点薪水远不足他日常开销,可他知道宁韫就在星城大学,这几年虽然见面次数不算频繁,可也聊胜于无。   “……成晏?”发觉是自己认识的人,宁韫的警惕松懈了些。   “是我。”季成晏担忧道,“你的脚一定伤的很严重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万一骨折了怎么办。”   都这么晚了,想必对方明天也还有工作,宁韫摇了摇头,道,“我回家擦一擦药就好了。”   宁韫正想迈步走动,可他刚动弹一下,脚踝处就传来一阵生疼。   季成晏知道自己很难劝动宁韫,折中道,“那就在附近的诊所里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学校外面开了好几家诊所,季成晏找了最近的一家,这么多年,唯独宁韫受伤了他才得以靠近,眼前的男人仍旧如他大学初见的第一眼,苍白瘦弱,仿佛轻轻触碰一下就会破碎。   诊所到了晚上九点才关门,里面的医生是个中年男人,他认识宁韫,打招呼问,“怎么受伤了?”   宁韫轻笑道,“嗯,走路没注意。”   季成晏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也难怪星城大学那群女生会专门开个帖子,说最近宁韫总是愁眉不展的,有点怀念之前了,还是朝她们笑的时候更好看。   那些有关于宁韫的讨论贴,他反复看过许多次,有的在他的收藏夹里待了不知道多久。   医生和宁韫随意交谈,而后帮他查看伤势,道,“这几天路上是不好走,还好有人扶着你,伤的不是很重,先用冰袋敷一会吧。”   “嗯。”   季成晏注意到,宁韫的脚踝除了被扭伤的淤青以外,上面的一截皮肤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就像是,刚被人掐上去的。   虽然宁韫的体格一贯比较清瘦,可他搀扶时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季成晏有了疑惑,却也没多问。   医生拿来了冰袋,季成晏道,“我帮你吧。”   宁韫抬起眼看向季成晏,“……这么晚了,你还不用回家么?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吧。”   “这有什么可谢的。”至于改天请他吃饭,季成晏没有推辞,“现在这么晚了,你受伤了一个人回家不太方便,要是我帮到半途走了,回去估计也会失眠。”   “……”   宁韫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到底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自己微弓着腰冰敷了十来分钟,脚踝消肿了不少,倒是没感觉有多冰冷。   他天生气血不足,手脚冰凉也是常事,刚开学那几日柯弋总是喜欢粘着他,说他身上像是带着空调怎么都不见热乎,难怪总是大热天的穿长袖,趁他不注意,柯弋就会将他的双手捧在手掌心里来回摩挲,幼稚的说要给他取暖。   少年的手指比他长出了将近一个骨节,因为常年运动掌心覆了层薄茧,温暖包裹起他的手背,好似两颗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心脏。   分明在书店里,少年也提起过附近不安全,让他以后搬过去一起住,却为何现在又将他抛下……   是还在因为那些误会生他的气吗?最近总是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他编辑过许多条消息,有时实在没有忍住才会简短的问候一句,却也是隔了许久才收到一条在忙的回复。   季成晏见他面露悲伤,问,“学长,你怎么了?”   宁韫自喃道,“现在的年轻人,会喜欢什么呢……?”   “你自己不也还年轻么?”   宁韫缄默不言,虽然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印记,可到底年龄是摆在那的,他无法与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姑娘相比较,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季成晏又道,“我表弟倒是挺喜欢玩积木的,之前送了他一个霍格沃茨城堡,他都开心的不行。”   “积木?”   “嗯,男孩都挺喜欢这个。”   “……”   宁韫知道柯弋的生日在下个月中旬,算起来时间没有多久了。   季成晏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   “不用。”宁韫连忙拒绝,“……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话说完,季成晏似乎有点遗憾。   从诊所里出来后,宁韫的行走也有些吃力,季成晏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和他聊天。   一路上费了些时间,原本宁韫说送到楼下就行了,可季成晏非得送他上了楼,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宁韫也不好意思直接让人走。   “小心烫。”宁韫倒了茶水递给他,尽管他说了不用,可男人总是生怕怠慢身边的人。   季成晏将茶接过来轻抿了一口,问,“学长是一个人住么?”   宁韫低头不语。   季成晏心里有了答案,其实他进来的时候就觉察到了,门口的拖鞋摆放了两双,放在柜子边的水杯也是双人的,阳台上晾晒着不属于宁韫的衣服,看起来对方应当是个男人。 第28章 从未了解过他   平时在公司助理给他泡的茶几乎也只是桌面上的摆设,可这杯茶季成晏喝到了见底,还意犹未尽。   电视里播放的考古类节目成了背景板,季成晏的心思也不在电视上。   他又找起话题,道,“巷子里的路灯太暗了,路也不太好走,刚才我都差点被绊倒了。”   “是有几个坏了……”   “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黑灯瞎火的,多不安全啊。”季成晏盘算着等天气好些了,他得找人把这里的路灯换换。   “……”宁韫微抿着唇,似乎想起了不太好的记忆。   在黑暗的尽头里,突然窜出来的那一帮人,犹如定时炸弹,时刻悬在他的心口,他不知道那些人何时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比起挨打受骂,精神上的折磨更令他难以忍受。   他都不敢去想,那天若不是柯弋在,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折辱……   他顿了几秒,道,“等会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吧。”   “好!”季成晏连忙回道,这也许算得上是最近他们关系的新突破,看来今天这堂课上的很值。   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待下去只会让宁韫感觉到不适,季成晏起身离开的时候,宁韫原本是想送他下楼的。   他打趣道,“你送我下去,我等会还得送你上来,这样一来一往的,我今天可能是回不去了。”   宁韫这才停下脚步,道,“……那你注意安全。”   “会的,回家了立马给你发消息。”   “嗯。”   他以为宁韫该将门合上了,走下了半层楼梯,并没有听见关门声,他回过头,看见宁韫还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男人清瘦的脸上满是担忧,倘若不是脚受伤了,恐怕男人还想将他送回巷子口,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别人口中私生活混乱,被各种金.主包.养过的人。   若真是如此,这些年宁韫待他的态度也不会是泛泛之交。   当初司机开了辆还算低调的林肯车送他去学校,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想要和他结交,那些谄媚又讨好的面孔,他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他下车后发现新生接待处还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对方也恰好朝他看了过来,眼神犹如一捧夏日清泉,澄澈的不带有丝毫刻意。   季成晏下了楼,心里不由得思索和宁韫住在一起的人会是谁,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关系,却也足够令他嫉妒了。   这么些年,宁韫一直是他不忍越界打扰的人。   等季成晏下了楼,宁韫才将门合上。   房间里只余下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白炽灯的光亮不带有丝毫温度,这套住了好几年的房子,逐渐令他感觉到了空荡,抬起眼客厅里也仿佛还存有少年的影子。   宁韫看向挂在墙壁边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脚踝的伤得到及时的处理,只留下一小块淤痕,明天应该是能正常的行走了。   他平时性格谨慎,更何况星城降温后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白日里在书店都能听见不少学生说起路上的石阶长满了青苔,稍不留神就得摔跤了,他又怎么可能会马虎到连夜里走路都会分心。   只是在书店门口,少年收到消息时嘴角漾起的笑意,是他最近很少能见到的。   男人安静的坐在了沙发上,眼神不知望向的何处,只是脸上隐约透着一些悲哀,他早就过了哭哭啼啼的年纪,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习惯了先宽慰自己,而后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   过了许久,直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他才忽得有了点动静。   季成晏发消息说已经到家了,他回复了一个“好”字。   他起身收拾起季成晏喝过的茶水,这才注意到,茶几边放着个深色的公文包,应该是被季成晏遗落下来的。   季成晏也给他发了消息,问是不是有东西落在他家里了,明天下课了再找他拿。   宁韫想了想,他下午早点帮忙送去学校也是无妨的,况且他还欠季成晏一顿饭。   这些东西,他都不喜欢拖得太久。   将近零点的时候柯弋才回家,外面应该是下了雨的,柯弋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叠雨伞,如果稍微注意些,就会发现这应当是一把女生用的伞。   和他之前送去学校的那把黑色长柄伞,一眼就能区分出。   看见男人怔神的模样,就仿佛是在责怪他回得晚,这种自我感动的举动早就令柯弋感觉到厌烦了,他并不需要一个老男人每天在屋里等他回来。   他换好了鞋进屋,道,“今天是部门组织的活动,以后叔叔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他何时受过约束,就连柯宏郎都管不住他,更何况是一个痴心妄想的人。   其实报复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柯弋觉得自己还挺仁慈,最起码现在还愿意陪男人演。   不然,对方恐怕早就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宁韫敏感的觉察到了少年的不悦,轻声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回来的太晚,路上会不安全。”   听见这句话,柯弋更觉得好笑,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那群人全是窝囊废,后来见事情不对生怕闹出人命,跑的比谁都快。   倒是没想到男人这么不禁吓,这都过去多久了。   “嗯,我知道了。”柯弋语气敷衍的回应。   “……”   见宁韫仍旧站在原地,柯弋问,“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那把伞,是落在了学校么?”宁韫问。   “应该是掉了吧。”   “……”男人低垂下眼睑,微微张合的唇瓣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已经做过许多次自我宽慰了,可到底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总会有隐忍不住的时候。   柯弋还以为是男人舍不得,一把伞而已,掉了就掉了,也值不了几个钱,也就这老男人抠抠搜搜的,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   谈话间柯弋便去了浴室里洗漱,像是懒得再和他继续交流。   这几天,都是如此,除了想要和他亲近的时候,他才会从少年嘴里讨来几句还算温存的话语。   宁韫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柯弋。 第29章 他的恋情   柯弋从浴室里出来,换了一套宁韫为他买的manito真丝睡衣,这牌子于他而言算得上是廉价,但这是宁韫能给予他自己最好的心意。   只要他提一句缺什么,宁韫隔天便会帮他添置妥当。   他来星城大学后,从未自己动手做过什么,每次衣柜里都会摆放好收拾妥帖的衣物,比起长辈或者恋人,宁韫倒更像是一个称手的免费保姆。   也不算免费,这都是宁韫欠他的,宁韫从他爸那里得到的肯定更多,他才用这么一点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然后嫌弃着男人。   发现男人还待在客厅里,他蹙眉道,“家里没有伞了么?那我明天买一把新的回来。”   宁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嗓音沙哑道,“你早些休息吧。”   这些天,柯弋闲余的时间都忙着和夏名薇谈恋爱,他们还被不少人称为星城大学的情侣天花板,倍受瞩目。   算起来确实很少把时间花在男人身上了。   虽说只是玩玩而已,但甜枣偶尔还是要给一给的,他将脸上的情绪敛起,道,“明天天气应该放晴了,听说周五晚上河边有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宁韫抬起眼眸看向他,过了几秒道,“好。”   “对不起,这些天确实是事情太多了,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也想多陪陪叔叔的。”柯弋又用回了他惯有的手段,他知道男人吃这套。   宁韫道,“……不会。”   少年的身体紧贴于他,将他揽在了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他们如同恋人般的耳鬓厮磨,只是除了沐浴液的清香,少年的身上依旧带着那丝甜腻的香水味。   似乎又起了兴致,少年的手顺着他的腰脊想往下探。   他难得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制止了柯弋想进一步的举动,喉咙干涩道,“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   “……”   “下午不是已经……”   宁韫没有再继续言语,他依稀窥见,少年脸上露出的烦躁和不悦。   又仿佛是他看错了,少年松开了他,笑道,“好吧,那叔叔晚安。”   反正明天他们还有约会,到时候男人总不可能拒绝他,浪费了他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想好要怎么用回本了,在男人面前,他从来都是只顾自己,那些恶劣的不会对别人表露出的念头,都能用在男人的身上,不会怀孕确实挺省事的。   宁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柯弋刚才应当是看见了他行走不便的模样,却是没有再多问他一句,和先前对他嘘寒问暖的态度相比较,仿佛换了一个人。   从热情到态度漠然,真的会变得这么快么……   宁韫不懂。   季成晏的公文包他放在了门口的柜子里,第二天早晨出门便带上了,遥远的天际在连续的阴霾后浮起了一道彩虹,大抵感情也是如此,他们或许还有一些没有磨合到位的地方。   虽然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意味,但他在恋爱方面原本知道的就甚少,也没有能询问的人,之前在网络上搜索,看见有人说情侣之间可以通过送礼拉近感情,于是他帮柯弋添置了不少衣物,昨晚又听季成晏说男孩都喜欢积木,他便下好了单,想着在下个月中旬之前拼好给柯弋一个惊喜,到时候他们的关系也许会慢慢转好。   叶静来到书店后,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适,也没有提起那些令他难堪的字眼,宁韫心里挺感激的。   只是偶尔有学生进来,一旦谈论起夏名薇,叶静就会刻意找他说话。   “夏名薇今天穿的那件外套也太好看了吧,搞的我都想搜同款,今年新生有不少其实都是冲着夏名薇来到星城大学吧?”   “有可能,我最近狗粮都要吃撑了。”   “你可别搜了,你穿不出来她那个效果,她身材那么好,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也心动了。”   “他们cp粉也挺多的,我都嗑上头了。”   ……   叶静在旁边唤道,“宁哥,电脑出故障了,你快来看看。”   不是这个问题,也会是别的问题。   一开始宁韫还不觉得奇怪,可次数多了总会有疑惑,叶静似乎在瞒着他什么,这几天一旦得了空便会来书店,在学生们放学之前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像是生怕耽搁了时间。   他并没有多严苛,以往叶静也不会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   他问,“夏名薇是谁?”   “啊……??”叶静同他一样,不是颤长于撒谎的人,语气吞吞吐吐的说,“……就是星城大学的一个学生,在短视频里人气挺高的,算是网红吧,所以有不少人都会提起她。”   “……”如果只是这样,那叶静也不必隐瞒他。   叶静又道,“……宁哥平时也会看这些么?”   宁韫摇了摇头。   他的手机里只有一些必要的软件,平时更多用来和别人交流,他闲余时间保留了阅读纸质书籍的习惯,在网络飞速发展的阶段,似乎和这群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   “不看也挺好的,免得浪费时间,我室友昨天刷到凌晨五点才睡觉,今天早晨喊都喊不醒,上课都迟到了。”   “里面有什么有趣的吗?”宁韫多了点好奇。   “她啊……关注了七八百个帅哥,每天晚上没事就翻翻牌子,说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静又绘声绘色的把她的室友描述了一番,这会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宁韫听得挺认真的。   感觉到宁韫的疑惑打消了不少,叶静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宁韫将信任毫无保留的留给了柯弋,她只是尽可能的想将伤害降到最低。   先旁击侧敲的说柯弋的坏话,以此来降低期待值,待到了能接受的程度,再说出来也不迟。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季成晏的课也快要结束了,其实他今天在星城大学没有课程,是帮另外一个老师代的课,他所教的哲学选修课一个星期才一节。   只有这样,才能顺其自然的和宁韫见面。   叶静见宁韫拿起了一个公文包,问,“宁哥,你是要出去吗?”   “嗯,朋友昨天有东西落我这里了,我去送给他。”   叶静以为是去别处,她并不知道宁韫在星城大学有朋友。   原本宁韫是打算在学校外面找一家环境尚可的餐厅请季成晏吃饭的,但季成晏说怀念大学那段时间,之前没人陪着,现在想看看学校里有什么好吃的。   宁韫说请人吃饭,是断然不可能让别人出钱的,学校里经济实惠,季成晏不想让他破费太多。   大学后来建了不少栋新的教学楼,身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与时俱进,宁韫对里面的环境也算熟悉,季成晏说在第八教学楼的302教室讲课。   他至今为止都不太清楚柯弋在学校的足迹,唯独那次篮球赛,还是他听见有人谈论才知道的,而那时柯弋待他的态度,犹如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还让他以后别来学校,以免被人议论。   宁韫走到教室门口后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才下课,由于今天是季成晏讲课,下面的学生听的格外认真,连缺勤的情况都甚少见到。   倒是隔壁教室有不少学生在底下开小差玩手机,在临近下课前的两分钟,学生们已经蠢蠢欲动,吵成了一锅粥,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总是格外难管,老师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放他们离开。   不少学生蜂拥而出。   有两个女生懒得和他们挤,出来的稍微迟了点。   一个女生捧着手机,神情不悦道,“我怎么又刷到夏名薇秀恩爱了?”   “我对象要是柯弋,我也得秀。”   “唉……”   “话说夏名薇是不是柯弋公开的第一任?”   “好像是,这也许就是真爱吧。”   ……   宁韫站在走廊上,这次将她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30章 宁韫失踪了   是他听错了吗……也许是有重名的人吧……   还是会下意识的往好处想,可铺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全身仿佛被寒气笼罩,僵得厉害,又想起这段时间每当书店里有人提起夏名薇的名字,叶静就会故意打断他的思绪。   夕阳在走廊里将他的身影拉长,暖色的光晕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灰败。   平时甚少与人主动打交道的他,走到了女生的跟前。   女生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宁韫发颤的问,“……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她们知道宁韫,对宁韫的印象也挺好的,只是不懂平时看起来温润儒雅的男人,为何神情突然会如此怪异,就仿佛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道,“你是问柯弋和夏名薇的恋情么?”   说着,女生点开了夏名薇的头像,翻开了那些视频。   “……我可以看看吗?”宁韫问。   “喏。”女生将手机递给了他,又道,“这都快有半个月了,我们学校没有谁不知道。”   宁韫没有回话,他将女生的手机接了过来,指骨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沿着主页看下去,有不少视频封面都是两个人,少年的模样透着屏幕看,也依旧英俊得让人挪不开眼。   是柯弋。   他没有听错,也没有他自以为是的重名。   他手指发颤的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看见他们暧昧亲近的互动,女孩依偎在柯弋的怀抱里,这条视频点赞量破两百万,评论也有十几万。   他又点开了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求你们领证吧!也太配了!民政局我给你们搬过来好不好!!!】   【我不嫌狗粮多,你们我能嗑到天荒地老(*^ω^*)】   【天啦噜,你们让泥点子情何以堪,女娲造人也太偏心了叭………】   【千万不要浪费基因啊!这还不得生十个八个孩子,养不起我们来众筹呜呜呜(T^T)】   【这也太般配了吧……果然现实里都是男神喜欢女神,哪有那么多痴心妄想的傻白甜剧情】   【后面的剧情是我能免费观看的吗???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付费观看,开个vvvvip至尊会员。】   【真的太养眼了!一定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啊!】   ……   好像整个人不受控制了,自虐般的手指不断往下滑动,看着他们收到的祝福和艳羡,众人很轻易的就接纳了他们的感情,底下没有任何不好的字眼。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他,还在为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惶恐而担忧,不知前路在何处。   夏名薇正是篮球赛那天,给柯弋送水的女孩。   已经半个多月了么……   宁韫的脑海里一时间变得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自己了,他清楚记得柯弋之前同他说过,不想让他们的关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说公开了怕影响到他。   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的这段恋情,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女生见他情绪不太对劲,问,“你看完了吗?”   “……谢谢。”宁韫后知后觉的将手机还给了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又变天了,他只感觉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昏暗,耳畔也嗡嗡作响,所有感知集中在了柔软脆弱的心脏,仿佛是被尖锐的利器活活刺穿,那阵剧痛由里到外,逐渐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女生的神情变得紧张,不断张合的唇瓣里好像在同他说话,他听得不是很真切。   “我没事……”这句话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宁韫向来是不愿给人添乱的,到了这种份上也是如此。   他试图站直身体,可手里的公文包突然失了力的掉落在了地上,他只得佝偻着脊背,冷汗淋漓的将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好疼啊……   他所有给自己建立起来的壁垒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想起又会和宁韫见面,季成晏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他正在收拾着教案,却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走出来,看见刚走出教室的学生,全部都围在边上。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女生着急的解释,“我已经打救护车电话了!”   他拨开人群,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惊恐。   “宁韫!!!!”季成晏哪里还顾得上得体,他连忙将摔倒在地面的男人抱了起来,看着男人痛苦的紧拧着眉,皮肤的微弱血色逐渐褪去,变得纸一样枯白,他再无半分从容。   ………   柯弋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只是他从来都不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星城横贯着一条河流,每到夏天,码头上的宵夜摊就会卖的十分红火,有不少约会的情侣也会在那里一边观着江景,一边谈情说爱。   河中央的小岛周五晚上八点会放烟花,夏名薇想让他陪自己一起玩桌游,柯弋琢磨着时间还早,就同意了。   “嫂子,你又来找柯弋啊?”旁边有人打趣道。   这个称呼其实夏名薇很受用,但她害羞的躲在柯弋的身旁,像是不好意思。   “你就别吓唬她了。”柯弋伸手护了一下夏名薇。   那人被他们秀恩爱的动作闪到了眼,连连叹息,柯弋这段时间在学校混得如鱼得水,多的是人想结交他,院学生会也朝他抛来了橄榄枝。   “我的朋友都挺想见你的,还总是怪我谈恋爱了都不理她们了……”夏名薇红着脸小声道。   柯弋轻笑道,“看来是我占用了你太多时间。”   “就是你晚上总是会走,我那里难道你住不下吗……你和叔叔的感情就这么要好呀?”   提起宁韫,柯弋脸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   “叔叔应该挺在意你的。”夏名薇假意帮宁韫说好话,又道,“他和你家是有亲戚关系吗?”   想到这层联系,柯弋眼底就生出一丝狠戾,“别提他了,晦气。”   “好吧……”再次确认柯弋对宁韫的态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其实她那几个朋友,无非都是网络上认识的塑料姐妹花,她借着和柯弋谈恋爱,热度涨了许多,这几个人就开始恭维她了,说也想见见柯弋。   这段时间将她的虚荣心满足到了极致,也不枉费她花了一番心思才攀上柯弋,虽说柯弋现在还住在那个男人家里,可这也不足为惧。   那天下雨让男人送伞过来,其实是她试探的柯弋,这种鬼天气,倘若真的在意,又怎么可能让对方淋湿了大半个身子,就为了送一把伞。   夏名薇已经在学校外订好了位置,那几个小姐妹都等着他们了。   几轮游戏玩下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柯弋你真的太会隐藏了吧,完全看不出你是凶手。”坐在对面穿着低领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夸赞道。   夏名薇就差没坐在柯弋腿上了,宣誓主权般的浅笑着说,“我男朋友当然厉害啊~”   这些网红长得都大同小异,柯弋也分不清谁是谁。   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平时若是到了这个点,宁韫也该会给他发一条消息的,更何况他们今天还有约会,他打开手机信息框,消息仍旧停留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宁韫发的简短的四个字,“回来了吗?”   他当时正在品尝夏名薇给他做的水果拼盘,自然没有心思回复。   见柯弋蹙起眉头,一脸不悦的模样,夏名薇挽着他的手讨好道,“怎么啦?别不开心啦。”   “嗯。”柯弋将手机收起,等着男人发消息联系他。   他已经习惯男人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他再施舍给男人一点虚假的爱意。   可天已经黑透了,从星城大学坐车到江阁附近路上就要耽误将近半个小时,手机里收到的消息不少,唯独没有一条是男人发给他的。   他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走到外面拨通了宁韫的电话,等到一分钟用尽,电话那端也无人接听。   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若是他主动联系男人,于男人而言倒更像是一种恩赐,哪里会连人都联系不到。   柯弋像是被驳了脸面,神色阴郁至极。   他再也忍耐不住,给夏名薇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了。   男人平时去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除了书店就是那套又破又旧的老房子,他先去书店看了一眼,屋门紧闭,这个点已经打烊了,自从在巷子里遇见那群混混后,宁韫就调整了工作时间,晚上应该是待在了家里。   巷子里透着冷白的月光,不消片刻又藏匿于乌云身后,他走得很疾,耳边传来沙沙的风声,他知道宁韫的小区就在巷子后的铁门里。   他手里紧捏着钥匙,已经想好等会要如何教训男人。   他再次加快步伐,来到了宁韫的家门口,用钥匙插入锁孔后就迫不及待的将门给推开了。   昏暗幽静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再也不见以往会等他回家的单薄身影。 第31章 彻夜未眠   以往他回来,客厅都是亮着灯的,电视里播放着他从不会关注的无聊节目,男人盖着一层薄毯,将身体蜷缩在老旧沙发里,待听见门口的动静后,眷念的目光便会朝他望过来。   宁韫没有在家么?   这个认知让他脸上的阴戾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但他不认为自己会为此感觉到慌张。   他连鞋子都没有换,直接踏了进来,打开灯,沾着泥土的鞋底将瓷白的地板踩踏得脏乱不堪,这套房子统共不到一百平米,因为是老小区,户型一般,也不过两室一厅,规划得不是很合理,他很快便将屋里搜寻了个遍。   主卧是空的,床上整洁干净,不像是被人躺过。   他的卧室仍旧是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被褥随意的摊开,衣服也丢得到处都是,宁韫每天出门比他早,今天还未回家,没有来得及帮他收拾整理好。   洗手间的门是半敞开着的,里面没有人,客厅他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尽了,整个屋子里,都不见宁韫的身影。   他难得的,又给宁韫拨了个电话,这次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再拨过去,依旧是字正腔圆的标准女声。   时间过去了十多分钟,待他停下来,才注意到夏名薇给他发了不少条消息,问他去哪里了。   柯弋突然就觉得好笑,他连自己的对象都没顾上,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结果宁韫居然敢放他鸽子。   倒真是挺有本事的。   他难不成还待在家里等对方联系他么?   他当然不会为此浪费时间,不过就是个老男人而已,反正他也没有费过多少心思,就算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点开了和夏名薇的对话框。   【小夏同学】:你怎么走得这么急呀,连声招呼都没有……   【小夏同学】:哭唧唧.jpg   【小夏同学】:我那几个朋友还问起你了,不过她们都觉得你挺好的,我也觉得你很好。   【小夏同学】:轻轻戳你一下.jpg   【小夏同学】:害羞.jpg   【sun】:出来处理了一点事,我现在就过去   【小夏同学】:那等你过来哦~   【小夏同学】:爱的抱抱.jpg   ………   柯弋收起了手机,出门时“砰”的一声巨响,将门给关上了,周边的空气都仿佛在振动,似乎是因为屋子的年限太久,墙壁边的石灰也被振得簌簌掉落。   这动静,把正上楼的老大爷吓了一跳。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素质。”大爷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的评论了一句。   柯弋当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镇定自若的走下楼梯。   待老大爷看清他刚才关的是哪一扇门,又摇了摇头,长声叹息道,“小宁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亲戚,真是倒霉。”   周围的人对宁韫的评价都不错,以前大爷上楼,手里拿着不少重物,宁韫回来正好瞧见了,便主动帮他提起了那些重物,还将他送到了家门口,其实住在这栋楼的大多都是老人,年轻人都喜欢住新位置,环境设施更健全,宁韫帮过他们不少忙,甚至还有不少老人见宁韫生的俊俏,性子又好,抢着想给他做媒当亲戚,结果都一一被宁韫推辞掉了。   柯弋听见别人夸赞宁韫好,嘴里溢出冷笑。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星城大学贴吧里发的帖子快将宁韫吹捧到天上去了,可谁又能知道宁韫以前卖过呢?   更别说宁韫在他身前半跪着膝弯的模样有多下贱了。   柯弋去了探案馆找夏名薇,这次夏名薇想玩情侣本,一轮下来时间也比较久,他把越文柏也叫上了。   越文柏眼瞅着美女如云,自然是不会错过。   越文柏来的时候,柯弋正倚在门口抽烟,门边上的窗户是敞开着的,足够通风,烟味不会散到屋子里,这会他倒是将绅士风度保持的得体。   眼见着垃圾桶上面的烟蒂都快要满了,越文柏闻到柯弋一身烟味,摆手散了散味道,“你怎么回事?”   柯弋将烟头在垃圾桶边缘掐灭了,然后丢了烟蒂。   “就等你了,进去吧。”柯弋道。   越文柏笑了起来,“你总不可能是因为等我才抽这么多烟吧?”   柯弋没回他。   这次是夏名薇选的剧本,可以选择是否更换衣服,这样更容易带入剧本沉浸式体验,柯弋没什么心思,夏名薇换了一身粉色薄纱衣,店里还带妆造,她扮演的角色是幻化成人形的芙蕖花,和帝君有三生三世的缘分。   几个女生挺高兴的,在那化妆拍照不亦乐乎,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然后发视频互相蹭流量。   越文柏看的也挺开心的,他就喜欢在女生堆里打转,除了夏名薇以外他都要了微信,并且做好了备注,譬如,“身高165额上有痘下巴卡粉”,“身高155只穿内增高”,“身高160眼睫毛过长”。   越文柏还给每人发了个“美女真漂亮”的表情包。   做完这些后,他看见柯弋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随口问道,“为情所困?”   柯弋冷着脸,“你觉得有可能吗?”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但越文柏确实很少见柯弋这么怪异的状态,上一次还是他父母离婚。   “那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不是女朋友在怀么,而且听说祁录传媒打算签你,到时候你可就是大明星了啊。”越文柏实在想不出别的了,毕竟柯弋感情事业都顺风顺水,祁录传媒成立了五年,也是国内目前最大的娱乐公司,有多少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面挤。   据说这家公司的总裁是为了不让老婆吃醋,才选择隐居幕后。   具体因为什么,柯弋自然不想说。   夏名薇已经做好妆造,走到他跟前问,“好看吗?”   柯弋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嗯,好看。”   “……”柯弋出去一趟回来后,态度似乎就变了不少,夏名薇面露羞涩,坐到了柯弋的旁边,她选的这件裙褥除了内衬下摆便是半透明的薄纱,坐下就能露出纤细美腿,她又道,“我怎么感觉裙子有点不合身啊。”   柯弋朝旁边看了一眼,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倒是越文柏在旁边插话道,“挺合身的,你身材真绝。”   夏名薇脸都变色了。   越文柏虽然家境不差,可也是比不过柯弋的,更何况越文柏一看就花里浪气的,遇见个女的就喊美女,一张脸写满了“不靠谱”这三个字,刚才几个小姐妹还背地里讨论,说越文柏一看就是在养鱼。   等都做好了妆造,DM开始发剧本,柯弋拿到了本子,他的角色和夏名薇是痴情绝恋的情侣。   一场下来柯弋话都没有说几句,也没有提供多少有用的线索,只是他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敢多问。   结束后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   越文柏负责送另外三个女生,而他先将夏名薇送回了家。   “都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啊?”夏名薇恋恋不舍的问。   “嗯。”柯弋言简意赅,似乎着急着离开。   “好吧,那晚安~”夏名薇浅笑道,她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将柯弋留下来了,反正以后时间还很多。   她走到楼里后,回头看了一眼,柯弋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她这般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和宁韫有关,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她抢对象,真是不害臊。   她以前在酒吧待过,和池元白有联系方式,在得知她是柯弋的女朋友后,池元白和她联系的变得频繁,他们都有相同的目的,要是事成了,池元白还答应给她酒吧的股份,这可比给钱好多了,她欣然同意了合作。   柯弋看了眼时间,都快凌晨两点了,宁韫总该回来了吧?   以往宁韫都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入睡的,后来和他在一起了,休息时间才往后推迟了不少。   他走到小区楼下,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那层楼依旧没有亮着灯,他再次用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如他离开时所见到的模样。   他蓦地抬起手臂,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阴鸷的双眸里密布着血丝,紧崩的下颚线像是恨不得将给人生吞活剥了。   都凌晨两点了,宁韫居然还没有回来,他拨过去的十多个电话,到现在为止竟然连个回应都没有。   很好。   他几乎在客厅里坐了一夜,满地散落的烟蒂,待他再次摸到烟盒,里面的烟已经被他抽完了。   这一整夜,宁韫都没有回来。   翌日他去学校,周身散发的寒意让人不由得对他退避三舍。   他找到了叶静,这时叶静正和朋友一起打算去食堂,见他走过来却也害怕的往后退了一下。   他问,“你知道宁韫在哪吗?”   “你找他做什么?你不是有你的女朋友吗?”叶静回道。   叶静自然不知道宁韫的消息,她也在纳闷为什么联系不上宁韫了,原本她还以为这件事又和柯弋有关。   柯弋蹙起眉头,也懒得再和叶静多费口舌。   与宁韫有关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他把所有人都问遍了,甚至还给柯宏郎打了个电话。   接连两天,宁韫不知所踪。   就好像宁韫这个人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   夏名薇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了多少应付的心思。   见他面色阴沉,夏名薇道,“我知道叔叔在哪……”   他抬眼望了过去。   夏名薇又道,“我听同学说,前天看到季老师将叔叔抱到了车里,他们是朋友吗?感觉关系还挺好的。” 第32章 他和别人走了   柯弋没想到,宁韫竟是和别人走了。   他咬住后槽牙问,“是那个哲学选修课的季成晏么?”   星城大学很少有人会不知道季成晏,不过他只担任了选修课老师,每学期他的课程几乎都是被秒抢,从未有学生缺课,甚至有的学生为了听他讲课,早早就坐在了教室里占位置。   说来也奇怪,季成晏平时工作繁忙,居然有闲心在星城大学当个选修课老师,之前还有学生背地里猜测,说是不是星城大学里有季老师的心上人。   只不过柯弋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季成晏,季家在星城一直都排得上名号。   夏名薇似乎有点害怕,声音怯弱道,“……嗯,这几天他们总是讨论,我正好听见了。”   心底涌起的爆怒让呼吸都变得粗重,手指骨节顿时被捏得作响,他哪里受过这种气,提前说好的约会被放鸽子,拨打十几个电话连条回复的消息都没有,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晚他几乎没有闭眼,就坐在客厅里等男人回来,更别说之后不断找别人寻问男人的下落。   对方倒好,和别人在一起鬼混,是生怕他不知道那点肮脏的事迹么?   “你别生叔叔的气,他可能也是有什么事情才没有及时联系你吧。”夏名薇在旁边劝慰他。   “呵,他能有什么事情,他的事情就是去当男.妓么?”柯弋语气刻薄道,毫不顾忌男人的名声。   听见这话,夏名薇惊讶的合不拢嘴,“啊……不会吧……叔叔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柯弋心里有火,这会恨不得把男人碾碎在泥土里践踏,他又道,“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只不过后来改行了,专门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夏名薇仿佛感觉到震惊,缓了几秒才道,“叔叔看起来也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啊……怎么会,怎么会去当……”   后面两个字,她似乎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起这两天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被这个老男人戏弄,柯弋冷嘲道,“他这种人,就是下贱。”   今天周末学校里没有课,夏名薇找了家环境不错的甜品店喊柯弋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见柯弋满脸恼怒的模样,想必也不会再对男人存有太多兴致了。   她觉得池元白也是挺奇怪的,直接花钱买别人一夜不就行了,非得大费周章,让柯弋玩腻了把人送给他,不过她是受益者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她不清楚,池元白以前确实想过买下宁韫,可宁韫性子倔得很,后来还害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池元白现在的目的就是折断宁韫的脊梁骨,不是宁死不屈么?被深爱的人再次亲手送给他,确实足够让他血脉偾张。   ………   安静幽寂的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倘若不是从病床里伸出来一截纤瘦的手腕,恐怕看不出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在从走廊里将宁韫抱起来的时候,季成晏就没有感觉到有多少重量,他只感觉男人轻飘飘的,微凸起肩胛骨甚至有些硌手,他知道男人体型一直偏瘦,可不久前见面,男人的气色看起来也是健康的,不似现在,就仿佛是突然被抽干了血气,只余下一具寡淡如纸的皮囊。   “病人是因为受刺激过度而导致的应激行为,而且他心脏做过手术,以后需要控制好情绪,否则……”年轻的医生手里拿着病历本,神色凝重道,“否则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的心脏做过手术吗?”季成晏不可置信的问。   在他的印象里,宁韫一直都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大学时宁韫去食堂就餐,也总是会错开人流的高峰期,等别人都走了,他再过去,然后找个安静的位置坐着,尽管那些流言蜚语四处都传遍了,可也鲜少看见宁韫和别人争辩。   后来还有人说,宁韫那态度就是默认了,倘若真的是假话,那早该为自己澄清了。   当时就连他也在纳闷,为何宁韫总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表现出太多情绪。   医生道,“嗯,这次还好送过来的及时,病人脱离了危险,不过病人低血糖也挺严重的,以后要注意饮食,是平时工作太忙了吗?”   “……也许吧。”季成晏情绪复杂的回应。   他的目光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苍白面孔,以前他总觉得男人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就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将自己与众人隔开,平时也一个人独来独往,连话也不多,原来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么?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出去了,吊瓶里的透明液体沿着输液管流入到男人的体内,不久前过来输液的护士还调侃,说最喜欢这种一眼就能看清血管的手臂了。   季成晏静默了半响,不久前看见宁韫躺在冰冷地面的模样,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他坐得近了些,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到了男人清瘦的脸颊。   忽得他神情一怔,他来得太急了并未注意到,这时他才发现,宁韫脖颈后侧方不显眼的地方,有些青紫色的淤痕。   倘若是以前,恐怕他不会多想,可结合起之前看见的脚踝上的掐痕,以及宁韫并非独居,都不由得让他思索得更多。   这些……都是宁韫的另一半弄上去的吗?   病床上的男人眼睫轻轻颤动,季成晏将手指收了回来。   宁韫做了一场梦,额间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他仿佛又回到了松山上,那时少年和他一起站在观景台,看天上的繁星,看人间的璀璨,少年朝他伸出了手,他该是感觉到欣喜的,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却是猛得推了他一把。   身体骤得失重,不断的往下坠落,耳畔却还是少年同他说的那些话。   “我们看过同样的景,是不是等于,我们认识很久了?”   “等我毕业后,你要是还想守着书店,我就每天过来看你,要是你想做别的,就来我的公司,这样我们还能一起上下班。”   “难道你就不能是我的家人吗?”   ……   他还能等到毕业,还能成为少年的家人么……   原本他还尚存一丝理智,只当是少年一时头热,可后来他遇见了歹徒,被人强行喂了药,向来思想保守的他,总以为发生了关系便是产生了不可抗拒的羁绊,如此强烈的罪恶感,也让他无法再镇定自若的将这当成一场意外。   他年长于少年,总以为是自己亏欠的对方。   尽管背负着被道德指责的压迫,可最起码,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他也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对他不断示好,想将他规划到未来里的少年。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是茫然的没有了归途。   “宁韫!”有人在着急的唤着他的名字。   “医生,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耳边传来了各种混乱的交谈声,只是于他而言恍如虚空。   失坠的灵魂好似突然被扯回到了躯壳里,宁韫的意识变得恍惚,他只感觉到心口传来细密的钝痛,而后费力的掀开沉重的眼皮,感觉到久违的光,让他不适的微阖起眼眸。   病床旁的男子终于松了口气,神色担忧道,“学长,你还好吗?”   宁韫循着声音缓慢的挪动目光,过了几秒,才想起季成晏的公文包落在了他家,他原本是去星城大学给季成晏送公文包的,然后再请对方吃饭。   他嗓音沙哑的开口,“成晏,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突然晕倒了,我将你送来了医院。”   “……”   宁韫这才注意到,他身处的环境是在一间病房里。   脑海里的记忆逐渐回笼,他也想起了自己站在走廊里等季成晏下课,听见了从旁边教室里走出来的两个女生的谈论,她们说着柯弋和别人的恋情。   季成晏问,“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宁韫难以抑制的脸上浮起了悲恸,却还是回道,“……没有。”   这种事情,他无法向任何人提及,在这场感情里,他们是被所有人知晓和祝福的一对情侣,而他……除了自己,恐怕就没多少人知道了。   他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想来给季成晏添的乱,心里已经是不安,他原本就欠着季成晏的人情。   见宁韫想回家,季成晏问医生具体情况如何,医生说并无大碍,他这才答应让男人出院。   原本宁韫还询问住院费花了多少,想把钱还给季成晏,但他说这家医院季家也有股份,没有花钱,宁韫这才作罢,说下次一定会请他吃饭。   入秋后天黑的早了些,季成晏在等红灯的片刻,才得以从后视镜里窥视坐在后座的男人,自男人醒过来以后,眼里好似被蒙了层灰翳,目光总是望着车窗外虚无的某一处发怔。   宁韫从前不懂,为何那些失恋的人会嚎啕大哭的没有体面,他有时看见校门口的学生,一边向朋友大声诉说,一边又擦着眼泪继续难过,那种感情,起码是可以放在台面上来议论的。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知道怎么去宣泄这段情绪。   巷子里路太窄了,不方便倒车,原本他让季成晏开车送他到路口就行了,可季成晏还是坚持将他送到了楼下,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思争辩这些。   他解开安全带后下了车,脚踩踏在地面上,仍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还好季成晏在旁边扶住了他。   “我到家了。”宁韫喉咙干涩道,“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说你不把我当朋友,把我当成一个外人?”   “……”   见季成晏还没有回车上的打算,宁韫道,“你……”   季成晏笑了笑,“我看着你上楼。”   宁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踏上了楼梯台阶,这原本是他的家,可他却无法感知到归属感。   他醒来后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他用了三年多,确实电池也不算蓄电了,他没有在医院里将手机续上电,也胆怯的不敢开机看是否有联系他的人。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他刚准备打开房门,就看见在楼道的灯光下笼罩住他的高大阴影。   他回过头,少年狠戾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第33章 占有欲   手指将门把攥得更紧了些,却是没有将门推开。   少年隐匿在黑暗里脸庞让他看得不是很真切,隐约透出的逼人寒意,让宁韫忽得感觉到了陌生。   “叔叔,我们不是说好了周五晚上一起去看烟花的么,你去哪了?”柯弋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看似平静的问他。   “......”宁韫其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柯弋,他嗫嚅着干涩的唇瓣,微垂下眼睑道,“也许我们该好好谈一谈。”   这句话,却像是忽得惹怒了面前的少年。   “谈什么?谈你为什么两天没有回来,却还和一个男的勾肩搭背吗?你和季成晏认识多久了,还是说你在盛世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他是不是你以前的恩客?说话啊!”柯弋咄咄逼人的质问,额间青筋毕露,神态癫狂得犹如一匹亟待进食的野兽,再也不见一丝伪装出的乖巧。   他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宁韫倒好,和别的男人一起待了整整两夜,更别说刚才季成晏将宁韫送到了楼下,两人好似不舍分别般的搂抱,季成晏还情意绵绵的注视着宁韫离开的背影。   这些认知,让柯弋几乎要疯掉。   当他听见传来的车辆引擎声,从楼道里往下看见那辆黑色保时捷,就隐约感觉会和宁韫有关,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居然真的是宁韫。   看起来,他们应该认识了许久,或许比他还要久,是以前在盛世认识的吧,不然宁韫怎么可能结交到季成晏,倒真是他小瞧了这个老男人,和那么多星城说得上名号的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确实也挺有本事的,这具被那么多人使用过的身体,就连他也有些念念不忘了。   “......”听见这些问话,宁韫清隽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难堪,他不想让季成晏也莫名染上这些污名,道,“......不是的,他只是帮过我一些忙。”   见宁韫还在为别的男人说话,柯弋嘴角溢出了冷笑。   他的手掌覆住了宁韫的手指,而后将门推开了,胸膛紧贴于男人的脊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连呼吸声都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帮你什么?”柯弋将他抵到了门内,动作狎昵的用手掌扣住了他的窄腰,“难道这两天,你们忙到连给我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潮热的气息好似要将他灼烧殆尽,柯弋的脸颊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嗜血般的在细嫩的皮肤上啃咬出牙印,宁韫试图推开身后的少年,可他才醒过来没有多久,力量哪里能和对方抗衡。   .......................................(有省略)   季成晏在楼下伫立了许久,直到看见属于宁韫的那一层楼亮起了灯,窗边浮着银白色的光。   他回到了车内,并没有立刻启动车辆离开,脑海里全是不久前医生说过的话,是病人忽然产生了应激反应。   以前宁韫承受得流言蜚语更多,在学校里却也是好端端的,就连他也不清楚宁韫居然会受不得刺激,可为何那天来学校里找他,会突然晕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些他若是去问宁韫,以宁韫的性子,恐怕也不会说,他也不想这些事再让宁韫回忆一遍。   此刻,屋内明晃晃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他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只依稀记得少年不断说着那些羞辱他的话,平白无故的抹黑他和季成晏的关系。   宁韫的半张脸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底下被湿红的眼睛氤氲出了一小摊水迹。   翌日他醒过来后,看见柯弋就坐在他身旁守着他。   “对不起叔叔......昨天我只是太生气了......那天说好的约会你没有去,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见到你的踪影,所以,所以我看见你和季成晏在一起才会......”柯弋的神色似乎显得慌乱,嘴里不断为自己的恶行做出解释。   “......”宁韫轻轻阖上了眼眸,没有应声。   柯弋端来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冰糖银耳羹,道,“我才从楼下买过来的,现在正好是温的。”   见他没有动静,柯弋又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在床沿垫了两层枕头,让他半侧着坐起身子。   宁韫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重组,他的眉眼里满是疲倦,好似终于隐忍不住,粗粝的嗓音好似在砂纸打磨过,连说话喉咙里都有些刺疼,“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何还要来找我?”   听见男人的问话,柯弋其实并没有多惊讶。   从选择和夏名薇在一起的那刻,他就铺好了之后的路,特意联系池元白来演那一出,让男人留下把柄。   只是他没想到,直到现在为止不仅没有对男人感觉到腻味,反倒因为季成晏的出现,他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侵占的暴怒感。   柯弋解释道,“我和她只是合作关系,这样人气才会更高,我想能早点有独立的经济来源,这样才不至于总是让你一个人承担生活开销,难道......难道叔叔以为我这段时间是在骗你吗?但是,我为什么要骗你啊,我图什么......?”   这番话,柯弋说的十分诚恳。   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宁韫误解,柯弋神情还有点委屈,“叔叔之前和池元白纠缠不清,还是我亲眼所见,这次又是和季成晏,难道叔叔是要和他们在一起了,才故意以此为理由离开我吗?”   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被柯弋发挥的淋漓尽致,就仿佛宁韫才是感情里的背叛者。   “……”   宁韫一时无言,他清楚柯弋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主动示好的人想必是不计其数的,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和他纠缠不清,确实难以想出理由。   他从未谈过恋爱,在争论方面哪里又能是柯弋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早就埋下了陷阱,让他所有承受的煎熬和苦难都只能打碎了吞咽回肚子里。   柯弋又道,“其实和夏名薇的关系,我之前就想告诉你的,只是怕你会误会,结果你真的误会了。”   “……”   柯弋端起来银耳羹想要喂他,勺子递到了他的唇边,这次他没有再配合少年的动作。   手臂僵在半空中,静默了半响,少年用委屈讨好的目光望着他,宁韫这才缓慢的张开了唇,对方总是知道如何让他心软,如何攻破他的心防。   又想起昨晚的那些污言秽语,难道在柯弋心里,他真是如此污浊之人吗?   吃完以后,柯弋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当着他的面将盒子打开了,黑色丝绒里放置着一枚男士铂金戒指,在光下亮着刺目的光。   “这是我靠自己赚的钱买的……本来想晚些天送给你。”柯弋似乎在紧张,连说话都变得有些不自在,“……别怪我了好不好?我还在学校里念书,实在是找不出别的方法了,要是去公司,我爸也得说教我一番,不会给我任何职位,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短时间内赚到钱。”   “……我其实,不需要你送给我什么的。”宁韫哑然道,他从未在物质方面想过柯弋给予他任何。   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差异,他们之间各持己见。   “当然要送,不然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如他们,所以更不敢让自己松懈,我怕自己无能,叔叔就会离开我……”   柯弋这些话,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   “是池元白找过你之后,你才这么想的吗?”宁韫问。   “嗯……”柯弋点了点头,“他比我厉害太多了,而且,而且他告诉了我许多你们以前的事情……”   “……”   看着男人纠结痛苦的神情,柯弋知道这些说辞暂时让男人信服了。   宁韫只是太爱他了,才会不吵也不闹,听信他的话,以为这样就能挽救这段遍布怀疑和阻扰岌岌可危的感情。   他却只当是男人比较好哄,随便几句好话一说,陪着夏名薇去商场随手买的指环就是今天派上用场给宁韫精心准备的礼物,可男人眼里依旧流露出了动容的情绪,这枚戒指恐怕还不如他平时给夏名薇买个包的零头贵。   手机续上了电后开了机,宁韫这才看见了柯弋之前拨过他的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许多条短信,联系他的人还有叶静,问他怎么了。   【叶静】:宁哥你去哪了啊?今天柯弋还来问我,我还以为这件事与他有关......   【叶静】:他其实......   【叶静】:他不是个好人,其实他瞒着你很多事情......   【叶静】:之前我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我不想你在他身上耗费掉太多感情,他不值得   【叶静】:我就没有见识过比他更恶毒的人   ......   这几条消息,被突然凑过来的柯弋尽收眼底,宁韫想退出消息框的时候都来不及了。   柯弋苦恼道,“可能因为炒作的事情,她对我有误解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自从和叔叔在一起后,我根本无法喜欢上女生了。”   “……”宁韫似乎有些诧异,柯弋是柯家的独子,倘若不是因为遇见了他,又怎么会......   “不过我可不喜欢男的,我喜欢的人只是你,要是叔叔把我甩了,我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   柯弋腼腆而羞涩的说着胡编乱造的情话,又握起了宁韫的右手,小心谨慎的把戒指环进了无名指上,“这样就能证明,你是我的了。”   “别胡闹了。”虽然这么说,却是任由着少年的动作,他之前总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许都没有机会戴上这枚戒指了,目光发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亮起细碎的光芒。   柯弋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叔叔换一枚更好的戒指。”   “结婚……?”   柯弋太懂得如何讨好一个人了,他清楚宁韫需求的是什么,也清楚宁韫的软肋在哪里,只要这场感情他没有说终止,那宁韫必定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可如果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一个人又能被骗多少次?   他消耗的,是宁韫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第34章 骗得自己也入戏了   阳光从窗户里流泻进来,让屋内更明亮了一些,耳旁稀奇能听见楼下住户传来的交谈声,千家万户,总有一处应当会成为他的家。   宁韫神色微微发怔,似乎还未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柯弋言语真切道,“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么?”   “……”   分明不久前还在想该如何面对这段不算体面的感情,可现在却难以抑制的为这些话所动容了。   宁韫看着眼前少年俊美无俦的面容,眼里好似闪烁着璀璨星光。   他确实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又太容易被别人待他的好给打动,他脑袋里的思绪有点混乱,其实他未曾奢望过一辈子,只是柯弋不断给予他期待,就好像他们已经真的在一起生活了许久。   宁韫没有答话,但柯弋已经知道了答案。   宁韫的神情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当宁韫不说拒绝的话时,其实就是已经在心底默认了。   掌控别人的快意让柯弋嘴角弯起了笑,在他没腻味之前,这几天还是先把人好好哄哄。   反正宁韫就吃他这套,说起来在外面包.养一个鸭子恐怕都得费点心思,宁韫确实挺给他省心,就在学校外面住着,他想的时候也不用克制,开了荤之后难免会重欲,他似乎有着挥霍不完的体力,这些总得有人帮他解决。   只是他不懂,当这份爱意被消耗殆尽,他以为廉价的人付出再高昂的代价也哄不回来了。   为免耽误学业,宁韫让柯弋先回学校了。   少年闹着情绪,“我就想陪着你,怕你到时候又突然不见了……我都找不到你的人。”   宁韫安抚道,“不会的。”   “那季成晏,真的只是叔叔的朋友,没有别的关系吗?那这两天你都去了哪里啊?”   “只是朋友。”宁韫思索了片刻,怕柯弋会为他担心,没有把医院的事情交代完整,道,“我的脚扭伤了,他送我去的医院。”   柯弋看见宁韫的脚踝处,确实有扭伤的淤痕。   “好吧,我相信叔叔。”柯弋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从一开始选择接近宁韫,他就没把宁韫当成一个体面的人,更何况之后池元白还告知了他那些关于宁韫过去的事情。   柯弋还是回了学校,宁韫半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了一小会,每次结束后他都不会太好过,待稍微缓和些,他才艰难的支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   昨天已经太晚了,柯弋帮他清洗过后只给他套了一件自己的黑色t恤,就将他抱回了卧室里。   双腿仍旧是发软发颤的,腰背酸胀的厉害。   他在衣柜里找了一套纯棉质地的深蓝色居家服换上,原本他的肤色白皙莹润,就很容易留下痕迹,现在身上几乎是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了。   他昨晚回来,就看见了屋里的狼藉,这会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客厅的茶几上空空如也,被摔落在地面上的满地残骸,以及沙发上的凌乱痕迹,让他的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薄红。   这些柯弋在刚才给他道歉的时候提起过,说晚点等自己放学了再来收拾,对于柯弋做家务,宁韫早就心有余悸,刚来他家里时说要拖地,结果弄得满地脏污不说,那一摔也着实让他疼了好几天,后来他前前后后收拾了许久,才终于将屋里的水渍给擦拭干净了。   他也实在见不得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忍着不适,将沙发的罩子拆下来,有些地方洗衣机洗不干净,他只能先用手清洗一遍再放进去,等到把地面收拾干净,一番功夫下来,他几乎快要直不起腰了。   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响动起来,他起身去接,是之前他买的积木到了,快递员问他放在哪。   他说了家的地址,将近十分钟左右,就有人开始敲门。   “是宁先生吗?”快递小哥问他。   “嗯。”宁韫应声道,然后在快递单上签了字。   这时,有个大爷正要下楼找朋友下象棋,他看见宁韫家的房门敞开着,走过来寒暄着问,“小宁,一个人在家啊?屋里没别人吧?”   “没有。”宁韫温和道,“您有什么事吗?”   大爷当然有事,之前他被柯弋桀骜不驯的态度给惊到了,这简直和宁韫的谦逊有礼形成孑然不同的反差。   “唉,不是我说啊,你家住的那个亲戚,我真是没眼看,前几天我上楼上的好好的,他突然门一关,还好我心脏受得住,真是差点没把这堵墙给震塌了。”   “……”   大爷退休好多年了,儿女也离得远,终于找到个能说的事,又道,“他这孩子,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一般人估计都教育不来。”   大爷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直到别人打电话来催了,大爷才一步三回头的下楼。   “我说的你可要记心底了啊!”   “好。”宁韫礼貌的笑了笑。   他手里正拿着硕大的快递盒子,等将门合上以后,眉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天应该是柯弋没有联系到他的人,才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吧,就连昨晚也是,回想起来仍旧令他胆颤。   其实许多道理他都懂,可当人真的置身其中,就难免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倘若真的有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出现在生命里,能懂得自己的所有喜怒哀乐,不断的示好接近,哪怕明知道前路遍布沼泽和荆棘,也还是会忍不住陷进去,抱着万一的想法。   宁韫的生活比普通人还要贫瘠,柯弋的出现让他的世界增添了许多他从未接触过的色彩。   隔天他去书店,穿了件米色高领针织衣,清俊脸颊显得儒雅了几分,叶静过来时眼底满是关切,问他,“宁哥,你昨天和柯弋待在一起吗?”   “……嗯。”宁韫没有否认。   看见叶静神色难过的模样,他又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可是他……他根本就不值得。”叶静犹豫了几秒,注意到了宁韫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问,“这是他送的吗?”   宁韫抬起了自己的手指,神色苍茫的看了过去,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不相信他了。”   “……”   其实他始终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和柯弋结束。   或许柯弋是柯宏郎的儿子,他总是觉得柯家待他有恩,便也加了厚重的滤镜去看待柯弋。   原本柯弋接近他,就比寻常人要容易许多。   宁韫道,“……对不起,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叶静知道他们的关系,说来宁韫其实是有点难堪的,被女孩亲眼目睹他和柯弋亲近,想必那天是给女孩造成了不小的心理打击。   和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同性恋爱,说出去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他很感激叶静一直帮他说话。   周围所有有关于柯弋不好的言论,不是他听不进去,只是因为深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难完全将自己剥离出来,像个看客一样置身事外。   叶静咬唇道,“别这么说,我当然不会笑话你……宁哥这么好的人,我只是希望能不被辜负。”   “……不会的。”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其实也是不笃定的,可宁韫不想女孩会为他担忧,更何况他都是能当对方长辈的年龄了。   这几天好似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要是下课早一些了,柯弋便会来书店里等他一起回家。   叶静看见柯弋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能想柯弋是真的打算好好待宁韫,尽管这希望很渺茫。   回家的路上柯弋陪着宁韫在菜市场买菜,说想吃海鲜,宁韫便给他挑了些最好的螃蟹和虾,倘若只有宁韫一个人吃饭,他是舍不得花钱去买这些的。   螃蟹有绳子束着还好,虾不停动弹,宁韫被忽然伸出来的夹子吓了一跳,带着腥味的水溅到了宁韫的脸颊上。   柯弋拿出纸巾耐心的帮他擦拭干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侧脸,好似唇瓣都快要贴了过来。   柯弋道,“我来拿吧。”   说着,一只手便将他拧着的袋子拿了过来。   宁韫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像是生怕被外人看见影响不好,小声道,“……在外面注意些。”   “注意什么。”柯弋理直气壮道,“你是我老婆,亲一下又怎么了,再说了我们早就……”   宁韫的脚步更快了些,将他甩在了身后。   只是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也能清晰看见,男人脸颊的血色蔓延到了耳根,柯弋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这老男人装纯情还挺有一手,像是比那些刚出校门的高中生都还清纯。   等他们回家后,将房门紧密的闭合上了,宁韫才神态不适的开口道,“以后……别用那种词汇称呼我。”   其实刚才那只是柯弋一时兴起的称呼,他交往过的许多任女朋友,也从未喊过这么肉麻的词汇,原本就是想故意想作弄宁韫的。   “难道让我一直叫你叔叔吗?”柯弋语气恹恹的,“这样显得我好像是你的晚辈,而且一点都不够亲近,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宁韫实在是说不过他,只能闷着头去厨房里处理螃蟹和虾,其余的蔬菜倒是比较好清洗。   柯弋又跟了过来,身体紧贴着他的脊背,从后面搂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耳边低唤道,“老婆。”   “……”   宁韫全身瞬间变得滚烫,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声音不自在道,“……你先出去,别来打扰我。”   柯弋动手动脚了一番后,这才走出厨房。   客厅里正放着电视,厨房的抽油烟用了有些年了,就算关着厨房的门,客厅里仍旧弥漫着一些烟火气。   手机响动起来,柯弋坐在沙发上点开了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回事啊???现在怎么又把你约不出来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摩西摩西?   【月亮不睡我不睡】:夏名薇最近还找我问,说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嘤嘤嘤   【月亮不睡我不睡】:女神她脱单了,男朋友不是我,就算眼泪再多,也没人心疼我(T^T)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还是不是你亲哥们儿了,连消息都不秒回?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比我更亲的哥们儿了!   ..........   这几天其实和夏名薇也有联系,只是没有之前频繁了,毕竟他哄男人哄得挺入戏的。   他和越文柏一来二去聊了不少句。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宁韫端着冒着热气和香味的菜走了出来,放置在餐桌上,又回到厨房里,直到餐桌上备好了碗筷,才对他开口道,“可以洗手吃饭了。”   柯弋放下手机,回道,“好。”   柯弋去盥洗台洗干净了手,一瞬间他竟然恍惚的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还不错。 第35章 抱着你才能睡着   脑海里陡然冒出的想法,让柯弋蹙起眉。   这种生活,除了方便他解决需求以外,又无聊又没意思。   他看见宁韫坐在餐桌前没有动静,似乎是想等他过来,螃蟹和虾被放在了他的跟前,餐盘里调了一小蝶蘸汁,宁韫眼前的只是两道简单的小菜。   他原本是想挑点毛病的,但宁韫戴着手套给他剥完了一只虾,然后蘸了点蘸汁,放在他的碗里,道,“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可以先尝尝。”   男人低垂着眼睑,乌黑浓密的睫毛随着目光抬起而浮动,清瘦的脸颊完全看不出三十多岁男人发福油腻的感觉,反倒冷白的肤色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破碎感,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男人唇角仿佛被人刻意咬破的伤口。   柯弋又想起星城大学论坛里的帖子,里面的人说宁韫看起来居家又温柔,太适合过日子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柯弋也确实很少感觉到男人发过脾气,唯一一次还算语气重的呵斥他,恐怕还是和柯宏郎打电话的时候他在旁边捣乱,后来他的三言两语,也让男人顿时失了脾气,反倒还小心翼翼的讨好他,生怕惹他不愉快。   他用筷子夹起虾肉,入口鲜甜,沾着适量的酱汁让口感更饱满丰富,一点腥腻味道都没有。   他神情凝重道,“也还行吧。”   这话其实算不得一句夸赞,就仿佛实在不好意思将难吃说出口,他看见宁韫脸上露出的一点茫然。   “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会挑剔。”柯弋又适当补了句,把一个体贴入微的爱人演绎得到位。   “……”宁韫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也许是普通人惯有的心理,他想得到一句来自爱人的真诚夸赞,而并非是出于感情。   宁韫饭量不大,特别是到了晚上,吃了些就饱了,他看着柯弋将蘸汁都蘸完了,桌边全是壳。   “……吃不了就算了吧。”宁韫在旁边提醒道,生怕少年硬撑着吃完后会吃坏肚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浪费,而且这些隔夜就不能吃了。”柯弋道。   “……”   宁韫微抿起唇瓣,他不知道自己厨艺如何,平时吃饭也都是他一个人,有时要是请客,也是在外面找家餐厅,他很少带人来家里吃过饭,想起柯家的别墅里有请专门的厨师来做饭,手艺该是比他好很多的。   等柯弋吃完后他才开始收拾餐桌,将盘碟碗筷端去厨房清洗。   一个男的将家务活干的这么好,倒还真像个女人似的。   柯弋心底是看不上这种人的,只是夜晚太无聊了,这几天都把时间浪费在哄男人身上了,肯定也是要讨要回本的,他哪里管男人身体如何,适应不适应,反正他不会在男人面前委屈自己。   待宁韫从厨房里出来,他就开始缠着宁韫。   他用唇瓣亲吻着男人脸颊,而后又将脑袋埋在了男人的脖颈间,可怜兮兮道,“我又想你了,怎么办啊?”   “……先放开我。”宁韫的脸色略显苍白。   “你是我的老婆,我就不放。”柯弋开始耍无赖了,“宝贝,好不好?我保证今天零点之前让你睡觉,明天一定不会耽搁你工作!”   “……”这些称呼,宁韫仍旧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的,他将脸颊侧到了一旁,小声道,“别这么唤我。”   “那唤你叔叔,叔叔我好想抱你。”   “……”   宁韫愈发紧张了,和柯弋在一起他确实是欢喜的,可每当他们独处,就免不了之后会有亲热。   以往柯弋也不会如此频繁的找他,自从得知他和季成晏有来往后,几乎每天都要缠着他,像是要给他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让他不得安生。   时间又到了深夜,宁韫的肤色由沁着薄汗的绯色到颜色寡淡的白。   柯弋抱着他去浴室里清洗的时候,他完全失了力气,全身遍布着仿佛被凌虐后的青紫色淤痕,他又听见了来自少年嘴里诚恳的认错。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下次保证不会这样了!”   诸如此类的话,柯弋其实说了许多遍,事后还会抱着他温言软语一番,以前柯弋从不会和他同床共枕,就像是和他隔着些距离,这几日总是抱着他入睡,胳膊自然而然的搭在他的腰间,手臂往回揽了几分,将他搂抱在了怀里。   “不抱着你都睡不着觉。”柯弋在他耳畔低语,湿热的鼻息就在他的脸颊边,和他如此贴近。   宁韫其实很累了,但此刻他无法安然入睡。   这阵热情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觉得不安。   他睡觉习惯开着一盏暖色的床头灯,不喜欢将自己完全陷入在一片黑暗中,柯弋之前关了一次灯,他在夜里睁开眼,所视之处皆为混沌,他突然慌得满头大汗,连忙起身想摸索到灯光的开关,他怕黑,如同死寂一般的黑暗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并感觉到恐慌。   后来柯弋便知道他的习惯了。   等待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旁边人少年没有了动静,他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漆黑的眼底除了眷念,还有一丝胆怯。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大抵是少年的情绪总是让他捉摸不透,之前他们关系也是这般要好,可没隔几天就又疏远了距离,尽管少年是因为池元白的那些污蔑才待他冷淡,可这种时好时坏的态度,他是有些吃不消的。   万籁俱寂,耳边依稀能听见窗外传来朦胧的风声,宁韫眼眸平静的望着床边亮起的薄弱灯光,若是夏季,就算是门窗紧闭,两侧的窗帘也闭合上了,也难免会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进来几只蜉蝣,围绕着这一盏灯打转。   等到早晨他醒过来的时候,瓷白的地板上便掉落着那些蜉蝣的尸体。   他那时就在想,为何明知道是死亡,却还是要一意孤行,只是因为蜉蝣无法独立思考吗?   现在他觉得自己与这并无差别。   .........   星城刮起了风,浓墨渲染的天际暗得不似白昼,马路两侧的香樟树在席卷中不断摇曳,路上的学生行迹匆匆忙忙的,宁韫裹着之前叶静织给他的围巾,女孩看见了内心也是欢喜的。   宁韫知道这是叶静的一番心意,所以趁着天冷将围巾拿了出来。   宁韫不是什么特别会说话的人,只道,“我很喜欢。”   这便是宁韫最真诚的夸赞了,叶静看见宁韫有一处没有戴好,走上前来帮他整理,脸颊红扑扑的。   “这个颜色确实和你挺搭的。”叶静小声道。   也许是上次听叶静说宁韫被人抢走了,叶静的室友挺热心的,她不知怎么的今天来了书店,大抵也是没一个月就要实习了,怕叶静留下遗憾。   她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在旁边啧啧道,“这条围巾我天天看着你晚上开着手电筒在那里织,原来是要送给他啊,我还以为是要送给你的男朋友呢。”   “别乱说……”叶静连忙提醒道。   “咦,怎么能算乱说,你都快实习去了,再不说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况且我也没看见他身边有旁人啊,你该不会是胆小胡乱编造的吧。”   叶静这室友也是脑子一热,又道,“叶静喜欢你两三年了,唉……我看着都着急得很。”   宁韫只觉得诧异,他没想到叶静会喜欢他。   “宁哥,我……”叶静言语吞吐的说不出话来。   宁韫其实挺尴尬的,这种场面也是骑虎难下,书店里还有好几个学生,似乎都在围观着这场热闹,他更怕女生会难堪,轻笑道,“我们之后再说吧。”   “好。”叶静道。   说完,叶静连忙将室友扯到了一旁,将人狠狠批评教育了一番,她清楚对方没有恶意,可总是得挑个合适的场合,难道是想让宁韫被迫接受她吗?更何况宁韫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倘若没有和柯弋彻底断开,是不可能接纳身边有别的暧昧对象,她也不想和宁韫关系闹僵。   在学生圈里,流传得最广泛的就是八卦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书店老板又收到告白了,有人发了帖子,还配了几张当场拍的照片,以佐证事情的真实性。   尤其是宁韫对叶静笑的那一张照片,所有人都在底下评论肯定有戏,说叶静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夏名薇这几天心里挺焦急的,原以为之前说宁韫和季成晏纠缠不清,就会让柯弋会对这个老男人厌烦,结果却恰恰相反,每到放学了,柯弋就会用别的理由搪塞她,她好不容易来找到可以背靠乘凉的大树,又怎么甘心被别人抢走。   她正好看见论坛里的讨论贴,觉得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把柄。   她截图了两张最暧昧的照片,又截图了一些帖子里说有戏的评论,然后给柯弋发了微信消息。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叔叔好像收到告白了~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呀,感觉他们挺般配的~   【小夏同学】:他们每天相处,应该也是有感情的吧   【小夏同学】:戳你一下.jpg   .......   柯弋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上完课。   原本越文柏还约他晚上去喝酒,他都没有答应,想着回家陪男人,他自觉这几天待男人已经够好了。   照片里宁韫居然戴着那条被他压在柜子底下的围巾,和叶静正眉来眼去的,倘若不是他的出现,恐怕这两个人真的会发生点什么,倒也是厉害,就那具被人玩烂的身体,居然还有心思想女人。 第36章 被迫   每当看见宁韫身边有旁人,就恨不得找条链子将男人锁起来才好,锁在只有他知道的位置,每天等着他。   这种暴戾的占有欲,是从未对旁人表露过的。   就仿佛是一件使用得称手的物品,只要他还没有主动扔掉,那这件物品就是他的,就算丢在角落里落灰也该是他的,别人不能觊觎。   越文柏见他又不同意和自己一起去花天酒地,就跑过来找他了,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他,之前玩桌游加的三个妹妹已经成功被越文柏聊死了,所以现在又急需认识新的异性。   越文柏有点毛病,一天不聊骚就心痒难耐。   “怎么回事,池哥说酒吧来了几个混血美女,你真不去啊?”越文柏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去。”柯弋头也不抬道。   “啧,那你这段时间又在忙什么?”也没和夏名薇约会。”越文柏偏过头,见柯弋神情阴鸷的盯着宁韫和叶静同框的照片看,惊讶道,“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还没有结束啊,当初不是说好的一个星期吗?”   柯弋蹙着眉头没回话,拍开了越文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越文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道,“卧槽!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没有。”柯弋觉得越文柏这人说话越来越没逻辑了。   “讲真的,你还记得张潇潇吗?她因为你不理她,故意找了隔壁班的班草气你,当着你的面和别人勾肩搭背,我都没见你这么生气过。”越文柏又道,“还有上次我们一起玩桌游,你那烟抽得,我都以为你不想活了。”   “说完没有?”柯弋把手机收起来,打算去找男人。   至于越文柏口中的名字,他早就没有了多少印象,其实他的那些前任,也有和他分手后又结交了新人的,他看见过别人做过更暧昧的事情,只是就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般,并无太多情绪。   也许是因为宁韫一边和他爸纠缠不清,一边又想在外面乱来,是想拿他们柯家的钱养女人吗?   柯弋越想越离谱,只有这么想才能合理解释他为什么恼怒,而并非出自他本人对宁韫的感情。   偏偏越文柏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人,还跟着他一路叭叭,“你去干嘛啊?怎么又不和我玩了,我太难受了,我们班基本都是男的,简直就是个和尚班,你是不知道啊,居然还有不少人内部消化,真是吓死个人了,他们喊我出去玩,我压根就不敢出去,这他妈我还没和人亲过呢!”   “你应该没那个吧?不然我从此以后要对你退避三舍!不过算起来,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快两个月了,你身边超过两个月的人目前似乎没有。”   柯弋定住了脚步,面色不虞的放缓了语速,“我从来都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明白吗?”   “哦哦也对,你对象是夏名薇。”越文柏后知后觉,“不过你们到底啥时候能结束啊?”   这个问题,柯弋不太想回答。   不可否认他一开始接近宁韫,从让人给宁韫下.药后的那晚,他就可以撕破脸皮,可他居然都拖延了这么久了。   大学四年,差不多到了大四下学期才会去实习,其实就算玩宁韫这么久的时间又如何,他不怕被他爸知道,倒是宁韫,从之前他们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就算他做的事情再怎么恶劣,宁韫也没胆子告状。   等毕业后他人就不在星城大学了,反正他还年轻,前程似锦,就算他不去柯家的公司,他也有后路,现在有不少家想签他的娱乐公司。   至于宁韫,到时候都三十四五岁了,一个懦弱无能又没什么本事的老男人,对了,再加上一条声名狼藉。   原本他们就是云泥之别,被众星捧月惯了的他怎么可能真的看上平凡庸俗且年长自己十多岁的男人,没有相对等的感情无非就是另有企图。   这么想着,柯弋心情舒畅了点。   越文柏又问,“你该不会不打算结束了吧?”   “当然不会,只是他现在当保姆用着挺好。”柯弋毫不犹豫道。   “也是……夏名薇一看就不像是会干家务活的,我也是无语,前天一件衣服丢干洗店给我洗坏了,倒是羡慕你,我有时候还要自己动手,不过你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越文柏感概完一番后也没再乱想,虽然柯弋没空陪他,但是他的cp已经dd他上线打游戏了。   这个月新赛季刚开始,说想让他带自己上分,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心理。   柯弋去了书店,瞅着叶静的眼神都跟要吃人似的。   他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这模样倒真的像极了情侣里的吃醋,宁韫知道他误会了什么,等到忙完了书店里没有旁人了再过来哄他。   其实当着其余学生的面,柯弋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宁韫的关系。   “取下来。”柯弋俊眉高挑,语气不容置否道,“不是都被我收起来了么?怎么又拿出来了?”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辜负她的好意,而且她在这里帮了我好几年,下个月就要去实习了。”宁韫压低了声音。   “她喜欢你也是我多想吗?难道要等到你们两个人躺在一起了,我再去想这些吗?”柯弋的声音不低,他其实就是故意说给叶静听的。   女孩哪里经历过这些,几乎被他说的面红耳赤。   “柯弋……”宁韫安抚着少年的情绪,他事先也并不知道叶静对他的感情,小声道,“这件事,等我们回家了再说好不好?”   柯弋像是在犹豫,又道,“那回家了你得帮我咬。”   “……”   这话分毫不差的落在了他们的耳里,宁韫的身体僵了僵,而后面色羞赧得将手指骨节攥得泛白。   自从柯弋假意在酒吧喝醉酒之后,也许是那次弄得太过分了,之后好几次宁韫都不太想用这么卑贱的姿态去帮他,就好像真的沦为了一个没有思想和灵魂的容器。   可柯弋闹起情绪来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他多忍耐些倒是无妨,但叶静作为一个女孩,自然是受不住的。   宁韫轻微的点了点头。   待他同意后,柯弋的脸色才逐渐好转,宁韫不知道这剩余的一个小时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每当和叶静的目光对视上了,他都会像做贼心虚般的垂下眼睑,也许叶静不会为此低看他嘲讽他,但他逐渐碎裂的自尊已经做不到坦诚了。   他在这段爱情里的姿态太过低微,以至于他自惭形愧的想,自己哪里能配得上女生对他的喜欢。   回到家后,柯弋就用这条围巾将男人的双手缚于头顶,全程都只让男人半跪着,他低头睥睨着男人,幽暗的眼眸里透着几分冷冽和鄙薄。   这副被迫无助的模样,到底被多少人看见过?   在别人面前应当也是如此吧,不然怎么会勾引到季成晏,他记得前几个月酒会上,有好些名媛试图接近季成晏,对方都无动于衷。   围巾被他用来给男人擦脸,然后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看见男人蹲下身想捡起来,道,“都脏成那样了你还要吗?”   “……”   “这些脏了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要,包括人也是一样。”柯弋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待看见宁韫抿唇不语的模样,又道,“下次我再给叔叔买一条新的,这条不要了好不好?”   “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宁韫嗓音低哑。   “心意?你又不喜欢她,也不打算和她在一起,管这些做什么?”柯弋言辞里并没有太多感情,“再说了这也值不了几个钱,丢了就丢了。”   “……”这让宁韫想起了先前他送去学校里给柯弋的那把伞,那时对方的态度也是如此。   倘若有一天,柯弋对他的感情不在了,也会用这种态度待他吗?   他们之间向来很少有商量的余地,都是柯弋决定好如何,便会如何,柯弋拧起垃圾,将裹着这条围巾的塑料袋,一同丢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晚餐柯弋不想在家里吃,他在外面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餐厅,大抵是为了惩罚男人想用柯家的钱找女人,尽管两个人都吃不完,但柯弋还是点了许多菜。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男子,在旁边提醒道,“请问你们只有两个人吗?”   “嗯。”柯弋应声道。   “两个人的话,三四个菜就够了,多了会浪费的。”   柯弋沉着脸看了对方一眼,又用笔在菜单上随意的划了几个勾,服务员虽然噤声了,但朝宁韫看了看,温润的男人朝他露出一点笑,像是希望他能体谅刚才少年的无理。   其实早就过了饭点,餐厅里没有多少人了。   服务员将菜单拿到后厨,里面的人看见了点了将近十来个菜,问,“刚来了那么多客人吗?”   他低叹道,“没,就两个。”   “……两个人?”对方似乎也是有点诧异的。   “等会吃不完也是便宜我们咯,反正全都是往贵的点,恐怕是哪户人家的少爷吧。”   现在都晚上八九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打烊了,倘若不是刚才有新的客人进来,恐怕他们都快要收拾桌椅做好下班的准备了。   等点的菜一一上齐后,桌面几乎都要被摆满了。   柯弋神态自若道,“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十天,这种重要的日子,当然得好好庆祝一番。”   说着,他给宁韫的碗里夹了不少菜,笑道,“你先吃。”   宁韫只感觉喉咙里还有鲜明的异物感,其实并没有多少食欲,现在连基本的吞咽都是有点疼的。   他拿起筷子勉强的尝了一点,他已经很努力的想融入少年的生活圈了,便以为这样的庆祝是正常的,而少年平时的吃穿用度确实非他所能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料不够新鲜还是如何,这里后厨做的虾总感觉差了点味道,没有昨天宁韫做的好吃,原本柯弋就嘴挑,这会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随便吃了些就放下了筷子。   最后,自然是由年长的买单。   宁韫去收银台结账,站在台前的中年妇人道,“一共是八百五十九,收您八百五十。”   “嗯。”   宁韫刷了卡,看着里面显示出的余额,神情略微发怔。   和柯弋在一起后,他的经济也越发的拮据了。 第37章 喜欢你   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了少年,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几乎没给自己添置任何东西,身上的深色呢外衣穿了有三四年,已经显得有些旧了,他抬眸望过去,少年穿着时髦的工装外套,看logo就知道价格不菲,脚上的限量版球鞋,还是他后来清洗时怕洗坏了,在网上搜索后才知道的。   这一双鞋,抵得上他卡里所有的余额。   倘若只有他一个人,日子紧巴点倒也无妨,可少年从未吃过苦,他们之间的差距在此刻暴露无遗。   “先生,您还好吗?”站在前台的收银员唤了他一声。   “……”宁韫将银行卡收了回来,嘴角挤出了一点笑意,转过身的时候眼眸就垂了下来,手里紧捏着这张卡,边缘将手心割出深红色的印子。   桌上还剩了不少菜,只是这家餐厅重油重盐,而且柯弋点得也大多数都是些重口味,宁韫口味偏清淡,这些也是无法打包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的。   柯弋见他结完账回来了,岔开的长腿收了起来,站起身亲昵的朝他靠近,“叔叔。”   服务员正要过来收拾桌子,问,“这些都不要了吗?”   柯弋没有回答,朝宁韫看了过去。   “嗯。”宁韫应了一声。   相处这么久,只要稍微注意些又哪里能不清楚一个人的喜好,更何况宁韫时常被他弄伤,哪里还能吃得了这么油腻荤腥的食物。   而他,自然也从来不会吃这种剩菜。   宁韫好似是不舍得,站着好几秒都没有动静。   服务员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时拿来几个打包盒,“那这些我们就自己打包了,倒掉也太浪费。”   宁韫的神色松缓了些,指着摆在边上的辣椒炖排骨道,“这几道我们都没有动过筷子,还是干净的。”   服务员愣了愣,他见识过不少咋咋呼呼的客人,倒是极少见过这么体贴细致的,他们做这行的,有时候太忙了顾不得吃饭,在收桌子的时候,就着客人吃剩过的菜都能吃几口,哪里还会去挑剔干不干净。   “谢谢您啊。”服务员打心眼里对这个穿着朴素相貌清俊的男人好感度飙升,至于一旁的另一位,他不敢苟同。   服务员又道,“您真是个好人。”   这话被柯弋听在耳里自然是不太高兴的,他不懂为何就宁韫这种人,身边几乎都是夸赞之词。   就连他爸也不例外,以前随意提起宁韫,言语间也尽是好话。   夜里寥寥无几的人,附近只亮着零星闪烁的老旧灯牌,许多店都已经打烊了,宁韫的手背突然一热,少年将他的手牵了起来。   “手这么凉怎么也不告诉我啊?”柯弋问他。   “……”宁韫微侧着脸颊,像是受宠若惊。   少年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掌心温热的包裹着他,笑得时候露出了两颗尖锐的虎牙,道,“帮你捂热乎了再还给你。”   柯弋当然知道自己今天做的有点过分了,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道理他深谙其道,待男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他总会表现得格外体贴。   走到靠近大学门口才稍微热闹了些,只是温度降下来后街边的摊贩也不见往日的人气,等走到一家奶茶店门口,少年道,“等我一下。”   说完少年便推门而入,走出来时,手里捧着两杯温热甜腻的珍珠奶茶。   柯弋将其中一杯的奶茶插上吸管,又将吸管放在了宁韫的唇边,幽深的眼眸晶亮,献宝似的开口道,“我之前喝过,还挺好喝的。”   “……”宁韫张开唇喝了一小口,入口细腻香醇,奶香味很足,他连蛋糕都很少自己主动去买,自然也是极少来这些围聚着不少年轻人的奶茶店。   宁韫将奶茶捧在了手里,这时连手掌心也是暖和的,他是喜爱这类甜食的。   从店里走出来一对情侣,女孩自然而然的挽着男孩的手臂,两人手里都捧着一杯奶茶,有说有笑,像是在商量之后去干什么。   女孩道,“我妈说了周六下午来学校,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啊,不然的话以后就别想我理你。”   “我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你要是一天不理我,那我的人生简直是无趣到极点,恨不得立马出家去当和尚!”   “嘁,听你的鬼话。”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全副武装去见未来岳母。”   宁韫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夜幕里。   柯弋发觉到了宁韫的目光,言语里失落道,“有我在你身边,你还看别人啊?”   宁韫的意识回笼,他收回了眼神,“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柯弋问。   宁韫没有回答。   他手里余下的钱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而且不止是金钱上的问题,宁韫总是习惯性会去揽一些责任。   “是怕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吗?还是什么?”柯弋道。   “……不清楚。”   “别怕,我们的两个月,会变成两年,二十年,甚至会时间更久。”柯弋握起他的右手,摩挲起他无名指上的指环,道,“这枚戒指终生都只能定制一枚,我只想送给你。”   夜里蒙了层细雾,虚无缥缈的飘散在空气里,吸入鼻腔时略带着冷意,好似连人也变得格外脆弱,宁韫的鼻尖微微泛红,他侧着脸,看着少年在路灯光亮下愈发清晰的俊美面庞,少年的眼皮靠近眉毛的地方有一颗小痣,给五官平添了几分薄情,可此刻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不知何时巷子里的路灯被修好了,宁韫已经好几日没有走过夜路了。   每晚柯弋都会抱着他入睡,两个人亲昵的犹如早已成婚的家人。   有关于夏名薇这个名字,宁韫都会尽可能的让自己去避开,柯弋说了这只是合作,可尽管如此,也没人愿意听见自己的爱人和别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书店里又来了几个人,嘴里谈论起夏名薇。   “夏名薇真好看啊,这几天怎么都不发和柯弋的合拍视频了,本来还想看他们秀恩爱呢。”   “不知道,说不定过些天就有了。”   “唉,我上次搜夏名薇这件外套链接,结果一看好几万,是我穷人不配拥有同款了。”   “她应该也是别人送的吧?”   “不清楚。”   ........   这次叶静没有能及时阻止,宁韫听见了这些谈话,只是坐在柜台前手指握着鼠标的动作稍微顿了一秒,除此以外再无异常。   他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的减少和叶静交谈的次数,除了内心愧疚以外,也因为那点为数不多的自尊。   大抵是考虑到女孩快要去实习了,需要自己租房,承担的开销也多了起来,他给女孩上个月工资多发了一倍,他对外人从不吝啬,更多也只是在自己身上克扣节俭,他身边朋友不多,前几天询问了季成晏的公司是否有空缺职位能接受兼职,其实也没抱太多希望,但季成晏说有份室内设计的工作正愁找不到人,可以通过微信联系,自己在家画好图纸后发给他。   宁韫以前也是学设计的,只是他实在无法适应尔虞我诈的职场生活,在将欠柯宏郎的钱还掉以后,后续靠这家书店也足够营生,他其实对物质没有太多的欲望,可恋爱后的开销让他必须赚更多的钱。   叶静走上前小心的问,“宁哥……你,你都知道了啊?”   “他们只是商业合作。”宁韫说这话的时候,眼皮是往下低垂着的,似乎都不敢去注视女孩的模样。   “这是柯弋说的吗?”如果只是商业合作,那为什么会送给夏名薇这么多昂贵的礼物?又为什么会在学校里两个人也总是腻歪在一起,更别说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恋情,怎么可能是合作。   “……嗯。”宁韫应声。   叶静沉默了半响,她知道宁韫躲闪的态度,像是生怕被她戳穿那层虚掩着还算体面的纸。   她嗫嚅着唇道,“上个月工资你发错了,我没有那么多。”   “拿着吧。”宁韫道,“这些年你帮了我不少忙,去实习了多多少少会遇见些困难的。”   “……宁哥。”叶静眼眶湿红,抬起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她注意到这几天宁韫变得忙碌。   宁韫就是太好了,总是将身边的每个人都考虑到了,唯独忘了自己。   “别难过了,这都是你应得的。”宁韫轻声安慰道,说话时的语速也像是比别人慢了半拍,神态温柔得让人感觉到心疼。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难过……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后面的话,叶静在宁韫回避的目光中没有说出口。   下午季成晏给宁韫发了条消息,说晚点在星城大学有选修课,正好过来看看他,问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他们在学校外找了家茶餐厅交谈,其实在将宁韫送回家后,季成晏就去调查了宁韫会突然心疾发作晕厥过去的原因,他找到了之前走廊上的女学生,女学生把那几条视频翻出来给他看了,是柯弋和一个女生动作亲密的画面,他们应该是一对情侣,按理来说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可怪就怪在,柯弋身上穿的这件外套,之前他在宁韫家的阳台上看见过。   再结合起这段时间宁韫身上像是被人刻意弄上去的暧昧痕迹,都不由得将信息指向,宁韫的另一半就是柯弋。   以宁韫的消费水准和生活习惯,哪里会突然问起他是否有兼职工作,宁韫不该这么缺钱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别人,宁韫才会表现得如此拮据。   倘若是柯家的人,宁韫几乎是不设防的。 第38章 他的意图曝光了   季成晏对柯弋并不陌生,之前在酒会上看见过,柯弋身边围着不少名媛,似乎很少拒绝别人的示好,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而后他们一起去了别处,想必是又约好了新的活动。   当时他的朋友还在旁边提起过,说这是柯家的少爷,别看年纪轻,其实玩得挺开的,没几个人没听过有关于他的花边消息。   一旦想到,宁韫也许是和这样的人交往,季成晏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   茶餐厅的服务员端了些精致的点心过来,这些宁韫倒是不忌口。   见季成晏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半响都没有开口,宁韫用公筷夹了一小块荷花酥放在季成晏的餐碟里,宽慰道,“我真的已经没有大碍了。”   “……”季成晏对甜食并没有多钟爱,但还是将碟子里的点心吃了,才开口道,“学长现在这么缺钱,是书店经营遇见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宁韫不擅长撒谎,只得如实回答。   “那是为什么呢?”季成晏又问。   宁韫的手指紧握着杯沿,没有注意到倾斜出来烫热的茶水。   “小心。”季成晏在对面提醒了他一句,而后又拿抽了几张抽纸,起身帮他擦干净面前洒落的茶渍。   其实这种事情,宁韫也不清楚该如何向季成晏说出口。   以前在星城大学就有不少有关于他的传闻,说他一个男的,还委身于别的男人,在他的认知里,人们对同性恋爱包容度似乎不是很高,更何况他的恋爱对象是柯弋,于他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晚辈了。   好不容易能有个平心静气交谈的人,宁韫不想因此留下坏印象。   季成晏道,“是因为……谈恋爱了吗?”   “……”   “其实学长不必隐瞒我这些的,我清楚学长的为人。”   “……”宁韫嘴角挤出来一点笑,他习惯在尴尬或是难堪的时候做出这种表情,仿佛带着些示弱和讨好,而这副模样看在季成晏眼里,只觉得心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酸涩。   以前宁韫在大学里就是如此,就算别人不久前刚阴损的骂过他,可再次难以避免的碰面时,宁韫的态度里也是有点小心翼翼的示好。   而往往都是欺软怕硬,宁韫的性格越好,越不会被人善待。   想起季成晏帮过自己许多忙,也许对方是真心待自己当朋友,宁韫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谈恋爱了……其实原本对这些都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是柯弋吗?”   “……”宁韫的瞳孔微微震颤,像是没想到季成晏居然知道,况且季成晏也未曾见过他与柯弋在一起。   “之前学长问起年轻人喜欢什么,也是因为他吧,说起来我和他倒是不陌生。”季成晏已经能确定了,只是他不懂,为何他们会在一起,以宁韫的性格是断然不可能主动的,那必定是柯弋先追求的宁韫,但星城大学喜欢柯弋的人不计其数,还有众所周知的夏名薇,柯弋到底图什么呢?   无名指上的指环,原本被宁韫刻意的掩藏起来了,但季成晏知道后他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   季成晏看见了宁韫的手指,不久前他将宁韫送去医院的时候,手指上还是空荡荡的。   他问,“他对你好么?”   不想让季成晏为自己担心,宁韫道,“挺好的,他说过毕业后和我去国外领证,应该会在一起很久吧。”   “……”   宁韫抬眸道,“成晏,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   宁韫其实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私事,但对象是季成晏,他也没觉得有多无礼。   季成晏应该是刚从公司里过来的,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还未更换,头发用发蜡打理得齐整,英俊的五官透露着不同于少年的沉稳。   茶餐厅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有个打扮精致的女生,手里握着手机紧张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在走到边上的时候,停顿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才站在季成晏旁边道,“您……您好,请问我能加一下您微信么?”   季成晏笑了笑,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女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那也还没在一起吧?我们加个好友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抱歉。”季成晏道。   “……”女生的脸色恹了下来,只得将手机收回来,她好不容易看见这种可以带入进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天菜,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搭理她,虽说坐在对面的男人也挺好看的,但总感觉看起来病怏怏的,清瘦的好似风大些了就能刮走。   宁韫向来不是一个喜爱八卦的人,若是寻常人听了恐怕还会问季成晏一句,可他也不过是轻抿了一口茶水。   还是季成晏主动问,“学长就不好奇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她应该人很好吧。”   “嗯,只是他总喜欢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拒之门外,也总是什么事情都自己闷在心里,我以前害怕打扰他,可最近我觉得是我想错了。”   宁韫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按理说像季成晏这么优秀的人,不应该会受到这种冷待的。   两个人又谈论起了一些大学时期还算比较好的回忆,那时宁韫闲余的时间会去学校外兼职,有时候他们会偶遇,季成晏经常点一杯咖啡就坐上一整个下午。   宁韫感概道,“没想到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是啊。”   宁韫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动起来,平时联系他的人不算多,他看见屏幕弹出来的消息,备注显示的是“老公”。   他对柯弋从不设防,手机密码只是简单的一连串数字,后来柯弋知道了他也没有改动过,这些备注都是柯弋拿过去设置的,他其实并不想改成这种备注,但只要柯弋多说几句好话,他便无从反驳了。   宁韫没好意思点开,他不知道季成晏看见没有。   倘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倒也无妨,但这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确实是有点难以启齿的。   这顿下午茶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由宁韫买单,原本他也是欠季成晏一顿饭的,只是没想到两个人刚好是今天就餐的第六十六号,茶餐厅做活动将就餐费免了,还送了些小礼品给他们。   宁韫顿了一秒,道,“那下次再请你吧。”   季成晏表现得很平静,“这次也是学长的运气好,若是有下次,我想请学长去季家新开的酒楼看看,那里正好缺几个人试试菜品是否合格。”   见宁韫面色犹豫,季成晏笑道,“学长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宁韫这才答应。   离季成晏上课的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在星城大学外面逛了逛,店里有叶静看着,虽说还有些图纸要画,但宁韫也不好意思先走。   他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除了兼职,还要在家准备好送给柯弋的生日礼物,他将礼物收在了阳台边的书房里,面积狭窄,以前应当是用来当杂物间的,后来被他改造成了一间小书房,柯弋很少会进去,他已经将城堡拼了一半。   每当多拼上去一块的时候,他都感觉这像是一个即将完成的家。   不远处的摊贩有人在闹事,惹得不少人注视。   “王霸,你这霸王餐都吃了多久了,该是时候结账了吧?这都赊账赊了一个月了,吃不起就别吃。”小摊老板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说话中气十足,丝毫没把面前的混混看在眼里。   被称为王霸的光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和紧身裤,仰起了脖子嚎,“你少狗眼看人低,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小摊老板cao起切菜板上的菜刀,竖在了王霸的桌子上,堪堪差一厘米就要切到手指。   “大伙儿都快来看啊!老板欺负顾客了!这谁还敢过来!!指不定就被菜刀给剁了!!!”王霸当了好几年的地痞流氓,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声嚷嚷起来。   “闭嘴!”老板不得不息事宁人,怕被王霸影响生意,只得给王霸炒了两个菜,让他吃完赶紧滚。   “早这样不就完了,非得等事情闹大了,等我下次接到了单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你结账。”王霸得意扬扬的笑了起来,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因为他这一闹,原本老板摊子上的生意都躲开了。   季成晏发现有人在闹事,正想调头走,却看见宁韫怔怔的定在了原地,一张清瘦的脸变得煞白。   “学长,你怎么了?”   “……”宁韫全身都在细微的颤栗,他怎么可能忘记,不远处的男子那天在巷子里,将他抵在墙上不断说那些侮辱亵渎的话,最后还给他嘴里塞了药,倘若不是那次意外,他估计也不会和柯弋的关系发展得如此迅速。   季成晏循着宁韫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正抖着腿的光头男子。   “他也欺凌过你吗?”季成晏意识到了不对劲。   宁韫自然不好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全面,他面色苍白的翕张着唇瓣道,“他在巷子里,抢劫过我。”   “报警了吗?”   宁韫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有得逞,事情都过去了很久了。”   再次望过去,季成晏的脸色阴郁了几分,难怪宁韫会格外害怕走那条漆黑的巷子,之前还时不时叮嘱他,想必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们走吧。”宁韫道。   “嗯。”季成晏应道。   这件事恐怕不会如宁韫描述的这般简单,他拍下了一张光头男子的照片,随后发给了助理,让助理找几个人帮他把人绑起来。 第39章 心疼   柯弋无聊发了条消息过去,半响都没收到回复。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上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男人,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待的时间变得久了,又或许是谎言太过逼真,偶尔一瞬间他真觉得宁韫在和他谈恋爱。   “柯弋,过来打篮球吗?就差你一个了。”旁边有人唤他。   “等会,我有事。”柯弋拨了个电话过去,跟查岗似的。   铃声响了没过几秒,电话那端就被人接听了,柯弋的脸色由阴转晴,同电话里的人多聊了几句。   “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柯弋放软了语调道,“你就不能我的消息设置成特别提示吗?”   “我怎么会不理你。”听筒里夹杂着细微的电流,让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   在和季成晏道别后,宁韫便在电脑前静坐了许久,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劫匪和他的距离如此靠近。   他不清楚还会不会遭遇之前的事情,比起心理上的压迫感和畏惧,他更记得柯弋说过,脏了的东西都只会被丢进垃圾桶里。   “你看看那件外套好不好看,我把图片发给你了,我们买来当情侣装穿好不好?我想和叔叔穿一样的衣服。”柯弋言语里连骗带哄。   不久前的那顿饭才值几个钱,自然不能打消他心里不满,这件外套是某大牌出的新款,价格便宜不到哪去,这才算是他给宁韫的教训。   宁韫点开柯弋发给他的消息,看着对话框里显示的图片,将图片点开来看,他从未质疑过少年的审美,对方的衣品向来都很好,只是在看见这张图片下面标的价格,他的神色几乎是茫然的,这件价格昂贵的外套大概抵得上他半年的生活开销了。   “叔叔,怎么样?好看吗?”柯弋并不给他缓冲思索的时间。   “好看。”   “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叔叔穿情侣装了,等我放寒假了,我们就穿着这件衣服去h市旅行,那里有我的朋友,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柯弋在h市是有朋友,但星城认识的朋友更多,位置说的那么远,无非就是哄哄宁韫罢了。   待挂断电话,不远处的男孩调笑着问,“和对象打电话呢?”   “当然不是。”柯弋蹙眉,将对方扔过来的篮球接到了手掌心里,用手腕别在胯骨处,衣摆往上翘起的时候,露出了因为常年运动而保持的有力腹肌。   他第一条短视频就是随便拍的,加了个#192##体育生#的tag,没想到第二天点赞量就破百万,惹来底下一群男男女女叫老公。   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帅而不自知的,身边那么多人的夸赞和追捧,又不是瞎子聋子,柯弋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以至于他把谁都不太放在眼里,宁韫喜欢他又如何,这种喜欢他见识得多了去了,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   篮球场上不少人为他呐喊尖叫,打完一场后,作为他的正牌女友夏名薇给他递上了一瓶运动饮料。   柯弋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结束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市中心,那里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不到两周时间就成了星城有名的网红打卡地。   夏名薇问,“这几天训练很忙吗?”   “还行,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好好陪你?”柯弋笑了笑,道,“等会想要什么都买给你。”   “……”有了柯弋这句话,夏名薇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柯弋算是她交往的所有任里面出手最阔绰的了。   IFS是星城最大的商场,从二楼开始几乎都是奢侈品牌,夏名薇看中了一款包,之前她的一个小姐妹被富二代包.养,买了之后在朋友圈里好一阵炫耀,她什么也不说,朝橱柜里多看了几眼。   “喜欢就买下来吧。”柯弋道。   “啊!”夏名薇表现得格外惊喜,然后扑过去搂抱住柯弋的脖颈,“谢谢亲爱的。”   旁边打扮时髦的柜姐也不由得羡慕道,“你男朋友可真好。”   还有人将他们认出来了,问,“你是柯弋吧?真的是男友力爆棚啊……直接酸成柠檬了。”   “真是神仙情侣啊。”   “那是夏名薇吗?他们现实也好配啊,我又嗑到了!”   周围有不少人拿起手机偷拍他们,夏名薇不好意思似的将脸埋进了柯弋的胸膛,有一个帅气又多金的男朋友,她成了不少人艳羡的对象。   女孩的这点小心思,柯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对自己女朋友好,这也是理所应当。   夜幕降临,狭窄的书房内正亮着一盏台灯,宁韫肩膀上披着一件还算厚实的棉衣,他坐在电脑前画着季成晏交给他的图纸,只是这点工作量远远不够,他问季成晏,是否还有别的单子,他其实熬一熬也能画完的。   夜里越发的冷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宁韫是舍不得开空调的。   手指被冻得骨节泛红,他轻轻揉搓了几下让手指不再僵硬,又继续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里,他许久没有过这般忙碌的日子了。   柯弋今天没有回家,他晚餐随便煮了些面条就坐在了电脑前,季成晏给他回了条消息,让他别光顾着工作,也要多注意身体。   宁韫哪里还能看得进去这些,他现在只想多赚些钱。   他有时候也并不似别人以为的那般性格软弱,若是选择了一条路,他的性子也是极倔的,这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太过愚钝,但柯弋现在的存在,于他而言算得上是黑白世界里的一抹光,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追寻。   等他满身疲倦的从书房里走出来,柯弋也正好回来了。   少年见他挺喜欢喝奶茶,这次回来也给他带了一杯,也许是因为路上太冷了,奶茶的触感没有之前温热。   “这是另外一家的,味道也还不错。”奶茶盖上插了吸管,看起来应该是被人喝过的,柯弋道,“我怕不好喝,帮你尝过一口。”   “……嗯。”   柯弋注视着男人将手里的奶茶接了过去,放在唇边喝了一小口。   其实这只是他喝不完了,才带回来的,不过看起来男人挺喜欢的,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走近些了,就能感受到宁韫身上袭来的一股寒意,柯弋不悦的蹙起眉头,动作却是将男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怎么身上这么冷啊?”   “降温的缘故吧。”宁韫道。   柯弋俯下了身,亲吻着男人略带凉意的脸颊,“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   柯弋的手机振了起来,便先松开了他。   宁韫看着少年回复消息的神情,尽量让自己别想太多。   甜得发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好似就能化开胸腔里的沉闷,一杯奶茶被宁韫喝得见了底,少年捧着手机先回到了客卧,关门的声音不重,却像是狠狠敲击在他柔软的心脏,也不知道少年是在回复谁的消息,还需要避开他。   ………   季成晏让助理把王霸绑在了一个废弃仓库里,将人教训了一番,这名叫王霸的男子被打的鼻青脸肿,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连连告饶。   “各位大哥,我到底干什么得罪过你们了!我在这里向你们赔罪,求求你们了别打我的脸,我还得靠脸吃饭!”王霸一边跪着一边磕头,他的双手被麻绳捆在了后背,腿上也有绳子,他差点以为自己今天命都得丢在这里了。   “你知道他吗?”季成晏手机里保存着的宁韫的照片拿给对方看,面色阴冷道,“要是下次再敢找他麻烦,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让你这辈子都待在牢里,以后也正好不愁吃穿。”   “……”王霸看见宁韫的照片,连忙道,“我没有找过他麻烦!是一个男生给了我钱,让我做样子吓唬他一下!!!”   “只是吓唬?”季成晏问。   “……还……还下了药。”王霸心虚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摊上事了,早知道他就不接这一单了。   听见这句话,季成晏的面色不由得更沉了几分,王霸继续交代道,“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想教训一下勾引他爸的小三,我也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啊!还以为帮着别人做了件好事,我没想到是那种药!!!”   “哪种药?”季成晏咬牙切齿道。   “春,春.药。”男子脸都被吓白了,他这些多年接触到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他仗着无赖占过不少小便宜,可从未惹过像季成晏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啊!!最后……最后我们都跑了,怕闹出事,他们后来应该是一起走的。”王霸连忙解释,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季成晏在搜索引擎上搜了柯弋的名字,由于柯弋在网络上小有名气,页面弹出了许多与柯弋有关的消息和照片,他把柯弋的照片给王霸看,问,“是不是他?”   “对对对!!”王霸立马指认,“就是他,听说还是个网红,我们也是赚的辛苦钱,只想帮人做件好事,没想到小三会是男的。”   “你再说句试试。”   “……”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王霸乖乖的闭了嘴。   季成晏想过柯弋混蛋,但没想到柯弋竟会对宁韫做出这些事情,居然买通混混在巷子里给宁韫下.药,然后再佯装自己是救世主。   那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难以想象这段时间宁韫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难怪再次遇见的时候,宁韫整个人瘦得像是脱了型。   如此卑劣下流的手段用在宁韫的身上,竟是因为那毫不成立的污名。 第40章 知道他变心了   宁韫的目光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逐渐垂下了眼睑。   他手里握着的奶茶,是国内有名的网红品牌,之前听别人提起过在星城广场开了一家,可那是在市中心,不在学校附近,而柯弋不久前给他的理由是院学生会留了任务给他,给星城大学拍宣传视频,需要在今天弄完。   冷风掠过他额间散乱的发,宁韫眼睛涩然,他这才注意到客厅窗户没有关严实,不知何时留出了一道缝隙,他走上前将窗户关好,看着外面被无边无际的黑夜所笼罩,心底没有来由的恐慌。   柯弋从房间里出来,刚才是夏名薇发消息问他到家没有,还说没有他亲口说晚安就睡不着觉。   和女朋友腻歪完了以后,柯弋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今天夏名薇其实是想留宿他的,还在网上买了一条性感诱惑的蕾丝小裙子,但毕竟还没有谈过结婚那一步,柯弋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责任感的,他不会随便去碰那些女生,连暧昧的次数都不多。   他看见男人安静的站在窗边,走到了男人的身后,问,“在想什么呢?”   “……没有。”   “难道没有在想我吗?”他的手指裹挟着凉意,从脊背往前探进男人的衣服里,锁骨下的布料隆了起来。   “陪我一起洗澡,身上就会变得暖和了。”柯弋在男人耳畔低语道,“我们都没有一起洗过澡,以后换个大点的浴缸吧,我想每天都能和老婆一起泡澡。”   “……”   “老婆,好不好?”   浴室面积狭窄,热水器因为使用年限较久的缘故,花洒的出水量也不是很充沛,一个人用倒还好,两个男人在里面同时洗浴是有些不太现实的。   时间都将近凌晨一点了,倘若不是需要工作,宁韫早该躺在床上歇息了,他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嗓音疲乏道,“你先去洗吧。”   “哼,我就要你陪我。”柯弋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他哪里是真的在征询宁韫的意见,很轻松的从身后将男人打横抱了起来,宁韫还没有反应过来,披在肩膀上的棉衣就掉落在了地面,那点仅存的温热在顷刻散去,突然袭来的寒意让宁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找寻靠近自己的温暖。   宁韫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这几日休息得时间被压缩了不少,早晨照常醒来,原本他也不似年轻人那般体力恢复得迅速,有时熬得太晚了,经常一个星期都没有缓过神来。   柯弋发觉到他的异常,神情似乎不太高兴。   “最近怎么回事?在我面前就这么提不起精神?”柯弋想不懂,白日里宁韫也没干什么累活,就算是以往再晚,也不至于在他面前犯困。   每当惹得少年不满,对方就会格外狠戾,他的舌尖都被啃噬得发麻。   他的眼瞳涣散,意识也逐渐变得恍惚,隐约听见柯弋在他耳边低讽道,“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忙么?这才是你的工作,你应该做好自己的本职。”   也许这只是噩梦里的臆想。   少年该是关心他的,又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粗鄙的语言来侮辱他。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些话了,却又好似回到了大学那段时间,他想要隐藏起的回忆,那些轻蔑的眼神和来自周围人的排挤,绝望的让他如坠冰窟,只想快点逃离,他尽量的避开人群,避开所有能避开的,不是因为他无动于衷,而是他多待一秒都会感觉到窒息。   人们总是主观认定了一件事情,便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娱乐,而忽略这些恶毒的言语是否会对别人造成伤害,过了这么多年,宁韫已经尽量将自己活的还算体面了,他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在过去的欺凌里迷失自我。   只是他不会想到,他所追寻的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所期待的未来,只是少年编织给他的一场无法实现的梦。   隔天季成晏便联系了他,说季家新开的酒店缺少客人提供体验感受,想请他帮一帮自己这个忙,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宁韫回复的下周星期一,他想在这几天画完季成晏给他的图。   那件价格奢昂的外套他只打算给少年买,他自己的衣服倒也还够穿,反正他来来回回去的地方就那几处,他也实在是舍不得给自己添置如此昂贵的衣物,至今为止他给自己买过最贵的东西,恐怕还是一台必须的笔记本电脑,而这台电脑也用了有六七年,中途也送过几次修理店。   宁韫昨晚睡的时间很少,早晨六点半便醒了过来。   他白日里坐着,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着身体,他买了黑咖啡来提神,这种苦涩的饮品他很少触碰,可现在他必须要依靠外物不让自己显得疲倦。   夏名薇过来的时候,店里空无一人。   这大抵是宁韫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女孩,而不是在手机屏幕里,女孩打扮得时尚靓丽,背着一款价格昂贵的小羊皮包,头发蓬松卷翘,过来时应该是精心收拾打扮过的。   昨天相处得一切都很融洽,她甚至还换上了情趣内衣,本以为水到渠成了,没想到柯弋居然走了。   要知道平时那些屌丝看见她,眼珠子都差没掉下来了,更何况她使劲浑身解数去勾引一个人,对方居然无动于衷,这对她而言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夏名薇知道宁韫,只不过男人在她眼里只有有钱的和没钱的这两类,这种没钱的窝囊男人,她以前自然是懒得多看一眼。   她也看不上这间小书店,毕竟平时出入的场所都是各大时尚打卡地,她原本以为那天她告知宁韫和季成晏的关系后,柯弋该会感觉到腻味,可没想到柯弋还会在男人家里留宿。   夏名薇倒也并不愚钝,她知道要是擅自找宁韫麻烦,到时候肯定会和柯弋关系闹僵。   她随意挑选了一本书,走到了宁韫的跟前来,问,“叔叔,柯弋这些天都是住在您家里么?”   “……”宁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女孩青春靓丽的面庞,在提起柯弋名字时仿佛带着羞涩。   夏名薇又言语感谢道,“对了,我都差点忘记谢谢叔叔了,上次下雨了,我还发愁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他说让叔叔送伞过来,那把伞现在还落在我家里,我忘记带过来了。”   “……那把伞,是落在你家里了么?”宁韫哑声问。   “是啊,那天我肚子疼,他还陪了我好久。”   “……”   他的眉头微拧,神情似是感觉到了痛楚,柯弋是给他解释过了两个人是合作关系,若只是合作,为何女孩言语里总表露出令他难以忽略的亲昵。   靠得近些了,夏名薇才注意到男人的脖颈间系着一条围巾,分明室内温度不算寒冷,是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吗?   是吻痕吧。   算起来,她和柯弋确认关系了这么久,两个人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嫉妒得泛酸,她虚假的问,“叔叔怎么了?”   “……没事。”   “叔叔的生日是在二月吧,算起来比柯弋大了将近十三岁,确实也算是我们的长辈了。”   “……”   “柯弋的父亲应该和您的关系不错吧,所以您才将他照顾得这么好?”这话就差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讲了。   宁韫的脸色愈发苍白,女孩想必是不清楚他和柯弋的关系,却是句句都戳到了他溃烂流脓的伤口,他以前分明听过更难听的话,可为何这些听起来很寻常的词句,会令他如此难受。   女孩言语带笑的同他交谈,他却如坐针毡。   他的思绪都是混乱的,也不太清楚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身体好似不受操控,木纳的端起了放在电脑旁泡好的黑咖啡,抿唇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溢满了他的口腔。   倘若柯弋没有同他在一起,和刚才那个女孩也确实是极为般配的。   又或许,是柯弋已经变心了吗……   他艰难的喘息,感觉自己犹如沉落深海即将溺亡,手指将桌凳的边缘几乎抓出了木屑,分明他并未想过发展这段遍布阻扰的恋情,可到最后他是陷得最深的,反倒一开始诱哄他陷进去的人,毫发无损的睥睨他的狼藉。   过了许久,宁韫的呼吸才变得通畅,他再次睁开微阖的眼眸,瞳孔里面是一片潮湿的红。   他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书店到了打烊的时间,叶静最近忙着投简历和面试,今天便没有过来,宁韫将书店落了锁,走出去时身旁突然飙过来一辆疾驰的摩托,疾风掠过,和他堪堪只隔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那人回过头来骂骂嚷嚷了两句,但其实这段路本就不能飙车。   宁韫将衣服拢得紧了些,旁边走过年轻的面孔时,他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柯弋晚上回来后,他问,“你和夏名薇,真的只是合作关系么?”   少年听见这句话,不假思索的回答,“嗯,不是早就说过么,你怀疑我?”   宁韫抿着唇瓣,夏名薇来书店找他以后,他在脑海里思索了许多,一段恋情本该是两个人互相深爱,也该是受人祝福的,他们无法达到后面这一点,最起码也得存有爱情。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些哽咽,他卑微的将自己的姿态摆得足够低了,“……柯弋,如果哪天你喜欢上别人了,也请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的。”   确实也考虑过这个老男人以后是否会纠缠他,可陡然间由对方提出来,就仿佛是他被人给甩了。   柯弋心底冒起了无名火,他笑着把矛头指向了宁韫,道,“该不是我不能满足叔叔,叔叔想移情别恋吧。”   “……不是的。”   “那是什么,难道要我连学也不上了,每天都陪在叔叔旁边,你才会相信我只喜欢你吗?”   “……”   “对不起叔叔,我刚才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只是太害怕你被别人抢走了,我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盘算着我们的未来,想方设法让我爸接受我们的关系呢?”   “……”   宁韫缄默不语,他以为他和少年是存有感情基础的,就算真的会走到那一步,也不想太过难堪。 第41章 他一直都在骗你   那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局面,他其实无法做到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了。   少年走到他的身前,将他抱在了自己宽阔温暖的怀里,放软了语调对他道,“叔叔,相信我好吗?”   “……”   宁韫没有答话,他抬起眼时和少年的目光对视,少年脸上带着细微的不耐烦,却伸出手温柔的轻抚着他的脊背。   也许是少年的五官隐匿在阴影里,他方才没有看清。   “你要知道,为了你我才会想人气变得更高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会管这些,我只想以后能给叔叔提供更好的生活。”柯弋在哄人方面也格外有一套,不断将自己的需求加之在是为宁韫付出的基础上。   如此,男人才会心怀愧疚,越发想要弥补他。   “要是我赚钱了,家里得请几个佣人才好,这样叔叔就能多些休息的时间了,我可不想叔叔每天那么累。”   “……柯弋,我并不需要这些。”宁韫哑然道。   听见男人的话,柯弋的神情仿佛停滞了一秒,男人看重的不就是这些吗?不然为什么以前要去盛世,还不就是想在那里凭身体赚快钱,后来又和他爸联系,想必是因为柯家给的更多。   “那你想要什么?”柯弋问。   难不成是当了婊.子以后还要立贞洁牌坊?   “……只要你能不欺瞒我,那便足够了。”   宁韫没有好意思说,其实少年能真心实意的待他好,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他现在尚且有一处能容身的地方了,衣服也都够穿,在物质方面的需求几乎等同于无。   他所渴望和追求的,无非是少年不断许诺给他的感情。   “……”   柯弋的眉头拧起,没有欺瞒是断然不可能的,他原本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正宁韫无权无势,也没脸告状,到时候更不能拿他怎么着。   可在此刻,静谧的夜里,他无端感觉到了一点心虚和后怕,就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的面色愈发难看,待被他松开以后,宁韫回了书房,那一小块地方他向来是不屑过去的,他鬼使神差的朝里面望了一眼,男人的身旁亮着一盏台灯,清俊瘦削的脸颊正注视着电脑屏幕,单薄的脊背微微往弓起了一些,手里正握着鼠标不知道在做什么,偶尔像是感觉到疲乏了,会抬起手轻揉起眉心。   这几日貌似都是如此,反正男人的事情他从未真正上过心,唯一上心的一次,恐怕还是联系那群混混。   不懂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分明早就做好了盘算,让这个碍眼的老男人永远消失在他的星城,再也不敢出现在柯家,这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手机振了振,越文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摩西摩西??   【月亮不睡我不睡】:晚上给你发一句诚挚的问候。   【月亮不睡我不睡】:唉,我现在感觉自己有点少男怀春,你和夏名薇交往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连以后埋哪里都想好了的感觉???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觉得越这个姓氏,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听?男女都要,以我的能力指不定一胎八宝   【月亮不睡我不睡】:嘿!哥们儿!   越文柏心里藏不住事,一旦有点小心思,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sun】:等会有时间吗?一起打几局游戏   【月亮不睡我不睡】:卧槽!   【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回事啊今天有时间陪我?   【sun】:嗯   【月亮不睡我不睡】:最近该不会是和夏名薇怎么着了吧,不对啊,她平时粘你粘的死去活来的……   【月亮不睡我不睡】:这是我能够说的吗?   【月亮不睡我不睡】:狗狗祟祟.jpg   ……   柯弋懒得再继续回复了,他收起了手机,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口袋,又忽然想起在男人面前伪装出的好形象,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他对着书房里的男人道,“叔叔,我下楼丢个垃圾。”   “……这么晚了,还出去吗?”   男人担心的无非就是晚上有劫匪,可他清楚那本就是不存在的。   “嗯。”柯弋将客厅里为数不多的垃圾用袋子拎起。   “……”不清楚为何,少年的情绪变得莫名暴躁,没等他说出明天再扔就行了,少年便推开了房门,耳边回响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冬夜的楼道内寂静无声,柯弋随意将垃圾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就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   他其实并没有烟瘾,只是在和男人确定关系后,抽烟的频率才变高,更别说上回男人一夜未归,也许是演的时间久了,他后来还特意将烟蒂收了起来,就仿佛他一直演着,没有说终止,这段关系也能一直维持下去。   越文柏等了他半天不上线,又给他弹了条消息过来。   【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回事?我等到花都谢了你人呢?   【月亮不睡我不睡】: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你还记得我们玩剧本杀后面的那几天吗?我当时压根就不敢和你说话,生怕你突然把我给刀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讲真的,你没必要一直把这件事拖着,给他一个教训就得了,让他以后别做那些违反道德底线的事情,其实以他的那副样貌,找对象也不难,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多好   【sun】:呵呵   ……   越文柏这话其实说的没什么大错,可一旦想到宁韫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会提前给别人备好碗筷,也会帮别人收拾衣服整理床褥,更别说晚上还和别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做他们经常做的事情,在男人白皙光滑的皮肤间留下难以褪去的淤痕,欣赏男人痛苦到极致的模样。   单是想想,他就无法忍受。   他们开了局射击类游戏,柯弋把点定在了机场,全程都在和别人钢枪,越文柏跟在后面提心吊胆。   “柯弋,别冲!前面还有人!!!”   “……卧槽流弊。”   越文柏玩不了3d游戏,打久了就头晕,以前玩过几次PUBG,不是落地成盒就是苟到决赛圈被毒毒死,他看着柯弋开局十分钟就拿了八个人头,兴高采烈的呼唤道,“柯弋,你是我的神!”   “我再带你打几把吧!”   也许是见柯弋下楼扔垃圾的时间太久了,男人发了条消息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柯弋的手指将消息直接划走,道,“明天再说吧。”   “咦……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困了打算睡觉。”   当然没有困,也没打算睡觉,那阵恼意借着游戏撒出去以后,余下来的尽是惆怅,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再担忧些什么。   一局游戏结束后,柯弋便上了楼,推开房门后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着的,他走到了门边上,闻见屋里散发出的浓郁姜味。   宁韫以为是刚才的谈话不算愉悦,少年闹了矛盾,夜里的温度才两三度,在外面待了这么久难免会冻着,他清楚感冒后的滋味有多难受。   “熬了点姜汤,给你驱驱寒气。”   “……”   应该是早就熬上的,男人这会已经关了火,蹲下身从橱柜里拿出了小碗,用汤勺盛到三分之二,而后动作小心仔细的想端去外面的餐桌上。   氤氲的热气让男人纤长的眼睫上沾了白雾,男人的脸颊在蒸腾下有了些血色,微微泛着红。   “我来端吧。”柯弋道。   “有点烫,我帮你端过去吧。”宁韫还记得上一回从酒吧将少年接回来以后,因为烫手被少年打碎的瓷碗。   将姜汤放在餐桌后,男人用手指捏住了耳垂。   柯弋喉结滚动,思绪复杂的盯着这碗他觉得多余的姜汤。   宁韫将厨房收拾整洁了再出来,他做样子的端起碗喝了一口,红糖散发出一点烤焦的香味,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喝,里面的姜渣早就被清出去了。   “喝完后将碗放在那就行了,我等会再来收。”宁韫道。   男人的体贴太无微不至,柯弋问,“你不喝吗?”   “我吃甜食容易犯困。”   “……”   说完,男人又回到书房忙碌起来,他想早点把季成晏交给他的图纸画完,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是柯弋的生日了,他想在那之前能凑够钱。   一碗姜汤见了底,柯弋突然不太想和男人彻底结束了,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也是可以的吧,两个男的不可能真正公开,就算他以后结婚了,男人其实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待在星城大学附近等他过来。   脑海里想了许多,就各种综合条件来,确实是男人高攀的他。   只要男人以后都乖乖跟着他,他甚至都可以大发慈悲的不去计较以前男人和别人的关系。   将近凌点,宁韫终于处理完,将资料打包发给了季成晏。   难得的,季成晏也并未休息。   【季成晏】:好好注意身体,别总是忙到这么晚   【宁韫】:会的,你也是   【季成晏】: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柯弋吗?其实柯家并不会克扣柯弋任何东西,他远比你条件阔绰   【季成晏】:我没有说你们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都成年了,不至于一直在物质方面依赖你   【宁韫】:成晏,谢谢你为我考虑,只是柯家以前帮过我很多,我多付出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季成晏】: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一直在骗你,你会怎么样?   ……   季成晏等不到下周周一了,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后,他便已经等不及了,只是考虑到宁韫不久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太过笃定,他也害怕宁韫再次承受不住打击突然晕厥过去。 第42章 矛盾   原本忙到大晚上,他已经疲惫不堪了,可看见季成晏的消息,宁韫的困意也好似骤然褪去。   仿佛是在寒风凌冽的雪地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   被冻得微红僵硬的手指止不住的颤了颤,宁韫自认为平生都活得循规蹈矩,那些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应当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正如同柯弋之前所说的,他孑然一身,和他在一起,图什么呢?   许是见他太久没回消息,手机又震了几下。   【季成晏】:我是说的如果,这只是一个假设   【季成晏】:你还在吗?   【季成晏】:我只是感觉他才刚念大学,学校里能接触到那么多同龄人,你们在一起会不会有些交流不便,毕竟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样   【季成晏】: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   宁韫在脑海里设想过的欺骗,最多也是柯弋在和他交往后,因为在学校里认识了新的异性,可能对别人产生了好感,这是他想过的最坏事故。   倘若真到了这一步,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抢男朋友,他拉不下这个脸,他也从来都不擅长与人争执。   他不知道柯弋所做的远远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线,也不知道他以为性情纯良的少年能待他如此阴狠决绝,把他从头至尾都当成一个玩物对待。   修白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过好几次,又删除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反反复复了好久。   【宁韫】: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成晏】:别想太多了,今天先休息吧,学长之前带给我的凤梨酥挺好吃的,我还能吃到吗?   【宁韫】:下次再做些带给你   【季成晏】:好   【季成晏】:晚安   【宁韫】:晚安   .......   宁韫握着手机,在书房里静坐了许久,他看着电脑旁的咖啡杯里还剩一大半没喝完,想来他确实是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味觉上的苦涩都令他难以忍受,又何况是在生活里。   他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回到房间,轻手轻脚的动作像是怕吵到少年。   待他掀开被子的一角缓慢的躺上去,旁边的人便朝他伸出了手,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少年在身后紧贴于他,泛着湿意的颈侧被唇瓣轻轻触碰。   男人应该是刚洗浴过的,熟悉的薄荷香味飘散在鼻息间,让柯弋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也许是深夜容易让人丧失理智,不久前越文柏的话不断在耳旁萦绕,就算他让男人身败名裂了又如何,之后男人离开星城 ,难道还妄想和别人在一起?   不能想,他从未有过这种思绪,迫切的想要占有一个人,让对方只属于自己。   可他又是矛盾了,以他的家世和样貌,什么干净的人遇不见,非得要找一个私生活混乱的男.妓吗?   说出去,该让人笑话。   “叔叔,我有个朋友,父母因为第三者离婚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看待这些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宁韫未曾接触过这些,他思索了几秒,道,“如果知道有家庭还靠近,那便是不知耻。”   “嗯,确实。”   柯弋嗅着男人身上令他沉迷的味道,自言自语般,“所以其实我并没有错,叔叔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   宁韫没听太懂。   分明不久前还十分清明,如树木的根系破开了土壤,图穷匕现的不安令他辗转反侧,可一旦将男人抱在怀里,心里悬着的石头就仿佛落了地。   柯弋沉沉的睡了过去,手臂抱住男人的力道丝毫未减。   ........   季成晏其实还算照顾他的,在确认过图纸后,便将工资结给了他,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多了些。   宁韫以前闲暇之余,也会在厨房里揉弄面点,有时做的太多了自己吃不完,便会给身边的人分一些,这次他用烤箱多做了些凤梨酥。   这段时间柯宏郎隔几天就会在晚上联系他,应当是刚忙完,大多都是询问柯弋的现状,毕竟怎么可能有父母能不为自己的子女cao心。   他的手指沾着面粉,拿起手机靠近耳边时,将脸颊也沾了些白色的粉末,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会想到先将手洗干净了再接电话,可现在,每当面对柯宏郎的问话,他都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再过几天就是小弋的生日了,我难得抽空出来,这小子非说什么要和对象一起,不想让我过去,他最近身边有亲近的人吗?”   “……我也不清楚。”宁韫以为柯宏郎电话里所说的对象是自己,便连说话都变得犹豫。   “唉……那到时候我只能让助理过去一趟,要是连他生日都不管,他恐怕又要以为我不在意他了。”   柯弋从小家里就有佣人照顾,念书接送也有司机,他们两人都是工作狂,总以为提供物质上的关爱就足够了,柯弋小学的时候公司正在发展期,柯宏郎几乎都没有怎么回过家,可能柯弋被妈妈陪伴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这些年,其实父子关系一直都挺僵的,特别是离婚后,单独相处说不到两句话就能吵起来。   柯宏郎知道宁韫性格温润,说到底也确实是带了点作为父亲的自私,他知道柯弋难管教,自己也无能为力,便将希望寄托给了宁韫,想必是不久前他所看见的那几次,柯弋在男人面前表露出的乖巧,也是他们难得和睦相处的时候。   柯宏郎又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每年春节邀请你一起吃团圆饭你都不会过来,今年你怎么着都得过来一趟,小弋的奶奶也挺想见见你的,她听说小弋在星城大学乖了不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   “……”宁韫的心跳如鼓,就仿佛柯弋的家人接纳了他作为另一半的存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嗯。”宁韫难以克制的回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柯宏郎欣慰道,“这么些年了,你身边也该有个伴了,不必为以前的事情困扰,要是再遇见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回答,紧握住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   房门传来钥匙插入孔窍的声音,柯弋推门而入,换鞋后走到了客厅里,嘴里唤道,“叔叔。”   “……”宁韫心口一怔,差点以为要从柯弋嘴里脱口而出那些肉麻词汇。   听筒里的男人道,“是小弋的声音吗?这小子我给他打电话经常不接,消息也没见回几条,倒是挺粘你。”   柯弋走到了厨房里,面色不虞的问,“是在和谁打电话?”   宁韫做了个“嘘”的手势,柯弋一下看愣了,没想到这老男人有时候还挺……   柯弋想不出怎么形容,毕竟他从未给宁韫留下过任何夸奖的词汇。   宁韫道,“是他,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嗯,麻烦你把电话递给他一下吧。”   宁韫将手机递给柯弋,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人,除了以前会有的恼怒,如今又多了些怪异的情绪,就好似整个人被浸到了硫酸里,酸得烧心。   要不是因为宁韫和他爸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他恐怕也不会蓄意接近宁韫。   柯弋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柯宏郎也是有点莫名其妙,刚才在宁韫面前还挺乖的,怎么一和他说话,就跟嘴里吞了机关枪。   两人没交谈几句,电话就挂了,柯弋把手机还给了宁韫。   他最近回来的其实算早了,部门的人喊他聚餐他也没过去,他看见男人正在做糕点,问,“做这么多吃的完吗?”   “有个朋友帮过我许多,我做了送给他。”   “哪个朋友,是不是季成晏???”   宁韫没有回答,只道,“柯弋,不管别人对你说过什么,也请你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   柯弋蹙眉道,“别说这些了,我来帮你吧。”   柯弋对做糕点根本就不精通,想着是做来送给别人的,最后在他的帮忙下,成品只留下了一小半。   他看着男人的脸上沾的面粉,伸出手指似乎想帮男人擦拭干净,皮肤的触感细腻光滑,在厨房的灯光下,男人淡色的唇瓣泛着莹润的光泽。   “……柯弋?”男人在唤他的名字。   仿佛被蛊惑了,柯弋低俯下身,不带有任何狎昵性质的亲吻着男人的唇瓣,犹如恋爱里的水到渠成,只因为心动便想要做出亲昵的事情。   “叔叔,别离开我。”柯弋鬼使神差的开口。   “你在说什么?”宁韫疑惑的问。   “……”   柯弋后知后觉的回过神,难以置信的将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像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觉到恼火。   “没什么,你先忙吧。”   他离开了厨房,回到客卧里,和夏名薇用语音聊了会天。   柯弋过生日习惯热闹,池元白已经给他预留了VIP专属包厢,他的朋友多如牛毛,到时候自然也是会带着夏名薇,将女朋友介绍给他们认识。   夏名薇娇嗔道,“我要是害怕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你是我的女朋友,给他们认识也是应该的。”   “叔叔那天也过来吗?”夏名薇问。   “他来只会扫兴。”   夏名薇听见这句话内心自然是欢喜,不论如何,她的优势也比那个男人高了许多,毕竟她是众所周知的柯弋的女朋友,出席各种场合,柯弋也只会带着她,想到之前男人过来看篮球赛时柯弋的态度,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而男人,并不知道这些。   他在厨房里将形状完好的凤梨酥用油纸包裹起来,装在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剩下的他也不会扔,收好后放着自己慢慢吃。   那件被柯弋看中的外衣,他已经下单了,预计后天就会送到,还有不久前季成晏说过的年轻人都喜欢的积木,他将城堡拼凑得完整了,放在书柜底下,像真的成为了他们的家,他还思索到时候该在外面庆祝还是在家里,他需要做些什么才好,该提前多久去蛋糕店里订购生日蛋糕,他想能多给予柯弋一些喜悦。   想起不久前电话里,柯宏郎说的对象两个字,他便以为当天柯弋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丝毫未怀疑,柯弋提起的人会不是他。 第43章 仅有的温存   隐闷的雷声从天际炸响,带着几分湿潮瘆人的味道,宁韫向来不太喜欢这类天气,每当世界陷入狂风骤雨的阴暗里,都莫名令他感觉心悸。   柯弋上课比他起来的稍微迟些,到早晨八点左右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他收到了柯弋发过来的“早安”。   那阵因为天气而表现出的沉闷好似化开,周身被暖意所充盈。   柯弋给他拨了个电话过来,嗓音透着刚清醒的沙哑。   “睡醒就没看见你了,好不习惯啊……”少年的鼻音从听筒里传来,言语里的依恋让宁韫的神情也变得缱绻。   “今天还有课,快起来吧。”宁韫轻声提醒道,“微波炉里有早餐,你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嗯……”   比起年轻人恋爱里会存有的激情和活力,宁韫各方面都表现得更像是称职的佣人。   但是长久以往,柯弋竟也是有些习惯了。   以前刚睡醒怎么着都得在床上多躺个十来分钟,他这会穿着拖鞋下床,听从宁韫指挥的乖乖走到厨房里,将微波炉调到加热两分钟,又去了盥洗台。   宁韫没有主动挂电话的习惯,总是等对面的人先挂断电话,柯弋知道他这个习惯,将手机放在一旁,洗漱几分钟后,看见电话那端的人还在。   “……叔叔?”他唤道。   “你还有事么?”   柯弋满足的轻笑,“没事了,就是想多和老婆相处一会。”   “……”   夏名薇发了几条语音过来,柯弋看见后道,“……虽然很舍不得挂掉电话,但是我要吃早餐了。”   “你先吃吧。”   “老婆亲我一口,我就挂。”   虽然感觉到羞耻,可看着四下没有人注意到他,宁韫还是轻轻将唇瓣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好了。”   这时,电话才被柯弋挂断。   宁韫捧着手机,血色从脸颊弥漫到了脖颈,尽管无人看见,可和柯弋在一起后,他确实改变了许多。   中午天色逐渐放晴,季成晏开了车过来接他,其实他可以自己打开门上车的,可季成晏非得从驾驶座下车,特意帮他打开车门,惹得周围来往的学生侧目。   不少学生讨论。   “那是季老师吧?今天不是没他的选修课吗?”   “这也太绅士了,我怎么刚开学那会就手速慢,没有抢到他的选修,下学期一定要订好闹钟!”   “季老师好帅啊……”   “不过季老师这打扮的怎么跟要约会似的,他不会真的是在星城大学有喜欢的人才会任教的吧?”   “当然不可能约会,刚才上车的是个男人。”   “那也是……”   ......   只是隔着一扇车门,宁韫自然是将外面讨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神态愧疚道,“你其实不用特意下车的,免得被别人误会了……对你影响不好。”   宁韫是害怕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别人名声的,这也正是大学时期,他为何疏远身边对他存有善意的人,但凡谁和他靠近些了,也会平白无故沾上喜欢男人,和他关系不正当的污名。   季成晏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男人,道,“误会也挺好的。”   “……”宁韫抬起眼,恰好和后视镜里的目光对视。   季成晏笑道,“最起码这样学长和我之间,也还有些联系,不会将我视为陌生人。”   “……我没有当你是陌生人过。”宁韫道。   季成晏的车开的很平稳,两人在车上偶尔会聊几句,只是今天的氛围和往日里有些差别。   季家在国内产业不少,连锁酒店只是旗下品牌之一,也许是以往季成晏太过低调,又或许是他确实了解的不够深,眼前富丽堂皇的独栋建筑在星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是季成晏带他来的酒楼。   刚泊好车,就有专门的人过来接待他们。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应该是酒店的经理,弓起腰帮他们打开了车门,讨好的笑道,“季总。”   “谁让你们过来的,说了不用管我。”季成晏眉头蹙起,他并不需要这些所谓的仪式感,而身后的男人也明显为此产生了躲闪的意味。   “……好的季总,祝您用餐愉快。”   原本想借此机会刷存在感讨好季成晏,结果没想到一下拍到了马蹄上,觉察到季成晏的不悦,过来接待的几人连忙鸟兽状散开。   刚才的一面是宁韫极少见过的,待那几人散去后,季成晏道,“……没吓着吧?”   “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过来。”季成晏的言语里全然不见刚才的威严,又道,“学长手里拿着的,是给我带的凤梨酥吗?”   “嗯。”   “我现在可以尝尝吗?”   宁韫将盒子递了过去,比起所处的环境他所拿着的东西实在显得太过寒酸,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季成晏将盒子接了过去,揭开后就从里面拿了块出来凤梨酥品尝,在进入酒店时,他们还被站在门口的安保人员多看了几眼。   二楼是vip专属的包厢,里面环境敞亮,服务员端来了做工堪比艺术品的精美菜肴。   季成晏用银筷夹了些菜放在宁韫面前的骨瓷碗里,道,“这是酒店新出的菜品,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需要学长吃了给我提提意见。”   新菜品被不断端上桌,若是宁韫自己,恐怕是不会动几下筷子,可全程季成晏都打着需要他帮忙提意见的态度,给他夹了不少菜,直到后期他已经觉得撑了,盯着碗里的菜实在是吃不下了,季成晏才敛起手里的动作,问,“这道菜怎么样?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吗?”   “……挺好的。”这句话宁韫重复了好几遍,他觉得自己实在没起到什么作用。   季成晏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心里的担忧被疏解,道,“那就说明都合格了,谢谢学长今天帮我。”   “……”   许是因为包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男人清瘦的脸颊多了些红润,季成晏看见后心情愉悦了不少,比起苍白寡淡的面容,他更希望宁韫能看起来健康些。   原本他还想提议带男人参观一下酒店的,可下午叶静要去面试,近段时间男人也不习惯让自己闲散下来,待完成不久前的图纸后,他又接了新的工作。   从酒店出来后,男人脸颊好不容易积攒的血色便褪去了,肤色依旧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就算穿着一件宽大的深黑色呢绒外套,也掩盖不了的单薄身影。   一顿饭其实改变不了什么,只要宁韫继续同柯弋在一起,那宁韫只会被无限的消耗。   倘若陡然间揭开面纱,宁韫肯定会承受不住。   季成晏微低着头,看着男人浓密的眼睫在风中簌簌颤动,低垂时笼在眼睑的阴影,在任何时候,男人都仿佛将自己活的小心翼翼,生怕招惹是非。   “学长真的很喜欢柯弋吗?”季成晏忽然问。   “……嗯。”宁韫觉得自己在季成晏面前不该隐瞒什么,又想起季成晏不久前的担忧 ,道,“他才念大学没多久,确实有些小孩顽劣的心性,等以后就会慢慢变好吧。”   宁韫其实是奢望过以后的,在柯弋不断向他提起这些,也许一次两次还能让自己别心存侥幸,可次数多了,很难不让人信以为真。   “要是以后也不会变好呢?”季成晏又问。   想起早晨的亲昵,夜里的同床共枕,宁韫的目光望着远处虚空的一点,低声道,“会变好的。”   “……”   这是宁韫唯一寄存的希望,也许恋爱都是需要磨合的,有苦涩也是在所难免。   事情没真正沦落到那一步的时候,他都会控制不住的往好的方面想,倘若真的是少年变心了,他也不会再继续同少年纠缠。   季成晏开车将男人送回书店,昨夜未休息好,路上男人其实已经困倦得不行了,可还是在强行支撑着。   季成晏道,“困了就休息会吧,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谢谢。”   宁韫以为在季成晏开车的时候自己睡觉是件不礼貌的事情,听见应允后他才阖上眼眸。   连日来的忙碌早已令他体力透支,更别说柯弋时常还会在深夜里纠缠他,他的身体遍布着少年弄上去的印记,纤瘦的脚踝也许是被手掌紧握的时间太久,留下了两圈褪不去的红痕。   男人的睡眠向来很浅,车辆堪堪停稳,他便醒了过来,分明神情还是茫然的,可手指已经放在了车门的门把处,“……我到了。”   学校门口不允许停车过久,他不想给季成晏添麻烦。   车锁并没有立刻打开,季成晏注意到了男人的疲惫和消瘦,又想起柯弋的那些所作所为,额前的青筋止不住跳动,他平复了几秒,才将车锁打开,道,“学长下次见。”   “嗯,下次见。”   季成晏其实犹豫了许久,他有许多次机会可以告知宁韫真相,可在他的试探下,他清楚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他让助理去调查柯弋的情况,也许这样能找到突破口。   倘若他知道,这些不久后就会被男人自己发现,他断然不可能让男人一个人身处如此绝望痛苦的环境里,坠入比过去更残酷的深渊。   柯弋的生日是在周三,在当天凌晨,宁韫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精美礼盒里包裹的昂贵衣服,还有一座他拼凑许久才完成的城堡。   柯弋瞥了一眼,这种小儿科的廉价礼物,他自然瞧不上,他只把外套的包装拆开,看见里面的衣服是他之前发给男人的那件后,看似惊喜道,“谢谢叔叔,我明天肯定一整天都要穿着它!”   “……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找我?”宁韫难得主动询问。   他白日里还在蛋糕店里订好了庆祝柯弋十九岁生日的蛋糕,提前做好这些准备,就是因为柯弋那句要和对象一起过生日。   柯弋脸上的喜悦逐渐褪去,神情为难道,“我不知道,有朋友喊我去KTV唱歌,这种地方又抽烟又喝酒,我怕叔叔会不适应,而且都是同龄人,他们一群人吵的要死……叔叔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那我就让他们收敛点。”   “……”倘若他的存在成为阻碍,确实也没必要强行融入进去。   男人隐藏起自己的失落,道,“……算了吧,我就不过去了。”   柯弋原本还想安抚宁韫几句,可他的手机震了许久,刚到零点,他就收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那件被称为特别喜欢的外套被柯弋随手丢在一旁,衣服的一边悬在沙发外,待柯弋起身时滑落到了地面,对方并未发觉,只指着手机对宁韫道,“叔叔,有朋友找我。”   “那你先接电话吧。”   柯弋又回到了客卧,进去后将门关了起来。   宁韫动作缓慢的走到沙发边,弓下身将这件花费了他大半积蓄的衣服拾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少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   一整夜,柯弋似乎都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待早晨他醒过来的时候,床边是空荡的。   当天他去蛋糕店里取到了定做的蛋糕,提回家后,不知道接下来一步该怎么做了,原本还想着是否多买些菜,又或是找家餐厅在外面庆祝,也许年轻人的圈子他确实不算太懂,柯弋和同龄人待在一起会开心许多。   到了深夜,宁韫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说柯弋喝多了酒,让他过去接一下柯弋。 第44章 生日聚会   短信上说了具体位置,这串陌生号码,是柯弋的朋友么?   他拨了电话过去,等了许久,那端的人没有接听,他又发了条短信询问,也再没有收到回复。   宁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其实思索了许多,想起柯宏郎不久前对他说的话,因为要和对象一起所以不想让对方参与,他一开始以为是柯弋顾及到自己才会如此,可想来事情并非如此,他望着仍旧摆放在茶几上自己给柯弋准备的礼物,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一如被抛之在外的他。   但现在,柯弋的朋友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应当是柯弋告知的吧,也许真的是少年顾及到他闻不得烟味也沾不了酒,担心他的身体,才会一开始就没有将他规划在里面。   宁韫看了一眼挂在墙壁边的时钟,指针正好指向了晚上十点整,只要稍微快一些回来,摆在茶几上的生日蛋糕也能完成被赋予的意义。   巷子里的路灯换了新的,漆黑森冷的夜里,灯光将逼仄破败的小路照得明亮。   因为是在大学附近,路口等了一小会就来了辆空的。   宁韫看了眼手机,那串号码再也没有联系他,也许是因为他们玩到兴起太吵闹了,没有注意看手机。   .......   闪烁着迷离光束的包厢内,一群人玩的正是兴起。   这些朋友大多都是柯弋一起在外面玩认识的,里面叫了几个会所里最漂亮的陪酒小姐,包厢的面积足够宽敞,有人围在一起摇骰子喝酒,还有人一起玩纸牌,都是输了的脱衣服。   夏名薇像是没看过这种阵仗,全程缩在柯弋的怀里。   “柯弋,你今天是寿星,总不能一直陪着女朋友吧?”旁边有人拿着纸牌笑道,“我和嫂子玩纸牌,输了你们喝交杯酒怎么样?”   越文柏就爱凑热闹,他正好玩骰子玩到吐了,今天柯弋过生日,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梁休也过来了,一段时间不见,对方似乎长的更白净了,过于精致的右脸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由于小时候老生病,梁休被当成女孩子养过一段时间,那时穿着粉色小洋裙,粉雕玉琢得跟个芭比娃娃似的,越文柏打小就颜控,那时没少嚷嚷着要娶梁休当老婆。   读幼儿园的时候还每天不断叫唤着要和妹妹玩,一天不见面就嗷着嗓子哭,连他妈妈都头疼。   只是长大了,他就忘了以前的事情,那时确实是年少轻狂不懂事,错把无知当成情,梁休就算长得再好看那也是男的,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更别说后期还抢了他好几个女朋友,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多看一眼都让他气得吐血,只要他撩的妹多,他就不信自己比不过梁休。   他们刚摇玩几轮骰子,梁休肯定是为了羞辱他,不找旁边穿着jk制服的妹妹,非得让他一个大老爷们脱,他今天手气也是背得很,一个一都没摇到,现在他脱的上身就剩一件小背心了。   越文柏直接凑到了柯弋边上,起哄道,“是啊,再怎么说我也算不得上是半个红娘……呸!半个月老呢,你们也得表示表示吧?”   柯弋问怀里的人,“你要玩吗?”   夏名薇脸颊羞红道,“那你得教教我,我不太会玩这些。”   包厢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们的身上,越文柏的手很自然的搂上了身旁的性感女郎,原本池元白就给她们放过话,说陪好包厢的人好处少不了她们的,女人将身体贴了过去,忽然听见酒杯落地的刺耳声,刚开不久的名贵红酒溅到了她的腿上。   女人受到惊吓,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看见坐在不远处的美貌男子朝她笑了笑。   这很难不让人心跳加速,越文柏还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女人就拿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要喝一杯吗?”女人问,弓下腰时露出了洁白的胸脯。   “嗯。”男子的目光却不在她的身上,不知看向何处。   越文柏感觉到了不对劲,往旁边一看,刚才的性感女郎不见了,他环视了一圈包厢,最后看见那女人正剥了颗翠绿葡萄在喂梁休。   越文柏攥起拳头,气得锤了下酒红色的沙发。   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男子依旧是耀眼的存在,那唇瓣的颜色就跟涂过口脂似的,就连女人也看得晃了眼。   她情难自禁的将脸颊凑上了前,却是被男子一把推开,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   “……”女人愣住了,这和不久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池元白站在门外,充斥着男男女女的包厢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意外,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嘴里长舒了一口烟雾,在朦胧下嘴角弯起了笑。   当初寻死觅活的不让他碰,结果呢?   男.妓就是男.妓,也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先便宜了别人,难道还妄想从中能找寻真爱?   一局游戏下来,夏名薇很正常的输了纸牌。   或者说,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赢过。   今天柯弋带她过来,包厢内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柯弋的女朋友,看在柯弋的面子上,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倘若她一个人来这群富家子弟的聚会上,待遇恐怕不会比旁边的陪酒小姐好。   她要攀附上柯弋,才能永远享受这种差距。   “快喝交杯酒!!”   “对啊!输了的喝交杯酒!”   旁边的人甚至拿出手机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准备拍摄这令人激动的一幕,夏名薇手里握着高脚杯,小声道,“我酒量不太好。”   “有我在,你怕什么?”柯弋在他面前总是还算体贴。   她坐下的时候裙子短了一截,柯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腿上,在起哄声中他们喝完了酒,夏名薇不小心撒了点红酒在衣服上,她知道这个牌子价格不便宜,慌张的问,“怎么办?……这件衣服被我弄脏了……”   柯弋的眉头微蹙,但想起这不过是男人送的,道,“脏了就脏了,本来就不怎么稀罕。”   越文柏道,“这不是D牌新出的款么?你这大手笔啊。”   “他送的,反正看着也烦,穿不了几次就会丢。”柯弋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得很,俊美的脸上似乎流露出几分刻薄的意味。   原本这也不过是他为了惩罚宁韫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而且男人送给他的东西,他向来就不太在意,前前后后男人给他买过的衣服鞋子不少,这也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   “卧槽?”越文柏惊呼一声,“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特别有钱的样子,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给你?我买都还要考虑考虑呢。”   越文柏一开始也挺好奇的,他后来自己去过一趟书店,他早就看过男人在星城大学论坛里被偷拍的照片,身形偏瘦,眉眼秀致,未见到丝毫风尘气息,他见了本人以后其实是有点被惊艳到的,也许是抱有的期待度不高,男人并不算上相,真人看起来还要更出众,外貌多了些儒雅的书卷气,乌发白肤,不染纤尘的好似天上一轮皎洁的月。   这和柯弋形容的不太一致。   男人见他愣住原地,还温声询问他道,“你还好吗?”   声音柔和,听起来让人感觉舒适。   只是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外人,了解的事情也不够全面。   柯弋反问道,“他难道会没有钱吗?”   就仿佛宁韫在柯家得到的太多,他索要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群人又开始闹了起来,有人抱着小姐在接吻,夏名薇刚才喝了几口酒,不知道脸上有没有脱妆,她对柯弋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夏名薇站起身时看见这些姿态亲昵的人,其实早就习以为常。   见夏名薇走了,越文柏坐下来道,“你要是真的讨厌他,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和他结束?就算是当保姆,你恐怕也不想看见他吧。”   柯弋手掌紧握住杯沿,似乎自己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他面露.阴郁之色。   越文柏又道,“真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做错了事情,可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还是……”   “说够了没有?”柯弋面色不虞。   “我是怕事情做的太绝了,连余地都没有。”   “要什么余地?”柯弋沉声道,“他以前和这群陪酒的女人没有区别,你以为他多好多高尚,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对他有感情吧?”   “……”   ........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缘故,宁韫来这种地方总是惧怕的。   的士司机将他送到门口的时候还惊讶的朝他多看了几眼,像是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文隽秀,竟也是这种地方的常客。   他刚进门,站在门口打扮美艳的男子礼貌的上前询问他,“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来这种会所的人非富即贵,都是要提前预约的。   宁韫略感不适应,道,“……我是来找柯弋的。”   听见话后,那人谄媚的笑了笑,“您是柯少的朋友吧?他们现在就在二楼,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池元白一早就吩咐过,倘若等会有人过来找柯弋,一定要好生招待。   “不用了。”   电梯就在门边上,房间号也一早就发给他了,他只是不太适应,还不至于找不到位置,而且旁边的男子看他的眼神,也总是多了点暧昧的探究。   过来这里的,除了享乐便是贩卖,眼前的男人衣着普通,样貌却是极为出挑的,想来也是谁特意叫过来的。   宁韫在电梯门前按了二楼,不消片刻便听见“叮”的一声。   电梯里有个身材油腻的男人怀里搂着个艳丽女人,两人调笑着从电梯里走出来,进去时,宁韫仍旧闻到里面的刺鼻香水味,混着各种味道一起,看见刚才的场景,宁韫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这比之前去的酒吧表露出的更甚,这里才是有钱人的销金窟,仿佛是另一个盛世。   柯弋怎么会来这里,他们也会叫上这些陪酒小姐吗……   宁韫不敢让自己去想。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接到柯弋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房门号是2808,就在离电梯口不远的位置,他看见后心里好似松了一口气,有柯弋在身边,他在这种场所里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他走到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各种吵闹声。   踟蹰了片刻都没敢推门,直到有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过来,上面摆放着果盘和各种各样的酒。   房门打开的时候,都玩到了兴起,以为来的只有服务生,都没有注意到门边的动静。   推开门后,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女生坐在了男生腿上,接吻缠绵,各种场景放荡大胆的让宁韫紧张得手指攥起了衣角,额前浮着一层薄汗。   这种的人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看见了柯弋,对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只是并未和短信里说的那般喝醉了酒。   他走过去,正要唤柯弋的名字。   “算起来,他浪费了我两个多月的时间,总不能这么便宜他。”   和男人以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少年不知道在说谁,言语里尽是冷漠。   “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越文柏疑惑的问,他说的好感并非是喜欢,只是在一起相处久了,多少该对男人印象改观。   “呵。”少年冷笑,仿佛是为了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要不是他勾引了我爸,害得我爸妈离婚,你觉得我会去认识这么一个老男人吗?对他有好感,简直是痴人说梦。”   “……”   “再说了,我身边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何必找一个男.妓,他在盛世里待过,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再怎么端庄得体,也改不了是个婊.子的事实。”   “好吧……其实我感觉他那时候也可能是身不由己。”   “他能有多身不由己,这些都是他自找的,他活该。”   “……我总是有点于心难安。”   “你不就帮我找过一次混混么?至于一天到晚的惦记这件事,要不是那次,恐怕还得多浪费我些时间。”   温柔的软刀子才是最锋利伤人的,它会残忍缓慢的将人破碎的一丁点都不剩,太久活在谎言里,活在自己不断营造的自欺欺人里,他在少年的情话里沉沦,终于将彻底倾覆。   太多的消息短暂时间内是难以接纳的,以至于男人伫立在原地,只是全身簌簌发颤,脸色寡淡了些,于寻常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差异。   宁韫不懂,他从来就不懂年轻人的弯弯绕绕,也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平白无故惹来这些灾祸,旁人对他的劝说被他当成了对少年的误解,他竟天真的听信了少年许诺给他的未来。   原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于少年而言算是浪费。   他所以为的喜欢,不过都是少年蓄意接近他编造出的假话,从一开始就是有所预谋,他原本就是飞蛾扑火,只是没想到连最开始的光都是假的。   那两个多月的时间,到底算什么……   夏名薇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服务员正弓腰将桌子上摆满新的酒,走近些了,她才惊讶的唤道,“……叔叔?”   “……”宁韫的眼睛湿红,被人欺辱打骂的时候,也从未在人前哭泣过,他常常习惯了忍耐,只是今天累积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是人啊,也会有情绪的,会感觉到疼痛和难过。   看见夏名薇的时候,宁韫才恍然的回过神来,其实柯弋对柯宏郎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柯弋交往的对象并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   原来别人口中讨论的恩爱情侣是真的,那些祝福和赞美也都是真的,只有他,从头至尾都活在虚构的谎言里。   也许柯弋之前加之给他的第三者身份是污蔑,可如今,他确实沦为了一段感情里最不入流的第三者,也难怪不久前,年轻的女孩会找到书店里。   这里的变故并未被别人觉察到,只是柯弋在回过头看见男人的时候,神情好似愣住了。   宁韫摘下了右手无名指上,柯弋曾经送给他的戒指。   当初有多为之动容,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愚蠢,少年同朋友交谈的话,那些形容他的词汇,他其实听见过许多次,可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仿佛灵魂都硬生生的从身体里被抽离出去,只余下一具伤痕累累的空荡皮囊。   宁韫将戒指还给少年,失了血色的唇瓣轻轻颤动道,“柯弋,我们结束了。” 第45章 廉价   包厢内的欢笑声不断,所有人似乎都在愉悦的玩着游戏。   比起上一次,此刻的男人更像是麻木了,其实早就有过预感,他并不是聋子和瞎子,感觉不到后来少年待他的态度,他早就闻到过少年身上甜腻的香水味道,也早就知道少年在篮球场上待女孩的态度是和他不一样的。   只是在爱情里,人总会被侥幸蒙蔽双眼。   他早就将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给了少年,以为只要他多付出一些,多包容一些,这段感情也是能长久的。   戒指被少年接了过去,拿在手指间摩挲。   少年嘴角弯起邪肆的笑,那是他极少见过的模样。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少年的嗓音森冷,看向他的目光满是鄙薄,仿佛是在嘲笑他痴人说梦。   夏名薇看见这枚戒指,疑惑的问,“……这不是我们去逛商场的时候,做活动送的么?”   “嗯。”   这种廉价的东西,也只有这个老男人才会当成宝。   利刃从他的灵魂开始屠杀他的躯体,男人想逃离这场噩梦,手指几乎将掌心掐出了血痕,可除了铺天盖地的疼痛,他所处的环境仍旧未变。   他的躯体仿佛被带着毒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让他只能等待血液流尽,窒息而亡。   待服务生摆好酒出去后,周围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男人微微弓起了腰,额前的冷汗濡湿了他的头发,苍白瘦削的脸颊边有泪水滑落的痕迹。   “柯弋,他是谁啊?”旁边有好事的人问。   毕竟这种戏码也是司空见惯了,那些追求者们闹死闹活的,而且之前就有同性给柯弋告白过,所以见到宁韫过来,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柯弋神情淡漠道,“一个认识的人。”   “哈哈,你什么喜欢过男的?也是很搞笑,他该不会还幻想和你在一起过吧?”   这时,包厢里人如看戏般的都凑了过来。   “柯弋怎么可能喜欢男的,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他应该是有臆想症吧。”   “柯弋,又有一个男的以为自己和你交往过,笑死了。”   “你去星城大学后,对象不一直都是夏名薇么?”   “全网都传遍了不会他还不知道吧?他装什么啊,脸皮还真厚。”   “这男的长得还可以,该不会就是卖的吧?想讹上柯弋?”   ......   一群人有说有笑,言语里尽是狎昵不堪的语句。   柯弋并未制止别人的耻笑,就仿佛男人真的是在刻意闹事,同以往那些异想天开的人没什么两样。   原本也只是出于报复才接近的男人,可当听见男人说结束的时候,柯弋没有终于结束的报复成功的快意,只感觉到升腾蔓延起的滔天怒火,男人有什么资格和他说结束,该不会是早就攀附上了季成晏,勾搭上了新的金.主,以为抛开他就能和别人双宿双栖了?   只是包厢里的朋友太多,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真的和这个男人有瓜葛,也确实挺丢份的。   越文柏有点看不下去了,打趣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麻雀修炼成精呢,这么能说,喝你们的酒去。”   “那你是什么精?”   “......靠。”这群人荤话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割都割不完,越文柏突然感觉自己还挺纯情。   越文柏走到男人跟前,心虚的开口道,“你……你别往心里去,他们这些人就是混账话说惯了。”   走近些了,就能注意到男人泛白湿濡的脸颊,只有眼眶是红的。   越文柏于心不忍道,“对不起……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沉寂须臾,男人嗓音沙哑道,“……不用了,谢谢你。”   “……”   越文柏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其实担不起男人这句谢谢。   他看见男人细瘦的手腕支撑着身旁的椅凳上,而后缓慢的挺直了脊背,没有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纠缠闹事,沉默的走出了这间包厢。   宁韫竭力控制住自己虚浮的步伐,也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太过狼狈,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在看见等待在电梯旁的池元白也没有感觉到多惊讶。   待他走近些了,池元白喷了口烟雾,浓重的烟味让他眼眸微阖,却也像是忘记了躲开。   “今天这出戏怎么样?”池元白问,看见他纤长湿漉的眼睫,在薄雾笼罩的纱里显得旖旎又撩人,“你跟他还不如跟我,最起码我不会骗你。”   “……让开。”   池元白笑了笑,“都被他用过那么多次,好歹我不嫌弃你,他可从来没当你有多干净过。”   “……”   “说起来,年轻人的体力不错吧?我上次遇见你,你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倒是挺有意思的。”   “……让开。”宁韫机械般的重复,这些羞辱的话,倘若是之前,他肯定是不能承受的。   可比起不久前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一场噩梦,他仍旧无法接受这地狱般的现实,他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底线,倘若是变心了,最起码他们也是存有感情基础的,可最后给他的答复是,除了他一人深陷其中,少年从未将他当成过伴侣。   那些脱口而出的喜欢,那些历历在目的温存。   难以相信这些都是假的,倘若不是听少年亲口承认从未喜欢过他,他也许都能自欺欺人。   池元白道,“宁韫,我们迟早会在床上见面。”   今天这出戏可还没有演完,都等了这么久,虽然宁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格外让他亢奋,可贸然打断倒也不必,池元白随宁韫一起进了电梯,看着男人苍白破碎的面容,不由得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确实不错,虐待这种外表脆弱却又性格倔强的男子,恐怕真的会令人上瘾,不然为何这么长一段时间,柯弋仍旧沉迷于男人。   出电梯后,池元白就没有再跟过来了,宁韫也无暇顾及这些,他只知道往出口的方向走。   分明过来也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时想的也是两个人回家,可离开时却是只有他一个人满身狼藉。   外面的是车流不息的马路,宁韫被一辆车的远光灯晃得睁不开眼,他站在路口,一瞬间竟生出了想涌入车流里的念头,他的眼底蒙上了灰翳,看这个世界都是悲痛和不幸。   他全身覆着的冷汗,被一阵风拂过后变成了刺骨的寒。   寂寥的夜里,千家万户盏灯,从来就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从来就没有。   宁韫的颤栗从里面出来后就未曾停止过,他正要迈步往前,身旁突然停了一辆空的,师傅问他,“要坐车吗?”   “……嗯。”   车内开着暖气,冰冷的身子没有因此变得多暖和,却也聊胜于无,被冻得骨节泛红的修长手指,覆住了自己的脸颊,宁韫低垂着眼睑,说了要去的位置后,再无过多言语。   司机在星城开了十多年的车,各种各样的客人都见过。   他开着电台,这档音频里正播放着如何从失恋里走出来,还有不少热心观众打电话,说自己刚分手走不出来,让主持人给他出出意见,说对方其实也很喜欢他,只是家里人不同意。   拨电话过来的观众声泪俱下的描述了一番,说对方也很舍不得他,还和爸妈闹,出主意说要不然两个人将户口本偷出来先去领证。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男人,感觉对方似乎并无好转。   他不清楚男人的情况和电台里描述的相差甚远。   宁韫似乎也终于明白了,其实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千方百计想和对方一起的,会看见对方就很欣喜,他仔细想了想,其实很多时候柯弋和他相处,都是像急于完成一件任务,而看见他以后,许多时候神情里都是有些不耐烦的。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   唯独待他不多的热情,应当是想与他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就算周围有旁人,也从不顾及他的颜面。   其实池元白说的好像也是对的,没有感情的亲近,好似真的就像是一场交易,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司机将他送到了巷子口,他付了款后下车。   这条巷子,他走了好些年,却唯独就柯弋刚来的那几天出事,原来始作俑者就是柯弋啊……   那些从混混口中说出的侮辱的话,应当也是柯弋教的吧。   好可笑,但是笑不出来,只有从胸腔里溢之而出的酸涩,他还一直以为是柯弋救了他,并为此心存感激和愧疚,也许当时柯弋看他,就当成了是在看一个傻子,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被一个小他一轮的男孩,欺骗得连尊严都不剩了。   宁韫用钥匙打开房门,时间正好到了零点。   摆放在茶几上的生日蛋糕,不会再履行它的意义了。   宁韫换好鞋后走进屋子里,开始收拾起屋子里属于柯弋的东西,客卧的衣柜里,是一排排摆放整洁的衣服,也是他曾经一件一件整理折叠好的,他找了个收纳盒,把衣服都收纳了进去,虽然柯弋在他家里住了只有两个多月,可似乎四处都遍布着属于对方的东西。   水杯,鞋子,毛巾,各种各样的,还有一些他添置回来的双人份的物件,这些太多了,一个收纳盒装不下,男人又找了个收纳盒。   他平时待自己足够节俭,有时衣服破了都会用针线缝补好,可属于柯弋的这些物品,倘若对方不带走,他也会收拾好了丢去楼下。   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46章 别管他   这场生日聚会,并没有多少改变,就好像不久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柯弋看着男人酿跄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仿佛无动于衷,端起了放在桌沿的红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了,末了又将杯子里倒满,像是想以此来平息不断涌动的情绪。   “刚才轮到谁摇了?是不是你,你好像输了还没脱。”   “不会里面就只剩一件衣服了吧?”   “快,继续继续。”   ......   耳旁依旧传来各种暧昧嬉笑声,这种环境于他而言并不陌生,若是朋友聚会,大多都会叫上不少美女作陪,可他忽得感觉失了兴致。   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过来,分明他从未告知过对方位置。   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应当按照原本的计划,将男人狠狠践踏在脚下后,就彻底一刀两断,这段不算光彩的关系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被他抛之脑后。   可断绝关系的话,不该是由男人说出来的。   夏名薇在旁边小声询问道,“叔叔刚才怎么了?”   “别管他。”他脱口而出。   “他不是之前和叶静传出了绯闻么,怎么现在还过来找你啊......”   柯弋没有回话,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狠戾。   越文柏坐在沙发边上,刚才他见男人步伐虚浮的模样,做好了随时搀扶住对方的准备,也许某些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无法和柯弋共情。   他感觉男人也挺可怜的,连他都看得有些难过了。   他埋着头,眼前忽得伸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人给他递过来一罐打开的可乐,他平时心情不好就会喝一罐,要是还不好就喝两罐。   “谢了哥们儿。”他头也没抬,直接喝了一口,好似积郁的情绪随着一个气泡嗝消失殆尽。   等舒爽过后他才朝那人看,他嘴角还沾着的水渍,顺着下巴滑落到凹陷的锁骨窝里,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背心。   “......卧槽!”越文柏张口就是国粹,差点连可乐罐都没拿稳。   样貌昳丽的男子兀自抽了张纸巾,在他的惊愕中帮他将唇角擦拭干净,动作温柔的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女朋友。   “你你你......你做什么?”这段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越文柏话都说不转了。   “不用纸帮你擦嘴,难道还要用别的么?”男子抬起了眼,卷翘浓密的眼睫下是漆黑的瞳孔,皮肤白皙透亮,要不是穿着男装和剪的短发,乍一看还真让人有些分不清性别。   见这副架势,越文柏以为是因为不久前对方勾搭走了他身旁的女人,过来认错示好的。   “哼,别以为你这副样子,我就能原谅你,你一天不给我戴帽子你就不高兴,反正我俩掰了,我和你早就做不了朋友了。”越文柏放完狠话后,起身换了个离对方最远的位置,还顺带将喝过一口的可乐拿了起来,毕竟它是无辜的。   梁休在原地,眼眸深沉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食指触碰到的柔软唇瓣,他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好似就能感知到来自对方温度的触碰。   原本这帮人聚在一起,怎么着也得闹到凌晨四五点。   现在还不到零点,按理说还早的很。   柯弋将包厢里正放着的重金属音乐给关了,一行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你们玩,账记在我头上,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处理。”柯弋道。   一旁的夏名薇也感觉到惊讶,问,“什么事啊?”   旁边不少人道,“你是寿星,不应该多待一会儿吗,现在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对啊,柯弋,你走了多没劲,”   “今天有点不像你,这也不是你一贯以来的作风啊。”   ......   柯弋做好的决定一般是无法劝动的,那些别人送来的礼物,他让越文柏帮他带回学校。   夏名薇似乎想着和他一起走,等两个人到了路口,夏名薇坐上车后,柯弋没有一同上车。   “你不和我一起吗?”夏名薇问。   “你先回去吧,到家了给我发给个消息。”   “……”夏名薇没有再多问,她原本以为闹了今天这一出,她和池元白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可未曾想到,柯弋竟然会半途上离开。   “那好吧。”夏名薇道,只是当车门紧闭后,她的眼里满是嫉恨,今天出门她还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个造型,衣服也是提前就搭配好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被精心打扮过。   她以为柯弋和朋友聚在一起,怎么着都该会喝多了酒,她也能借着酒劲,两个人发生点什么。   虽然她和柯弋的关系是由她主动争取来的,可她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老男人?   夜总会门口停了不少辆车,柯弋随后也上了车。   湿冷的夜里,他却还将车窗打开了一截,司机看见后排坐着面色阴霾的俊美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耳边没有了那些嘈杂的吵闹声,他的脑海里一帧帧的回放起不久前宁韫将戒指还给他的场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说结束。   一直以来感情里都是他掌控的主动权,他还能被别人甩了?   可笑至极。   他手掌里握着的指环,几乎成了椭圆形。   他接过来的时候,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温度,可此刻已经看不清指环原本的模样了。   他还没有腻,就没到结束的时候。   下车后他疾步往男人的家里走,看见楼层的灯光是亮着的,知道男人还在家里,心里好似松了一口气。   再哄哄吧,男人能跟他的爸爸,也是能跟他的,而且原本就是做那行的,跟过的那些人未必都是单身,他有女朋友,和与男人的关系也不冲突。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只看见门口摆放着三个白色的收纳盒,其中一个盒子未用盖子封上,他看见里面放的,全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他连鞋子都顾不上换了,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帮他收衣服的男人,对方好似没有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手里的动作并未放慢,而后越过他,将刚整理好的衣服放在收纳盒里。   “你在做什么??”柯弋神情阴鸷,再也没有了当初虚假演出的温柔,动作野蛮的扯住了男人的手腕,手指几乎钳在了皮肉里。   “东西快要收拾好了,你搬走吧。”宁韫道。   “……你什么意思?再说了你本来就是卖的,大不了以后别人给你的钱,我也可以给你。”   “……”这大抵是长久以来,柯弋头一回这么直白的说出对他的真实看法,宁韫眼睫轻颤,眼睛里的泪仿佛在回来的路上就流尽了。   他想扯开少年的手,可对方的力量向来是他无法抗衡的。   他喉咙干涩的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才是你啊。”   那个心疼他,想永久陪伴他的人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宁韫一直低垂着眼,他再也无法直面少年,无法直面曾经的眷念,“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你放开我。”   他已经不再敢说结束这类的话了,确实他们没有开始过,但也算是一场没有必要的相识。   柯弋笑了,“不认识我,你认识季成晏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背后的那些勾当,你以为你能清白到哪里去,是攀上了他,才想和我了断?指不定还不止他一个。”   “……”   宁韫未想到,少年竟还会将罪名加到他的身上。   “我的事与你无关。”他解释过许多次,这次和少年断了关系,他也不想再解释了。   “和我无关,哈哈。”   他以为的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来自地狱里想将他吞噬的恶魔,少年把他推到了茶几上,后背被陡然磕碰得生疼,曾经满怀爱意的眼里爬满了血丝,少年见上面摆放的碍眼东西,直接用手臂掀到了地上,他拼凑了大半个月,自以为能讨得少年欢心的城堡,变成了残垣断壁。   破碎的,仿佛是曾经被他所憧憬过的未来。   他以为自己不会感觉到难受了,可眼睛却不争气的红了。   “你凭什么想甩开我?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任你和别人在一起?贱人,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这时柯弋与他再也不是能同床共枕的伴侣,成了他所有恐惧的来源。   “柯弋……!从我家里出去!”他用最后一点自尊呐喊。   对方却并未理会,只看见地面散乱蛋糕上的奶油,用手指沾上了不少,嘴里讥讽道,“今天还没吃蛋糕吧?等会喂你吃个够。”   “……”   不知道为什么,关系会演变成这样,分明昨日夜里都还好好的,前天柯弋还将他温柔的搂抱在怀里,这些也没有相隔太久的时间,怎么就忽然反差大得仿佛完全换了个人。   宁韫还是太低估柯弋待他恶劣的程度了。   也许是短时间内他无法将柯弋想的太坏,他甚至真以为他们能轻易的一刀两断,待他收拾好行李,柯弋能从他家里搬走,对方对他做过的那些恶,他就当还了柯家以前对他的恩情。   可事情哪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如果说之前算是他自愿,那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强迫。   男人清瘦的脸颊逐渐变得灰败,从心口传出的剧痛由血液蔓延至他身体里的每一处,他感觉自己快要在阴暗的海底溺亡,在寒冬的冰窟里体温耗尽。   倘若不是不久前在路口有司机询问他是否要坐车,也许他已经迈步涌入车流里,就不会面临这难以忍受的一切了。   这场噩梦为何还在延续,他好想醒过来。   可这是他真实坠入的深渊,他垂死挣扎也无法逃离。   当戳破了所有的伪装,原形毕露的少年再也懒得多费心思,屋里乱成一团,他买来给少年庆生用的蛋糕,粘腻的奶油遍布客厅的每一处。   待他眼睫颤动,湿热通红的眼睛朝少年看过去。   眼前依旧是那张本该令人心动的英俊面庞,少年眉目深邃,一如他在自以为是的热恋时期,偷偷窥视时的模样,可他布满灰翳的眼底再无丝毫波澜。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捏起他的下颚,阴森可怖的嗓音在他耳边警告道,“你要是敢离开,我就告诉我爸说你勾引我,你有胆子可以试试。” 第47章 刻骨铭心   男人像是失了感知,湿漉不堪的脸上是迷惘的神情。   他微阖上眼眸,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稠密的眼睫笼出了半扇阴影,一滴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唇瓣被蹂躏的犹如盛开着的糜烂花瓣。   难以想象,眼前的少年是他不久前深爱过的人。   甚至在出门的那段时间,他脑海里还在不断思索着,等会接少年回家后,在今天仅剩的时间里,他是否还需要准备些什么,该如何让自己的年下爱人欢心。   在提出了断后,他忽略了柯弋的力量是他难以抵抗的。   他更不会想到以前好意将钥匙留给对方的行为,是在引狼入室。   仿佛是为了刻意羞辱他,连阳台边也是乱的,虽说夜里没有人会去到小区楼下往他们这里看,可宁韫仍旧感受到了被当众处刑的痛楚和绝望。   摆放在门口的收纳盒无人再去理会,客厅里的灯几乎亮了整夜。   宁韫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没有来处,也不知归途,在世间犹如一缕飘荡的残魂。   ......   周四有一整天的课,或许是他不用再演的对男人有多好了,也或许是他不想看见男人死寂般的眼神,将男人折磨的遍体鳞伤后,他便离开了那间屋子。   想来男人以前遇见的那些客人,也应当是像他现在这般模样的,男人该早就习惯了自己善后。   除了那几个与男人有关的人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段不光彩的关系,他在学校照样倍受追捧,在短视频上和夏名薇的热度也一度高涨。   室内课程挺枯燥乏味的,柯弋以前就听不进去,更别说现在。   “柯弋,你女朋友来找你了!”有人在走廊外看见了夏名薇,连忙过来给他来报信。   柯弋这才发觉,教室里不知何时闹成了一团,有几个少女正在用仰慕的眼神偷偷看他,柯弋随意望过去,她们又赶紧将脸侧到了别处。   小声的讨论从空气里传过来。   “他刚才看我了!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总是夏名薇过来找他啊,该不会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夏名薇吧?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确实,我感觉他好像没那么喜欢夏名薇。”   “夏名薇还挺主动的。”   ......   柯弋身边谈过的前任无数,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真不太懂喜欢是什么滋味,他一直只是觉得谈恋爱,无非就是身边多了个能陪自己玩的人。   确实也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不多,也没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更像是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   只是回想起刚才被人偷看的眼神,脑海里浮起的却是不久前,他陪男人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碗里是男人帮他剥好的虾,他用筷子夹起来品尝,发现男人柔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是掩藏不住的爱意。   被他发现时,男人也是慌乱的错开了眼神,而后低垂下眼睫,淡色的唇瓣微微抿起。   当时的他在想,这老男人还挺会装的。   是以为还能依靠他继续攀附上柯家,才会那样的吗?现在知道在他这里毫无可能了,又找上了季成晏,所以才会像昨晚那样赶他走。   尽管这些理由漏洞百出,可他习惯了先挑男人的错。   夏名薇身上的衣服和配饰都价值不菲,在满是大学生的环境下自然是享受艳羡,她坐到了柯弋的身旁,看似暧昧的两个人贴近。   “......你昨天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夏名薇问,而后又神色娇羞道,“你现在应该不能住在叔叔那里了吧......要不然我们换个大点的位置......”   柯弋眉头蹙起,虽然情侣之间住在一起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他现在不太想彻底搬离男人的家。   最近越文柏因为和尚班太吓人,也不准备住宿舍了,这几天打算从学校里面搬出来,就是他妈妈生怕他搬出来住是为了撩妹,一直不允许,越文柏以为自己将那些小心思隐瞒得挺好,可不清楚为什么他妈跟开了天眼似的,现在铁了心认定他是渣男,怕他年纪轻轻就弄出个孩子,到时候越家声名不保。   越文柏怕鬼,总觉得一个人独处的黑暗里热闹非凡,这几天也在劝说他要不要到时候一起。   其实这些柯弋都未曾考虑过,他后来打算在大学未毕业之前,都先和男人保持这段关系,在欺骗男人的同时,他自己也习惯了男人的存在。   见他不答话,夏名薇撒娇卖惨道,“......我一个人住也有点不安全,而且之前还有狂热粉丝知道了我的住处,居然每天都在楼下等我,感觉太恐怖了,还害得我搬过一次家。”   她口中的狂热粉丝无非就是被他吸干热度一脚踹开的前任,对方将她一手捧红,直到她接触了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圈子,她便无法再回到过去了,在权贵圈里陪各种大哥喝酒,以此换取更多的资源和热度,后来她的前任找过她好几次,被她喊安保人员赶走了。   柯弋道,“你那套公寓,不是有星城最好的安保管理吗?”   “啊......”夏名薇没想到会被柯弋一句话戳穿,又讨好的笑道,“......其实......其实我也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柯弋哪里能看不出女生的这些心思,只是原先他觉得无所谓,他身边确实也需要有个异性,久而久他也同以前那般,生出了一些无趣感,可分明他和男人接触的时间更久,也该对男人感觉腻味才是,为何会变得这般模样。   他的性取向应当是正常的,也许是因为报复心理作祟,他才会总是想起男人。   他将女生揽在了怀里,道,“我现在不是正在陪你么?”   “最近新出了部电影,听说口碑不错,我们晚上一起去看吧。”   “嗯。”   和夏名薇一起,他便觉得能将宁韫抛之脑后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起来,夏名薇昨天晚上才发他们的合拍视频,祝柯弋生日快乐,以至于不少粉丝以为他们早就同居,并在底下津津有味的嗑着cp。   放在课桌里的手机振了振,柯弋划开屏幕拿出来看,倚靠在他怀里的夏名薇也看到了。   消息是池元白发过来的。   池元白:“听说昨天他过来找你了,你们现在结束了吗?”   其实想清楚来龙去脉,就知道昨晚不是偶然。   柯弋:“是你让他过来的吧。”   池元白:“只是看你太拖泥带水了,想帮你一把,莫非你还真打算和他这样相处一辈子?”   一辈子,怎么可能......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们能有未来,无非就是图新鲜,图好玩。   池元白:“他这种人挺有手段的,我也是怕你陷进去。”   池元白:“你想想,要是和他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传出去了确实也影响你的声誉。”   池元白:“昨晚算是我给你赔罪了,单免了,我也是真的想帮你,听说他现在和季成晏走得近,到时候恐怕也是便宜了他,倒不如直接将人交给我,我手下的买卖也多,不会让他有歇息的时候。”   池元白确实知晓他的心思,每一处都说在了他的顾虑上。   虽然不能妄动与柯家有关的人,但柯弋亲手送给他就不必顾虑了,这样似乎还要更有意思。   夏名薇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柔声道,“是谁啊?你和别人聊天去了,都不理我......”   “马上就好了。”柯弋安抚道。   其实池元白说的话,于他而言并非没有道理。   他确实有几瞬间陷进去过,回过神来后也是无比恼恨自己,他又循环往复的想,也许下个月就腻了吧。   柯弋:“再等我几天。”   池元白:“好。”   回完消息后,柯弋就将手机收了起来,他怕再多思考一秒,自己就会对男人心软,他不可能陷进去,而且他早就答应过池元白,这都是男人自找的,倘若男人昨晚表现得乖一点,他还会考虑给钱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可他没想到,男人居然真有胆子赶他走。   他哪里受过这种气,他只会成倍的宣泄回去。   .......   沉寂昏暗的屋内,散落在地面被扯破的衣物,空气里各种难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   男人的后背被散开的积木块硌出了几道红印,他安静的躺在冰冷的茶几上,身上仅披着一件昨日凌晨他送给少年的外套,衣服变得脏乱残破,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布满被凌虐后的淤痕。   此刻屋内犹如幽静的夜晚,男人阖着眼眸躺了许久。   待他掀起沉重的眼皮,入目的皆是狼藉。   他的人,和他所精心准备的礼物,都如同废弃品一般,像是在等待着拾捡后被丢进垃圾桶里。   昨晚他晕厥过好几次,却并未被人发觉,滔天怒火的少年将他当成了宣泄情绪的最佳工具,他的心口处依旧蔓延着难忍的剧痛,可他却仿佛在短暂的一夜里习惯了,在从灵魂到肉体,被反复凌迟的过程中习惯了。   唯一撑着他清醒的,竟是不想再被别人看见如此污浊的他。   男人曲起手肘,动作艰难的从茶几上爬下来。   和这次对比,以前的那些故意伤害都还像是手下留情了。   白日里的温度也不到十度,白瓷的地板在冬日里越发冰冷,宁韫赤着双足,落地后麻木般的感觉不到了冷,只是行走不便,得搀扶住东西才能往前行走。   客厅好乱,不再像是他的家,他缓慢的挪动到了浴室里,将花洒里的水打开后,像是失了力气,后背沿着墙壁滑落下来,而后坐在墙角蜷起了身体。   他的脸埋在膝弯处,任由冷水洒落在他冰冷的躯体上。   好疼,好难受。   这是他脑海里仅剩的念头,让他忍不住想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也许这样就能好受些了。   柯弋昨晚说了许多这段时间从未对他说过的话,骂他婊.子,骂他下贱,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语比过去更甚,他和这样羞辱他的人,竟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还谈过恋爱。   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段恋情,竟是输的一塌糊涂。 第48章 疲惫   疲惫和怠倦将男人包围,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分毫困意。   待他安静了一会,便自虐般的开始帮自己清洗,稍微动弹都能感受到韧带被拉伤的痛处,全身洗不掉的污痕,如同他和柯弋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恋情。   他将身心都毫无保留给予的爱意,最后却成了少年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脑海里总是会混沌的想起,刚开始不久时,少年待他亲近讨好的模样,那时言语间皆是欢喜,一句又一句的喜欢攻破了他的心防。   他在粗暴的虐待中醒悟,其实深情的爱意也是能演出来的,少年待他从未有过片刻的真心,他从此以后,不会再对少年有任何奢望了。   昨晚手机随着衣服一同被扔在了地上,男人穿着纯白色的浴袍出来,水珠从湿漉的发梢滑落,他本来想将屋子里收拾一番的,可他实在太累了,屋子里响起了舒缓的音乐声。   他逃避般的不敢去接,他害怕是柯宏郎拨给他的电话。   其实一开始,这段感情他是想要逃避的,却没想到最后完完全全的陷进去的人只有他。   他恍若未闻,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残破的唇瓣紧张的抿起。   以往柯宏郎拨电话给他,他是没有这么惧怕的,那时他自以为和少年两情相悦,也听信了少年口中所说的,想为他们的未来谋划。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还沦为了下作的罪魁祸首。   在第三个电话响起时,他才认命般的找到了手机。   电话是季成晏拨过来的,今天他在星城大学有选修课,本来想找男人,但是书店未开门。   “喂,学长……?”季成晏唤了一声,发现听筒这边的人并未出声,又道,“上次你帮了我的忙,我都还没有好好感谢你,这次给你带了点朋友给我送的西洋参茶过来,也能滋补气血。”   “……”   “学长,你有在听吗?”   “……”   “我也是顺路,今天在星城大学有选修,况且朋友给的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季成晏以为是宁韫不好意思承他的情,连忙解释道,“你现在在家吗?我过来找你。”   “不,不用了……”宁韫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这时才发现,嗓音粗粝的好似被砂纸打磨过。   “你怎么了???”季成晏听出了男人的不对劲。   “……可能是昨晚受了些风寒。”   这种解释的理由为免太过牵强,他分明记得不久前,宁韫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甚至在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嘱咐画图到深夜的男人早些歇息。   “学长,我来找你吧,反正我现在就在校门口,把茶送给你了我就走。”季成晏道,他总感觉今天不见着宁韫一面内心都会不安宁。   宁韫还想拒绝,却又听见季成晏道,“都相识这么多年了,学长其实不必把我当成是外人。”   “……”   宁韫向来就不太懂得如何拒绝一个人,更何况季成晏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份上,他竭力让自己维持着一分清明,想着到时候让季成晏在门口将茶递给他就行了,屋里这么乱,是断然不能来人的。   为免少年跟他相处的日子会变得拮据,这段时间原本就透支了精力,更别说昨晚几乎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他如今这般遭遇,恐怕也无法静心下来完成季成晏交给他的图纸,就算到了这种份上,他心里也记挂着这些事,不想给人添麻烦,提前说清楚让季成晏交给别人好了。   等他过些天,再去道歉吧……   电话挂断后,他只能将阳台上的窗户打开,散一散客厅里难闻的气味,免得等会开门的时候季成晏会闻到,动作变得机械又麻木,其实他现在这副模样,寻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经历过什么。   不消片刻,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宁韫拖动着身子,走过去拧开门把,于以前而言很平常的举动,如今却也令他难堪不已。   他没有将门彻底打开,只是伸出去一截手腕,道,“……给我就行了……对不起,你交给我的图纸,我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了……”   “没事,那些都不急。”季成晏道,他满腹疑惑,分明不久前宁韫还希望能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可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当他低下头,借着楼道里的光线,看见洁白细瘦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人狠狠钳制过,连手背都弥漫着化不开的淤青。   那一秒,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意料中的东西递过来,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些,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狼藉不堪的屋内,散落在地面的蛋糕和玩具,遍地沾着粘腻干枯的奶油。   屋里白日里的光线也并不好,季成晏将灯打开,随即将眼前的环境看的更清晰透彻。   男人脖颈间充斥着被咬上去的牙印,就连唇瓣也是伤痕累累,更别说浴袍之下该会是哪般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恋爱,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对宁韫施暴。   “成晏。”宁韫痛苦的低唤道,“别……别看我……”   “……”季成晏短暂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清楚男人其实是有些洁癖的,不论何时都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收拾的整洁得体,可如今……   他的神情凝了起来,走近些才注意到男人身上袭来的寒意,脸颊灰败的仿佛没有血色。   “你还好吗?”季成晏最后只能哑着嗓子,问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好,宁韫昨天在非人的折磨下被冻了一整晚,在浴室内又被冷水冲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再好的身体也禁不起这些,更何况宁韫本来就体弱。   此刻宁韫的意识本就不是完全清醒的,他小声道,“……你走吧。”   被看见如此污浊的一面,宁韫自觉自己无法再与季成晏当朋友了,对方应当也会瞧不起他,只是现在没有表露出多明显,可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这副模样,也应证了那些谣言的真实。   宁韫很怕别人再向他示好,原本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是不会承受这些负面情绪的。   握住门把的手好似都在颤动,他把房门往前推了推,可眼前的人丝毫未动,还反倒撩开他额间湿漉的头发,将手掌贴在了额前。   好烫。   “我送你去医院。”季成晏极少有过无视宁韫话的时候,可倘若他现在还听从,恐怕男人一个人在屋子里昏死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走吧。”宁韫重复着说。   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接到季成晏的电话,知道对方会过来,他现在也该是躲在卧室的床上将自己的身体用被褥紧密的包裹起来。   季成晏给助理拨了个电话,让对方将车开到楼下。   他今天是想见见宁韫的,在他调查清楚后,才得知柯弋现在就算不依靠柯家,其实也能将自己活的阔绰,却还在不断找已经经济拮据的男人索取,更是给交往的女朋友送过不少昂贵礼物,许多证据都摆在眼前,他打算约柯弋谈谈的,结果对方对他的消息并未理会。   他怎么能安心让这种人和宁韫同处在一个屋檐下,果不其然出了意外。   季成晏敛起脸上的怒火,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男人平直瘦削的肩膀,浴袍只是男人随便穿上的,松垮的也不足够御寒,他将外衣的扣子扣好,男人全程都埋着头,像是无法再直视他。   也许是身体回了暖,宁韫的眼皮愈发的沉重。   季成晏将男人抱在了怀里,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男人便阖上了眼眸,如果今天他没有打这一通电话,没有过来找男人,难道柯弋就将男人这样不管不顾的丢在屋里一整天吗?   助理将车停在了楼下,这里的居民楼有些年限了,不太像季成晏常去的地方,助理一度以为自己顺着导航导错了位置。   他扫视了一圈,看见自家老板从旁边的楼道口里走了出来。   平时季成晏虽说不算太放任他们,但至少也不会态度严苛,可今日不同往日,他下车将门打开,肉眼可见季成晏面色阴沉,他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去医院。”季成晏道。   “等会不是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么?您……”助理将察言观色发挥到极致,问,“要不要通知张总他们延迟到明天?”   “嗯。”   季成晏垂下眼睑,目光注视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瘦弱男人,就算阖着眼眸似乎也是不安的,清俊的眉头微微蹙起,当那阵寒意散去,男人身上滚烫得厉害。   季家旗下有一家三甲医院,助理很懂事的安静开车。   待宁韫躺在病床上,除了高烧不退,还有身上多处软骨组织挫伤,诊治完以后医生看季成晏的眼神都变了。   “他情况怎么样?”季成晏问。   “嗯……”医生正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倘若不是他认识季成晏好几年,知晓对方的为人处事,恐怕他真的会忍不住偷偷报警,“病人身体原本就比寻常人孱弱,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这次高烧的主要原因和受伤有关,情况挺严重的,需要好好修养半个月,这段时间还是以流食为主,切忌辛辣。”   “……”季成晏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医生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怪不得季成晏会叫他来诊治,估计也是因为他口风严实。   “行了,我知道了。”季成晏道。   没多久便有护士来输液,当一截满布淤痕的手臂从被褥里拿出来时,季成晏愈发的后悔,他早该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及时制止的,可那时男人的言语里太笃定了,他实在是害怕伤害到男人。   护士输的抗菌素,就算见惯了各类病人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宁韫这副模样,就连陌生人都会于心不忍,可曾经被他死心塌地对待过的人,却是将他抛在脑后。   电影看完后,柯弋将夏名薇送到了公寓楼下,一番功夫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柯弋这时才想起了被他遗忘了一整天的男人,他慢悠悠的往男人家里走,似乎并没有多担忧。   他想,反正做那行的都皮糙肉厚得很,也矜贵不到哪里去。 第49章 他的好   这类事情他已经司空见惯,无论他如何对待男人,隔天后家里都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需要他过多费心。   分明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可对男人的渴望丝毫没有减退,反倒还有愈演愈烈的意味。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现在本该感觉到轻松才对,毕竟他不用再浪费时间在与男人的相处上面了,而且他能笃定自己的威胁是管用的,他照样能像以前那样找男人索取,甚至还能玩更多的花样。   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刻意维系关系,似乎没什么不好。   在一番思绪里他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男人昨晚帮他整理出来的收纳盒仍旧摆放在门口。   就算阳台边的窗户敞开了许久,屋子里难闻的味道也没有完全散去。   视野里一片漆黑,他将灯打开,看见满地脏污,神情不悦的蹙起了眉,这个老男人到底在做什么,就不知道将屋子里好好收拾一番吗?   脚踏在地面上有粘腻的感觉,他沉着脸越过客厅,推开了主卧的门,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哈。   昨晚都被他弄成那样了居然真有胆子跑?   是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他给男人拨了个电话过去,听见了熟悉的音乐声,他以为男人还躲藏在屋子里,结果在玄关处找到了一直响动,而无人接听的手机。   他将手机拿过来,很轻易的解开密码,便看见了下面的通话记录。   又是季成晏。   下颚骤得紧崩,眼底恼恨的几欲将手机摔出去,果然他猜想的不错,宁韫就是勾搭上了季成晏,是真以为撇开了他,就能好好和季成晏在一起?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便宜男人。   他手机里不久前其实收到过一则短信,他照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被人挂断了。   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连电话都没时间接?   不久后,季成晏给他发了个位置过来。   柯弋看见是医院附近,并没有多想,季成晏之前就想约他谈话了,只是他一直视如无睹。   等他过去后,他只看见季成晏一个人站在楼下,这时季成晏还不知道宁韫已经彻底和柯弋了断了,他并不打算隐瞒宁韫住院的事情,况且始作俑者也应当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并因此得到惩罚。   “他人呢?”柯弋问。   他还未反应过来,疾风般的拳头就袭了过来,季成晏早就将大衣脱了下来,行动也更为迅猛,英俊的右脸顷刻间破了相,柯弋用手指触碰唇角,看见手指上带了血。   他哪里受过这种气,正要反击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嗓音沉闷道,“你还有脸问他?要不是我将他送到医院里来,恐怕他冻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柯弋的神情愣住,他何时在别人面前低过一截,随后辩驳道,“我走的时候,给他披了外套。”   季成晏越听越为宁韫感觉到不值当,他道,“现在是什么温度你不知道吗?”   柯弋裹着一件羽绒服,来的路上因为风大了些还将帽子给戴上了。   季成晏道,“我知道你的意图,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也没有做过任何违反道德底线的事情,你以后别再祸害他了。”   “……”最后一句话,让那点仅存的愧疚消失殆尽,他清楚季成晏会给宁韫说好话,毕竟两个人是姘头,可哪里轮得到对方来终止他们的关系?   柯弋冷笑,“原来搞这么多由头出来,就是想让我放手,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啊。”   一开始他确实是因为报复才接近的宁韫,而如今似乎意义发生了改变,他不想和宁韫彻底划清界限。   柯弋又道,“他倒是够有本事的,勾搭上的人都是星城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他的滋味你应该早就尝过吧?看起来生涩得很,其实早就是个中老手了,说起来他也会为你跪在地上给你……”   下一秒,季成晏的拳头又挥了过来,这次柯弋闪开了,他讥讽道,“想不到季总这么多年洁身自好,竟是为了这么一个男.妓啊。”   “他从来都不是。”   “他不是,那他怎么会认识你?”柯弋咄咄逼人的问,“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以前星城大学那些谣言还能是假的?他没有去过盛世?”   “……”季成晏觉得自己也是气昏了头,才会试图和这么一个品行恶劣的臭小子理论。   其实当柯弋认定了宁韫做过那些,他怎么劝说告诫都是无用的。   季成晏以为经过这些,也该让宁韫清醒了。   “你确实不配被他喜欢,我不会再放任你伤害他了。”   说完,季成晏便踏入了医院的门内,柯弋也想紧随其后,但是季成晏早有吩咐,他被两个身强体壮的保安给拦在了外面,他过来这么一遭,白白挨了一拳,连医院的门都没有进去。   这股积郁的闷气让他脸色难看极了。   不知道是因为出于私心,还是出于何种感情,他只觉得自己愈发不可能放手,不可能放过宁韫。   他现在的能力自然是无法和季成晏抗衡,但那也只是在明面上的。   他并没有立刻就走,倚在墙角又燃了一支烟。   刚上完夜班的护士结伴出来,嘴里正在谈论着不久前的见闻。   “我再也不敢对季总心存幻想了,简直是可怕……”   “怎么回事?”   “今天他送过来一个男的,全身都是伤,你懂吗?就感觉已经没有活人气了,要不是我输液的时候感受到脉搏,我还真以为他已经……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那还是命要紧,难怪你出来后脸色一直这么差。”   “那肯定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被虐待的这么狠的,不是一直传闻季总单身么,怎么突然这么可怕。”   “季总应该不是那种人吧?会不会是他救的别人?”   “不知道,是有这个可能,我刚才说的你可别说出去了。”   ……   柯弋其实并没有多关注那两个护士,他一直在注意着门口的保安,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进去。   可听见她们的谈话,他回想起早晨他离开的时候,男人阖起眼眸不愿看他的模样,那时分明都还好好的,也还有意识。   昨晚虽然他没有收住力道,但也应该不会这么严重……   其实他也没有休息多久,只是他还年轻,恢复能力快了许多,却总是拿自己来和男人对比。   他的脸挂了彩,自然是不能直接去见别人,他从口袋里摸了个黑色的口罩戴上,然后快步追上了刚才谈话的护士跟前,扯住了一个护士的手臂。   他体型高,戴着口罩和帽子也掩饰不了的帅气,护士以为自己被帅哥搭讪,神情羞涩了几分。   “你,你找我有事吗?”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我的亲戚,我正要过来看他,他伤的很严重么?”柯弋语气急促的问。   提起正躺在病房里伤痕累累的男人,护士就气愤道,“是啊,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   “白医生让我别往外提,你是亲戚应该无所谓,这种程度感觉都可以报警了,你作为家属,也该多多关照病人的情绪,至于那个罪犯,我想了想可能另有其人,你知道是谁吗?”   柯弋顿了顿,“不知道。”   “真的是死变态,这种人残害别人生命的人就是社会的渣滓。”护士越说越激动,他也觉得自己找到了和眼前这个帅哥的共同话题。   却不料帅哥本人其实情绪复杂得很。   柯弋问,“你知道病房号是多少吗?我来的时候忘记问了。”   “六楼103,你现在过去吗?病人正在休息,要不然还是等明天白天去探望吧,唉……我感觉这种事情,应该会留下比较大的心理阴影,你到时候好好开导一下。”   “嗯,谢谢。”柯弋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却不料护士又义愤填膺的补了一句,“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   柯弋没有回答。   将帽子笼得更紧了,口罩戴得更严实了。   他清楚这也许不是夸大其词了,但是思来想去,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么?后来男人不是也还好好的。   只是他忽略了,那时男人也低烧过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哀大莫过于心死,这个道理柯弋不会懂。   他只是挨了季成晏一拳,就愤怒的想要反击回去,而男人承受的岂止是肉体上的折磨。   不知为何,不久前护士提起死亡这类字眼的时候,他的心脏好似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是想要报复男人,可他从未想过要将对方害死,他不懂自己的行为无疑是一种慢性谋杀。   也许是害怕看见护士口中所说的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没有继续在医院下面等候了,他将男人的手机放在了口袋里,也一并带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他将男人的所有通讯记录都翻出来看,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与他有关的。   几乎每天,他们都会互相发消息,只是男人联系他的频率要更多一些。   手机上的备注还没有来得及更改,依旧是他之前诱哄着男人,自己改的“老公”。   他的眸色暗沉,看着手机里他们互相发送的信息,从第一条开始保存到现在,而他总是会定期清除掉关于男人的消息,有许多内容他恐怕自己都忘了。   不久前男人还在叮嘱他吃早餐,告诉他洗净的外衣晾在了阳台上,昨晚洗的鞋子要过两天才能穿。   他又继续翻看,每当他唤男人“老婆”的时候,对方总是悄无声息,过半响才回复他,拨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如此,其实这本就是他无意间作弄对方的手段,可男人表现出的羞赧,让他忽然就上了瘾,愈发喜欢用这类词汇去唤男人,就仿佛男人真的永久的成了他的伴侣。   他将聊天记录退了出来,手指胡乱的翻着屏幕,不小心点开了男人的备忘录,他看见了最顶上的记录。   “陪他过生日,订蛋糕,准备他喜欢吃的菜。”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忽得让他手指颤动,无法再往下面继续翻看了。 第50章 动容   恍然间,他竟有种丢失了最珍贵物品的恐慌感。   他看着存好便签的日期,是在他生日的前两天,又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男人询问他后得知答案后的怅然若失,无论遭遇何种待遇,男人也总是安静的不吵也不闹,从未给他添过麻烦。   后面还存了不少,都是简短零散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   “还剩一个星期。”   “相信他。”   “在零点之前交图。”   “他喜欢吃螃蟹,要多改进。”   “年轻人喜欢的东西,积木。”   “别打扰他。”   ......   宁韫确实不是什么颤长于说情话的人,交往的这些天,从未对他说过任何肉麻的字眼,但宁韫舍得将更好的东西赠予他。   备忘录这种东西,柯弋很少使用,他没有什么值得存下来提醒自己的事情,而且觉得这是种很老土的行为。   他清楚男人喜欢他,这原本就是他步步接近所设下来的套。   他薄情惯了,看见这些后愣了片刻,就将手机的屏幕关了,脸上短暂一瞬出现的裂缝被很好的敛起。   其实对他主动示好过的人很多,喜欢他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他何必为这个老男人而动容。   一定是错觉。   抛开那些所谓的情绪,他确实处理许多事情的方式都还太过幼稚,没有继续在医院逗留找寻机会上去,无非就是怕看见男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好像他成了一个罪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而季成晏所说的那些好话,无非就是作为姘头,被男人蛊惑了。   他向来自大惯了,总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该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司机将他送到校门口后,他也没有打算回到那间满地狼藉,脏乱不堪的屋子里。   他本就是看不上宁韫的,也看不上宁韫所居住的环境,更别说那间屋子空荡荡的,也没有他要见到的人。   夜里的孤寂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站在巷子口,目光落在了路边枝干光秃的梧桐树,银白色路灯的光晕下,好似伫立着一个身影在等候他。   “……你要早些回家,太晚了会不安全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等他走得近些了,手指快要触碰到近在咫尺的男人,才忽得发现眼前皆是虚空,初冬的深夜,昏暗幽静的马路上只余下他一个人。   可分明他刚才看过来的时候,男人清瘦的面容还如此清晰。   好奇怪。   他到底怎么了。   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越文柏拨了个电话。   “出来喝酒。”他言简意赅道。   “你舍得大半夜喊我出去?”越文柏疑惑不解,按理来说这种时间柯弋应该陪女朋友才对。   “嗯。”   “昨天生日的礼物还在我这里放着呢,要我现在拿过去给你吗?你是不知道,昨天你走后都乱套了,我也没敢多待。”越文柏絮絮叨叨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人,就没完没了,“柯弋,你是我亲哥们儿,能不能以后多为我考虑一下,我和他一山不容二虎!”   “我把位置发给你。”   “好,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这么突然喊我出去还是头一次……”   “……”   “为情所困?”   这话刚落音,电话就被断开了。   越文柏:……   其实昨晚那么多美女的场合,他理应不该缺席的,可他实在气得头顶冒烟,一个包厢里十来个妹妹,后来坐在他身边的愣是没有一个,也是奇了怪了。   柯弋走后没多久,他叫了服务生过来帮他拿礼物,打算离开,似乎觉察到他的举动,梁休还问他,说月底家族聚会,问他回不回去。   虽然他们不对付,但是他们的父母关系一直不错,两家不仅有商业合作,还整得跟家族联姻似的,倘若不是他们性别不对付,恐怕他妈妈还非得逼着他娶梁休,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非必要场合,越文柏都是能避开就避开,他始终相信,对敌人的愤怒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个点宿舍阿姨早就把门给关了,越文柏下楼看见阿姨正在煮茶叶蛋,发挥着他妇女之友的本性,首先拉近距离道,“这香味,我在楼上就闻到了,阿姨,你这手艺该不会是祖传的吧?”   阿姨抬眼看见一帅小伙儿,笑眯了眼,“要不要尝一个?”   越文柏摆了摆手,盯着茶叶蛋砸吧了一下嘴,道,“这样不好吧?”   阿姨把鸡蛋壳都剥了递给他,越文柏是真馋了,他炫完一个,阿姨又给他搬了个小板凳给他坐,两个人从广场舞聊到夕阳红,阿姨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越文柏炫完六个茶叶蛋,临走前非得给阿姨塞一百块钱,阿姨不好意思接了下来,从此视他为忘年交,给他开了门,说等他忙完回来再接着聊。   也是难得,就他这慢慢吞吞的速度,柯弋居然没催他。   学校外面有酒馆,考虑了性价比大多环境都不怎么样,原本柯弋是看不上这里的,越文柏也正觉得纳闷,他走到了店门口,确定没有来错位置,他上了两层台阶走进去,看见柯弋就坐在边上,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啤酒白酒,见柯弋没点菜,中间还搁着一盘店家送的花生米。   越文柏被这场面震慑住了。   他们这圈子的逼格,最次都是喝酒配鱼子酱的。   柯弋低着头时他没有看清脸,等他走到桌对面,柯弋抬起脸瞅了眼他,“坐。”   “……”柯弋右脸的淤青还未消,这副模样倒真是越文柏第一次见到,他问,“你这是怎么弄的,该不会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脸先着地吧?”   要说柯弋这脾气,星城可没几个人敢动他。   柯弋没说话,只将他面前的酒杯用二锅头满上了。   以前越文柏喝酒纯粹是为了撩妹,喝的大多都是兑了饮料的洋酒,这辣嗓子的白酒他这辈子都没喝过。   偏偏柯弋还端起酒杯,和他碰了杯。   “……”感情深,一口闷,越文柏捏着鼻子灌进去一杯酒,辣的赶紧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花生米。   可他看见柯弋酒杯只浅浅的少了一点,没像他一样一口气喝完。   柯弋问,“你觉得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这四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就看见柯弋正盯着他看,越文柏道,“当然是夏名薇啊,你不是正在和她处对象吗?”   “……”确实该是这样。   白酒比酒吧里调出来的洋酒要上头得多,在越文柏来之前,柯弋就一个人闷着喝了好几杯了。   他自顾自的开口道,“你也觉得,这样是对的吧。”   越文柏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对的错的,柯弋该不会中邪了吧?他巡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就他们两个人,店老板正坐在柜台前看电视。   “柯弋,你今天真的挺奇怪的,不对,是从昨天起就很奇怪,半途上突然就走了,你和那个叔叔应该都说清楚了吧?我其实觉得这样就行了,到此为止吧,你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离你爸远点吗?感觉经过昨天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敢靠近你们柯家了。”   忽然,桌面“砰”的响了一声。   “不可能到此为止……”柯弋的嗓音里带着点无理取闹的沙哑,“他本来就是我的。”   “但是他昨天说你们结束了。”越文柏道,“你现在这种状态不太对劲,难不成……你真的弯了??”   “……”   “我还是把夏名薇也叫出来陪陪你吧,她现在估计没有睡,你这种情况有点严峻啊兄弟。”   “别喊她。”虽说夏名薇是他众所周知的女朋友,可相处这段时间,两个人最多就拥抱牵手,偶尔趁着他不注意,夏名薇会羞涩的踮起脚亲吻他的脸。   可每到这时,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因为他一句“老婆”就羞红了耳垂的男人。   他能肯定自己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不然在高中时期,他也不会如此反感那些向他表白的同性,听见那一声声老公,他都膈应得慌。   似乎宁韫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   倘若是宁韫……他内心竟是有点期待和雀跃。   越文柏道,“说实话,你这样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太对劲,还有上次不对劲,也是因为他消失了吧?”   这些话越文柏之前没敢提,他始终无法想象柯弋会真的喜欢男的,可事到如今,如果柯弋真的如自己说的那般对男人毫不在意,那该会像以前那般模样,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哪里还像现在不是酗烟就是酗酒,举止也很反常。   柯弋喝完了一杯白的,道,“他勾搭上了季成晏,居然还想甩开我和别人在一起。”   “……”   越文柏虽然喜欢撩妹,总是脚踏n条船,但他知道自己是个好男孩,他本来想说,“都结束了还是别管别人的事情了,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最后没敢说出口。   也许是喝多了酒,柯弋道,“他明明就戴了我送给他的戒指,怎么能背着我勾搭别人,还骗我说他们只是朋友,根本就不是,季成晏肯定早就和他有过关系,不然怎么会那么帮他。”   越文柏知道季成晏,是星城大学有名的选修课老师,除此以外,季家的实力在星城也不可小觑。   说到后面,柯弋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了,“更何况,我昨晚本来也没有太过分,都是他自找的,指不定那套房子还是花的柯家的钱,他凭什么让我走,是想让家里又住进来新的男人吗?”   “……柯弋,你喝多了。”这些话,他怕柯弋清醒的时候会带他去洗脑。   “我没喝多。”柯弋否定。   “……”   说没喝多的都是醉鬼,他过来的路上就耽搁了将近半个小时,看桌上这些空酒瓶,有不少应当都是柯弋一个人坐在这里喝掉的。   时间将近凌晨两点,老板起身通知他们店里快要打烊了,越文柏后来学乖了,没沾几口酒。   他看见柯弋面前又空了一轮酒瓶,不放心道,“要不我给夏名薇打个电话,让她现在过来接你吧。”   柯弋没有接话,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到了一个号码上,然后递给了越文柏。   “……这是?”   柯弋醉醺醺的低喃道,“……我要他,我要宁韫。” 第51章 等宁韫来接他   柯弋是真的喝多了,他已经忘了男人早就不在家里,也忘了男人的手机正被他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只知道,宁韫一定会过来接他的,还会担忧他的身体会受到酒精损坏,为他熬煮上一碗醒酒汤。   越文柏接起他递过来的手机,神情复杂的问,“……还是别打扰他了吧?”   可眼前的醉鬼哪里还能听懂他的话,越文柏无奈之下给宁韫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刚拨过去,来电铃声就在附近响起,他还以为是自己也喝多了。   他挂断电话,铃声就停止了,他又拨了个电话,最后终于确定声音的来源在柯弋的身上。   越文柏:……   老板从柜台前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了,越文柏寻思着兄弟一场,他总不能把柯弋一个人丢在外面。   “……他过来没有?”柯弋抬起被酒气熏红的俊脸问。   “他不会来了。”越文柏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又继续大实话道,“真搞不懂你,好端端的结束了,他跟你也不沾亲不带故的,真没必要过来接你。”   现在越文柏就是仗着柯弋听不懂他说的话,为所欲为。   虽说在感情里自己受挫过七七四十九回,但是越文柏特别好为人师,他把柯弋搀扶起来,叹了口气,“你喊我出来喝酒,我还以为有十个八个妹妹呢,结果就光听你在这里苦大仇深了,你啊,从此以后也别想了,你反正没打算和他一起好好过,还想他做什么,这不是成心添堵吗?”   柯弋一把推开了他,嘴里小声嘀咕着,“……我要等他。”   相处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他向男人提出的所有要求,都会得到满足,从未出过纰漏。   他能分辨出,刚才来的人不是宁韫。   越文柏一脸懵,昨晚还和他说的那么笃定,今天这又是玩的哪一出?他严重怀疑柯弋人格分裂。   店主问,“他到底走不走啊?”   “走走,这就走。”   越文柏拉拉扯扯的终于带着柯弋走到了门口,整得跟个为儿子cao碎心的老父亲似的,还好学校外面的宾馆不少,越文柏找了家就近的,搁外面看环境还不错,他扶着柯弋走进去。   前台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他们的眼神都带勾。   “有双人床吗?”越文柏问。   “只剩大床房了。”小姑娘问,“你们要吗?”   “……”   柯弋低着头埋在他身上唤着“宁韫”,小姑娘也没听清楚,探究的眼神愈发暧昧,越文柏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行行行,来两间。”   “噢。”似乎还有点失落的语气。   越文柏出门必带身份证,他搁柯弋身上摸了一圈,没摸着,只摸到了一串钥匙。   小姑娘说,“现在管的严,没身份证不行。”   “……”   越文柏感觉自己还不如搁宿舍楼底下和阿姨一起聊夕阳红,关键是他去过一次宁韫的家,知道在哪里。   和柯弋喝酒,真的是废命。   柯弋个子高体重也不轻,他一路上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钥匙将门打开,他还没坐下来歇口气就被震惊到了。   “靠。”越文柏快疯了。   客厅里压根就没有落脚的地方,难以想象不久前发生过什么。   还好卧室是干净的,他把柯弋丢进房间里,自己站在满地粘腻的客厅里,处.女座就是有这点不好,他记得那时过来屋子里都是干净整洁的。   他倒也不愚蠢,想来昨晚柯弋突然离场,肯定是去找宁韫了。   越文柏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搁巴黎圣母院里跑出来的,纯纯的冤种。   废了两个小时的功夫,他终于把屋里收拾干净,腰差点没给累断了,他本来就是理工生,平时不是抽烟喝酒就是坐在电脑前,做完这一切后,他往沙发上一倒,再也不想动弹了。   也许是因为床褥里还残留着属于男人的气息,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绕在鼻息间,柯弋睡得很沉。   以往他都是将男人抱在怀里入睡的,由于体型的差异,男人清瘦的能被他完全的笼在自己的躯体里,姿态亲昵得就仿佛他们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共生体。   在熟睡中,他下意识的将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身侧。   是空的,他还未醒过来,用手臂探了探,发现旁边仍旧是空着的,床上除了他再无旁人。   他忽得睁开了眼,屋内的床头灯没有亮起,映入眼帘是寂静的黑暗。   平日里他和宁韫一同睡觉,屋子里都会亮着一盏床头灯。   那点恍惚的睡意也彻底散去,他将灯打开,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只有他,本该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不见了。   宁韫呢,宁韫去哪里了。   脑海里首先冒出这个问题,他起身寻找,入冬以后天亮的迟了些,现在其实是早晨六点多了,他打开客厅的灯,看见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得正香的越文柏。   越文柏被灯光晃得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看着柯弋。   “怎么回事?”越文柏看见柯弋慌慌张张的模样,一脸懵逼的问,“地震了?”   “……”   柯弋这才回想起,宁韫现在和季成晏待在一起,他从医院里回来后,就给越文柏打了个电话,喊对方出来喝酒,想必昨晚是越文柏送他回的家。   “没事,你睡吧。”柯弋道。   他将客厅的灯熄灭了,越文柏这人有觉是真能睡,刚阖上眼,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柯弋没有再回到房间,他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目光看向了旁边面积狭窄的书房,以前宁韫夜里总是在里面忙碌,他那时在做什么呢?似乎是窝在房间里和夏名薇视频通话,他还想,男人没过来碍眼也挺好的。   脑海里混乱极了,他仰起了头,广袤无垠的苍穹如渲染开的水墨,除了黑暗再无其它。   反正这些,也不过是他曾经胡编乱造出哄骗男人的鬼话,他对看星星这种无聊又老土的事情,自然是不屑的。   烟头自虐般的用手指捻熄了,他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昨晚季成晏给他的那一拳,他会成倍的还回去。   ......   在楼下教训完柯弋后,季成晏的恼意也丝毫未减退。   他回到病房里,输完液的男人阖着眼眸,侧躺着将身体紧密的蜷了起来,好似极度没有安全感,走近些了,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被褥在细密的颤动。   男人清俊的眉眼间满是痛楚,听见脚步声后更是想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藏起来。   “学长,是我。”季成晏轻声安抚道。   可任何话语上的安慰,对宁韫而言都是无用的。   他觉得自己恍如掉进了一个冷窖里,无论盖了多厚实的被褥,都暖不了从骨缝里挤出来的寒意。   病房里开了适宜的暖气,季成晏走上前轻缓的探了一下男人的脸颊,温度比寻常人要热一些。   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觉得冷了。   可无论他往被褥里放上暖水袋,还是将室内温度调高,男人给予的反馈都是相同的。   苍白瘦弱的躯体,承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   季成晏后来让助理按照男人的身形,带了套舒适的睡衣过来,当他手指缓慢的解开宽松的浴袍,看见遮掩在薄薄布料下的斑驳,后背大片淤青,肿胀的伤口,所视之处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他帮男人涂了活血化瘀的药,每当手指摩挲过皮肤,男人便会发出哀求般的涰泣声。   也许是以为还在承受那场令他碎成齑粉的折磨。   反观宁韫的现状,季成晏觉得不久前的那一拳还是太轻了。   这一觉宁韫睡得并不安稳,只是他太疲倦了,长久以来的睡眠不足,加之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让他昏睡到翌日下午才醒过来。   见他睁开了眼,季成晏问,“饿吗?我让助理送了粥过来。”   脸上刚清醒过来的那一阵迷惘,被蒙上了死寂般的灰翳,漆黑的瞳孔是沉静的,听见问话也像是反应慢了半拍,翕张着干枯的唇瓣道,“……不用了。”   “人是铁饭是钢,吃了东西才能让身体好起来。”   “……”   “你现在,和他……”季成晏润色了一下语言,没有把太多令宁韫难以启示的话问出来,只道,“是怎么了?”   宁韫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悲痛,   柯弋确实将他拿捏的很准,知道他所承受的苦痛都只能打碎了自己咽回肚子里,宁韫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声音轻的犹如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和他,就当以后是陌生人吧。”   有了这个答案,季成晏也没有再多问,多余的话无非是将男人所承受的伤再次撕开呈现在他眼前,对受害者追问过程是愚蠢的行为。   不久后助理送了粥过来,到底是季成晏的一番好意,尽管不知道这种好意背后是否有别的意图,宁韫还是勉强着吃了小半碗。   “成晏……这次又麻烦你了。”宁韫曲起手肘想支起身体,可试了好几次,都体力不支的摔回在了病床上。   季成晏道,“先养好伤了再出院也不迟,都说帮人帮到底,你这样贸然离开我也不会放心,你不用担心别的,这家医院是季家旗下的,要是怕欠着我人情,以后可以再多做些凤梨酥带给我。”   “……”   “还是说,学长也只把我当成是陌生人?”   “……”   自然不是......   每当季成晏这般说辞,他都无法再说拒绝的话,只是他如今受人恩惠,多了些不安的猜忌。   也许是为了逃避,以往别人讥讽他辱骂他,他都会选择躲着那个人,现在无疑对柯弋也是如此。   想到不久前,少年对他肆意妄为的恶行,言语残忍的人格践踏,他仍旧畏惧到了极点。   两相对比之下,宁韫没有再反驳季成晏的好意。   待他医院休息了将近一个星期,身体也恢复了不少,他便不好意思继续再麻烦季成晏。   手机不在身边,他也无法知道来自外界的消息,季成晏并未告诉过他柯弋找过他,他便以为这件令他不堪痛楚的事情也该风平浪静了。   只是于他而言,伤害是永久的。   他没有先回到家,心理承受过的创伤让他无法再把那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他让季成晏将他送到了书店门口,花坛底下有备用钥匙,他打开门走进去,看见眼前一排排的书柜,曾经少年就站在他的旁边诱哄着他,冒着会被旁人发现的风险,他做着少年口中所说的下贱行为。   他忽得觉得自己身处了许多年的环境都变得难以落脚,这里不再是他赖以生存的地方。   怕他再次遇见柯弋,季成晏正在门口等他,还提议他来自己公司工作,正好也包食宿。   宁韫原本也是在考虑,他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后,再切换成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会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他正在思索,忽得听见有人在唤他。   “……宁哥!”叶静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   自他消失后的这几天,叶静打电话无人接听,发消息也无人回复,甚至连柯弋也像是找不到人一样,她几乎每天都会来书店一趟,看宁韫回来没有。   更甚的是,学校里开始流传宁韫其实一直是被季成晏包.养了,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更有之前季成晏抱着宁韫到车里的照片佐证。   因此,还有人扒起了宁韫的过去,不扒不知道,这些猛料最近成了星城大学里口口相传的八卦。   宁韫知道叶静从来对他没有恶意,他道,“你来了。”   “宁哥……你和季老师最近是怎么了?”叶静不忍看宁韫被污蔑,更怕之后会有人过来看笑话。   有些话,叶静不好意思亲口说出来,她点开了校园论坛的帖子,上面绘声绘色的说着令人耻笑的交易,在好几天的发酵后,没有经过当事人的澄清越说越离谱,而季成晏在星城大学也就一个星期一节的选修课,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叶静道,“事情肯定是编造的,还是早点解释清楚吧。”   “……”   这些消息,不用思索就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   宁韫未曾想到,柯弋竟会逼他至此。 第52章 网   宁韫的眼瞳微微震颤,他看着陈列细数出的妄加之罪,就仿佛是在看属于他人的过往。   在这些帖子的形容里,他已经沦为了任由谁过来,都能出卖尊严的肮脏下流角色,而季成晏更是被形容成了嫖.客,宁韫好似要握不稳手机了,他从未憎恨过任何人,被别人伤害也不过是自己安静的躲开,可他开始憎恨柯弋。   ……为什么要这么待他,他曾经将少年放在了最柔软的心底,而少年却是想将他的心脏从血肉里生生的掏出去。   若要说他做错了什么,那便是一开始自己的无知,以为少年没有了去处,好心将少年收留,要不是如此,后来也不会发生诸多令他逾越底线的意外。   绝望并没有因为他的短暂消失而离他远去,等待的是少年给他设下的他无法再逃离的网。   曾经他以为的温暖和光亮犹如蛛丝般将他紧密包裹,亟待蚕食掉他残存的生机。   叶静见他面色寡淡的厉害,将手机拿了回去,道,“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之前我在帖子里帮忙说话不起作用,可能本人的澄清效果会比较好。”   让宁韫难堪,这并不是叶静的本意,这件事与宁韫本人有关系,倘若她不及时告知,之后消息越传越开,造成的后果恐怕更无法挽回。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叶静提议道,“……我看见季老师也在门口,这件事要不然你们商量一下解决?”   就算解决的了一时,也解决不了永久。   这无非是柯弋给他的一个警告。   “不用告诉他。”宁韫将目光回避开,道,“这件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他如今说话,越发不习惯去直视着别人的脸,总是低垂着清瘦的脸颊,又或是刻意将目光避到一旁。   季成晏帮过他的已经够多了,何必还要为他搭上原本受人敬仰的好名声,而柯弋的这番举动,比多年前他所承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方威胁他的筹码,想必也都不是说说而已,他原本还以为柯弋不会对他狠绝至此,毕竟对方从未将他们的感情当真过,这场感情里,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叶静道,“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多喊几个朋友将澄清帖子顶上去,也不知道发帖人是谁,真是太过分了,这人该不会我们认识吧?”   “……”叶静并不知道他和柯弋结束的事情,女孩曾经也劝导过他,如今真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宁韫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   “对了,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啊……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倘若是以前叶静这么说,宁韫该朝她露出安抚的笑意,然后说怎么可能见不到,可如今宁韫也只是低垂着眼睑,道,“书店以后也许会租出去吧。”   “……”叶静愣了一秒,“你以后都不在星城大学了吗?”   宁韫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知道。”   公司的管理层刚才拨了个电话过来,季成晏在外面安排完相关事宜,见宁韫还在书店内,他这次过来更像是陪宁韫收拾行李物品的,这家书店在星城大学外面,门面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过来续租。   他走进书店内,看见宁韫正在和叶静交谈,也没上前打扰。   过了片刻,宁韫走到他跟前来言语愧疚道,“成晏,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也待习惯了。”   “……学长不跟我一起走么?”季成晏问,分明不久前在他的劝说之下,宁韫都有松动的意向。   “不了,我在星城大学外也待了好些年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仔细考虑过,其实没必要因为他而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况且他原本也只能算是一个晚辈。”宁韫清楚,事情并非他形容的如此,他只是为了打消季成晏的疑惑。   “……”虽说知道宁韫和柯弋已经结束了,可季成晏仍有不安,他和柯弋只短暂的接触过几次,给他留下的印象都太过恶劣,“那学长以后遇见什么事情,也要及时告知我。”   “嗯。”宁韫应声道。   他何必因为自己的个人私事,而影响他人名誉。   况且宁韫本就不是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以前在星城大学躲着季成晏,也正是不想连累对方。   季成晏还是不放心,他陪着宁韫一同回了家,看见家里整洁如初,心底还诧异过几分。   真的是柯弋良心发现了,不再纠缠宁韫了么?   宁韫的手机仍旧被放了玄关处,就算时间过了一个星期,也还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电量。   这自然是后来有人帮他充电了,宁韫将手机拿起,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并未被季成晏发觉。   许久未回家,热水要重新烧,宁韫做不到怠慢一个帮过自己许多忙的恩人,他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等水开了后泡了杯茶递给季成晏。   季成晏端起氤氲着热雾的茶水,问,“我们不必拘泥这些,每个人过来,学长都会如此吗?”   “不是的……”宁韫道,“家里一般不会让外人过来。”   季成晏沉稳俊朗的面庞出现皲裂,随即手指颤了一下,热烫的茶水顷刻间洒落在他的手腕上,烫出了红痕。   “小心点,我去拿湿毛巾过来。”   宁韫起身,几秒后拿了一块沾着冷水的毛巾过来帮他敷着手腕处,稠密的眼睫随着目光而抬起,温声的询问他道,“……还疼吗?”   “……疼。”季成晏道,平时在公司里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他,忽得好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宁韫仔细的将毛巾翻到了另一面,略微发凉的手指难免会触碰到他的皮肤,待见到手腕处的红痕消褪了不少,宁韫才缓了口气。   这些年更像是季成晏单方面的不断靠近宁韫,他有时会找个合适的契机偶遇,本以为于宁韫而言不过是泛泛之交,但未曾想到男人亲口说出他不是外人。   他都二十八岁了,却忽得悸动的像是个毛头小子。   “还记得很早以前,学长给我做了一杯热咖啡,我也是没有端稳,那时学长好像是拿了几块冰用纸包裹着让我敷一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毛病还是没改掉,还是端不稳学长递给我的东西。”   “可能是我疏忽了,该用东西垫在外面的。”宁韫道,他总是习惯于先找自身的问题。   “当然不是!”季成晏立马否决。   气氛松懈了不少,如同以往季成晏送他回家时一样,两个人坐着交谈了一些尚且愉快的话题。   见天色不早了,季成晏才起身打算离去。   季成晏再次叮嘱他道,“学长,别把我当成是外人,也没必要因为一个本就不值得的人怀疑自己。”   “……不会的。”   见宁韫还站在门口,季成晏又道,“不用送我,晚上一个人在家里,记得把门锁好,我们……下次见。”   “嗯。”   在季成晏的强烈要求下,宁韫只得把门先关上了,见门已经严丝合缝的锁死,季成晏这才松了口气下楼,他想起明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准备给助理发条短信。   过了两分钟后,门外有人敲门,宁韫警惕的问,“是谁?”   季成晏无奈道,“……我手机落在里面了。”   分明在公司里处事雷厉风行,可一旦和宁韫相处,就总是变得丢三落四。   宁韫打开房门,季成晏回屋子里找到手机,两个人又是一番告别,最后季成晏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待房门再次合上,宁韫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思索着明日也该找人将门锁给换了。   之前放在客厅的收纳盒不知去了哪里,他也无心寻找。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他以为季成晏还有东西落在了他家里,毕竟柯弋是有钥匙的。   他转动门把,将房门敞开,问,“又落了什么……”   他的神情骤得凝住,握住门把的手指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   少年以往故作无辜的眼睛,此刻如鹰隼般冷冽的看向他。   “是不是很失望,我可不是季成晏。”柯弋阴阳怪气的弯着唇,“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啊?”   “……”   待戳破关系后,他们之间彻底颠倒了过来。   柯弋不再是他的晚辈,也不再是他体己幼稚的年下恋人,步步为营的成了朝他索命的厉鬼。   柯弋神态自若的推开房门走进去,就恍如这里是自己的家,他如往常一样换了鞋,发觉站在门口久久未动弹的男人,道,“还愣着做什么?”   “……我们好好谈一谈吧。”宁韫嗓音沙哑道。   只是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敢将房门合上,可思来想去,他现在就犹如案板上任由对方宰割的鱼肉,挣扎也不过是满足加害者的施虐欲。   “这次怎么不赶我走了?”柯弋明知故问,他看见茶几上见底的茶杯,眸色愈渐沉重。   他回头,看见男人和他保持了两米以外的距离,难道这些天和季成晏也是如此吗?当然不是,沙发间的间距都不到两米。   当他靠近,男人便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他。   “你躲着我?”柯弋面色阴霾的问。   放任男人和季成晏相处这么些天,本就是他的极限了,更别说男人现在看着分明也是好端端的,哪里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么严重。   他似乎忘了,距离他上次作恶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   “……”宁韫不答。   骤得,他被一股重力扯住了手腕,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这股失重的痛楚让宁韫嘴里发出低喘,待他回过神来,少年已经欺身覆于了他的身体上方,高大宽阔的胸膛像一堵墙,将他挤压束缚在了狭窄的空间里。   柯弋将脸埋在熟悉的脖颈里磨蹭轻吻,仿佛狼狗依靠气味确认自己的领地一般,可如今男人不会任由他索取,手掌抵住了他的脑袋,不允许他再靠近分毫。   “……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了!放开我!”宁韫挣扎道。   柯弋本就足够恼火了,没想到男人再次想撇开他,也许是男人在推开他的举动中无意识的扯到了他的头发,他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直接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巴掌着肉的声音不轻,他的手心也传来一阵发麻的刺痛。   “叔叔……”   他抬起眼,看见苍白的脸颊浮红的手指印,男人眼里再无半分眷念的目光,有的只剩惧怕。 第53章 澄清   分明不久前,在楼下看见了屋内亮起的灯,像是太久未见而导致的思念,他几乎是疾步跑上楼的。   这段时间男人都会待在他知道的位置,好似随时都等待着他的恩赐,可当这种眷念的等待变成了想和他划清界线的畏惧,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不该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柯弋忽得有点慌张,他看着男人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头发,清瘦的脸沉默无声的往旁边偏开,他如同恋人般的伸出手捧起男人的脸颊,动作里难得的多了点发自真心的忏悔。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你扯到我的头发了,我就……”只是他仍旧习惯先推脱责任,又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这几天你也会躲着季成晏?居然还带他来我们的家,我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关系,但以后你必须得和他断了。”   “……”   宁韫的神情悲恸,世界的颠覆让他原本只想找个角落将自己藏起来,可最后却被逼迫的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被手掌钳制住的脸颊无法动弹,见他安静下来,柯弋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唇角,道,“之前这么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宁韫想要避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连同这个人交谈都是痛苦的。   只是这段不算体面的感情,是由他而起的,也该由他而终,他不想牵扯进来别人。   他微蹙起眉,仿佛对刚才的亲昵感觉到排斥。   “……论坛里的帖子是你发的吧。”这句话不是在询问,更像是心底有了答案后的笃定,“我们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别人。”   柯弋短暂的怔了一秒,没想到男人回来真的只是因为季成晏,就连不久前他所说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他眼底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嫉妒,“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爸让你在星城大学多关照我,不过你确实很听我爸的话,关照的连生理需求也帮我解决了。”   “……”   “说起来,叔叔确实对我有足够体贴,这张嘴没少帮过别人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技术,就算是我也被勾的想再试试这种滋味了。”   宁韫紧抿起失了血色的唇瓣,眉头拧得愈发深了。   他那时生怕自己和柯弋的关系会减淡,确实是厚着脸皮去搜索同性之间该怎么做这些事情,总以为自己是年长者,而柯弋年纪尚轻什么都不懂,就连这方面,他也应当多照顾一下对方。   如今,他的隐忍都成为了对方肆意践踏他的理由。   “……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何必还要来羞辱我。”   “羞辱?”柯弋道,“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还挺主动的,这才不到几天就忘干净了?”   “……”   “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谈恋爱,才让我碰?”这句话提出来,柯弋心里也存有了一秒的自问,其实男人除了身份低贱以外,只要不公开,谈恋爱也未必不是不行,他们之前不正是这种关系么?   “我们,不会有可能了。”宁韫一字一句,说的极缓。   像是陡然间被人冒犯到,柯弋的面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手掌钳制住下颚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男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温吞怯弱的不像话,唯独现在嘴里三句离不开和他断绝来往。   分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们也曾经躺在这张不算太柔软的沙发里缠绵,那时男人的脸颊几乎红到了脖颈,仿佛是在害羞,却也不会将他推开,他的所有行为都是被允许的,不久前的亲昵更是他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情,男人偶尔还会轻抚着他的脑袋,像是在回应他撒娇亲近的举动。   “论坛的帖子,你想让我删除是吧?”他问。   男人的目光这才望向了他。   确实没必要,他也向来不习惯示弱讨好一个人,刚才那阵子的自我疑惑逐渐被一阵恼意取代,要说和这个老男人真正交往那确实是不可能,但看着眼前这具清瘦白皙的躯体,总比自己动手强了许多。   “你用嘴帮我,我就删掉并且帮你们澄清。”   “……”   “这买卖还算划算吧?”他松开了手,男人的下颚被钳入的手掌硌出了红印,一张瘦削的脸颊惨不忍睹,从他回来到现在也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   在宁韫的心底,有些事情本就是只有恋人才能做的。   他执拗的开口道,“……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柯弋冷笑,“你现在装什么清高,这种事情你给我做的次数还少吗?”   “……”   柯弋又继续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看中你这间破房子了吧?还是看中你送的那些分文不值的东西,如果不是靠柯家,你哪能过上这么舒适的日子,你想跑?你跑到哪去,你有胆子就去告诉我爸说我强迫你啊,要是你再和季成晏走那么近,反正这种黑料我多的是,你敢找人帮你,我就敢让别人声誉尽毁。”   “……”   “季成晏就算再大的能耐,他也管不了别人的嘴。”   “……”宁韫是不敢牵连旁人的,他极少向别人解释过什么,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对柯弋。   他薄唇颤动,甚至不敢想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由这个理由开始,“我从来都没有,破坏过你的家庭,他们的离婚与我无关。”   他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   柯弋道,“小三肯定不会亲口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你不也是一直不承认卖过,你敢说你之前看我爸的眼神,那不是喜欢么?”   “……”宁韫心口发颤,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念头会被人发觉,也许是柯宏郎将他从淤泥里解救出来过,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多了些仰慕。   “呵,每次来我家,你都会偷偷朝我爸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来大学他指名要让你照看我。”柯弋知道自己说中了,轻抚着男人的脸颊,言语却是恶毒至极,“后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发现年轻点的更能满足你?”   “……”   倘若说这辈子心里唯一存有过的恶,那便是对柯宏郎有过好感,但那是懵懂的,从未有过任何发展,后来他甚至为了遏制掉这种不堪的念头,极少和柯宏郎有多余的联系。   少年的唇瓣轻咬住了他的耳垂,随后又道,“跟完我爸再跟我,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后妈,嗯?”   “……不,不是的。”宁韫被柯弋这些话震得如遭雷殛。   他甚至开始害怕,他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他隐蔽的心事,他原本脸皮就薄得很,不懂得如何表达,他知道柯宏郎早就结婚了,对已经已婚的男人存有好感,这是他平生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而由这个错误,他承受了远超出承受范围的报复。   刚才男人的那句辩驳,柯弋就当自己听了个笑话,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再次高男人一筹。   男人似乎还没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轻易的用手指撬开了男人的唇,让男人躺在沙发上仰起细瘦的脖颈,他站在地面上,这个高度恰好。   他闭上眼就仿佛男人是自愿的,只是他紧握住了男人的下巴,让对方无法闭合住双唇。   自从和男人在一起后,就好像食髓知味,他们亲近的频率几乎是一周四五次,没有过哪次超出过一个星期,熟悉的感觉,就好像男人仍旧是属于他的。   他起了兴致,向来也不会轻易就这么结束。   只是他剥开男人的衣服,看见全身布满着的旧伤,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还没好。”他抱怨了一句。   他现在倒是知道适可而止,不然下次就没得玩了。   也许是不想让宁韫动不动再说那些离开他的话,他拿出了一叠钞票,撒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宁韫被呛到了喉咙,弓着脊背低低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多了些病态的血色,忽得有东西落在他身上,待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以后,泛青的手指几乎将沙发都要攥出指痕。   他恼恨自己无用,更恼恨自己在说出结束后,仍接二连三的和少年发生关系。   只是他从来就不是卑劣之人,自然是无法抵抗这些寻常人难以想象出的下作手段。   柯弋道,“一次一千,这个价格对于你来说也不便宜了,而且我刚才也没做什么。”   “……澄清。”短短的两个字,好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事情已经发生,他无法哭哭啼啼的来表达自己所承受的委屈,他的底线再次被压低,似乎真的变成了少年口中没有节操任人玩弄的男.妓。   见他神情灰败,柯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当着他的面把那些帖子删除了,随后又发了一个澄清贴,说之前的内容都是他编造的,只是因为上学期在季成晏的选修课上面挂了科。   “喏。”柯弋将手机递给宁韫看,“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别到处乱跑,每天在家里等我回来,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就像以前那样相处不也挺好的吗?”   宁韫像是学乖了一些,为免再承受多余的皮肉之苦,他和少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交流方面也是极不顺畅的,他动作缓慢的将被少年解开的衣服穿好,然后颤颤巍巍站起了身。   “你要去做什么?”柯弋不明所以的问。   宁韫没有回答他的话。   散落在沙发上的纸币有几张掉在了地上,这是后来柯弋特意去银行里取的,还是新的。   他似乎已经忘了,他之前找男人索取过的远远不止这一千,虽说有些东西于他而言算做廉价,可那些都是男人废了不少时间精心为他准备的,甚至为了买下他口中所说喜欢的外套,那段时间男人经常在书房里忙到了深夜,每天能够睡眠的时间不足四个小时。   他跟着男人的步伐,看见男人站在了洗漱台前。   宁韫只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脏透了,他将脸仔细的清洗干净,而后又挤了许多牙膏开始刷牙,直到刷得出了血,也动作麻木的没有停。   这样的动作反复了许多次,柯弋在旁边提醒道,“已经够了。”   带着血色的泡沫从唇角溢出,宁韫将泡沫漱干净了,又挤了不少牙膏。   他道,“我嫌脏。” 第54章 视若无睹   嫌脏?   以前哪次不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更过分的事情他都做过,现在竟是开始嫌弃起他来了。   宁韫说句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放在他身上,全程就好像站在一旁的他成了个隐形人。   况且,他觉得自己洁身自好得很,反倒是宁韫和那么多男人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嫌也应当是他先嫌弃,哪里轮的到对方来挑三拣四。   柯弋的性子向来急躁,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他额前青筋跳动,见宁韫机械般的刷着牙,直到嘴角渗出了血丝,又再次端起杯子漱口。   清瘦的两颊这时才微微鼓起来一些,被血渍沾染的唇瓣多了几分瑰色,柯弋攥起的手指复而松开。   宁韫刷完了牙,不算宽敞的出口被他堵了一大半,宁韫略侧了些身子,越过他回到了客厅里。   “……”   他紧咬住后槽牙,就这么对他视若无睹吗?   他走到了宁韫的身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你至于这样么?”柯弋质问道,“我又没有白嫖,你开着那家破书店一天都挣不了一千,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   “我是有女朋友,难道还要我公开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么?你年纪也不轻了,而且还是男的,我们的关系说出去也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   这些道理宁韫都懂,他也曾因此顾虑过许多。   甚至那时他从酒吧里将少年接回来,司机看出了他们的亲昵,他还为此做出过解释。   可当初的少年又是如何给他承诺的,当着司机的面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又不断说起既然是要永久在一起,也该让柯宏郎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来更是给他许诺毕业之后就结婚。   当听见结婚这个字眼,他没有办法不为之动容。   他竟真的以为……自己有了能久伴他的爱人,他的人生不会再孤零零的,每到逢年过节阖家欢乐时,身边也有了能和他相处在一起庆祝的家人。   当少年再次亲口说出真实想法,他还是会感觉到刺痛,这类残忍的话少年在他面前毫不避讳。   其实那日在包厢里的嘲讽声,无疑是他这两个多月恋情的最好总结。   见他一声不吭,柯弋不耐烦的问了句,“哑巴了?”   兔子被逼急了尚且还会咬人,宁韫的性格其实足够温顺,他如同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他和柯弋说结束后,被那么多人羞辱时他安静的一声不吭,回到家里后想清除掉属于少年的东西,却是被蛮狠的暴力强迫着打开身体,甚至不久前,他拒绝了少年的无理要求,却还是在情绪崩溃间被迫撬开唇瓣,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眼尾通红的朝少年看了过去,一字一句道,“也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柯弋蹙起眉,“你想怎么问?”   宁韫道,“就算你口中所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说我们没有开始过,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这难道也有错吗?你觉得我恶心,我就尽量别出现在你面前,这间屋子是不配让你居住,你大可离开,我不会拦着你,我刚开始就不该让你住进来的,不该的……”   男人将手指覆于自己的眼睛,遮挡住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脸,嗓音哽咽发涩道,“柯弋……我从未想过你会公开什么,以后也不会这么想,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变心了告诉我,我是不会纠缠你的,更何况我喜欢的原本也不过是个虚构出来的人,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其实听见男人说出喜欢他的时候,柯弋心中是欢喜的,相处的这段时间,男人也没有同他说出过这几个字眼。   他听见男人又道,“所以……我不纠缠你,你也放过我好吗?”   “……”男人难得同他说这么多话,就连热恋时期也不曾有过,他原本心里是有怨念的,可看见男人眼里透露出的悲戚,又像是心生不忍,他在桌子上抽了几张抽纸,想帮男人擦干净眼角的湿痕。   他闷声道,“什么虚构出来的,那就是我。”   宁韫避开了他的举动,只道,“你想做的已经做了,今晚……能不能别再让我看见你?”   “……”   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宁韫低垂着眼睑,目光所视之处原本就有限,他再次避开柯弋,走到沙发边,将不久前季成晏喝过的茶水杯收起,又一个人拿去了厨房清洗。   柯弋蓦地将抽纸攥成了一团,像是怎么都不解气,他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啦”的水流声,脚步却怎么也无法再做到朝厨房里走去。   手机震了震,夏名薇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过来。   【小夏同学】:怎么回家后就没有声音了呀?   【小夏同学】:悄悄戳你一下.jpg   【小夏同学】:在吗在吗?   【小夏同学】:今天好冷呀,呜呜呜,要是有人抱抱我就好了……   【小夏同学】:卖萌.jpg   ……   看见夏名薇的消息,柯弋又想,自己没必要在这个老男人面前受气。   可这几日他都没有睡上过一个好觉,也尝试过想忘掉宁韫,他在夏名薇家里留宿过一晚,可每当女孩带着一身香精味主动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他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是女孩涂的身体乳吗?还是头发上残留的香水味不是他习惯的,又或是,少了心底的那份悸动。   那晚他睡得仍旧不踏实,半夜里起来,站在阳台边一个人独自抽烟。   夏名薇迷糊的睡醒,见他不在房间里起身来找他,见窗户正敞开着,被冻得惊呼道,“你怎么还开着窗啊?”   “散一散烟味。”   夏名薇回到房间,披了一件厚实的羊毛大衣出来,走到他的跟前来,看见他穿着一件薄绒毛衣,问,“……你不冷吗?”   “嗯。”   “天气预报说晚上最高温度也才两度,要不然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他低头斜睨着女孩,看见女孩自己裹紧的大衣,也许是想和他增进感情,又或许是他好不容易夜里留宿,才会想同他一起站在窗边。   而刚才的言论,恐怕出发点也未必是在关心他。   其实夏名薇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对比之下就逊色了许多,不久前他夜里下楼丢了个垃圾,因为心情烦闷,同越文柏一起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游戏,回来后男人就已经在厨房里为他煮好的暖身的姜汤。   焦糖的甜香,甚至他回想起来都有些馋了。   他让夏名薇回了房间,自己一个人待了许久,隔天越文柏还笑话他,说他怎么还有黑眼圈了。   其实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越文柏天生观察能力敏锐,他脸上还戴着口罩,季成晏给他的那一拳,淤青过了五天才消得差不多了。   连着好几晚都是如此,半夜里躺着,本来困倦的闭上了眼睛,可手臂搭在身旁,就忽然得醒了。   抱着宁韫睡觉,一开始也不过是他故意作弄对方的手段而已,看见男人脸颊薄红,微微颤抖的肩膀,他觉得很有意思,包括之前唤宁韫“老婆”,这些都是因为作弄对方而起的恶趣味,却反倒是他自己先习惯了。   夏名薇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小夏同学】:我这里怎么显示正在输入中啊……你在吗?   【小夏同学】:可爱.jpg   【小夏同学】:明天张佳佳过生日,我们一起过去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好像你们还没有见过面   【小夏同学】:亲亲抱抱.jpg   ……   也许女孩聊天都是这般,有许多可爱的表情包。   【sun】:嗯   【小夏同学】:就知道bb最好啦~   【sun】:你喜欢我吗?   【小夏同学】:当然喜欢啊,这还用问呀   【小夏同学】:其实第一眼看见你,就情不自禁被吸引了,只是那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你拒绝……   【小夏同学】:害羞.jpg   ......   在夏名薇这里得到了些许的慰籍,柯弋又翻开了自己和宁韫的聊天对话框,看着最近的一条对话记录是九天前。   对话框里保留的聊天记录只有干巴巴的两句简短对话,都是宁韫发过来的,中间间隔了六七个小时,而他消息都没有点开。   倘若是点开回复了,恐怕也会顺手左滑着删除对话框。   他忽得想到了宁韫手机备忘录里存着的那条,“别打扰他。”   里面存着许多有关于他的事情,他抬起眼,看见手机正搁置在茶几上,便过去拿了起来。   才回来短短的几个小时,手机密码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他熟练的解开了密码锁,又翻看起男人手机里存有着的有关于他的一切,他这些天时常如此,就仿佛他们还像从前一样。   只是他再次点进去看,发现备忘录已经被清空了,那些真挚的爱意和思念统统消失不见了,原本这里该像一本不算规整的日记,里面的记录以他为主,样样都是从他的出发点考虑的。   他神情渐暗,手指翻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他又点到了通讯录里,联系人原本就不多,他很快就翻到了底,却没有在通讯录里看见他的名字。   微信更是一目了然,之前他把自己的对话框置了顶,点进去居然也是空的,甚至连他这个联系人都不存在了。   男人手机里所有的东西都原封未动,唯独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被清除了。   倒还真是好样的。   心底有恼意,更多的却是怅然若失的空落。   他以前肆意妄为,仰仗的也不过是宁韫对他的爱,而当这份爱意被消耗殆尽,他就失去了彻底掌控宁韫的资本。 第55章 弄脏他   很焦躁,烦闷。   像是迫切的想将男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眼底布着密密匝匝的血丝,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起身没有在厨房里看见宁韫的人,又看见卧室里紧闭的房门,直接用重力想将门推开。   这套房子太过老旧,屋内的锁早就坏了,以往宁韫对他毫不设防,他能随意进出。   可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抵住了,他力气大,下手从没轻重,将门硬生生的抵出了一条缝。   他向来自私惯了,那点为数不多的怜惜尽数散去。   如今他只能用蛮力和威胁来禁锢男人的躯体,尽管如此,也好过男人试图撇开他去投奔新欢。   卧室里宁韫能搬动的也不过是原本放在枕边的床头柜,屋里黑漆漆的,客厅的光从缝隙里挤了进来,却让宁韫心底浮起更深的畏惧。   他阖着眼眸,将单薄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有脚步声逐渐朝他逼近,被褥掀开,他骤得被人从床的最里侧扯住了衣襟,动作一如既往的粗暴。   柯弋问,“你把我删除了?”   “......”   “草,你倒是说话啊!”   “......”   宁韫似乎真的不想看见他,将目光挪动到了一侧。   每当注视,就不由得回想起过去那一幕幕,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遗忘却是无比漫长。   原本今天看男人身上有伤,还想放过对方的,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妈的,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倔,以往那些恋情,都是他说的终止,还从未有人敢先将他剔除得干净,更何况他和宁韫这还不算是真正的交往。   平时他一个看不上的人,把他从通讯录里删了。   像是被打击到了强烈的自尊心,直到他掀开男人的衣服,对方的目光在落在他的身上。   “柯弋……!”宁韫哆嗦的低唤,伸手想去推开试图作恶的男子。   “不是嫌我脏么?让你看看到底谁更脏,妈的,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有什么资格删除我,你以为你有多金贵,有多了不起?我随便在路上找一个人都比你强,行啊,既然你不想像以前那样,那我们就当是买和卖的关系。”   不想再听见男人说和他撇清关系的话,他用手掌捂住了男人的嘴,所有的拒绝都尽数被他堵在喉咙里,男人并拢着腿无声抗拒,却反倒合了他的意。   ......   男人安静的一动不动,满身都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唯有簌簌颤动的眼睫,证明还活着。   这一幕反倒让柯弋心情好了许多,连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将男人紧搂在自己的怀里,餍足的将脸颊埋在男人的脖颈里蹭了蹭,由于这几日都在医院,男人身上多了些消毒水的味道,可他脸上仍旧泛起了困倦。   他仿佛忘掉了不久前所做过的恶行,嘴里呢喃道,“老婆。”   “......”   宁韫在漆黑的夜里睁开了眼,他的双腿皮肤酸疼难忍,应当是破了皮,冷汗淋漓的脏污让他感觉到格外不适,与他的相对比,少年在他身旁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形抱枕。   卧室的门还是敞开着的,抵在门口的柜子翻到在了地面上,由此可见进来时柯弋用了多大的蛮力。   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门外,眼里流露出灰败的落寞。   倘若换任何一个人来伤害他,他都不会表露得如此难过,眼前对他施暴的人,换作是十天以前,他都断然不可能觉得会是柯弋。   曾经柯弋的出现,犹如溺水里的一根藤蔓,将他拉扯到岸边,待他黑白的人生适应了温暖后,却又狠狠将他沉入湿冷的水中,让他永不见天日。   少年紧钳住他躯体上的手臂,好似将他沉潭的巨石。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现在充当着一个什么角色,那时柯弋说喜欢他,唤他那些亲昵词汇,他还以为是情真意切的表露,如今柯弋再次唤他“老婆”,他只觉得自己可悲。   ......   今天是周末,柯弋在学校里没有课。   许久没有好好休憩过了,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他看见怀抱中的男人紧阖的眼眸,眼底莫名浮现起一丝满足。   屋里有种挥之不去的腥味,他觉得难闻,便从床上下来了,一个人起身去了客厅。   夏名薇给他发了不少条消息,昨晚他们就一起约好了去哪。   【小夏同学】:张佳佳她们好像都到了,就等我们两个了   【小夏同学】:哼哼哼不理我   【小夏同学】:不会还没起床吧?   【小夏同学】:偷偷戳你一下.jpg   【sun】:早就起了   【sun】:睡懒床的人应该是你   ......   柯弋捧着手机,和夏名薇一来二去的聊了几句。   屋外正艳阳高照,连续阴霾以来难得今天出了太阳,柯弋心情还不错,他打开卧室的门,又将窗帘和窗户给拉开了,并未顾及正躺在床榻上的人。   他嘴挑,也吃不惯外卖,想起昨日他不过是小惩以戒,都到中午了男人怎么着也该睡醒了。   他走上前,推了推男人,道,“起来做午餐了。”   见床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柯弋又道,“喂,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过了十几秒,男人才缓慢的掀开眼皮,像是有了点动静。   “去做你之前最擅长的三明治,或者是包馄饨,馄饨皮薄一点比较好吃。”柯弋正提着自己的要求,见男人阖上了眼,不耐道,“怎么又睡了。”   他原本就不是个性格好的人,以前全都是装的,他又推了推,忽得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伸手触碰男人浮着薄汗的额前,有点发烫。   他回到客厅里找到了一盒感冒药,这是宁韫之前吃剩下的,似乎从他印象里宁韫就有点病怏怏的,只是他那时候也不太当回事。   其实在遇见他以前,宁韫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几乎没有去过医院,连小病都很少患。   他看了感冒药的说明书,又拿了杯水,将男人从床上扶起来,后背的两块蝴蝶骨有些硌到他的手了,他蹙眉道,“怎么这么瘦了。”   之前像是还有一口气吊着,宁韫好歹是有点活人样的,柯弋生日那晚遭遇暴行后,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每天都只能吃流食,他原本食量就不大,那几日更是没有胃口。   倘若是季成晏在,他恐怕还会多吃点,可季成晏也有公司的事情需要处理,不可能每顿饭都盯着他。   柯弋记得自己刚来宁韫家里的时候,宁韫的一截窄腰虽然能轻易被他握住,却也不是这般模样。   他把药塞到男人嘴里,又给男人灌了口水。   从未伺候过人,自然也不懂得该怎么喂人吃药,药片被吐了出来,男人向来就不爱吃这类苦涩的东西。   “......”柯弋被吐了一身的水渍,他脸色逐渐难看,钳住了男人的下颚,将嘴唇打开,再次塞入药片和水,硬生生的将药给灌了进去。   “咳咳......”男人被他的一番举动呛得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柯弋像是在关心,道,“不吃药好不了。”   “......”   宁韫彻底醒了过来,他赤.裸着佝偻的脊背,清瘦苍白的身子只有双腿还掩藏在被褥里。   柯弋把杯子和药放在了茶几上,用手机随便点了些外卖,送过来就得一个小时的时间。   夏名薇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小夏同学】:我收拾好啦~我们学校门口见?   【小夏同学】:等你哦   ......   想起上回男人也是这般模样,被他丢在家里后就去找了季成晏,他往卧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听见从里面传出的低咳声还未停止。   【sun】:下次吧,我今天去不了   【小夏同学】:啊......?   【小夏同学】:但是......都知道你今天会和我一起过去......   【小夏同学】:哭泣.jpg   【sun】:下次吧   ......   此刻,夏名薇盯着柯弋发过来的消息,刚化出的精致妆容忽得在脸上变得扭曲,她早就在那群小姐妹面前大放厥词,说柯弋今天一定会同她一起参加生日宴,甚至还买通了营销号,打算再炒作一波热度。   这两天,有几个小网红在背后暗戳戳的吐槽她,说她和柯弋交往应该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现在离她们官宣的时间,快要两个月了。   她不可能沦为别人的笑柄,况且她习惯了在圈子里被人吹捧的滋味,都知道她的男朋友是柯弋,甚至连那些给她刷过榜的大哥,在言语上也多了些规矩,不再像以前那样挑逗露骨。   不论是粉丝还是朋友,在她的造势下,都知道柯弋待她有多好,待她有多与众不同。   她发了几条装可怜的消息过去,却还是被柯弋拒绝了,一双美目里也含着鄙夷和怨恨,这次想必又是因为那个碍眼的老男人,都已经消失了,就不能彻底消失不见吗? 第56章 感情   睡眠足够后,长久以来的焦虑也得到了适当的安抚。   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变得矛盾又复杂,理智在劝诫他没必要因为男人耽搁自己原本的行程,可看见男人脆弱无助的模样,他忽得很想留在家里。   也许他想要的不止于此,其实男人一直都只是在被他刻意忽略,在他不太刻意的时间段,几乎占据了他的脑海。   譬如刚开始和夏名薇靠近的时候,看见女生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便会想起宁韫似乎每天只是简单的用清水洗漱,皮肤竟还挺细腻的。   还有一回夏名薇穿着他的外套回家,隔几天后他过去,看见外套正随意的搭在椅子上,倘若是宁韫,恐怕该帮他清洗干净晾晒在阳台上。   又或是,看见路边有蛋糕店正在做活动,便想起了喜爱甜食的男人。   这些场景出现过太多次,不胜枚举,以至于他总是看见男人的消息也不回复,故意在外面逗留到深夜,借此让自己的心理得到慰籍。   柯弋站在卧室的门口,语气生硬的问,“怎么还在咳?”   “……”   柯弋走近些了,看见床单边缘被氤氲出的水迹,道,“你刚才好好吃药,就不会把床弄湿了。”   长这么大,向来都是别人照顾他,给他把一切都添置妥当,而以往他给予男人的,也不过只是口头上的关心,从未真正自己做过些什么。   他抽了两张纸巾,蹲下身盯着被濡湿的布料,将纸巾覆在了上头挤压,一番操作下来干爽了不少。   弄完这些后,看见男人坐在床沿佝偻着脊背,想捡拾起昨晚被他随手扔在地面的衣服。   可弓下去的手臂总是差了一截,柯弋将衣服捡起来递到男人的手里,对方没有拒绝,衣服被接过去后,柯弋心想,他还是有存在感的。   窗帘早就被敞开了,虽然住在六楼,可窗户对面也是居民楼,仅隔着一道若有似无的防盗网,倘若对面窗边站了人,便能将宁韫此刻的模样窥视得透彻。   唯一能保留的倔强也许只是自己将衣服穿戴整齐,分明脸皮很薄的,以前柯弋在山脚下想趁着天黑牵他的手,他都会羞赧得面红耳赤。   见他站了起身,柯弋道,“不用你做午餐了,我叫了外卖。”   “……”   宁韫还是无话,沉默着走去了浴室里,昨夜为了磋磨他的棱角,让他更肮脏,他全身都是难闻的腥膻。他的步伐像是踩踏在了云层之上,酿酿跄跄的,柯弋见浴室里放起了水,也没有再跟着他。   等到外卖都送上门了,浴室里的流水声还未停下来。   柯弋这会倒是知道礼节了,敲了敲门,“我叫的你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羹,你出来吃点东西吧。”   像是怕他再次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沉闷的回道,“嗯。”   柯弋将打包好的食合放在餐桌上揭开,品类挺丰盛的,他这次迁就了男人的口味,买得都是甜粥,还有奶黄包和奶油芝士面包等等。   他想,太瘦了抱起来也不是很舒服。   他坐在凳子上等了将近十分钟,就有点等不下去了。   一个澡至于洗一个小时?   他刚起身想去催促,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白雾缭绕的水汽从里面散了出来,男人穿着走进去时的那套深灰色睡衣,一丝不苟的将纽扣扣到了脖颈,带着点古板又禁欲的味道。   洁白颈长的皮肉间遍布淤痕,柯弋看得喉结攒动。   他其实不算什么色.欲熏心的人,但是他年轻气盛,在宁韫这里更是将自己的疯狂发挥得淋漓尽致。   草。   他心里暗骂了一句。   怎么只看了一眼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又干又渴。   但夏名薇曾经穿着性感惑人的黑色蕾丝短裙同他亲昵,他心里都没有泛起过这么浓重的欲念。   其实男人什么也没做,也并未有他口中所污蔑的那些勾引。   “过来吃东西。”他沉声道。   大抵是知道了拒绝也是无用的,甚至会遭来更惨烈的对待,宁韫走到了餐桌的另一侧,离柯弋最远的位置。   柯弋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种奶油蛋糕了么?”   “……”宁韫现在看见奶油就犯怵,曾经这是充当了罪恶的道具。   柯弋又将奶黄包沾上了炼乳递给他,道,“挺甜的。”   “……”   好恶心。   以前享受过的美味都令他感觉到不适极了,他站了起身,找到沙发边的垃圾桶难受的想吐,但他昨天在医院也只是喝了一些粥,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进食,能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胃里的酸水。   这种反应,无疑是给柯弋的殷勤浇了盆凉水。   柯弋看着他反常的模样,冷笑道,“难不成你真的能怀孕?”   “……”   宁韫不答,只是用手指紧掐着自己的手臂,柯弋为了羞辱他,竟是什么胡编乱造的话都肆意脱口而出。   “把这个奶黄包吃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柯弋神情阴郁的注视着他。   “我不想吃。”宁韫道。   是不想吃这些食物,还是是因为在旁边陪同的人是他。   “你他妈非得让我灌你,你才能好好吃进去是吧?”柯弋面露恼意,他为了留下来照顾男人,甚至都拒绝了夏名薇的约会,这个老男人到底还有什么好挑剔?   宁韫被他忽然加重的语气震得身体僵硬,他嗓音喑哑道,“我可以喝粥。”   “……那行吧。”有了个台阶,柯弋的情绪又缓了下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性格稳重之人,逼着男人喝了两碗粥,随口道,“多吃点,太瘦了抱着硌手。”   “……”   “身体也快点恢复吧。”   “……”倘若换作别人,这定当是句关心的话,可柯弋考虑的出发点从来都不是在他身上。   想起少年话里的用意,宁韫只感觉自己置身于冰冷刺骨的寒窖,屋外的暖阳与他无关。   他在家里静养了两三天,之后柯弋有课,他也轻松了许多。   难道一直这样病态的相处下去吗?   没有感情,却被迫做着恋人才能做的事情。   在被长久的消耗中,他手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若是再不出去工作,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不想影响季成晏,这些事情本该他自己解决的。   用了许多年的密码被更换掉了,手机里的内容成了他的个人隐私,季成晏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问候他。   【季成晏】:还好吗?   【季成晏】:他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宁韫】:没有   【季成晏】:明天正好有事情要到星城大学处理,我们一起在学校里走走吧,学长有时间吗?   虽说帖子后来被柯弋澄清了,可舆论后续变得如何他也不清楚,但凡他和季成晏走近些了,就还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素材,季成晏和他不同,从他们见过的第一面,宁韫就知道了差距。   那时他作为接待新生的一员,被同行的人排挤,留给他的大都是些相貌平平且杂物繁多的学弟。   有辆黑色林肯车开过来,一群人就已经围到了校道上,宁韫自知这样讨喜的人,是与他无关的,他甚至听见了他奢望不来的夸赞,后来也是如此,每当听见别人提起季成晏,都是说对方如何优秀,如何厉害,想和季成晏当朋友。   而他,早就在学校里声名狼藉,提起也不过是狎昵的嘲弄。   季成晏理该受人敬仰的,而不是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宁韫】:明天没有时间   【宁韫】:成晏,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帮助   宁韫不知道住院花了季成晏多少钱,他看着卡里仅剩的余额,自己留了一千,将剩余的都转了过去。   【季成晏】: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成晏】:没时间可以等下次,我们分的那么细,难道是打算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季成晏】:要是觉得欠我人情,那下次一起吃饭,酒店里又出了几样新菜品,正要找人提提建议   季成晏将他转过去的钱退了回来。   宁韫握着手机,不知该如何回复季成晏的好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和季成晏相识了这么多年,其实有什么意图对方也早该表露。   宁韫没有再回复,这几天他思索了许多。   就算将家里换了锁,以柯弋的性子,依旧会有法子进来。   楼下的电线杆上张贴了不少小广告,他找到一家机构,联系到房屋中介,想将房子挂在了二手交易平台上,中介告诉他,房子房龄超过二十年了,想要卖掉只能价格再低点。   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只会拥有一套房子,宁韫从未想过卖掉自己耐以生存的家,可他为了能尽快出售,将价格给到了很低,中介还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人患病了,急需用钱诊治。   房子和书店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他将这些处理掉,手里才能宽裕一些。   他不打算在星城找任何工作了,也没有打算继续开着那家书店,那天叶静将手机递给他看,帖子里污秽不堪的言语,让他明白自己从未逃开过舆论。   他赶不走柯弋,他只想让自己离开。 第57章 在线被拒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在宁韫的人生里,极少有过没有时间观念的时刻,他向来按部就班惯了,回想起来,以前仅有过的几次,貌似也和柯弋脱不了联系。   接连好些天都是待在室内,陡然身处在阳光之下,明晃晃的光亮竟是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宁韫又回到了书店,找到一张白纸和马克笔,在纸上写了门面转让贴在门口,或许是久未开门,也或许还是上课时间,店外连经过的人都没有。   他有顾虑过柯弋的威胁,毕竟这么多年,柯宏郎待他确实不薄。   柯弋清楚他的软肋,并以此不断的践踏着他的底线,两相冲撞之下,好似是在将他疮痍满目的躯体来回撕扯,他其实也是茫然无措的,好像是在走一步看一步,这些天彻底打破了他人生中的风平浪静,将他陷入在惊涛骇浪里。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男孩欺骗感情,肆意玩弄。   自从上次将柯弋删除以后,又被迫的将人加了回来。   柯弋这几天联系他的频率,比以前高了许多,时不时的就会给他发一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是柯弋的消息。   曾经他所期盼的。   【柯弋】:在干什么?看见消息了不知道回一下吗?   【柯弋】:晚上做螃蟹吧,就照之前的那个买   【柯弋】:今天学校新开了家甜品店,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柯弋】:【图片】   【柯弋】:【图片】   【柯弋】:草莓慕斯还不错,味道不会很腻   【柯弋】:我回去的时候带给你   ......   如果没有经历这些天的种种,宁韫想必也该是欢喜的。   被深爱的人被记挂在心里,而后等忙碌的一天结束后,两个人一同享用丰盛美味的晚餐。   这是他之前在网络上学习如何讨好伴侣,时常在客厅里等到深夜,甚至付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也换不来的待遇,他奢望过许多次,也期待过许多次,可如今看见这些消息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手指在键盘上不知该如何输入,最后回复道:“都可以。”   他没想过今天会营业,过来也只是想处理掉店铺。   叶静面试到了一份还算合适的实习工作,等元旦过后就要搬离出学校了,位置在星城的市中心,隔星城大学也有些距离,之前他给叶静多发的那一笔钱正好派上了用场。   叶静想在实习之前见他一面,但被宁韫推辞了。   宁韫尚且还想给自己留一些脸面,更何况他和叶静相识好几年,也许女孩不会因此而轻视他,而如今宁韫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玩物。   在他自以为是的恋爱阶段,叶静其实就看出来了,柯弋是在玩他。   只有他还愚蠢至极,在这场盲目的感情里变得孑然一身。   叶静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字字句句都有顾虑到他的情绪。   【叶静】:宁哥,论坛里的人把帖子删了,澄清贴下面也说不少人在为你说话,你还在书店吗?   【叶静】:学校里就是太无聊了,才会什么事情都传播的那么快,你不要想太多,能及时解决掉就行了,感觉季老师人也挺好的   【叶静】:你最近和柯弋……怎么样了?   ......   叶静也是极小心的问出这句话,她怕自己实习以后,宁韫仍旧陷落在柯弋的骗局里。   宁韫不知道怎么回复。   和柯弋现在,断断续续的连在一起,他甚至没有脸面告知别人自己被柯弋欺骗这件事。   宁韫坐在柜台前,书店里的玻璃门不像平时那样敞开着的,他以为今天应当没有人过来。   门外忽然来了三四个女生,将玻璃门推开了。   宁韫听见声响,将手机先放在了一旁。   “男的和男的也太恶心了吧,听说是当惯了第三者,以前就是做那行的,难怪这么喜欢抢别人男朋友。”   “他有什么资格抢,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也不知道是谁开个书店,把自己装得多清白,是以为这样钓凯子更容易吗?我就说呢,难怪还是单身,原来是背地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咦……真恶心,也就薇薇你脾气好。”   夏名薇眼圈微微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别说了。”   那日和朋友约定好的生日宴,原本柯弋是答应陪同一起的,可后来竟是爽约了,这件事,害她在朋友面前丢尽脸面,更是有营销号煽风点火,说她都好几天没有和柯弋同框了,该不会是他们真的分手了吧。   自从柯弋生日过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奇怪。   虽说有一晚柯弋在她家留宿了,她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会发生点什么,但柯弋真就是盖棉被纯睡觉,她还用了朋友给她的香薰精油,试图让感情得到升华,结果她都睡着了,半夜里醒来发现旁边是空着的,她在阳台边找到柯弋。   孤男寡女的一晚,柯弋都没有再进过她的房间。   她心底怎么能不怨恨,添油加醋的把事情一说,好几个小姐妹都为她打抱不平,想过来给这个男小三一点颜色瞧瞧,夏名薇假意拦着。   她从池元白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怕惹得柯弋不悦,现在戳破了她也不用再顾忌了。   反正迟早也是池元白的人,池元白并不忌讳这些,有时还会把自己得意的玩具拿出来分享。   夏名薇走到宁韫的面前,看着神情躲闪脸色寡淡的男人道,“叔叔,都怪我没有拦住她们……”   “这当然不关你的事,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要年龄没年龄,要样貌没样貌,哪里比得上你,嘁……讲道理柯弋应该也看不上他这种人。”   “对啊,你们郎才女貌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还故意装病,让柯弋照顾他,要不是看在是长辈的份上,恐怕柯弋也不会搭理他吧。”   有个模样挺可爱的短头发女孩,指着夏名薇背的包,道,“这不是a牌的限量款包吗?我想买都没有预订到,而且一个好几十万吧?”   “是啊,这个包我也挺喜欢的,买不起。”   “这包不是柯弋送的么?他对薇薇还是挺好的,送过的礼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哪像有些人,机关算尽恐怕都礼物都不够这个包的零头吧。”   “……”   宁韫的脸色愈见苍白,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在他面前对他毫不避讳的羞辱。   他的目光缓慢挪动到了这款包上面,这个顶级高奢品牌他也听说过的,他将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卖出去,恐怕也买不起女孩背着的一个包。   原来柯弋真的比他想象中的经济宽裕了许多。   他蓦然回想起,柯弋送给他最贵重的也许是那枚素白的戒指,当他还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这原来也不过是商场里做活动送的。   在柯弋不断给女孩送价格高昂的礼的同时,他正在为卡里的余额而担忧,害怕无法再承担接下来的经济开支,还找了一些兼职来赚取外快。   每天熬夜所忍受的疲惫,也不过是想给少年更好的生活条件而已,在那几晚手指被冻得僵硬发红,右手食指边生出了一点冻疮,到现在仍旧显得难看。   夏名薇见这几个女孩在讨论她的包,羞涩道,“……他非得给我买,说这个包比较显皮肤白。”   “是啊,之前不是还给你送了腊梅,你用不完可以匀一点给我,反正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羡慕死了。”   “不像某些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寒酸。”   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朝宁韫看着的,宁韫穿着一件微微褪色的深色呢绒大衣,看不出品牌。   站在柜台前的男人,眼睑低垂道,“我不会留在这里了。”   得到答案,夏名薇心底得意了不少,她装模作样道,“……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贴着转让,我正好有个朋友想在星城大学外开家服装店。”   旁边有人接话道,“那还不晦气死,谁知道会不会沾什么霉运。”   “别说了。”夏名薇劝阻道。   “我就要说,有胆子做还没胆子给人说的吗?”   “就是,这家店又破又小,谁稀罕过来。”   夏名薇对宁韫道,“不好意思……她们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然后看见柯弋总是住在你家里,所以……”   “房子也会卖掉的。”宁韫简短的应声。   再继续说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得到满意答复后,夏名薇和几个朋友陆陆续续的出去了。   玻璃门被沉重的关合上,周遭的空气都在震动。   等她们离开后,男人好似忽然被抽干了血色,他何时面对过这种情景,何时还沦落到几个年纪小他一轮的女孩,当着他的面来指责他。   他丢失了魂魄一般,将清瘦的脸颊靠在了柜台边,手指紧捂住心口处,直到暮霭沉沉。   当他连人格尊严都不存在了,还谈威胁有什么用呢?   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柯宏郎知道了就知道罢,这种日子他无法再过下去了,每多一天,他的生命就会枯竭一分,以前他总是习惯开导自己和悲痛和解,以为熬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每天,他的人生都在崩塌。   见他久不回家,柯弋给他拨了好几通电话。   宁韫看着手机屏幕在黑暗里闪烁着朦胧的光亮,强忍着痛楚,接通了电话。   “怎么回来都没见到你的人啊?”柯弋的语气像是在抱怨,又道,“看你说都可以,我把每种品类都买了一个过来,你不做饭就不做吧……我们出去吃也行,你手里生活费还够吗?不够我也有钱。”   “……”   “那个芋泥奶茶挺好喝的,是现做的,在学校里卖爆了,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到,还有那个云朵蛋挞,是新品,你应该会很喜欢。”   “……”   “……你说话啊!”   柯弋一个人自说自话了许久,虽然他没有排队一个小时,可也有十多分钟,他以为男人会喜欢这些的,毕竟不久前他只给男人带回家大半杯喝剩的奶茶,男人都会感觉到欣喜。   今天他是特意用了些心思的,男人理当待他更热络才对。   可他没有得到一句回应,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第58章 不稀罕他的好   茶几上摆放的全是男人爱吃的甜食,满满当当的一桌,柯弋原以为回家后会看见男人惊喜的模样。   此刻他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像是短暂的没有反应过来。   他清楚,宁韫从未有过先挂电话的习惯,不久前他通着电话,自顾自的洗漱半响都没有同男人说话,待他唤一声,仍旧会从听筒里听见男人温柔的嗓音。   宁韫总是会安静的等待他。   他不可置信的对着电话里的人道,“还在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连一开始细微的电流声也听不见了。   他将手机拿到眼前,看见屏幕早已经熄灭,手指骨节间的力道也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他从未特意浪费时间去排队,给别人买过任何东西。   以他的脾气,恐怕该将这桌子上摆放的碍眼甜品掀翻在地,倒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心里怒骂了许多难听的词汇,平时火气上头了他也是不管不顾的。   可他没有继续在家里逗留,握起手里的钥匙,急急忙忙的走下了楼梯,这几天男人在他面前乖了许多,也不会再同他说断绝来往这类的话,就仿佛他们真的还像过去一样。   有个正在上楼的大爷,将身子倚在栏杆上歇息了几秒,忽得感觉身边掠过了一道风,连人影都没看见。   大爷还以为是自己活见鬼了。   这段时间得了空便会迫不及待的回家,只是想确认男人是否在他的掌控范围内,没有了感情的约束,柯弋似乎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但是他不会往这层方面去想。   他回家的时候没有看见书店亮着灯,便以为男人今天仍旧待在家里,其实不到他并不太想向柯宏郎表露任何消息,这是他如今握住宁韫唯一的筹码。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   怯弱无能的男人,应该不会将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夜里的星城忽得变天了,点点莹白的雪花落在了柯弋的肩头,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经过这条路的时候是夏天,巷子两边的墙壁落下了荫凉,宁韫走在他身前一步以内的距离,偶尔侧起脸颊,清俊眉眼里是温润的安抚。   像是忽得去了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怕他会不习惯,总以为自己是长辈,理该对初到此地的他多些关照。   宁韫怕他不记得路,指着不远处的路口道,“这条巷子走进去,左边第一个拐角就是小区了。”   他沉默无声的跟着男人,目光将对方如同商品般的从头审视到脚,稠密的眼睫随着说话声轻颤,漆黑的瞳孔里好似盈着一汪波光粼粼的水,唇瓣翕张着,白皙清瘦的脸颊带着一点笑意。   最后他得出一个不过如此的结论。   也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魅力值得被人看上。   平平无奇的职业,过于破败的住所,这是柯弋对宁韫的印象。   他的世界,好像下意识的习惯了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而这最基础的就是看对方的家世如何,宁韫连家人都没有,又何来这一说。   如今这条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急躁的想去书店,却在巷子口看见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在路灯的映衬下,男人行走的步伐格外不稳。   看见失而复得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柯弋疾步走了过去,而后将微微低垂着脸颊的男人抱在了怀里。   本来想急切的教训对方一通的,可充盈在他怀抱里的躯体像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喜悦。   “……你怎么能随便挂我电话?!”柯弋憋了半天问出来这么一句。   “……”   没有得到回应,柯弋又道,“一般不是六点就打烊了吗,怎么今天磨蹭得这么晚?”   宁韫身上的寒气逼人,柯弋看见男人青白的脸颊,以为是被冻的,道,“行吧,今天就不和你计较这些了,我们去找家吃个饭,顺便暖和下身子。”   “不用了。”宁韫嗓音喑哑道。   有了今天这一遭,他怕是再也不想和柯弋一起出现在人前了。   那些字字诛心的言语,竟是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女孩,确实是众所周知的柯弋的女朋友,也确实是柯弋会带去朋友面前介绍给别人的伴侣。   ……那从头至尾,他算什么呢?   柯弋似乎早就用那些卑贱的词汇来形容过他们,确实是令人不堪入目的关系。   发凉的手指被捧在了少年的手掌心里,来回揉搓着给他取暖,温热的手心覆于他的手背,少年弓下腰在手指间哈出来一口热气,又问他,“还冷吗?”   宁韫将自己的手指抽离出来,道,“回家吧。”   虽然男人的举动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味,可听见“回家”这两个字,柯弋也未表露出太多不悦。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行走在积了层薄雪的路面上,这回宁韫没有再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他是否还跟在自己的身后。   柯弋也不清楚为何自己情绪总是反复无常,其实只要男人每天乖乖回家就行了,他管那么多做什么?没必要还每天热脸贴上去。   从这些天的相处中,宁韫也大致了解了柯弋是什么样的人,将之前印刻在脑海里的形象彻底推翻,除了模样相似外,他们本就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离开时屋子里的灯还没有关,当房门被打开,柯弋献宝似的对宁韫道,“你看看茶几上有你想吃的没有?”   “……”宁韫的目光淡淡的瞥了过去,桌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甜食,用透明塑料盒包装起来,屋里散发出的浓郁香甜气息,也确实足够诱人。   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起了柯弋刚住在他家里时,那时也是给他买了许多甜食回来,冰箱里皮薄肉厚的荔枝,甜香的汁水在他的口齿间弥漫。   真当是甜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此时他的情绪并无太多波澜,只忽得喉咙涩然。   他其实并未奢望过什么贵重的礼物,也并未想过柯弋会送他什么,可他的爱本不该是任人践踏的废弃品,就好像他真的一文不值,随手可弃。   柯弋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道,“既然不想吃,那就快去做饭,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宁韫已经心底已经有了打算,便尽量不再去惹怒少年。   从书店里起身时,中介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明天就会有人来看房子,要是合适的话也许可以定下来。   当在一起地方待久了,离开其实也是极度不舍的,只是他没有选择,宁韫也不知道之后会去哪里。   又是一年年尾,他却沦落到连安生之所也没有了,四处漂泊。   宁韫这几天都未曾出门,冰箱里被柯弋添置了不少菜品,他随便拿出几道小菜,以往他会因为柯弋一句味道不行,而将此存在备忘录里,跟着教学视频反复摸索学习,如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他不清楚放盐没有,又再次拿起勺子,丢了一勺盐进去。   柯弋岔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带着越文柏在游戏的枪林弹雨中厮杀,他心里有火气,一直都在憋着。   两个人开着语音,越文柏说,“柯弋,真没想到你今天也会去啵啵甜品店里,现在论坛还有帖子呢,说你对夏名薇也太好了。”   “……”   “难道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不然你怎么还有闲工夫找我打游戏,我还以为你一准获得她的芳心呢。”   “你怎么这么多话。”柯弋眉头拧起,手指一滑,恨不得给越文柏脑袋顶上丢个雷。   “不是我多话,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用这种手段讨好女生了,你之前喝醉酒,一直嘴里叫唤着宁韫,我还真以为你那个了。”   “……”   “你是不知道哦,你扒在我胸口哭着叫宁韫的时候,别人用什么眼神看的我,都差点以为我俩有一腿了,说起来你那天晚上,真的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喜欢他喜欢到天崩地裂,海枯……”   下一秒,越文柏嘴里骂骂咧咧道,“卧槽!!!”   越文柏打了这么多年的游戏,有开车撞树上撞死的,有被老六偷袭一枪爆头的,也有掉烟囱上跳下来落地成盒的,现在又解锁了新死法,被队友给雷死。   他刚才光顾着说话了,也没有注意到柯弋的动向,反应过来里面的小人直接“啊”的一声惨叫,变成了盒子。   柯弋漠然道,“你先出去吧,我会保证你吃鸡。”   柯弋还真是杀红了眼,连他都没有放过。   越文柏捧着手机“嘤嘤嘤”,连忙找自己的cp求温暖。   【月亮不睡我不睡】:刚才发生了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伤心事,我现在都还沉浸在悲伤里   【摘月亮】:唔……老公怎么啦?   看见这声老公,越文柏心脏狂跳,“摘月亮”将他的喜好拿捏的死死的。   【月亮不睡我不睡】:没怎么,就是突然好想你,要是你在我旁边就好了,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我们……我们约个时间见面?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也是星城的吧?   【摘月亮】:人家胆子小,没有见过陌生人……   【月亮不睡我不睡】:小傻瓜,我是你老公当然不算是陌生人,而且我会保护好你的   【摘月亮】:真的吗?   虽然只是游戏里的cp,可每天时不时的聊上几句给他送温暖,难免会令他日久生情,在游戏里“摘月亮”表现得挺像个御姐的,但长久以来的聊天,他已经脑补出了一个软萌可爱的妹纸形象,恐怕刚见面就会小脸红扑扑的,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他“老公”。   越文柏心神荡漾得难以把持,他想,这都网恋了总不至于又被梁休给截胡了。 第59章 期待   柯弋将脾气发泄在了游戏里,抬头看见磨砂门内正在忙碌的朦胧身影,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的意味。   他嘴挑,却吃得惯男人做的饭菜,尽管他总是将男人贬低得一文不值。   或许就连家里的那帮佣人,也不如宁韫将他伺候得周到,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生理上,宁韫若是去在服务行业里做事,也应该会很抢手。   可原本宁韫,不也是从那种行业里出来的么?   不久后厨房的门被打开,柯弋看着端上桌的两碗清汤挂面,上面浮着绿油油的蔬菜,脸色骤得沉了下来。   这几天他顾虑男人的身体状况,极少让男人做什么,可都养了两三天了,总不能病还没好。   “这就是你做的饭?”柯弋质问道。   “嗯。”   “……我等了你半天,路边的乞丐都比这吃得好。”   宁韫掀起眼皮,沉寂的目光朝少年看了过去,“你可以不吃。”   以往倘若少年没有在家里,他便是自己随便煮一些面条裹腹,如今听见少年直白的形容,心底并未有太多波动,也许早就在女孩们的嘲讽声和羞辱声中,他清楚了自己有多寒酸。   柯弋到底还是坐了下来,拧着眉头盯着这碗挂面。   他嘀咕道,“冰箱里不是还有那么多菜吗?你没看见?”   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点,柯弋也饿了,虽然憋屈,却还是将筷子握在了手里,随便夹了一片菜叶子放嘴里,齁咸的味道让他差点以为宁韫是在谋杀。   “你存心的是不是???”   “……”宁韫一声不吭,这几日连续食欲不振,胃里也隐隐作痛,他青白的手指正握着筷子。   柯弋将筷子从他的手中抽离,一把摔在了桌子上。   他的少爷脾气上来了,今天宁韫伺候得他极不满意。   “说了在外面吃,你又要回来,回来等你半天就做了这么个玩意儿,还这么难吃,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   柯弋站起身,动作粗鲁的将宁韫扯到了自己的眼前,男人的后腰撞到了桌角,疼得嘴里低喘出声。   他的痛楚不会让柯弋产生怜悯,反倒让施虐者血脉偾张。   “呵,你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柯弋将男人直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动作狎昵的钳住清瘦的下颚,随后修长的食指撬开了唇瓣,透明的口涎浸染了他的手指。   可男人挣扎起来,后背一块凸起的蝴蝶骨硌到了他的手臂,像是忽得扰乱了他的兴致,柯弋面色不虞的停下了动作,他这才发觉男人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   宁韫虽然没有他高,但好歹也有一米七八左右。   柯弋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臂,衣袖在推攘间褪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皙枯瘦的一截,薄薄的皮肉下隐藏着的黛青色血管一眼便能窥见。   他松了手,像是大发善心的开口道,“这次就算了。”   待失去束缚,宁韫片刻都没有多停留。   虽然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柯弋总感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该是他待男人感觉到厌烦,而并非对方时不时的想躲开他,倘若不是他的威胁,也许......   没有也许。   面条咸得难以入口,还好他回家时带了不少吃的,这么随意的晚餐,于他而言实在难得。   他不清楚男人白日里吃了些什么,但只要他在的时候,便会逼迫对方多吃些东西。   深夜,柯弋将男人紧密的搂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令他爱不释手,他已经习惯了将男人当成是他的物品,靠得近些了就忍不住肆意抚摸,只是手感比起以前差强人意了些。   “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怎么亏待你,再说了我以前也没用你几个钱,你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   “我现在不是每天都回家陪你了么?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   “说好的烟花一直都没有看,我们这周五去看看吧,就当是重新约会,可比那些无聊的星星好看多了。”   静默许久的男人,忽然开口道,“……你喜欢过我么?”   柯弋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未曾料想到宁韫会有这么大胆的问话,难不成真的以为攀附上他了,还想要他负责?   “虽然不可能把你公开,但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柯弋觉得自己说的还算留情面了。   或许是见男人安静了下来,柯弋继续解释道,“现在还有几个男的和男的结婚的,很多都是背地里来的,而且我本来性取向也正常……”   他犹豫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宁韫回道,“知道了。”   像是于心不安,柯弋倾上前,将唇瓣贴在了男人的后颈,道,“以后别惹我生气了,我会好好对你的。”   柯弋嘴里说出的话,向来就没有哪次算过数的,这次也不例外,甚至之后会愈发的变本加厉。   每夜柯弋抱着他睡的很沉,可躺在一旁的他无法安然入眠。   其实早就死心了,现在不过是再次将过去的谎言确认一遍。   果然顺从人心意的话,只有骗子才会说。   .......   书店的地址是在星城大学校外的两百米以内,人流量尚且不错,有人看见联系方式后打电话问他。   “你这价格是真的?”电话里的人不可置信的问。   “是真的。”宁韫道。   “那该是遇见什么急事了,我是听朋友说的,就先打电话问问,你可得给我留着啊,我明天过去一趟。”   “嗯,尽快吧。”   电话里的人又挽留了一番,毕竟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宁韫不算经济阔绰的人,甚至手里的全部积蓄加起来还不够少年一双鞋子的价格,可他为了能快些变现,宁愿承担经济上的亏损。   下午两点左右中介也带了客户来看房子,是个中年妇女,自己的孩子在星城大学念大一,学校附近也大多是老小区,想买来给孩子住,之后留着也方面出租。   除了户型以外家里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由于门是敞开着的,这番动静惊动了隔壁住的邻居。   “小宁,你不在这里住了吗?”住隔壁的老奶奶探出头来问。   “不住了,找到了新的事情。”宁韫神情温和了许多。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极度不舍道,“那你以后还会过来吗?要不是你近几年的帮衬,我这老骨头恐怕早就遭不住了,我孙女明年从国外回来,还想着让你们见一面的。”   奶奶很和蔼,以往逢年过节都会给宁韫送自己包好的水饺,这也总是让宁韫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奶奶口中所说的,相伴一生的人。   宁韫局促的摇了摇头,“她那么好,会遇见更适合她的伴侣。”   以前虽然不算富有,但尚且有一处容身之地,如今他连房子也要低价卖了,过着不算安定的生活,而他本人也因为和柯弋的关系变得污秽。   他自知配不上别人。   倘若说以往那些都是谣言,但柯弋和他确实发生过关系,在事后柯弋用一叠钱摔在他的皮肤上,那种被轻贱踩踏的滋味,宁韫很难忘掉。   他所经历的,又何止于此。   “孩子,你也很好。”老奶奶对他说。   “……”   宁韫的眼尾泛起了红,也许在唯一的长辈去世以后,自己被迫在短时间内成长,尚且不算年轻的年龄里,已经很少有人还将他当成一个孩子了。   其实人的成长并不是由年龄来决定的,而是与经历有关。   没有长辈疼爱的人表现得要沉稳许多,而家庭和睦的总是可以放任着自己的性子,做喜欢的事情。   宁韫习惯了自己扛着许多事情,陡然间听见老奶奶的安慰,仿佛隐忍许久的压抑找到了一点缺口。   中介是个年轻的男子,很快就带顾客看完了房。   走之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说顾客很满意,但是还想多看几套之后再拿主意。   奶奶见他快要离开了,留他今天一起吃顿晚饭,宁韫拒绝了。   奶奶道,“是因为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吗?不要紧,他也可以一起过来的。”   “我等会要出去一趟。”宁韫道。   “那还是正事要紧。”奶奶面露惋惜,道,“你看这几天哪天有时间,提前告诉我。”   “好。”   宁韫原本不颤长撒谎,可因为柯弋他不得不学会这些。   柯宏郎这几天仍旧会在电话询问他,之前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上,被他解释成了网络问题,没想到随意编造出的蹩脚理由,竟也能糊弄过去。   也许是对方也深知他的品行。   不想连累季成晏,要离开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对方。   此刻,柯弋在学校里,薅住了越文柏不让人走。   “……我喝醉酒的时候,真的是在叫宁韫的名字?”柯弋疑惑的问。   “你今天问了八百八十八次了,你该不会是在游戏里杀了我还不过瘾,想现实里那个吧……柯弋我可告诉你,我是有媳妇儿的人,你别想让她守活寡!”昨晚一通爱的问候,他们已经从游戏cp发展成了星城绝恋,隔着屏幕越文柏都觉得自己多年处男身份不保。   “你快说。”柯弋不耐烦的催促。   “是啊,一直在叫他,还抱着我叫他,我说打电话喊夏名薇过来,你还一个劲的不要,非得要他,你之前不是说结束了就把人甩了,还让对方在星城没有立足之地么?”   “……”现在不仅没有甩,还忍不住想把人锁在自己身边。   脑海里隐隐有了答案,但是又不太想确定,到底是如池元白所说的那般,宁韫太会勾引人了,还是他真的喜欢宁韫,柯弋宁愿答案是前者。 第60章 好喜欢他   见他不回话,越文柏又道,“你不会还没把人甩了吧?我看他那样,应该是死心了,不至于死乞白赖不肯放手啊。”   “……”柯弋憋红了脸,道,“你才死乞白赖。”   越文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每次都和人断的挺干净的么?怎么今天一个劲的找我问他,真是奇了怪了,他其实离开星城也不错。”   听见离开这两个字,柯弋脸色一沉,道,“他敢。”   “……你现在和夏名薇不是发展的也还不错么?”越文柏实在是难以理解,柯弋这态度真吓人。   现在柯弋的人气在音浪上一骑绝尘,有不少节目想邀请他,最新一档恋综,见他和夏名薇的恋情有那么多人磕,甚至微博底下评论一水的说邀请他们,也给他们发了邀请函。   这是从网红跻身为明星的重要平台,夏名薇不想错过。   在书店里闹过那番事后,得知碍眼的男人不会久留,她心底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里面穿着轻薄的打底衫和丝袜,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外衣裹着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精心打扮过一番后才会过来找柯弋。   多媒体教室有暖气,尽管惹得频频侧目,她还是像觉得太热将大衣脱到了一边,坐到柯弋的旁边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越文柏油嘴滑舌道,“当然是在说你们怎么这么般配。”   夏名薇蹭了蹭柯弋的手臂,嗲着嗓音说,“你看了《半熟恋爱》节目组发来的邀请了么?”   “嗯。”柯弋道。   “明年二月开始拍摄,算起来也没多久了,我们要不然也参加吧?”   柯弋偏过头斜睨着她,夏名薇撒娇道,“好不好嘛?”   “过些天再说吧。”   分明也只是把宁韫当成一个玩物,可总感觉自己和女孩一起参加恋爱综艺,有点愧对于男人。   他知道这档综艺,国名度挺高的,前一期被选中的网红后来人气大涨,还签了经济公司,拍了不少广告和电视剧,现在仍旧活跃于各大荧幕。   夏名薇听见回答后,娇俏的笑容微微僵了下来,又道,“……我们就当是约会度假嘛,我还没有去过h市。”   柯弋眉头微蹙。   “好吧,反正名单确定下来也要半个月。”游走在名利圈好几年,夏名薇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反正宁韫无亲无故的,就算是彻底消失又能如何。   她已经将宁韫要离开的消息透露给了池元白。   “我前几天学会了怎么做芝士焗饭,昨天还给你拍过照片,你要不要试试?”夏名薇讨好的问。   越文柏典型的芝士控,他一听这话,问,“我可以试试吗?”   夏名薇:.......   越文柏直来直往惯了,也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   夏名薇皮笑肉不笑,“当然可以呀~柯弋,你呢?”   柯弋把女孩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臂掰开道,“我还有事。”   女孩精心去美甲店做的指甲,几乎快要将自己的衣服给抓破了。   不过反正也没几天了,她有的是耐心等。   她的手机震了震,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看见消息后她的眼神嫌恶至极,那个不死心的前男友在学校口等她,当初要不是看对方照片拍得不错,她才不会和这种穷鬼交往。   “那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也是一样的。”夏名薇放下手机,在柯弋面前又变成了娇小可人的模样。   说好了周五一起去看烟花,柯弋心里还惦记着宁韫,在越文柏这里询问过一番后,焦虑感丝毫没有减轻,仿佛男人成了让他心情平缓的药。   等回家后,他推开房门,看见身形单薄的男人手里正握着拖把,微弓着腰清扫客厅的地面,屋里被整理的井然有序,不染纤尘,听见声响后男人的目光望向了门口。   就好像回到了之前他许诺第二天他们的约会,他没有同夏名薇一起玩桌游等着男人联系他,他再去施舍,而男人也没有去学校里给季成晏送遗落的公文包,听见那些关于他的恋情。   没有夏名薇,也没有季成晏,只有他们。   柯弋在门口换好了鞋,问,“怎么今天把家里打扫的这么干净?”   “随便整理。”宁韫道。   柯弋以为是宁韫闲来无事,毕竟那家书店留着也赚不了几个钱,这几日男人每天夜里陪他一起睡觉,清早他都会留一千放在床头。   就好像,宁韫真的被他包.养了。   “你这都穿的什么,换件能看点的衣服出门,上次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整夜你都没有回来,今天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柯弋抱怨道,想起宁韫无故消失的那一晚,他心里就愤恨难平。   因为正在清扫卫生,宁韫只随便穿了一件夹袄,自然不像女孩每次见柯弋都要精心准备一番。   “我不去。”宁韫垂下眼睑,又继续握着手里的拖把清理地面。   柯弋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按理来说这应当算是他对宁韫的奖励,何时轮到男人拒绝他?   “你再说一次。”少年沉着脸。   客厅里的氛围骤得凝了下来,昨晚撞到了桌角的后腰处仍旧隐隐作痛,弓得久些了便会酸胀难忍,更别说这几日因为他的拒绝而遭受的待遇。   “……”宁韫不再言语。   夜幕降临的愈发早了,也许是周五的缘故,星城大学门口人来人往,宁韫步履缓慢的走到了巷子口,中间和柯弋隔出了一段距离。   他犹如一个被正室警告怕了的第三者。   忽得,他听见旁边一声低唤。   “宁哥!原来你还在星城大学啊。”叶静和几个朋友一起正在等车,看见他以后连忙跑了过来。   “......嗯。”宁韫没有料想过会碰见叶静,这几天,他甚至有意躲着身边所有的熟人。   “我面试上了境界公司,这段时间也在附近看房子,要不是宁哥,恐怕我每天还得来回往学校跑……明天你有时间吗?”叶静问。   虽说告白不成,但叶静一直也把宁韫当成关系亲近的朋友,等过几天实习去了,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会少许多。   高大宽阔的身影将宁韫笼罩,柯弋自然的将手臂搭在了男人的肩膀,嘴角挂着笑,“他没有时间。”   叶静这才看见柯弋,她还是有点怕的,可她撞着胆子道,“我问的是宁哥,又没有问你。”   在女生看不见的暗处,柯弋的手玩味的拍了一下宁韫的臀。   人来人往的街道,四处闪烁的灯牌。   宁韫僵了僵,他向来脸皮就很薄,而柯弋从不会给予他任何尊重,以前如此,现在更是不将他当成一个有自我思想情感的人。   他嗓音低哑道,“......抱歉,我明天还有别的事情。”   “......”叶静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好前面停了一辆车,柯弋像是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和男人的关系,揽着男人的肩膀上了车。   叶静的室友这时凑上前,问,“卧槽,刚才不是柯弋吗?”   “衣冠禽兽。”叶静道。   “他旁边是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书店老板?我怎么总感觉他们关系不对劲……说实话夏名薇全靠化妆,我压根就没见过素颜长什么样,倒是宁韫,真看不出年龄来,学校里不是还有人打听他怎么保养皮肤的么?”   “他没保养过。”叶静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辆,道,“你要是还喜欢柯弋,迟早得塌房。”   “你不会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吧?”   叶静摇了摇头。   ........   一上车,柯弋的脾气就开始发作了。   他冷笑道,“我就说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原来是遇见了旧情人。”   “……”宁韫偏过头,眼睛注视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   “你就没有个解释么?”男人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柯弋酸得头顶冒烟。   司机正在驾驶座上开着车,好似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目光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们。   宁韫只是不想再继续在外人面前丢脸,他道,“我的解释,你会听么?”   “你什么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听。”柯弋诡辩道。   “和她只是偶然遇见了。”   “哼,叶静和你在一起相处好几年,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要不是之前被我撞见了,她应该早就向你告白了吧。”   宁韫的目光又望向了车窗外。   柯弋道,“行吧,这次我就当是你们偶遇,可别这么凑巧还有下次。”   车开到了江阁岸边,路边停靠着不少车辆,下来的大多都是情侣,再过几天就是跨年了。   河提边路灯昏暗的聊胜于无,也许是方便了情侣间幽会,这是星城有名的约会圣地,正好这两天天气放晴,过来的人便愈发多了。   都沉浸在各自的二人世界里,几乎无人注意到他们。   柯弋畅快的舒了口气,情不自禁的将男人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好似只有在不被众人觉察的时间段里,他才能毫不顾忌的宣泄对男人的喜爱。   今天男人格外顺从,并未像之前那样惹得他不悦。   柯弋约过许多次会,和各种各样的女生,什么高档场所都去过,按理说这次来的不过是连一分钱也不需要花费的廉价场所,他不该心存悸动。   不久后耳畔响起了惊叫声,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星城的烟火在全国都颇负盛名,也是不少游客过来的一处必要的打卡景点。   宁韫的目光不在天际,而是周围两两相拥的情侣,他循着别人的目光仰起脸颊,看着这并不属于他的浪漫。   璀璨的光芒在夜空中一晃而过,短暂的几瞬,犹如他握不住的光。   柯弋也是第一次过来,他垂着眼睑,看向男人清俊瘦削的脸颊,在光影斑驳里闪烁,目光里死灰复燃的眷念,忽得令他情动。   也许以前说的永远都是用来诓骗男人的,可此刻,他竟是真的想将时间停留至永久。   他握起男人的手放在了唇边,亲吻着男人略带凉意的手指。   男人目光和他对视。   “叔叔,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吧,我可以和夏名薇分手,以后身边都只有你一个人,要是你不想出去工作,也可以每天待在家里,就像之前那样等我回家,好吗?” 第61章 对宁韫的渴   或许是暧昧的氛围恰到好处,又或许是其它。   烟火声在耳畔炸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柯弋注视着男人瞳孔里的细碎光芒,他喉结攒动,情到正浓的他很想亲吻眼前的男人。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低头想触碰男人紧闭的唇瓣。   宁韫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不怕被别人看见么?”   “……”尽管无数次想着和男人的关系不可能公之于众,可此刻他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嘟囔道,“看见就看见了,难不成我还怕这些?”   宁韫没有回话,沉默无声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望无垠的天际。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后应该会相处得很好,你应该也很喜欢我吧?”柯弋道,他觉得自己对宁韫有了感情,那宁韫也该是无条件的再次将他接纳。   况且,他从未主动向任何人有过类似于告白的行为。   他将放在口袋里的那枚椭圆形的银白戒指拿了出来,放在手指里摩挲,自从男人将戒指还给他以后,他一直都留着没有丢,“这枚戒指你戴过一段时间,应该也戴习惯了,今天来的太仓促,等我下次送你更好的。”   绚丽夺目的火花在夜空里坠落,而后在黑暗中消弭殆尽。   烟火声掩盖掉了说话的声音,宁韫微微仰着脸颊,好似同周围大多数人一样,沉浸在美好的幻境里。   没有被拒绝,柯弋就当是宁韫同意了。   等烟火结束后,沿着河边有不少贩卖零食的摊贩,柯弋看见前面有不少人在排队,是一个做棉花糖的摊子,店主是个中年男人,熟练的将长签对着机器上方,不消片刻就出来了一串兔子形状的棉花糖,惹得周围人侧目观看。   河边起了风,柯弋便将自己的棒球帽摘下戴到了宁韫的头上,虽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宁韫身上的某一处有他的东西,就像是打了他的烙印。   他看见许多人在排队买棉花糖,问,“你要吗?”   “......嗯。”宁韫难得有句回复,他只是不想在人群里和少年走得太近。   柯弋脸上流露出欣喜,他道,“那你等等我。”   柯弋立马也加入到排队的人里面,宁韫站在路边,将帽子摘了下来,四处都是热络的交谈声,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孩正挽着自己男朋友的手臂,声音细软的撒娇。   “这个真是酸死了,给你吃吧。”说着,她便把糖葫芦递了上去,男孩配合的低下头。   “哪里酸了?我看很甜,被你吃过的都很甜。”   宁韫看得晃了眼。   那时他和少年在松山的山顶上往回路走,少年变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袋巧克力,后来趁他不注意,咬了一口被他吃过的巧克力。   很难忘掉的一些回忆,分明知道没有多少意义了。   想起从未存在过的那个人,宁韫望着静谧的黑夜,完全不见不久前绚烂美丽的盛况。   生命中所拥有过的灿烂,也终究要用寂寞来偿还。   他站在人潮涌动的路边,犹如一个看客,有对情侣牵着一条萨摩耶,惹来不少年轻女孩逗弄着乖巧可爱的大白狗,宁韫多看了几眼,萨摩耶被主人牵走了,人群也就散开了。   宁韫从嘴里呼出来一口热气,他看见河堤处有一道楼梯,顺着楼梯往下是潮起潮落的礁石。   路面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不同于修建完好的人工石板路面,那里是被隔绝在热闹之外的孤寂。   他还未走到楼梯口,就被柯弋从身后叫住了。   “找了你好一会儿呢,这是兔子形状的,这是云朵的,你喜欢哪一个?”柯弋买了两根店主推荐销量最高的棉花糖来给宁韫选择。   “都可以。”宁韫道。   柯弋知道他素来不挑,便将兔子递到了他手里。   柯弋摘下一点自己的棉花糖递到宁韫的唇边,道,“尝一尝,看哪个好吃一点。”   “……”宁韫张开了唇,绵软的糖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却让宁韫尝到了酸苦的味道。   趁着宁韫不注意,柯弋低下了头,唇齿间化开的香甜,让他忍不住想吻得更深一些,想品尝得更多。   宁韫的后背靠着一排冰冷的栏杆,尽管他们都隐匿在了昏暗里,可四处响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待宁韫反应过来,将手推拒般的放在他的胸膛,柯弋意犹未尽的将近乎窒息的男人松开。   宁韫将脸颊偏到了左侧,稠密的眼睫里含着水雾的柔光,他下意识的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唇瓣,道,“以后别这样了。”   “我刚才只是想尝尝甜不甜,发现味道也还行。”   “……”   眼见男人一副过于纯情而导致的羞赧和畏惧,柯弋想起之前医院里那些护士所说的话,和后来他所见男人身上的淤青,道,“放心吧,既然都确认了关系,我以后也不会再伤到你了。”   “……”   向来情动之时所说的话最不可靠,若是柯弋能记住一句,他也不会将尚存生机的男人毁得彻底。   柯弋今天心情挺好的,待烟火结束后一个小时,四处的人也逐渐散去,夜里的河边多了几分冷意,附近有一家商场,过马路对面就是,柯弋戴着黑色口罩带宁韫走了进去,让身子也暖和暖和。   他并不想太早回家,就好像他们的约会才刚刚开始。   若以往都掺杂了目的,那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他想和宁韫去某一处地方,去做恋人会做的事情。   像是为了在宁韫面前显摆自己,柯弋买了一百多个币来抓娃娃。   周围围过来几个小孩,道,“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是啊,可不可以帮帮我!”   听见这些夸赞他并不意外,他才花出去二十多个币,娃娃夹到了五六个,他回头看着宁韫,男人的神情平静,还时不时的朝门口的方向看。   柯弋问,“你喜欢哪个?”   “都行。”   “……”柯弋不悦的蹙眉,他觉得男人应该比表现出的要热情许多,至少他每次同别人一起,别人都会兴奋的在旁边指着自己想要的。   柯弋将娃娃和还剩下来的币分给了眼前的小孩,这几个小孩也一个劲的吹捧他。   “哥哥你也太好了!!!”   “呜呜呜,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啊!”   “最喜欢哥哥了!”   “啊啊啊我要海绵宝宝,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哥哥你要走了吗?多留一会帮帮我。”   在这几个小学生身上找到了安慰,柯弋心情好了不少,道,“哥哥还在约会,没时间陪你们。”   有一个小男孩扯住了他的裤腿,问,“约会是什么?难道和我就不能约会了吗?”   这时,旁边有个尚还年轻的妇人扯开了小男孩,看向柯弋的目光也多了些探究,对小男孩道,“还不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孩子也听不懂这些,犹如之前坐在车上,也不用在司机面前避讳他们的暧昧,反正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就算被这些人知道了也不会传开。   周五晚上电影院爆满,要不然柯弋还打算挑选一部爱情疼痛片来看看,他记得约会适合看这些。   在商场里转悠了一会儿,直到打烊,其实柯弋想着,宁韫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他也是可能帮忙买下来的,反正他对和自己交往的伴侣从不吝啬,宁韫现在也算是和他正式在一起了。   但他们在离开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   柯弋问,“刚才就没有看中喜欢的东西吗?”   “我不缺什么。”   “你穿的这几件衣服旧的都可以丢掉了,你的钱平时都用在了哪里?”   “......”   “该不会都用在那个女的身上了吧?”柯弋向来习惯了用恶意来揣摩宁韫,此刻也不例外,只不过说完后又感觉自己跟个妒夫似的,继续道,“算了,不说她了,反正她也要实习了,以后应该和你见不到几次面。”   宁韫没有答话。   柯弋说不会伤到他,似乎在今晚还是做到了。   他们回到了家里,其实将宁韫抵在栏杆边上吻的时候,柯弋就迫切的想要做的更多。   而且自宁韫回来后,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彻底使用过宁韫了,浅尝辄止无法止住他对宁韫的渴。   在门口,刚用钥匙打开房门,随着房门“砰”的一声紧闭,柯弋便将宁韫抵在了粗糙的门边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黑夜里好似能听见紧贴于胸膛的心跳声,带着点另类的刺激和亢奋。   柯弋也难得的紧张了。   也许是从越文柏那里得知了对宁韫的感情,尽管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但心动是无法克制的。   他喜欢宁韫。   也许这份感情不会维系得太久,也许他之后还会遇见更令他感兴趣的人,但此刻他喜欢的是宁韫。   忍不住想做更多亲密的事情,除了满足生理需求,其实也是存有私心的,和夏名薇一起的时候,不论女孩有多诱惑他,都远不如宁韫带给他的悸动。   早就习惯了如何在男人的身体上得到满足,他在黑暗里,亲吻着男人的额头,鼻梁,唇角,情动起来甚至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男人被他抱在了沙发上。   宁韫惊愕的推开他的脸颊,问,“你做什么?”   “当然是会让你快乐的事情。”   此刻,好像他们真的成了一对正常恩爱的情侣,过了一会儿,柯弋再次堵住了宁韫的唇,道,“尝尝你自己的。”   “......”   宁韫被迫吞咽,在意乱情迷间,他听见柯弋在他耳边沙哑的低喃声,“我爱你。” 第62章 被拉黑名单   昏沉的光影里,交缠的手指覆在了宁韫脸侧。   没有亮着灯,就好似能将人的意识陷进恍惚不清的混沌里,就算他之前做了错事,也是宁韫有错在先,他都纡尊降贵到这种程度了,宁韫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   笃定的自信让他忽略了男人一直保持的沉默。   待他的手掌钳高了男人的膝弯,才终于听见一声答复。   宁韫有些气息不稳的低喘,“你也只是……想和我做这种事。”   好些天没开过荤了,况且还有刚才的一番纠缠,柯弋早就按耐不住了,可听见男人的话,确实他以前只把男人当成一个用得称手的工具,可如今好歹多了些感情的意味,自然是有了差别。   最终他也只是在男人柔韧光滑的腿上抚摸了一把,道,“情侣间做这些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   想起以往经常打着这个幌子,诱哄宁韫给他做点什么,他良心发现似的开口道,“行吧,今天不碰你。”   难得的一回,他在宁韫面前克制住了自己的欲念。   感觉到倾覆于眼前的人起身,柯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信守承诺,他直接去了浴室内,还留在客厅里难免会忍耐不住。   反正来日方长,他既然有心和宁韫好好交往,那刚开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反正宁韫也喜欢他,两情相悦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不会等太久。   陡然亮起的灯有些刺眼,将衣衫凌乱的他尽数暴露在了光亮里,上衣早就被推至到了锁骨处,裸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腰线,侧方突兀留有着大片淤青,是之前柯弋忽然朝他发难撞到了桌角,至今也还没有完全消褪。   宁韫支起了手肘,淡色的唇瓣泛着胭脂色的水光,乌黑的眼睛里被熏染了几分欲的潮气,他听见浴室内传来的水流声,神情冷淡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也许在体力上他比不过柯弋,言语上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就连身体在不久前也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令他羞耻的感觉,可支离破碎的心脏,让他在意乱情迷的暧昧里保持着清醒。   说一万句好听的话,柯弋众所周知的伴侣也从未是他。   是真叫他坐实了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这个称呼吗?   宁韫自知,他清白了一生,不至于脸皮厚颜无耻到这种境地,他更不想再去经历那些莫无须有的指责。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道理,没有谁玩得比柯弋还娴熟,以往不也正是如此,待冷落他几天后,又偶尔说几句情深意切的言语。   不愿再去回想了。   这几日皆是如此,周末几乎整天都和他厮混在一起。   以往避开他去接听女孩的电话,如此也是毫不避讳了。   他从房间里出来,恰好碰见柯弋不知和谁通着电话。   像是看见了他,柯弋对听筒里的人道,“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少年薄情的模样他并不陌生,他已经猜测到了这通电话是谁打过来的,他后来才知道,少年的情史相当丰富,叶静同他说的那些并非虚言。   他回避的回了房间。   夏名薇不清楚好好的柯弋为什么会和他分手,她在电话里哭的梨花带雨,声音也带着柔弱的示好,“为什么啊?是……是因为叔叔么?但是现在全网都知道我们在交往,难道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而且怎么也得给粉丝一个缓冲期……”   柯弋见宁韫房间的门已经紧密的闭合上了,松了口道,“那行吧。”   他在感情上从未有过多忠贞,如今对男人的态度,他觉得已经足够好了。   夏名薇道,“你之前说过,叔叔是……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影响不太好。”   夏名薇说的吞吞吐吐,像是真的在好意提醒他。   “……”柯弋当然清楚,他不可能真正的将男人公之于众,这样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   只是在偶尔一瞬间,他也思索过自己和男人的将来。   屋内的采光不太好,宁韫将窗户完全敞开,看着窗外令他熟悉的景象,陈旧的小径旁有两颗抱臂宽的树木,每年春天新发了嫩芽,都会伸长在他的窗前,枝干上总会歇着些麻雀,一到早晨就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   他不会在这里逗留到春天了。   以后也不会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柯弋没有像以往那样爱查他的手机,他这几天和买主们都是通过聊天软件联系。   他很少给自己添置新的物件,在柯弋过来后便愈发节省了,属于他的衣物收拾起来倒也算轻松,至于其余的物品,太多太笨重了,他不可能一一都带走。   原本别人是想约他周六见面,看看书店的门面,他未曾料想周末柯弋会同他整天待在家里,这于他以前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奢望。   如今,就仿佛柯弋自己已经沉迷于这场表演。   宁韫也算是本省人,不过他是住在离星城较远的乡下,对熟悉的地方总会有种归属感,他想回生活了许多年的小镇上,那里没有星城繁荣发达,却每一处都留有他的回忆。   奶奶去世后,他再也不敢回去了,只有每逢清明祭祖,他才会去祭拜看望,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好几年,脑海里却总是浮现着昨日般的从前。   他也有过绮纨之岁,也拥有过真心待他的家人,没有了长辈,就像是失去了故土里的根。   周一等柯弋去了学校,宁韫才再次联系别人,过来看门面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给老板打工成天被剥削压榨,没什么盼头,而且他交往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想出来创业,将这家书店改成个餐饮店。   小伙道,“这地段还挺好的,又便宜,我朋友看见就给我发消息了,我那天本来想请假过来,没请动,我看周围都挺贵的,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把合同签了?”   宁韫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斯文端正的,一开始小伙还在路上想,是不是遇见了骗子,可过来瞧见以后什么疑惑都打消了。   “可以。”宁韫道。   “到时候我正好让我女朋友来给我打下手,唉,你是家里出了变故才转让的吗?”   “不是。”   “……”小伙原本挺热情的,可他见宁韫一听他提起女朋友就表现出神情凝重的模样,话也很少,肯定是伴侣出了意外,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将店铺处理掉了,宁韫其实是有些不舍的。   倘若不是遇见柯弋,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如此生活,不悲不哀,不喜不乐,不也是很多平凡人的一生。   当价格合适,这些出售的远比他预想中的要快。   之前看过房子的妇人,最后在对比之下还是觉得他这里比较合适。   季成晏这几天都会联系他,宁韫不打算留在星城了,想着之前季成晏帮过他那么多忙,最后一面也应当见见。   他们约在了松山附近一家环境古朴的餐厅内,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宁韫没有让季成晏来接。   时间正是中午,柯弋这时一般不会来找他,只会发几条短信问候他如何。   餐桌是用帘子与对面隔开的,尚且能保证客人的私密性。   季成晏后来回学校里,也觉察到了些不对劲,不过没有学生敢当着他的面说那些污秽之话。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宁韫只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又将手机屏幕按熄了。   只是他不回复,柯弋总会发消息过来。   季成晏今日过来特意打扮了一番,不再是公司里那身西装革履的威严模样,特意换了身较为休闲的黑色风衣,愈发衬得英俊挺拔,刚进门的时候就惹得几个小姑娘频频侧目,就连服务的阿姨也忍不住朝他多看几眼。   季成晏俊眉微蹙的问,“……是他的消息?”   “嗯。”宁韫没有撒谎。   “他还敢纠缠你?!”提起柯弋,季成晏刻意营造出的阳光俊朗模样在顷刻间就被阴郁覆盖。   “没有……”到底是不想麻烦对方的,宁韫道,“不用管他了,我已经将店铺处理掉了,房子也找到了合适的买家。”   季成晏立马道,“那学长要考虑来公司帮我吗?我的助理最近因为别的事情辞职了,正愁找不到人……”   “我不打算待在星城了。”   听见宁韫的话,季成晏隐忍住内心的不舍,劝说道,“季家在别的城市也有分公司,我可以介绍学长过去,有个人照料着总归是好些的。”   “……之后再说吧,我想先回老家看看。”宁韫双手捧着手里的茶水杯,低垂着眼睑。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车站送你。”   “明天下午。”   “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也挺好的,需要工作就及时联系我,学长的老家是在哪里?”季成晏看似随意的问。   这些年,他很少和宁韫聊起过这些话题,怕戳到宁韫的伤处。   “景乡。”   季成晏依稀听过这个位置,好像公司里新来的几个职员里也有景乡的,和星城的车程也不过四个小时,他情绪和缓了不少。   用餐过后,宁韫执意要买单,这回因为心底想着别的事情,季成晏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不过宁韫倒是心里轻松了一些,他向来就不习惯欠别人什么。   就算如此,他也还欠着季成晏的人情。   尽管有些后怕了,可相处下来,季成晏极少会让他产生不适,在人前也总会顾全他的情绪。   季成晏开了车过来,可星城大学外人多眼杂,他也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婉拒了季成晏要送他回去。   季成晏清楚,宁韫这番行为是彻底和柯弋做出了断。   “学长,你觉得我……怎么样?”在门口问这话的时候,季成晏说话都难得的变得不算连贯了,跟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似的,想盯着男人看,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挺好的。”宁韫知道季成晏有心仪的人,不过从未往自己的身上想过,“以后你的伴侣,肯定会很幸福。”   宁韫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他不清楚伴侣会是谁,但季成晏想的人一直都是他,所以季成晏脸色浮红,神情期待道,“……那我们明天见。”   “嗯。”   以往他的变动几乎都会告知柯宏郎,这次就算偶尔有联系,他对离开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隔天,学校里举行了一场和隔壁大学的篮球赛,柯弋提前告知了他 ,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给他预留了最前排的位置,甚至还拍了几张自拍发给他,以此想得到一些夸赞。   【sun】:【图片】   【sun】:【图片】   【sun】:【图片】   【sun】:你要过来吗??给我带一瓶上次你带过的水就行了   【sun】:位置留的第一排,视野很好,能很清楚的看到我,也不用和别人去挤   【sun】:在干嘛呢,看见消息回我一下   【sun】: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sun】:人呢?   【sun】:敢不理我?   ......   宁韫看见这一连串的消息,有时候那阵热情已经过去了,就再也不会拥有了。   他不会再想去看少年在篮球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有多讨人欢喜后自虐般的卑微难过,他甚至在庆幸,少年今天不会按时回家。   他请了换锁的师傅将门锁给换了。   之前顾虑着以柯弋的脾气,就算他换了锁,只要他人还在家里,对方仍旧会不依不饶的堵他。   妇人也在,宁韫将钥匙全部都交给了她,他将柯弋的东西都搬去了楼下,放在了楼梯角的位置,不会挡着路,但进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   他累的额间覆了层薄汗,比起少年留在他家里的四个收纳盒的行李,他自己的物品也才收拾出不过一个行李箱。   他买了下午四点的汽车票,能直接将车开到镇上。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了楼道外,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将电话挂断,为免再被打扰,这次他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第63章 落差   柯弋蹙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他也提前给宁韫留了位置,还特意发了消息告知,从这几天的相处上看,两个人和寻常情侣没有差别,他都做到这种份上了,男人又在和他闹什么。   旁边有人唤他,“柯弋,比赛快要开始了,你准备一下吧。”   “嗯。”柯弋将手机放在了储物柜里,那些发过去的消息男人应该是看见了,篮球场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许多年轻的女孩目光都望向了他。   他的眼神从人群里扫过,没有看见曾经随意瞥见的单薄身影。   甚至都不顾会被外人发现的风险,他好意告知男人,谁知道对方不但没回他消息,以往好歹是接了电话再挂的,这次连接都不接了。   心里很烦躁,而被他告知不适合的夏名薇却过来了,目光和他对视的时候朝他露出了甜美的笑。   柯弋打球很猛,篮球场边上全是星城大学的欢呼声,而他作为主力队员,更是有人直接唤起他的名字。   中途休息的时间,夏名薇依旧上前来给他递了瓶运动型饮料。   柯弋问,“你怎么来了?”   夏名薇的神情多了几分伤感,道,“想来见见你......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本来我们都好好的......”   柯弋没有回话。   夏名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又道,“你有觉得我不好的地方,其实我可以改......”   “别说这些了。”柯弋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还没有在众人面前将关系彻底断开,但他确实不打算之后同夏名薇继续暧昧了。   现在是有点想和男人好好相处,不说遥远的未来,他近期确实是对和这段感情上头了。   只是对比之下心里会有落差,他都对男人这么好了,男人居然还对他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怎么可能没有怨言,他向来就不是个单箭头的人,也习惯了身边各种阿谀奉承的追捧。   和夏名薇相处,他从来都不会有费力不讨好的感觉。   整场篮球赛夏名薇都在一旁为他加油助威,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宁韫的身影。   真是这几天被他给惯的。   碰也没有怎么碰,回去连顿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没有,也不知道男人成天闲着做了些什么事。   都这么久了,伤不可能还没有好,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柯弋寻思着今天回家了怎么着都得弄他个三四回,大不了这次多做会前戏。   一场篮球赛下来,时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比分168:52,星城大学大获全胜,周围热络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旁边的队员喘着粗气道,“柯弋,你最后一个三分球丢的也太赞了吧,你这要是踢足球,那国足有望了。”   柯弋道,“随便打打。”   “你这还随便,凡尔赛本赛了,不过你女朋友在现场,可能是更卖力一点。”有人调笑道。   球场不少队员朝夏名薇的方向看了过去,又道,“啧,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了不起。”   夏名薇朝队员们一一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不久前接听到柯弋的分手电话,夏名薇几乎恨的咬牙,想到自己输给一个老男人心里就不甘到了极点,不过还好,男人最后算是没有食言。   门面和房子都卖出去了,柯弋也只会当是宁韫自己选择的离开。   她今天过来特意化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妆,不久前柯弋看见他难过的模样,应当是有些动摇的了。   夏名薇这次没有了以往伪装出的忸怩,她殷勤的拿起纸巾给柯弋擦汗,惹得一众人又开始羡慕。   柯弋拧起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夏名薇倒是挺知道分寸的,当他在更衣间收拾过一番后出来,看见女孩还在外面等他。   周围的观众大多都散去,体育馆里只余下三三两两的人。   柯弋道,“以后别来找我了,你看你还缺什么,可以告诉我。”   这无疑是分手费的预兆了,在金钱方面,他向来都不会苛责和自己相处过的女孩。   夏名薇表现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开口道,“我朋友昨天请人吃饭......在餐厅里碰见了叔叔和季老师,他们,他们表现得呃......”   “你说什么?!”柯弋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两个度。   “也可能是我朋友多想了,就是出来的时候,季老师搂着叔叔的腰......我不知道叔叔做了什么,才会惹得你突然对我说这些话,只是我很担心你被......”   夏名薇一番话说的委婉又大度,就像是宁韫真的贪婪不满,和柯弋在一起后又去勾搭了季成晏。   “昨天什么时候看见的?”柯弋神色森冷的问。   “中午。”   “......”真是厉害,专挑他不在家的时候和季成晏见面,甚至昨天他都回家了,宁韫都不在家里,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男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   只是他不论他怎么询问,宁韫都习惯性的缄默不言,昨晚说再多的好话也没有给他碰。   其实柯弋是不太想弄强迫那一套了,他还挺怀念男人主动的模样,羞涩中又夹杂着几分放荡。   他喜欢看男人平日里一张清冷禁欲的脸,沾满属于他的东西。   他还以为,宁韫是真的和季成晏断了,没想到背地里还有来往,是他之前教训的不够狠吗?   他说要回家,夏名薇也懂事的没有再继续纠缠。   再次拨通男人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不回他消息,还挂断他的电话,宁韫现在到底又是在和谁通电话?   算了吧,先回家看男人会给他怎么解释。   虽然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去,但也蒙了层灰,他在楼下看见屋里亮着灯,便疾步的往前走,楼道内的光线不够亮堂,但尚且足够视物。   他原本想直接上楼的,却忽得在楼梯底下的角落里看见了令他极其熟悉的收纳盒,因为物品太多盖子未盖满,露出了半只鞋子。   这是他的东西。   好似身体被猛得撞击了一下,他忽得止住了迈上台阶的脚步。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四个收纳盒,正是他生日那晚回家,宁韫收拾整理出来后放在门口的属于他的物品。   柯弋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其难以置信的事情,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东西居然能像堆垃圾一般随意的被人堆在楼梯底下的角落里,盒子上覆了层墙灰,甚至还爬着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这一幕,让他久久未回过神来,宁韫居然敢......居然敢这么对他!   脑海里都是乱的,他又给宁韫拨了个电话,发现听筒里传出的还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从学校回来的路上都有十多分钟了,难道和别人的电话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从未有人敢这么待他,谁不是好言好语的同他说话,连一点预兆都没有,好似高傲的自尊心被人蔑视了,他顾不得这些被随意丢弃在旁边的物品。   他腿长,没几秒就来到了熟悉的家门口。   满腔的怒火无人发泄,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想将门给打开,可钥匙根本就无法完全插.到锁孔里,他又试了几遍,可钥匙还是无法打开门锁。   也许是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惊扰了屋内的人。   柯弋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谁在门口?”   “......”好啊,宁韫居然还敢背着他在家里藏女人!   女人透过猫眼往门口看,只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便放松了警惕,将门给打开了。   柯弋愣住了,女人明显是上了年龄的,不过也多的是年纪大的女人出来找鸭的,宁韫只要有金.主,就这么不挑吗......   “你是敲错门了吗?还是找宁先生的?”妇人刚才正在整理屋内,其实宁韫将房子交给她的时候,已经收拾得很整洁干净了。   “......宁先生?”柯弋对这个称呼有些疑惑。   “嗯,宁先生将房子转卖给我了,没给你们说吗?”   “卖给你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柯弋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压根就没想到宁韫会将房子给卖了。   “就最近一段时间,我之前来看过一次,还挺满意的,昨天就和宁先生签好了后续的协议。”   “......”   “你是他的亲戚吗?”   “......”   柯弋忽得怔住,像是没反应过来,宁韫居然将房子卖了,而几天前他们还在如情侣般的约会,他们分明重新确认了感情,分明说好了再试试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宁韫从那时起就谋划着怎么从他身边离开……   他这几天,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他竟还真打算不顾及男人的以前了,想着只要以后不再四处勾搭,他也会好好待男人的。   女人见他逐渐阴郁的神情,以为他找宁韫有急事,道,“你要是找他,可以拨他的电话,他下午两点半走的。”   “......嗯。”   电话他早就拨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只是回回都显示正在通话中,他之前还想,宁韫是不是有事在忙,现在他不得不确定,宁韫是真的将他拉黑了。   一声不吭的离开,他在此前竟连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哈哈。   柯弋忽然笑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一腔真心受到了欺骗,他都已经要和夏名薇分手了,甚至这几天连朋友喊他的酒局和聚会都没有参加,每天他都留在家里陪男人,对方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足?   果然,婊.子就是婊.子,是养不家的。 第64章 抛下   无法容忍,自己陷进去的第一段感情会潦草收场。   虽然他身边跟过许多任看似亲昵的女朋友,可现在回想起来,对爱情的体验,居然都是和宁韫有关的,尽管一开始是他意图不轨的接近,可他从未给任何人送过戒指,也从未给予别人有关于结婚的承诺,更遑论去唤别人“老婆”了。   而后来,当他确定了自己待宁韫也是感情的时候,他是想过好好开始的,甚至接连几天,男人表现出不适应他都没有再去强迫。   走了,宁韫真的抛下他走了。   下楼的步伐都是蹒跚的,分明以前宁韫很喜欢他的,他走到了一楼,看见堆放在角落里属于自己的物品。   真就像垃圾一样,被男人随手丢在了楼底下,倘若不是被他看见了,恐怕也会被那些收废品的人给带走吧,可笑,无法相信宁韫居然这么对他……   而不久前他还在篮球场上,期盼着能见到男人的身影。   柯弋仰起了下巴,看着头顶亮起的斑驳光影,眼睛里一片湿漉的红,高傲的自尊让他不想低下头颅,怎么会为了这件事难过,但就是忍不住。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赶紧给柯宏郎拨了个电话。   他纠起手指,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你知道宁叔叔去哪里了吗?”   柯宏郎语气平静道,“他没有在家里么?”   “……”   听出来了柯弋言语里的不正常,柯宏郎又道,“你怎么了?还是有事情要找他?也别总是麻烦他,你可以和我说一说。”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柯弋嗓音哆嗦的问。   “怎么回事,他难道不在星城大学了吗?”   “……”   居然连柯宏郎也不知道。   柯弋挂断了电话,眼泪从脸颊砸落在了手机上,宁韫真的是打算再也不见他了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积累了一小摊水渍,柯弋将眼泪用手背狠狠擦拭干净,想起永久失去男人的恐慌,眼底流露出的茫然逐渐变成了狠戾。   他攥紧拳头,后槽牙咬得发出了咯吱声,将下颚崩到了极处。   原本他还想着两情相悦,这些都是多余的步骤,现在他终于明白,宁韫是真的想和他断绝往来。   早知道,他就该用链子将男人锁起来,每天只用躺在床上等他回家就足够了。   ......   走到巷子口后,下午路边的出租车来往的没有夜里频繁。   宁韫等了一小会儿,收到了季成晏的消息,问要不要过来接他。   这时,前面忽然停了一辆空的,看见站在路边正带着行李箱的宁韫问,“您需要坐车吗?”   宁韫想着既然都等到车了,那也无需再麻烦季成晏了。   【季成晏】:学长,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四点了,我去接你?   【宁韫】:我刚等到车了   【季成晏】:那好吧,车牌号给我一下,我们车站见   【宁韫】:嗯   季成晏谨慎惯了,宁韫发了串车牌号过去。   【季成晏】:过些天了公司有跨年假期,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季成晏】:我到时候可以去找学长吗?星城和景乡隔得也不算远   【宁韫】:可以的   ……   季成晏看见消息,冷峻的脸上忽得掩饰不住的喜悦。   助理在旁边看得诧异不已,毕竟季成晏每回在公司里,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是沉稳严肃的,毕竟需要处理这么多事情。   季成晏从办公桌前的真皮软椅上起身,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我。”   “好的。”助理心想季总应该是有对象了,这模样跟公司里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李一样。   季成晏想,其实宁韫离开星城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倘若还继续留在星城大学,难免不会想起一些伤心的事情,从不久前看,宁韫应当是很爱柯弋的,若非如此,又怎么会甘愿听信那些拙劣的谎言。   入冬后星城的天气总是变幻无常,中午还出着亮堂的太阳,这一会儿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行李被放在了后备箱,宁韫坐上了车。   不知是不是上一个乘客留下来的气味,车内充满了馥郁的浓香,让人忍不住眼皮沉重。   司机是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中间和宁韫随意的攀谈了几句。   “都快到年尾了,您也是准备回家了么?”司机道。   “想回去看看。”   司机见宁韫脸颊泛着湿潮,咳嗦了两声道,“这几天星城挺冷的,我都感冒了,所以空调就开的热了点。”   “嗯。”   “需要我把温度调低点吗?”   “不用了。”   宁韫并未意识到不正常,他微阖着眼眸靠在了座椅上,也许是昨晚柯弋同他说了许多看似推心置腹的话,惹得他失眠,待处理完这一切后他终于放下了心,也忍不住开始犯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宁韫的疲惫,道,“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到汽车站,您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吧,到了我会叫您的。”   听着司机的话,宁韫逐渐陷入了沉睡。   从公司到车站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季成晏将车停稳,翻看着不久前和男人的聊天记录,嘴角难以掩饰的上扬。   【季成晏】:我到了,在进站口这里等你   想着男人舟车劳顿,到镇上时间应该都很晚了,他副驾驶上放着些鲜做的糕点和果汁,给男人带在路上吃,这些想必宁韫自己不会准备。   从星城大学到汽车站应该时间会多他十几分钟,他将安全带解开,一直捧着手机眼睛没有挪开。   他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了,从星城到景乡的大巴车一天不过两趟,错过这一趟以后就得等明天了,按理来说宁韫不是个会迟到的人,更别说还要预留出多的时间进站坐车。   【季成晏】:学长到了吗?   他不放心,又发了条消息问候,只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季成晏微蹙起眉,但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季成晏】: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了,学长要是错过了,要不然先在我家歇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他将车停在了汽车站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几乎每个出租车就会停在他的不远处等乘客下车,季成晏有注意到那些车辆的车牌号,都不是宁韫发给他的。   等时间到了下午四点整,季成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他无比庆幸自己不久前找宁韫询问了车牌号,连忙把这串数字让交管所的人帮忙去查。   .......   在梦里,宁韫好似回到了柯弋生日的当晚。   灵魂化为齑粉般的疼痛,将他吞噬的一丁点都不剩了,又好像那不是真实的,脑海里再次恍惚的回到了昨晚,柯弋捧起他的手指怜爱的亲吻,每当气氛正浓的时候,他总是畏惧的以为会发生点别的,这几日柯弋像是真的在顾虑他的感受。   可后来那些所谓的好,无法再在他心里掀起涟漪了。   他最深爱的人变成了给他行刑的刽子手,这种千刀万剐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记忆不知道停留在了何处,头疼得几乎快要裂开。   好似他和柯弋的第一晚,又好似是从前。   略微发硬的头发扎得脖颈有些刺痒,知道他不情愿后,这些天柯弋都忍耐的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宁韫缓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他的意识仍旧是有点混沌的,池元白给他用了药,让他的肌肉也全都放松了下来。   “醒了?”池元白问。   “……”   “我说过,我们迟早会在床上见面的。”池元白笑了笑,在宁韫昏沉的这几个小时里,他早就等得按耐不住了,可只有清醒的玩弄一个人,才是更有趣的。   宁韫的脖颈间被吸啜出了青紫色的吻痕,床边更是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污秽玩具,单是看一眼,就让人胆颤的头皮发麻。   “没有了柯家的庇佑,又自己离开了星城,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人找到你吗?”池元白道。   原本池元白还想着让柯弋亲自送到自己手里的,可没想到柯弋最后真的会喜欢宁韫,也幸亏宁韫打算自己离开星城,不然他真找不到时机下手。   手腕被细软的皮环束缚在了头顶,池元白还是掌控了药的份量的,没有猎物的垂死挣扎,会少了很多乐趣。   宁韫逐渐意识回笼,待看清池元白手里拿着的圆柱状玉器后,面色羞耻的屈起了膝弯,试图挣开他。   “……放开我!”色厉内荏的斥责并不能惹来对方的听从,反倒让池元白握起了他小腿。   “之前在洗手间门口遇见你,其实是柯弋让我过去的,原来你这么好骗,早知道,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以为你有多贞洁呢,听他说,你还用嘴主动帮过他?不过那天你发着低烧连走路都腿颤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口渴。”   池元白吻了吻男人细白的脚踝,碍眼的衣物早就被他褪去,只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半遮不掩的模样更令他血脉偾张。   “……”   尽管早就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柯弋设计的,可如今再听池元白告诉他,眼底难免浮起了悲恸。   当天他竟以为这是一个误会,还在自责懊恼,甚至为了向少年解释,几乎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土里。   也许是宁韫难过的模样令池元白感觉到了不满,他掐了一把宁韫的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配合他吗?”   宁韫的目光望向他。   池元白又道,“因为他答应将你玩腻了,就送给我。”   “……”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的灵魂再度分割,宁韫的全身抖如筛糠,尽管他如今知道了这些实情,也早就知道了柯弋从一开始靠近他就是为了报复,可当时他确实心里眼里都只有少年。   夜夜同床共枕的人,居然将他当成了一个用来谋划的商品,居然能待他心思恶毒到这种程度……   宁韫的眼尾湿红,他喉咙好似含着利刃,颤抖的薄唇甚至忽略掉了自己接下来会遭遇的事情。   他这副模样,落在池元白眼里简直是可怜可爱到了极点。   池元白拿出纸巾帮他擦拭泪水,仿佛是在心疼他所遭遇的种种。   可湿润的脸颊无论无何也擦拭不干,池元白亲吻着他眼角的泪,温声安抚道,“别哭了,水流光了等会下面就不够用了。”   氛围烘托恰到好处,他今天还多的是时间去享用眼前的男人,眼前琳琅满目的玉器,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配着男人洁白无瑕的皮肉甚是好看。   他尤其喜爱折磨别人,只让人在这些事上体验到痛楚。   门口忽然响起了门铃声,被打搅了好兴致,池元白沉声问,“是谁?”   “客房服务,您叫了红酒。”   池元白是酒店的股东,这间房也是他的私人vip房间,他想起自己似乎是叫了红酒来助兴,神情不舍的从宁韫身上起来,道,“等等我。” 第65章 绿茶被打脸   宁韫湿红着眼睛,瞳孔失焦的望着头顶虚空的一处。   难不成还真听信了这几日柯弋假意待自己好的那几句话么?杀人尚不诛心,倘若他继续留在星城,恐怕等待他的归宿都是一样的。   在许久之前,柯宏郎曾经帮过他,待他好不容易拾捡起尚且还算体面的自尊,而柯弋竟是和池元白勾结,和一个他最不想提及的人,真就将他当成了一个肆意玩弄的轻贱之物,那几个月的温存,犹如恶魔亟待伸出的爪牙。   池元白将门刚打开,门口的服务员竟是不等他吩咐,忽得有人踏入房间,池元白眉头一沉,正要出言教训。   他还未做出反应,就被人一把按在了门边上,多年的饮酒作乐让他的身体素质并不如来人强健。   待看见男子的模样后,池元白嘴角弯起笑,“季总,别来无恙。”   “混账!”季成晏的眼睛里浮着殷红的血丝,在得知出租车来过这处酒店后,他就立马联想到了池元白。   宁韫平时从不与人有过仇怨,唯独池元白锱铢必较,小人心性,次次将宁韫逼到绝境。   “季总这番过来,是要和我一起么?”池元白暧昧道,“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分享。”   季成晏看见了屋内摆放着的道具,嗓音森然道,“听说池总从小就待在那种地方,耳濡目染久了,想必也是亲自体验过的。”   “……”这一番话让池元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他的出生,他母亲和池铭也不过是露水姻缘,幼时他并不在池家,而是随着母亲一起生活在杂乱无章的红灯区,那里每天都滋生着罪恶,他看着女人有时不回家,有时带好几个男人回来,凌乱的床褥,喝醉酒的男人甚至差点将他错认成女人。   直到成年,因为池家的长子实在是窝囊,他才被接了回去,多年生长在暗处的扭曲怨念如藤蔓般疯长,直到他掌控了池家的权势,池铭至今都躺在医院里昏睡不醒,他才好似真的和过去的一切脱开关系。   他的眼神里淬着狠毒,嘴角仍旧习惯性的弯着,“那季总又如何呢,看着心上人和别人亲密的滋味不好受吧?”   季成晏面色低沉,他过来并不是同池元白争辩这些的,他松开了池元白。   宁韫阖着眼眸,全身抖得厉害,季成晏看见束于头顶的皮环和脖颈间的淤痕,眼底不由得又冷了几分,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覆在了男人单薄的躯体上,嗓音温和道,“学长,不用害怕了。”   “……”尽管听见熟悉的声音,可宁韫还是没有从那阵冰冷刺骨的寒意里缓过神来。   池元白站在一旁,他知道今天只能算做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这些季成晏没有注意到,反正来日方长。   今天季成晏算是犯了他的大忌。   只是现在还不能和季家真正作对,见季成晏将男人抱到了门口,他低笑道,“其实这间房借给季总也无妨,不正好解你相思之苦,让你得偿所愿。”   宁韫的身体骤得变僵。   池元白又道,“季总意下如何?”   季成晏沉着脸,“不用。”   看着铺着瑰丽羊绒毯的走廊里,季成晏逐渐远去的背影,池元白眼底的怨毒露出了锋芒。   年轻高大的男子走到他的身前,弓下腰诚恳的认错道,“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力……”   “狗东西。”池元白刚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踹了过去,他顾忌季家,可从不顾忌这些手下,眼前的男子算是他的亲信,为他做过不少事情,没想到今天竟会犯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留你还有什么用?”   踹完一脚还不过瘾,池元白心里怨念深重。   “跪下。”池元白命令道。   男子似乎真的是一条忠心的狗,他用脚背挑起了对方的下颚,其实眼前的人跟在他身边似乎有点大材小用,男子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只是这种英俊过于锋利,池元白不喜欢。   最近正好池家的产业需要点正面形象,池元白有心捧他。   他漠然道,“在这里跪两个小时再起来。”   “是。”   池元白看见空旷的房间里,只余下了一开始他准备的东西。   手机里刚才拍的那张照片,角度极佳,这种阴损的事情他做了早就不知道多少回了。   手机震动,收到了几条消息。   夏名薇这个蠢女人问他,宁韫的现状如何。   【夏名薇】:别让他出现在柯弋面前了   【夏名薇】:再不然就多给他安排几个客人,反正他这么会勾引人   【夏名薇】: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一开始答应的东西池总没忘记吧?   【池元白】:什么东西?   【夏名薇】:池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夏名薇】:不会说好的话还反悔吧?   【池元白】:他被季成晏带走了,这也怪不得我   这种口头上的承诺,池元白向来都不当一回事。   此刻,夏名薇看见消息后一张娇俏的面容变得躁郁,池元白居然在耍她!她还真以为事成之后,池元白会允诺给予他盛世的股份,有资本傍身,在圈里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池元白在星城的地位不容小觑,她跟本不敢得罪。   夏名薇的消息池元白懒得再理会,这女人他再清楚不过,贪心不足,刚念大一就瞒着男朋友来盛世陪酒,借此才能用各式各样的名牌,在网络上将自己包装成无心机的富家女形象。   他也是没料想到,柯弋竟然不挑到了这种程度,倒也是给了他许多教训男人的机会。   他将季成晏抱着宁韫的照片发给了柯弋,不过是鹬蚌相争罢了。   ……   也许是在门口时池元白所说的那些话,怕惹来不必要的误会,宁韫对季成晏的态度也多了些疏离。   从酒店内出来后,天色已然被黑夜所笼罩。   也许是关心则乱,季成晏将男人抱在了副驾驶上,倾身上前帮男人系着安全带,动作间难免会有身体上的触碰,他微弓着身,密闭的空间内,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   宁韫被用了会让身体疲软的药,一时半会也无法像寻常人那般下地走路,以往那几次和季成晏靠近,他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如今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季成晏除了是他的学弟以外,也是个英俊沉稳的成年男人。   季成晏道,“都已经晚上八点,汽车站应该没有车了,学长先在我家休息一晚吧。”   沉闷的氛围被打破,宁韫不知该如何答话。   若是以往,他该觉得两个男人共处一室倒也无妨,可他的境况和别人差了许多。   季成晏知道他与柯弋的关系,如今更是在这种难堪的处境下将他从池元白的床上带走。   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可其实,对方也会把他想得很肮脏不堪吗?   他恍如一只惊弓之鸟,微阖上了眼睛,簌簌颤动的眼睫犹如被折去的羽翼。   季成晏不再多言,他启动了车辆,而后将车内放起了舒缓人情绪的轻音乐,这也是难得他们相处的时候,气氛能诡谲到如此程度。   宁韫自知季成晏帮过他许多忙,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他久久无法从池元白的话里将情绪平复,也许是他听错了,又或许是池元白故意为了羞辱他才会脱口而出那些话,季成晏早就有心爱之人,又何来与他有牵连。   他的目光侧到了窗外,只是偶尔路边亮起了红灯,他透过窗影,能看见季成晏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以前都不会发觉到这些的,如今却总是多了些关注。   “学长不是要去车站么,怎么……”季成晏找着话题。   “……我在车里闻到了一些香味,就昏昏沉沉的,司机说到了会叫醒我,没想到醒来后到了别处。”宁韫这时才开口,他清楚季成晏应当在车站等了他许久。   季成晏微蹙着眉,任谁也无法想到白日里的出租车会出差错,当池元白想使坏的时候,真是避也避不及。   “还好你提前发了车牌给我,我才能查到位置,现在池元白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成晏,这次……又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麻烦我也行。”   季成晏脱口而出,随即车内的氛围又冷了下来。   车驶入了星城的一处高档小区内,地段极好,周围配有的商业需求也是完善的,这也是季成晏第一次带宁韫回家。   还好时间已经算晚了,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车上下来后,又难免再次会遭遇尴尬的处境。   宁韫回避的将脸埋在了季成晏的胸膛,如同掩耳盗铃,羞赧的脸颊泛起的红弥漫至了耳根。   只是看见脖颈间那几道刺眼的吻痕,季成晏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待回到家里后,季成晏也没有立刻将男人放下来。   宽敞的客厅里,是浅灰色工业风的装修布局,看起来肃然又清冷,远远不似他对待男人时的热情。   宁韫轻唤道,“成晏……”   像是在示意他可以放下来了,男人的眼尾裹挟着薄红的水雾,听见池元白的话后,一路上待他的态度也不似从前了。   知道不该乘人之危的,可他确实等待了许久。   不想功亏一篑,也不想从此往后都和男人形同陌路。   季成晏将宁韫抱在了柔软的沙发里,脊背刚陷下去后,宁韫就已经和他拉开距离了。   他触摸到宁韫被皮环箍得深红的手腕,眼底满是心疼。   “你……”宁韫神情错愕。   “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66章 吻他   宁韫忽得不知所措,原本想要回避的动作也止住了。   屋外冷风萧瑟,细密的雪籽拍打在了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嘈杂得让人心神不宁,宁韫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他和季成晏虽然相识多年,但都有把握相处的分寸。   见宁韫垂下了眼睑,稠密的眼睫将神情遮掩住,季成晏又道,“我不想你因为池元白的话,对我生出间隙,原本是不想打扰你的,但我也想能好好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   “我不希望这份感情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想你能过得开心点。”   “......”   或许之前还在畏惧,还在思索季成晏待他好,是否也有别的用意,可倘若季成晏真要对他做什么,也不必等待如此长久的时间,早该同柯弋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宁韫不懂自己这样的人,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季成晏是知道他近来所有的一切,更知道他和柯弋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   而之前季成晏同他提起心爱之人时,他和柯弋还纠缠在一起,他那时,从未往自己的身上思索过,更未想到季成晏会......   他愈发觉得羞愧难当,这世间该有许多比他更好的人。   “......对不起。”宁韫嘴唇发颤道,“……喜欢我,不值得。”   季成晏握着男人的微凉的手指,道,“不用给我答复,我知道那些谣言都是假的,如果你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个趋炎附势的人,那以前也不会总是想躲着我了,至于柯弋,那都是他设计哄骗你的,你也只是受害者,他才是罪人。”   “......”   宁韫抬起眼睑,看着面前相貌英俊的男人一腔炙热的眼神。   他清楚季成晏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的心脏早就残破不堪了,承担不起如此深重的爱意。   看见季成晏,他恍惚的想起大学时候,那时每到了他在甜品店兼职的时间,季成晏就会过来点杯咖啡坐上一整个下午,只是总是碰巧,学校里也有了诸多不堪的言语,说他们的关系不正常,季成晏估计也是去夜总会才认识他的,不然怎么会在刚开学的时候只和他这么亲近,别人惹不起季成晏,但是不会在他面前有任何顾忌。   有两个喜欢季成晏的女孩,听闻了这些话,特意跑去甜品店里警告他,闹得店长也知道的这件事,架势如同不久前的夏名薇。   宁韫不愿牵连任何人,也向来习惯了不争不抢,后来他便辞去了那家店的兼职,但凡季成晏同他靠得近些了,他也只会躲到一旁。   思绪都是乱的。   他那时在柯宏郎的帮助下,尚且也顺利熬到毕业。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柯弋,初次见面是在柯家的别墅里,他给了柯弋一颗糖,想要哄哄当时还不到他肩膀,年龄也才十来岁的男孩。   那次见面似乎就不算愉快,只是被柯宏郎几句话将柯弋打发跑了,他甚至都忽略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柯弋对他都是存有敌意的,而后来到了星城大学,忽得对他态度有了转变。   脑海里讽刺的想起,柯弋眼含深情的对他说,“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眉头痛苦的拧起。   他不是不相信季成晏待他的好意,也并非没有动容,只是现在让他再谈情爱,他实在是不敢触碰,也没有了一腔孤勇的胆子。   宁韫是个很传统的男子,当一段恋情开展以后,他都是真心实意的交付自己的所有,并非和柯弋那般,同时和好几个人有纠缠,就连最后也能淡然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个毫不相干的人,若不是柯弋将他伤到了深处,他都无法在短短的一天彻底绝望,更遑论这是他人生中谈过的唯一一段恋爱。   现在对季成晏,也是极不公平的。   他翕动唇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像是发觉了他的意图,季成晏道,“追求的机会学长总得给我。”   “......”宁韫无法再多说别的话了。   屋里逐渐有了暖意,季成晏担心他下午没有吃东西会饿,便去厨房依照他的口味做了些清淡的菜。   奶奶去世后,宁韫极少吃别人亲手为他准备的饭菜。   上一次不提也罢。   原以为季成晏这样身处高位的人,该是不会下厨的,饭菜的味道却很可口,因为不久前用过药物的缘故,宁韫的手臂有些使力不稳,不小心将瓷碗失手掉在了整洁的地面上。   其实季成晏一开始询问过是否要帮他,但他婉言拒绝了。   他从未在谁面前有过这种失礼的行为,肉眼可见清瘦的脸颊变得焦急,想要起身清理残局。   但季成晏反应得比他快了许多,他看见宁韫身上溅到的汤汁,连忙用纸巾擦拭干净,问,“没事吧?”   “没事......只是弄脏了地板。”宁韫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言语里也是小心翼翼的。   季成晏道,“地板脏了擦干净就行了,要是学长有意外,我恐怕要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   在得知了季成晏的心意后,以前听着尚且还算正常交谈的话,也总是多了些暧昧的错觉。   “我新添一份碗筷过来。”   “嗯......”   这次,宁韫也无法再推拒季成晏的好意。   房子面积宽敞,平时工作繁忙,季成晏也有请钟点工定期清扫,他确实很少亲手做这些粗活,可此刻他却并不嫌麻烦和累赘,他清楚宁韫是极想帮他的,奈何现在行动不便。   他私心的想,倘若男人行动方便了,恐怕今天宁愿住在旅馆里,也不会随他一同回家。   更不会有诸多亲近的时刻。   季成晏将客房收拾出来,和他的主卧只隔了一条走廊。   怕男人会感觉无聊,客厅的投影仪里放放着最近新出的电影,灯光不免暗沉了些许。   待旁边的沙发陷了进去,宁韫才后知后觉季成晏已经坐到了他的身旁。   “明天我请医生来家里来看看你吧,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而且行李还在池元白那里,我会帮你拿回来的。”季成晏的目光好似也是注意着眼前正在播放的电影。   “......嗯。”现在他当真是孑然一身,就余下了他这个人。   还好他的重要证件都随身带着,池元白随手丢弃在地面的衣物季成晏也帮他收了回来,至于那些行李物品,他不做太多的指望。   “客房已经收出来了,新的生活用品都放在了洗漱台旁边,你等会可以用。”   “......好。”宁韫拘谨了许多。   如今这场景,倘若是外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情侣在约会,电影里的爆破声响起,宁韫的手指也微微攥起,客厅里开着暖气,不知是温度太高了还是如何,他的手掌里渗着粘腻的汗。   季成晏微侧起头,看着陷进暗沉光影男人的侧脸,抿起唇瓣,一副正在认真看电影的神情。   宁韫的肤色很白,不同于常年身处在室内没有晒过太阳的白皙,应当是天生的,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瞧见。   在夜晚里,愈发显得夺目。   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在时间这么晚了,还相处在一起,甚至两个人正在看着同一场电影。   好想牵他的手,好想不是因为救他才能将他抱在怀里。   也好想吻他。   季成晏喉结攒动,最后只将目光又放回到了电影里。   “学长喜欢看这种科幻类的电影吗?”季成晏低沉的问。   再不随便找点话题,他恐怕会很难忍得住。   “......嗯,会让人将思绪远离现实。”宁韫道。   闲余时间里,宁韫看电视的频率并不高,有时正好是晚上,很多节目都结束了,只能看看新闻,或者是看一些不切实际的科幻大片。   也许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但与其看别的,倒不如只有视觉冲击的震撼,而并无太多的心理波动。   季成晏打开了家里的星空灯,白净的天花板恍如变成了一片虚无缥缈的银河,此刻宁韫的目光真的放在了头顶璀璨的光亮上,他确实见识的不算多,神情惊讶的看向季成晏。   “喜欢吗?”季成晏问。   “......”   宁韫无法开口。   季成晏也抬起了头,放在客厅里的星空灯他早就见惯了,却像从未看过这般美好的景致。   “这样看电影,代入感应该会比较好。”   “......”   季成晏的家里样样都很齐全,也很先进。   不同于他之前住的老房子,电视也是老式的,没有联网只能自己调台,那其实留在更多不过是个摆设,平时回家了就将电视打开,空阔的屋子里也会热闹许多。   宁韫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   一部电影看完后,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   虽说身子依旧使不上太多的力气,但也勉强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季成晏为他准备的很周全,也许是之前在医院里照看过他,屋里才会备着一些他能够穿的衣物。   待他准备踏入房间的时候,季成晏忽得唤了他一声。   “学长......”   宁韫疑惑的看过去。   “我能,吻你一下吗?”   “......”他欠季成晏的实在太多了,现在对他做何种事,他都是无法拒绝的。   宁韫将脚步伫立在了门口,没有推门而入。   像是在等待着他的亲吻。   季成晏走上前,虔诚的将唇瓣触碰到了男人的额间,道,“晚安。” 第67章 柯弋酸成狗   季成晏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指,似乎想再次触摸男人的脸颊。   就好像多年的夙愿得到满足,分明遇见任何事情都能平心静气的处理好,可此刻却紧张得不知所措,他看见男人又将眼睑往下垂落了一些,秀挺的鼻尖都冒出了汗珠,想必也该是同他一样。   乌发白肤,微微沁着薄红的唇瓣,当真是好看极了。   其实季成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别人嘴里的美艳于他看来无比平庸,他这时才懂了,原来是自己认识了更好的人,便看别人都不入眼了。   见宁韫紧张,他复而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垂落。   “去睡吧。”季成晏道。   “......你也早些休息。”宁韫嗓音喑哑道。   “嗯。”   宁韫回到了房间,房门再次闭合上了。   季成晏站在门口弯着唇,像极了刚陷入恋爱时的小年轻。   ......   柯弋失魂落魄的坐在楼梯台阶上,全然不顾地面有多脏。   刚才他也去了书店,发现店面被工人拆去了大半,他随便扯住一个人,问,“谁让你们拆的?”   那人也是莫名其妙,“这家店准备改成餐饮店,你自己去找老板问吧,喏,就在那里。”   工人指着不远处,正在给施工队发烟的男子,正用五毛钱的塑料打火机帮他们打火,穿着黑色棉服和浅色牛仔裤,怎么看怎么俗,怎么看怎么丑。   那不是宁韫。   宁韫就算经常穿那些旧衣服,也是气质出尘的。   以前他过来时,宁韫都会坐在柜台前,有时手里捧着一本书,有时目光沉静的望着门口。   待看见他了,宁韫一定会站起身问他,“你怎么来了?”   而他现在往店内望过去,书店内的书籍早就被清理走了,这才过了几天,他竟都没注意到,柜台也被工人给移走了,里面所有有关于他记忆的一切,只余下光秃秃的四面墙壁。   工人见他一个大高个的眼睛都红了,疑惑的多看了两眼。   柯弋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哭过,他最后只能又躲回了楼道里,这里来往的人向来不多。   “宁韫……你真够狠心的,居然敢丢下我!”他咬牙切齿的念着男人的名字,又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泪,想着自己过去和男人的种种。   这辈子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窝囊过。   突然响起的振动声,让他连忙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小夏同学】:【图片】   【小夏同学】:学校外新开了一家餐厅,好多人都过来打卡了   【小夏同学】:......你吃晚餐了吗?   【小夏同学】:要不然我们见面,好好聊一聊吧   【小夏同学】:你在家吗?   ......   看见消息,柯弋慌乱的动作忽得停滞住了,就连夏名薇都懂得关心他,宁韫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但这不是他现在想看到的消息。   【sun】:下次再说   【小夏同学】:你今天很忙么?   夏名薇一早就知道宁韫走了,所以特意过来关怀一番,想着和柯弋的感情恢复如初。   【sun】:嗯   回完消息后,柯弋便不做理会了。   他打开了和宁韫的消息对话框,看着自己发过去的信息,至今为止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他在输入键上打了很长一段话,觉得不太好又删除,来回编辑着自己的语言。   “你闹也闹够了,就回来吧,我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像以前那样不也挺好的吗?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爸,你要是还继续闹下去……”   这段文字停留在输入框里,柯弋忽然卡壳了。   他的威胁手段,若是宁韫还放在眼里,恐怕也不会离开了。   他还是不够狠,没有直接戳到宁韫的痛楚。   这时,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池元白发过来的。   柯弋随手点了进去,脸上的暗自神伤骤得被阴鸷的愤怒所取代,他恼恨得几乎要将牙给咬碎了。   【池元白】:【图片】   【池元白】:他们还真恩爱啊   【池元白】:还好酒店是我朋友开的,他让服务员多留了个心眼,不然还不知道,季成晏居然玩的这么开,在别人面前也不避讳   照片里的人正是让他悲痛难过许久的宁韫,而男人正躺在季成晏的怀里,这些天,他压根就没有做过什么,可从这张照片上竟是能清晰看见,男人脖颈间的青紫色淤痕。   那是怎么弄上去的,柯弋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像是想透过手机屏幕去狠狠教训照片里的人,果然宁韫是一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之前夏名薇说的想必也都是真的,难怪说什么也不让他碰,原来是在背地里早就让季成晏喂饱了。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他何时还做过委屈自己,却倒便宜了别人的窝囊事。   想到宁韫和季成晏做的那些龌龊的勾当,柯弋站起身,眼睛通红的盯着面前的四个收纳盒,泄愤的狠踹过去,他在男人家里的这些物品,大多都是后来男人为他一点一点的添置的,而他自己的行李早就放在了越文柏那里。   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个收废品的大娘,见他直接起身准备走,问,“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嗯。”柯弋应了一声,“反正都是垃圾。”   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何必为了这种人难过,只是他绝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   翌日,季成晏请了医生来家里看看,也好安心。   宁韫的身子虽说没有大碍,但池元白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要想彻底恢复也得等上个三四天。   医生道,“多吃点补气益血的食物调养调养就行了。”   “这几天是不宜外出了吗?”季成晏问。   “这类药品应该是禁.药,对身体的副作用大,还是多观察几天比较好。”   “那好吧。”季成晏看向宁韫道,“那学长就先在我家住着,等身体恢复了再回景乡。”   宁韫轻轻点头。   在星城尚且有季成晏能帮他,倘若这副病怏怏的身体在路上遇见什么意外,那也是得不偿失。   待季成晏送走了医生后,宁韫道,“成晏,要是你公司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在家里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见家里这两个字,季成晏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他道,“好。”   就仿佛他们真的成了伴侣,宁韫待在家里等他回家……   “冰箱里有吃的,要是饿了就拿出来热热,甜食我就放在了桌子上,你看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我回家的时候带给你。”   因为宁韫在家里,季成晏还特意去了一趟小区附近的超市,将空荡的冰箱里填满,原本他一个人住,很少会在家里吃饭,里面的食材也大多都是冷冻。   “......这些够了。”宁韫道。   要不是公司里真的有事,恐怕季成晏恨不得整天都和宁韫待在一起。   待季成晏走后,宁韫打开了冰箱,他总不能住在季成晏家里什么也不做,除了站久了有些喘和使不上力气以外,身体和昨天相比好了不少。   只是待他在家里做好晚餐,季成晏回家的时候也过了饭点。   刚打开门,便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着的食物香味,宁韫特意掐准了他回家的点,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   季成晏问,“我说了回来的比较晚,你怎么不先吃?”   “想等你一起。”宁韫道,将桌子上的碗筷给摆放好了,其实他刚才不过是一句寻常的话,毕竟他住在对方家里,可当他的目光看过去,季成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季成晏坐在了餐桌前,拿起了筷子,道,“光是看起来就很好吃。”   “别夸我了,怎么可能比得上你酒店的厨师。”和柯弋在一起生活久了,宁韫总以为自己的厨艺一般。   “怎么比不上,我就喜欢吃家里做的饭。”季成晏夹起一块鲜蒸的鱼片,入口嫩而不腥,他连连夸赞道,“也太好吃了吧,正好我饿坏了,今天这一桌子菜应该都不会浪费。”   “......哪有你说到这么好。”但没有人会不喜欢听这些夸赞的话,比起一开始的怕遭季成晏嫌弃,宁韫的脸上也多了一点微弱的满足。   一顿饭吃到了中途,季成晏言语里多了几分忧虑,道,“明天就别等我了,我要去一趟老宅。”   今天下午,季成晏的父亲忽然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原本是从不过问他的私生活,今天却异常的询问起他的感情状况,还让他回家一趟。   怕宁韫担心,季成晏又道,“我晚上也会回来的。”   “......嗯。”   相处的时间里,除了刚开始得知季成晏的感情时的惊愕,其余尚且还算融洽,对方没有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就连昨晚的吻也不过是浅尝辄止,之后再未如此唐突过了。   心口残留着无法抹去的伤疤,让他胆怯了许多,他清楚世间的规则,不久前季成晏说要回老宅,事情恐怕并非突然。 第68章 囚   白日里,宁韫总是心神不安。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家里有扫地机器人,但他仍旧将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收拾整理了一番,好歹是借住在季成晏家里,总不能整日里都闲着。   行李从池元白那里拿回来了,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他想着等季成晏夜里回家后,他再好好同对方告别,坐明天上午的那趟车回去。   他待人处事向来都是温和的,还是头一回将别人的联系方式都放在了黑名单里,自从他离开当天,柯弋给他发过消息后,这几日竟也未曾有陌生电话打扰他。   他已经不愿再去追究那些是非对错,每当想起柯弋的名字,他都会胆颤心悸,如鲠在喉。   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总是能不断刷新他承受的极限,池元白的话言犹在耳,总得找一些事情来做,总想逼自己忘掉过去。   迫切的想离开星城,恐怕也是不想再触及那些过于伤心的回忆。   以前总是习惯性的将事情往好处想,如今却像是能窥视了每个人心底的恶意,将残存的光影吞噬殆尽。   季成晏昨晚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又何尝没有感觉出对他言语的安抚。   房子面积有两百多个平方,收拾起来也费了些时间,待他整理到书房,看见放在柜子上厚厚的一摞相片,他原本无意偷窥别人的隐私,可他看见书桌前放着的相框,里面的人影令他熟悉。   他心口微怔,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退出了书房。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   【季成晏】:吃过午餐了吗?   【季成晏】:刚到老宅,居然差点忘了问这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才不过十二点半,刚刚离中午过了半个小时,季成晏不在家时,也总是会发消息询问他,医生提醒过他要多吃些补气益血的食物,于是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桂圆和红枣阿胶膏。   宁韫走上前,将手机拿了起来。   【宁韫】:吃了   【季成晏】:外面天气冷,你今天应该不用出门吧?免得着凉了   【季成晏】:要是太无聊可以看看电影,差不多看个几部,我就回家了   【宁韫】:嗯,你也别着凉了   ......   闲暇之余,季成晏也总是放心不下他,昨天中午还会趁着午休时间回来一趟,但今天是不能陪他了。   整理完一切后,宁韫没有将投影仪打开,他走到了阳台边将窗帘拉开,伫立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灰蒙蒙的天色映衬着朦胧的江景,底下是雾霭的马路。   他安静的眺望远处,那时总以为将视野变得宽阔,便会觉得所遇烦恼也变得微不足道,可如今,沉寂下来的他也不再懂得欢喜是何滋味。   以往看起来的温润和善,变成了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   他冷漠了许多。   ......   柯弋这两天也没闲着,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想查到季成晏的住处简直太容易了。   是星城的一处有名的高档小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安保措施也做的不错,寻常人一般进不去。   但这根本就难不倒他。   他知道,季成晏今天回了老宅,毕竟这么好看的照片,总不能只给他一个人欣赏,要是季家的老头子知道季成晏多年不谈感情,是为了一个男人,那场面当真也是好看极了。   也是凑巧,梁休的家和季成晏住在同一栋楼。   要来门禁卡当真是容易,也许是因为自己喜欢宁韫的缘故,看梁休也不免多了些探究。   梁休问,“他想从学校搬出来?”   “嗯,不过很难。”   “那倒是。”梁休不太爱管别人的事情,没有多问别的,只道,“他身边有走得近的女生吗?”   “有个网恋的女朋友。”   柯弋说完这话,看见梁休嘴角弯起了一点笑。   梁休生得一副阴柔美的面孔,高中时期同他一样,不光招女生,还总是招来不少同性的青睐,只是碍于梁休从小因为体弱而练习了跆拳道,体格并不纤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待柯弋要走的时候,梁休道,“还是不要太激进了。”   柯弋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一旦想到宁韫住在季成晏的家里,两个人甚至同床共枕,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他在半夜里都睡不安生。   是他后来给得不够多吗?宁韫凭什么抛下他,选择别人。   他在学校外购置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复式楼,当成送给宁韫的礼物,想必对方也该感觉到欢喜。   柯弋觉得自己是病了,明知道对方勾三搭四,私生活不检点,可就是无法忘记这个人,他爸都四十多岁了,而且还结婚有了孩子,宁韫都还能喜欢到不惜破坏对方的家庭,宁韫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他。   分明都没想过做强迫的事情了,也想好好重新开始。   这些,都是宁韫逼他的。   他顺利的进了小区里,大抵是因为英俊帅气的穿着,戴着口罩的他没有惹来门卫的疑惑,正是下午,该上班的都上班去了,小区走动的人寥寥无几。   柯弋很聪明,找了个人陪同他一起。   他敢肯定,现在宁韫就在家里。   听见客厅里传来的门铃声,宁韫以为是有人按错了。   可他等了十几秒,门铃声依旧在响,季成晏的指纹可以解锁,来人会是对方的朋友吗?宁韫有些害怕面对,事先季成晏也没有同他说起。   待他走到靠近门的位置,听见外面的人道,“先生,您的外卖。”   “放在门口就行了。”宁韫如今多了几分谨慎,或许是季成晏没有回家,担心他没有吃午餐,他透过猫眼往外,看见穿着一身蓝色外卖制服的男子,男子将东西放在门口,然后转身走了。   门口只余下了一道空荡的走廊,等待了好几分钟,宁韫这才终于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将外面的东西拿进来。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手提袋,就忽得被旁边伸出的手给握住了,宁韫仓皇失措,脸颊变得煞白,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英俊面孔,只想将手抽回来。   可对方的手掌像是钳进了他的骨血里,将细瘦的手腕都快要捏碎。   失而复得的不是喜悦,而是滔天怒火。   柯弋神情阴戾的问,“你把房子卖了,就是为了和他住在一起?”   “......松开,再闹我就报警了!”宁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一个劲的想把身子往门里缩。   柯弋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词汇,笑了起来,“和他在一起后,到底是变得不一样了。”   “......”宁韫对这些话并不做理会,不断的想掰开对方的手指,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季成晏家里,他料想柯弋应当是不会乱来的。   柯弋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你报啊,你想怎么说,说我私闯民宅,还是说你背着我,和季成晏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宁韫蹙起眉,“我们早就断干净了。”   看见男人脖颈间的吻痕都还没有褪去,柯弋的神情愈发阴沉可怖,他直接将宁韫一把推到了木质地板上,堂而皇之的将门打开走进来,咬牙切齿道,“贱人!”   宁韫的身体还未痊愈,从骨缝里钻出细密的疼痛,柯弋的手劲不轻,刚才那一推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他还有缓过神来,只听见“砰”的关门声。   眼前的人朝他逼近,宁韫屈起了手肘,艰难的往客厅内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这并不是他以前的老房子了,是在季成晏的家里,他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可他还没往前爬多远,就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脚踝,一把拖了回去。   指甲几乎要将地板给抓出指痕,宁韫慌了神,连忙道,“这里不是任由你胡作非为的地方,我不欠你什么,松手!”   脖颈忽得被人掐住了,柯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的恐惧,又抬起眼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季成晏是在哪里抱的你?是在沙发上,还是在落地窗前?又或者是在他的房间里?”   宁韫的嗓音像漏音的风箱,变得粗粝又沙哑,“……这些,你可以去找你的女朋友……”   宁韫的额前沁着冷汗,被濡湿的脸颊看起来格外可怜,这几日被调养出的气色逐渐褪去,他仿佛快要窒息,下意识的翕张着唇瓣。   柯弋盯着他愈发苍白的面庞,怎么也不解恨的开口道,“她哪像你,我可舍不得对她这样,还是你玩起来更方便。”   “……”   这句话,让宁韫眼眶泛起了潮气。   柯弋也懒得再管男人刻意卖惨的神情,装得跟真的一样,是以为还会从他这里讨来一丝怜悯吗?   他将脸埋在了男人的脖颈里嗜血般的啃咬,将不久前的淤青覆盖上新的吻痕,男人的挣扎被他视为无物,客厅里响起了手机振动声,他支起手臂覆于男人的上方。   柯弋站起身,走到了茶几前,看见手机里收到消息的弹屏,都是显示的来自季成晏。   “解锁。”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宁韫微阖起眼眸,将他的话置若罔闻。   想起不久前他给宁韫发了那么多的消息,最后都石沉大海,拨过去的电话也是了无音讯,他再次命令道,“解锁,你是听不见吗?”   两人僵持的片刻,柯弋将手机摔到了地板上,屏幕顿时炸开了裂缝,他神情漠然道,“不想解锁就算了,反正这些,你以后也用不着了。”   “......”宁韫听见刺耳的声响,复而睁开眼睛,待看见地上的手机残骸后,屈辱的将手指蜷了起来,道,“你闹也闹够了,可以离开了吗?”   柯弋冷笑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69章 将他困在家里   想必这段时间,宁韫每天都在和季成晏卿卿我我。   而他,竟是如丧家之犬被人扫地出门,整日里寝食难安。   柯弋阖上戾气深重的双眸,仿佛在克制自己的怒意。   情急之下宁韫找到了放在玄关两侧的空花瓶,像是想以此作为武器,可柯弋太懂得男人软弱的性格了。   “你砸啊。”柯弋步步紧逼,“反正我住院了,我爸肯定会来医院看我,倒是他之前还托付的你照顾我。”   “……”   宁韫不曾想,自己竟任人欺辱到了这种地步。   就算怎么躲避也避不开,他眼睛泛着湿润的薄红,嗓音喑哑道,“你要是想告诉他,就告诉吧......现在,你没有资格来干扰我的生活。”   宁韫的话,恰好戳中了柯弋的痛处。   当没有了感情作为联系的纽带,没有他设想出来的两情相悦,他就只能单方面强迫宁韫。   花瓶在地面破碎成了尖锐的瓷片,宁韫极少有过这么坚韧不屈的时候,他没有将瓷片对准柯弋,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脖颈旁。   “你要做什么?”满布阴霾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出去。”宁韫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柯弋漫不经心的问。   “……”宁韫确实没想过要威胁柯弋什么,只是他再也找不到别的法子,来摆脱如今难堪的处境。   他更不敢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柯弋在季成晏的家里,毫不避讳的对他强迫侮辱,他原本就是个脸皮极薄的人,那时被季成晏送去医院,他都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自从遇见柯弋后,每一天他的自尊都在分崩瓦解。   被人轻视,辱骂践踏,以前尚且清楚那不过是污蔑之词,可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柯弋让他不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瓷片抵住了脖颈,皮肉里渗出的一点殷红,好似连空气里都弥漫起淡淡的铁锈腥味。   这抹红色,刺红了柯弋的双眼。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上前将宁韫手里的瓷片夺了过去,手掌心被利刃划破也像是感觉不到疼。   待确定男人脖颈间不过是一点细微的皮肉伤,他才终于舒了口气,他惊魂未定,刚才的几秒震得他全身冷汗淋漓。   为了季成晏,竟是守身如玉到了这种程度?   他将男人的双手钳在了头顶,脸上燃起妒火中烧的怒意,“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得连碰都不让我碰??”   柯弋的手掌还在淌血,染红了一双细白的手腕。   “就算没有他,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牵连。”宁韫垂死挣扎,嘴里依旧说着不讨他欢喜的话。   柯弋将地上的男人抱了起来,一把丢在了不远处浅灰色的沙发里,两个男人躺在上面难免显得拥挤。   额角的青筋暴起,柯弋沉声道,“那我偏要和你纠缠在一起。”   说罢,他便俯下身,想要擒住男人的唇瓣。   知道木已成舟,宁韫将脸偏向一侧,阖上眼睛恳求道,“……别在这里。”   原本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的,让季成晏清楚,宁韫不论何时都是他的,可发觉男人的身体抖如筛糠,最后到底还是起了点他自认为的恻隐之心。   为免出去不配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给宁韫用了迷药,会短暂的让人失去意识。   其实他早就备全了一切,不怕男人不肯跟他走。   ......   宁韫的脑袋都是热的。   他低喘出声,有什么东西在“嗡嗡”震动,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酒红色的床上。   池元白给了柯弋许多好东西,也教会了柯弋同性之间该如何享乐。   这些,他今晚都会用在宁韫的身上。   ...........................(有省略,见吐槽)   没有了以前报复般的施虐,柯弋也将宁韫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紧密闭合的窗帘,让人无法感知到外面的天色。   宁韫微睁着失焦的双眸,目光一直望着头顶的璀璨吊灯。   他犹如一条被强行困在岸上脱水的鱼,就连喘息都变得费力。   在他昏睡不醒的时间里,柯弋已经找医生过来包扎处理过掌心的伤口,少年伸出手,帮他将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乌发整理好,神情缱绻的问,“我和季成晏,谁更好?”   “……”在长久的体力损耗中,他没有了多少说话的力气,他不知道柯弋对他用了药,只以为自己的身体变得下贱放荡。   “不回答也没关系。”   柯弋抬起手,将放在矮柜上的录像机拿了过来,里面将不久前他们做过的一切,都录在了里面。   “……”宁韫薄红的脸颊顿时变得惨白,他挣动了一下,脚踝处的铁链在碰撞中发出“哐当”声响。   录像里的他看起来也并非被强迫,反倒还会主动迎合。   柯弋将视频打开,屋内便充斥着不堪入耳的声音,柯弋兀自欣赏了一会儿,道,“要是你再敢离开,或是自残,我也不介意发给别人看看,正好让别人都好好欣赏你的平生。”   “……”   其实身体没有受什么伤,却不知为何竟比以往还要难受,他并没畏惧死亡,他现在是生不如死。   也许他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才会在今生遭受这些莫无须有的罪孽。   这间房子不再是之前他住的老房子,宁韫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卧室里有洗手间,链子的长度堪堪能供他在房间里行走,但出门恐怕是困难。   地面铺着厚实的毛绒毯,却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柯弋的一时兴起,他的衣柜里只余下几件格外宽大的衬衫,若是不穿,便没有了可以庇体之物。   屋里有许多他前所未闻的东西,柯弋都会变着法的折磨他。   他真的成了一个被豢养在家里的玩物。   有关于过去的记忆,仿佛是很久以前了。   ......   从老宅回家,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这个点,宁韫应该是要休息了。   可他在晚餐时也照例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却没有收到回复,是他关怀的太过度了吗?   季成晏早就等不住了,可季严明收到了他和宁韫的照片,光顾着教育他了,一直不肯放他走。   季家家风严肃端正,更容忍不了季氏的继承人在外面沉迷享乐,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就算是男的也不该这么偷偷摸摸的,被人发现还成何体统。   这件事是季成晏自己一时疏忽,他倒没料到池元白告状告到了他季严明这里,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父母的态度。   可等他回家后,看见满地的狼藉和玄关处的血迹,才知道对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支开他。   家里有争斗过的痕迹,所有属于宁韫的一切都还在,只是他找遍了整个屋子,都再也寻不见宁韫的踪迹。   季成晏面色阴沉,没想到对方竟是嚣张到了这种程度。   看见地面上的干涸后深红色的痕迹,他迫使自己先静下心来,然后打电话报了警。   夜深了,就算报警等结果,怎么着也得有两天。   可他等不及了,他怕男人出了意外。   翌日,他便去学校将柯弋从教室里喊了出来,对方的手掌心缠绕着纱布,应当是不久前才割伤的。   “季老师找我有事吗?”柯弋看似礼貌的询问。   “别假惺惺了,是不是你带走的宁韫?”季成晏开门见山的问,毕竟这些下作的手段,也就这几个人才使得出来。   “他不是将星城大学外的房子都卖了吗?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都好久没联系他了。”   柯弋面不改色,可季成晏清楚,这件事应当和柯弋脱不开关系。   “再说了,我又不喜欢男的,干嘛一直缠着他?之前只是想报复他而已,现在都结束了,我还以为你们搞到一块去了。”柯弋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恰好这时候夏名薇又来找他。   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一直紧盯着柯弋,想从中发现些破绽,季成晏冷声道,“你少装模作样,要是他出了什么差池,你以后也别想好过。”   “季老师这么在意他啊?”柯弋嘴角弯起了笑。   “柯弋……”夏名薇站在走廊边低唤了一声。   柯弋的目光看向她,对季成晏道,“不过,我现在可没功夫陪你说他了。”   季成晏自然懒得管柯弋这些所谓的感情,他倒是记得夏名薇,之前他的选修课女孩来得挺勤的,回回都坐在前排,还找他搭讪过几句,只是他对待学生的态度都是一样,后来便很少看见女孩了。   夏名薇捋了捋蓬松的卷发,含羞怯怯的问,“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看见你,最近很忙吗?”   见柯弋朝自己走过来,夏名薇还欢欣的以为自己的示好有了成效。   “也还好。”柯弋道。   “……我听别人说叔叔的书店转让了,学校里很多人都在传他走了,以后都不会来星城了。”   柯弋眉头蹙起,没有答话。   “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相处过了,那些粉丝……”池元白那里她是无法争取了,但那个老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她并不打算对柯弋放手。   “改天吧。”柯弋一如既往的说辞。   直到看见季成晏走了,他也没有再继续同夏名薇交谈。   ......   明天就是跨年夜了,学校里也放了三天假,原本柯宏郎是说让他春节去柯家一同团年的,当时他竟是感觉到了欢喜。   宁韫仿佛在休憩,屋子里能听见微弱的电流声。   柯弋的手探到了被褥里,道,“质量还挺好。”   他刚从学校里回来,手指裹挟着发凉的冷意,在男人身上抚摸了一番后,道,“我爸给我打了电话,说明天带你回去,我奶奶想见见你。”   “……我不去。”他的嗓音很轻,好似隔远些就听不见了。   “衣服给你买回来了,试试看合不合身。”柯弋并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将衣服摆在了他的面前,还难得的用钥匙将脚踝上的枷锁打开了。   放在眼前的是几个包装精美的纸袋,看牌子就知道价格不菲。   若是以前还能微弱的拒绝和抗衡,他现在倒更像是被磨平了脊梁骨,柯弋手里有着更令他畏惧的东西。   他清白了一生,却不想最后却落得个污秽难堪。   “自己不试,是想让我帮你穿吗?”柯弋好整以暇的在旁边盯着他看。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他支撑起手臂,动作艰难的从床褥里爬起来,全程低垂着眼睑,修白的手指顺着锁骨处开始解扣子,平时柯弋不让他将扣子全部扣完。   以往宁韫还会想要让对方回避,可如今柯弋将他所有作为人的权益都没收了。   相处久了,柯弋自然是知道了男人穿衣服的尺寸。   果然人靠衣装,剪裁得当的布料将男人的身形衬得挺拔修长,墨色羊绒毛衣掩住了脖颈处的吻痕,深色的搭配莫名增添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好看。”柯弋情不自禁的发出赞美,他以前从来都不会夸赞宁韫,当着别人的面也向来都是诋毁。   而更甚的,之前宁韫将龙虾剥完壳蘸好料汁放在他的碗里,眼神殷切的看向他,等来的也不过是一句敷衍的还行,这样的次数不胜枚举。   刚穿好的衣服,又被脱了下来。   除去不久前的回应,之后宁韫都并未再说话了。 第70章 玩弄   柯弋将碍眼的衣服一件件的缓慢剥除,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过程,吻了吻男人的脸颊,道,“我爸还挺担心你的,说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我告诉他你和我住在一起,他才放心。”   “……”   宁韫的薄唇紧抿,无声的想将自己的感官远离对方。   可他避之不及,少年钳住了他的下颚,又道,“怎么,这次又能看见他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   “他可是经常在我面前说你有多好,还让我向你学习,你说我要学你什么?学你伺候男人,还是学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会勾引人。”   “……说够了吗?”宁韫问。   “当然不够,我还以为你真哑巴了。”柯弋浅笑,用手指抚弄起他已经结痂的唇瓣,嗓音低哑道,“叔叔,像昨晚一样叫给我听好不好?”   柯弋不太满足于自己的单人表演,迫切的想得到男人的回应。   可没有使用药物后,男人恍如被他操纵的提线木偶,让他失了许多乐趣。   看见眼前毫无反应的冷淡面孔,柯弋总会想到,那个会心甘情愿为他做许多事情,总是因为他的态度和言语而产生情绪波动的男人。   甚至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在庆祝在一起的第六十天。   若是得知他会回家,男人会立即询问他晚上想吃的菜,生怕哪里将他照顾得不周到。   他将夏名薇吃不完的蛋糕带回家,深夜里,躺在沙发里等待他回家的男人,就算早就洗漱了,也会欢欣的尝一口,许多回忆,一帧帧的在脑海里回放,更遑论那时根本不需要他强迫男人做什么,只要他稍微哄两句,男人便会主动为他,做许多侮辱自尊的事情。   真怀念。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最近总是反反复复的。   会想起过去,想起男人讨好他的卑微模样。   想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一点变化,可事实并不能如他所愿。   算了,反正他用链子将宁韫锁在了家里,更别说之前拍的视频,他还截取了一张不错的照片放在相册里。   也许真的是从未有人甩过他,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懒得去深究了,就这么耗到他的兴致减退吧,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柯家的别墅在西区,那片是星城有名的别墅区,景色宜人,空气清新,很适合居住,柯弋刚满十八就考了驾照,只是平日里柯宏郎不让他开车,怕他酒后驾照导致交通事故,祸害别人。   老刘下午就将车开到了楼下,宁韫的腿都是颤的,待枷锁解开后,他终于踏出了这间屋子。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复式,他所住的应当是主卧,面积占了二楼的三分之一,出门是客厅,旁边还有一间次卧,客厅边上是露台,他这才得以看清,这里仍旧是松山附近。   这套房子,想必也不是租的。   他将手臂靠在了楼梯扶手上,莹白的指背上有些突兀的粉色,是之前还没有好全的冻疮。   柯弋站在下面同老刘说话,言谈间轻松自如。   老刘是柯宏郎的助理,和柯弋也早就混熟了。   他道,“柯总之前还担心宁先生不肯去清水湾,还是你面子大啊,才把人劝得动。”   “当然啊,毕竟宁叔叔最照顾我了。”柯弋道,“这应该是叔叔第一次见到我奶奶。”   “老太太总是挂念着你,担心你大学里会惹出什么事来,不过这一学期快要结束了,倒也还好,不过听柯总说你现在谈了女朋友?”   柯弋听见门内传出声响,目光瞥向了刚出来的人,道,“是谈了。”   说罢,他便走到了宁韫的面前,神态犹如刚开学的那天,带着少年的懵懂和单纯,“要我帮忙吗?”   老刘也发觉了男人的脸色苍白,步伐有些不稳。   “宁先生怎么了?”老刘问。   “叔叔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还没有好全。”柯弋解释道。   “要去医院看看吗?正好路上会经过市人民医院。”   宁韫轻轻摇头。   老刘以前见过宁韫几次面,虽说算不上有多健谈,但若是有人主动找他交谈,也至少会回应一二,并不似现在这般的少言寡语。   他多留心了些,看见宁韫上车后将身体靠近了车门,后排中间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   随后柯弋往男人的身边靠拢,手掌似乎无意识的搭了男人的腿上。   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这两个人感情要好,平日里见柯弋待柯总态度都极其生分,今天的言谈举止间,柯弋成长了许多,也难怪老太太想感谢宁韫了。   因为是节假日,马路上车辆拥堵,老刘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路况上,柯弋见男人出神的望着车窗外,使坏的用手掐了一把,这几天他也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一双腿却是清瘦得很。   宁韫蹙着眉,没有理会他。   车里有老刘在,柯弋也没打算真做什么。   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两个半小时,轿车在别墅外停稳,刚打开车门锁,宁韫便推开了车门。   这点反应自然看在了柯弋,他轻笑了一声。   宁韫该不会真以为家里有人,就能完全躲开他?   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柯弋后满脸都是欢喜。   “奶奶~”柯弋此刻倒真像是乖孙子,他朝老人走了过去,老人激动的攥着他的手不肯放。   老人仰着头,抱怨道,“你个子太高了,我总是看得你脖子酸。”   “那我等会给奶奶按摩一下。”柯弋乖巧的回复。   “你这份心就够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怕你这毛手毛脚的。”老妇人又往他身后望了望,眉开眼笑道,“你就是宁韫吧?经常听见宏郎提起你,我之前就想见你一面了,但遇见了别的事情。”   再怎么不想言谈,可面对并无恶意的长辈,宁韫崩紧的脸颊也略微松缓了些,回道,“嗯,谢谢您的挂念。”   “宏郎正在开视频会议,应该一会儿就好了。”老妇人招待他们进来坐,佣人也将更换的拖鞋放在了门口。   “小弋这么顽皮,也就你能管住他了,他现在懂事多了。”   柯弋不满道,“难道我以前就不懂事吗?”   “你高中时可没少逃过课,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是少去一点好。”说着,老妇人将目光放在了宁韫的身上,对眼前带着书卷气的俊秀男子越看越喜欢,又对柯弋道,“你还是要多读书,不然成天打打闹闹的,肯定要吃没文化的亏。”   “哼,我爸肯定又和你说我坏话了。”   宁韫想选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借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注意力时常会放在身旁的和睦相处里,并不是因为什么,只是他忽然有些羡慕柯弋。   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从谈吐间便能得知,生怕他一个人过来会觉得生份,便总是会将话题放在他身上,“听宏郎说,小宁还是单身?”   “嗯。”   “他有对象了。”柯弋道。   这并不一致的回答,让老妇教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柯弋吃瘪,随意将茶几上的果脯拿了点来吃。   他很少吃这些,骤然将一粒话梅丢在嘴里,酸得他脸都皱了起来,说话也打结,“这是什么啊??”   齁咸齁酸,他记得果脯一般是甜的,他最吃不得酸了。   奶奶道,“这是平时她们用来泡茶的。”   “……”   柯弋连忙找个垃圾桶给吐了,又给自己灌了两大杯水。   “你向来就是这么冒冒失失的,那个盘子里全是放的茶叶,现在好点了吗?”   等他回到沙发边,看见宁韫脸上多了点久违的笑意。   看见他遭罪,就这么高兴吗?   原本还想迁怒于男人的,但又发觉现在的模样,比平时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看多了。   今天算是家庭聚会,不久后家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亲戚。   柯宏郎把会开完,屋子里也热闹了不少,有两个小孩玩的满地跑,厨房里也有阿姨在忙。   有个小孩跑的时候没注意,撞到了宁韫的腿,宁韫将他扶稳,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柯弋一直在旁边盯着,还好宁韫只将那个小孩扶起来,没有给对方糖果,柯弋心里满满的优越感。   宁韫将小孩扶起来,便看见柯宏郎坐在了他的旁边,男人刚忙完公务,穿着藏蓝色的休闲居家服,眉眼里是不同于柯弋的成熟内敛。   “最近还好吗?”柯宏郎寒暄道。   “……”宁韫嗫嚅着唇瓣,道,“挺好的。”   “这段时间怎么联系不上你了?我还以为你发生了意外,之前小弋也突然打电话问起你。”   “手机坏了,所以……”   屋外穿的大衣被搭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柯宏郎突然凑近了些,像是看见什么,道,“也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宁韫忽得用手指捂住脖颈,脸颊通红。   “她也是星城人吗?哪天可以带她出来给我见见。”柯宏郎眉眼里浮起安抚的笑意,像是示意他不必紧张。   “……”   其乐融融的家里,本不该出现这些污秽难堪的事情。   宁韫犹如身处冰火两重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柯弋走过来,言语无辜的问,“爸,你在和叔叔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你小侄女刚刚还在找你。”   这其实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而柯弋却听得异常刺耳。   宁韫总想避开他,却愿意和他爸坐得这么近,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宁韫耳根都是红的。   他回家,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制造约会的契机。   是怪自己打扰他们了吗?男人微蹙着眉,神情又冷了下来。   柯家的人都挺随和的,佣人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端上桌,菜品的精致程度不亚于星城的高档酒店,一顿饭吃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天色如浓墨渲染过的黝黑,呼啸而过的冷风灌入耳内,亲戚们住得算近,也是在别墅区附近,可西区隔松山确实有些远了。   奶奶道,“既然都放假了,那今天就住在家里吧,正好你姑姑寄的海鲜明天才到。”   她又看向宁韫,道,“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你还没有在家里留宿过吧?其实你也可以将我们当成是家人。”   老妇人清楚宁韫的一些事情,只感觉这孩子孤苦无依,挺不容易的,看为人处事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吃过很多苦。   “……”他何德何能……若是清楚他的现状后,恐怕也只会觉得他恶心……   柯宏郎道,“你就别推辞了,而且这段时间确实也麻烦你了。”   柯弋在一旁看着好戏,他今天打的主意就是留宿家里,老是在同一个场景里,确实太单调了。   “是啊,宁叔叔,我今天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后面的几个字,咬得极重。   宁韫的神情近乎觳觫,他终于懂了柯弋的用意。 第71章 和他爸隔着一堵墙   这是在柯家,家里住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   见他面色惨白,柯宏郎关切的询问,“是感冒了吗?”   宁韫僵硬得仿佛失去了自我表达的能力,覆着薄茧的手指触摸到了他的额前,体温和常人并无差别。   宁韫回过神来,身子连忙往旁边倾开,“我......我没事。”   “叔叔可能受了点风寒,是该好好修养身体。”柯弋补充道,“这么晚了,我也舍不得叔叔又出去受冻,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回学校吧。”   柯弋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就好似真的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   “还知道关心人了。”奶奶在一旁欣慰道。   盛情难却,可柯弋就是笃定了他无法拒绝,他分明知这是荆棘丛里的沼泽地,悬崖绝壁下的万丈深渊,却无任何回头之路,只能眼睁睁的亟待自己被豺狼啃噬得一丁点血肉都不剩。   柯家的人待他确实亲厚,如果不是遇见柯弋,他恐怕也不会料想到,自己有天竟会如此想和柯家划清界线。   柯宏郎询问起他结交的伴侣是如何,这些话他无从答起。   若是之前,他虽是愧疚难当,却也还会存有着对柯弋异想天开的指望,那时柯宏郎在电话提起想让他来到柯家参与家庭聚餐,他还真以为,他和柯弋成了一家人。   他以前来过几次宅子里,却从未留宿过,更不知道柯宏郎的卧室是哪一间,家里有私人电梯,只是宁韫并未乘坐,他走的楼梯,柯宏郎怕他不自在,陪同在旁找着话题和他谈论。   宁韫回头望了一下,像是在寻找谁的踪迹。   柯宏郎看出了他的意图,道,“小弋难得回家一趟,现在应该在陪奶奶,他以前从来不爱参加家庭聚会,放假就不知道跑哪去疯了。”   “......嗯。”他巴不得今晚都不要再看见柯弋了。   “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没想到他在你面前挺乖巧的。”柯宏郎笑了笑,成熟男人温润儒雅的礼貌,一如以往他们见面时待他的态度。   宁韫很早就知道他们无法逾越的距离,只想着保持着平常普通的联系就足够了,可事与愿违,他现在连这点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交谈都是战战兢兢的。   原本柯宏郎有意再和他交谈几句,但作为柯弋的父亲,哪会有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总是会提起柯弋,让他心虚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只得借口说自己困了。   柯宏郎道,“困了那就先休息吧,我就住在你的旁边,遇见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他原以为对方是为了带他来客房,才会一直和他同路,却未曾料想,两人的房间会如此靠近,他们的房间竟然只隔了一堵墙壁。   宁韫将手握住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青,当着柯宏郎的面他也无法表露出什么异样,只好先进了房间。   地暖让屋内如和煦的春日,可宁韫却只感觉到了令他发颤的寒意。   每个房间的面积都足够宽敞,也配有单独的淋浴间,佣人都是住在一楼,二楼是主人的房间和客房,三楼是健身房还有家庭影院,别墅前面是花圃,后面修建了游泳池。   宁韫将房门锁好,确认了几遍,也或许是他之前理解错了,柯弋只是想将他带回家,看他如履薄冰的胆怯,并非......   甚至他还能隔着墙壁,听见对面传来的低咳声。   虽然声音微弱得足够忽略,可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成倍放大。   屋里给他放置了新的生活用品,洗漱过后,他防备的将身子蜷缩在了被褥里,只是等了许久仍旧风平浪静,柯弋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   夜深了,接连几日都并未休息好,宁韫睁开的眼睛也逐渐有些困倦。   柯弋也有自己的房间,应该不会再来打搅他了。   他的睡眠向来很浅,待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响,他的困意在顷刻间便消褪的无影无踪。   这是柯弋的家里,就算将门反锁又有什么用,对方用钥匙将门打开了。   屋内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柯弋看见躺在被褥里的人有了动静,笑着问,“在等我?”   “......”宁韫甚至都不敢发出声音,他生怕被外人知晓自己的处境。   柯弋拖鞋上床,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道,“我奶奶还挺喜欢你的,还想将我小姑介绍给你,只能说我爸的眼光还不错,柯家的人都对你有好感。”   “......”   “和我爸独处的时间开心吗?”   一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连着几个月的相处,他早就将男人的身体了如指掌。   宁韫忍不住发出喘息,又紧咬住牙关,将脸埋在了松软的枕头里。   他的这些反应,自然被柯弋看在了眼里。   两根修长的手指钻到了他的唇里,像是要撬开他的唇瓣。   “回答我。”柯弋道。   “......你真无耻!”宁韫哑声道,脸颊溢出薄汗,他试图推开肆意作恶的人,以往他都会定期修剪指甲,如今过了四五天,指甲也长了一些。   “嗬,难道不是你喜欢我爸,想给我当后妈?”   覆着匀称肌肉的后背,被痉挛的手指抓挠出血痕,宁韫的眼瞳失焦,屈辱的紧咬起唇瓣,将脸死死的埋在了被褥里,像是掩耳盗铃的想将自己与世隔绝。   夜幕深重,以往可能还会像认清现状一般,将自己躲藏在壳里,可柯弋总是将他步步紧逼,丝毫不让,对方总是想让他给予一些回应。   柯弋无法自拔的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道,“我刚到你家里的时候,你不过是给我拿了双拖鞋,脸都红了,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天你摔倒了,发出的声音可比现在好听多了,其实在给你涂药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但还是想给你更好的爱情体验,你看,我多为你着想。”   “说喜欢我,今晚我就放过你。”柯弋再次在他耳旁诱导。   曾经的悸动在反复的折辱里,成为了虚无缥缈的雾霭,宁韫的眼眶通红,瞳孔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干涩。   宁韫的性子已经足够温和了,可手指的力道不减反增,柯弋感觉到了痛意,没有等来期待的答案,恼怒的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了床褥里。   倘若柯弋不是柯家的独子,恐怕他早就玉石俱焚了,也不会纵容对方的恶行。   他以前以为遇见柯宏郎是他的幸运,现在他想,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遇见,不要遇见任何与柯家相关的人,就算活不下去了,那也是他的命数。   可如今连死亡都成了奢望,柯弋手里捏着他最难以启齿,最无地自容的东西。   他怎么能窝囊到这种程度......   怎么能......   眼眶越发的鲜红,喉咙里冒起了一阵腥甜。   他只是想活得体面些而已......   不知时间为何物,柯弋钳高他的下颚想要同他接吻,才发现淡色的唇瓣被晕染出瑰丽的血色。   柯弋蹙眉,用手指触碰到他的唇瓣,指尖也被染上了一抹红色,柯弋以为是他为了不发出声音,才将唇瓣给咬破了,起身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拭着血渍,直接血液将纸巾浸透了,也并未发现有多大的伤口。   宁韫的脸颊呈现一种不自然的青白色,只不过向来肤色很浅,在昏暗的灯光下柯弋并未注意。   “真没劲。”   以往更过分的事情柯弋都做过,他觉得自己今天也没做什么,男人不至于变成这样。   他记得以前男人早晨七点会准时醒过来,只是后来逐渐的生物钟变得紊乱,等他八点多醒过来的时候,男人依旧阖着眼眸,脸色寡淡。   柯家的早餐一般在八点左右就会准备,柯弋推了推身边的男人,道,“起来了。”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   柯弋没多少耐心,将被子掀开,就算屋里有地暖,可骤然还是有些冷的,他又推了一把宁韫,这会眼前的人有了些动静,宁韫的眉头微拧,像是感觉到不适,想要呕吐。   柯弋漫不经心道,“是怀孕了吗?一天到晚的想吐。”   这个症状有几天了,宁韫也总是食欲不振,不论他逼着吃多少东西,最后都会吐出来,之前还好,倒没有这些症状,柯弋从未生过什么病,这种场景也跟司空见惯了一样,没太放在心上。   宁韫没有回他的话,他还自顾自的开口道,“要是你有了孩子,我奶奶应该会很高兴。”   忽然被闹醒,宁韫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可柯弋不是个懂得照顾人的人,只把他的这些反应当成笑柄。   柯弋将衣服从凳子上扔给他,道,“别在那装了,现在楼下应该就等我们两个人了,你快收拾一下。”   说着,便自己起身穿好了衣服,去旁边洗漱。   宁韫缓了许久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心口疼到近乎麻木了,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楚。 第72章 生病   柯弋从洗漱间出来,见男人还半倚在床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他想起昨晚唇边擦拭出来的血迹,问,“怎么了?”   宁韫缄默不语。   柯弋走上前,想将男人搀扶一把,却忽得宁韫甩开了。   “……不用你,假惺惺。”宁韫的嗓音虚浮,却是半点都不容他再靠近自己分毫的架势。   “还挺有脾气。”柯弋笑了,“我当然是要等你一起出去。”   “……”   手背上被拍出一道红痕,看来男人也不是如表现得那般虚弱,他没必要再贴过去,找了把凳子坐在房间里,只是见宁韫颤颤巍巍的,差点摔倒在地面,他还是忍不住上前揽住了男人的后腰。   “你有什么好倔的?”他神色阴郁道,“以为现在和我划开距离,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   宁韫没有答话,只是眼睫簌簌颤动,胸口小幅度的急促起伏。   待他们从房间里出去,时间将近九点了。   见他下楼,柯宏郎才让佣人将早餐一一端上桌。   “昨晚休息的还好吗?”柯宏郎关切的问。   宁韫微微点头。   只是又看向同他一起下楼的柯弋,道,“你还挺会挑时间。”   “那是当然,我和叔叔可是睡在一间房里。”柯弋面不改色,对身边的男人示意道,“叔叔身上太冷了,我暖床正合适,对吧,叔叔?”   “……”   宁韫攥起了手指,竭力遏制着自己的反应。   “关系倒是不错。”柯宏郎感概道,毕竟两个人都是男的,他只当是柯弋关心宁韫,而这几个月他经常从电话里了解到,他们相处的还融洽,柯弋这次回家也乖巧了不少。   “那是当然,我和你一样,也很喜欢叔叔。”柯弋说的跟真的似的,还不伦不类的揽住了男人的手臂。   外面出着太阳,清水湾临近星城的郊区,碧空如洗,客厅里的大门也正敞开着,经过了昨晚的疾风席卷,花圃里满地的海棠花残骸。   宁韫吃了半碗山药排骨粥,便吃不下了。   其实餐桌上摆放着许多价格奢昂的食材,柯弋在土司里抹了半罐鱼子酱,递给他。   宁韫还是没有反应,桌子边这么多人,柯弋最后只得自己带着怨气吃完了。   真是不知好歹。   用餐后,宁韫说什么都要告别,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奶奶挽留道,“柯弋小姑寄的海鲜要下午才到,留在家里吃晚饭了再走吧?”   “谢谢您,工作上的事情可能无法拖延。”他现在也学会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撒谎。   柯宏郎知道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道,“那我让老刘送你回去,你不是每到冬天都会手脚冰冷吗,我找人配了点益气补血的药材,你也带着吧。”   “嗯。”没有推辞,只是因为他疲惫得没有力气再说更多的话了。   奶奶很喜欢他,在他走的时候给他送了一块成色通透的玉佩,道,“孩子,这些年受苦了,以后放假休息了,也可以常回家里坐坐。”   “……谢谢您,只是这么贵重,我……”   “哪有什么贵重之分,这只是我对你的祝愿。”   “……”   “奶奶真偏心。”柯弋在旁边插话,   “我给你的东西还少吗?”奶奶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性子还跟小孩子似的。”   听他妈妈说,以前刚见奶奶的时候,也是送了一块玉佩。   还回家,这可不是宁韫的家。   难道奶奶也知道这件事,这么顺理成章的接纳了宁韫吗?   老刘过来接宁韫的时候,他也跟着上了车。   他将奶奶送给宁韫的玉佩抢了过来,拿在手里把玩。   “……”宁韫没有任何动静,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品行恶劣的人,会有如此好的家人。   一路沉默无言,偶尔老刘会找些话题,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车刚停下来,老刘便接到了个电话,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逗留。   柯弋嘴甜道,“刘伯,新年快乐~”   “你也是,确实是懂事了。”   老刘很欣慰,包括柯家人都以为他变好了。   只不过是他将自己的兴趣爱好,用在了折磨男人身上。   等车开走后,柯弋摩挲着手里的玉佩,道,“你还挺有本事的,这块玉怎么着也值个大几十万。”   宁韫不愿多言,兀自走到了屋里。   屋外响起警笛声,季成晏随同着两个警察过来的。   原本季成晏是报的室内抢劫,只不过屋内除了摔坏的手机,并未有值钱的东西不见,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门口的血和碎瓷片。   柯弋看见季成晏,也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警察有调监控的权限,想必是通过监控看见了他。   季成晏沉着脸道,“就是他擅自闯入我的家里,还对我的家人实施伤害。”   “对你的家人实施伤害?警察叔叔,可千万别听信他的一面之词,门是里面的人帮我打开的,更何况伤的也是我自己,只是一点感情纠葛,毕竟我的爱人被他藏了起来,我当然得去找。”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如果没有记错,他们在监控里看见被带走的是个男人。   “受害人在哪?”警察问。   “喏,就在里面。”柯弋将门推开。   季成晏连忙踏进客厅里,看见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佝偻着脊背,问,“学长,你还好吗?”   “……”   其实他们在屋外的交谈,宁韫都听见了,除去了柯弋用那些照片来威胁他以外,还有关于柯家,不久前奶奶待他所说的那些话,应当是真的把他当成家人了吧。   警察见受害人相安无事,走上前询问了几句。   这件事看起来确实只像是感情纠葛,他们言语警告了柯弋几句,让他以后别再做事这么冒冒失失的。   季成晏也不愿再同柯弋多言,带着宁韫打算离开。   柯弋附在了男人的耳边,低语道,“看来他要当你的第一个观众了。”   这句话,季成晏并未听见,他走上前将宁韫和柯弋隔开,道,“别在背后耍小技俩。”   “……成晏……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宁韫垂着眼睑,他清楚若是还和季成晏有牵连,也只能连累对方,而他更是配不上季成晏的喜欢。   季成晏惊讶的看向他,问,“难道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叔叔当然喜欢我,毕竟我们都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柯弋挑衅道。   “……抱歉……真的很抱歉。”宁韫知道自己这番举动,肯定会让季成晏无法理解,其实刚才警察过来,他也是有过思虑的,倘若他将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告知给警察,恐怕柯弋也免不了牢狱之灾,不过以柯家的能力,之后应当会保释出来。   这件事情,肯定会闹得众所周知,无疑是伤敌五百自损一千,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是他看见了柯弋手里握起的玉佩,柯家愿意将他视为家人。   倘若是他和柯弋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只会大跌眼镜,到底是并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他向来就不擅长与人交恶,更不想和他们站在敌对面。   在人生的弥留之际,他只觉得这样太累了。   他这一生都在想让自己活得积极向上,可他总是不受命运的眷顾,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唯一的亲人却病逝了,想从阴霾里走出来,却遭受那些流言蜚语的打击,好不容易将自己活得有尊严些了,以为遇见了此生挚爱的伴侣,也逐渐对未来有了期待,却又未曾料想,这不过是对方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他被曾经最依恋的人,视为娼.妓一般的人物。   刚检查出患病的时候,医生还断言他活不到二十岁,可后来竟是恢复得不错,他到底还是熬过来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何,从柯弋生日那天起,就每况愈下,原本他是想着用卖掉的房子和书店的钱,回乡下度过残生的,人最后总是免不了落叶归根。   季成晏慌张的问,“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宁韫哑声道,“……请忘了我的存在吧。”   “……”   “季老师,现在到底是谁擅闯谁的家?”柯弋态度嚣张的不可一世,恨不得用扫把将季成晏给撵走。   想起季成晏和宁韫发生过肉体关系,就恨得他脑仁疼。   他将大门关上了,把季成晏隔绝在屋外。   宁韫仍旧将身子陷在了沙发里,不知是不是昨夜未休息好,微阖着眼睛,倒更像是不舍得季成晏走。   柯弋冷哼道,“旧情人走了,舍不得?”   “……”   “这几天真是给你惯的,你不会真以为我非你不可?”   “……”   宁韫始终没有搭理他。   柯弋不满足于被忽视的现状,他想起那时在篮球场,他和夏名薇在一起时,男人眼底浮起的悲恸,而在他生日聚会的包厢里,男人看见他和夏名薇关系亲近,也好似如遭雷殛,就连说话声都是哽咽的。   手机震了震,是夏名薇发给他的消息。   要是看见他和夏名薇在一起,男人也该有点反应了。 第73章 柯弋硫酸烧心   季成晏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他脸色铁青的隔着厚重的门,仿佛在审视着门内的柯弋。   分明不久前,宁韫都打算离开星城了,不可能经过柯弋这三言两语就决定留下来,况且少年的言语苛刻至极,他们看起来也毫无感情可言。   刚才宁韫同他说的话,都是在和他撇清关系。   从刚才简短的几句交谈上看,宁韫说话的气息不稳,脸色好似一张枯白的纸,不见半分血色。   他怎么能安得了心。   助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城宇集团的张总要公司找他商谈东郊地皮开发的事情,问他什么时候在公司。   从投标到现在,这件事都由他全权负责,他们提前约好了今天下午商谈。   季严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生怕他真如那条短信里说的一般玩物丧志,沉迷于享乐,更何况那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更出不得差池。   他自然不放心宁韫,将助理叫了过来帮他盯着。   经过刚才季成晏这一遭,柯弋心里的妒意几乎积累到了峰值,而男人又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模样。   他向来被阿谀奉承惯了,这会心里憋着一股没发泄出去的闷气,看见夏名薇的消息,几乎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小夏同学】:新年快乐呀~~   【小夏同学】:可爱.jpg   【小夏同学】:今天你和谁一起度过的呀,我朋友们都有伴了……其实也挺想出去逛逛的,但是怕看见太多情侣,会受到打击   【小夏同学】:有点想见你   【小夏同学】: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小夏同学】:一个人默默的画圈圈.jpg   离《半熟恋人》嘉宾确认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了,夏名薇便越发变得急躁不安,这是她由网红转为明星的重要契机,她现在只能依靠柯弋。   【sun】:【定位】   【sun】:那你过来吧   【小夏同学】:好哒!等等我~   又不是没人喜欢他,看见宁韫在那装模作样心里就烦,他昨晚做的还没有之前严重,更别说宁韫早晨还是睡到自然醒,体温也是正常的,这几次他有了经验,也没像之前那样弄得男人遍体鳞伤,现在坐在那要死不活的,给谁看?   刚才和季成晏说话,不也还挺有精神的么?   他推攘着男人,神情漠然的吩咐道,“等会家里要来客了,你去厨房准备一下吧,冰箱里还有菜,你看缺什么,我再出去买回来,好歹是过节呢,总不能太苛待别人了。”   “……”   除了脸色差了些,柯弋也没察觉出来和以往有任何不同,况且男人向来就肤色偏白。   他向来性子暴躁,当有事情令他感觉到不满后,他恨不得立马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况且在宁韫面前,他哪里有输的份?   他除了宁韫就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太多亲热的关系,可宁韫倒好,本身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离开后又和季成晏厮混过,肮脏得和红灯区站台的小姐没多少区别了,还妄想在他面前摆脸色。   原本之前他是想过把宁韫的过去放在一旁,两个人重新开始,甚至各方面他都在迁就了,也许是命贱享不得福,后来非得给他闹这么一出。   “你真当自己是柯家的人了?还摆起架子来了。”   “……”宁韫依旧是沉默,他颤颤巍巍的从沙发里起身,只是不想再听柯弋在他耳旁唠叨了。   胸闷得让他刚站起来脑袋都是发晕的,他对这套房子并不熟悉,柯弋颐气指使的指了个方向。   其实但凡男人懂得说几句好话,他都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可宁韫片刻都没有停留,直接走向了厨房里。   既然想当佣人,那就当个够好了。   像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柯弋将电视给打开了。   手机又震了起来,是越文柏发给他的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以前谈女朋友,都是怎么谈的啊?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连生几个孩子跟谁姓,以后一起埋在哪里都想好了这种感觉?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恨不得亲死她!   【月亮不睡我不睡】: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女孩,感觉是上天是专门为了让她遇见我,真就像是特意为我量身打造的啊啊啊啊啊   【sun】:你们见面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还没呢………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亲她……   【sun】:见过照片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也没……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想保留一点点神秘感~   【sun】:语音过?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问题好多!你就不能为你坠入爱河的哥们儿感受到一点喜悦吗!   越文柏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女孩肯定很温柔可爱,善解人衣。   学校放了几天假,越文柏想和他妈妈商量一下出去住的事情,就回来了,住肯定是要住出去的,指不定以后还能抱着女孩一起睡觉。   单是想想,越文柏就羞涩得想满地打滚。   屋外的门铃声响起,越文柏的妈妈许巧巧在厨房里洗水果,对他唤道,“文文,快去开门!”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越文柏抱怨了一声,他觉得这称谓听着怪弱的,不符合他高大威猛的男子汉形象。   他趿着拖鞋,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女朋友。   待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修长的驼色风衣,一般人还不敢穿这个色,可来人却是愈发肤色透亮,他微仰起下颌,看见对方唇瓣如涂了口脂般亮着水光,衣冠禽兽,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对方却还朝他笑了起来,弯着唇瓣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别在这套近乎。”越文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许巧巧出来见越文柏这么一副不懂礼数的模样,越发感觉自己没教好,果然慈母多败儿,还是自己太善良了。   “我妈炖了些燕窝让我送过来,阿姨穿蓝色的衣服也太有气质了,今天是要出门逛街吗?”   “真的吗?我就随便穿穿,今天不打算出去。”许巧巧脸都笑出一朵花了,连忙招呼梁休进来坐,“你怎么又长高了,我们家儿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妈妈!”越文柏气得直跺脚,“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客人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倒茶。”许巧巧教训道。   “哼。”越文柏用鼻孔对着梁休冷嘲了一声,然后嘤嘤嘤的老老实实去倒茶了。   倒完茶以后他就窝进了自己的沙发窝里,将枕头抱在胸口,两只手枕在上面给人吐槽。   【月亮不睡我不睡】:真是无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我看见就作呕,恨不得和他身处平行宇宙永不相交,气死了气死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告诉我,梁休和我掉水里你先救谁???   【月亮不睡我不睡】:( ˇ3ˇ )   【sun】:你们为什么要掉水里?   【月亮不睡我不睡】:反正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看见他我就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反正就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sun】:梁休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毕竟不久前他还找梁休拿过钥匙,帮着说几句好话也很正常。   关于戴绿帽子这件事,只有戴过的才知道,柯弋觉得自己不绿,所以无法和越文柏找到共鸣,究其所以,他和宁韫的感情都跟过家家似的,他现在也不太把对方当回事。   夏名薇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到门口了。   这套房子,原本就是他特意为宁韫准备的,夏名薇第一次过来,还以为是两个人的单独约会。   每回见柯弋,夏名薇都会对着镜子照三次,确定没有丝毫纰漏了再出门,今天也是如此,虽然外面出着太阳,可温度也不超过十度,她腿上就穿了条裸色的丝袜,裹着一件羽绒服也方便在室内脱掉。   她娇嗔的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   柯弋见男人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眼底多出些柔情,道,“怎么可能,今天不见你见谁?毕竟你才是我的女朋友。”   看见宁韫,夏名薇神情变得惊讶,问,“叔叔怎么……”   “别管他,家里总得有个打杂的。”柯弋见男人的态度至始至终都一如既然,心里不太是个滋味。   “……”夏名薇眼底涌起了嫉恨,没想到宁韫居然还留在星城,不是早就走了么?难怪这些天柯弋也和之前那般,原来男人压根就还没走,还说什么将房子给卖了,不过是换了一处地方。   夏名薇走进来,甜甜的笑了笑,朝宁韫道,“叔叔好。”   “……”宁韫出来,也看见了柯弋口中所说的客人。   他眼神依旧是灰翳而冰冷的,他看见眼前的两个人如此贴近,早已无太多的情绪波动了。   “看见书店被改成别的店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叔叔了呢。”夏名薇又道,言语里察觉不出别的端倪。   可宁韫清楚这番话的用意,他也曾答应过女孩离开星城。   宁韫没有答话,他将菜都端上了桌,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楼下了。   指使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只想自己安静的独处一会。   他刚要踏上楼梯,却忽得被身后的人扯住手腕,“谁准你走的,坐下来一起吃饭。” 第74章 永远不原谅   他神情冷淡的朝柯弋看了一眼,又望向了不远处的女孩。   “别恶心我。”宁韫道。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重话,以前恐怕也不会预想到,自己竟也会在某天被逼得毫无斯文可言。   柯弋短暂的怔了一秒,随后冷笑道,“哈,到底是谁恶心谁?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干净到哪去?”   这些,宁韫早已解释得疲惫。   从一开始居心叵测的接近他,就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深信不疑,总是想起那时,盲目的付出一切,便以为能安抚少年的质疑。   循环往复过许多次了,少年的态度一如以往,唯一改变的,也许就是他不那么在意了。   就像以前那些无关紧要的路人,也会在背后小声议论他一般,他权当没有听见,如今待少年的态度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柯弋......叔叔要是累了,就先让他回房间休息吧。”夏名薇走上前来,挽着柯弋的手臂说起了好话。   看见这副场景,宁韫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反胃。   “行吧,这种人看多了也烦。”柯弋不想去计较男人疏离的态度,多想一秒,他都像是盛满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我带了芝士焗饭,你之前不是说想尝尝吗?”夏名薇仰起精致的小脸,梨涡浅笑。   “嗯。”   他们走到了餐桌边,夏名薇回头望向了楼梯口。   其实如果只有这个老男人,那倒是挺好解决的,就怕柯弋身边又有了其他女生的存在。   男人在的时候,柯弋的态度尚且还像以前那般模样,待男人上楼后,柯弋的神情逐渐凝住。   他拿着男人摆放在餐桌边的筷子,尝了一口女孩带过来的芝士焗饭,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里面裹着保温袋,无一处不透露着精致。   他放下筷子,看见女孩期待的目光,道,“挺好吃的。”   夏名薇听见他的夸赞,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意。   此刻,他竟是在想,倘若之前男人用这种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得到的也是他的夸赞,那男人也会表现得愉悦满足吗?   好像许久没见过男人笑了,分明那时不论发生什么,男人都会朝他露出宽慰的笑意,就算是被他连累摔了一跤,痛得直不起身子,也会笑着对他说“没事”,而在他第一次晚归的夜里,男人也是如此,他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什么,男人就已经帮他想好了借口。   “柯弋。”夏名薇在他耳边唤道。   “......怎么了?”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将目光看向女孩。   “我刚刚叫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听见......是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可以提提意见,我下次改进。”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柯弋拧起浓眉,随后起身道,“我去洗把脸。”   冬日里的冷水像是浸着冰渣,柯弋却机械般的弓下腰,将脸湿了个透,头发也被沾湿了不少。   他的眼睛蒙着一圈薄红,不知道是冷水刺入眼睛导致的,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他喘了口气,攥紧的手指又复而松开,像是亟待宣泄着某种情绪。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亮起来屏幕灯。   夏名薇朝洗漱间的方向望了一眼,里面的水龙头正开着的,她将一旁的手机拿了过来,看见消息是“月亮不睡我不睡”发过来的。   她知道这是越文柏,毕竟她也有越文柏的微信,貌似这人之前想要撩她,倘若她没有遇见柯弋,也许倒是可以退而求其次。   也不知道柯弋冷待她的这些天里,有没有女生乘虚而入,这才是最令她害怕的。   手机密码,她之前趁着柯弋不注意,偷偷的看见过,其实在柯弋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早就查看过好几次手机了,只是那时看见柯弋回复的大部分都是她的消息,身边别的暧昧女生出现,对于男人也总是只言片语,至于其余的,堆积在下面99+的消息,从未被柯弋点开过,更别说那些试图加好友的人了。   她打开社交软件,看平时柯弋和哪些人来往的比较频繁。   好像只有越文柏,翻下来全身是越文柏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这种低段位的海王,难怪她的小姐妹都说这人养鱼了,和别人聊天的频率还算正常。   她又打开了相册,却是看见里面存着几张属于男人的照片。   虽然只拍到修直的锁骨处,可从男人湿润发红的迷离眼神里,就能让人猜测到这是做什么才被拍下的,更别说脖颈间满是青紫色的吻痕。   这副模样,也难怪让池元白都记挂着了。   看起来倒是挺正经的,谁知道背地里会使这种花招,她之前还真以为男人和季成晏有瓜葛,就不会来找柯弋了,却没料想对方胃口还挺大。   夏名薇将照片用自己的手机都拍了下来,见洗漱间里的水声停了,连忙将手机屏幕的状态恢复,然后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柯弋的发梢还在淌水,夏名薇体贴的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道,“你手机刚才响了,不知道是谁找你。”   柯弋将纸巾接过来,把脸颊擦拭干,而后将手机拿起来看,是越文柏发的一大串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没想到你居然也帮他说好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和他第一好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早知道我这三天还不如留在学校呢,好歹还有你陪我,不过这段时间暂时先把酒给戒了,毕竟我也要当当良家妇男,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想我......   【月亮不睡我不睡】:她在干啥啊,都二十分钟三十五秒没回我消息了( ′ ︵ ` )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也不理我,唉......难受想哭......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刚才刷了一下给小孩取名字的技巧,没一个满意的,你觉得生一个孩子好还是两个孩子好?我觉得两个挺好的,他们还能有个伴互相照料,免得到时候没事跑别人家乱串门   【sun】:我也没时间陪你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就说呢!你这些天下课就不见人影了!你和夏名薇这都多久了,我都感觉能吃你们喜酒了,你打算要几个孩子?   越文柏说的没错,而夏名薇确实也是他自己挑选出来的女朋友。   倘若不是后来男人想离开他,让他的喜欢无半点台阶可下,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恐怕现在也不会再叫夏名薇来家里。   夏名薇身上馥郁甘甜的野莓味,让他眉头紧蹙。   可女孩似乎很喜欢朝他靠近,时不时就用栗色蓬松的卷发扫过他的肩膀,想要忽略都很难。   他平时压根不做饭,而宁韫被他锁在了二楼,冰箱里并没有存储多少蔬菜,只有几样易于存储的,宁韫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居然就只做了三道菜,看起来怎么也有些寒碜了,味道和以前没多少差别,可入口却觉得食不知味。   夏名薇提议道,“要不然,你吃我带来的吧。”   “嗯。”   “听说今晚星城广场有活动,我们要不要去逛逛?”   “我还有别的事。”柯弋道。   “啊......那,那我就在家里陪你也行。”夏名薇道。   “不用了,吃过饭后你就先走吧。”柯弋毫不掩饰道。   也许以前不懂喜欢是何种滋味时,还能在女生圈里游刃有余,可只要他的兴致一天没有减退,他就无法再和别人自然而然的亲近。   “你......”夏名薇像是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那你就先忙你的事情。”   看起来大度温婉得很,心底早就把男人咒骂千百次了。   那时她去书店的告诫,看起来丝毫没起作用。   没有了看客,残余下的就像是他一个人的闹剧。   池元白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池元白】:听说季成晏带着警察去了你家?   【池元白】:看来又是一个对他念念不忘的,他确实很有本事,之前在盛世不知道惹得多少恩客对他流连忘返,估计季成晏不会甘心,还会找法子带他走   【池元白】:要不是你在,恐怕他又跟着季成晏走了,你还要上学,不可能困得住他,而且他和季成晏早就认识了,还是大学同学,肯定比你有感情基础   【池元白】:什么时候考虑我之前的话,你不会还心疼他吧?   看不久前季成晏的态度,也确实如此。   柯弋眼神阴戾的将消息放在一边,不做理会。   宁韫和季成晏是大学同学又如何,最起码现在人是在他跟前。   夏名薇问,“柯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什么。”柯弋抬起眼,审视着女孩娇俏柔美的面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去想一个干巴又无趣的男人。   人心总是不知足的,以前拥有得太容易便弃之如草芥,现在虽然手里捏着能威胁男人的视频,又能如何呢?他以为所有人都等着被他腻味后冷暴力分开,就算被他甩弃后都该眼巴巴的觍上来,可当时在包厢内,男人来得令他措手不及,在那一众朋友面前,他自然不想失了颜面。   很突兀,打乱了他的计划,脚踏几条船于他而言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更何况男人也不算他真正意义上的伴侣,充其量留着当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床伴也挺好。   他又想,肯定是宁韫早就和季成晏勾搭上了,正好借着这茬好离开他。   一个婊.子,能有什么真心?要不是看在他是柯家以后的继苡橋承人,宁韫恐怕也不会搭理他。   反正思来想去,都习惯了先给自己找借口。   推脱责任,不承认自己有错。   总是这样来回往复,他也不算是太成熟的年龄,性子又焦躁得很,矛盾再次被池元白的三言两语挑起。   等夏名薇离开后,他便再也无法忍耐脾气,上了楼。   他推开门,看见男人正将身体歪斜的靠在床柜边。   听见传来的声响,男人紧阖的眸子颤了颤眼睫。   还是一副对他不理会的模样。   感觉来人逼近,闻到令他无比熟悉的香水味,宁韫才缓慢的掀开眼皮。   柯弋刚在楼下和女孩亲近过,现在却又上来找他。   当真是因为他用起来,更方便吗?   待少年的手快要触碰到他时,他抗拒的低声道,“别碰我。”   “……现在就矜贵的连我碰都碰不得了?”柯弋脸色阴沉得厉害,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池元白说中了,宁韫因为季成晏的到来,竟还敢甩脸色给他看。   “……”宁韫没有回答,只是格外抵触他的触碰。   柯弋道,“你告诉我,你和季成晏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与你无关。”宁韫的嗓音轻飘飘的。   自从去了一趟柯家后,柯弋便接二连三的开始找茬,宁韫昨晚就气火攻心,身体摇摇欲坠的已是强弩之末。   其实但凡多注意一些,都能发现他脸色寡淡的不似活人,可柯弋光顾着自己那点高高在上的面子。   现在更是怒火烧得正旺,只将他当成了个出气筒,哪里还能关注到这些。   “你宁愿跟他是吧?”柯弋咬着后槽牙问。   “是。”宁韫不想再继续这场无意义的谈话。   “好,好的很。”柯弋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真没必要将这种货色捧在手里当成一个宝,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你就做回你的老本行算了。”柯弋丢下这句话时,拿起手机给池元白回了条消息。   【sun】:现在可以考虑   【sun】:就当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他这两句话,池元白自然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池元白也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宁韫头脑晕晕沉沉的,他没太听清少年后来又和他说了哪些话。   只是隐约间,他感觉到房间里有两个人。   为了防止他挣扎,细白手腕上的淤痕再次被加深,用皮环拷在了床头。   他感觉身体的温热逐渐被寒气剥夺,有人脱他的衣服。   池元白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他清醒一些,道,“昨天你玩得太晚了吗?怎么他都没什么精神?”   “反正他又不会死。”柯弋烦躁的燃起一支烟夹在手指间,屋里充斥着各种呛鼻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会一语成谶。   宁韫半阖着眼睛,像是终于看见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池元白附在他的耳边,道,“这次是他叫我来的。”   “……”   宁韫早就无话可说了,可还是疼得如刀刃刺喉。   他如同被屠夫宰杀分割好的羔羊,等待着被烈火炙烤。   池元白拿出了一样东西,道,“他要是没反应用点药就行了,这些你应该都试过吧?”   “嗯。”柯弋随便应和了一声。   宁韫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挪动着瞳孔,看向了站在床边,令他无比熟悉的英俊面孔。   柯弋的目光虚无缥缈的望着窗外,可窗户早就被厚重的帘布隔开了,屋里亮着的水晶吊灯,就在床的正上方。   在这之前,他确实只和柯弋一个人发生过关系,他以前费尽心思想要逃离的灾难,再次又轮回般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边上摆放着不少污秽之物,池元白在一排刑具里面挑选了一样,道,“就先用这个大点的吧,免得等会受伤。”   “……”   很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冰冷的血液都好似从四肢百骸里凝固,他看向少年,脑海里想起在昏暗逼仄的巷弄里,少年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着受惊过度的他,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后来,他受到的每一处伤害都与少年相关。   喉咙里冒起一阵浓重的血腥气,猩红的血液衬得洁白的皮肤如同鬼魅般妖艳。   柯弋这次终于看清了,男人呕吐出得竟全是血。 第75章 差错   柯弋的手短促的抖了一下,被烟头烫伤了食指,也无法再感知到疼痛,此刻他像是被麻痹了感官。   池元白的目光注视着下面,并未发觉有何不对劲。   酒红色的床单被晕染得愈发鲜艳,柯弋脑袋都是懵的,他忽然疯了似的将池元白掀开。   “你在做什么?”池元白被打搅了兴致,神情不悦的问。   柯弋全身发颤的无法再开口说话,他解开紧箍着着男人手腕的皮环,动作毛手毛脚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束在床头的皮环给解开。   他从未经历过这类场景,只闻到扑鼻而来浓郁的血腥味,男人紧阖着眼睛,唯有血液不断从唇角涌了出来。   “你......你开车过来的吧?”柯弋头也不回的问,随手拿了件衣服,想帮男人将血液擦拭干净,可怎么也止不住,他急得眼睛通红。   池元白这才注意到男人的状态,他似乎也没有预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提前束缚住了男人的手腕,怎么还和以前那样,男人脖颈间也满是猩红的血渍。   “嗯。”他蹙眉应声道。   他向来自私自利惯了,待宁韫的态度充其量就是觉得以前让他丢过脸面,又没有得到,破坏对方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于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三两句话就将对方陷入绝境。   原本以为今天能得偿所愿,没想到又出了岔子。   柯弋找池元白拿到了车钥匙,连忙给宁韫将衣服穿好,可看起来还是显得凌乱不堪,他将人抱了起来,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一如男人同他说话时的音量,要是隔得远些也许就听不见了。   男人的手腕自然的往地面垂落,脖颈向后仰起,好似只余下了一身躯壳,露出的一截白皙皮肉间,布满新旧交错的吻痕。   屋里正开着暖气,可他刚才触碰到男人的皮肤却是惊人的冷意。   “叔叔......”柯弋嗓音都是颤的,眼睛里遍布着密密匝匝的血丝。   “我只是想回到以前那样,没有想过伤害你......”   “宁韫......”   再无人回应他。   其实昨晚他想同男人接吻时,触碰到唇瓣上的血渍就感觉到了奇怪,只是他当时兴致正浓,就没往深处想。   但凡男人刚才说几句好听的话,不要激怒他,他都不会同意池元白的提议......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将男人放在车的后座,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伸手去探,他眼睛愈发的湿红,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砸落在方向盘上,但是也顾不上擦。   最近的医院就算开过去也需要二十多分钟,以往男人就算身子再弱,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他甚至都不太敢回头去看,只顾着一个劲的加快车速,生怕再迟些了,他就再也见不到......   头脑里的思绪,很快被他否定了,他不能这么想。   不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就接过那么多客人么?昨晚到今天,与他而言身体上的伤害其实远不如从前,男人这番态度,倒真不太像是在纸醉金迷的场所里游刃有余的人。   这种念头一旦开始翻涌,就仿佛推翻了他所有摧残男人的理由。   不会的......   怎么可能出差错......   可向来不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   柯弋将男人抱进了医院,让医生们连忙安排急诊。   “快看看,他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吐血?然后就晕过去了,他看起来也怎么受伤啊,现在他的情况还好吗?”柯弋抓着医生的白色袖口连忙问。   没有受外伤,却忽然晕厥。   看见男人嘴边溢出来的血迹,以及脸色青白的不同于寻常人,医生拿起听诊器帮男人检查身体异样,柯弋在一旁紧盯着,随着医生不断停缓的动作而起伏着情绪。   “病人心跳过缓,有可能是急性心衰导致的休克,他的情绪受不得刺激,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医生放下了听诊器,神情凝重的问。   “……急性心衰?”柯弋神情发怔的问。   “嗯,他有心脏病史,看心口处的疤痕应该是很早以前做过手术,现在要立即安排抢救。”说完,医生连忙去叫了几个护士过来。   “……”   听见“心脏病”这三个字,柯弋脑海里的弦像是崩断了,他如同做梦般行走在云端,尾随着男人的病床,冗长的走廊是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耳朵里像是在被噪音侵蚀。   医生语气沉重道,“你在外面等着,病人的生命状况堪危,趁现在尽快联系他的家人。”   “……他,他会醒过来的吧?”柯弋看向医生问,迟钝的还没有从不久前得知的消息里缓过神来。   医生没有回答他的话,柯弋只看见不少人在他身边来回经过,时间变得紧迫又压抑,抢救室的大门在他面前关合上了,也将男人彻底隔绝在了他的视线外。   全程柯弋都像是意识恍惚,分明不久前他都还在家里,唯有走廊外的消毒水气味提醒他,现在他是在医院。   心脏病……急性心衰……   虽然他自己没生过什么大病,但也清楚患上这种病症,在情绪方面是最受不得刺激的。   难怪……   难怪昨晚,宁韫的唇边也沾湿了血。   他都用手触摸到了,也看见了那抹血迹,可他却是没有太当一回事,看见男人脸色苍白如枯纸,也像是看习惯了,毕竟宁韫在他面前,向来就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已经有所预兆了,他却又是到了气头上,今天更是不想轻易放过男人,分明看见男人虚弱无力的倚靠在沙发里,却还以为男人是在装模作样,态度强硬的指使男人去厨房里做菜,末了还是没有达到他满意的程度,更是发消息,把池元白叫过来一起玩。   他忽得茫然无措,一米九几的身高,却像是有些站立不稳了。   虽然他谈过的对象不计其数,可他却未曾亲手去伤害一个人,更是将对方残害到生命垂危的地步。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给男人一点教训,反正和池元白,不也是旧情人关系么?几种思绪来回冲撞,又是极其矛盾而复杂的,其实男人在他面前表现得一直都生涩极了,只是他总以为是装出来的。   季成晏收到助理的通知时,刚和城宇集团谈完合作事宜,他风尘仆仆的从公司赶到医院,看见柯弋正倚靠在走廊的人墙壁上,英俊的面孔也颓然得不似不久前那般恣意嚣张的模样。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助理说完了来龙去脉。   柯弋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领,看见来人是季成晏,却是迟钝的没有反应过来。   季成晏问,“他在哪里?”   柯弋没有回答,只是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循着他的目光,季成晏便清楚了事情比他预想中的更糟糕,今天中午他就见宁韫的脸色不太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对他说的那些话,都犹如在交代着自己的遗言。   他两次将宁韫送去医院里,都是因为柯弋,却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宁韫现在生死未卜。   “真没想到你居然忍心让池元白去伤害他,我之前好不容易将他从池元白的手里救下来,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听从他的话,把他带走,也比留在你身边没命要强得多!”季成晏攥起的拳头没有砸在柯弋脸上,单是让柯弋挨揍也无法消解他心里的怒气,   之前要不是顾虑到了宁韫,他早就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告知给柯宏郎了。   柯弋的眼睛浮动,问,“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糟践他,一个人糟践他不够还要找别人一起,他那天本来是要离开星城,被池元白安排的司机下.药带去了酒店,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恐怕他早就像以前那样,宁愿自戕也不会任由别人侮辱,你倒好,倒真是亏他这么喜欢你,之前因为书店里的收入不够你的开销,他还问我有没有兼职,自己熬到半夜里也不肯睡觉,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好给你买生日礼物,后来你做了什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全身都是伤,要不是被我带到医院里救治,恐怕早就冻死在屋子里也没人知道。”   “……”   柯弋的大脑一时间容纳不了这么多的消息,好似卡壳了一般,所以那天他收到池元白的照片,季成晏将宁韫抱在怀里,是因为季成晏去救的宁韫吗……   宁韫和他爸来往了这么多年,手里怎么可能没有钱,还会沦落到找季成晏要兼职来做,难道自己花的不都是柯家给宁韫的钱吗?   之前季成晏有想过找他谈话,只是回回都被他拒绝了,而且他早已经对男人形成了固有的恶劣印象,之前季成晏在医院外同他说的那些,他也只当成了是姘头帮着说好话罢了。   “你本来就差点害死过他一次,那天他来学校,听别人说起你和夏名薇的恋情,晕倒在走廊里,现在你倒是能耐了,他到底欠你什么了?你一次两次的害他不够,到底要害他到什么程度你才甘心???”   “……我不知道他有病。”柯弋的这句话说的太苍白无力。   季成晏目光里含的恼恨像要将他的血肉都给剜去,嗓音里淬着刺骨的寒霜,“他怕你担心,之前不让我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当他同床共枕的人,难道他平时生病你都看不见?也对,你有女朋友,成天只顾着和自己的女朋友约会,那你该和别人去生活,他从来就不欠你什么。”   “……”怎么可能不欠他,一开始的契机就是因为宁韫勾引了他爸……   而有些事情,确实是被他刻意忽略过了头。   太多内容,和他以为的完全背道而驰,他都不知道哪边才是应当被他听信的,弄到如今这种局面,是他未曾想到的,之前在书房里,宁韫不是背着他勾引季成晏,而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才总是会劳累到深夜吗……   每次他想索取的时候,宁韫总是提不起多少精神。   直到今天,他已经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才终于有心思听季成晏同他说这些话了。   柯弋的思绪被这些信息给堆满。   他终于问,“难道,你就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   “我倒是很想,不然也不会让他受你欺骗了。”   “.……”   “如果他是趋炎附势的人,恐怕在大学时我向他示好的时候,就不会将我推开,还总是躲着我。”   思绪打乱成了结,他总以为宁韫是在盛世才认识的季成晏,毕竟按年龄来看,季成晏入校没多久宁韫就毕业了,他更是将季成晏当成了宁韫曾经的恩客。   宁韫和季成晏,当真是这么清白吗?   那和池元白,和盛世的那些客人呢?好乱,太乱了。   头疼的几欲裂开。   柯弋仰起头颅,看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犹如他将男人抱来医院时的肤色,没有血色的白。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柯弋的心被悬到了嗓子眼。   主治医师是个颇有资质的中年男人,柯弋连忙走过去问,“他醒了吗?”   医生道,“家属通知到了吗?病人心脏搏动异常,随时都有猝死的可能。”   猝死,怎么可能……   听见这个消息,季成晏想将他杀了的心都有了。   季成晏憎恶至极的问,“你现在满意了吗?”   柯弋的身体往后趔趄,他只是想教训男人,给男人一个惩罚而已,他真没想过会将男人害死……   上次他只是在医院外听见了两个小护士讨论,提起男人奄奄一息的现状,而他现在是置身处境的看见了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男人,身上被插满了管子,分明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可躺在病床上却是单薄得看不出有多少起伏。   清俊的面孔随着生命的枯萎呈现出死寂般的消瘦枯白,紧阖的眼眸像是再也不会睁开了。 第76章 他说的是真的   向来自负惯了的他,忽得有种天塌下来的错觉。   他呆愣的站在原地,竟是连挪动脚步都变得费力,他眼看着季成晏跟随着病床离开走廊,他连靠近都变得害怕,他怕看见自己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思绪混乱成一团,反复拉扯着他的感官。   季成晏问他,现在满意吗?   原本一开始想的,不就是将这么人毁掉么......   因为宁韫喜欢他爸爸,很早以前他们就开始私底下勾搭,这才导致了他父母会离婚,而他报名的第一天,宁韫听见了他们离婚的消息,眼睛都放在他爸身上都舍不得挪开。   种种迹象加之在一起,他都该无比憎恨这个破坏家庭的第三者。   他回想起初见时,男人会温润的笑着轻抚他的头发,仿佛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小孩。   只是后来发觉他不太喜欢自己靠近后,便再也不会和他有身体触碰了,也没有用再哄小孩的方式再去哄他,偶尔远远的看见了,依旧会笑着同他打招呼。   那时宁韫才二十多岁,却同现在的穿着没有太大区别。   他偶然看见宁韫穿着一件深褐色带领的灯芯绒外套,像是和他好几年前看见时的模样重合了,唯一的差别就是较以前更褪色了些。   柯家不是给过宁韫许多钱财么?怎么这个人还会过得如此拮据,以前他总以为是因为宁韫小家子气,或者是想以此方式更加博取别人的同情,可刚才季成晏却是告诉他,为了给他买一件礼物,宁韫都还要另外寻找兼职。   那件外套,其实也才四五万,宁韫连这么点钱都没有了么?   只是他忽略了许多生活上零碎的开支,他住在男人家里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倚着自己行李箱丢了的理由,找男人拿了十万,之后他更是常常提起自己缺什么物件,不出三天男人便帮他添置妥当了,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出去约会时的开支,他向来也看不上太廉价的东西。   之前他丢掉不要的那些行李,大部分都是男人帮他添置的。   零零总总算起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花了男人将近全部的积蓄,可他却还并不知足。   柯弋憋着一口气在胸腔里,让他的情绪变得木然,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过分了点,可宁韫也并不是完美受害者,也犯了许多错。   可不论怎么给自己找借口,他都很难受。   之所以今天三番五次的找茬,就是因为之前看见的那张照片,他以为男人和季成晏的关系发展得比他们以前还要亲密,妒火中烧的他,脾气上来后只想着如何给自己泄火。   那张照片,竟不和池元白说的那般情况……   他清楚季成晏会帮着男人说许多好话,可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必要在同他说谎话。   他竭力调整着情绪,给池元白拨了个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吗?”池元白的声音一如往常,全然没有丝毫加害者的愧疚感。   “你之前发给我的照片,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都知道了啊。”池元白无所谓的语气,道,“他都打算离开了,我再不出手,难道还真的让他离开星城吗?更何况,季成晏确实挺喜欢他的。”   “......你居然敢骗我!”   “我是怕你太优柔寡断了,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只能怪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你一开始不就是想报复他么?”   听见池元白的话,柯弋用手指揪住自己的头发,他不敢确定的问,“他以前......在盛世有过客人吗?”   “你觉得呢?”池元白反问他。   池元白在圈里是出了名的S,最爱的就是看猎物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倘若宁韫真的是一个花钱就能买到的男妓,恐怕也不会一直令池元白挂念了。   “你要是好这一口,下次来盛世我给你介绍几个更水嫩的男孩。”   听筒里传来节奏感极强的重金属音乐,随后他听见里面有人娇媚的唤了声“池哥”,他对这类场所自然不陌生。   池元白早就摸透了宁韫的底细,知道没什么背景,才敢将人逼到绝境,况且始作俑者也不是他,他充其量算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   以柯弋这种好高骛远,谁都看不上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会喜欢宁韫,而且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夏名薇么?   “......”柯弋挂了电话,沉默无声的伫立了半响。   是啊,确实是他一开始想要报复宁韫。   但没有池元白添油加醋,是断然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不知道是不是接纳的信息太多了,才会变得丧失情绪的能力,不敢去看男人,单是刚才那一眼,令他感觉到的强烈恐慌一直维持到现在。   他甚至都不太清楚,该如何面对季成晏。   他走到医院楼下,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发现出来的太匆忙没有带烟,他急需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暮色渐浓,交织着的路灯将黑夜点燃出一小蹙光,四处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有个女孩感慨道,“今天有星星。”   “真的唉。”   医院并不在市区内,更靠近松山,柯弋也仰起了头,看着天上稀疏零星的几颗星星,微弱得光芒逐渐被一旁的云雾给遮盖住。   “你是柯弋吗?”忽得听见身旁有人问他。   “......”柯弋垂下眼睛,没有答话。   “怎么没看见夏名薇呀,我真的超级喜欢你们的!啊啊啊啊没想到能在八医院门口遇见你!”女孩激动的说了一大通话,“该不会是你陪夏名薇来的医院吧,感觉你本人比视频看起来更帅,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也许是女孩闹了些动静出来,他身边围聚了不少人过来。   “......居然真的是柯弋,也太羡慕夏名薇了吧!”   “你也太帅了吧,我之前还以为身高是谎报呢……怎么我们学校就没有见过几个一米九的,早知道高三就该努把力的,考上星城大学就能和你当校友了。”   “我磕cp都磕得快要甜炸了,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甜的情侣,呜呜呜......你们快点领证吧。”   “是啊是啊,多同框一点吧,夏名薇是在医院里吗?她生了什么病啊?”   “夏名薇真的太幸福了,我感觉磕多了你们都找不到对象了,你们最近在一起发的视频怎么变少了啊?”   听见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柯弋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   他低声道,“我们早就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   “怎么可能啊!你们那么甜的!你不是心里只有她吗?”   “那她昨天还发视频,说是因为最近太忙才联系的比较少了......今天你们难道不是在一起吗?”   “我还有事。”柯弋道。   他之前只当夏名薇是点小女生的虚荣心作祟,才一直懒得管这些,可现在看来,他确实纵容得有些过分了。   甩掉身后的那些人并不费太多的功夫,他将口罩戴好,以免再有人过来烦他。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宁韫。   没想到他随口诓骗的一句话,会成为他现在最怀念的回忆。   之所以那么晚了还要男人陪同他一起去松山上看星星,不过是更方便他下手罢了。   他对这种普通庸俗的事情,自然是提不起兴致的。   这应当算是他和宁韫的第一次约会,当时他说了许多哄骗男人的假话,在他不断制造的糖衣炮弹里,男人果真露出了期待神情。   在此之前,他就谈过了不少段恋爱,更是将一些情话说的得心应手,他当时还想,怎么都一把年纪了,竟是这么容易害羞,随便被他的三言两句就撩动了心弦,他当时只觉得要报复男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回家的路上,被他安排的一群混混按在了墙壁边,竟还怕这些人会伤害到他,让他先走。   柯弋在医院外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迫切的将烟盒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根烟点燃,不知道是不是烟雾熏到了眼睛,他才会觉得喉咙涩然。   他现在甚至都有些害怕收到季成晏的消息。   害怕季成晏告诉他,最坏的结果。   他手机响了起来,没敢看,铃声过了一分钟后就停止了。   铃声又响了。   他将手里的这支烟抽完,不知从何时起,他变成了烟不离手,分明以前也不过是别人递给他他才会抽而已,一旦涉及到有关于男人的事情,他就变得跟个无头转的苍蝇似的,只知道使用蛮力。   大抵是他认准了男人亏欠他,所以才格外肆无忌惮。   等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他才垂下眼,手指发颤的将手机拿出来。   来电显示人居然是他的妈妈,自从出国后就和他联系的次数变少了,他也总是不愿接这些电话。   这次他将电话按了接听,听筒里的人道,“听你爸说你最近变懂事了,我明天下午两点的机票,节日学校应该给你放假了吧?”   “你回来了?”柯弋问。   “嗯,两个人都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这么一走了之,正好研究所有派遣回国的人员,我申请了名额。”   “……”   “最近研究的课题太繁忙了,才会疏于和你联系。”   柯弋的母亲在科研所上班,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常年一头利落干练的短发,只是为了方便打理,和柯宏郎从小就认识,打打闹闹了十多年,情窦初开时她直接就问柯宏郎喜不喜欢自己,两人的关系才有了质的变化。   以她的性格,要是柯宏郎在外面有了外遇,恐怕家都能掀了。   “这次回来,你还会走么?”柯弋的嗓音在发颤。   “你爸要和我复婚,这半年每天都发消息劝我,我看都看烦了,准备再晾他几天。”   “……”   “怎么回事,你那边信号不好?总是一阵一阵的没声音。”   “……”   听见这个消息,本来应该感觉到高兴的,可心脏却是咯噔了一下。   所以……柯宏郎这半年一直都在劝他妈妈复婚,并不是想和宁韫在一起,才让宁韫看管的他。   所以……宁韫之前同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宁韫没有破坏过他父母的感情。 第77章 不对劲   当那些混乱成团的思绪逐渐被拨得明朗,各种累积的刻板印象,如同一座轰然倒塌的高楼,溅起的浓重灰尘呛得他气管都生疼。   在过度惊愕中他甚至忘记自己还接着电话,忘了里面的人还在同他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明天下午来机场接我吧,常人说新年新气象,也趁着节日告诉你这个消息,对了,听他说你这学期变乖宁学弟功不可没,我想请他吃顿饭,你帮我约个时间。”   “......爸今天已经让他回了趟家里。”柯弋说话的声音是哽咽的。   “他是他,我是我,我可不想跟他混为一谈。”   “......”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怎么回事,声音这么不对劲?”   苏楠向来做事都雷厉风行,之前被科研所派遣到国外,总觉得家庭束缚了她的前程,便和柯宏郎提了离婚,也正好两不耽误,那时柯弋高三刚毕业,她越发没有顾忌,他们两人平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而疏于对柯弋的管教。   哪里会料想到,柯弋高中时期的叛逆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   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砸落到了地面,柯弋喉咙发哽到无法再言语,他仰起头颅,浓墨般的苍穹之上再无半点零点闪烁的光,唯独地面亮着的灯火点燃了人间。   他以前总是喜欢找女朋友,只是因为身边能多个陪他说话的人,对方是谁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就足够了。   他不太想回家,家里总是只有佣人,空旷的别墅里寥寥无几的人,和他说着他毫不感兴趣的话。   也确实喜欢混迹于热闹场所,大抵是这样便会将孤独感冲淡,看着那些女孩们为他争风吃醋,就好像是自己被许多人喜欢,产生病态的满足感。   想着逃课,是不是学校会请家长过来,对比同龄人过于早熟,去纸醉金迷的场所花天酒地,他总以为这样会让他们对自己多点关注。   所以,在得知他们离婚的一整个暑假里,他几乎不想再回到那栋冰冷的宅子里。   特别是在为自己过于消极负面的情绪确定了可以报复的对象后,他更是犹如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一步步将对方逼下万丈深渊。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天上闪烁得繁星仍旧是他同男人一起在松山上的那晚,可夜空铅云密布,连细微的光亮都找寻不见了。   他像是忘了电话还未挂断,疯了似的往医院的方向跑,他想见见男人,他无比想见到男人。   冗长的走廊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紧绷焦灼的气息。   所有在外探望陪同的家属,脸色都呈现出灰败的神情,毫无半点因为新年而露出的喜悦。   柯弋看见季成晏正从病房里出来,也想进去,被一旁的医生拦住了。   “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医生道。   “......”   从刚才给男人实施抢救的过程里,医生大致了解了男人经历过哪些,除了严重的心脏搏动异常导致的休克以外,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四肢处皆有被镣铐束缚过的深色印子,更伴随的韧带拉伤和身后的伤口反复感染。   若是一个寻常人,经历这些恐怕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一个禁受不得刺激,生命岌岌可危的病人。   “我......我就见他一面,就出来......”柯弋说话声都在哆嗦。   “你把他害得还不够惨吗?”季成晏在一旁冷声质问。   “现在进去,只会增加病人的感染几率。”医生叹息着摇头,他对这个正在哭泣的男孩提不起多少同情,倘若不是眼见为实,真的难以想象出这些罪行居然会是对方做的。   柯弋再也不复往日高傲的态度,他的手指抵在了门口的玻璃,满眼都是门内安静躺在病床上男人。   未和他交往时,宁韫虽然体格偏瘦,从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出还是健康的,习惯的嘴角上扬,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可后来积郁的压抑让宁韫的脸上多了许多哀伤,因为他不知节制的伤害,总是连说话都变得气弱,更别说消瘦得任由寻常人都要说几句关切的话语。   见医生要走,柯弋又连忙攥着医生的手臂问,“他,他什么时候能醒?”   “现在也只能短时间延长病人的生理机能。”   “......你什么意思?”   “病人的身体素质太弱,禁受不住再次手术,心脏衰竭也是无法通过药物治愈的,一般这种情况,不建议家属再浪费时间和钱财了。”   严格意义上说,现在无异于是在等死。   柯弋无法抑制住情绪,他眼圈发红道,“不......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让他活下来......要多少钱都可以......”   “这不是钱的问题,病人没有任何求生欲,他应该是遭遇了无法承受的刺激,才会呕吐出鲜血,这种情况,我也束手无策。”医生出于严苛的道德素养,才没有过度出言指责柯弋。   “......”   柯弋的脑海里又仿佛回到了那荒诞的一幕。   他看着池元白在他眼皮子底下亵玩着男人,男人的目光是有放在他身上的,虽说没有言语,眼底也是有过一丝恳求的,只是他当时太想磨一磨男人的倔了,非得让男人开口求他不可。   在最后一秒,眼神似乎都还注视着他,绝望又悲恸。   在生日那晚,得知他们的恋情只是场骗局后,男人很少会用这种眼神再看他了,他每回施加伤害,都从不留情面,狠毒到了极致,仅仅只需要一晚,便足够消磨男人的爱意。   等医生走后,柯弋整个人仿佛丢失了魂魄。   季成晏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滚。”   “......”   柯弋没有动弹。   他将脸埋在了手掌里,眼睛鼻子无一处不湿润通红。   要不是医院内不允许大声喧哗,恐怕季成晏早就态度强硬的赶他走了。   季成晏心底深重的怨气,他今天也是难得的同柯弋说了这么多话,那时对方总是桀骜又自负,他有心帮宁韫澄清,可对方压根就听不进去。   一切的源头,竟是这个可笑的理由。   他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骗他,那时也想过告诉他,可他戴着你送的廉价戒指,告诉我说你答应过他,等你毕业之后,你们就会去国外结婚,他早就因为你的恋情晕厥过一次,医生说他受不得刺激,所以当时我想等等在告诉他。”   柯弋喉咙涩得生疼,他的后背因为急促的难受而加重了起伏,这副模样看在季成晏眼里却也并不解恨。   所以那时候宁韫并不是无端的被季成晏抱上车,是因为病情导致的,而他总以为那几天,是宁韫背着他勾搭了季成晏,后来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顾着自己的怒火能泄下去。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柯弋的嗓音哽咽得已经无法再连成句了。   “我说的你听了吗?他当时也不想你担心他。”这些,季成晏不久前就提起过一次了,不过这次要更详细,“他哪会知道,你只是想要他的性命。”   “……”   他信口胡诌的话,宁韫却真的如此期待过他们的婚礼。   柯弋几乎泣不成声,那枚戒指他放在哪里了,在后来宁韫离开他,他恼羞成怒的打算将人锁在家里后,所有有关于宁韫的一切,他似乎都丢了。   “对不起,我错了……”   “叔叔……真的对不起……”眼泪从指缝溢出,啪嗒的砸落在地板上,将干燥的地面晕染出一小块水渍。   季成晏冷眼旁观,年龄小并不是当侩子手的理由,这件事他已经告知了柯宏郎,想必对方该会比他还要震惊,毕竟今天早晨都还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就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柯弋。   到年尾了,公司事物也很繁忙,员工尚且还有假日可言,可他就算在家里也得给底下的高管开视频会议。   看得出来,成熟儒雅的男人虽说穿着考究,可神情全程都紧绷着。   柯弋长这么大没挨过柯宏郎的打,这次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脑袋险些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   “混账东西!”柯宏郎怒斥道。   “……”柯弋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有错,知道自己是罪人。   “跟我回去,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柯弋这才抽噎道,“我要陪他。”   “柯总,这件事想必你会处理的比我更好,要不是看在柯家以前帮过学长的份上,恐怕我也不会留情面。”季成晏眼底淬着冰冷的恨意。   以柯宏郎在星城的地位,何时如此对别人低声下气过,他道,“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当。”   “……宁韫在里面吗?”柯宏郎哑声询问,他知道宁韫这一辈子都过得很苦,以前才会动恻隐之心,诸多关照。   “嗯,现在不能探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又如何怎得知,他养育十九年的儿子居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作为父亲,他只感觉到浓浓的羞愧,宁韫昨日来到柯家,他竟是没有发现出丝毫的异常,他清楚宁韫的性子,向来都习惯了独自忍耐,总是害怕会伤害别人,想必这件事情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那时他来星城大学探望,宁韫就表现得不同于往常。   他回头看见柯弋低耸着脑袋的模样,恨不得当自己没有过这个儿子。   居然能同池元白一起,对宁韫做出如此残暴不仁的事情。   “对不起。”柯宏郎再次对季成晏道,“我会将他带走的。”   “之后也别让他过来了,免得脏了我的眼。”   “会的。”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我要陪他!”柯弋突然发了狂,想要摆脱来自身后的束缚。   可哪里容得了他的反抗,柯宏郎考虑事情向来全面周到,这次过来带了四个体型健硕高大的保安,他现在哪里能敌得过这些人,在不断挣扎反抗中还是被制服了,被这群人捆绑着带离医院。 第78章 执念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变得遥远。   他伸手,空荡的悬浮在半空中,这次却是什么也握不住了。   喉咙发梗得厉害,原来悲伤到极致的人是无法言语的,柯宏郎还怕他在医院里闹还让他堵住了他的嘴,只有眼里的泪水仿佛开闸泄洪般无法止住。   苦涩懊恼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迅速膨胀,他急促的喘息,面庞充.血得像是快要窒息。   他还没有好好见一面宁韫,还没有好好同宁韫说话。   怎么能突然离开......   宁韫醒来,要是见不到他怎么办?   也会挂念他吧,会给他发短信询问他在做什么。   脑海里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混淆,这已经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了。   他几乎昏厥过去,再次醒过来时,他躺在柯家的祠堂里。   柯宏郎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查看过并无大碍,在深冬腊月里就让他自己躺在那自生自灭。   他未曾想到,自己托付宁韫的事情,竟会给对方造成巨大灾难。   好不容易将宁韫拉了一把,在平淡无波澜的人生里安稳度过几年,又仿佛是成倍的讨要了回去。   柯弋睁开眼,嘴里仍旧唤道,“......我要去......我要去找他......”   “跪下,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畜牲不如的儿子!”柯宏郎也是又恨又恼,家里没有用来用来体罚的工具,他让佣人找来了一根荆棘条。   “我要去找他......”   柯弋执拗的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忽得被抽得手背溅血,柯宏郎答应了季成晏,不会再让柯弋去打扰宁韫,也算是给宁韫人生留下最后一点安生。   那四个挑出来的保安,就是他用来看着柯弋的,学校也准备先请假,做人先有德,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了,留着也是危害社会。   “他以前家人生病,才会被人骗进盛世的,那时差点被池元白侵害就自戕过一次,你倒好,你还有点作为人的良知吗???”   “......”   “他毕业后,工作几年赚的钱全部都还给了我,他不欠柯家的,更不欠你任何东西!”   “......”   被荆棘条抽过得皮肤血肉模糊,可怎么也比不上后悔来得让他痛彻心扉。   柯弋将头埋下,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知道宁韫的收入并不高,在他眼里简直称得上是贫穷。   难怪,宁韫的一件衣服会穿四五年,也舍不得扔掉。   那件为他买的奢侈限量的大牌外套,他似乎只穿了一晚,不对,似乎还不到一晚,后来他脱下来给夏名薇盖在腿上了,上面后来被洒了红酒。   他说自己的行李箱不见了,宁韫还塞给了他一张银行卡,他当时在自动提款机上查看,似乎还嫌弃太少。   他总以为宁韫是对他有所图,是对柯家有所图的,才会待他这么好。   在交往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从未,从未真正的待对方好过,哪怕一分钟一秒钟,都没有。   待遇甚至还不如那些只和他暧昧过几天,后来连名字都忘了的女孩。   宁韫唯一有过的,也许就是他承诺出来的那些空话。   柯宏郎压抑着怒火,道,“这件事你奶奶还不知道,她身体不好,今晚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空气里唯有不断的哽咽声。   “池元白的话你也信,以前他散布出去的谣言,都差点害宁韫辍学,你真是白长了脑子。”   见柯宏郎从凳子上站了起身,柯弋生怕他走连忙抱住他的腿,“爸……爸……我明天可以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柯宏郎就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每天跪在这里,把祖训抄一万遍。”   “爸……”   “你还有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现在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明天你妈回来,这件事我也会告诉她。”   说完,柯宏郎片刻停留都没有,也是难得的这么多年毫无形象可言,将他直接踹翻在地。   也许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柯宏郎为数不多,对他如此关注的时候。   以前总是费尽心机想得到父母的注意,却总是被“公司要开会”,“有个项目等着处理”,“工作忙”,“有新的研究主题”,“要加班”,等等一系列的言辞给推开,犹记得小学时候看见别人打架老师请了家长,那个小孩的父母都过来了,朝老师赔笑,后来小孩虽然受到了批评教育,却莫名的令他有些羡慕。   后来他也和人打了架,老师同样要请双方的家长,对方的母亲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而他等了好半天,来的人是老刘,告诉他柯总现在太忙抽不出空。   也许后来柯宏郎偶尔还知道问起他了,可当某种思维根深蒂固,就如同成了一种执念。   他伤害了真正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的人,父母也愈发的厌弃他,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祠堂的门从外面锁上了,他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看管他的人,听见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祠堂里只有两盏复古灯笼状的佛灯,亮着橘黄色的幽光,柯弋想到了许多,一帧帧回放的,大多都是他和男人相处时的零碎画面。   这微弱的光亮,像极了回宁韫家的时候,巷子里的老旧路灯。   他后来总是借口自己在学校里忙,其实当时他正在和夏名薇约会,待他晚上回家后,男人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靠在沙发里等他,那时还是秋季,夜里不似冬日般寒冷。   宁韫见他只穿着一件短袖,担忧的问,“冷吗?”   他说,“要是叔叔能亲我一下,我就不冷了。”   听完这话,苍白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了绯色,他还特意走了过去,故意看男人出糗。   宁韫只吻了他的脸颊,却羞赧得都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柔软温热的触感,索取过更多的他,当时自然是不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放在眼里。   他这时才逐渐留意到许多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宁韫所有的害羞和茫然无措,都是因为没有恋爱,对这方面的知识太欠缺了,才会表现出的生涩。   第一晚,他大抵也是感受到了,当时他却是偏想着要让男人流血才好,虽然脏,见了血才跟第一次似的。   柯弋跪着,不知跪了多久,意识逐渐陷进了混沌里。   他看见生日那晚,他并没有将夏名薇带着和那帮朋友们一起聚会,待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去书店里找了宁韫。   叶静看见他,依旧是充满敌意的,不过是将他视为情敌的不满,没有再劝说他让他别祸害宁韫。   他陪同着男人一起从蛋糕店里拿了蛋糕,当时正值下课时间,有几个同学看见他们牵着手,背地里小声讨论,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他心里跟浸了蜜似的甜,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宁韫不好意思的从他的手掌心里抽离,缓缓的加快了步伐。   “叔叔,你就这么冷落寿星的啊……”他腿长,没几步就追到了宁韫身后小声抱怨道。   听见他的话,宁韫这才放缓了脚步。   两个人又一起去菜市场买了不少新鲜的菜回家,怕宁韫破费,他提前扫了码结账,见宁韫踟蹰在原地,他低语道,“你是我老婆,我的当然也是你的。”   之后他们回了家,宁韫在厨房里忙活,他就坐在客厅里接着朋友们的慰问电话,那一票人喊他出去,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要在家里陪老婆。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交往许久的年上爱人,宁韫极少喝酒,也闻不得烟味,和他的这帮朋友们估计也聊不到一块去,而且这群人太闹腾了,他怕宁韫会受不了,索性就干脆留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也许吃完晚饭后还能两人一起出去看场电影,星城大学外面就有电影院,不过环境太一般,以往他都对这些上不得档次的场所嗤之以鼻,可现在觉得,只要和宁韫在一起,在哪里都是极好的。   他放下手机,想去厨房里帮忙,宁韫只给他递过来一整颗蒜,让他剥好皮。   他问,“只需要我做这些吗?”   宁韫微微点头。   他没几下就将皮蒜给剥好了,递给了正在厨房里炒菜的人,家里的抽油烟机太旧了,有些漏烟,寻常时候宁韫都会将门关着,可他剥完了蒜还舍不得走,站在门口讨要着活干。   浓郁的菜香味扑鼻而来,他夸赞道,“好香啊。”   背对着他的人将炒好的蒜蓉茄子盛放在了盘子里,单是看着就令他食指大动,他将厨房里做好的菜一一端上了桌,那些以往总是看不上的家常小菜,却让他添足了三四碗米饭。   “真好吃,想吃一辈子你做的饭。”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宁韫神情满足的看着他,没有动筷子,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近段时间工作太忙碌了,宁韫才会瘦了许多,他帮男人的碗里也夹了不少菜。   “蛋糕等看完电影了再回来吃吧?”他道,“我订了晚上八点半的票,电影十一点差不多就放完了。”   “那时候吃蛋糕是不是有点太晚了?”他又问。   刚吃完饭实在是太撑,一时半会也吃不下别的了。   柯弋抬起头,想征求宁韫的意见。   男人依旧面色温润的看向他,仿佛对他做的决定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于是他们先看了电影,是最近比较火的一部,刚好又是晚上的时间,周围坐了许多约会的年轻情侣,知道宁韫爱吃甜食,他还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看完电影后,就想着回家切蛋糕了,也算是为今天的生日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差不多洗漱完休息,时间也将近到了零点,他清楚男人不习惯熬夜,今天却陪了他这么晚。   他正准备拆蛋糕,听男人给他唱生日歌。   忽得,耳畔传来了声音,“少爷,吃早餐吧。”   “少爷……?”   冷硬的地面将他冻得手指乌青,空荡的胃里痉挛得生疼,他半睁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柯家的祠堂里,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女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和几碟清淡的素菜摆在他面前。 第79章 只见他一面   他像是还沉浸在虚幻的梦里,脑海里全是他未过完的生日。   此刻,记忆仍旧清晰得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他刚和宁韫一起看完电影回家,正打算切蛋糕。   宁韫一直看着他,目光温柔而缱绻。   “少爷,你......你现在还好吗?”旁边的人唤他。   他没有出声,只将脸颊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柯宏郎出门前吩咐过佣人,要是柯弋没有大碍就让他一直在祠堂里跪着,每天只准许吃斋饭。   见他没有动静,佣人又将一沓纸和笔放在他的跟前,道,“柯总让你晚上八点之前抄完五百遍祖训。”   “......”   柯弋这才有了点动静,仰起泛红的眼对佣人说,“能不能让我出去一趟,我很快就会回来......”   “......”女佣叹了口气。   “我想见他,我想见他......就让我再见他一面吧......”柯弋的情绪近乎崩溃,他歇斯底里道,“求求你了......我只见他一面就回来,我爸肯定不会知道......”   “外面有人看守,你出不去的。”   昨晚的阵仗,惊坏了别墅里所有的人,毕竟上午吃早餐的时候都还是其乐融融的模样,怎么忽得到了晚上,柯弋就被抓回来关在了柯家的祠堂里,门口还有好几个人轮流看守着。   佣人做完了吩咐自己的事情,就准备出去了。   她刚将门打开,柯弋就在后面打算趁机跑出去,可他的腿跪了一夜,几乎都还是麻的,他情绪失魂落魄,又哪里还是门外壮汉的对手。   佣人没敢多待,毕竟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柯宏郎怎么可能不知道柯弋的性子,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请你不要为难我们。”站在门口的保安道。   柯弋被擒住了双臂,被架着身体退了回来,他目眦欲裂,眼睛里浮着通红的血丝,“放我出去!!!”   “等柯总回来了再说,这件事我们也做不了主。”   “……别关门!!!你们别把门关上......!”   他用手指扣紧了门缝,可又被外面的人给掰开,如此反复,最后是他先表现得体力不支。   他看着这扇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次被反锁上了。   颓然的无助感侵蚀着他。   他何尝有过如此惧怕的时刻,昨晚听见医生的话后,他就惴惴不安到了极点,看见宁韫唇边被鲜血覆满,他就猜测到了不对劲,只是他没料想到,情况居然会严重到这般地步……   宁韫都还没有陪他一起切完蛋糕……   后来他似乎还是将被他扫在地面凌乱的礼品盒给拆了,手指随意掏了点奶油,将被细心裱好的“前程似锦”四个字搅得稀乱,而后直接将宁韫按在了茶几上,身下的人愈是挣扎,他下手愈是不知轻重。   他看着平日里霁月清风的男人,在他眼前变得如撕碎的布帛,脏乱残破。   原有的挣扎和反抗,都逐渐变得微弱。   这才是他后来真正所做的一切,也是从这天起,他和男人的关系彻底变质。   他当时只随意睥瞥一眼,可“前程似锦”几个字此刻犹如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当然清楚,他还年轻,未来自然是无可限量,待他拥有一切的时候,也就该将宁韫抛下了。   宁韫在忐忑踏入蛋糕店里定制生日蛋糕的时候,也一定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如何。   昨日下午夏名薇过来后,他并没有吃太多东西,现在胃里隐约烧灼得疼,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米粥素菜,他还要留着体力去见宁韫。   他要是表现得好一点,也许柯宏郎就会愿意放他出去了。   自从念初中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如此乖顺的时候,米粥没有任何滋味,他也像是难过的失去了味觉,柯宏郎确实是有心责罚他,这大抵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粗糙无味的饭菜。   中午也是如此,佣人将早晨的餐盘收了出去,见他坐在一旁安静的抄写祖训,歪七扭八的几个大字,神情却是认真的很。   大抵是清楚了,不论自己如何闹腾,都不可能踏出这扇门,所以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   他手都抄得酸涩不已,却也还是没有停下来。   想着这样便能见到宁韫,就都忍耐了下来。   晚上柯宏郎是同苏楠一起回的家,苏楠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惊愕到了极点,他没想到柯弋居然会生出这么荒谬的想法,并将这一切加之在一个完全无辜的人身上。   他们先去医院里探视了宁韫,苏楠记得前年见面的时候,宁韫虽然话少,和他们相处却也还算谈笑风生,那时宁韫的唇色是淡淡的粉,如此躺在病房里,灰白的好似不像是个活人。   每天探视的时间有限,他们不能逗留太久,更何况,这件事他们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季成晏将公司里的工作大部分都先交给了副总,见到季成晏,柯宏郎也只感觉到羞愧难当。   季成晏道,“他也许熬不过这个星期了。”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告诉我。”   “不用了,他之前就打算离开星城,想回到景乡安度余生,我也会满足他最后的心愿。”   “……”纵使是看尽了世间百态的柯宏郎,也忍不住生出了悲哀,苏楠掐着他的手臂,目光都不忍再看向躺在病榻上的男人,单薄瘦弱的像是只余下了一具枯白的皮囊,脸颊凹陷,和柯弋相识的短短数月,就彻底摧残了他的人生。   从病房出去后,苏楠长叹一口气,“唉……”   “要是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他恐怕也是不想我为难,他这辈子,总是太为别人考虑了。”   苏楠眼圈蒙了层红,“确实是我们以前太疏于管教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唉……”   这不知道是今天叹息的第几声了。   从机场出来后,柯宏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原本她还想着这段时间麻烦了宁韫,得空了请宁韫吃饭的。   柯弋见祠堂的门被推开了,苏楠站在门口。   柯弋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走到苏楠的面前,“妈……你让他们放我出去好不好?”   “这件事,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先待在这里好好反省,别以为我好说话,你要是质疑什么,难道不会先打电话问我?”苏楠道。   柯弋愣了一秒,哑声道,“我打的电话,你有时间接么?”   “……”   她工作起来,都会将手机静音放在一旁,有时候看见未接电话,都已经是半夜里了,这种时间寻常人早该歇息了,她也就没有将电话回过去,只是偶尔看见比较多的未接电话,才会给柯弋回复一条短信。   她是如此,柯宏郎也是如此,他们以为提供给柯弋足够的物质基础就可以了,反正学校里有同学一起,家里不是也有佣人陪着么?   “确实是我的不对,但这些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柯弋,你也不算年龄很小了,有些事情应该也懂,你怎么能……怎么能强迫他。”再多的话,苏楠也不忍说出口了。   “……”   “他一向都对你很好,以前来家里总会给你带礼物,但他以为你们之间有隔阂,那时也不让我们告诉你,以前你很喜欢的遥控赛车,就是他买的。”   “……”柯弋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他似乎想起来了,初一上学期学校里举行运动会,他跑步拿了第一名,回家后苏楠递给他一件玩具。   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比赛的成绩被他们知道了,苏楠提前给他准备的惊喜,所以他对那辆赛车爱不释手,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再喜欢玩这些幼稚的玩具,可这件礼物一直都被他摆在的屋里,多年来未曾改变的习惯。   是啊,他大概忘了,苏楠根本就没有时间逛玩具店。   门关上,苏楠出去了,他抄了许多遍祖训,晚上柯宏郎来检查了一遍,面色凝重的没有开口同他说话。   他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柯宏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明天认真点抄。”   “我抄完了,就能出去见他了吗?”他又问。   柯宏郎眉头深蹙,缄默不言。   柯弋以为是自己表现得还不足够好,他之后一天比一天抄写得用心,想见男人,已经成了他新的执念,整日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就连梦里也是。   他眼睑下蒙了一圈黑,这些天,他不仅无法将男人拥在自己的怀里入睡,甚至连有关于男人的消息,他都无法知道只言片语。   他想宁韫,想得快要发了疯。   崩溃到极处,就像是出现了幻觉,看见十多岁的时候男人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样,无论多么示好,他都表现得轻蔑和冷淡,也难怪刚去星城大学报名时,男人对他的示好会如此欣喜了。   恐怕真的以为,他们冰释前嫌。   其实从他和男人认识的第一秒开始,他就未曾有过真心。   如今他满腔的思念,无处宣泄。   他从未这么久没有见到过宁韫,已经快要半个月了,他抄写的祖训已经叠成了厚厚的一摞,也许远远超于柯宏郎所让他抄写的一万遍。   他要疯了,疯了似的写,疯了似的跪在祠堂里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这些表现柯宏郎都看在眼里,也许没多久,柯宏郎就会准许他见宁韫一面。   寻常时间,柯宏郎都是在晚上八点左右才过来检查,今天却是下午五点就过来了。   他连忙将自己写好的东西递过去,执拗的问,“够了吗?我能不能出去了???快让我出去!!!”   柯宏郎眼睛酸涩,道,“他走了。”   他下午在公司里得到的季成晏的通知,宁韫到底还是没有熬过去,苦难了一辈子,就连人生的末尾,都是过得如此悲哀不幸。   “……你,他是离开星城了吗?”柯弋问,神情却是惊吓到了极处。   柯宏郎摇头,他不太愿意说出那个字。   答案不言而喻。   像是一张紧绷拉满的弓,忽得一下折断了。   柯弋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了地面。 第80章 精神崩溃   心口紧插着再也无法拔去的利刃,在溃烂流脓的血肉里不断翻搅,直到他生命耗尽的最后一秒。   他似乎终于懂了,当初宁韫承受的痛楚有多锥心。   可他再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了。   这些天的坚持全部化为了泡影,他疯狂的抄写的祖训,每天循规蹈矩的强忍住想跑出来的执念,都成了空,每天盘算着日子想要见到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宁韫永久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他分明说好,要陪宁韫一辈子......   分明说好,他们以后会结婚......   他仍旧记得很清楚,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宁韫所表现出的模样,目光错愕的看向他,又仿佛带着一点微弱的满足和欣喜。   他问宁韫,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么?   只言片语,他便哄走了宁韫的心,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被他耍的团团转。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久,也许对每个人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可宁韫这辈子,确实是耗在了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令他熟悉的吊灯,终于不是幽闭晦暗的祠堂里了。   他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柯宏郎请医生过来查看过了,说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导致的神经衰弱,稍微调养一下就足够了,反正他还不到二十岁,身体的恢复能力也不错。   手腕上正输着液,他将针管给拨了,皮肉间溢出了血丝。   柯宏郎见趿着鞋就打算往门外跑,问,“你要做什么???”   柯弋一言不发,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医院。   可他病倒了,不代表他自由了,门口那几个看管他的人仍旧还在,柯宏郎道,“回去。”   “......”柯弋死寂般的瞳孔这才挪动到了柯宏郎身上,他嗓音喑哑道,“......爸,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求你了......”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性子桀骜惯了,这还是记事以来,第一回 主动向柯宏郎下跪。   “他的骨灰已经被季成晏送回老家,你见不到了。”   “......”   柯弋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他只知道宁韫正在医院等他。   昨日柯宏郎是准备去医院里探视的,可当人离世后,无法在病房里久留,季成晏已经安排好了后事,这件事柯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对季成晏所安排的一切,他都无法有所言辞。   柯弋开始磕头,脑袋撞到地板上,每一下都磕得极重。   额头见了血,将地板砸得鲜红,柯弋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了。   柯宏郎目光深谙的看着柯弋,整张脸写满了无奈,从这段时间柯弋在祠堂里的表现可以发觉,对方确实知道错了,可有时候某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哪里是认错就能够一笔勾销,柯弋确实是个罪人,所受的一切都是活该,就算现在出去,也无法再见到宁韫了。   他沉默的离开了柯弋的房间,把门口的保安招到了一旁。   柯弋看见房间里并无他人,起身连忙往外走,看见自己的手机被搁置在了靠近大门的茶几上,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屋外的太阳了,他仰起脸颊,陡然的亮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天气真好啊,恍如回到了夏天。   鳞次栉比的楼房,从树叶缝隙里挤出来的斑驳光影,他第一眼看见宁韫,就是在如此一般的夏天里,他放学后被老刘先接去了公司,里面太无聊了,他就一个人在楼下玩。   他隔着老远,看见青年生得一副冷白皮,在阳光底下却也像是晒不黑,他隔得远了看不清五官,唯独记得,那人修长匀称的腿和挺直的脊背,比他爸公司里的那些下属要好看了许多。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去公司里找他爸爸的。   原来他脑海里,有关于宁韫的记忆居然这么多。   他仿佛听见耳畔传来的知了声,他看见青年走进办公楼里,忽得被一旁窜出来的知了给惊醒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黑色口罩戴好,以免会有人打扰他。   从家里到医院的路程有一个多小时,昏厥了一整夜,他只输了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此刻却也感觉不到饥饿,坐在前面的司机见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带着血渍的脸颊,隐约感觉到害怕,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只是从清水湾别墅区出来的人非富即贵,司机也不敢妄自揣摩。   胸闷得喘不过气,柯弋将窗户打开,让疾风将自己席卷。   都住院这么多天了,也理应醒过来了吧。   就算这次宁韫不想见他也无妨,他只要能听见声音就足够了。   就算......宁韫接纳了季成晏,也无妨。   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还好他出来时一并将手机带着了,被关进祠堂后,手机就被柯宏郎没收了,里面存了许多条未读消息,他没有点开看,给司机结完账就下了车。   循着前些天的记忆,他走到了重视监护室门口,他隔着厚重的玻璃隔口往里面望,本该是宁韫躺着的病床上,上面正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旁边有两个中年人站在走廊里小声哭泣。   他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房间号,是他记忆里的没错。   这条冗长的走廊里各有各的悲哀,没有人注意到他。   宁韫呢?   宁韫去哪了?   他想找到主治医师,但在楼下的办公室里没有看见人,他拉住了一个正要过来给病人换药的小护士,问,“……请问张医生在哪?”   小护士道,“张医生正在305病房给病人看诊,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柯弋无暇回答,连忙往305房间里赶过去。   张医生刚给病人看诊完,吩咐一旁的护士需要准备些什么,而后从病房里走出来,和柯弋迎面撞上了。   他对眼前年轻高大的男孩,自然是有印象的。   柯弋磕磕巴巴的问,“......我之前送过来的人他现在在哪啊?我没有在病房里看见他的人。”   张医生的面色沉重,道,“病人昨天下午心律失常导致猝死,他的亲属已经办完了所有手续。”   “......什,什么?”柯弋发愣的问。   “唉......”医生摇了摇头,看见他身后手里正拿着药瓶的护士,便越过来他同护士交代起来。   “......”柯弋站在长廊里,看周围行走的人都像是有了虚影。   他从医院里走出来,手指发颤的握着手机,在一堆信息的最底下,找到了季成晏的联系方式。   暖意正浓的阳光将他笼罩,电话被人接听了。   “......他在哪里。”柯弋全身颤栗不止的问。   “你是最没有资格见他的人。”季成晏嗓音森冷,“是你害死了他。”   “......柯弋嗫嚅着唇瓣,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季成晏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柯弋也没有了再拨过去的勇气,他全身抖如筛糠,像是连站立都忽得失去了力气,他半蹲着在路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膝弯。   以前总觉得自己未来无可限量,他还有大把的青春和时间,现在他却迷惘得失去了方向。   手机震了震,有人给他发消息过来了。   他没心思拿出看,他清楚,自己再也无法收到有关于宁韫的一切了。   以前他厌烦至极的老男人,他在外面流连忘返也不愿意回去,刻意被他忽略的老男人。   到最后,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一切都是如此匆忙,不久前还在争论,还在同他说话,夜里被他抱在怀里,他却还在埋怨男人太瘦了,硌得他不太舒服,没有机会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对男人说上一句对不起,说一句自己知道错了,这次真的,发自肺腑的想要好好对待男人,所有的一切他都能舍弃,但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都成了徒劳。   与男人有关的一切,也许都会随着男人生命的消逝在他的人生里化为齑粉。   柯弋眼眶深红,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往学校的方向赶去,期间不断催促着司机。   他想起了,以前男人送给他的许多件礼物。   从睡衣到鞋子,再到生活里的许多日常用具,他的每一处都被男人照料得无微不至。   后来应当是收拾出来了几个收纳盒。   司机将车停在巷子口,柯弋下了车,疾风般的步伐往巷子里走,这条路他早就于他烂熟于心了,只是态度和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他走到了宁韫家的楼梯口下,在角落里,只余下一片空荡。   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他想起,那日似乎有个捡纸盒的阿姨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不要了,他当时回答的“是。”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神色懊恼的往四处看去,现在正是下午一两点的时间,附近并没有看见人。   他坐在楼梯口等,等到了下午五六点,来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偶尔有人从他眼前经过,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每天都来楼下,守到了第三天,才终于看见他那天只随意瞟了一眼的阿姨。   他连忙冲过去,将对方吓了一跳。   “你,你有事吗?”阿姨神情慌乱的问。   “我之前放在这里的收纳盒,你后来拿去哪里了?我给你钱,你还给我好不好?”柯弋急促道。   “……我早就卖了。”阿姨心虚的说,“而且我也问过你,你不是说你不要了么?……我就直接拿去废品站卖了……”   “……” 第81章 迟来的情深   那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是他们曾经相恋过的证据。   连日里的失眠折磨着他,让他的眼神带着点几分阴沉的癫狂,他问,“你卖去哪里了?”   “是你自己说不要的,总不能还来怪我......”阿姨再次回复他。   “......”   当时确实是他将男人为他付出的一切都弃之如敝履,每每想起过去的所作所为,他都几乎要疯了,也或许他早就疯了,他的脑海里,如今全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男人。   他喉咙涩然,目光望着让他无比熟悉的楼层,窗户是打开的,阳台上晾晒着卡通图案的被单被风吹的扬了起来,那是不属于宁韫的物品。   刚过来的那晚,他在楼梯口没有等到阿姨,鬼使神差的踏上了楼梯,看见有个大爷正准备下楼。   眼前的老人,他是有点印象的,每天吃了晚饭就去出去散步,有好几次都和刚回家的他碰上过。   原本大爷对他印象十分恶劣,可想起他是宁韫的亲戚,便也问道,“年轻人,宁韫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嗯。”他应声道。   大爷惋惜道,“唉......都好些天没看见他了,还怪想他的。”   “......”   “他现在在做什么啊?有女朋友了吗?我外甥女想介绍给他认识,但是他一直推辞。”   “......”   “小宁真是个好孩子,要是能和他当亲戚就好了。”   “......”   柯弋全程恍如哑巴,大爷见他一直不答话,说着也没劲,又想起他之前使劲关门,差点没给墙震碎的模样,眉毛蹙起也懒得再同他交谈了。   与宁韫接触过的人,都对宁燙淉韫的评论很好。   就连只是点头之交的老人也是如此。   唯独他,当时总以为别人被宁韫伪善的面孔给哄骗了,可倘若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如此,那其实未必是装出来的。   现在明白这些也晚了。   他好似被操纵的傀儡,分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敲开了他居住过两个多月的房门,开门的依旧是之前的阿姨,阿姨问他是否还要找房子之前的主人,他只说自己想进去看看,看一眼就走。   这次他知道进门前要穿好鞋套,以免将地面弄脏。   他走到了阳台边,看见旁边被隔出来的小书房,又变成了杂物间,浅灰的纯色沙发套换成了花里胡哨的图案,从宁韫的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星城大学的学生,看见他以后惊讶的捂住了嘴,想要找他攀谈。   他和宁韫的“家”,变得如此陌生。   他的目光望向沙发,仿佛还能看见一些虚幻的残影,男人正盖着薄毯蜷缩在沙发上,在书房的电脑前,似乎也坐着正在忙碌的男人,手指紧握着鼠标,他那时并没有仔细看,总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夏名薇通着视频电话,甚至还因为男人没有打扰他而庆幸。   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如今却是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让他近乎溺亡。   此刻,他停顿了一瞬,满脸苦涩的回道,“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   “我不会怪你,你告诉我,你卖去了哪里?”   阿姨生怕自己惹上麻烦,这才给他指了个方向,“往前面走,拐角就有一家废品店,我挑了几件还不错的衣服送给了自己的侄儿,他们很喜欢,我总不可能再找他们要回来……”   “只有衣服吗,里面还有一枚戒指,你拿了吗?”   “我没看到。”   没有功夫再说闲话,柯弋循着对方指的方向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一家废品站,隔近了就能从空气里闻到微弱腐败的气息,宁韫送给他的许多东西,都还是半新的,平日里被男人收拾整理得也很好,被他丢掉之后也很抢手,早就不知道被这些人分到了哪里去。   这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过来卖值得回收的旧物件,他问了许多,没问出来什么结果。   直到看见废品站的老奶奶坐在屋外,手里正做着针线活,食指上戴着一枚银白的指环,用来将针顶过去。   他急忙走过去,道,“奶奶……你这枚戒指是哪里来的?”   “忘记了,之前好像是有人卖了几个盒子,我看着挺好的。”   “这是我的,之前不小心弄掉了,你能卖给我吗?”   老奶奶将指环脱了下来,递给他,道,“你拿回去吧,下次别再弄丢了。”   她其实也留意到了这个小伙子,刚才询问了许久,就差没去一堆废品里面翻找了,想必是真的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谢。”   柯弋将戒指握在掌心里,微热的触感,一如当初宁韫从包厢里,摘下来递给他一般。   ......   柯弋见了一次池元白。   对方正在包厢里,和几个年轻貌美的男孩厮混在一起,被池元白培养出来的凌霄已经将许多业务熟络,近期更是为池家招标到了炙手可热的洪山湾项目,池元白有意让凌霄去追求h市叶家的千金,以此更好的开拓市场。   柯弋没有预约直接闯入,让池元白面色微沉,只是池元白吩咐这些男孩在旁边安静。   “怎么有空来找我?”池元白笑着问,而后给他倒了杯红酒递过去。   柯弋没有接他的酒,问,“你早就知道他只和我交往过,对么?”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你的目的和我一样,现在也不过是得偿所愿,我这里正好有几个出挑的男孩,你看看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所以一切都是你,故意挑唆。”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也是我看走眼了,谁知道他居然那么不禁玩。”   话音刚落,整瓶红酒就从他的头顶泼了下来,柯弋的眼神淬着寒霜,“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想必池总应该懂。”   看见这一幕,几个男孩站在旁边被吓得直哆嗦。   也亏池元白在这种场面也能镇定自若,他低估了柯弋待宁韫的感情,毕竟人还活着的时候,柯弋正忙着和夏名薇谈恋爱。   池元白弯着唇道,“始作俑者是你,当初要不是你提起宁韫,恐怕我都快要忘了这个人。”   “......”   柯弋知道自己是罪人,但这并不需要池元白来提醒他。   待柯弋走后,池元白也彻底失了兴致,将这些男孩统统都赶走了。   他将凌霄喊到了跟前。   “谁准你放他进来的!”池元白大声呵斥。   “......我以为他和您关系很好,所以......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犯了。”   满身都是粘腻的酒渍,紧贴着皮肉不适极了,平时用啫喱打理得略硬得头发变得柔软,垂落在额前,使得平时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脸颊多了几分阴柔的美感。   事已至此,再教训也是徒然,而且他留着凌霄还有许多用处,也不可能真将人惩罚。   凌霄道,“需要我帮您在浴缸里放好热水吗?”   “嗯。”池元白道,“这件事不怪你,我也没料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最近和叶彤相处的怎么样了?”   “过两天可能要去h市一趟,您到时候......”   “我身边多的是人,不差你一个,你先陪好她。”   “是。”   凌霄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而后走进浴室帮他在浴缸里调好水温。   他的私人包厢内都配有浴室,他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身上总是萦绕着一些属于别人的气息。   水雾缭绕的浴室内,池元白的神情这才松缓了几分,这种私密的事情他从不假手于人,甚至他在以往的那些床伴面前,都不会脱去自己的衣服,过后还会吩咐人将其带走。   之所以病态的喜欢用各种器物去折磨一个人,只因为他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在形成思维和三观的年龄里,他所看见的都是阴暗扭曲的罪恶,里面已经不存在道德观念了。   被女人带来家男子,见到十五六岁的他,甚至向女人提出过,带他一起玩可以加钱。   女人竟是片刻都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还好他躲得快,那两人正在兴头上,也无暇顾及他。   只是待男人走后他回到家里,被女人狠狠批评了一顿,骂他是个赔钱货,原本女人想母凭子贵的嫁入池家,哪想到池铭会和她一刀两断,要不是当时月份大了,堕.胎会有大出血的可能,也不会将他生下来了。   每当在客人面前受了气,或是生活不顺心,女人都会拿他当出气筒,后来更是鬼迷心窍,见有几个客人打他的主意,忽然兴起在家里做了顿饭,他以为自己久违的体验到了一点关爱,可女人一直紧盯着他,让他多吃点。   倘若不是池铭后来把他接走,恐怕他成了年老色衰的女人,最新赚钱的工具。   似乎只有折磨别人,看着别人比他更痛苦,更惨,才能病态的找到一点心理慰籍,只是他的身体毫无反应,早就失去了寻常人能够享乐的能力。 第82章 幻觉   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经常在深夜里醒过来,习惯性的伸出手臂想将男人揽在怀里,总以为还是和男人相处的那段时间。   柯弋在梦魇中睁开眼,满脸湿濡的冷汗。   他总会想起那天,想起男人绝望又无助的眼神,那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眼。   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满身是血,仿佛枯白的皮肤覆着一层鲜红的玫瑰花瓣,亟待枯萎凋零。   他有时魔怔的问柯宏郎,“宁叔叔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啊?”   “……”柯宏郎没有回话。   “上次奶奶不是还给了他一块玉佩么?奶奶应该也很喜欢他吧。”   记忆混淆失常了好一段时间,柯宏郎帮他请了心理医生诊治,如此调养了许多天,在药物的治疗下才好似不会记忆错乱。   他在大一下学期才回到学校。   夏名薇又来找他了,他对女孩提不起什么兴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以前却总是不敢承认。   自他那天在医院外说清楚自己和夏名薇分手的实情后,网上已经传遍了,夏名薇失去了可以背靠的大树,在资源圈混得也开始吃力。   得知宁韫的死讯,夏名薇差点没高兴坏了,她巴不得这个人永远消失。   她依旧将自己打扮得楚楚动人,希望他们还能够复合。   那个碍眼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而柯弋身边并没有关系亲近的女生,按理来说她胜券在握。   她打听到柯弋在教学楼,便迫不及待的找了过来。   许久不见面,越文柏正在同柯弋说着话。   “……你到底生的什么病?医生怎么说的?”越文柏并不知道男人后来的事情,柯宏郎在学校里也是请的病假,他给柯弋发了许多消息都联系不到人,想必是治疗的流程太过繁琐了。   见到柯弋眼睑微凹,一副憔悴入骨的模样,就跟癌症晚期似的。   柯弋道,“治不好了。”   “……”没想到真的是绝症,越文柏想了想好歹两人相识一场,还是多年的好哥们儿,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感概道,“那你爸妈怎么办啊,他们趁着年轻应该还能要一个。”   夏名薇走了上来,这次很礼貌的给越文柏打了个招呼。   “我听说你回学校了,就想来看看你。”夏名薇笑得很甜。   越文柏想,柯弋得了绝症这件事,难道学校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夏名薇就不怕守寡么?   柯弋蹙眉,“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们没有可能了。”   夏名薇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她看见柯弋左手小拇指戴着的戒指,神情略微惊愕,连日来被各路营销号嘲讽,被吹捧惯了的她哪里还能容忍。   伪装得太久,也总有忍耐不了的那一瞬,她问,“难道……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个死人都不如?”   “……”   越文柏听得云里雾里,“……谁死了?”   “柯弋,我才是你的正牌女朋友啊,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他吗……他只是个第三者,而且他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还没等夏名薇把话说完,柯弋森然道,“说够了吗?”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想挽回这段感情……而且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吗?要不是他的插足……”   “他从来就没有做过那些,而且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和他确认了关系。”   这件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前总是想借此忽略男人,如今看见夏名薇,就仿佛看见那些天他所犯下的罪行,看见被他刻意冷落的男人。   知道毫无机会了,向来将利益最大化的夏名薇这才道,“陪我参加《半熟恋人》,节目结束后我就不再纠缠你。”   柯弋的目光瞥向夏名薇,他这时才真正看清楚,自己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一个不知节制的女人,这些天夏名薇的示好,都是有目的的。   “你在我这里得到的应该够多了,太贪婪只会一无所有。”   正是下课时间,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少,夏名薇原以为自己精心打扮的模样会得到柯弋垂怜,没想到尽管那个男人都死了,可还是阴魂不散。   夏名薇有点拉不下脸面,但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待她走了,越文柏又问,“不会是……之前的书店老板……那个了吧?”   柯弋没有回答他。   “……”这一瞬间,越文柏看柯弋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没了,“他……他是怎么,没的?”   “心脏病。”柯弋如鲠在喉。   “……”越文柏这个话唠,也忽然的沉默了。   他还以为男人早就死心了,离开了星城。   在柯弋生日聚会后,男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学校论坛里都在传,星城大学外面的书店老板都连着一个星期没开门了,是不是走了,只不过后来男人又回来了,有天书店的门是开着的。   那天他上完课,便想去书店里看看男人,却恰好碰见夏名薇她们一行人,他从不颤长和女生发生争执,当时他甚至想着正好以此来断绝男人对柯弋仅存的念想,后来果真如他所料,书店被改成了一家餐饮店,他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男人。   越文柏神情发怔道,“……我还以为,他离开星城了……那天夏名薇还带着朋友去找过他,我想他应该是死心了,难怪他当时靠在柜台前那么久……我还以为是他太难过了……”   “你说什么???”柯弋问。   “之前,书店开门后,夏名薇和朋友一起进去找他,还给他看了你给夏名薇买的包,说你们感情有多么好……”   “……”   这件事,柯弋居然现在才知道。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排队给男人买了满桌子的甜食,男人都一言不发,随后他出门去找,遇见了走在巷子里,脸色青白的男人。   后来他还嫌弃男人做的面条太难吃。   也难怪了,难怪后来男人会选择卖掉房子,与他彻底断绝往来。   越文柏自责极了,“我当时不知道他身体不适……不然我肯定早就过去阻止了,我还以为这样才能让他对你死心,他太喜欢你了,那天你在酒吧喝醉了酒,让他过来接你,我见他进来后全身都在发抖,只有在靠近你的时候,才稍微好点,我扶着你都吃力,他还像怕你摔倒了,一直低头留意你的脚步。”   “……”   一些细枝末节的真相逐渐浮现,自己又是如何与夏名薇相识的,他清楚女生的小伎俩,只是他当时总以为身边必须有个女朋友,正是他的一再纵容,导致夏名薇的贪得无厌。   后来他想重新和男人开始后,也明确的和夏名薇说过分手,他没想到,在他面前不断示弱的女孩,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去找宁韫。   他以为心机深重,私生活脏乱的男人,却是这么多年唯一对他用情至深的人,将一切能给予他的,都毫无保留的给他了,最后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以为能拿得出手的女孩,大概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就连分别时,也都在找他索取。   柯弋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里浮起了深红的湿润。   他自以为是的聪明,到头来,他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的那一个。   原来在短视频里,大多粉丝都在惋惜一对热恋情侣最后也逃不过分手,柯弋在两个月前的视频下面,甚至还有一堆求复合的留言。   只是过了一夜,夏名薇拍照片火了以后,就踹了自己的摄影师前男友,并劈腿某中年高层的照片流了出来,在各大平台都成了“爆”。   这个消息,甚至得到了不少以前校友们的证实。   底下评论说,没想到夏名薇这种小太妹居然也能成网红,初中时期校园霸凌过一个女孩,还将女孩耳膜都打穿孔了,当时被学校记了过,现在居然能摇身一变成清纯美少女,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有评论说,夏名薇根本就不是什么富二代,父母都是很普通的职业,她以前就喜欢穿假名牌,不过后来去夜总会陪酒,应该是业务能力还不错,被个大佬包.养了,有天开着保时捷送她回宿舍楼下,她还显摆了一个星期,也不知道这种人当网红是为了宣传什么三观。   这些后续爆出来的猛料,柯弋都没有心思去看。   他并不想知道夏名薇的过去有多么“风光”,他只知道自己亏欠男人的实在是太多了。   柯宏郎和苏楠复婚后,他也并无太多欣喜。   大抵是实在找不到更多与男人有关的东西了,他将那套老房子买了回来,躺在宁韫以前躺过的床上,站在宁韫以前忙碌过的厨房里。   屋里灯火通明,就仿佛仍旧生活着两个人。   他学会了做饭,今晚做了清淡的山药炖排骨,小炒酥肉,蒜蓉基围虾,清蒸鲈鱼,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了餐桌上后,添上了两幅碗筷。   他对着空荡的座椅前,夹了一小块酥肉,道,“这次真的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   “要是你不喜欢,我下次再试试别的。”柯弋以前从未下过厨,这次也是跟着视频,一点一点的学的,他还是显得有些生疏,削完山药的手很痒,切菜的时候也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只是家里没有人会来关心他了。   他准备了一瓶红酒,将自己喝得半醉。   这时,眼前的男人又变得真实了一些,他将虾剥好了壳,放在男人的碗里,问,“你怎么不吃啊?”   “……”   “你怎么不吃……”   问着问着,他忽得崩溃得歇斯底里,“宁韫……宁韫……我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回来见见我……” 第83章 像他那样活着   微醺的酒意让他的视线变得朦胧,他仿佛看见男人正坐在对面,着急忙慌的起身,手指触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他脚步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面。   被他夹了大半碗菜的瓷碗里分毫未动,大抵是清醒了几分,柯弋神情发愣,脸上再次露出不可置信的颓然。   紧绷的神经每天都在反复拉扯,他无法相信宁韫已经不存在的事实,可在他所生活的世界里,再也找寻不到任何有关于男人的踪影。   他将脸颊埋在桌凳边,用手臂枕着,没有了动静。   过了片刻,隐约能听见屋里的抽噎哽咽声。   他谈过许多任的女朋友,可那时于他而言,至多算是多了一个陪伴他的人,毕竟他是柯家的少爷,那些女孩的经济状况自然比不了他,在物质上也向来都是他满足于别人。   他虽是众星捧月,可他清楚这些人口中的情意,也未必会比他多几分。   只有宁韫,才会如此愚笨,在听他说行李箱丢了以后,真的拿了一笔钱给他。   常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再怎么不济,他爸再怎么克扣他,也不会让他在生活上如此贫困。   那些拙劣的谎话,自己回想都是漏洞百出。   以前未曾注意到的,以为可以遗忘掉的记忆,如今变成了画幕,一帧帧的不断在他眼前重现。   其实宁韫好几次表现出的窘迫,都被他发现过。   当时他打着庆祝他们在一起六十天,在外面的餐厅里点了许多菜,花了八百多块钱,再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笔小数目,可他瞧见了宁韫眼底的局促,结完账后走到他面前时削薄的银行卡,将手掌心割出了沟壑的深印。   可不论遇见了多少难处,宁韫都未曾向他提起过。   大抵是怕给他压力吧,所以一切都自己一个人承受了。   宁韫真的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得很周全。   不论是年少时期,被他不喜,所以就算少数的几次见到他了也不会再过分靠近,只是远远的打个招呼,就算给他带了礼物过来,却也是从未提起过,只让苏楠转交给他。   无法忍耐的情绪破出了胸腔,让他几乎嚎啕大哭起来。   也只有借着酒意,他才能再次拨电话给季成晏。   季成晏无暇顾及他,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可喝醉了酒的他变得愈发执拗,不断的拨过去,终于季成晏按了接听,他捧着手机,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你把宁韫藏到了哪里……让我去见他一面吧,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你只会脏了他轮回的路。”   “……那我不靠近……我只远远的看他一眼。“柯弋不断恳求,“……我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不听你的……你现在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求你……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好不好?”   “你认为,他会想见到你么?”   “……”   这句话,把他说怔住了,所有想说出来的话都被堵塞在了喉咙里。   宁韫不要他了。   也许从生日的那晚开始,宁韫就不要他了。   “别找我了,你不会以为一句知道错了,就能弥补你对他做的那些罪行?那你真是异想天开。”   “……”   电话被挂断的时候他毫无知觉,他仰起头颅,潮红的脸颊裹着湿痕,深邃立体的五官全被泪水浸透了,他看着头顶泛白的灯光,仿佛是在透过宁韫的视角,那夜被他强迫,也是如此悲伤吗?   又或许,比他更甚。   他好似对着电话里的人在说,又好似哽咽的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一直都是我在骗你……我都把你丢在家里了,你怎么也不怪我……明明看见了我和别人的视频,为什么还要相信我……”   倘若早些清楚,宁韫的为人,宁韫给予他的赤诚之心,恐怕他也不会错得如此离谱。   想起男人愈渐消瘦的身子,病态般的苍白面颊,在被他抱去医院的时候,真的轻飘飘的,就好似能随风摇曳的羽毛,最后终于飘去了他再也握不住的地方。   在莹白的光亮下,眼泪顺着脸颊砸落在地面上,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面孔,忽得变得茫然悲戚,少年眼尾深红,靠近胸口的衣襟早就被泪水湿了一大片。   他难过得累了,又躺在了地面,桌子上的饭菜早就放凉了,唯独宁韫的瓷碗里被他夹了些菜,除了桌子上摆放的红酒成了空瓶以外,其余的分毫未减。   闭着眼睛,眼皮沉重,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可他很难陷入进睡眠里。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次梦见男人绝望的眼神,又或是其他,整日里的折磨,让他如今没有药物便无法生活,这件事柯宏郎也知道,感叹后也只道这是他的报应,做过的孽都是要还的。   症状后来延续得无法再安心待在学校里,他的精神状态也一日不如一日。   自从柯宏郎没有将他禁足后,他去了许多和宁韫以前去过的地方,只是他们称得上约会的次数寥寥无几,有好几次甚至是他故意作弄刁难。   他后来大半夜里,打车去了江阁,一个人沿着河边走了许久,已经是春天了,夜里的风也不似往日般寒冷。   路边枯败的枝干都生长出了翠绿的嫩芽,一幅万物复苏的景象。   他沿着河岸的路,从夜幕伫立到了天明,那日没有放烟火,河边的水位也降下去了许多。   他以前向宁韫承诺过,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只是他的承诺,向来都是不可信的,就连他自己都将这句话忘的一干二净,他后来将宁韫锁在了屋子里,那时,宁韫全身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后来他甚至还伙同池元白,想摧折宁韫的脊梁骨。   越文柏知道宁韫的家在哪里,也来找过他几次。   他敲开门,看见柯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越文柏道,“夏名薇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你真的和她断了吗?其实我之前就感觉她有点势利眼,没好意思告诉你。”   柯弋默不作声,不太想说话。   “唉,你这样成天待在家里也不行啊,要不然今天我陪你出去喝酒?”越文柏劝慰道。   柯弋摇头,道,“我要等他回家。”   要让越文柏憋话实在是太难了,可如今再多说这些也是枉然,他之前劝过柯弋,别做得太过分了,差不多就行了,免得以后会后悔。   哪里知道,这话会一语成谶。   家里倒是收拾的整洁干净,大抵是柯弋想到,宁韫平日里都是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白日里天气好,便会将阳台和卧室的窗户打开通风,这些细节,他现在全部都一一照做。   越文柏实在惊讶,他没想到柯弋现在竟还挺会做家务活?   会不会人格分裂得有点太厉害了?   “你现在这样......唉......”越文柏再次叹息,“你几天没出门了,我在学校里也没看见你,要是挂科毕不了业,你书就白念了。”   “......”   “你想想,你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做,现在自暴自弃有用吗?要是他还在,也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这其实不过是越文柏信口胡诌的一句安慰话。   柯弋也知道,他不该继续维持着现状,他连忙走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脸颊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连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自己的模样。   只是他等了大半年,也没有等到宁韫回家。   时间麻木着他的感知,阳光一如既往的灼热刺眼。   他很少再用家世将一个人分成三六九等了,想起越文柏之前提起的,宁韫还资助了几个星城大学的学生,他后来联系到了那些学生,想继续宁韫的心愿,有两个和他一样的念了大二,还有几个大三。   这些人大多都是单亲或者孤儿,平时靠勤工俭学来赚取生活费,宁韫以前每个月都会汇给他们五百块钱,虽然不算多,但柯弋清楚宁韫已经尽自己的所能了。   有个瘦弱的男孩问,“......请问宁先生去哪里了?这半年一直联系不到他,我很想当面感谢他。”   之前这几个资助的学生和宁韫都有着联系,只是大一学业繁忙,不能在书店里帮上什么忙,唯有节假日过去看看,而后发慰问的短信。   柯弋道,“他回故乡了。”   “我现在不需要资助了,可以把名额留给更需要的人,之前因为在吃药,才会麻烦宁先生,其实他自己也过得很不容易,希望他能好人有好报。”   “......”   听见对方的期许,他无法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询问过柯宏郎,如今才算是清楚的了解到了宁韫的平生。   幼年时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抛弃在村口,后来被卖菜回来的奶奶捡回了家,奶奶是失独家庭,丈夫年轻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唯一的儿子后来也不幸出了车祸,得到了一笔补偿款,奶奶原本是不忍心用这笔带着血肉的钱,后来却用这笔补偿款,带着幼年的宁韫四处看诊,在星城的中心医院才终于帮宁韫做完手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性命。   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自己人生诸多不幸,却总是教导宁韫要先往好处想,不要执着于无法改变的劫难。   只有善待生活,生活才亦会善待自己。   他们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以至于在大学刚念大学时,奶奶患了病,宁韫才会犹如求助无门的无头苍蝇,被高昂的薪酬骗到了盛世。   宁韫真的善待了身边的所有,也或许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觉得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步步紧逼。   每天他都在悔恨里焦灼,日日受着良心的谴责。   他在学校里挂着学籍,大二的时候签约了祁录传媒,也许是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原本他就在短视频里因为帅气的外形拥有两千多万粉丝,后来人气也是一路高涨,他跟随着前辈们拍了一部年代正剧,剧组要求严苛,拍摄环境类似于西北的乡下,刚进组的时候都以为他吃不了这个苦,可他就是瞅着累才过来的。   后来他作为新人演员,敬业在圈里出了名。   因为工作需要,他每天会辗转许多个城市,这次是在星城的县城帮忙拍旅游宣传片。   工作完后,一群人嚷嚷着去吃饭,小张是他的助理,见他面色不适,连忙走过来问,“您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柯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瓶治头疼的药,倒出来一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明早还要去h市参加一档综艺,为免头疼发作,他必须要提前备好药。   小张都跟着忙活了大半天,肯定是饿了,如今他作为圈里的当红顶流,周围的人也都在等他。   “要不然我开车送您去医院?”宣传部的领导恭敬道,他们也没料想柯弋会接这个小项目。   柯弋现在变得不太爱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了,他道,“你们去吃饭吧,我回酒店休息就行了。”   得到了他的准许,这一行人才算是去了饭店,小张还是不放心,平日里柯弋也待他不薄。   “那我打包一些清淡的饭菜回酒店吧。”小张道。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那......那好吧。”   听他这么说,小张才总算没跟过来。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柯弋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他今日总觉得心悸,现在才下午三四点,医院应当还有医生坐诊,他独自开车去了医院。   也许是县城里的地方不大,工作日过来看诊的人并不多,他排队挂号,前面就两三个人,不远处是取药的档口,他漫无目的看着前方,跟随着前面的人挪动脚步。   忽得,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清瘦挺直的身影,那人刚取完药,正在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连忙回过头,却只看见了背影,男人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衣,往前走动时,略微绷紧的布料勾勒出一段瘦削的窄腰,袖口微微往上撩起,裸露出的白皙皮肤在夏日的光影中熠熠生辉,好似比阳光还要夺目。 第84章 沉溺   柯弋心脏狂跳,这一瞬间好似丢失了魂魄。   不知何时队伍已经排到了他,前面的柜员见他没有动静,道,“先生,你要挂什么科?”   “先生???”   听见有人唤他,柯弋的意识才逐渐回笼,他像是忘了自己来医院的目的,也忘了置身处境的地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星城大学校外了。   他忽得拔腿往外跑去,追寻着刚才所看见的单薄身影。   男人并未发现自己被人跟随,走到了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前,这时,恰好一辆2路公交车驶来,将车停下,随之车门被司机打开了,有两三个下车的乘客,男人从前门踏上了那辆公交车。   柯弋还来不及赶到站牌前,车门已经严丝合缝的闭上了,公交车开始往前启动。   行驶的方向,和他恰好相反,他往前追赶了一段距离,可公交车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汇入进车流里,而后拐弯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伫立在原地,好似从刚才的余韵中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这几年,他时常会在以往和男人一起相处过的场景里,看见男人的虚影。   他回到医院里,询问取药口的工作人员,刚才穿着烟灰色衬衫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工作人员是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她从柯弋的穿着打扮中看出来这是个帅哥,眼神里多了几分花痴,台前摆放着一些取过药物就不用了的纸条,不久前取药的男人不清楚是否将纸条带走。   柯弋又问,“请问你还记得吗?”   工作人员拿起了最靠近的一张,道,“应该是叫江觅。”   “......”   原来,真的是他看错了么?   他继续挂完号,买了治疗头疼的药,在离开时,眼神不由得朝不久前男人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回到酒店后,小张担心他的胃病,给他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鸽子汤馄饨。   小张道,“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点东西,不然俞哥肯定要说我这些天什么事情也没做。”   柯弋原本没多少食欲,听见小张这么多,却是多了些体谅,在小张的注视下将这碗馄饨吃得见底了,小张这才松了口气。   他给经纪人白俞打了个电话,“参加完明天的综艺录制后,其余的工作都先往后推一推,我想休息一个月。”   白俞道,“这也真是稀罕,你不是出了名的拼么?之前还嫌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不够多,就连你的粉丝都谴责我,说我是吸血鬼。”   “行了,别多说了。”   “这次你作为嘉宾参加《期待的生活》,记得多照顾点张莹莹,宋总交代的,他想让你们炒一波cp。”   “别给我安排这些。”柯弋直接拒绝,不得不说他们宋总的心眼还没有一个针孔大。   有些事情,他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了。   他以前总以为同性之间是上不得台面的,这位宋总却是不得了,在当红时期的演唱会上当着所有人出柜,公开了自己的恋人,后来更是在国外结婚领证,退居幕后创立了自己的娱乐公司。   也就是上个星期,他在公司里感觉到不适,身旁清俊儒雅的男人以为他中暑了,给他递过来一杯凉茶。   他接过来后,抬起眼就看见了宋总哀怨的眼神。   原本他到公司也是和宋总有事情商谈的,却被推迟到了下午,他下午约了心理医生看诊,想着午休的时间都过去了,便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和宋总关系不错,毕竟他是祁录传媒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他站在门口,正要敲门,却听见门内传出的低喘。   “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年轻,怕我满足不了你了?”   “......”   “不说话就是嫌弃我,你果然还是对我腻味了。”   “......”   “哼,难怪早晨都不让我碰,还说什么担心上午开会会迟到,孩子们都被接去老宅了,这几天也不关心我,连洗澡都不陪我一起洗了。”   “宋祁,够了......”   “叫我老公。”   “......”   还好柯弋的手悬在半空中,没有敲下去,不过关于宋总的生活感情,在公司早就传遍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宋总之所以退圈,也极少出席公众媒体的活动,是因为自己的老婆爱吃醋,可归根结底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恐怕正是那杯凉茶惹得祸,这些年柯弋都有意避开那些故意示好的女人,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就连接的戏,大多都是讲述亲情和友情的,或是国家大义,也有粉丝留言,说想看他拍古偶,那一定是颜值天花板,现在的古偶简直没眼看,但他不会出演和别人亲近的戏份。   给经纪人说完接下来的行程后,时间还尚早。   没有柯宏郎的帮忙,如今柯弋凭自己的实力也结交了不少人脉。   在几年前,池元白手下的凌霄就和他有来往了。   那日他去包厢里质问池元白,如此顺利的进去,也是凌霄故意让他去的。   这次过来县城里录制旅游宣传片,就是卖的凌霄的人情,他清楚自己有多憎恨池元白,池家在星城的娱乐产业链不可小觑,近一年更是发展到了h市,凌霄提出要同他合作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   池元白的野心越来越大,打算涉足旅游业,国泰民安,尚且还算富庶的人们自然不满足一些浅表的娱乐,星城原本也是国内有名的网红城市,在凌霄的建议下,池元白顺利买下了燙淉北郊的一大片地皮,准备斥巨资打造出新的网红盛地,近几年,凌霄为池元白赚了不少钱,所以池元白对他愈是深信不疑。   凌霄掌控了池元白经营产业的非法证据,这些还并不足够让人完全扳倒,他在等待着对方钻入陷阱。   看着凌霄给自己发过来的文件,柯弋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池元白,他无法容下这个人。   只是如今他比以前沉得住气了,就算见到池元白,也像是能轻松的和对方交谈,并且还有商业合作。   【凌霄】:你什么时候回星城?   【sun】:拍完综艺后,想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sun】:风景确实不错   【凌霄】:多散散心也好,他最近可能注意到了有公司截胡   【凌霄】:你觉得最狠的报复是什么?   【sun】:生不如死   对这四个字,柯弋如今深有体会。   【凌霄】:确实   凌霄之所以会跟在池元白身边,蛰伏多年,只是因为池元白作孽太多,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就是被人哄到了池元白旗下的娱乐会所,被一个喝醉酒的客人调戏侮辱后,患上了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抑郁寡欢了一年后,终于忍耐不住吃了大半瓶的药,最后没有抢救过来。   其实凌霄和柯弋年龄相当,可凌霄很早就在社会上混迹了。   柯弋望着酒店的窗外,总以为自己还能看见点什么。   夜里无法入睡,一个人开着车巡视过了县城里的大街小巷,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来回开过好几趟了,他查询过2路公交车的行驶线路,循着线路注意到了这些站点。   可实际上,都已经深夜了,县城里将近晚上八九点就看不见几个行人了,唯有道路两旁亮着的路灯。   小张以为他抛下自己回h市了,吓得打电话给他。   小张其实还大他两岁,大学毕业后出来工作没多久,平日里他都让小张唤他的名字,别称呼什么老师,怪文邹邹的。   “你不会已经走了吧?王导说看见你开车出去了。”   他工作完后,都会将自己封闭的关在房间里,今天倒是不同寻常。   “没走,随便兜风。”柯弋言简意赅,他的话比以前少了许多,营销号又给他安了个“高冷”的人设。   “那你吃东西了吗?别到时候胃病又犯了,明早六点半给你送早餐吧,吃过了我们再出发。”   “嗯。”   柯弋淡淡的应和。   他将车停靠在了路边,漆黑的夜晚将视线笼罩,他却像是看见了以往男人出门后,会留给他的便利贴。   就算再怎么忙,就算后来加班到深夜,男人出门前,也肯定会帮他准备好早餐,他那时,很喜欢睁开眼就拨通男人的电话,在男人的督促声中刷完牙,吃完早餐,而后再去学校里。   居然已经过去三年了。   回想起来,仍旧像是在昨日,睡觉时怀抱里的薄荷清香,男人微红的耳根,被他稍微吻一下,就会留有明显痕迹的白皙脖颈,淡色的唇瓣,在他深重的亲吻中也逐渐变成糜烂的绯色。   过往的记忆里总是伴随着炙热的情事,他那时从不知节制,也不懂清心寡欲是怎么写,时到今日,他的身旁也只存留了宁韫的位置。   他伸出手擦拭过泛酸的眼角,一个人在车内沉寂了半响。   好想宁韫,思念在潮水里泛滥汹涌,终将他沉溺于无人的海域里。   不知道以前,宁韫是否也是像这般思念着他。 第85章 陌生人   柯弋摩挲着戴在左手小拇指上的银白色戒指,代表的含义是不谈恋爱,也不会选择结婚。   以前习惯辗转于各种感情之间,也总以为“喜欢”和“爱”这类的词汇不过是随意就能脱口而出的敷衍。   此刻,活着的人只剩孤独。   他戒烟许久了,恐怕是清楚那个人不喜欢闻烟味。   虽然他们再无见面的可能了。   时间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是他刚住近男人家里时,男人会休息的时间,他习惯了许多与男人有关的习惯,揉了几下太阳穴后开车回到了酒店。   h市的综艺录制他只是作为参与的嘉宾,《期待的生活》是一档国名度极高的慢生活综艺,嘉宾只用待两天,柯弋虽然看起来慢热不爱说话,但很勤快,就连生火烧菜都不在话下。   常驻嘉宾谢子皓赞不绝口,称他的手艺和自己老婆有的一拼。   张莹莹一直站在旁边想给他打下手,但应该是从小被家里娇惯坏了,择菜的时候看见叶子上有青虫,吓得梨花带雨,哭着找他寻求安慰。   柯弋叫了另一位男嘉宾过来,张莹莹靠可爱乖巧的外形被称为国民初恋,原以为柯弋至少会安慰自己一句,没想到这么不留情面。   录制结束后,小张帮他将工作往后推了一个月,柯弋直接回了星城。   越文柏也出来实习了,原本和自己的网恋女友早就约好了见面,但拖拖拉拉到快毕业了还在网恋阶段,他被女孩吊得死去活来,大学这几年压根没心思再发展新的暧昧对象了。   实习的地方还挺晦气,和他最看不惯的人同一家公司。   越文柏在公司里摸鱼摸惯了,他正刷着帖子看最近有哪些八卦消息,忽得,他手指顿住了。   这是被人偷拍的照片,男子依稀能看见模糊的侧脸,帖名叫“晒一晒新华路那家书店的图书管理员”。   女孩说自己不好意思隔太近拍照,没想到县里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她过去结账的时候还朝他笑了,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底下回复道:你隔这么近不问,还要我们帮你海底捞?   越文柏将这张照片点开,男子正在整理书架,头发乌黑,皮肤莹润光泽,瘦削的下颚线条柔和,脖颈右下侧有一点黑痣,愈发勾得人想多看几眼。   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越文柏略显惊讶,看见了发帖的ip地址,是在星城旁边的一个县城,叫桐县。   也许是越文柏全程了解他们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柯弋好不容易闲下来,将越文柏喊出来喝酒。   柯弋不再抽烟,只有喝酒才暂缓他的痛苦。   在男人刚走的那半年里,他的生活再无规律可言,每天只顾着麻痹自我,直到有天越文柏联系不到人,赶到小区找他,才发现他晕倒在了地板上,是饮酒过度导致的胃穿孔。   柯家涉足的产业不少,但柯弋不太想惊动柯宏郎。   他如今,很怕看见他们。   包厢里的隐蔽性还不错,柯弋戴着同色系的口罩和帽子,等到了房间里才放松警惕。   越文柏道,“你这次真的休息一个月?”   “嗯。”   越文柏给他倒了杯茶,道,“你还是少喝酒吧,免得好不容易休息,这个月都躺在医院里。”   柯弋没有将茶接过来,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已经将近一年多,宁韫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了。   刚开始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害怕看见男人绝望的眼神,后来他发现,他更怕的是遗忘。   他只能庆幸,男人在星城大学时很讨别人喜欢,以至于被不少人偷拍的照片都挂在了论坛里,他后来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那些帖子,将宁韫的照片存了下来,许久之前侮辱性质的视频,他早就彻底删除了,就连删除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那些对男人作恶的片段和过往,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里煎熬。   柯弋喝完一杯酒,道,“我觉得我好像看见他了,又好像没看见。”   “什么时候?”   “在桐县拍宣传片,看见一个来医院里取药的人,背影很像他。”   桐县......   和不久前他所看见的帖子地址,是同一个地方。   越文柏道,“可能是你太想他了。”   柯弋将杯里的酒饮尽,神色落寞道,“也许吧。”   没想到柯弋后来会变成这副模样,越文柏犹记得对方以前不可一世的面孔,那时他们一起去酒吧里玩乐,身旁靠过来的美女总是络绎不绝,   他那时还问,柯弋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谁。   柯弋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才不需要什么感情,只有傻子才会为这种不必要的事情难过。   此刻,柯弋喝多了酒,哽咽得将头埋在了桌子里。   越文柏道,“柯弋,算了吧,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就算他还在,他也有了新的生活。”   “......”   “现在这样,何必呢?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没珍惜,人不在了再怀念,真的没什么意义了,而且我那时候也劝过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听,断了就断了吧。”   “......”   这些话,喝得醉醺醺的柯弋自然是听不进去了。   只是他嘴里不断唤着宁韫的名字。   这辈子,男人为他就煮过一次醒酒汤,他当时也不会预料到,这会成为唯一的一次。   最后是越文柏将他带回了家里,他在星城的落脚处,就是以往男人的那套老房子里,虽然工作繁忙,但只要得空了,他便会回来将屋子里收拾整理一番,每回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离上次来到桐县,过去了三天。   柯弋找了一处靠近那家医院的酒店住着,每天蹲点似的在那守着,想再次看见那名叫做江觅的男子,他看见挂号厅上面写着的名字,可他巡视了一周,都没有看见自己想见到的身影。   他失魂落魄,看见前面的男子拿着的单子,上面姓名似乎写着“江觅”。   他直接问,“你就是江觅?”   “是啊。”   “......”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件紧身v领衫,略微发福的体态将衣服撑得毫无缝隙,头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稀疏。   “你找我有事?”男子问。   柯弋摇了摇头,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也许那天,真的是他看错了,是他出现了幻觉。   他在医院附近已经守了将近半个月了,没想到寻到的结果竟是如此。   濒临崩溃的失落感将他吞噬,分明已经早就知道结果了,他又再期待些什么呢。   也许是害怕被人认出来,他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   他酿酿跄跄的往医院的门口走,艳阳高照的晃眼,头疼忽然发作,他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药瓶在哪里。   药去哪里了,他明明记得自己随时携带。   他疼得几乎快要晕厥,耳旁传来清润的嗓音,问,“这是你的药吗?”   修白的手指映入眼帘,握着的正是他用来治疗头疼的药。   他连忙拿了过来,正想对那人说声谢谢。   可这句话,彻底被堵塞在喉咙里,让他骤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大脑完全死机,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他已经死掉了,不然怎么能看见多年来魂牵梦绕的面孔,看见男人嘴角挂着的浅笑,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敢相信,如果这是一场梦境,那他想自己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男人将药还给他后,便打算离开。   就算在梦境里,他也清楚男人是不想见到他了,他追过去,无比庆幸自己将脸遮得严实,他用手机打了一段文字,而后递给男人看。   “谢谢你救了我,我喉咙发炎了不能说话,脸上也长满了疮,我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之后好当面感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疏离又礼貌的拒绝了他。   “......”   他又连忙在便签里打了一段文字,“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想谢谢你,毕竟好人有好报,我父母教我受人恩惠必须报答,不然我一直都会记挂着你的恩情,过不了心里这关。”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被男人看见。   不远处,停靠着一辆颜色低调的保时捷,是县城里极少出现的车型,驾驶座的门被推开后,走下来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让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宁韫。”那人唤道。   柯弋身体猛得一震,他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发现居然是季成晏,对方居然是季成晏。   过往的一些细节出现在脑海里,这些年季成晏从未告知过他们将男人埋葬在了哪里,他打听过许多次,都一无所获,就连柯宏郎也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所以……所以宁韫真的还活着……   刚刚他不是在做梦,宁韫是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是真实的给他递了药,更是同他说了话。   季成晏朝宁韫走了过来,打着一把用来遮阳的黑伞。   季成晏道,“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也不等我一起,医生交代过你不能劳累过度,万一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怎么办?”   宁韫道,“……不会的,我自己可以来取药。”   见男人脸颊沁出的汗珠,季成晏拿出了一张纸巾,耐心的帮男人擦拭,又道,“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说着,两个人一同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交谈声也跟着渐行渐远,季成晏将伞倾斜在了宁韫的那一侧,细心呵护的像是生怕男人会受到伤害。   柯弋伫立在原地,手里紧握着刚输入文字的手机,全程,他都犹如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第86章 心如刀割   朝思暮想,渴望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可他却无法上前,无法坦然的说上一句话。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身侧,是别人的悉心照顾。   柯弋将不久前遗落的药瓶拿了出来,而后倒出了几粒吞服,只是这次吃过药后,他的症状并无丝毫缓解。   不止是头疼,心口也传来刀刃绞割般的抽痛。   两人行至医院门口,季成晏才将遮阳伞收了起来。   宁韫道,“你不用事事都劳心,我没有这般娇弱。”   季成晏道,“今天将近三十度,医生说了你受不得暴晒,要是再出差池,那我怎么办?”   “……”   宁韫也不好再多言。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活下来。   过往所发生的一切,只会让他胆颤绝望,那时他心知自己也许熬不下去了,便想着和季成晏撇清关系,不想再将对方牵扯其中,但他断然不会料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有过一丝惊惧的恳求,只是当他的目光看向少年时,少年刻意的回避了。   再发生的,便是当着少年的面被别人亵玩。   宁韫总是想遗忘掉这些,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会心悸得无法喘息。   他不清楚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多久,待他醒过来时,全身疲惫的仿佛失去了感知,季成晏守候在他的病床前,神情惊喜的连忙叫了医生过来。   他当时面临的情况,称得上是九死一生,或许还要更危险,第二次心脏移植会比第一次复杂许多,还要考虑身体是否会出现排异反应,为了给他找寻适配的心脏,季成晏几乎一个星期都未好好合眼休息过。   手术结束后,医生说了如果他能在三天之内醒过来,便算是成功了。   只是他的身体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需要终生服用药物,也要定期去医院里复诊,愈发不能过度的劳累,也不能过大的情绪波动。   之所以会留在桐县,也许是因为这里和他的家乡很近,原本他是想在乡下待些时日的,但乡下只有一些不太正规的小诊所,突发状况也无法及时赶到医院,在季成晏的提议下,他最后选择留在了桐县,虽然只是个县城,但也尚算发达,有两所正规的三甲医院。   大抵是在车上看见他同别人交谈过,季成晏问,“刚才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只是他遗落了东西,恰好帮他拾捡起来。”宁韫如实回答。   他连对方的模样,都未曾看清过。   季成晏也并未多想,他知道宁韫习惯在这种小事上去帮助别人。   两人取完了药,季成晏准备开车送宁韫回家。   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宁韫租的,很简陋的一室一厅,原本宁韫将星城的房产变卖后,手里尚还有一笔钱,他知道季成晏帮自己垫付了手术费用,是打算将钱还给对方的,欠的人情已经足够多了,钱财方面自然要算清楚。   季成晏说,现在不缺钱,就当这笔钱存在他手里了,所以这笔存款他至今未动分毫。   他清楚季成晏待他的心意。   只是他如今,不过是一副苟延残喘的病躯,于谁而言都是麻烦。   季成晏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任何不好的话,可医生也向他提起过,他的身体二次受创,就算活下来也是侥幸,以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濒临死亡。   季成晏先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待他坐上车后,才又回到了驾驶座旁,自己上车。   安全带扣了好几下都偏了,季成晏微偏着身子,帮他将安全带给扣好了。   他微微抬起眼睑,看见男子的脸颊和他如此贴近,此时,英俊的眉眼也恰好的看向了他,好似连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缠绵悱恻。   宁韫脸皮薄的将脸颊侧到了一旁,抿起唇瓣。   大抵是觉察到了他的尴尬,季成晏将车内的广播打开,车内响起了热络的声音,这时氛围像是缓和了几分。   不知从何时起,季成晏开始习惯于唤他的名字。   大抵是因为学长两个字,像只是简单的学生情谊。   “等会还要去书店吗?”季成晏看似随意的问。   “嗯,快要换班了。”   “听说自从你过去后,那家店的生意好了不少。”   “……不太清楚。”   宁韫确实很少注意这些,就算时常会有人找他咨询问题,他也会耐心解答,他不习惯彻底无事的闲着,后来身体修养得还不错后找了这份工作,工资不高,但尚且能满足温饱。   或许是独处惯了,他到底不习惯彻底去依赖一个人。   待季成晏将车停靠在了书店附近的停车点,宁韫道,“成晏,你工作繁忙,不用隔几天就来看我,刘助理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要是遇见麻烦也会提前告知你。”   “但是你更重要。”季成晏不假思索的回道。   “……”   “我们已经错过很多年了,要不是以前害怕打扰你,恐怕也不会让……”季成晏没有说出这个名字,道,“也不会让别人认识你,正是因为我的退让,才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宁韫深知,自己的躯体不止被人当成妓.子玩弄过,更是经历了两个人的折辱,尽管那些记忆他选择了遗忘,却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以季成晏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相貌,远远能找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人。   “就当我现在是在追求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男子黑曜石般的瞳孔深情的注视着他,看得他实在无地自容,不可否认,这些年要不是对方的悉心照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看起来犹如常人。   他害怕耽误季成晏,其实一早就回绝过,可对方常来看望他,他不可能无礼的置之不理。   就算在夏日里,也微微发凉的手指被男子握在了手掌心里,滚烫的触感好似要将他的皮肤灼伤。   他没有将手指抽离,大抵是实在不忍再见到男子失落的神情。   良久,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答复,季成晏差点没高兴坏了。   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将烈日遮蔽,只余下一片阴凉的树影,知了在树上聒噪的叫着,或许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街道上并无太多行人,仿佛连一旁的店铺都陷进了沉睡里。   柯弋一直开着车,尾随在后面。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强烈的思念让他人生头一回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还生怕会被人发现。   他看见车辆停靠在路边两分钟二十七秒后,宁韫终于下了车。   他的手指微微攥起,这时他才得以认真的看清,宁韫真实的生活在他的眼前,就在桐乡,之前他去医院看见的身影,也并不是因为出现了幻觉。   可几秒后,宁韫身旁的男子,竟是将宁韫拥抱在怀里,隔了整整三秒才松开。   这是他想了一千两百零九天十五小时二十六分钟三十五秒,都盼不到的。   他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正在交谈的内容。   随后,他看见季成晏将宁韫送去了附近的一家新华书店里,两人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季成晏逗留了十三分钟四十九秒,才从书店里出来。   他们在一起了吗?   是他将宁韫差点害死,是季成晏救了宁韫。   就算他们会在一起,也不该感觉到奇怪的。   看见季成晏将车开离自己的视线,他才失力的将脸颊伏在了方向盘上,他或许也是头一回体验,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是何种滋味。   他仿佛溺水的鱼,分明该甘之如饴,却仍旧煎熬万分。   他庆幸宁韫还活着,庆幸宁韫还好端端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宁韫也不会再属于他了。   不知在车内沉寂了多久,他才将车门打开,踏入了路旁的书店里,他将帽檐压得极低,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这时顾客很少,他进门也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见他的穿着,男人认出了他是自己在医院门口遇见的病人。   他连忙在备忘录里打了一段文字,“真巧啊,我是附近的学生,正要买点学习资料,没想到又遇见你了。”   男人只是颌首示意,朝他微弯着唇瓣,便又继续忙了起来。   如今宁韫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又或许宁韫原本对待陌生人就是保持着距离感,那时同他亲近,不过是因为他是柯家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话宁韫很少会质疑。   柯弋寻到了一角,手里捧着本学习资料,好似真的在认真挑选,他的目光却时常会瞟向男人,男人隔他不过短短数米,却仿佛最遥远的距离。   他挑了将近两个小时,又从备忘录里打了一段文字递给男人,“请问这里有高三的复习资料吗?”   男人这时才随意的同他交谈了一句,“你没去学校吗?”   他又打了一段文字,“生病了,向学校请了假。”   男人给他指了一个位置,道,“这里都是。”   不久后,附近的学校放了学,需要买学习资料的学生们成群结队的走进来,书店里难免变得吵闹。   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道,“老章也太烦了,布置这么多作业,最新一期《期待的生活》我都还没看。”   “我看预告了,说张莹莹被柯弋拒绝了。”   “哈哈哈,张莹莹还敢撩柯弋?“   “没人能撩得动吧,柯弋就没有传过绯闻,简直是一股清流,而且据说小拇指上戴的戒指,是喜欢的人还给他的,戒指戴那里也是表示自己是单身主义,估计还在等那个人。”   ……   柯弋期待的抬起眼,却只看见宁韫置若罔闻的模样,就仿佛他真的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第87章 成了他的奢望   他怔怔的将目光看向男人,周围不时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有个女孩问宁韫,“这里有没有柯弋的海报?”   “有。”宁韫淡淡的回道。   这声回复,忽得让他情绪高昂起来,宁韫还记得他,宁韫还没有忘记他,宁韫也许在电视上看见过他。   单是这一个字,就足矣抵得上他这些年所有累积的喜悦。   明星海报都有专门的区域,他的照片混迹于一堆小有名气的演员歌手里,也有不少十几岁的女孩在那挑选,女孩们见他个子高,频频朝他侧目,不过现在学生们的营养都挺好,高中生个子一米九的每个班都有一两个。   “这人好奇怪啊,他小拇指上也有戒指。”女孩小声嘀咕道。   旁边同行的看见了,道,“咦……还不是模仿柯弋,自从柯弋戴火了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跟风。”   “这么热的天气还戴着口罩,以为自己是明星呢。”   “他应该是隔壁班的张晓松吧,感觉有点像。”   ……   柯弋捧着本学习资料,冷汗都差点出来了。   他现在,生怕宁韫知道他是谁。   他的目光又偷偷的瞟了过去,还好……还好书店里的人挺多的,宁韫应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看了多久,在倾斜的余晖下,男人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时而掀开眼皮,看向面前的顾客,将对方购买的书籍整理收拾好,淡色的唇瓣翕张着,修白莹润的手指将找零递给顾客,让他看得魂不守舍。   好想牵他的手……   好想吻他……   好想将他抱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想松开……   好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的恋人……   好想……   臆想还未结束,有个穿着白色衬衫校服的女孩闯入他的眼帘,站在宁韫的身旁,对方身边还有好几个人起哄。   “你能,你能给我联系方式吗?”女孩鼓起勇气问,“……我来书店好多了,想认识一下你。”   宁韫无奈的笑,“你还未成年吧?”   “……”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啊……”   毕竟从宁韫澄澈清俊的面孔上,也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宁韫从抽屉里拿了支糖果递给她,道,“与自己类似的人相处,才不会跌倒在沟壑里。”   “……谢,谢谢。”女孩接过了糖果,不好意思的躲在了人群里。   十几岁的女孩也是脸皮很薄的,更何况四周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不处理得当也许会沦为笑柄,宁韫向来不习惯让任何人难堪,就连这种场合他也会顾虑到别人的情绪。   这件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柯弋在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等天色渐暗,学生们都陆陆续续散去了,柯弋也只得随便拿着一摞学习资料。   他将这摞资料递过去,目光一直注视着正在用仪器扫描价格的男人。   宁韫抬起眼,恰好看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柯弋连忙将脸侧到了门口,又手忙脚乱的掏出来手机打了一段文字,“……今晚的天气还不错。”   “一共是四百二十八。”   柯弋刚想点出手机付款码,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从身上摸了好半天,最后发现身无分文。   他连忙打了段文字,“等等我,我忘记带钱了,回家拿钱了马上过来。”   “嗯。”   现在一切都需要实名认证,要是他直接用二维码扫过去,恐怕宁韫立马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柯弋出去找了离他最近的自助提款机,平时带着现金太不方便了,他取了五百块钱,又再去回到书店里结了帐。   宁韫耐心的给他找零,将零钱递给他时,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掌心,时隔多年的触碰,他几乎全身战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宁韫举止自然,最后他提着一摞学习资料离开了书店。   触碰过男人的手掌,仍旧维持着不久前将钱接过来的动作,他回到车里,将学习资料放在了车后座,打算到时候送给自己正要念高中的侄子。   他安静的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自己在灯光下的手指。   而后,他轻轻将手触碰到自己的唇瓣,就当作,是自己吻了宁韫。   他看着将近晚上九点,书店打了烊,宁韫从店里走了出来,不知道是在和谁通电话。   他缓慢的开着车,看见男人走进不远处的巷子里,县城里不比星城复杂,宁韫所租住的居民楼走十几米就到了,随后,他看见二楼亮起了灯。   ……   每到了要下班的时间,季成晏就会准时拨电话过来。   宁韫道,“我到家了。”   听筒里的男子道,“家里最近还缺什么吗?”   “不缺,东西都挺齐全的。”   季成晏低笑道,“我还以为缺我。”   “……”   宁韫脸颊浮红,也幸好现在他在家里,没有任何旁人看见他的模样。   见他沉默不语,季成晏道,“朋友又送了些滋补益气的茶给我,我喝不惯,下次过去带给你吧。”   “……嗯。”   “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是。”   电话结束后,宁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季成晏待他如何,他很清楚,就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么些年季成晏也打消了他的疑虑。   有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会有人如此爱他吗?   也许是以前听过的假话太多,如今才会愈发变得胆怯顾虑,季成晏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多年的知己。   夜晚,宁韫睡得仍旧不是很安生。   他侧着单薄的身子,将自己紧紧的蜷缩抱了起来,一副极度没有安全感又自我保护的姿态,他害怕会有人强迫打开他的身体,害怕再遭受那些非人的恶行。   他却又是如此的矛盾。   以前他在这方面冷淡的不知欢.爱为何物,就连恋爱,他也浅薄的将认知他留在了接吻的层面上。   他竟不知道自己真的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时候。   也许是被锁在家里的那些天,柯弋每天都会给他用药,让他逐渐感知到的不再是疼痛。   他将脸埋在了被褥里,浓黑的眼睫上沾染着湿漉漉的水雾,眼尾如火烧,他睁着迷惘失焦的双眸,嘴里呼出来热气,他的身子早就和寻常男人不太一样了,可他不太想往后触碰,这让他觉得自己很下贱。   无比排斥着自己的渴望,分明那些于他而言只是痛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微红的眼睛愈发湿润,将干燥的被褥氤氲出了水痕。   宁韫自虐般的,低喘出声。   ……   待宁韫上楼后,柯弋才敢下车,循着不久前对方的步伐,走到了楼下。   这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一共只有三层楼,桐县的夜里光线黯淡了许多,但天空中悬挂的一轮圆月,将水泥路面上浮起了幽白的光。   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经纪人白俞也时不时和他保持着联系,问他歇够了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粉丝成天在微博里评论,说对他资源压榨。   柯弋回复可能休息不止一个月。   白俞给他拨了个电话,道,“就算你现在火,你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过一段时间又会出现新人,圈里更新的速度也很快,你要把握机会。”   白俞存心给他输送紧迫观念,毕竟像这样有天赋的新人不常见,而且柯弋之前确实很勤奋上进,每个合作过的导演都会夸赞,没想到忽然就摆烂了。   柯弋道,“你不用担心。”   “我还不担心?你就不怕你到时候粉丝都跟别人跑了?”   听见这话,柯弋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感触,他一开始出现在银幕上,只是为了完成许久之前他过生日,男人给他“前程似锦”的祝愿。   现在他也算对得起这四个字了,其实演员并不像流量那样看粉丝,与他合作过的导演都有意朝他抛出橄榄枝,刚出道时参演的《岁月》,就斩获了国内最具含金量的最佳男配角奖,之后拍了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在拍摄途中脚被扎伤仍旧坚持,直到鞋子里全是血,最后这部电影票房大卖,他也成功荣获了影帝的殊荣,他现在称得上是实力与人气并存,而且尚还年轻,也不怪白俞这么紧张了。   柯弋沉默良久,道,“只要他能看见我就足够了。”   “……”白俞也沉默了。   和他相处几年,白俞自然知道有个白月光,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这次,是因为遇见了ta?”   “是我对不起他。”   “那你还是别休息太久了,你的粉丝都挺为你着想的。”   “嗯。”   以前在意的,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看着屋内的灯光熄灭,没有立刻离去。   水泥缝里钻出了杂草,夜晚的蚊虫不少,他虽然穿得够严实,可裸露出来的手指还是被叮了几口,他无暇顾及这些,脑海里全是宁韫。   宁韫睡了吗?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刚过晚上十点。   没有他的打扰,熄灯比以往要早了许多。   那时若是他没有回家,恐怕到了零点,家里的灯光都还是亮着的。   他如今,没有了回家的理由。 第88章 不适   很胆怯,他小心翼翼的,守候在男人的身边。   他隔着一架书柜,趁着学生多的时间才敢混入人群里进来,而季成晏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到桐县,相较于他,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末,书店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宁韫忙到快要下午一点都没有时间吃午饭。   前面还有不少学生手里拿着学习资料在排队结账,柯弋看了眼时间,想起男人从早晨八点来书店便开始忙碌,现在应当是饿了。   他再也坐不住,放下了手里用来遮掩的资料,出去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馆,他清楚男人的喜好,这时正是午餐高峰期,店里人满为患。   柯弋问,“能快点吗?”   服务员道,“最起码也得等半个小时,您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旁边的快餐店。”   快餐店是提前做好的,而且口味大多偏重,柯弋找到了店主,店主一开始也是同样的说法,他在二维码里扫了一千块钱过去,问,“现在能了吗?”   店主喜开笑颜,没想到能遇见出手这么阔气的,开始好生招待他,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道,“您先坐一会儿。”   最后,他在十分钟内,打包了一份冰糖银耳羹,和一份口味清淡的饭菜。   在返回书店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千百次,要怎么将这些递给男人。   “您好,上次在医院外你捡到了我的药瓶,我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现在想请你吃一顿午饭。”   不行,这有点太寒酸了,若是他请男人吃饭,肯定得找家环境优雅的餐厅,绝不能如此随意。   难道要说,“我刚才出去吃午饭,想起你忙了整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所以也给你打包了一份。”   也不行,表现得太熟悉了,会让男人察觉出端倪。   等走到书店门口,他将手机拿出来,最后敲敲打打,一段文字敲出来不满意,又删除,如此反复,终于敲出来一段还算满意的文字。   他握着手机,看见柜台前排队的人只余下了两三个。   他紧张的等男人忙完。   宁韫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有些奇怪的他,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一旦男人同他说话,他就变得手忙脚乱,甚至忘了将自己早就输入的文字递给男人看。   他抬高了手臂,正要将不久前打包好的食物递过去。   这时,宁韫的目光注视在了他的身后,道,“……成晏,你怎么来了?”   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两个保温盒,季成晏径直走向了宁韫,“正好下午休息,就给你熬了些鱼汤带过来,对你的病情也有帮助。”   “……”柯弋提着的塑料包装袋,陷进了皮肉里,将手指绞得深红。   季成晏选用的是深海鱼,里面富含高质量蛋白质,胆固醇含量低,既清淡又营养。   刚将保温盒揭开,鱼肉的鲜香便溢了出来。   季成晏拿起端起瓷碗,用汤勺盛了半碗汤出来,又将另一个保温盒揭开,里面盛放着几碟精致的菜肴。   宁韫不好意思道,“……你不必如此费心。”   从星城开车过来也得两个多小时,还要提前备好这些食物,想必也是很麻烦季成晏了。   为免男人会感觉尴尬,季成晏调侃道,“对自己在意的人多费点心思,才不至于让生活变得枯燥无味。”   “……”   “你先吃吧,我帮你来处理这些。”   这时,有个女孩手里捧着本社会主义兄弟情走过来,朝季成晏多看了几眼,又朝宁韫多看了几眼。   季成晏操作得极为熟练,他道,“一共四十五。”   女孩扫完码,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在害羞。   柯弋倚靠在门外的墙壁边,他几乎是逃离般的消失在了宁韫的视线里。   刚出来的女孩应该没有注意到他,正兴冲冲的同旁边的小姐妹说,“卧槽!!!!他们肯定是一对!!!太配了!!配到我原地化身民政局!!!”   “难怪他之前拒绝小黄,男朋友也太帅了呜呜呜。”   “应该是从外地过来的,在桐县我可没有看见过这么帅的人。”   “你是不知道哦,我刚才在旁边都听到了,男朋友亲手做汤带过来的,要是遇见这么好的人,我都恨不得嫁了,真的羡慕哭了!”   “这么好的对象,谁不想要呢......”   .......   骄阳似火,袭来的热浪让人格外难忍,柯弋身处的墙沿被香樟树的枝干遮住了阳光,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头疼药,赶紧倒了几颗灌到嘴里,苦涩至极的滋味在他的唇齿间化开,又被他咽进了喉咙里。   虽然很早就想过,倘若宁韫活着,就算和季成晏在一起也无妨,可真正置身处境了才会明白,看见自己深爱的人和别人亲近,当真是件极其残忍的酷刑。   也许是刚才吞咽入喉的药太苦了,眼眶才会忽然变得湿润。   他仰起的脸颊,像是快要将脖颈给坳断,分明该是他的……宁韫分明该是他的……以前是他能随时去书店里找男人,也是他将食物带到书店里,而后坐在旁边陪伴男人,直到结束后一起回家。   迎面吹拂过来的风,将脚下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他低垂下眼睑,看着被放置在地面,已经积了灰尘的包装袋,无法再被他送出手了。   正是晌午,书店内只余下一些坐在角落里安静看书的学生。   宁韫已经喝完了一小碗鱼汤,季成晏问,“味道还行吗?”   “很好喝,你……”   宁韫抬起脸颊,看见季成晏将手伸了过来,言语骤得顿住,他早就没有未经人事的懵懂了,这时并没有人将目光看向他,他以为,季成晏会……   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左脸,而后缓慢的挪开了,季成晏道,“这里,有根头发。”   “……”宁韫脸颊浮起了薄红,将眼睛低垂到了地面,像是不敢再去注视眼前英俊的男子。   季成晏如实的回答道,“虽然也想吻学长,但是为免被别人看见,我会尽量忍耐,若是被这些学生发现,学长会换一份工作吧?”   “……”   季成晏知道他脸皮薄,就算这时不会有人将目光看向他们,可但凡有丝毫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让宁韫为难。   “况且,我想名正言顺。”   “……”宁韫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他家世普通,甚至连寻常人都不如,连这副身体也脏污得不忍直视,如今更是拖着病怏怏的残躯,许多常人能做的事情他都无法做,就算同他在一起,恐怕也无法像寻常情侣那般愉悦。   他翕张着淡色的唇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只知道你在我眼里,从始至终都很好。”   “……”   “之前不想你有太多心理负担,其实我的父母也知道我的取向,他们要我做到的是负责,而且很想让我将另一半带回家给他们看。”   “……”   他还能,再相信一次吗?   他早就沉沦于梦魇里,下意识会对别人的示好产生胆怯。   不想耽误季成晏,他清楚自己不该继续心无旁骛的享受对方的好意,他抿唇道,“我能,考虑几天吗?”   “当然可以。”   书店原本是有两班倒的制度,下午三点左右该过来一个女孩,只是女孩今天过生日,就让宁韫帮忙代班了,季成晏待到了夜里,直到书店打烊后,将宁韫送到了家楼下。   柯弋像是一个偷窥者,他偷偷的躲藏在墙壁边看着。   他以前是断然不可能料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东躲西藏,生怕被人发现。   待季成晏准备离开,宁韫忽然唤住了季成晏。   随后他看着两个人上了楼,屋里亮起了灯。   柯弋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还好,还好季成晏不到两分钟就下来了,只是手里握着一件针织品,这是宁韫闲来时织的围巾,成品做好后就送给了季成晏,病情反复无常,他也怕自己等不到冬天。   待季成晏离开后,柯弋仍旧停留了许久。   男人正在窗边收着晾晒干的衣服,明亮的灯光下,将洁白无瑕的脸颊印衬得格外好看,他看得痴了,脚步伫立在原地,舍不得离开。   只是站在窗边的男人,忽得佝偻着脊背,神情痛苦的蹙起眉头,握着防盗栏杆的手指变得泛紫。   柯弋意识到了不对劲,几乎拔腿就往男人的家里跑去。   也许是县城的治安挺好,清晨出门时下了些雨,家里一整天没开窗难免有点闷味,宁韫便将房门和窗户都敞开,正好透气,他原本想着将衣服收拾好了再将门合上。   柯弋急急忙忙的冲进门,看见宁韫几乎弓在了地板上,将手掌覆在了心口处,苍白的脸颊浮起细密的汗珠。   “我送你去医院!!!”柯弋慌起来,也是顾不得自己是否会被发现了,他将身下的男人抱在怀里,时隔好几年,他又再次真实的拥抱了男人。   宁韫微睁着眼,纤长的眼睫簌簌颤动,仿佛在疼痛里逐渐意识恍惚,他低唤道,“成晏……” 第89章 他是多余的人   柯弋全身如遭雷殛。   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脸上流露出纷繁复杂的神情。   似乎只有在季成晏的面前,宁韫才会感觉到心安,他的脸颊伏在了男子的胸膛,嘴里发出依赖般的呢喃,“......成晏,谢谢你。”   每次遭逢险境,都是季成晏过来拯救的他,这次也不例外,他朦胧的以为是季成晏又折返回来了。   因为太过紧张男人的安危,柯弋急促跑上楼,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他加重频率的心跳声。   他低喘的呼出一口热气,又抱着男人走下了楼梯,害怕会颠簸到男人,动作格外小心谨慎。   临近自己的车后,他拿出钥匙将车门打开,用手掌轻轻拖着男人的后脑,将男人缓慢的抱进车内。   在路灯下,他依稀瞥见了男人的面孔,舒展着的俊秀眉眼,就算被他触碰,神情也是毫无防备的。   后来,男人似乎经常用警惕的眼神看向他,就算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男人在他的胸膛里睡着了,也总是微颦着眉,好似在睡梦里都感觉到不安稳。   单是靠近都是被抗拒的,更别说两人身体贴得如此密切。   柯弋启动了车辆引擎,透过后视镜看着男人恬静的模样,此时容不得他再去思索,他将车开去了男人常去取药的那家医院,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一幕,似乎与三年前的场景重合。   他再次将男人抱来了医院。   脑海里,浮现起男人满身鲜血淋漓的模样,这是他这么长久时间里,夜夜困扰着他的梦魇。   他找到了值班的医生,神经紧绷,就连嗓音也不自知的惧怕,“医生!你快救救他!”   这种情况医生也是见怪不怪了,家属心急也很正常,看诊过后,医生道,“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导致的心口疼痛,配合谷维素调节一下就行了,要注意日常生活和休息,还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   “别紧张,病人没有大碍。”   “......真,真的吗?”柯弋不确定的问。   他脸颊满是湿汗,也许是当年得知宁韫的死讯后,给他带来的痛苦令他终身难忘,就连现在都还带着几分胆颤心惊,他始终无法忘记,隔着厚重玻璃,看见男人的最后一眼。   苍白单薄,死气沉沉。   医生道,“嗯,不过平时别让病人情绪波动过大。”   “......”   “比起药物调理,更重要的是控制好情绪,许多病患都是突然情绪失控导致的猝死。”   “......”猝死......   这两个字,让柯弋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他害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无法承受再一次永久失去的痛楚,他无法......   听见医生的嘱咐,柯弋的目光怔怔的,手指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几乎要生生攥出一个洞来。   ........   宁韫好似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刚开始他还怀疑闯入者的不良心思,可待感受到对方的关怀备至后,他便将对方认成了季成晏。   只有季成晏知晓他的疾病,也只有季成晏会待他如此体贴。   他清醒时,看见的也是季成晏担忧的目光。   男子柔声询问,“好些了吗?”   “……嗯。”   服用过药物后,已经并无大碍了,宁韫从病床上起来,道,“……你不是回星城了么?”   “路上右眼皮跳了几下,所以就想回来看看,恰好看见你晕倒在房间里了。”   季成晏的眸色晦暗不明,他在男人的后背垫上了软枕,道,“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我也安不下心。”   “……”宁韫垂目,待季成晏将他的手指握起时,他没有抽离。   “以后,我能照顾你吗?”   “……”   犹豫良久,宁韫才终于点头。   他自知自己亏欠季成晏的太多,就算他不同意,不想耽误季成晏,可往往事与愿违,他的人生所留下的遗憾太多了,不想再给对方留下憾事,这也是他唯一能满足对方的事情。   季成晏将握在掌心的手指,虔诚的轻吻,目光缱绻的看向男人,道,“今天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原本,季成晏确实是打算开车回星城了,他的车辆正要行驶到高速路口,手机却忽然响动起来。   是宁韫的电话,寻常情况下怕影响他开车,宁韫一般只会发消息询问他,他心里有了疑惑,但还是用蓝牙接听了电话。   还未等他开口,电话里的人直接道,“人民医院,三楼19床,你过来吧。”   “……柯弋?”他当下就将车停在了路边,眉头拧起,言语狠厉道,“怎么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将他害得还不够吗?!”   “我没想害他。”柯弋的嗓音发闷,又重复道,“我不会害他了。”   “那你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这次你想玩什么把戏,他已经和柯家再无瓜葛了!难道你还想纠缠他不放吗?还是又打算找个房子将他关起来,我告诉你,我看在柯家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不代表我可以放过你第二次。”   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季成晏对柯弋没有丝毫信任。   柯弋眼睛里布满血丝,也许是不久前哽咽的难受过,让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打电话给季成晏,并让季成晏抢走自己好不容易可以树立正面形象的功劳,怎么可能会不令他感觉到委屈。   可他清楚,要是宁韫知道是他,又该会表现出何种情绪。   这么多年,宁韫的手机密码一如以往,只是里面再无半点与他有关的东西。   他道,“这几天,我一直都跟随着他,要是想做什么,恐怕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打电话给你。”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想看他,平安幸福的活着。”就算,身边陪伴的人不是自己也无妨……   熬过了这几年,柯弋也懂得了“爱”更深层次的含义,他爱宁韫,他不忍再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害得宁韫因为见到他而再次情绪崩溃。   爱是克制,是绵长的温柔。   电话那端沉默了,他又道,“你离开后,我还没有走,看见他站在窗边取衣服,他忽然神情不对劲,我才会跑上楼将他送往医院,他现在没有大碍,医生说再躺一会就能醒过来了。”   “我马上过来。”季成晏道。   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柯弋仍旧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动作,过了良久,才僵硬的将手放了下来,他站在走廊的尽头,敞开着的窗外袭来了一阵咸湿的夜风。   他翻看着宁韫的手机,翻看着这些年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   好长啊,好多话,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夜里,季成晏每日都在同宁韫说着晚安。   他头疼欲裂的每天,他们都保持着交流。   【季成晏】:做了些排骨炖山药,等会给你带过去吧   【宁韫】:不用麻烦了......   【季成晏】:你又把我当成外人了   【季成晏】:唉,原来我和别人没有差别   【宁韫】:你和他们,不一样   【季成晏】:真的吗?   【宁韫】:我不会给别人送礼物   【季成晏】:以后不用买这么贵重的手表送我,我倒宁愿你哪天休息,我们一起去河边放放风筝,有你陪着我,才是最让我高兴的事情   .......   看见这些消息,柯弋回想起自己以前所忽视的。   他也曾拥有过,他原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大一的课程并不繁忙,更何况他还是体育生,他完全有时间回家同男人一起吃晚饭,也完全有时间在外面和男人约无数次会。   那时,他只顾着消耗男人的钱财,只有如此才会令他得到满足。   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后悔药。   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动。   后来他不会再特意去过生日了,不少粉丝会在那天留言祝福他,几个好朋友也会给他发消息祝福,但那天,他渴望能收到男人的蛋糕。   他渴望能和男人一起度过。   就连在梦里,也时常反复着那一年他的生日未完成的遗憾。   柯弋再次将帽沿压得更低,而后回到了病房里,清除掉了自己使用过的痕迹,将手机放在了一侧的矮柜上。   他痴痴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仔细看过对方的模样了,他甚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隔得近了,就连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在病床边轻声道,“……这些年,我每天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每到夜里,我都会想起你,想起那时我们明明可以很相爱,我明明可以早点回家……明明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有做到……”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是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宁韫……”   “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他让医生安排的病房里只有宁韫一个人,这么晚了,是谁会过来,答案不言而喻。   他起身,回头便看见季成晏锋利的眼神剜了过来,里面带着复杂的探究。   “你走吧。”季成晏仿佛在对他下逐客令。   可以照顾宁韫的人过来了,他继续留在病房里,只显得多余。   “嗯。”他难得如此听季成晏的话。   只是他并未走远,男人没有醒过来,他无法安心,他站在空荡寂静的走廊里,幽暗的阴影将他笼罩。   不久后,他听见了病房里两人交谈的声音。   里面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站在门外,眼眶潮湿的恍如盈满的鲜红血液,沉默的将他心脏穿透。 第90章 锥心   夜里下起了雨,浓雾遮蔽住稠墨的天空。   身形高大的青年像是忘了带雨伞,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他睁着被溅湿的眼睑,线条分明的下颚不断有水珠滚落,这时他似乎才敢将口罩和帽子摘下,露出满是颓然的英俊脸庞。   他们已经驱车离开医院了。   宁韫的身体并无大碍,不需要住院,他眼看着季成晏撑着雨伞,手掌自然而然的揽住了男人的肩膀,两人在前面行走,他很小心的跟在身后,并未被他们发觉出异常。   上车后,宁韫系好了安全带,他的目光往逐渐行驶的车后望了一眼,夜色渐浓,雨水遮蔽了视线。   季成晏问,“怎么了?”   “......没事。”   他的肩膀上披着深咖色的灯芯绒外套,是季成晏将他抱出来时带着的,怕他夜里会感觉寒冷。   宁韫隐约在雨幕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想,应该是看错了。   季成晏觉察到了什么,道,“明天我再帮你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还没有辞职,明天再去说,应该也得等店里招到了新人才能走。”宁韫习惯了做事有始有终,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从现在起,他和季成晏不仅仅是朋友间的关系了。   “那也行,这几天,我留在桐县陪你。”   “这样会耽误你的工作……”宁韫道,“成晏,你不用为了我,耽误自己的事情,医生说了我没事,只要这几天好好吃药就行了。”   “那我让刘鸣过来照顾你,这样我也才能安心。”   “......”这算得上是一个折中的方式了,宁韫犹豫了片刻,道,“嗯。”   不清楚为何,今晚季成晏格外的果断,尽管他不想麻烦他人,却也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他忽然在家里晕厥的缘故,季成晏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轰隆”声响,天边炸起一阵刺眼的白光。   以往季成晏从未在他家里留宿过,这么小的房子,也只有一张不算柔软宽敞的床,可外面的雨水倾盆而至,深夜再回星城也不安全,况且......季成晏也是因为救了他,才会从路上折返回来。   看着男子湿漉的半边肩膀,宁韫拿了套新的洗漱用具出来。   季成晏幽深的瞳孔里带着一点欣喜。   宁韫脸颊薄红,将目光不知看向了何处,道,“......这么晚了,你......明天再走吧。”   “好。”季成晏应了下来。   这间租住的房子环境并不好,至少不适合季成晏这样声名显赫的人物居住,浴室的面积很窄,尽管宁韫已经清扫的很仔细了,可因为年限墙壁边仍泛着旧色,看起来也像是有点脏。   季成晏的衣服有些湿了,宁韫只得拿出来自己尚还宽松的衣服。   浴室里传来很清晰的水流声,宁韫恍然想到了,几年前少年在他家里留宿的第一晚。   在不知晓真相的那些天,少年伪装的谎言确实令他感觉到了动容,他的欢喜和忧愁,都围绕着少年,他甚至真的以为自己会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他的眼神挪动到了窗外,极骤的暴雨里夹杂着如孩童般呜咽的风声。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不久后门便被推开了,季成晏穿着他的睡袍,尽管他穿着十分宽松,可从男人的脚踝来看也是短了一截。   季成晏不说话时五官显得有些凌厉肃然,可一旦开口,便让人感觉柔和了许多,发觉到宁韫的目光,季成晏面露疲惫,道,“要不是学长愿意留我过夜,恐怕我现在还在高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我帮你把湿衣服晾好吧,明天应该能穿了。”   “好。”季成晏笑了笑,道,“谢谢学长。”   确定关系后,再这么唤宁韫,总是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宁韫站在窗前,将衣服抚弄平整后晾在了木质衣架上,楼下的光影阴暗潮湿,县城里的人作息时间规律,更何况将近零点了,想必也不会有人逗留在那里。   宁韫从玻璃窗的阴影里看见逐渐靠近的季成晏,动作停顿了一秒,道,“......快去休息吧。”   他将衣服晾好了,看见男子仍旧停留在他身侧,眼眸里溢满的情愫让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吻学长,可以吗?”季成晏哑声道。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男人白皙尖瘦的脸颊,他还是头一回,可以如此暧昧的触碰到男人。   “......嗯。”宁韫极小声的回复,其实这些要求不需要向他提起,季成晏想与他做什么,他都无法拒绝,对方能不嫌弃他已经足够令他感激了。   季成晏确实待他很好,他欠对方的实在太多。   虽然言语是温柔的,也许是等待了太久,季成晏的吻带着来势汹汹的霸道,身上残留的古龙水气息将他席卷。   他仅有的接吻经验都是来自于柯弋,只不过那时柯弋尖锐的小虎牙时常将他的皮肤刺破,口腔里总是带着血液的铁锈味,他也总以为,接吻都是夹杂着疼痛的。   季成晏的吻并不让他感觉到疼,只是浓重的掠夺感,让他感觉到一丝胆怯。   过了十多分钟,他的眼里盈着水雾般的潮红。   后背紧贴着墙壁,他看见了季成晏眼底含着的欲念。   都是男人,他不可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指,缓慢的挪动到了衣领处,将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裸露出诱人的锁骨窝。   “......窗帘还没关。”他嗓音轻颤的提醒。   季成晏的目光看向寂寥的雨幕里,一抹高大身影踉跄离去的背影,眼底浮现起一丝漠然。   随后,窗帘紧密的合上,将室内的一切都隔绝在了夜色里。   男人才从医院里出来,季成晏自然不会罔顾对方的身体健康,他握住男人正要解开衣扣的手指,嘴角轻笑道,“别着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   “......我没着急。”宁韫矢口否认,脸颊在顷刻间红透了。   “那是我太急了,对不起。”季成晏诚恳的认错,而后帮他扣好了刚被解开的纽扣。   “......”宁韫一时语塞。   他许久没有和谁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了,更何况,床还有些窄,想要刻意忽略都很难。   季成晏并未对他再做什么,只是将他抱在了怀里,让他早点休息。   夜里,宁韫睁开了眼,床头灯在室内渲染了微弱的亮光。   ......   雨水冲刷着不平整的墙壁,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手指几乎扣进了水泥墙面,似乎想让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口窒息般难忍的悲恸,柯弋几乎失了力气,一条腿半弯着跪在了布满碎石的地面。   “宁韫......”他嘴里哽咽的低唤着男人的名字。   “......不要......不要碰我的人。”他喃喃自语,可他只能亲眼看见,他们缠绵缱绻的做着,以前只有他才能对宁韫做的事情,更甚的是宁韫是同意的,甚至亲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的声音,消散在雨幕里,无人听得见。   他后来才明白,宁韫以前所说的都是真话。   他是宁韫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宁韫的第一个伴侣。   只有他碰过宁韫,他清楚记得,就算那时他卑劣的用了药,宁韫也是不断的想让他离开,而后难耐的绞紧了修长的双腿,是他无耻,是他将男人强迫了,他分明听见男人不断的拒绝,却偏偏当成了情趣,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他分明可以很早就看出来,宁韫对这些是反应是生涩的,并不是池元白所说的那般老练,又哪会罔顾道德去破坏他的家庭。   他分明可以独占宁韫的一切……   可他现在……连出现在男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对方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并不知道今晚是他将自己送去的医院……   他恍惚的想,以前男人看见他和夏名薇待在一起,也是这般模样吗?   他那时,和夏名薇拍摄的亲密视频,被男人翻看到了,难怪会心疼的晕厥过去,他如今算是切身实践的体验到了这般如刀剜血肉的滋味。   是他自作孽......   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罪有应得......   这些,都是他活该。   他像极了重伤逃走奄奄一息的罪犯,等待的不止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是精神上的不断谴责。   车里全是湿漉不堪的水渍,他仓惶的回到了自己的酒店里。   明亮而冷清,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全身湿透的自己裹在了被褥里,这时,他似乎才敢宣泄出自己全部的情绪,他手指发颤的将手机打开,翻看着单独整理的相册里,属于男人的照片。   他将照片捧到了心口,此时他全身滚烫,头脑昏沉的失去了感知,只想表诉出自己内心最深层次的渴望,“宁韫……我的宁韫……”   “求求你,看我一眼……” 第91章 高烧不退   明亮的水晶吊灯,印衬出他苍白的唇色,他的头发湿答答的乱做一团,平时在镜头里俊美无俦的青年,此时脆弱无助的抱紧了床头的白色枕头,放在脸庞边亲昵又小心的蹭了蹭。   犹如以前,他讨好宁韫的动作,可死物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那时他也是有人心疼的,会有人叫他把湿衣服脱下来,快点去洗个热水澡。   会有人关怀备至的给他熬煮一碗驱寒的暖汤。   柯弋将自己裹在了被褥里,全身滚烫的面色潮红,他的喉咙干涸得厉害,唇瓣泛起了裂纹,他的脑海里,全是不久前他的所见。   宁韫再也不属于他了……   他淋了雨,又裹着一身未干的衣服陷入昏睡,再好的身体也禁不起这么作贱,翌日,他高烧不退,每日都会清理房间的服务员在门外敲了敲门。   “请问需要清扫一下吗?”门外的阿姨询问。   这时,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一般是退房的时间。   没有听见里面的人回复,阿姨便推着推车去了另外一间房,偶尔会遇见客人作息颠倒,他交了足够一个月的房钱,所以就算睡到晚上,也无人干涉。   他在酒店里躺了一整天,无人发觉他的异常。   还是越文柏见他忽然休息一个月,怕他像以前那样想不开,隔几天就会询问他,才发现的不对劲。   越文柏所在的公司是越家和梁家合伙开的,因为他妈妈许巧巧不放心,所以让他毕业后先在自家公司从基层做起。   和他一起共事的几个女孩都知道他的身份,这段时间没少给他暗送秋波。   要是以前,越文柏可能都收入囊中了,可现在他看谁都像在看庸脂俗粉,他给自己的网恋小女友发过不少条约见面的消息,结果总是被形形色色的理由推辞。   比如,“要是我比你高你会嫌弃我吗?”   再比如,“要是我很主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矜持?”   还比如,“人家是平胸,怕你看见了会不喜欢嘤。”   越文柏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他做梦都做了八百回了,回回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安慰自己的网恋女友,“优秀的人连胸都是a,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永远都是我的心头挚爱。”   越文柏心想,自己是那么庸俗肤浅的人吗?   只是等了大半天,女孩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了,他还以为会得到一句,“老公你真好”的夸赞。   他等的抓心挠肝,连午饭都没有心情去吃。   下班后,有两个同事约他一起去附近的清吧坐坐,自从柯弋走后,许巧巧怕他在外面糟蹋好女孩,规定他节假日必须回家,再加上他一颗被吊得死去活来的心,确实也很久没去那种场所了。   越文柏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奉承话。   “你可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自愧不如。”   “越兄一表人才,来,我们干杯。”   “我刚看你来公司的时候,就觉得你不简单。”   越文柏喝了一杯酒,心里乐呵呵的。   看来他优点还挺多,为什么女孩突然就不回他消息了呢?   只是酒过三巡,坐在他旁边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子道,“我表弟也是想应聘这家公司的,但是人事部那边没有通知,他能力也很强,你看,你能不能帮忙说上两句话,我们大家都是朋友。”   越文柏一口酒梗在了喉咙里,被呛得气管都疼。   对方见他呛到了,帮他抚摸着后背顺了顺气。   直到毕业后,他才明白社会的许多潜规则,就连朋友似乎也不像在学校里那般单纯。   他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用摸了,我好多了。”   那人也太殷勤了,又摸了几下他的后背,道,“别客气。”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   越文柏还以为是小甜甜回复他了,这是他后来给女友起的爱称,但不是,是那个天杀的发过来的。   越文柏顿时高度提起了警觉,他可忘不了,对方每次找他准没好事,前几天梁休过生日,他没有过去,后来回家一趟被许巧巧点名批评,说他不讲兄弟情分,冷血无情,再这么下去,以后肯定连她这个妈妈都不想认了。   【梁休】:你在哪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越文柏看得愁眉紧锁。   【越文柏】:在家呢   【越文柏】: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被你的消息吵醒了-_-||   【梁休】:抱歉   【越文柏】:呵呵   【越文柏】:你打扰了我休息,明天那个策划方案,我交迟点不过分吧   【越文柏】:(;¬_¬)   【梁休】:行   越文柏寻思着,这梁休是不是有点毛病,夜里给他发消息,就为了问一个他在哪里。   【越文柏】:没别的事,我就继续睡了   【梁休】:我在你后面,过来喝一杯   越文柏:…………………   越文柏捏着手机,回头一看,莹白的手机屏幕灯光印着一张透亮精致的脸庞,身后的男子抬起了脸颊,朝他抛出一个笑。   “……”操!   他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旁边的两个人顺着他的目光,比他还殷勤的招呼起了一个人坐一桌的梁休。   “梁总监是在等人吗?”   “一个人随便坐坐。”   “那我们一起拼桌吧!人多比较有趣!”说着,这人便连忙站起身来招呼梁休过来坐。   “多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梁休却径自的走到了越文柏身旁,抽出凳子坐下,压根没有管别人特意给他腾出来的位置。   梁休嘴唇微弯,朝越文柏小声道,“你现在算是梦游吗?”   “……哼。”   越文柏一口气憋在心里,他现在是一秒都坐不下去了。   他不由得想起,以前和柯弋花天酒地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哪里像现在这样,旁边坐着一个蛇蝎心肠的伪君子,也不知道许巧巧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觉得梁休是个单纯善良的大男孩。   不过昨晚他给柯弋发了好几条消息,至今都没有收到回复,自从许久之前,柯弋被柯宏郎关在家里大半个月后,柯弋极少发生过这种情况,上一次是因为喝酒导致的胃穿孔。   他之前就看柯弋情况不太对劲,现在更是一个人去了桐县。   他站了起身,准备出去打电话,梁休道,“我刚来你就走,这么怕我?”   越文柏好胜心爆表,激将法对他随时都管用,他道,“我怕你?你在想什么?我堂堂八尺男儿会怕你一个长得跟女人似的男的???”   旁边两个人看他们闹了起来,劝解道,“越兄,梁总监也没有恶意,要不然你们一起喝一杯?别气了。”   “我没有生气!”越文柏更气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帮梁休说好话。   “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越文柏道,说着,他又朝梁休狠狠瞪了一眼,“两分钟之后回来。”   越文柏不是没想到借此离开,可梁休一句话成功调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他在门口拨了两个电话,都是响了五十几秒自动显得无人接听,他询问了一下柯弋的助理小张,小张告诉他,这两天都没有柯弋的消息,自己也很着急。   只是小张现在在h市陪家人,隔星城太远了。   越文柏知道可能又出茬子了。   还好之前柯弋给他发了个定位,他知道酒店在哪。   再钢铁的直男,心肠都是柔软的,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晚上八点,对于月亮不睡他不睡的他而言尚且还早。   他回到酒桌前,道,“我还事,要先走了。”   “走???”有人问,“现在不是还早么,能有什么事?”   “我要去桐县找一个朋友。”越文柏道,“今天失陪了,你的表弟我会向人事提一句的。”   “谢谢谢谢。”说完,这人也不再挽留。   梁休起身,越文柏见了蹙眉问,“你做什么?”   “你想怎么去桐县?”   “开车……”不对他沾酒了,“打车啊,关你什么事?”   “我送你过去。”   “……我不要你送。”   想起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都要和梁休独处,越文柏心里就犯怵。   “你总是躲着我做什么?”梁休问。   “草,我没躲着你,你爱送就送吧……”说完,他又问,“难道你没沾酒?”   “没。”   “……”   来酒吧不喝酒,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专门跑过来当气氛组?   越文柏觉得自己是头脑发热,才会真的和梁休坐在了同一辆车上,他盯着对方白净的侧脸,纤长卷翘的睫毛,真不像是个男人该有的,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成天涂着口脂,不然怎么会稠艳的想让人亲上去,私底下就连几个男同事都说,梁休比他们看见的任何一个女的都还要好看。   梁休斜睨了他一眼,道,“定位发给我。”   “……好。”发觉自己刚才居然在看这个人,越文柏懊恼的低下头,把定位转发给了他。   “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梁休问。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对方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想和他抢人,越文柏恶狠狠的警告道,“我告诉你,别想打她的主意,我们已经谈了四年的恋爱,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绝不是你这个外人可以从中作梗的!”   “你很喜欢他?”   “她已经是我们越家未过门的媳妇了,我肯定要娶她,你就别想了,别成天盯着我的人,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个自己喜欢的人?”   梁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我喜欢的人很笨。”   “那你眼光还真不咋样,怎么连这种人也能看上。”越文柏感概万分,没想到梁休喜欢人也不挑智商,就不怕影响到后代基因吗?   梁休漫不经心的笑,“确实。” 第92章 他要结婚了   头疼欲裂间,柯弋感觉到身旁有人搀扶起了自己。   “叔叔……”他小心翼翼的低唤,疲惫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虚弱苍白的脸上挤出笑意,“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越文柏眉头蹙的能夹死两只苍蝇,道,“唉,你当初不是说结束后免得他纠缠你,就让他身败名裂离开星城吗?现在又是何必。”   “……”   陷入昏睡的柯弋恍若未闻,只是将眼前的越文柏当成了宁韫,将自己的脸颊枕在了他的脖颈间。   还没有碰到,就被梁休搀扶住了另外一只胳膊,道,“我来扶着他,你帮他把酒店的东西收拾一下。”   “……好。”   越文柏看起来玩世不恭,收拾东西倒是一把好手,不到十分钟,就把柯弋带过来的小行李箱装满了,末了还去洗漱间看了眼,又蹲下身将被子掀了起来查看,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梁休随意夸了句,“你屁股挺翘。”   “……”越文柏听得头皮发麻,道,“你往哪看呢?”   “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要不然我给你看回来?”   “……”他瞅着对方还一脸冷淡矜贵的模样,自己臊的脸都红了。   之前没发现,梁休怎么这么流氓呢?   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两人将柯弋放在了车的后排,见越文柏殷勤的跑前跑后,梁休问,“你对他有意思?”   “……草,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他好歹多年的哥们儿,况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你瞎说啥呢。”   “他喜欢的人,是男的吧。”   “嗯。”   梁休试探着问,“要是你喜欢的人,也是男的呢?”   “我家小甜甜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男的,你可别诅咒我。”越文柏又道,“我连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哦?”   “生两个女儿,两个儿子,这样他们以后不用三缺一。”   说完,越文柏听见了驾驶座传来的轻笑声,气闷的捏着拳头,“你笑我?我可不像你一样,单身这么几年,肯定是因为你不行吧。”   坐在前面的男子,只是眼神幽暗了几分,没有再接他的话。   一般对男人说这些都格外伤人,越文柏觉得自己今天更胜一筹,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他不知道,之后对方为了证明自己很行,提前给他在公司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折腾的他腰都要断了。   两人回到了星城,一去一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由于现在柯弋身份特殊,大半夜就医恐怕第二天就得上热搜,梁休将柯弋带回了自己家里,喊了家庭医生过来就诊。   除了全身滚烫以外,柯弋手指间的伤口溃烂流脓。   就算衣服闷干了,柯弋身上仍旧又股湿潮的气息,医生道,“应该是淋雨导致的重感冒,而且伤口有感染,我已经给他打了破伤风,这段时间都不能再碰水了。”   “嗯。”越文柏应声道,“他没有什么大碍吧?”   “配合吃药休息几天就好了,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是饿晕的,醒后给他吃点清淡的粥吧。”   医生给柯弋输了两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他的五官原本是棱角分明的冷峻,此刻却显得颧骨有些凸起,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手指间的骨节也尤为鲜明,乍一看有点瘆人。   等医生走后,越文柏长叹了一口气。   梁休随意的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   越文柏困的打了个哈欠,准备往门口的方向走,道,“那我明天再过来。”   梁休道,“听说附近出了点事,半夜里总有人能听见小孩的哭声。”   “......”   “现在楼道里应该挺安静的,不过,你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了吗?”   “......卧槽!!!!”越文柏这辈子没有这么粘人过,他连忙钻到梁休身后,一只手扯着对方的胳膊,道,“你怎么买这种地方的房子????”   “不过是听说而已,也不一定是真的。”   “......”越文柏道,“我今晚还是留下来陪着柯弋吧,免得他晚上出什么茬子。”   “那我把隔壁的客房收拾出来?”梁休问。   “......也行。”越文柏道。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种人家里留宿。   越文柏心想,反正只有一晚,过了今晚,等柯弋恢复好了,他至少得和梁休保持两百米的安全距离。   柯弋年轻,身体恢复得也还算快,第二天下午就醒了。   他的左手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头脑昏沉的他,真以为昨晚自己看见了宁韫,昨晚是宁韫带走的他。   他想从床上起来,差点趔趄的栽倒在了地板上。   他头重脚轻的拖着身子,找了半响,没有看见自己想见到的人。   屋子里忽然有手机振动声,柯弋循着声响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将消息点开来看。   越文柏一早就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越文柏】:你最近怎么样,在桐县是想着度假吗?   【越文柏】:你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说的那个长得很像他的背影才会去桐县的吧?你确定是他了吗?   【越文柏】:怎么不回消息,连电话也不接,你还在吗?   【越文柏】:人呢?   【越文柏】:我先去上班了,五点才下班,你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越文柏】:我快下班了   .......   柯弋看着这些消息,还有不久前梁休发过来的,他这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梁休家里。   他紧阖着眼眸,将手掌覆于自己的面庞。   ……他还在,奢望什么呢?   身体稍微恢复一些了,他又想回趟桐县。   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宁韫最近过得如何了。   梁休道,“你不用再过去了。”   这句话,柯弋压根就听不进去。   越文柏也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最近,星城出了一桩大新闻,季氏忽然传出了喜讯,季成晏要结婚了,而且将自己交往的对象保护得很好,两个人下个月就会在国外举行婚礼,只会邀请关系要好的朋友和亲戚到场。   所有人都在猜测,季成晏不是一直都单身么,怎么会突然就要结婚了?   季成晏对外界宣称,从大学时期就对他一见钟情了,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追求他,直到现在才成功。   这番言辞,无疑是成为了一段佳话,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嫁人要嫁季成晏,并且不少蹭热度的营销号将他们的感情神情笔墨了一番,惹来不少转发。   这些天柯弋很少注意网络上的消息,他时常陷入昏睡,他睡梦中梦到过去和宁韫的种种。   他还梦见,他们在一起的三周年纪念日,他带着宁韫去了趟游乐场,两个人住里面拍了不少张贴纸,他回家后幼稚的贴满了一整面墙。   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他们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可他待宁韫还是像初识时一样的热情似火。   他深吻着男人的唇瓣,在白皙的皮肤间肆掠,男人因为他而感觉到动情的低吟,眼尾湿润薄红,手臂也不自知的攀附着他的肩膀。   清醒后,一切都是空的。   印入眼帘的只有空荡的房间,和饱受孤独寂寥的他。   他如今,像是成了宁韫的附属品,依赖对方而活着。   见他一直不听劝,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越文柏道,“柯弋,你没必要再去桐乡了,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柯弋僵硬的问。   “他现在在星城......可能是星城的医疗水平比较好。”   “是吗?”   “嗯。”   柯弋的神情变得有些木讷,他想,宁韫为什么会来到星城。   越文柏到底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只是这些也不可能瞒他太久。   原本一个月的休息,他只休息了二十多天就投入了工作,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   和凌霄合作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最近池元白忙的焦头烂额,原本北郊那里透露出了要建地铁站,一旦通了地铁,那块地皮的价格就要往上翻几倍,可忽然建地铁的事情被推延了,不知何时启动,工程已经开始了,在六米深的地方挖到了暗河,导致地面忽然塌陷下去,里面还有水流,如果要继续开发,那就只有往河流里垫泥土石块,但这是个无底洞的大工程。   以池元白的性子,肯定不可能甘心轻易放弃。   这次酒会上,池元白找不少公司的老总提了合作的事宜,但一一被婉拒了。   凌霄的目的就是让池元白走投无路,再以公司的名义施以援手,架空池元白的一切权利。   而柯弋充当着牵线人。   池元白穿着笔挺的西装,鼻梁间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框,俊美又亮眼,乍一看比之前正经了不少。   柯弋道,“我倒是有个帮池总的方法。”   自从和凌霄合作后,柯弋在池元白的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池元白也以为之前柯弋泼他的酒,不过是生气被他骗了而已,时间久了就恢复了。   “什么方法?”池元白问。   “我认识鑫城集团的老板,他之前就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只是没有招到标,况且北郊修地铁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填一填土就能继续动工了。”柯弋言语间说的很轻松,但这块烫手山芋现在压根没有人敢接。   “那我明天去h市亲自会会他。”池元白疑心重,在决策上的事情从来不会由凌霄过问。   “嗯。”柯弋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池元白表现得很放松,但被他提醒后就立马离开了酒会。   站在他旁边的章总同旁边的人问,“怎么今天没有看见季总?”   “季总都快要结婚了,肯定是要好好准备一下,更何况美人在怀,哪里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相提并论的。”   “听说还是从大学时期就喜欢上的,季总真是痴情人,要是换作我,可能追不到就放弃了。”   柯弋怔了怔,问,“......你们说的季总,是季成晏?”   “是啊,这件事早就在星城传遍了,听说下个月他们就会在国外完婚,还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柯弋颤了一下,手里的高脚杯应声而落,人也踉跄的没有站稳。 第93章 感受他曾经的痛苦   脚下散落的玻璃碎片。   尖锐的,仿佛往他心脏被柔软的地方扎去。   旁边的章总问他,“你认识季总的伴侣吗?我们都没有看见过,季总保护得未免太好了。”   “......”   “想必也该是绝代佳人,他们一定很般配吧。”   “......”   柯弋置若罔闻,脑袋里响起了“嗡”的耳鸣声,手指紧扣住了身后的白色长桌,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岂止是认识......   他甚至向对方许诺过,他们以后肯定会成婚。   可再次听闻对方要成婚的消息,是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而他,也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个外人。   侍者过来收拾起地面上的残片,他也并未觉察。   这群生意场上的人倒不是很注意这些八卦,见柯弋刚才异样的反应,知道他常年头疼,感概道,“柯总年纪轻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健康。”   “......嗯。”柯弋应和一声。   他们又谈论起来,柯弋没有继续站在旁边听。   他艰难喘息,回到了地下车库,将自己锁在了车内。   他从桐县回到星城其实还不到一个星期,那日宁韫接受季成晏,是他亲眼所见,怎么才短短的几日,怎么才短短的几日......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将手机拿出来,搜索与季成晏有关的事情。   跳出来的第一个词条是,“季氏公布喜讯,结束多年爱情长跑。”   词条后是长篇大论的文章,讲述他们爱情所遇见的艰难险阻,季成晏去星城大学任教也是为了离自己的心上人近一些,后来心上人生了病,也一直在旁边陪伴照顾着不离不弃。   他将文章翻到了最底下,又看见了下面的评论。   “这也太甜了,简直没理由会拒绝这么好的男人!”   “现在很少有这么纯粹真挚的感情了,真是羡慕啊,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吧?好幸福呜呜呜。”   “要是遇见季总这么好的男人,倒贴钱我也肯嫁。”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吗?他们一定很般配。”   “甜甜的爱情,简直绝了!!!!!”   .......   他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约好了宁韫一起去看烟火,男人消失不见的那日,听闻季成晏说,是因为在学校里听见了别人谈论他和夏名薇的恋情,并看见了他们公布恋爱的短视频。   他一个正常人,都会心脏抽疼得近乎窒息,更何况那时,男人还深陷他所布置的恋爱陷阱里。   季成晏挺好的,从那时起就时常提醒他要善待男人了。   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他是该感觉到放心的,有季成晏在,想必会将男人照顾得十分周到,比自私自利的他强太多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竟是比哭还要难看,他将手紧捂在了心口,面色青白的冒着虚汗,剧烈的痛楚流经他的血液,让他每一寸皮肉都犹如被玻璃划破,潺潺血水浸透他的衣襟,他眼前发黑的将近昏厥。   他终于感他所感,知他所知了。   .......   宁韫未曾想过,自己还会踏足星城。   他将桐县的工作交接完毕后,季成晏就将他接到了家里,为了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季成晏当晚就在家里安排了一场求婚。   四处摆明鲜艳的玫瑰花束,敞开房门,就能从空气里闻见馥郁的花香气,地上燃着红烛,明黄的火光闪烁,将屋内印衬得格外浪漫,宁韫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为免他会尴尬,家里只余下他们两个人,助理安排人布置完这些就已经离开了。   除了在花店里,宁韫极少在房间内见过这么多花。   他曾经收到过一束玫瑰,后来放到了枯萎,也舍不得扔掉。   季成晏道,“我想照顾学长一辈子,可以吗?”   “……”说没有动容是假的,宁韫知道自己与季成晏相比,实在算得上是高攀了,季成晏见识过他所有不堪的一切,却未曾嫌弃过他。   “你父母……”宁韫不放心的提醒。   “他们知道你,原本是想要今天见见你的,但是我们回来的太晚了,就改成了明天。”   “……”这么快就见季成晏的父母,宁韫是紧张的。   季成晏想帮他将无名指套入戒指的,宁韫眼睑微垂,道,“……我想等到了那天,你再帮我戴上。”   “好。”季成晏笑着应声。   他曾经戴过一枚没有结果的戒指,现在想等到尘埃落地,对季成晏的理解,他确实很感激。   没想到会发展的这么快,虽说他和季成晏认识的时间足够长久了,大抵以往相处,他们并非是恋人的关系。   这几日,宁韫有时会以助理的名义跟随季成晏一起去公司。   他坐在一旁,看见季成晏对一个办事不利的下属厉声批评,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季成晏也会有不是那么温柔的一面,只不过待下属离开办公室后,季成晏连忙将目光看向他,温和的解释道,“我要是不凶一点,就管不住他们了。”   “我知道。”   “……学长不会害怕我吧?”   “不会。”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季成晏道。   刘助理走了进来,神情为难的朝宁韫看了一眼。   “季总……那个……”刘助理吞吞吐吐的,道,“肖谨来公司了,想要见您。”   肖谨是季家旗下品牌的代言人,不过最近合约到期了,季成晏也没有续约的打算,几年前,肖谨在一场酒桌上被经纪人骗来陪酒,那时他刚才在场,见青年被人为难着灌酒,便帮青年解了围。   只不过后来肖谨出演了一部大爆古偶的男二,最后因为救女主而死在了天雷下,魂飞魄散,成为了众多观众的意难平,后来肖谨也因此大火。   听见这个名字,季成晏蹙眉道,“合约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见面。”   “……但是肖谨说您不见他,他就一直在公司里等。”   “你去处理吧。”   刘助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先退出去而后将门关好。   肖谨这个名字,宁韫听那些学生提起过几次,特别是有段时间,周围人几乎都在谈论。   宁韫也不好插手季成晏公司里的事情。   待季成晏下班后,两人去了星城有名的礼服店商讨着西服的订制,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顶尖了,陆嘉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帮两人拍了几张照片。   季成晏发觉了他情绪的异常,道,“学长怎么了?”   宁韫道,“……也许是有点紧张。”   季成晏轻笑,帮他将试穿的白色礼服整理好,道,“学长无论何时,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宁韫哑声道,“我很普通。”   宁韫向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外貌也是人人都有的,更何况他不算年轻了。   “我也同样普通。”季成晏道。   旁边的摄影师看见这一幕,抓拍了一张照片。   两个人面朝着面,宁韫羞涩的垂着眼睑,而季成晏的目光深情又柔和的放在他的身上。   陆嘉将照片递给他们看,“还真是般配。”   季成晏看了眼照片,满意道,“等会发给我吧。”   “好。”   宁韫也看见了照片,镜头里的两人如同普通情侣那般模样,季成晏将他的手指握得很紧。   陆嘉回到了家里,自从夏名薇被爆出陪过酒,还校园霸凌过以前的同学,人气便一日不如一日,粉丝掉了大几百万,如今在网络上更是查无此人,就算发视频,几乎也都是骂她的。   她以前享受的优待,如今都统统被收走了,更遑论她的那些网红姐妹,生怕被她连累,之后都拉黑了她,由奢从简太难了,她清楚柯弋如今成了大明星,她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删除了,她如今只能通过微博去联系对方,可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她怎么可能甘心,再出去找一份平凡普通的工作。   陆嘉下班后打包了晚餐回来,夏名薇看见后掀翻在地,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我难道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吗??!!!”   “夏夏,你不该沉迷过去了。”他劝慰道,蹲下身捡拾起了被他打翻的饭盒,又无奈的叹息一声,想着只能叫外卖了,他手里的工作太多,腾不开时间做饭。   陆嘉就是以前被夏名薇甩掉的摄影师,也是他将夏名薇拍火了,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不是夏名薇实在无路可走,恐怕也不会再答应他。   “你少管我。”夏名薇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她继续对着镜头搔首弄姿的拍摄,只是不论怎么样,都拍不出自己满意的感觉。   陆嘉正在处理单反里的照片,夏名薇走过去,恰好看见了镜头里恩爱的两个人。   夏名薇心口一震,她喃喃道,“他还活着???”   “什么?”陆嘉没听懂。   “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夏名薇盯着单反里的照片,“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至此,他居然勾搭上了季成晏!!!”   夏名薇的五官近乎扭曲,这么多年,她总得有个恨的人,要不是宁韫,柯弋当时又怎么可能和她分手,要是她继续是柯弋的女朋友,她又怎么可能和这个窝囊废住在出租房里。   “陆嘉……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夏名薇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她的一条狗而已,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对方都会答应,就算当初被她踹了,不也是眼巴巴的过来找她求复合。   .......   上次已经量过尺寸,不知道为何今天只有宁韫要重新量一次。   季成晏原本是想一起过来的,但宁韫不想耽误对方的工作,更何况上午还要开会,于是季成晏便吩咐了刘助理陪同着宁韫一起。   陆嘉在摄影圈地位挺高,也收了几个徒弟,店长很信任他,有时候会将一些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他这次负责给这对新婚夫夫拍摄,也参与到了礼服设计里面。   看着面前苍白单薄的男人,陆嘉冷汗频频。   “是生病了吗?”宁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询问道。   “嗯,有点低烧,已经吃过药了。”陆嘉道。   除了重新量尺寸,陆嘉又想新拍几组照片找找感觉,一来二去耽误到了十一点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陆嘉道,“很道歉耽误了这么久,我请您吃一顿午饭吧。”   “不用麻烦了。”宁韫心知对方也很不容易,在星城市区消费,价格不会便宜到哪去。   可陆嘉态度执拗,最后只能和刘助理一起,在楼下的餐厅里吃了一顿午饭,陆嘉还特意准备的一间包厢。   知道宁韫喝不得酒,便给对方倒了几杯茶水。   几人在桌间时不时交谈几句,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也许是午后困倦,刘助理打了个哈欠,就趴在了桌边没有动静了。   其实也有些不忍,但要是不这么做,夏名薇就会以死要挟他。   .......   柯弋原本想着,等一个月休息的时间满了,他就回h市,从此以后再也不干涉宁韫的任何事情了。   可他总会忍不住想知道宁韫在做些什么。   他知道季成晏找了设计师给他们设计礼服,也知道离他们的婚期又近了几天,他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等了将近四个小时,都没有看见宁韫下来。   只是待他看见宁韫时,男人被口罩覆住了面庞,昏昏沉沉的被一旁的陌生男子搀扶进了车内。 第94章 为救他遍体鳞伤   宁韫的意识陷入虚无缥缈的混沌里。   他不清楚,为什么一杯茶水就会令他感觉到困倦。   陆嘉将他放在了车内,抱歉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夏夏想见你一面。”   “真的对不起,用这种方式将你带走。”   陆嘉不知道夏名薇和宁韫过去的恩怨纠葛,现在宁韫被季成晏保护得太好了,无时无刻都安排着旁人跟随,倘若不是他在摄影圈的声望,和宁韫对他的信任,恐怕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将人带走。   他和夏名薇,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小时候他就爱看关于摄影之类的书籍,他父母在县城里开了间照相馆,虽然算不得富足,但也称得上小康,那时夏名薇的家就住在他的对面,女孩孱弱的洗着一家人的衣服,夏名薇的妈妈很早就过世了,她爸爸娶了个后妈,生了个儿子,小地方充斥着腐朽的重男轻女思想,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恐怕夏名薇连学都念不了。   他看着女孩手臂上淤青的伤疤,拿了鲜甜的荔枝递给女孩,女孩尝了一颗,甜甜的,舍不得吃完。   在十多年前,荔枝对于一个家庭称得上是昂贵的水果,她的后妈看见垃圾桶里有荔枝壳,以为是她偷吃了自己买给弟弟的水果,拿着细藤条狠狠将她抽了一顿,陆嘉听见女孩的哭声,连忙过来解释,可女人哪里听得近他的话。   是他的好心,害了夏名薇,以至于多年来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女孩。   后来女孩在他的帮助下,去市里念高中,见识了比县城里更大一些的世界。   青春期的女孩出落的窈窕动人,夏名薇容貌出挑,在学校里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校花。   看着越来越多的追求者,曾经生长在逼仄小房间里的女孩,对自己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对陆嘉说,“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以后一定会后悔,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陆嘉,我只有你了。”   简短的一句话,让他往后余生想好好守护女孩。   他清楚夏名薇只是被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遮住了眼,越大的城市,便越是复杂,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也会失去很多,比如单纯善良的秉性,比如知足常乐的心态。   欲壑难填,贪婪的人永远只会感觉到困扰。   陆嘉将宁韫带到了城郊的一处废弃仓库外,这里人烟稀少,他对店里说的是在室外可能更出片。   在餐厅结完账后,他多付了几百的包厢钱,让刘助理好好午休,待事情一切都结束,他再将宁韫带回去。   但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昨晚夏名薇说是宁韫抢走了自己的前男友,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当时也不会突然被全网黑,这口恶气不出就会憋在心里,比死都还难受,她让陆嘉把人带出来,她有话想要问清楚。   她还说,宁韫要是知道是自己找他,肯定不愿意见,因为当时宁韫是第三者,见她肯定心虚。   尽管这些话错漏百出,可陆嘉还是照做了,陆嘉总是想着夏名薇的本性良善,是被别人带坏了。   夏名薇再怎么潦倒,也认识些同她一样不正经的混混。   这几个人都是困穷潦倒的赌徒,夏名薇告诉他们可以大捞一笔钱,而且这个人还是季成晏的未婚妻,当初更是令池元白念念不忘。   他们一听就来了兴致,反正小偷小摸的事情做过不少,现在终于可以做一票大的。   夏名薇将自己摘的够干净,绑架也不是她绑的,将人带出来的也不是她,据说宁韫还有心脏病,就算这次不死,那也是够呛了。   陆嘉刚将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了夏名薇。   夏名薇道,“他人呢?”   陆嘉道,“在车里,他应该快醒了,你有什么话想问,就快问吧。”   陆嘉这时看见,从仓库里又出来几个高大凶悍的男人,他神情错愕的看向夏名薇。   夏名薇道,“你这个窝囊废,留着也有点用处。”   “夏夏,你这样是犯法的!”   “是你把他带出来的,又不是我。”夏名薇将自己撇得够干净。   这里位置偏,也没有监控,见陆嘉不太安静,其中一个寸头男直接走上前,一掌砍在了陆嘉的后颈,将昏厥过去的男子丢在地上,蹙眉道,“他不会坏我们的事吧?”   “不会,他很听我的话。”夏名薇道。   她打开车门,看见安静躺在后座上的男人,一如既往的令她憎恨。   “是个男的?”旁边有人问。   “嗯,这难道不是更有意思吗?”夏名薇道,“你们应该还没有尝试过男的吧?况且季成晏这么喜欢他,那就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哈哈,确实。”旁边的男人笑了起来。   说着,其中一个男人便将宁韫扛在了肩膀上,带去仓库里。   柯弋一路开车尾随,他没想到自己竟是看见这些,他更没想到这次原来是夏名薇的主意。   他似乎想起来了,之前被夏名薇甩掉的男朋友,就是个摄影师。   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的芦苇旁,隔仓库还有段距离,倘若不是他放心不下宁韫,没有将车停在地下车库等候,难以想象宁韫会经历些什么。   当初,他确实想着和夏名薇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以此来告诫自己不会喜欢男人,而夏名薇从他身上得到名利,后来夏名薇找过他许多次,他以为自己置之不理就是结束了。   柯弋拨打了报警电话,但男人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就算出警,过来也得将近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此时,在仓库里,宁韫被黑色的绸布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截精巧的鼻梁和淡粉的薄唇,肤色冷白的左脸,被忽得一巴掌扇得红肿。   “这么喜欢勾引男人,那就让你勾引个够。”夏名薇还不解气,柔弱只是在她在男人面前装模作样,满足别人的保护欲而已,早在初中期间,她就和学校外面的混混有联络了,只是陆嘉还被他瞒在鼓里,她那时需要对方的帮助。   “一把年纪了,本事倒还不小,不知道刺破了这张脸,季成晏以后还会不会要你。”夏名薇越说越气,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昏睡不醒的男人脸颊旁边比划。   一旁戴着镏金链子的男子道,“你说完没有?”   “就着急了?”夏名薇问。   “哥几个都没有试过男的。”   “今天你们还有的是时间,急什么?听说以前还是盛世头牌呢,你们可真是有福气。”   “难怪季总这么宝贝,连照片都没有公布。”   “是啊,恐怕是怕遇见他的熟人?”   一群人淫.笑起来,对着宁韫上下其手,其中一个用手指触碰着他的唇瓣,像是想要撬开。   宁韫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服,脖颈间传来湿滑的触感,鼻息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狐臭味。   他想要睁开眼,可眼睛早已被绸布覆盖住了。   一时间,他好似回到了那天下午,从柯家回来后,柯弋对他的百般刁难。   仍旧是那天吗?   还是他又陷进那场走不出的梦魇里……   池元白低附在他耳边说,“这次,是柯弋叫我过来的。”   因为亵玩的触碰,他的身体簌簌颤抖,苍白的皮肤不见半分血色。   “……你是谁?”宁韫嗓音发颤的问。   “当然是会让你快乐的人,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被我弄了?”   这声话过后,旁边有人道,“腰还挺细。”   宁韫这时才发觉,他身前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许更多,他不清楚,自己本本分分的生活还会招惹到谁。   忽然,他的身前传来一声重击声,柯弋走进仓库后看见这副景象,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他无法容忍,自己无比珍视的人会遭受这种待遇,随手捡拾起地面的一根棍子就走了过来。   “……柯弋?????你怎么来了!!!”夏名薇看见他,吓得全身啰嗦了一下。   她联系了柯弋这么久,都了无音讯,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见,难道是陆嘉带来的吗?   就知道陆嘉不安好心,压根就见不得她生活过得好。   听见“柯弋”的名字,宁韫心里有了答案。   这么多年,还有谁会对他一直恶行不断。   是因为那日找池元白过来,没有得逞吗?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是在与过去重叠,宁韫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他全身抖如筛糠,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完全藏起来,可他的双手被麻绳缚在了身后,脚踝没有被绑起来,恐怕也是为了更方便某种行为。   看见自己的同伴被袭击,寸头男子的目光四处找寻,拿起了夏名薇手里紧握的小刀,此刻事情远远超出了夏名薇的预想范围内,她看见男子用刀扎在了柯弋的身上,她被吓得直往后退。   原本她想的也不过是教训宁韫而已,毕竟宁韫毫无背景可言,仰仗的也是季成晏,她压根没想过季家肯拿赎金来救男人,她手里捏着猛料,已经找媒体爆了出去,她就是看不得宁韫好过。   凭什么,她有哪里比不过这个老男人?   那时她在柯弋家里存下来的照片,正好有了用处,季成晏的伴侣不仅仅是男的,以前更是做MB的,并且佐证了陆嘉相机里他们的照片,还有几张宁韫眼眸湿红望着镜头的照片。   季家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与这么一个有污点的人在一起,别人口中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会沦为星城的笑谈。   眼见着柯弋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夏名薇连忙跑出了仓库,她从陆嘉的身上摸到了车钥匙,开着陆嘉的车离开了,路上她看见了好几辆警车,心脏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陆嘉被她丢在了仓库外……算了,这都是陆嘉活该,这么多年一直缠着她不肯放手,还真的以为是她的救世主吗?   仓库里四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几番下来都受了伤,柯弋腹背受敌,被身后的人踹到膝盖撂倒在地,随后又被脚狠狠踩在了不断溢出鲜血的肩胛骨,好似骨头都要被碾碎。   “柯弋,听说还是个大明星呢?”踩着他的男子调侃着,又蹲在身子,拍了拍他的脸,“敢玩阴的?”   “草,真看不惯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   “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这下,不光能要挟那个姓季的了,柯家也不简单。”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快走。”有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柯弋会找到这里,那就说明已经不安全了,“这个时候就别惦记他了,快把那个男的带走。”   想要带走宁韫还算容易,柯弋一米九二,要是带走恐怕够呛。   宁韫被人扛在了肩膀上,柯弋眼见着男人发白的面容,唇瓣也呈现不自然的颜色,连忙用手臂拖住了男子的脚踝,道,“别……别带他走,我跟你走,我是柯家的独生子,柯家不会不管我。”   “滚!”男子狠踹了他一脚,可柯弋抱着的力道实在太紧。   “我愿意跟你走,你们是想要钱吗?我也可以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别伤害他……”柯弋连忙将手机拿出来,将自己的余额递给他们看,这几个人被说的真的心动了。   “你太重了。”   “我……自己能走。”   仓库被废弃了太久,柯弋的脸颊沾满脸灰尘和血污,在打斗中他被刺了数刀,他眼前发黑,踉踉跄跄的从尘土里站起来,恍如一具被行尸走肉。   如此,他们才真有了将宁韫放下来的打算。   只是柯弋行走的步伐实在太慢,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几人走到了仓库外,忽然看见外面有几辆警车开了过来。   “这小子报警了!他故意拖延时间!!!”   “草!!!”   旁边的男子,将柯弋抵在了粗粝的墙壁边,一拳砸了过去,“你踏马的找死????”   警车已经逼近,他们在仓库的四周形成了包围圈。   柯弋被当成人质,架着走了出去,锋利的刀片抵在了柔软的喉结处,将皮肤割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潮湿的血腥气,萦绕在整间仓库的空气里。 第95章 命悬一线   阳光眩目的刺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了重影。   柯弋仰起脖颈,半阖着眼睛,从骨髓深处传来的痛感让他将近麻木,他的全身沾满了血污,身后的人仍旧将刀片架在他的皮肉间的裂口处,像是要随时割破他的喉咙。   这几个人,都是穷凶极恶的赌徒,原本就没有太多的道德观念,如今得知是他引来的警察,待他便越发恶劣。   他身后的人喊话道,“别过来!不然我们就杀了他!”   警察用扩音器连忙道,“马上放开人质!然后举起手走出来,这是你们唯一的退路!”   “你们快点放下枪!!!”   这一行人,进退两难,仓库面积不过一个篮球场的大小,寸头男子道,“玛德,干脆把他杀了算了,反正仓库里不是还有一个人质吗?”   “草,有本事你来拿刀。”   “我来就我来。”   周围的几个警察伺机而动,原本柯弋因为疼痛而导致的意识恍惚,在听见他们提起仓库里还有一个人质时,忽然的惊醒了。   是他,将宁韫几次陷于危难里,倘若不是他那时招惹了夏名薇,不是他那时将宁韫贬低得一无是处,又何来夏名薇对宁韫的报复。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倘若他宁韫后来也不会面临这些无妄之灾,也许……也许早就和季成晏在一起了。   他强撑着一口气,在两人行动间忽然抬起右膝,踢中了身后人的下腹,可刀片一直抵在了他的喉咙,动作间豁得割出了一条口子,这几人以为他是强弩之末,便未对他多加防范,岂料这人会突然发疯连命都不要。   “你……你疯了!!!”被他踢中的寸头男子被痛得松了手,小刀掉落在地面,他瞳孔猩红的将人死死按在了地面上,压住了刀,一拳揍在了对方的脸上。   警察发觉到情况,连忙上前救援,但他们毕竟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另外几个人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想往仓库里跑,柯弋的余光发现了那人的企图,直接扑了过去,他们顿时扭打在一起。   “草!!!这小子还挺有劲!”   “刀呢!!!!”   这几人浑身都沾满了鲜血,见他恍如地狱里来索命的修罗,因为剧烈的运动脖颈被血液浸透。   双拳难敌四手,柯弋最后还是被掀翻在地。   几人看着仓库里的男人,起身就想跑进去,可被陆续赶过来的警察一枪打在了膝弯,直接跪倒在地,还有一个人被柯弋死死扯住了脚踝,一时半会挪动不得。   倒在尘土里的青年,衣服被割破得如同布巾,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从脖颈溢出的鲜血,将地面染湿了一大片。   他睁着眼,看见警察将这些歹徒都擒制住了,这时,才卸掉了力气,微张开唇瓣发出“嗬”的喘息,好似漏音的风箱,嘴里也不时有血液涌出。   他恍惚的看见,眼前过来一个面色急促的警察,用布巾包扎住他的脖颈处,帮他堵住了源源不断从伤口溢出的鲜血,“快点将人质送去医院!”   他的目光,仍旧是望向仓库里的方向,看着有人帮宁韫松了绑。   这大抵是三年后,宁韫第一次感知到和他有了交集。   柯弋的眼前逐渐昏暗,脑海里一帧帧的浮现起过去。   他想起自己幼时,看着别人开家长会,就是爸妈一起过来的,他们带了好吃的零食和有趣的玩具,他当时也想要一支五彩斑斓的棒棒糖,自己拿着零花钱去商店里买了一支,但拆开包装纸后放在嘴里,他却又觉得很难吃。   他想起,十岁的时候,柯宏郎原本答应了陪他一起过生日,但公司里遇见了事情,在外面应酬到将近零点来回来,他守着佣人买来的蛋糕,一直舍不得拆开吃掉,他想等他们一起回家,可他们总是工作太忙,总是没有时间陪他。   他想起,后来他也变得不爱回家,也变得薄情寡义,他游历于各种人之间,听着苦口婆心的教育,漠然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   他想起,后来也有了一个每天等他回家的人。   他所有的喜好,对方都记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喜欢穿深色的衣服,给他购置的物品也大多都是如此,知道他不爱吃葱,他有几次和男人在外面吃饭,男人都会特意叮嘱店家。   以前,男人见到他穿的衣服单薄了些,都会让他多带一件外套去学校,以免夜里会冷。   每次他提出的要求,无论是好是坏,几乎都会得到包容和满足,他让男人以后别来学校里找他,后来似乎就再也没在学校里看见过男人了,只是他说让男人别再等他回家,男人没有听从。   他想起了许多。   想起那时,他和男人一起从松山回家,路经巷子里的时候,男人被他安排的混混狎昵的抵在墙壁边羞辱,他将失魂落魄的男人搂抱在怀里。   他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现在终于做到了保护男人。   但这句承诺,他实现得太晚了。   他倒在血泊里,滚烫的热泪顺着眼尾滑落。   ........   刘助理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他头脑眩晕,隐约记得陆嘉说请他们吃一顿午饭,可桌边除了他以外,再也不见旁人。   他连忙叫来了按铃,叫来了服务员。   “和我一起过来的两个人去哪里了???”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孩,道,“他们先走了,说是有事,还给足了包厢费让你在这里午休。”   午休......   刘鸣压根就没有这个习惯,他脑海里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拨打宁韫的电话,可迟迟没有接听,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陆嘉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结果一样,也是无人接听。   没想到宁韫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刘鸣又联系了工作室的人,他们说陆嘉带宁韫去出外景了,可没有人能够联系到陆嘉。   原本重新量衣服的尺寸,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季成晏忙完手里的工作,就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刘鸣进度。   刘鸣吞吞吐吐的说,“宁先生……被,被摄影师带去出外景了。”   “在哪?”正好他也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可以陪同男人一起。   “……不知道,还没有联系上。”刘鸣只得如实回答。   “你不是一直跟着他么?”季成晏厉声询问。   “是……但是摄影师说请我们吃午饭,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了过去,对不起,这次是我失职,我已经联系了店里,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摄影师在哪……”刘鸣跟了季成晏好几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气,出了差池向来都是严惩不贷。   陆嘉被一掌劈到了后颈,清醒时看见刺目的亮光,微阖着双眼,朝四处观望,他身旁的车已经不见了,有人从他身上摸走了车钥匙。   他步履蹒跚的站了起来,看见四周都是警察,那几个混混被拷住双手背在身后,全身都是血污,他又看见地面上大滩被染红的血渍。   陆嘉从未害过人,为人克己本分,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自己此番行为会触及法律,以后在圈子里也待不下去了,但是他原本也盘算好了,他的罪行不算严重,最多被拘留个十多天,再留在星城,只会让夏名薇对过去的辉煌念念不忘。   他早就有了打算,劝夏名薇和他一起回到县城里生活,他们不算富裕,但尚且年轻,以后也是吃穿不愁。   他担忧的找寻着夏名薇的身影,直到被警察传唤过去,他也没有在人群中看见女孩。   直到这时,他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他给季成晏发了条短信,简短的告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删除了所有自己和夏名薇的聊天记录,随着警察一起去了警局,宁韫并无大碍,只是另一名看不清面孔的青年,被立即送往了医院抢救,由于伤口割裂后还大幅度运动,导致血管破裂,人能不能抢救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季成晏得知消息后,就立马赶来带走了宁韫,此时宁韫微阖着眼眸,像是极力想要逃避某种回忆。   “没事了,我们回家了。”季成晏温声安抚道。   宁韫将他抱得极紧,他脚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沾着血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男人受了伤,还好,男人除了受到惊吓外,身上并无其余的伤痕。   他会让这些人都得到严惩。   陆嘉被带走时,季成晏道,“你真是辜负他对你的信任。”   “……对不起。”陆嘉嗫嚅着苍白的唇瓣道。   “这句话,你去牢里说吧。”   “……”陆嘉沉默不言。   回警局后,陆嘉将责任全揽,说是自己和他们几个人勾结,想要勒索季成晏一笔钱财,只是后来他们没有谈拢,起了一些争执。   他的人生原本也算是顺风顺水,父母关系和睦,家庭顺遂,他从小学习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好歹也还过得去,后来喜爱摄影,在圈里也小有名气,是他那时将拍摄夏名薇的一组照片放在了网络上,结果引来了大量转载,后来女生成了网红,眼界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总是好心做坏事,以前也是,经常想对女孩好点,给女孩一些东西,结果事与愿违。   他想起夏名薇带着满身鞭痕,哭泣着对他说,“为什么弟弟能吃,为什么我不能吃,她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是家人,我没有家人。”   他对女孩说,“那我当你的家人。”   “你会对我很好吗?我想要的也会给我吗?”   “会。”   .......   这件绑架事件闹得全国人尽皆知,因为身为顶流的柯弋至今仍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他的粉丝基数大,全部都在恳求将罪犯处死,舆论扩大,也会给案件造成一定影响。   高温三十度,夏名薇将屋门紧闭,自己蜷缩在了被褥里,听见屋外传来的警笛声她就全身颤抖不止,陆嘉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家里被她弄得乱糟糟的,连吃剩的碗碟也没有收拾,电脑旁摆放着一桶泡面,是陆嘉加班饿了就会吃的,这些她向来不屑于吃。   如果只是宁韫,恐怕事情也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但受害人是柯弋,夏名薇被吓得全身冷汗,她连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欺软怕硬惯了,但从来没有哪次做过错事,会比现在更离谱,她做这件事情压根没有预料到后果。   她害怕,几乎每天都会捧着手机,查看事情的最新进展。   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她全程都没有参与,她也很早就离开了,反正陆嘉会帮她处理好一切......   她忽然看见一条,“犯罪嫌疑人在监狱里畏罪自杀。”   她全身颤抖的捧着手机,在评论下看见了陆嘉的名字。   “死得好!!!!活该!!!谁让他绑架柯弋,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   “听说这人是叫陆嘉吧?我之前居然还找他约过片,感觉人挺随和的,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记得陆嘉在圈子里挺有名的,应该不差钱吧?他之前还给明星拍摄过,算了,那些明星估计都要感觉到晦气了。”   “死了就死了,这也算是有觉悟了。”   “唉,我之前还是他的粉丝,感觉他还挺有才华的,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第96章 恨他   宁韫并未在这次绑架事件中受伤,他只记得自己依稀听见了柯弋的名字,这是他避之不及的噩梦。   他隐约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季成晏以往不会避开他接听电话,可如今,季成晏手机响起,都是回到书房里接听的电话。   是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与这次绑架事件有关?   每当他询问起,季成晏都会宽慰他道,“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怕你知道会担心,影响到你的情绪就不好了。”   “……只是工作吗?”宁韫犹豫的问。   “嗯,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   “这几天先待在家里休息,后续的事情我会让人直接到家里来处理,免得学长再遇见意外。”   “……嗯。”   季成晏没有提起柯弋,尽管这次倘若不是柯弋发现的及时,也许男人就会遭遇不测。   而且他们的婚期临近,他不想有任何事情来打搅。   他一开始以为这件事是池元白谋划的,可调查后发现,池元白这段时间自顾不暇,网络上四处流传的照片,虽然被他压制下来了,但难免近些天会惹人讨论,季严明也几次三番打电话给他,问他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整天待在屋子里太过憋闷,刘鸣将功补过,这几天的任务就是陪好宁韫,别再出什么茬子。   宁韫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   他知道季成晏一般下午六点左右回家,便想做一顿晚饭,可冰箱里新鲜的食材没有多少了。   他想去附近的超市购置一些放在冰箱里,正要出门,刘鸣连忙拦在了他的身前,问,“宁先生,您,您要去哪里?”   见刘鸣如此紧张的模样,想必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原本季成晏是想换个人来陪同他的,但宁韫和刘鸣早就熟络了,更何况这件事其实与刘鸣无关。   “别担心,我只是想出门买点菜。”宁韫道。   “您需要什么……告诉我吧,我买回来就行了。”   “不用麻烦了,我也要自己挑选一下。”   “……我不觉得麻烦,宁先生,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宁韫觉察到了一丝怪异,刘鸣也不好再多说,只道,“那我问一下季总。”   刘鸣给季成晏拨了通电话,季成晏安抚宁韫,说现在外面天气不好,不宜出门,缺什么让刘鸣买就行了。   最后他只得交代刘鸣自己想要的一些食材,在家里等待对方回来,可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对方对他有所隐瞒。   手机不知落在了何处,还没来得及购置新的,想要获取消息的媒介只有电视。   他调到了新闻上,他以为是与这次的绑架有关。   电视里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星城要闻,道,“五名嫌疑人对这起绑架案供认不讳,其中一命嫌疑人已于昨日夜里在监狱自杀身亡,据医院消息,人质至今仍在抢救当中。”   宁韫疑惑,季成晏告诉他的是警察及时赶到将他救下了,他并没有受伤,难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人质吗?   没多久,屋外便有人敲门,刘鸣已经将菜买回来了。   他将门打开,问,“医院里正在抢救的人质是谁?”   “绑匪绑架了好几个人,想敲诈勒索,幸好宁先生运气好。”刘鸣模棱两可的回答,又道,“您清点一下,看需要的是不是这些?”   宁韫打开塑料袋检查了一下,他之前说的也是这些。   刘鸣见他去厨房里做饭了,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平日里男人从未为难过他,性格也很温和,可最近几天出的事情,都让他在男人面前格外小心谨慎。   可纸,总会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一日季成晏加班,宁韫想去公司里给季成晏送午饭,刘鸣原本也是想打电话询问季总的,但是宁韫说,季成晏现在在工作,不用打扰他。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刘鸣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他开车,将宁韫送去了公司,在楼下他遇见了个熟人,熟人问他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在公司,只是多说两句话的功夫,宁韫便已经先乘坐上电梯了。   刘鸣慌不择路,差点没急的爬楼梯,可季成晏的办公室在十六楼,他要是爬上去那也是够呛。   宁韫捧着饭盒,来到了他所熟悉的工作区域里,也许是到了中午,正是休息的时间,一路上他遇见了不少人,频频朝他看过去,嘴里不知道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往季成晏的办公室走去,听见走廊里有人嘀咕道,“刚才进去给季总送文件,简直被帅到心坎上了。”   “听说之前陪同他一起来公司的秘书,就是他的未婚妻?”   “啧,现在是不是未婚妻还悬着呢,也不知道季总怎么想的,居然喜欢这种人,还不如喜欢我呢,季总该不会是被骗了感情吧?”   “肯定是,季总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鸭,那也太脏了,都不知道有没有病,平时看他一脸病态,该不会就是得了那种病吧?”   “那个男的看起来还挺正经的,我还以为他是书香门第,结果……”   宁韫站在拐角处,这两个正在讨论的员工忽然看见他,神情也不由得有些惊愕,毕竟这种话背地里说还好,要是当着面说,万一给季成晏告状怎么办?   她们正想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加快脚步想离开,却被一个漂着银白发色的男子呵斥住了。   “你们是亲眼见过吗,现在网络都流行p图懂不懂?还真够捕风捉影,这种情况就应该把你们叫去警察局里,告你们诽谤。”   员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看你们就是那个造谣者。”男子嘲讽道。   “……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说这件事了。”她们连忙道歉。   “道歉,也该是向他道歉。”男子指着宁韫道。   “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她们说完道歉后,就小跑着离开了,生怕还会招惹是非。   宁韫脸色苍白,怔怔的开口道,“谢谢你。”   “不用谢,平时遇见这种人就要怼,不然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   男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俊秀的脸庞,“你是来找他的吗?”   宁韫想起刚才那些听见的话,问,“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男子将手机递给了他,他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季成晏的名字,很快便调出了相应的词条,虽然那两张照片已经给他的脸部模糊了,可宁韫也认出来了他手腕被束于头顶,裸露出来的皮肤一丝不挂,任常人都能看出这是什么情况拍下来的。   柯弋......   是柯弋......   他想起了那次,他被柯弋从季成晏家里带走,被锁在屋子里拍过那种视频,后来,柯弋更是以此要挟他……   他清楚记得,少年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面色阴鸷又张狂的警告他,“要是再和季成晏有来往,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背地里有多放荡。”   宁韫的手差点拿不稳手机,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天季成晏总会接到电话后避开他,他见过季成晏的父母,性格很好,为人开明,可再怎么好,也断然不会容许像他这样的人踏入季家。   而他,本就觉得自己算是一个累赘,如今怕是更甚……   他将手机还给了男子,这时刘助理也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看见他们两人碰面,道,“肖谨,季总这几天很忙,而且你和公司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肖谨道,“他很忙,那正好我可以过来看他。”   宁韫听见名字,这才仔细的看男子的模样,皮肤白净,耳垂上戴着类似钥匙扣的耳钉,也许是刚拍完杂志封面就过来了,打扮得时尚又亮眼,应当才二十多岁。   刘鸣蹙着眉,道,“你就别为难我了。”   说着,他见着宁韫脸色不太好看,道,“您现在还好吗?”   宁韫摇了摇头。   其实肖谨也是有私心的,他知道季成晏将男人保护的很好,恐怕男人是不知道这些。   他将手里捧着的饭盒,交给了刘鸣,道,“我不就进去了,你交给他吧。”   “您……知道了?”刘鸣不确定的问。   “……嗯。”宁韫道。   见宁韫打算离开,刘鸣道,“您还是先见一见季总吧,我给他拨个电话。”   “不用了。”宁韫低垂着眼睫,嗓音喑哑的回道。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与他共处多日的刘助理,那些照片都是真的,看过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也难怪,会用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语来形容他。   他不想让季成晏因为他而感到为难,和家人关系闹僵,有父母的关心何其幸运,更何况,再和他在一起,也只会让季成晏蒙羞。   他向来就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是原本拥有的风平浪静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了。   又是如此,像是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劫难,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对未来的期待,就忽得世界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让他的期待再次沦为一场空。 第97章 不抱有期待   像是忽得卸掉了力气,宁韫尽量将自己的脊背挺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是别人口中所描述的那般不堪。   柯弋,原来柯弋还不肯放过他。   他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就连听闻这个人的名字,触及与这个人有关的东西,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身后的刘助理在唤他的名字,他也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迫切的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犹如柯弋过去对他所实施的那些侮辱。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清隽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却又像是习惯似的神情淡漠,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般,感觉到天要塌下来了。   他对柯弋,早就已经不报有任何底线的期待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被当成男.妓肆意侮辱的日子,被锁在家里当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件,忘不了,似乎也无法彻底摆脱。   被一个以为是晚辈的少年,当成傻子耍弄,还自以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做着痴心妄想的美梦。   宁韫的眼眶泛起了湿润的红,他没有手机,还好他有使用纸币的习惯,他在公司外的路口处打了一辆出租车,刘鸣通知季成晏后追出来,他已经上车走了。   他的行李向来就不多,之前搬过来时,季成晏还道,怎么他才一个小行李箱就装完了所有的东西。   属于他的衣物,只有简单用来更换的两三套而已,宁韫回到卧室里,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收拾完了房间里所有他带过来的东西。   而鼓起勇气尝试再次接纳一个人,远远不止一个小时。   季成晏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提着行李箱打算出门了,他留下一张便利贴,房门是指纹锁,他听见门外传来的声响,知道是季成晏回来了。   季成晏连鞋子都顾不上换了,神情急促的走上前,握住他拉着行李箱扶手的手指,问,“学长想去哪里?”   “……成晏,我考虑的很清楚了,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也许不太适合和你结婚……对不起。”宁韫说话的时候又像以前那般低垂着眼睑。   和季成晏的感情,他原本就是有些自卑的,就像大学时如此受同学欢迎的季成晏想和他做朋友,他也总是躲开,生怕会因为自己影响到对方的声誉。   而后来,他分明知道了柯弋是欺骗他的,却仍旧还是回了家,他最害怕的不是柯弋威胁他,而是不想自己失败的私人感情,影响到无辜的人。   季成晏道,“怎么可能会有人习惯一个人生活,只是因为无法选择,人原本就喜欢群居,不然哪有逢年过节都要团聚在一起的道理。”   “……”   “学长是不是怕影响到我?”   “……不是。”宁韫说着违心的言论,他知晓季成晏的性格,“只是想,我们的决定太唐突了,我是一个很慢热的人,而且我现在无法做到把你当成伴侣,这对你也很不公平。”   季成晏幽暗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不敢直视男子眼底的深情,刚才在公司里,他看出来肖谨对季成晏是有好感的,对方年轻有为,而他唯有满身病骨,和不太好的名声,甚至连季成晏公司的人都将他形容得如此不堪入耳,他们在一起了,连带着季成晏都要受人非议。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季成晏变得格外执拗。   宁韫抬起薄红的眼,道,“成晏,你说过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情。”   “……”季成晏哑然。   他确实不会强迫宁韫,可从这几天的相处,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宁韫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把他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刘鸣已经告知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连今天去公司给他送午饭,都是上午十点就开始准备了。   宁韫遇见的只有肖谨,想必是肖谨将这些告知的男人。   那些照片是谁放出来的,他已经找到了最初始的ip,是在北城区的一间公寓里,那是陆嘉之前的住所。   ......   此刻,公寓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嗖味,家里能吃的食物都已经吃完了,夏名薇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只将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路口又有警车经过,她看见后连忙将窗帘合上了。   家里堆积着各种还未扔掉的垃圾,上面盘旋着苍蝇蚊虫,这些都是陆嘉以前处理的。   陆嘉三天没有回来了。   她好饿,饿得快要产生幻觉。   她记得马路对面就是一家便利店,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等那辆警车开过去后,确定不是来找自己的,她才穿好衣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像是生活在阴暗处,太久没有看见阳光了,她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   街道上的人都穿着短衣短裤,不时有人将目光看向神经兮兮的她。   她过了马路,来到便利店,买了她平时最不爱吃,只有陆嘉加班时才吃的桶装泡面,她太饿了,看见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食物,她都统统拿到了购物筐里,直到挑选满了整个购物筐,她走到收银台结账,前面正在排队。   “听说柯弋还没有醒过来,陆嘉真的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唉,柯弋当时还是为了救人吧?也不知道是谁值得他去救,听警察说这群绑匪原本的目标也不是他。”   “陆嘉好像是住在这一块吧???我记得好像是……之前还看见他扛着摄影机,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这也太吓人了,还好他死了。”   ......   谁死了......   陆嘉只是没有回来,怎么可能死了......   这件事情,陆嘉也一定帮他妥善处理好的,就像之前网络上爆出了她的陪酒和校园暴力的丑闻,有几个粉丝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住的位置,她到底只是个女生,被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   后来,有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网红约她见面,说能够给她想对策。   她的地址早就被曝光了,刚出了小区,就看见几个男的图谋不轨的尾随她,还好陆嘉总是喜欢缠着她,那天也不例外,待陆嘉出现后,身后跟着她的男子才逐渐止住了脚步。   为此,她才又和陆嘉复合了,那段时间柯弋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想着要是柯弋理她了,她就立马和陆嘉断了。   她这几年赚了钱,但开销太大,她以为自己能当明星,当人上人,更是将钱都花在了包装上,穿过一次的衣服就压箱底不会穿第二次了,粉丝们总是在她的变装视频底下羡慕她有穿不完的奢侈品。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还有陆嘉。   尽管之前她不止一次嫌弃过对方窝囊无能。   正在结账的店主听闻她们的谈论,道,“陆嘉之前好像是住在对面那栋公寓的一单元二十楼,有个女朋友跟他住在一起,我之前还听他说打算带女朋友回老家结婚,唉……真是世事难料。”   “他死了活该。”   夏名薇忽然眼眶发红,伸手将前面的女孩往旁边一推,“你说谁活该?”   她将购物筐里的巧克力和饼干都往对方身上扔,然后扯着女孩的头发,声音尖细道,“你说谁活该?”   女孩被吓得不轻,连忙唤道,“有疯子……救救我!!快点来人把疯子赶走!!!”   这时,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走过来将她们分开,夏名薇瞪着腿,她被人扯住了胳膊甩在地上,就像是小时候她犯了错,继母总会扯着她细瘦的胳膊,将她扔在地上,然后拿藤条来抽她。   每当听见她的哭喊声,住在隔壁的少年就会跑过来,将她的继母扯开,拦在她的身前。   继母只敢打她,哪里还敢打别人,这种时候总会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听见动静隔壁左右的邻居,也都会出来劝说,她才幸免于难。   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看不起她,但是她没有好的家庭背景,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她又被人丢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人会拦在她的身前了。   陆嘉死了。   陆嘉真的死了吗?   她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以往柔顺蓬松的长发乱成了梳不开的结,她身上沾着灰尘,散乱一地的零食正在被店主拾捡回购物筐里。   她想着刚才店主说的话,想着不久前陆嘉和她商量一起回到县城里,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做个平凡人,她骂了陆嘉一顿,将摆在柜子里的相机镜头摔在地上,她骂陆嘉没出息,她骂陆嘉穷,连件贵重的礼物都送不起。   陆嘉送给她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本房产证,她没有打开看,只因为嫌弃不是奢侈品的包装盒。   店主似乎认出了她,将散乱在地面的东西拾捡好了,问,“你还要买吗?”   夏名薇没有理会,她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陆嘉。   陆嘉提着她喜爱吃的昂贵水果,站在进公寓的门口,像是在等她回家。   “……陆哥哥。”她在高中以前都是这么唤的对方,直到高中后,她去了更大的城市,才开始看不起陆嘉。   ……陆嘉怎么可能死了,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眼前了吗?   在她还未念高中的时候,她的陆哥哥可厉害了,不仅在照相馆里会拍出让客人赞许不已的照片,还会给她编花环,戴在她的头顶,惹得不少小女生羡慕她,还会给她买许多她未吃过的,她常常看别人吃馋的流口水,陆哥哥的口袋里像是有她所有想要的一切。   身后有人唤她,语气逐渐变得急促。   她涌入进车流里,只是短暂的一瞬,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98章 绝情   素白的病房里,青年眼窝深凹,英俊的脸颊随着血液的流失而变得枯败。   喉咙被割伤,让他只能靠接入呼吸机来维持生命。   刚送进医院里抢救的时候,他几乎全身都布满了被刀片划破的伤痕,穿着的白t恤被染成了深褐色,空气里都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医护人员连忙调配了血库,给他止住伤后输血2000ml,才堪堪将他从死亡线里拉回来。   他只感觉到了如坠冰窟的寒冷,从他的发丝,冻到了他的手指,他全身打着冷颤,嘴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却仍旧微微翕合着,像是在和谁说话。   以往他的身体素质好,没生过几次病,便极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到底冷不冷,他有时冬日里穿了件秋天穿的夹克,柯宏郎看见了,只会将他批评一顿,说他讲风度不讲温度。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好看才不会穿臃肿的羽绒服,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又温暖的人,时不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好冷,没有人来询问他。   还有人羡慕的吹嘘他,说他不怕冷,他高傲惯了,硬着头皮承受了别人给予他的夸赞。   他好冷啊……   他翕合着唇瓣的口型,是在唤着宁韫的名字。   潜意识里,他知道宁韫会关心他。   他想喝一碗暖烫的姜汤,帮他驱散从骨髓深处钻出来的寒意。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他从楼下抽完烟回到了家里,看见厨房里亮着灯,空气里飘散着焦糖生姜的香味,他循着动静走过去,看见橘黄色的暖光灯下,男人正在忙碌的身影。   可他迈不动步伐了,他的脚下已经结满了冰霜,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眼前男人的背影,被忽然飘起的鹅毛大雪所笼罩,暖光灯变成了黯淡的灰色,他身处在苍茫无垠的雪地里,空气在鼻息间,变成了尖锐的针刺,扎向他的喉咙。   他动弹不得,只能目光着急的盯着男人的背影,想要说话,却也迟迟无法发出声音来。   身体也逐渐凝结成了冰,他被困在了这里。   他唯有看着男人,才能保持住一丝的清明。   不知道是第几日了,苏楠向研究所请了一个月的假来照顾柯弋。   他们站在走廊外,柯宏郎的鬓角生出了一些华发,因为这件绑架事件造成的社会性质恶劣,那几名绑匪情节严重的被判了死刑,另外两名无期徒刑,被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据警方调查结果,陆嘉并不是案件的主谋,这次事件是由一名叫做夏名薇的女子挑唆的,那些劫匪在听见自己的判刑后,到底还是怕死的,最后统统都招认了,而警方也在监控里查到,陆嘉的车后来是被夏名薇开到了北城区。   只是待警方确认犯罪嫌疑人具体位置,准备实施抓捕的时候,女子已经车祸身亡,被一辆路过来不及刹车的大货车,碾进了车轮里,当场死亡。   这件交通事故后来据路人告知,是女子自己要闯马路,根本不关司机的事情,而且女子还疯疯癫癫的,之前在路边的便利店和人起了冲突。   交警通知了夏名薇的亲属来认领遗骸,接电话的是个唯唯若若的中年男人。   隐约听见对面的女人殷切的问,“她被车撞死了,那司机应该要赔不少钱吧???”   交警道,“这件事情是她全责,司机是无辜牵连。”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你的意思就是没有赔偿???”   “是,您是她的家人吗?”   “我可不是,她早就不认这个家了,再说了她现在可是罪犯,我们家没有这种人。”   男人在一旁道,“还是接薇薇回来吧。”   “接什么接???你就不怕影响你儿子吗??她可是犯了重罪!我就知道老陆家里的那小伙子跟她一起,肯定没有好下场,你看吧,我说的多准。”   男人又道,“她怎么说也是……”   “不准去接!!!她就是个扫把星,死也死的一文不值。”   交警隐约听见对面在讨论,说连赔偿款都没有,不然还能给弟弟在市里里付个首付,现在过去还要倒贴路费,星城那么远,又耽误工作,再说夏名薇念高中后就很少回家了,和他们没有关系。   交警问,“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没有时间。”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交警再拨过去,显示正在通话中。   她和陆嘉曾经租住过的公寓,被陆嘉的父母收拾走了许多东西,她未拆开的纸盒里,写着求婚的信件,和他们初识时的许多事情,里面摆着这些年他们一起合拍过的照片,却只有寥寥几张,还有戒指和房产证,陆嘉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恨她的,可最后想完成儿子未了的心愿,将她一并带离了星城。   这件事情舆论还在发酵,都在传柯弋是为了救一个人才会深陷险境。   柯宏郎后来才知道,那次病发后,宁韫在季家旗下的医院做了心脏手术,九死一生才被抢救过来,为免柯弋再找宁韫的麻烦,这件事他从未告知过柯弋。   他知道柯弋这次救的人是宁韫。   苏楠道,“他嘴里在唤着宁韫的名字……”   柯宏郎叹息一声,道,“算了吧,这都是他自作孽。”   这些年,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宁韫,想必因为柯弋的事情,宁韫也无法再坦然的面对他了。   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柯弋确实有罪,他作为父亲也确实管教不当,诸多疏忽,他看着日渐消瘦,好似一具活死人的柯弋,将苏楠抱在了怀里,安抚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医生说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可以在每天看望的时间里,同病人多说说话,也许能将病人的意识唤醒。   可苏楠陪伴多日,也没有丝毫起色。   宁韫还没有回到桐县,季成晏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让他先留在星城,婚期可以延后。   季成晏的父亲来家里找过一次宁韫。   有人在敲门,倘若是季成晏回家,应当会用指纹将门锁解开。   这时,宁韫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他不想季成晏为他而感觉到难过,因此会竭力做到自己能做的。   他打开门,看见季严明端着肃然的神情。   他没有再继续让刘鸣跟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季严明是老来得子,所以格外看重季成晏,之前季成晏一直说想先忙工作,不想谈儿女私情,他也未曾催促过,后来看见池元白的照片,得知季成晏喜欢同性,他也并未阻扰,可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圈里也已经传开了,笑话他们季家即将过门的儿媳妇是不仅是男的,私生活还丰富得很,难怪季家这么保密,想必是怕到时候参加婚礼看见的都是熟人。   又有人说,季成晏想必是早年混迹于那些不干不净的娱乐场所,尝试过个中滋味后才会钟情于他。   季家在星城扎根多年,怎么会做有损威严的事情。   “伯父,您是要找成晏吗?”宁韫礼貌的询问。   “我是来找你的。”季严明道。   “……”宁韫心里了然,季成晏待他有恩,他又怎会陷季成晏于不义的境地。   季严明开门见山道,“我也不是阻扰你们,只是有了这次,就难免不会有下次,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该继续留在他身边。”   “……”   “我知道他救过你,这次绑架事件,柯家的那个混小子也是为了救你吧?”   “……什么?”宁韫不可置信,像是听见了令他惊愕不已的话。   “宁韫,我只想成晏能好好生活,不想他卷入这些是非。”   “……”   宁韫还未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柯弋救他,柯弋怎么可能救他,恐怕又是自导自演的某种计谋和手段,将他的照片曝光在网上,又来一出苦肉计。   但季严明的话,他已经听懂了。   他向来脸皮就薄,更遑论那种私密的事情被人当成八卦一样大肆传播,柯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下午六点,季成晏准时回了家,上次过后,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季成晏看见桌上摆满令人食欲大增的饭菜,道,“有学长在家真好。”   “……洗手了就来吃饭吧。”   季成晏应了一声,从盥洗台洗漱过后,便坐在了宁韫的身旁,宁韫闷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成晏问,“怎么了?”   宁韫后知后觉道,“今天的菜有点咸了。”   “我觉得挺好吃的。”季成晏笑了笑,道,“而且夏天,别人运动后还要喝淡盐水。”   季成晏总是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照他。   有时宁韫也想,倘若他在实习的时候,能早点意识到季成晏对他的感情,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他恐怕也不会再遇见柯弋了。   只是那时季成晏不清楚他的性取向,他也不会自恋的以为会有人喜欢他。   他打算洗碗,但季成晏想帮他,宽敞的厨房里也能容纳两个人,季成晏站在他身旁。   将碗碟收拾好放在柜子里后,他回头撞进了男子宽阔的怀抱里,季成晏眼眸深沉的望着他,如同大海深处的漩涡,像是要将人陷进去。   骨节修长的手指扣住了他的窄腰,他没有回避季成晏的吻。   他欠对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也是最后……最后的一点温存,难为季成晏没有嫌弃过他。   他从未真正主动过,就连之前和柯弋一起,都是对方的言语诱哄之下,这次季成晏什么也没有说,他便主动的回吻了过去,他感觉到了男子短暂的惊讶,稠密的眼睫沾着水雾,将他的眼睛氤氲得湿潮,他哑声道,“抱我吧。” 第99章 不见   屋内静谧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交融在一起的热气,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这次宁韫没有躲避般的垂下眼睫,他也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这些年,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人。   季严明的话犹言在耳,这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当这件事发生后,他就想过季严明会来找他。   那日想要离开,大抵也是不想面对季成晏的父母,自己主动离开总是要稍微体面一些。   可在季成晏的劝说下,他还是选择了多留下来一段时日。   季成晏嗓音低沉的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宁韫没有回答,只道,“连你......也嫌我脏么?”   季成晏自然没有嫌弃过宁韫,他只是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宁韫一直都是克制的,之前他们在公司里,稍微走得近些了都能感觉到男人的羞涩,而在那次雨夜里,他在窗户边亲吻男人,之后宁韫也不敢抬起眼眸和他对视。   不可否认,他确实会对眼前清隽的男人产生欲望,刚才男人主动回复他,他也是惊喜的。   可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忽然。   季成晏道,“你是我往后余生的伴侣,我怎么可能对你有这种心思,是不是我爸找过你?”   “......”   往后余生,这四个字刺痛了宁韫的双眸。   季严明向他提起过,不要将这件事告知季成晏,其实就算对方没有交代他,他也做不出挑拨离间的事情。   季严明是个很好的长辈,说到后来也觉得有些愧疚,提出了用别的方式来弥补他,季严明让他换位思考,倘若自己的独子,要同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在一起,受外人非议,那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宁韫道,“没有,是我想起和你交往这么久,似乎都没有做过太亲密的事情。”   躲闪的态度,季成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原有的炙热被打破,空气逐渐变得凝滞。   季成晏道,“我每天回家后能看见你,就是最亲密的事情。”   “……”宁韫微侧着脸颊,眼眸不知看向了何处,“也许……我们再早几年确定关系就好了。”   只是永远都不会有假设的也许,季氏是个大家族,甚至有不少有心人想以此为幌子,逐渐剥夺季成晏的权利。   季严明将利弊都说给他听了,倘若不是影响过于恶劣,也不会亲自过来找他。   “现在也为时不晚。”季成晏将他发凉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而后抬起将在了自己的脸侧。   宁韫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季成晏的脸颊。   他的眼底蕴含了一丝缱绻的温柔,季成晏是知晓他所有过往的人,在大学时期就未曾同别人那般污蔑他,嘲笑他,总是莫名其妙的会和他偶遇,那时他真的以为都是巧合。   对方也知道他曾经经历过的那段失败的感情,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一段感情。   宁韫的瞳孔微颤,眼底逐渐多了几分水润的光泽。   他将手从季成晏的手掌里抽离,道,“我有点困了。”   时间尚早,他只是找个理由不再面对对方而已。   “那先去洗漱吧,我也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劫匪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这些天公司事务繁多,都等着他处理,季家的酒楼是给他的堂哥管理的,这几日出了不小的纰漏。   也许是想在安静的地方多待一会儿,宁韫在浴室里待了许久,深凹的锁骨窝里盈着浅浅的水迹,在水雾缭绕里,洁白莹润的皮肤逐渐变成了绯色,微湿的乌发散乱的额前。   他的眼眶微红,稠密的眼睫下含着的湿润,裹挟着水珠顺着尖瘦的下巴氤氲进水流里。   体质偏瘦的缘故,再加上食量不太好,让他的身形较正常男子显得有些纤薄,后背的两片蝴蝶骨微微的颤动,好似已经折断的羽翼,他如今,其实没有了可以选择的余地。   倘若不是真的一个人孤寂了太久,渴望一点温暖,那时又怎么会被柯弋的三言两语轻易哄骗了。   ......   医院里。   站在走廊里身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对苏楠道,“失血性休克影响到了大脑的供血,如果明天还未醒过来,也许这辈子都会维持这种状况。”   医生在国内小有名气,治疗过各种别处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如今他都说情况恶劣,那便是下达了通知。   苏楠憔悴了不少,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每天都有在旁边和他说话,说了许多,他以前很想让我去学校里看他,可我没有时间。”   “你可以说一些能刺激到他情绪的话,或者他有什么特别想见到的人吗?”医生提醒道。   “……”苏楠停顿片刻,道,“他有想见的人。”   “那你们可以让他过来试试,也许情况会有好转。”   叫宁韫过来试试吗?   这件事,柯宏郎不会允许,他们已经约定过不再打扰宁韫,可事情紧急,自从发生过那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后,她才像是真正的了解了柯弋。   以前她以为,柯弋在家里有地方住,出门也有司机接送,似乎没有什么缺的东西,她也就没有多费心思,后来她才清楚,原来人与人之间,维系一段关系最重要的就是需要陪伴和交流,就算是子女也不例外,这点她做的太过失职。   苏楠没有宁韫的联系方式,她在季成晏的小区楼下等待了三个多小时,才看见了宁韫。   宁韫身旁有个行李箱,许久未见,苏楠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缓了几秒,她这才上前道,“……宁韫。”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宁韫循着声音看见了她。   苏楠道,“……我知道这次来找你很唐突,你是要离开星城了吗?”   “嗯。”这还是他和柯弋的事情闹开后,他头一次见到苏楠,几年未见难免生分了许多。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吧。”苏楠提议道。   苏楠的为人秉性宁韫清楚,只是一向严苛精干的女子,看起来满脸疲态,最后找了家附近的茶楼坐下,宁韫知道也许会和柯弋有关。   苏楠道,“我知道柯弋之前做过许多无法饶恕的事情,这次贸然打扰你,实在是很抱歉。”   “……”   服务员端了两杯茶水上桌,还有几碟吃食,宁韫身体有些紧绷,一直没有太多的动作。   苏楠又道,“……这次的新闻,你知道吗?”   “我的手机掉了,还没有重新购置。”宁韫如实回答。   原本他能联系的人就寥寥无几,以往也多是和季成晏,前几日他们还住在一起,所以将这件事搁置了,而季成晏也总是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苏楠愣了一秒,道,“上次绑架,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医生说他再不醒过来,恐怕以后会成为植物人,医生建议找他想见的人和他说说话……那几日,他总是会唤起你的名字。”   作为母亲,总有自私的时候,原本苏楠想着宁韫知道是柯弋救了他,多少会有些触动,可这件事宁韫不知道,她也在犹豫是否要提起。   对于这种事情宁韫是难以启齿的,他道,“那些照片,是他散布出去的,他以前用这些威胁过我。”   关于季家的流言,苏楠也有所耳闻,这几年柯弋变了许多,断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但听见宁韫的笃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宁韫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她也不过是自己的揣测。   提起柯弋,宁韫的情绪有所起伏,脸上的血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宁韫是真的憎恨这个人,如果不是柯弋所做的这一切,他何必连声告别都没有就仓惶的离开,他以为这都是拜柯弋所赐。   苏楠见他脸色不好看,问,“……你现在还好吗?”   宁韫缓了几秒,“对不起,我不会再见他了。”   现在总比以前要好了许多,那时他什么都经历过了。   苏楠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回到了医院,到了每天规定可以探视的时间。   柯宏郎也赶了过来,这几日柯弋的朋友也陆陆续续来过,门卫处还有不少粉丝送的礼物,唯独少了柯弋最想见的人。   躺在病榻上的青年一如既往的安静,浓眉下的眼睛阖在了一起,深邃立体的五官变得死气沉沉。   苏楠的嗓音逐渐哽咽,道,“他和季成晏分开了,那些照片是你发出去的么?你如果这几年一点改变都没有,又怎么会为了救人丢掉自己的性命?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苏楠知道,柯弋也许想听有关于宁韫的事情,又道,“他没有受伤,我今天还和他见过面了。”   柯宏郎看了一眼苏楠,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想必是苏楠去找宁韫了,想让他来见见柯弋,可终归是他们欠宁韫的。   之前苏楠很少说起有关于宁韫的事情,也许是医生告知了最后的期限,她很害怕,做父母的哪里会没有私心,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   探视的时间结束,苏楠不舍的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出去后,她埋在柯宏郎的胸膛里哭,道“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前该多陪陪他的,也许后来他就不会有那些猜忌了,是我太任性了,我那时不该和你闹离婚,想出国寻求更多机会。”   “都到这一步了,顺其自然吧。”柯宏郎安慰道,他何尝不感觉到悲伤,只是倘若作为精神支柱的他也垮了,那苏楠也许会表现得更崩溃。   在无边无垠的雪地里,暗沉的灰色覆盖住了整个世界,柯弋全身僵硬得犹如冰块,可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想要上去抱一抱男人,他都如此冷了,那在夏日里都时常会手脚冰凉的男人,一定会愈发感觉到寒冷,可他动弹不得,迟迟无法迈动脚步。   他看见男人逐渐停止了动作,身体边缘结满了冰霜,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慢慢生出了数道缝隙。   “宁韫 ……!”他想唤出男人的名字。   他看着对方在他眼前,随着飘扬的雪花化成齑粉。   这时,他才终于迈动步伐,他走过去,可抱在怀里的都成了空,只余下了男人穿过的衣服。   在梦魇里,他黯淡的脸颊泪流满面。 第100章 再也不相信他   宁韫乘坐着星城的大巴车,看着人来人往的旅客,有好几个人都在同家人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在车上了。   家这个字,于他而言成了模糊不清的定义。   每次离开,他似乎都带着几分被迫的狼藉。   隐约听见有人还在讨论星城最近发生的要闻,无法避免能听见柯弋的名字,这只是一种用来欺骗他的新手段吧,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信了。   就连苏楠都充当了说客。   宁韫并不相信柯弋会真的将自己深陷险境,那几个歹徒,也许就和柯弋有所牵连,不然为什么会在他已经和季成晏确认了婚期的时间,闹这么一出,并且还在网络上曝光曾经用来威胁他的照片。   柯弋一直都是自私的利已主义者。   三年前从医院里醒过来后,他再未和柯弋在现实里打过交道,连听闻对方的名字,也都是他在差点被歹徒侮辱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也许是曾经的印象太过深刻,让他如此笃定,柯弋和这次他遭遇的劫难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原本还算风平浪静的人生,也正是因为和对方有了交集,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成晏知道他之前住的地方,大巴车直接开到了景乡,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甚少有人居住,屋前屋后生长了许多的茂盛的杂草,他之前每个月都会抽空回家收拾一趟,可远远不够。   乡下被荒废的房子没有人长期居住,便逐渐显得破败,许多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留在家里的也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   宁韫回到景乡天色不早了,虽然才晚上七八点,但家家闭户,唯有从窗户里泄出的一点灯光。   翌日,宁韫买了些祭品去了奶奶的坟前。   尽管他已经不算年轻了,可或许在长辈面前,他永远可以表现得年少,长眠于土地下的老人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生前最疼爱的晚辈会活成哪般模样。   奶奶生前想看见他有人陪伴,可直到今日,他仍旧孑然一身。   也许只有现在,宁韫才敢真正袒露自己的心事。   他垂下了眼睫,嗓音喑哑道,“……原本以为,年底能带他来见您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什么长进,是我太软弱无能了,我不配被他喜欢。”   “对不起,我到现在都无法活好自己。”   想起季严明的劝说,宁韫没有太多怨恼,像他这般破碎的人,爱他的人还要一片一片的拾起来,拼凑完整的爱他,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都能预见到,自己无法为季成晏分担任何事情,向来都是对方对他毫无索求的付出。   性格与成长经历息息相关,尽管奶奶在的时候给过他很多关爱,可去学校里念学,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他的心态已经足够好了,可每当听别人问起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他总是无法提及,难道要说自己是被遗弃的吗?   自卑扎根于心,他无法坦然去面对很多,尽管他足够做到不在意了,在季成晏身边留到被长辈劝说着离开,大概是他做过最没有眼力见的一件事情了。   宁韫回想起了过去,有奶奶在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叮嘱他该做什么,也会有人在假期后盼望着他回家,每到了放学的点,奶奶就会蹒跚着站在门口望着这条路,直到看见他的身影。   被人珍视又在意的感觉,如同干涸沙漠里的甘露。   他其实很看重亲情,很想能有人对他嘘寒问暖,而爱情是他能获取亲情唯一的途径。   他回到家乡没有能联系的人,在星城待的时间久了,偶尔回来,许多老人似乎都不在了,又添了许多他不认识的新面孔,看着他时也仿佛看着一个异乡人。   宁韫在景乡待了四五天,也许这几天季成晏也该知晓他的态度。   他不值得被这么好的人喜欢。   ……   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柯弋忽然脸颊有泪滑落。   一直守在外面的苏楠听见了病房里传来心率加快的声响,连忙唤了医生过来,今天是最后一天,倘若柯弋再不醒过来,恐怕这辈子都会是植物人。   柯弋的紧拧着眉,在梦魇里再次感觉到锥心的痛楚,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床单握出了褶皱。   苏楠在旁边唤道,“柯弋,你快醒过来看看妈妈,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好不好?”   “你以前不是很想让我和你爸陪你过生日么?这次我们一家都休息几天,你想去哪里过生日都可以。”   旁边的医护人员也在忙,生怕他的动静会造成伤口裂开后感染。   柯弋在布满阴霾的雪地里,再次体验到了失去男人的悲痛。   他竭力动作着,缓慢掀开了昏睡多日的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挂在病床旁的输液瓶,还有在旁边不时走动的人,苏楠满脸惊喜,眼泪落下来又用手擦去了,“你终于醒了,上天保佑。”   苏楠这几天是什么法子都试了,向来唯物主义观念深刻的她还特意去了趟寺庙里。   柯弋的耳旁传来嗡鸣声,他现在听什么都是恍惚的。   他挪动着眼珠,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也许是刚醒过来,他还未完全感知到自己的处境,他张嘴想说话,喉咙处疼痛感袭来,让他只能发出极其微弱含糊不清的声音。   苏楠发觉到了他的意图,道,“他被警察救下来了,没有受伤,那群人现在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要多休养些时日。”   “……”   他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久,他想知道现在是几月几号了,他没有在病床旁看见宁韫,是否他们已经成婚。   甚至他都不敢询问苏楠,这段时日,宁韫有没有关心过他。   可最后他只是阖上了眼眸。   就算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韫已经同季成晏在一起了,他们现在才是伴侣,而他,不过是生命中没有结果的过客。   修养的几日,他没有让苏楠将他醒过来的事情告知外界,也许是想着生命垂危的自己,还能得到一点男人的眷顾,可时间过去了三天,他看见了许多试图来医院看望他的人,唯独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他虽然醒了,可脖颈处包扎的绷带,让他每天只能吃一些流食。   见他每日都往门口的方向看,苏楠道,“你昏睡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宁韫离开了星城,他没有同季成晏成婚……后来网络上曝出了他以前的不雅照,是你做的吗?他说你曾经以此要挟过他。”   这件事,苏楠也想知道答案。   倘若柯弋真的为了阻止宁韫和季成晏在一起,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那这几年的改变难道都是演的吗?   听闻苏楠的话,柯弋的情绪变得亢奋起来。   他没有做过这件事……   他曾经用来要挟宁韫的视频,也早就删除的一干二净了。   怎么还会有照片……他似乎截图过几张照片,他让苏楠把手机递给他,然后在网络上搜索着相关消息,打着马赛克模糊不清的图片,正是他以前截过的图,为什么这么巧,刚好在宁韫被绑架的时间爆出这种东西,他想起,那日他将手机放在了餐桌前,去盥洗台洗了把脸,回来后感觉到有人动过他的手机。   只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引起男人的注意。   这件事要是不解释清楚,恐怕男人真的会恨他一辈子。   ……   宁韫回到了桐县。   之前走的太匆忙,没想到如今又回来了,租住的房子还差几天才会到期,他跟房东商量过了,尚且有了一处落脚地。   他换了新的手机,和新的电话卡,也打算换一处住的位置。   刚打开手机时,里面的一切都是空的,没有任何联系人。   营业厅的销售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道,“先生,您长的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您?”   “……”宁韫疑惑道,“也许是模样相似的人吧。”   “不是,我真的见过,不是相似,是在哪里来着……”女孩思索了片刻,犹豫道,“应该是夏名薇发了你的ai合成照……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她真的害人不浅。”   “就没见过夏名薇这么坏的女人,柯弋早八百年前就和他断绝往来了,是她自己私生活不检点,没想到这次将柯弋害的这么惨……”   女孩是柯弋的粉丝,越说越亢奋,把那群绑匪都统统骂了一遍,又问他,“柯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你才会伤的这么重的吧?”   “……你认错人了。”宁韫道。   舆论虽然澄清的是ai合成,可有心之人都会清楚,那并不是假的,夏名薇的目的其实达到了。   季成晏没有将他的隐私泄露,但所有的一切还是将矛头指向了他,只要稍微扒一下就能知道。   宁韫太久没有在网络上查看过这些,他看了警方的通告,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这件事由夏名薇而起,是夏名薇伙同那几个流氓绑架他,说可以敲诈季成晏一笔钱财,而陆嘉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才会成了帮凶。   但夏名薇有意置他于死地,没想过季家会拿赎金去赎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所以才会在网络曝出他的照片。   是柯弋及时发现后报了警,最后为了救他才身中歹徒数刀。   怎么可能是这样……   宁韫断然不会相信,柯弋会为了他做出这种事情,他清楚记得,以前少年待他厌烦的态度,朝他说话时,也总是很少存有耐心。   宁韫离开了营业厅,他有意的低垂着脸颊,正好经过高中学校门口,正是中午,有不少走读生从学校里出来。   两个学生一边刷着手机,嘴里道,“柯弋还没醒过来,听说会成为植物人,这几天我吃饭都吃不好。”   “他的电视剧真的很经典,那部《岁月》我看了好几遍,我爸妈都夸他帅,演技好。”   “想哭,他要是出事了,那一定是内娱严重的损失。”   “我每天都去超话里签到,好多人和我们一样,都在点祈福灯,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   ……   宁韫知道柯弋的粉丝很多,之前在书店时,就经常听人提起过柯弋。   这次……真的是为了救他,才伤得如此严重吗? 第101章 异常   潜意识里,对方是恶劣又狂妄的,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   尽管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仍旧会思索,柯弋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他还有什么值得骗的?   柯宏郎和苏楠复婚了,那些对方自以为是的误会,应该早就解开了。   他不知道柯弋早就知道了他在桐县的生活,在暗中偷看了他许多天,之前更是扮做一个高中生,整日来他的书店里以寻找学习资料,一待就是一整天。   宁韫在网络上搜索,看见不少柯弋的粉丝都在祈祷,还有人在夸赞柯弋的此番举动,说娱乐圈中难得看见这种见义勇为的明星,这才是真正值得学习的楷模。   宁韫莫名觉得讽刺。   就算救了他又如何......是想以此来让他产生感激吗?   他未曾想过,自己有天也会如此冷血的对待一个人。   这次的元凶就算是夏名薇,就算照片是夏名薇散步在网络上的,可倘若没有柯弋,他又何必遭此一劫。   他不想再见柯弋,他也不想欠对方任何所谓的人情。   想起苏楠不久前的请求,他清楚苏楠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救人,只是一码归一码,他至多也是想对方能早些康复,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上次苏楠找他谈话后,给他递了一张名片,他收到了起来,他回家后找到了这张名片,给苏楠发了短信。   宁韫:“我是宁韫,请问还需要我的帮忙吗?”   他许久都没有和柯家的人打过交道了,如今难免变得生分。   过了一会儿,苏楠给他回了消息,说柯弋的情况有所好转,她理解他的心情,让他照顾好自己。   苏楠知道柯弋一直压住消息的目的,但是她接触过宁韫,清楚如今宁韫待柯弋的态度如何。   她想柯弋能死心。   也许是等了一个星期,都没有等到宁韫,柯弋急着想出院。   越文柏抽空过来看柯弋,惊讶道,“你现在这样出院???”   柯弋的脖颈还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嗡声回道,“嗯。”   越文柏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你住院的新闻全国人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他要是想见你,早就来了,其实我觉得你们现在这样,也算是扯平了,而且他和季成晏也挺般配的。”   柯弋听见最后一句话,情绪逐渐激动,伤口差点没又给崩了。   但他现在表达能力受限,越文柏见他这么开心,嘀咕道,“你也觉得他们挺般配的是吧?之前我还看网上不少人磕他们cp呢。”   “......”   越文柏削了个苹果,将苹果递给柯弋的嘴边。   末了想起来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道,“我忘了你现在吃不了这些。”   他一边啃着自己削好的苹果,一边对柯弋感概道,“之前他们在书店里的照片,被人拍下来发了帖子,点赞量都有好几万呢,我发现季成晏真的挺温柔的,都认识他十多年了,唉......这种细水长流的爱情,不正是我和小甜甜吗?”   “......”   “听说季成晏还特意请了顶尖设计师来设计他们的钻戒,只是可惜了,出了这档子事,不然我还挺想看看戒指长啥样。”   “......”   越文柏磕他们的cp磕的起劲,不断絮絮叨叨的在旁边说,柯弋伸手将他啃了一半的苹果打掉了。   “你不是也不在意他们结婚吗?”越文柏委屈极了,他以为柯弋听见他们结婚的消息后,还想着回h市工作,心底算是认可了他们。   那是不在意了吗?那是无可奈何酸到窒息后的摆烂心态。   柯弋心想,梁休以后够呛。   他早八百年,就看出来梁休对越文柏的心思了。   当事人越文柏,还在想梁休怎么老单身,是不是觊觎他的对象,弄的他一直都不敢网恋面基。   但最近他们还是约了见面时间,女孩约的下周星期五,晚上八点。   越文柏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个离子烫,还找姐妹推荐了护肤品,他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柯弋担心的内分泌失调,长了两个痘,男为悦己者容,他现在每晚都在敷面膜,打算以最帅气逼人的模样去迷倒他心爱的女孩。   下午梁休来了医院一趟。   他见着门口的人,美好的心情跟针扎气球一样,瞬间就萎了。   这么多年,梁休在他的世界里,都作为别人家的孩子,他倾慕的女孩的白月光般的存在。   他对柯弋道,“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吧。”   经过梁休的时候,他将手抬起来,展示着自己女朋友刚送给他的小皮环,道,“怎么手这么干巴,哦......原来是忘了擦她送的护手霜了啊。”   大学时期,越文柏的桃花陆陆续续少了很多,因为他戴着女朋友送的小皮环,女孩似乎很没有安全感,让他每天拍照给自己看。   每个月都会换新的,这次换的是个粉红毛绒兔头绳。   越文柏心里欢喜,昨晚他又收到了礼物,他觉得梁休一定嫉妒他嫉妒的快要质壁分离了。   越文柏走了,柯弋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梁休过来主要是商量合作的事情,之前他开发了个美妆软件,借助柯弋的名气得到了不少用户的支持,越文柏在公司里浑水摸鱼的时间里,他在为两个人的未来谋划,正好公司到了一些新品,他就给越文柏寄了不少。   .......   宁韫回家后,将屋子简单的清扫整理,现在离他搬去星城,刚刚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他下楼丢垃圾的时候遇见了房东,房东是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爷,平日里还算照顾他,之前听他说要搬走还纳闷了一阵子,按照规定是付完一个月的房租后,没有住满也不会退,之前大爷想给他退钱,他没有收,于是大爷便将房子空了这么些天,没想到他真的还会回来。   房东道,“这几天总有个年轻人过来找你,好像是叫季什么来着,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看见你以后告诉他。”   “......”宁韫怔了怔,道,“麻烦您别联系他。”   “他是你的弟弟吗?我看你们之前相处的还挺融洽的。”   宁韫不愿解释,回道,“嗯,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我也会搬走。”   “唉......”房东叹息,“我看他还挺着急的。”   这些年轻人的恩怨纠葛,房东自然不清楚,只是相处期间感觉宁韫的为人不错,从未给他添乱过,闲暇之余做了些吃食还会给他送一份。   在留给季成晏的字条里,宁韫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他知道季成晏还会来找他,也知道季成晏因为他遭受了季家一些旁系的刁难,他们不会有未来了。   他用手机搜索着季成晏的相关消息,季严明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他们的婚约取消。   那些曾经说他们般配的人,如今大多倒戈相向。   暑期的午后格外炎热,街道外寥寥无几的行人,很多学生放假后打算留在县城里打暑假工,当他看见张贴的出租信息时拨电话过去,对方也是告知他已经将房子租出去了。   宁韫站在树荫底下,耳畔传来嘈杂的蝉鸣声。   以往天气里提示炎热,季成晏总会特意发消息告知他。   他没有将社交软件下载回手机里,他舍不得彻底将季成晏删除,也不忍去看对方发给他的消息。   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季成晏都会习惯性的带上一把黑色的遮阳伞,帮他遮挡住灼热的阳光,似乎每当他遇见危难,身边出现的都是季成晏。   思绪至此,心口处也隐隐传来了几分痛感。   宁韫微蹙起清秀的眉,用手搀扶住了身旁的树干,偶尔经过的路人都步履匆匆,似乎想躲避开燥热的夏意,赶紧回到空调房里。   这处位置不是街道,无人发觉到他的异常。   他也向来习惯了忍耐,可思绪里的痛楚将他侵蚀,他听见脚步声朝他靠近,眼底蕴含的期待,在看见戴着口罩的高大身影后逐渐黯淡。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嗓音听起来嘶哑的厉害。   宁韫认出来了,对方之前来书店里买过学习资料。   他摇头,道,“不用了。”   “......很疼吗?”青年似乎很着急他的状况,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就在附近,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正好我也顺路要过去一趟。”   开车?高中生大多都还未成年,又哪里来的车,况且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熟络到这般程度。   以往对方都将帽沿压得极低,让他无法看清楚脸,这次也许是他弓着脊背,他看见了对方的左眼靠近眉毛的地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手,将来人的口罩摘掉了。   许久未见的英俊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浓重的五官较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内敛,青年的眼尾是微微下垂的眼型,最适合装可怜和无辜。 第102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柯弋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脸颊暴露在了亮光下。   他着急的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可现在这种动作无疑显得多余,他已经出现在了宁韫的眼前。   “……我只是怕你看见我以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所以才会……”柯弋连忙解释,被拉扯的伤口生疼,可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才会骗我是么?”宁韫说完了他未说的话。   “不是,我没有想骗你……”   宁韫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的平静了许多,或许是真的对他没那么在意了,将他当成了一个形同陌路的人,只是略微的诧异之后,神情便逐渐趋于冷淡,连目光也吝啬于放在他的身上。   见宁韫的胸口小幅度的起伏,淡色的唇瓣微微翕合着喘息,柯弋在一旁慌张道,“你现在怎么样?带了药吗?你别生气……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才会想看看你,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柯弋伸手想帮男人顺一顺背,却忽得被男人漠然的目光看了过来。   一时间,手掌悬在了半空中,想进一步堪比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柯弋只得怏怏的放下了手臂,道,“那个……呃……今天太阳还挺大的。”   在他说话的间隙,宁韫单薄的身体行走在了路旁的公交车站牌前等车,似乎想要避开他。   柯弋实在不放心男人一个人,他跟了上前,隐约看见宁韫蹙起了眉,又自觉的将脚步往旁边挪开。   “我正好也要搭车,之后剧组要来桐县拍戏,我熟悉一下公交车路线。”柯弋一板一眼的解释。   他的嗓音着实难听,说话间喉咙被拉扯的撕疼。   除了刚开始的那句话,宁韫从始至终都未曾和他交流,大抵是清楚与他多说无益。   他恍如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见2路公交车开过来,上面坐满了人,柯弋再次戴好了口罩,见着宁韫上了车,他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宁韫站在中间的位置,握住了身后的栏杆,车上还有不少学生,柯弋若无其事的站在了他的旁边,将周围的人格开形成一个保护圈。   忽然前面有辆小车别车,公交车立马踩了急刹。   有人猛撞到了柯弋的肩膀,柯弋强忍住痛意,见身前的男人被他保护得完好,这才安下心。   周围有人嘀咕道,“怎么回事啊……”   “是啊,突然这么一下,差点都摔倒了。”   “东西都不知道去哪了。”   车内吵嚷声不断,司机在驾驶座上大声安抚道,“刚刚前面有超车的,不停下来就会发生交通事故。”   这么说着,车内才趋于安静,只不过依旧有着些许交谈声。   柯弋额头冒着细汗,站在他旁边的女孩仰起脑袋提醒道,“大哥哥,你的肩膀流血了。”   柯弋将脸颊偏向右侧,看见血液浸透了衣衫,刚刚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想必是肩胛骨的伤口裂开了,原本医生让他住院观察半个月再出院,但他熬了一个星期就熬不住了。   他从各种渠道得知,宁韫因为照片的事情和季成晏取消了婚约。   虽然他不是始作俑者,但这也确实和他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轻笑着回女孩,道,“谢谢你啊。”   宁韫这时才真正的注意到,柯弋的脖颈间缠绕的绷带,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衬衣,不似以往那般夏日里穿着短袖,他后来搜索过一些有关于那次绑架事件的新闻,仓库的地面全是斑驳的血迹。   他后来,听见女生唤柯弋的名字,是因为柯弋出现救他了吗?   似乎从看见柯弋后,他蹙起眉就没有舒展过。   待车辆停靠到站,宁韫便从车上走了下来,柯弋望着男人的背影,在车门快闭合的时候下了车。   见男人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他失落的站在原地。   他以为男人已经走了,可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清润的嗓音,是他永远牢记于心的音色。   “帮你把绷带换上新的吧。”宁韫道。   “……”柯弋傻了似的,站在原地呆愣了半响,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道,“……是在和我说话吗?”   宁韫说完,便未接他的话了。   柯弋往四周巡视了一眼,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刚才宁韫是真的在和他说话………   宁韫和他说话了!宁韫主动和他交流了!!宁韫刚才是在关心他!!!宁韫的声音好好听啊!!!!   柯弋差点没激动的天灵盖都掀起来!   他跟在了宁韫的身后,看着男人冷白的后颈,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很久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和宁韫打过交道了。   家里时常备着医药箱,宁韫之前未带走,就来留在这里。   柯弋小心翼翼的将鞋脱了,以为男人会给他递一双拖鞋,结果男人给他拿了个鞋套。   宁韫问,“你早就知道这里了?”   “呃……”柯弋老实回答,心里如鸣击鼓。   “你也来过?”   “……呃。”   “你知道我和季成晏的关系?”   “……呃。”   “所以,你把以前威胁我的东西,发布在了网络上。”   “……呃。”   柯弋惯性的回答,反应过来连忙想摇头,这一动弹,脖子疼得他打颤,只能嗡声嗡气道,“我不是!我没有!”   宁韫静默的看向他,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之前我觉得挺好看的,就截了几张图放在相册里,是夏名薇动了我的手机,将这几张照片拍了过去,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视频原件我早就删除了!”柯弋着急忙慌的说道,“手机设置了密码,是她偷偷解开的,这次销毁完后,就没有人有这些东西了。”   可说完后,宁韫看他的神情更像在看一颗白菜了。   柯弋:……   不管他怎么说,这件事他都责无旁贷。   初识时温润而泽,脸上总是带着浅淡笑意的男人,如今让他生出了一种诡谲的压迫感。   屋里面积狭隘,柯弋只是多打量了一眼,便听见将医药箱拿过来的宁韫道,“这里比不了你的别墅。”   “……我没有比较。”   穿着衬衫平时也方便换药,他自己将扣子给解开了,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涩,而宁韫表现得格外平静,肩胛处的伤口结痂裂开了一些,恢复得尚还不错,不过也能看出之前伤的有多严重。   宁韫用棉签沾了些消炎药,低垂着眼睫,认真的帮他处理着伤口。   柯弋侧着脸颊,直勾勾的将目光注视着男人。   熟悉的薄荷味萦绕在他的鼻息间,柯弋兴奋得头皮发麻,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身上的伤永远不会痊愈就好了。   只是短暂了两分钟,伤口就被处理好了。   但如今,宁韫待他的态度,至多是一个犯下无可饶恕罪过的晚辈。   还是看在苏楠和柯宏郎的面子上。   “以后,别跟着我了。”宁韫平静的说道。   这句话,如同忽然丢出来的一个惊雷。   宁韫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在先礼后兵,他大致清楚柯弋的性格,掀起眼皮,将目光看向了不知所措的青年,“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欺骗,也并不如你有钱有势,倘若是想和我玩深情款款的把戏,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不是的。”柯弋慌了,道,“我没有觉得浪费时间……”   过往实在不堪回首,那时对方的言辞凿凿,仿佛还是昨日。   柯弋将戴在小拇指上的戒指拿给男人看,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戴着它,也一直都记得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等我毕业后,我们就去国外……”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宁韫轻描淡写的问。   “……”那些想脱口而出的爱意,全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柯弋组织了半天语言,却只能干巴巴的说,“我……那时候以为你做过那些事,所以才会这么说,后来他们复婚了,我也知道了关于你以前的事情都是谣言,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听信了别人的挑唆……现在池元白的公司岌岌可危,他应该没几天好日子过了,那些人我都不会放过。”   池元白。   提起这个名字,宁韫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柯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是他记忆里无法避免的禁忌,对宁韫也同样是。   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那日的所作所为。   宁韫哑声道,“最不肯放过我的人,是你。”   “……”   不是不想放过,他之前考虑过宁韫身边有季成晏照顾,可如今,宁韫身边没有了旁人。   “你如今是明星,应该不稀罕这么小的县城,如果让你的粉丝们知道你和一个男人发生过什么,你也只会觉得很丢脸吧?”   “……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会告诉所有人,让别人都知道我的伴侣是谁……在你和我结束的那段时间,我就意识到了对你的感情,只是那时候太狂妄自大,宁韫,我是真的很爱你,要是这句话有半点虚假,我就永远遭人唾骂,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柯弋拿自己的前途发誓,态度格外诚恳。   宁韫问,“爱一个人,会把他送给别人玩弄吗?” 第103章 赶他走   这句话,问的柯弋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想解释,可如今说再多的话,也似乎只会让人感觉到矛盾。   他清楚,自己是爱宁韫的,可他当初为何会做出如此泯灭良知的行为……   甚至连他回想起,都觉得自己彻底蠢透了。   他嗫嚅着唇瓣,苍白又无力的回答,“我当时……以为你移情别恋季成晏了,想让你承认是喜欢我的……我不知道你生病了,要是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做出这种无知的事情,而且要是你说一句软话,我都会制止他,我真的没想过会闹成这样,我只是想吓唬你而已……”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无法饶恕的事情……”   宁韫站起了身,房门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是敞开着的,从未关上,像是随时等待他会离开。   柯弋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忏悔,我后来去了很多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想着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那套以前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我后来买下来了,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变,你也可以回去看看……”   宁韫走到了门口,给他下逐客令,道,“这次帮你处理伤口,只是我不想欠你什么。”   “……”柯弋看向他的目光里蕴含着几分悲恸。   宁韫道,“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扰你的一言一行,你是还想继续将我关在屋子里,强迫我么?”   “……不是的,不是的。”柯弋连连否认,道,“我不会强迫你,这种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   “你走吧。”宁韫言简意赅,“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   微微张合的唇瓣,再也无法说出别的言语。   从星城逃离似的回到桐县,宁韫就没有想过会和柯弋有任何交集。   前几日,季成晏得了空便会过来一趟,宁韫忽得将家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只留下一张便签给他,上面写着和他断绝往来的话,还留了一张银行卡给他,像是想和他彻底两清。   电话早就无法拨通,就连唯一知道的住所也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人,季成晏却还没死心,他处理完季家酒楼的事情,便又驱车来到了桐县。   和之前不同,这次他看见窗户是敞开着的。   房间里的人,会是宁韫吗?   他踏上了楼梯,几步就走到了二楼,这是一套老式居民楼,一共才三层,一层两户人,都靠近楼梯。   季成晏一眼就看见了正从宁韫屋子里走出来的柯弋。   他怔了一秒。   宁韫似乎也没料想会在这种形式上遇见他,不久前他们甚至关系亲昵得不分彼此,可此刻,宁韫不愿季成晏再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   他跟着季成晏,只能成为对方的累赘。   柯弋刚处理完伤口,衣服的纽扣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扣好。   宁韫走到了他的身前,如同许久以前那般,修白的手指帮他将纽扣仔细的扣上,柯弋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做好这些后,宁韫才对季成晏道,“……你找我有事么?”   “……”季成晏道,“我知道我爸找过你,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些所谓的名声。”   宁韫将目光看向虚无缥缈的空气里,道,“这件事与伯父无关,只是我待你更多的像是对待朋友,没有情爱上的好感。”   “……”   说着,宁韫还是强忍着不适和柯弋靠得近了些,道,“这次,他为了救我,受了很多伤,你知道的,他那时答应过我毕业后我们就会……”   “宁韫。”季成晏难得这么直接了当的唤出他的名字,男子眼底的悲痛好似也刺痛了他的眼眸。   宁韫眼眶微红,听见季成晏道,“你接受他了?”   “……嗯。”他知道,只有他彻底背叛了季成晏的好意,对方才会死心。   季成晏的目光放在了柯弋的身上,两个人对视,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无名的硝烟味,柯弋故意挑衅道,“他本来就是我的人,况且我们早就有过夫妻之实了。”   季成晏冷笑,“你又用了什么下作的威胁手段?”   宁韫抿着唇瓣,道,“成晏,他没有威胁我,是我自愿的。”   季成晏的神情刹那间变得不可置信,毕竟他清楚柯弋曾经做过多么恶劣的事情,他也知道这次绑架事件,柯弋为了救宁韫不顾性命,可难道这样就能洗掉过去的罪孽吗??   可宁韫已经说了是自愿……   看刚才主动帮柯弋整理衣服的模样,就清楚不太像是被要挟了。   能呛到情敌,柯弋自然是该感觉到开心的,他道,“你听见了吧,本来我们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掺和。”   季成晏没有再开口。   他沉默的望着宁韫,过了良久问,“你真的还能相信他吗?”   “……嗯。”   这番言论,确实显得愚昧至极。   他发觉到了季成晏所表露出的失望,早就该待他如此的。   人们常说白头到老,以他如今虚弱的身体状况,又如何能陪伴季成晏太久,还让对方背负着那些不好的名声,长痛不如短痛,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季成晏远远能找到条件更好的另一半,不论是年龄能力,还是样貌。   他后来见过一次肖谨,对方直接了当的告知了他对季成晏的倾慕。   这件事刘鸣知道,但选择了缄默不语,刘鸣也看出来了最近季成晏在公司里面临的压力。   肖谨约他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厅,还好是工作日,上午十点里面并无太多客人。   肖谨道,“上次我们在公司里见过一面。”   “......”   “我喜欢他,你应该看出来了,只不过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之前为了你可是差点连公司都不顾了,其实你并不适合他,也帮不了他什么,只会拖后腿。”   “......”   “柯弋为了救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想必他小拇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原来的主人是你吧?”   宁韫抬起眼睑,道,“我与他无关。”   肖谨笑了笑,“季成晏不适合被感情羁绊住前程,你也不用担心他的以后,这些我肯定会做的比你好。”   “......”   “我可以陪伴他许多年,你能保证哪天你不会忽然出意外,再次让他担忧难过么?”   这些,宁韫都无法保证。   季成晏离开了,宁韫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季成晏逐渐远去的背影。   也许一时半会,对方还不会离开桐县。   柯弋跟在宁韫的身旁,他清楚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他愿意陪宁韫演这么一出戏,愿意给宁韫当工具人,就算当一辈子也无妨,可他看着男人眷念的目光,里面不再有他的身影了。   宁韫的脸颊苍白了几分,待季成晏走后,才瞳孔里泛着湿润的红,细瘦的手指紧扣在了窗沿,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如今,宁韫是真的对季成晏有了感情,他恍如一个旁人。   他早就消磨掉了曾经男人对他赤诚的爱意。   柯弋手里拿着纸巾,想帮男人擦一擦眼角的泪。   还未触碰到男人的脸颊,对方冷淡的神情便看向了他,“别碰我。”   “……”柯弋的心情,五味陈杂。   他那时总觉得宁韫的好太不值钱,太廉价,三言两句就能轻易哄得对方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现在他满身都是伤,丢了大半条命,也得不到对方一个正眼。   见宁韫没有再赶他走,他自己找了个角落站着,他怕宁韫情绪不稳定,会出现意外。   提起池元白,他就恼火得很,他确实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可当初要不是对方添油加醋,他也不会将宁韫当成一个男.妓对待,后来更是成为他永远无法揭开的伤疤。   他给凌霄发了条微信,询问事情进展。   【sun】:听说池元白最近在变卖星城的资产,那些不是你接手的吗?   凌霄最近确实很忙,以幕后人的身份和池元白签订了对赌协议,那片土地根本无法完全开发,凌霄有意给池元白下套,还不断提起之后可以赚取的利润,池元白野心大,几乎是孤注一掷。   【凌霄】: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凌霄】:让他重新回到以前的身份,似乎也挺有意思   因为母亲好赌而欠债累累,只能被迫给女人还债,在红灯区苟且偷生,原本做着零工杂活,却因为拿回去的钱太少,被女人打骂。   过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数目却远远不止当初的几十万,凌霄跟在池元白身边五年,早就将对方的底细都摸透了,那些暴虐成性的嗜好,谁能想到是身体顽疾造成的扭曲满足感。   跟在池元白身边,他总归是学到了不少。   外面原本还是晴天,忽然起了疾风遖鳯獨傢,将窗帘卷了起来。   要变天了,柯弋放下手机,将门窗合上了。   宁韫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客厅面颊狭窄,只能放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沙发,宁韫倚靠在沙发里,微阖着眼睛没有言语,柯弋生怕宁韫有什么意外,小心翼翼的嗡着声音,“……你还好吗?”   喉咙受伤了,让他说话更像是在跟人说悄悄话。   宁韫眉头蹙起,睁开眼睛看向他。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暴雨,宁韫不太舒服,更不想理他。   柯弋看了眼窗外,道,“不是我要赖在这里不走,医生嘱咐过我,伤口不能沾水,不然可能会影响恢复,造成终生残疾。”   柯弋没有说谎话,不过他确实是夸大其词了。   宁韫道,“等雨停了你就走。”   柯弋仿佛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桌子,小腿上的伤口裂开,潺潺血流顺着脚踝流淌,柯弋走路一瘸一拐,嘴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嘶……我可能走不了路了。”   “是想让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第104章 划清界线   宁韫掀开眼皮,冷清的目光直视他显得心虚的脸。   他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想多一些和宁韫相处的时间,可如今似乎变得无比困难。   伤口撕裂的疼痛是真的,却怎么也比不了一而再再而三被男人赶走,来的令他难过。   瓷白的地板被氤氲出血色的红,宁韫蹙着眉,神态像是在嫌弃他流的血将地面给弄脏了,柯弋低耸着肩膀,道,“……我去拿拖把把地拖干净吧。”   “你别乱走。”宁韫道。   “……”   宁韫将医药箱递给了他,道,“自己处理一下。”   “……哦。”柯弋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医药箱接了过来。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伤口上,他看着宁韫在窗边的角落里拿了个拖把,将地面的血渍清理掉了,比起之前的冷淡,宁韫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   宁韫又将拖把拿去洗手间清洗,如此反复,才将地面弄干净。   他坐在沙发边,见宁韫过来了,拿着绷带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因为肩膀处的伤口不久前才裂开过,他的行动不便极了。   气氛忽然静了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柯弋低咳一声,道,“……这几年,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宁韫没有回答他。   他又道,“呃……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看新闻联播,为什么现在不看了?”   依旧没有人理会他。   他继续道,“那个……呃……我之前拍的电影,你有看过吗?我爸看了还夸我演技好。”   宁韫这时才道,“确实挺好的。”   柯弋的眼底流露出惊喜,他就知道宁韫有看见他这几年的进步,这不,现在还夸他了。   柯弋乘胜追击,好不容易宁韫肯搭理他了,他又问,“是看的哪一部啊?是《风》还是《百岁无忧》,不过我是靠《风》这部电影拿的奖,当时拍摄环境很艰苦,导演还以为我撑不下去,不过那时候我只能让自己连轴转,这样才能好受点。”   宁韫道,“你以前不就是演技很好么?”   柯弋:呃……   原本还组织了一大段别人夸赞他的话,想说给宁韫听,什么洁身自好,什么谦逊有礼,什么出道以来毫无绯闻,深情只等一个人。   柯弋埋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处理伤口,可胳膊就是不听使唤的发颤,将手里的纱布拿不稳。   最后还是宁韫帮的他,只是微小的皮肤触碰,就令他战栗的头皮发麻,可以前他不止牵过这个人的手,两个人更是接过吻,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情。   他还记得那时刚搬到宁韫的家里,故意使计让两个人摔了一跤,他也帮假模假样的帮宁韫涂过药,只是那时,宁韫对他毫不设防,他的舌尖舔舐过对方洁白的皮肤,那时他就是想引诱宁韫。   可也许,是他先对宁韫产生的欲望。   看见深爱的人在身边,和自己靠得如此近,而他们早就有过肌肤之亲,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动容。   屋外的雨势愈来愈大,拍打着玻璃窗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浓稠的乌云笼罩着天际。   宁韫担心季成晏会遇见什么事情,他只得将聊天软件下载回来,给刘鸣发了几条微信。   【宁韫】:他不久前来桐县找过我,你联系他一下,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刘鸣】:嗯,会的   刚登录上去的时候,就显示出了很多条未看消息,大多都是季成晏发过来的。   【季成晏】:怎么回家没有看见你,是出去有事了吗?   【季成晏】: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季成晏】:你去哪里了?   【季成晏】:在桐县也没有看见你,房东说你没有回来过,你现在难道是想躲着不见我吗?   【季成晏】:看见消息后给我报个平安吧   ……   在他不告而别的几天内,季成晏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柯弋安静的坐在一旁,他的目光瞟到了宁韫的手机屏幕上。   那是他很难再触及到的地方,与他有关的一切,早就不存在了。   这场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短暂的相处时间,都好像是他偷来的,柯弋的目光舍不得从宁韫的身上挪开,他看着宁韫瘦削的侧脸,最近又比他刚遇见的时候瘦了一些。   柯弋没有再强行找话题了。   待发觉屋外的雨逐渐变小,宁韫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这把伞,不用你还给我,要是嫌弃破了可以用完后扔掉。”宁韫将一把黑色雨伞递给他。   “……”宁韫处处都在和他划清界线,想赶他走。   他道,“这把伞我会留着的。”   宁韫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问,“你不是经常弄丢这些么?”   “……”   曾经宁韫冒着疾风骤雨去学校给他送的伞,后来确实被他弄丢了,说买一把新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买过。   他以前待宁韫,真的很差么?   手掌里握着的雨伞好似有千斤重,他总是在一个话题里和过去的行为发生矛盾,如今宁韫大抵也是对他没有半分奢求和指望了,只是很平静的对他说,“今天过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你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没有了耐以生存的家,没有了还算稳定的职业,身边也没有了亲近体已的人,生活拮据,每天都要靠吃药来维持正常生活,活到这个年纪,宁韫觉得自己的人生确实过的很失败。   他如今好像是过一天看一天,也许哪天忽然,他的人生戛然而止,他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奢望了。   柯弋张了张唇,沙哑的喉咙没有发出来声音。   他瘸着腿下楼梯,宁韫站在门口目送着他,曾经清风霁月的男人,神情总是温润的,就算被他讨厌,也会隔着老远朝他露出和善的笑意。   他回过头,看见宁韫的瞳孔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化不开的哀愁。   他好想抱一抱眼前的男人。   可他如今是最没有资格拥抱对方,给予对方温暖的人。   柯弋打算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着,工作上的事情都往后延期了,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痊愈。   他在巷子口看见了季成晏。   以前就不待见这个人,现在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季成晏警告道,“要是再伤害他,你的前途恐怕到此为止了。”   “这些年我本来就是在等他,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让他受伤的事情。”柯弋回道,“倒是你,听说那个明星挺喜欢你的,成天跑到季家的公司找你,季总还真是艳福不浅。”   季成晏并不想和他交谈这些。   他原本就是不放心,以前柯弋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让他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柯弋看着季成晏回到了车内。   他的车并没有停在附近。   柯弋原本以为宁韫会留宿他一晚的,毕竟以前他只是说在学校里没有熟人,宁韫就带他回了家。   他戴着口罩,最近的只有环境一般的家庭宾馆,前台的是个阿姨,见着他的身份证了,道,“柯弋?好像和最近挺火的一个明星重名了。”   “嗯。”柯弋道。   “听说他英勇救人死了,年纪轻轻的一小伙子,真可惜。”阿姨感概道。   “……”我什么时候死的???   消息就是这么越传越离谱,柯弋也没有心思争。   房间里带着一股子霉味,不过也比他之前在山区拍摄的住宿环境来的好。   他打开手机,看见凌霄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凌霄】:明天就能和他见面了   【sun】:事成之后,将他的身世都发布在网络上吧,他不是喜欢污蔑别人么?让他自食其果   【凌霄】:都会有   柯弋其实不太放心,他觉得凌霄对池元白的心思太过缜密。   当初凌霄找到他的时候,就直接了当的亮出了底牌,因此才会让他信任,他知道凌霄也同样憎恶这个人,但他不知道凌霄心里掺杂着某种扭曲的情愫。   虽然是刻意接近,但凌霄也算是被池元白救下来的。   当时凌霄从盛世的包厢里跑出来,身后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凌霄表现得害怕极了,看见从走廊经过的池元白后,跪下来抱住了池元白的小腿,哭着说,“先生,求你救救我,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池元白高高在上的斜睨着他,问,“怎么回事?”   凌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池元白,说是他的家人欠赌债后跑了,他被迫辍学赚钱,被人逼迫着来了盛世,这件事当时是池元白一个手下负责的,池元白了解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的凌霄体格并不如现在这般健硕,四肢纤细修长,身上还有不少被掐上去的淤青。   这一番话,竟是意外的戳中了池元白难得的恻隐之心,他后来将凌霄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并有意培养他,不让他再受别人的欺辱。   此刻,池元白被下属告知,鑫城集团和别的企业合作,打算开发北城区的另一处土地。   池元白握着下属递过来的资料,额前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混账!”池元白将手里的白纸撕的粉碎,将拳头攥起,一脚踹开下属,问道,“凌霄去哪里了?”   这件事,凌霄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之前凌霄是给他赚了不少钱,可这次错误的决策几乎让池家亏空,鑫城集团表现得热忱,却背地里做着捅刀子的事情。   “……凌霄不在这里。”下属战战兢兢的回答,“不过鑫城集团的负责人约您明天见面,他说,要是您答应了他的几个要求,他可以考虑只和您合作。” 第105章 池元白断腿   池元白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还敢要挟他。   身处上位久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心眼,下属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打着哆嗦,大抵是知道他惩罚人的手段极其恶劣。   下属又道,“凌霄去了趟h市,我还以为是您让他去的,毕竟他之前和叶氏有联系……”   池元白眉头紧拧,不知道从何时起,作为他身边一条狗的凌霄,居然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   之前他原本是想让凌霄追求叶氏的千金,以此来开拓市场,后来事情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只是凌霄确实给池家带来了更多的利润,他便没有追究。   下属问,“池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池元白冷声道,“滚。”   听见这个字,下属如蒙大赦,立马在他眼前消失的没有了影子。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余下了他一个人。   池元白微阖起眼眸,将后脑枕头了柔软的真皮靠背上,倘若这时凌霄在身边,应当会主动走上前,帮他轻柔的按摩太阳穴,让他缓解疲惫。   凌霄跟在他身边也有五年了,要是换成别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恐怕早就被他处理掉了。   向来冷血惯了他,当初在听闻少年提起所经历的事情,竟是莫名联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时,他没有吃下女人特意给他做的饭菜,可被利欲熏心的女人早就泯灭了良知,她变得嗜酒好赌,欠了一大笔钱,家里每天都有来追债的男人,所视之处没有一样家具是完好的。   正值酷暑,家里只有“咯吱咯吱”转悠的老式吊扇,他没有文凭,只能在工地里找一份零工,每天按时结账,那点微薄的薪水却根本不足够让女人挥霍,他啃着自己藏起来的干面包,但是太渴了,他看见自己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便将杯子拿起,将里面的水喝完了。   他不清楚,水杯也早就被女人做了手脚。   等他醒过来时,他仿佛看眼前的事物有了重影,不然怎么有好几个男人围着他,对他毫不掩饰的流露着肮脏的欲望。   他哭着喊女人的名字,但是没有人救他。   后来女人拿着丰厚的报酬,眼睛弯成了一道缝,还笑着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去买点好吃的。   他穿着残破不堪的衣衫,全身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晃晃悠悠的走出逼仄的巷子口,看见外面停靠着的豪车,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露出倨傲的神情,却是被过来接待的侍从毕恭毕敬的对待,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讨好。   他逐渐发现,当一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只会愈发受人欺辱。   如果一种关系里只有玩弄与被玩弄,那他要当玩弄别人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遭受了这些?   也是在那时起,性子才变得愈发阴戾,让人捉摸不透,在得知他即将被接到池家后,女人待他的态度来了三百六十度的反转。   女人难得将自己梳洗的干干净净,抚摸着他清瘦的脸,道,“阿白,妈妈之前也是为了养活我们,才会出此下策,别怪妈妈好不好?”   “嗯。”   “池家的大儿子不行,以后池家都是你的。”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饱含着赤裸的贪婪,就仿佛她已经成为了池家新一任的掌权人。   他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女人脸上神情的变化。   女人将他揽在怀里,柔声道,“以后就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   真恶心。   得到了以前梦寐以求的,却是丝毫欢喜都没有。   他也是这时才懂,池铭之所以将他接回家的用意。   要不是他那个所谓的哥哥实在是太废物,整日耽于美色,年纪轻轻就将身体玩垮了,池铭又哪里会恨铁不成钢的接他回家,其实一开始的目的,也不过是给那个废物哥哥一个警醒。   他不过是作为一个给对方制造焦虑的工具而已。   当天,他要女人将那些所谓的朋友们请到家里吃了一顿晚饭,算是给他践行,可能以后就见不到了。   见他格外懂事,其中一个男人言语狎昵道,“阿白要是舍不得,以后还可以常回来看看。”   又有人说,“阿白以后就是池家的少爷了,应该不会忘本吧?”   说着,便站起身给他敬酒,他自然没有推辞。   一群人喝着酒吃着菜,也许是家里有喜事,女人特意去买了几斤上好的猪头肉来给他们下酒,几个人喝多了,嘴里又开始聊起了荤话。   在这种地方,人性和道德本就是极为稀缺的东西。   更何况,他向来都是弱势的那一方。   忽然有人说自己肚子好疼,那人疼的脸色惨白,他看着对方的神情犹如在看一具尸体,原本周围还有人想问是什么情况,可他们也感觉到了一阵剧痛,屋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他看着有人嘴里狂吐鲜血,却并不感觉到害怕,竟是有一种令他颤栗的兴奋。   这些人,统统都得死。   他也曾看见掉落在下水道里的流浪猫,将小猫救了起来,后来他将小猫带回了家,女人总是嫌弃这只猫留着碍眼,打扰她休息。   有一日,他打完零工后回家后找遍了不足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都没有看见那小猫的踪影,女人告诉他,猫吃了吃了老鼠药的耗子死了,被她丢出去了。   阴暗潮湿的环境下,确实存有太多赖以寄生的生物。   这件事后来成了轰动星城的新闻,有一名女子做饭时不慎将耗子药加到菜里,聚餐的七人当场毙命,女子也被追究了刑事责任,终生都将被关押在牢里。   他对池家尚且还有利用价值,池家当然不会放任不管。   那些肮脏的经历,后来也似乎被尘封在了记忆里,池家后来宣称他是之前身体不适,在国外修养,所以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才将他接回国。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一直都生活在星城,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暗巷里。   他是嫉妒宁韫的,凭什么对方在遭遇不幸后,还妄想清白的做人?   有人拯救宁韫,没有人拯救过他。   他想毁掉对方,以此来将对方和他归为一类人,所以在得知柯弋的计划后,他几乎每个细胞都亢奋了起来,那是一种极度扭曲的三观,反正他的人性早就泯灭了,他早就杀过很多人。   他的痛苦,只有在看见别人比他更痛苦才会得到缓解。   后来身边的人都畏惧他,他享受成为强者的滋味。   他永远都不要再当一个被人肆意欺辱的弱者。   这次的见面,主动权不在他的身上。   他心里郁结成积,给凌霄拨了个电话,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青年,现在竟是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办公室里那一切能发泄情绪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遍。   是见他逐渐失了势,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从了?   等凌霄回来后,他一定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凌霄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他不敢去想这个人会背叛他,也许凌霄是这些年,他唯一有过信任的人。   之前签的对赌协议,让公司里的人都人心惶惶。   池元白头疼,他不想待在烂摊子似的办公室里。   他走出去,每个工作区域都用挡板隔开,员工们都在讨论不久前从他的办公室内传出来的动静,未曾留意到他本人已经出来了。   “我觉得够悬,池家的许多产业都被变卖了,现在只有我们还在,指不定公司过段时间就要换老板了。”   “刚才听办公室闹这么大动静,就知道难了。”   “池总脾气太古怪了,反正我们只管打工,给谁都是一样。”   “鑫城集团这两年发展的不错,听说待遇也好,我在h市的朋友之前投简历被录用了,天天给我说他们福利好,听说还能见到柯弋。”   “哇!这也太好了吧!”   ……   池元白皮笑肉不笑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好?”   正在讨论的人都忽然噤了声,这两个女员工更是闭了嘴,生怕再惹怒他。   池家涉及的产业在星城很多,现在池元白剩的资产几乎只有这家公司了。   他整夜未眠,不是他没有感觉到困倦,而是在思索解决的方式,可如今完全踏入了死局。   鑫城集团的负责人一直都表现得很神秘,之前他都是通过助理来商谈,这次竟忽然约他见面。   不论何时,气势上也绝对不能输。   他穿着被熨烫得平整的黑色条纹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框,乌黑的头发用发胶涂抹后齐整的梳在了脑后,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场。   他向来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已经想出了很多番言辞,做了充足的准备。   对方提出的要求,无非也是和利益相关。   他可以做到绝对让利,不过那些都是暂时的,等他修整好了,他会让对方知道戏弄他的下场,就像以前那群死在暗巷里的男人一样,一击毙命。   下属告诉他,鑫城集团的负责人约他下午四点,在盛世见面。   如今盛世已经不再隶属于他的名下,他也许久未曾到过那里了。   池元白眉头蹙起,他清楚盛世是什么位置。   星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受各种权贵青睐的地方。   302号房间,曾经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池元白心里隐隐有了疑问,看来对方并非同他想的那般,对他一无所知,应该是早就调查过他了。   相反,他对对方的身份,还停留在一个未知的层面上。   他甚至不清楚对方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年龄如何,这些他统统都不清楚,想来对方能在短短两年内经营起这么庞大的公司,那城府也是不容小觑。   他的脑海里存有了许多疑惑。   以前热络非常的地方如今门庭冷落,只是门口依旧有侍者来迎接他,侍者恭敬道,“池总,老板已经在等您了。”   说着,竟是要给他带路,只是将盛世变卖出去不足一个月,就真当他成了外人了吗?   这种见风使舵的人,池元白见着的多了去,他问,“你们的老板是谁?”   侍者顿了顿,道,“您见过后就知道了。”   池元白从对方闪躲的眼神里,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对于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更别说302房间,甚至他上个月都还在里面待过。   他乘坐直达的电梯,来到了房间的门口。   有什么谜底似乎即将揭晓。   他推开房门,看见坐在楠木茶水桌前的青年,正低头熨烫一壶新的茶叶,听见门口传来声响,青年不急不缓的在白玉杯里斟好了茶水。   池元白咬牙道,“居然是你。”   凌霄抬起了眼睑,朝他露出乖巧的笑意,“不是我,先生以为是谁?”   “混账东西!”   池元白走上前,所有的矜持端庄都在这一瞬被抛在了脑后,他扬起手掌就要扇下去,却被对方死死扣住了手腕。   凌霄贴近他气得微红的脸颊,低声道,“求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先生说对吗?” 第106章 当他的情人   湿热的鼻息让他的耳廓微微发痒,他看着朝他逼近的青年,不再是以往唯唯若若讨好的模样,竟是敢反驳他,将他的腕骨捏的生疼。   他这时才忽得意识到,当青年不再卑躬屈膝后,他还要仰起头颅才能和对方目光对视。   “松手!”他脸颊涨红,想将手腕从对方的钳制里抽离。   然后对方的力量是悍猛的,再也不似往常那般看似孱弱。   凌霄松开了钳制,笑了笑,“先生恐怕还不清楚,现在你需要答应我的要求,我们的合作才能继续。”   因为惯性,他的身子狼狈的往后腿了两步。   待平复过来,他问,“你想提什么要求?”   “我想先生当我的情人。”凌霄的言语里带着几分狎昵的味道。   “……”就算是调教,他也不喜欢找这种身体健硕的,他恶语讥讽道,“就这么想被我玩?真可惜,对你这样的人我可提不起兴致。”   就算有再多的欲念,凌霄也从来没想过两个人的关系,自己是被动方,他轻笑了一声,道,“只要我对您有兴致,那就足够了。”   凌霄往前逼近了两步,感觉到来自青年的压迫感,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色厉内荏的怒斥道,“你……你敢!”   “那先生请回吧。”凌霄慢悠悠的说,“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如果没有记错,先生早就和我签了协议,我只需再多等几天,您也会成为我的下属。”   “……”池元白的手指攥成拳头,他没想到,自己竟是从一开始,就在被凌霄算计。   好样的。   倒真是好样的。   他向来习惯了权衡利弊,如此看来,他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刚被池家接回去的时候,他表现得软弱又胆怯,池家的人都没有将他当回事,可后来池铭还不是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将池家交由他管理。   他在劝诫自己忍耐,迟早有一天,他要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置于死地。   他抬起被怒意熏红的眼睛,神情阴鸷道,“我答应你。”   说完,他又道,“你会遵守约定吧?”   “那还得看您的诚意。”青年深褐色的瞳孔凝视着他,道,“我想看先生自己脱衣服,可以吗?”   “……”   对方言语里仍旧保持着对他的尊称,却对他说着最下流的话。   这间屋子曾经是他的休息室,也曾是他的私人娱乐场所,如今身份倒置过来,他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不是因为害怕,他这个人,早就只剩糟粕了。   他只是回想起了无助的过去。   那时似乎也是如此,被胁迫着无奈的听从。   身处高位久了,让他如今对早已习惯的一切感到格外不适,他曾发誓过不再当一个弱者。   可他仍旧闭着双眸,牙关紧咬的将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的剥除,他知道对方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想要欣赏他的丑态。   满地散落着带着余温的布料,凌霄却也不急,递给他一杯茶水,道,“看您一直在发抖,是很冷吗?需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么?”   惺惺作态。   “啪”的一声,他将对方的手臂打开,茶水洒了一地。   凌霄将握着的茶杯放在茶水桌沿,又斟满了。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许多他曾经用来折磨人的道具。   “你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池元白怒骂道。   凌霄也不恼,道,“那即将被我玩的您,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   “既然先生不想喝茶,那我就只有勉为其难,喂先生喝了。”   凌霄自顾自的言语,池元白以为对方说的喂,是喝到嘴里然后喂给他,却见对方将精致的白玉茶杯端起来,并没有喝到嘴里的意思。   茶水往外洒了一些,杯口的直径有成年男子的三指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池元白的神情近乎觳觫。   “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   双手被解开的皮带束在了后背处,池元白用力挣扎起来,可他的后背倾倒在了桌沿。   .........(有省略).....   ................   窗外不知何时被夜幕笼罩,也许是意识出现的混淆,这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过去,他张合着唇瓣,只能让人看清楚口型,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谁来救救他……   没有人来救他。   他想起自己的意识逐渐回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却被人掐住喉咙,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巴掌。   但是疼痛让他愈发的清醒,他发了疯一样,好想逃走,好想离开,可单薄瘦弱的身躯,如何能跟这些人相提并论,他被掐的近乎窒息,像是快要被人勒断喉咙,他的力气逐渐的变小,视线昏暗的看着他们猥琐油腻的面孔,上面是与他的痛苦完全相反的快乐。   他好像早就在这场窒息里死掉了。   身边所有一切,看似亲近的人,其实都盘算着如何将他谋杀。   那时刚回到池家,他低顺着看见池铭交代他在国外修养的事情,让他别对外说漏了,不然会丢池家的脸,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就会将他继续丢回到原来的地方。   池铭对他这个私生子,并没有太多感情。   丢掉人性似乎就比较好熬过来,他后来和这些人相处的很融洽,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什么。   喉咙又再次被人掐着,他再次什么反抗都做不了。   好难受。   眼前好像是“咯吱咯吱”转悠个不停的吊扇,墙壁斑驳的屋子里,床边摆放着的一沓厚厚的纸币。   长这么大,女人都没有夸过他,伴随在耳边的从来都只有辱骂,大抵当初是想靠着他圆自己嫁入豪门的梦,在那天却是意外的夸了他。   阿白真厉害,一次就能赚这么多钱,妈妈以后可能只能靠阿白了。   “先生的身体真厉害,”凌霄夸赞道,“盛世里的那些头牌,又怎么比得过先生呢?”   “……”   这些夸赞,比最恶毒的咒骂还要令人感觉到恶心。   嘴巴被口枷给撬开,大抵是不想被他咬到。   凌霄道,“以前这里被骗过来一个女孩,先生恐怕早就不记得名字了,她是我的姐姐,她原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却被您安排的客人玷污。”   池家有的产业不止是盛世,他那时刚接手池家,忙的焦头烂额,也无法一一管束到自己的下级,就连凌霄使计遇见他,在之前他都毫不知情。   只是鱼目混珠的地方,总有些偏差的事情发生也很正常。   就像他以前所待过的地方一样,他从不同情弱者,谁让他们自己不够强大,原本就是弱肉强食。   他微阖着湿润潮红的眼睛,仿佛未听清对方的这一番话。   “想必,您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凌霄着问。   在他身边待了五年多,怎么会不知道他锱铢必较的性格。   “在杀我之前,我也该给您送一份大礼才对。”   他一丝不挂的身体,被布巾遮掩住了一半。   门口似乎早就有人等待,凌霄道,“进来吧。”   将门推开的是个医生,屋内混着难闻的腥膻气味,对方却也不敢过多的言语,专业的手法,不会让人失血过多,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太多痛楚。   这次约对方见面,只是他等不及了,他早就设想好了,像池元白这种人,千万不能看一时顺从就掉以轻心,要从一开始就斩断根源。   以后不过是他豢养在家里的一个残废而已。   还妄想有什么作为?   ………   最近星城商圈里广为流传的新闻,池家的产业几乎都易了主,而据说池家原本的掌权人,已经三天都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了。   柯弋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池家倒台,还牵扯出了几起打黑除恶事件,这件事闹到了网络平台上,所有人都说凉的好,还称其大快人心,现在各种地方都讨论遍了。   宁韫找到了新的住所,房东意外的和气好说话。   装潢精美的一室一厅,且面积宽敞,有将近八平米的阳台,都可以改良成一间卧室,各方面条件来说,在这个小县城算得上是上等了。   这种房子房租应该不便宜,宁韫囊中羞涩,房东见他神情犹豫,道,“宁先生,我儿子接我去星城住,这里就空下来了,我也想找个合适的人帮我看着房子,只要记得交水电费就行了。”   “……不用房租吗?”宁韫问。   眼前的房东,是之前的房东介绍给他的,还对他说了一大番好话,说这里位置环境都不错。   房东又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哪有这么见外,您别把我当外人。”   “……”   “既然说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下午就去帮您把行李搬过来?”房东格外热情的询问。   “……谢谢,我自己可以搬过来。”宁韫也感觉到疑惑,可眼前的人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   之前他找了一个上午,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解决了,原本他找工作也是有点为难的,一些地方看他的疾病史,都不会考虑要他,就算是之前的书店也是和老板签了免责条款。   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在公寓楼下的一间花卉店,他以前就很喜欢摆弄这些植物,县城里并没有什么大公司,找的工作也大多如此。   这份工作确实很轻松,每天上午十点上班,十二点休息到下午两点半,然后到四点半下班。   工资也还算可观。   店长是个将近五十来岁的阿姨,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一个年轻戴着口罩的小伙子找她提起来的时候,她怕承担风险,直接回绝了。   那人又道,“我给你每月十万,你只需要给他发一万的工资就可以了。”   “……”这也太多了吧……俗话说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一个月十万,这在县城里算得上暴发户的级别了,阿姨听到这个数全身直哆嗦。   见阿姨犹豫,柯弋又道,“二十万,不够就五十万吧。”   “……我……我……我答应你。”别说是将对方招进来了,就算是将人当祖宗供着她都愿意,要是对方想当老板,她直接拱手相让,就算是想让她孩子的爸爸,她都立马让孩子改口。   “行,就这么成交了。”柯弋想,给宁韫一个月一万的工资会不会太少了?但是他问过周围的行情,好多人一个月拿着三千的工资,做着996的活。   阿姨心虚的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这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给他……”   这把柯弋问住了。   他在可以直接向宁韫表露心意的时候,选择了吝啬,被喝到一半的奶茶,吃剩下来的蛋糕,那些被弃之为垃圾的东西,曾经被他当成礼物给予了满心欢喜的男人。   而如今,他清楚宁韫恐怕是再也不想沾染上分毫与他相关的东西。 第107章 狠狠扇自己巴掌   柯弋做了不少功课,查阅吃什么食物更有益于病情的恢复。   在这段时间他的观察里,宁韫的生活确实太单调,早餐只是清水面里加几颗青菜,午餐时常会遗忘,晚餐也大抵如此,一个人住着连吃食也不自觉会简约许多。   有一日他看见宁韫去了就近的一家水果店,男人的脚步在刚上市的荔枝面前停顿下来,只是在看见价格后,又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   这一瞬间,他的喉咙是酸涩的。   他大抵是想到了,以前他陪着宁韫去菜市场,他说想吃海鲜,宁韫便毫不犹豫的买了好几只品相最佳的螃蟹,价格自然也是最昂贵的,见店主在推荐新进的虾,没看价格就称了不少,只是当回到家里,将这些都做好了端上桌,宁韫唯一动筷子,就是帮他剥好虾壳。   那时未曾注意到的事情,宁韫好像只吃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碟蔬菜,就放下了碗筷。   他似乎也只陪宁韫去买过一次菜,后来许多次,他想吃什么都是直接告知给男人,他总觉得和男人相处太浪费时间。   那些穿了好几年,起了毛边和褪色的外套,被他嫌弃过于寒酸的男人,却舍得给他买最新款的品牌衣服,也舍得在他提出难处时给他十万块钱。   在宁韫走后,他来到了宁韫驻足停留的地方。   连八块钱一斤的荔枝,买给自己都会格外犹豫。   在他的世界里,极少有因为买不起某样东西而选择离开的,他从来就未曾因为金钱而烦恼过。   只要的他想要的东西,就算宁韫经济拮据,也会想方设法如他的意吧。   他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像是要将过去的自己唤醒一样,千万不要仗着宁韫待他好就为所欲为,给宁韫送几样像样的礼物,不要送那些任由谁看了都会觉得廉价的东西。   他提着不少的荔枝,还有核桃杏仁和一些豆制品,递到了阿姨的面前,道,“这些麻烦您帮我给他,就说是工作福利。”   阿姨道,“这会不会……不太合理?”   毕竟宁韫都还没有开始工作,就谈工作福利。   柯弋道,“那就找个理由吧,要是他收下,就额外给你加一万。”   “……”   阿姨很为难,但是他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听说这段时间季成晏也忙得抽不开身,柯弋心里挺高兴的,他恨不得季严明快点让季成晏去家族联姻,虽然这个想法有点不地道,但季成晏确实是能彻底威胁到他的情敌。   不过宁韫确实挺讨人喜欢的,之前在书店里就有不少女学生想要宁韫的私人联系方式,那时宁韫忽然消失后,叶静也在学校里打听过一阵子有关于宁韫的消息。   医生说他的伤势完全恢复至少也得三个月,虽然接不了戏,但有不少的访谈等着他,他都推掉了。   萎靡不振的他,现在似乎只有看着宁韫才能正常生活。   ……   不知道为何,生活忽然变得格外顺利。   宁韫提前了一个小时过来上班,店主阿姨毕恭毕敬的给他倒了杯茶,问,“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宁韫道,“我想先适应一下。”   花卉店内分为两个区域,前面摆放着的是多肉鲜花,后方是金钱树之类的大件盆栽,中间放在一张圆桌,圆桌上堆着一些吃食,店主道,“那你先坐一会儿吧,等上班时间到了再教你,这是一个亲戚送过来的,太多了我也吃不完,你带点回去吧,”   “……但是我还没有开始工作。”宁韫道。   他向来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更何况这份工作原本给他的优待也很多了,店主招聘他的理由是,之前在市中心的书店里见过他,因为他那家书店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所以现在才会额外开给他高工资。   在店主的劝说和一番好心下,宁韫只得尝了两颗荔枝。   就算再怎么喜爱,他也没有多拿。   店主还请了另外两个男子,每天忙着搬运货物,而宁韫的工作是记得给植被摘去枯叶,呈现出最佳品相,然后浇水施肥,让它们更好成长。   他们送完货回来,看见宁韫干干净净的站在那,小声问,“王姨,这就是你昨天招到的人吗?感觉也不像能搬东西的。”   “你们哪来这么多问题,干活去。”王姨不耐烦的回道。   “他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去送货?”男子又问。   王姨瞪了他一眼,道,“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男子瘪着嘴,不满意的挥手喊着另外一位同伴离开。   原本这家花卉店准备在西街开一家分店,之前他和王姨聊的来,王姨还说让他管理分店。   现在突然招了个人进来,还待遇这么好,难道是想把分店交给他?   这么一想,男子心里就来气。   “这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的,也不知道王姐为什么招他。”他从良之前当过一段时间混混,脾气原本就躁得很。   “龙哥,要不然我们选找他探探口风?”   卫龙抬起了眼,朝不远处白皙清隽的男人望了过去。   他看见这些长的比他好看的男的就更气了,之前他的女朋友就是和这么类似的一个小白脸跑了,走之前还卷走了他经常戴在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那是他攒了一年的钱才买的18k金。   他以前和人打架,不小心被割伤了脸,又觉得去医院里看病是懦夫,找了家小诊所拿了点消炎药,最后熬得伤口感染发高烧,被打120送去医院,右脸落下了一道又深又凸的疤。   卫龙道,“这种人一看就心机重,探个屁。”   卫龙蛮力足,一口气搬起一盆有成年人大腿粗的幸福树,往门的三轮货车走过去。   王姨叮嘱道,“小心点,别弄坏了。”   卫龙直接往三轮车后面一放,整个车都在打晃。   看见王姨急的脸都红了,他高兴了。   这几天,卫龙心里越来越不满意了。   他们每天七点准时过来打卡,别说午休了,要是没什么活王姨也会给他们找点事做,工作到了下午六点才能走,而在他的观察下,新来的同事居然每天只用工作四个多小时,这是什么概念?他在这家店工作一年多,也没听说过王姨有这么一个亲戚,在宁韫的周围打听过后才知道,这人是刚搬到附近的,一个人住。   宁韫原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是他向来信奉着他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不会招惹他。   但是别人不会这么想。   今天王姨不知道搁哪拿来了一块手表,见宁韫之前戴的那块坏了,想送给宁韫。   手表是绿色的表盘,黑色鳄鱼纹皮环,看起来最起码也值个五六十块钱,这一下让卫龙抓到了把柄,他终于知道宁韫是干什么的了,他是王姨养的小白脸!   对于这种人,卫龙不耻到了极点。   见王姨从大红色塑料袋里拿出来手表的时候,宁韫也是惊讶的,这几天店主时常都会给他送一些东西,对他有点过于关照了。   王姨道,“这块手表你拿去戴吧,我今早在菜市场里买的,看着应该也很适合你。”   “不用了。”宁韫推辞道,“您给我的关照已经足够多了。”   王姨叹息道,“我儿子在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出了车祸……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长的有些像他,所以……希望你能收到我的好意,就当作是圆了我一个母亲的心愿。”   “……”最后宁韫只得收下了。   王姨笑得合不拢嘴,之前那个小伙答应过她,要是宁韫肯收下礼物,就给她奖励一万,她连忙握住了宁韫的手,将之前皮纹生花的手表摘了下来,又把这块手表戴在了宁韫的手腕上。   表盘做工精细,但是看不到品牌,倒更像是私人订制的。   这伤风败俗的一幕,看的卫龙两个拳头对对碰。   他最看不得这些了。   王姨的老头也不过瘫痪了一年多,没想到王姨就按耐不住寂寞,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将小白脸接到了店里。   难怪会有差别对待,难怪一天到晚的就只盯着他们干活,压根都不管这个新招进来的同事。   他每天在外面给人送货,被晒的跟煤炭一样黢黑,回来后想在冰箱里拿根一块钱的旺旺碎冰冰,王姨都说他,现在却还舍得主动给小白脸送价值五六十块钱的手表。   越想他心里就越过不了这一关。   旁边的小弟问,“龙哥,你打算怎么办?感觉王姨挺喜欢他的。”   “没想到这种人还能出现在我眼前,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卫龙瞪着眼睛给小弟看。   “眼屎。”   “操,明明是愤怒!”   但卫龙还是揉了揉眼睛,没办法,成天在太阳底下跑,压根就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卫龙打听清楚了宁韫回家的路线,决定找几个以前道上混的朋友吓唬他一下,让他别再留在王姨身边了,真是太伤风败俗了,败的他每天回到店里都要长叹三口气,不然就瘪得慌。   原本花卉店规定的是宁韫下午四点半就可以下班,但是今天客人比较多,宁韫又格外讨客人欢喜,就工作到了下午六点,同卫龙他们的下班时间是一致的。   宁韫很少走没有人的位置,县城里虽然人不算多,但这个点路上也能看见几个行人。   忽然,宁韫看见了他的另一个同事,因为是熟人,他就没有太多防范。   “你找我有事吗?”宁韫问。   他和眼前的同事交往的甚少,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挡在路前。   “王姨让我和你说点事,你跟我过来一下。”   “……”   宁韫跟在对方的身后,见对方走到了一条暗巷口,他往后退了两步,道,“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到店里了再说吧。”   “说不屁!我等不了明天了!”说着,他便攥着宁韫的手,将人拽到了巷子里,这几个人都是他用来撑门面的,很懂事的围了上来。   宁韫似是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蛮力,身体往前趔趄了一下。   卫龙手里握着一把祖传生锈的刀,拿在眼前左看右看,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告诉你,别在打王姨的主意了,最好早点辞职,王姨早就结婚三十九年了,这该比你岁数都要大了吧?真是想不懂你们这些人,至于西街的分店你想都别想,王姨早就答应让我管理分店了。”   宁韫听得云里雾里,问,“你在说什么?”   说着,卫龙又将钝刀抵在了宁韫的脸上,故意吓唬道,“识相点就别多话,不然就让你破相,快点哪来的回哪……”   话还没说完,就见巷子里闯进来一个身影高大的青年,比他还足足高了半个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年就和他缠斗起来,对方发了狠,差点没把他的鼻梁给揍歪了。   他手里握着的生了锈的钝刀,也不知道怎么的直直扎进了青年的胳膊里。 第108章 伤口感染   “啪嗒”一声,生锈的匕首掉在了粗砺的水泥地面。   这一群人是真没料到会见血,一个个都慌了神,被柯弋揍了两拳的男子,焦黑的面孔肉眼可见的变白了。   大抵也是怕犯事,巷子里顷刻间便没有了他们的踪影,柯弋的手臂被鲜血浸透,刀刃铁锈斑驳,被刺伤的皮肤也开始红肿刺疼。   柯弋隐忍不发,用左手紧捂在了伤口处,脸上没有了刚才那股狠劲,唇色苍白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我看他们人太多了,怕他们会伤害到你,我现在立马就走......”   说着,他便蹙起了眉头,步履蹒跚的往巷子口的方向走,因为前几天伤到了筋骨,他走路的步伐还是一瘸一拐,就算被手指捂住了伤口,可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指缝,顺着胳膊往下流淌。   “......”   宁韫垂眸,看着青年将走过的水泥地面都染上了几滴血渍。   他嘴唇微抿,也许是因为受伤了,对方的步伐格外的缓慢,他走到了青年的身旁,道,“去医院吧。”   柯弋的脚步定在了原地,道,“我......我回去休息一会,明天应该就没事了,而且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话虽是这么说,可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让人无法忽视。   柯弋的脸上浮现几分痛苦的神情,又道,“你不用管我......”   这么说着,继续往前迈了几步。   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口,前方就是一条大路,这时恰好有辆出租车经过,宁韫在路口招了一下手,司机便将车停到了他们的跟前来。   柯弋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像是没有站稳。   他这时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司机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坐在车上,最后看见有宁韫的陪同,神情才稍微好看点,一直盯着后视镜往后看,生怕自己招惹上了什么社会人士。   “去县医院。”宁韫道。   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这是你的弟弟吧?刚高考结束吧?”   “一个晚辈。”宁韫言简意赅道。   刚才打架时,柯弋的口罩也掉了,这会司机一个劲的盯着后视镜看,道,“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部电视剧里面见过???”   司机越说越兴奋,“我女儿好像还挺喜欢这么角色的。”   宁韫眉头微蹙,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在昏昏欲睡的青年脸上覆了张纸巾,道,“应该是看错了。”   司机刚燃起来的说话欲望又消褪了下去,也没有在多说什么了,县城不大,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医院,在之前的位置打车到医院需要八块钱,这时柯弋又活了过来,忍着不适用手机扫码,给司机付了车费。   宁韫盯着他看了一眼,便下了车。   柯弋跟在身后,宁韫去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张口罩,然后递给他,“戴上。”   柯弋不可置信的问,“给......给我的?”   “嗯。”   “......”   柯弋看着男人递给他的口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这是宁韫时隔多年,给他送的第一份礼物。   他将口罩接了过来,虽然这只是一张简单的口罩,但是凝聚着宁韫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他小心翼翼的将口罩展开,然后戴在了脸上,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一层布料包裹着,就仿佛是宁韫在抚摸着他一般。   伤口都好像不疼了,走路也愈发健步如飞。   两人往医院里走去,发现自己差点走到了宁韫的身前,又难受的蹙起了眉,瘸着腿将步伐放慢。   留下来值班的医生看了他的伤,道,“裂口过大,要立马安排缝合手术,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那怎么办啊......”柯弋茫然的问,“......要不然你给我弄点消炎药吃吃算了,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要是吃药能好,我也不会说这些了,而且你要打破伤风,还要防止细菌二次感染。”医生无语的回答,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病人。   柯弋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埋怨自己道,“我真是太不中用了。”   说完后他抬起了头,眼眶隐隐泛红的看向宁韫,道,“......那你先回去吧,就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宁韫面色沉重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医生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男人,道,“你是他的家属吧?麻烦过来填一下住院手续。”   听见这声问话,柯弋差点没激动的想给医生颁发一面锦旗。   他不由得感概,现在县城里的医生也太上道了,他就没有遇见过这么会说话的人。   说完,宁韫便随着医生一同离开了就诊室,柯弋安静的坐在原位,而后低垂着下颚,盯着自己右臂划出的口子,足足成年男子小拇指长的伤口,似乎逐渐止了血,他将伤口摁了两下,鲜血再次涌了出来。   .......   这时站在巷子里的一行人几乎都快要崩溃了,生怕回家了就会有警察来抓自己,刚才看起来,那个青年似乎伤的不轻,地上都流了不少血。   一个穿着紧身t恤的黄毛来回踱步,问,“龙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只是吓唬一下人吗?让他辞职就好了,这下怎么还把人给刺伤了???”   卫龙蹲在墙角,急的捂住了脑袋,道,“我那把刀,用来裁纸都费劲,这他娘的谁知道能把人伤成那样,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把刀对准他!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他自己撞过来的?这不太可能吧,他自己能把自己伤成那样?脑子有毛病???”穿着白汗衫的男子匪夷所思的问。   “是他撞过来的,还把那把刀撞到了地上,就踏马邪门了。”   卫龙跑的时候,生怕留下什么犯罪证据,还把刀从地上捡起来带了过来,一群人围着这把匕首看,左看右看想不明白,这踏马也能伤人???   刀刃都被磨钝了,就连钢尺都要来得比这把匕首锋利。   得用多大劲,才能将胳膊伤成那样?   但是将人刺伤是不争的事实,他其实也就是一个纸老虎,之前打架蹲局子一次就破防了,想起青年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慌的连家都没有回。   当晚医院里就给柯弋动了手术,需要在八个小时内进行缝合才能保证伤口的痊愈。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柯弋被打了麻药,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后,看见宁韫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似乎一直在等他出来。   柯弋面颊血色尽失,朝男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宁韫太有责任心了,他清楚这次柯弋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也清楚目睹了整个过程。   麻醉还没有缓过来,柯弋的行动格外不便。   宁韫将保温桶放在了病床边的矮柜上,道,“饿了就吃点东西。”   柯弋的唇瓣干枯的裂开,他嗫嚅着唇瓣道,嗓音虚弱道,“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身边就没有别人了吗?”宁韫问。   “……我爸妈现在太忙了,之前我妈在医院里照顾了我半个多月,而且桐县我没有认识的人,你不用担心……咳咳……你不用担心我,医院里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他们也会帮助我的。”   宁韫的眉间蹙起沟壑,这时柯弋似乎想将保温盒的盖子揭开,却手指一颤,将盖子掉落在地面。   就这副模样,哪里还能照顾好自己?   宁韫忍着没帮他,柯弋又一个人蹲下身将盖子捡起来,手指抖的跟帕金森似的,盛着保温桶里的排骨山药汤,道,“好久没有喝你煮的汤了。”   “……”   柯弋一直不得章法,目前也只能动一动左手,半天没将汤送到嘴里。   看见这一幕,宁韫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走出了病房外,站在幽静的长廊上,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现在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   见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柯弋失落的叹了口气,他还以为宁韫会喂他……   而后,他端起碗将排骨汤喝了个干净,末了又将保温桶里的山药和排骨都席卷了个干净,他闻到味的时候就馋的不行了。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   助理问他,“弋哥,你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来病房吗?”   他休息的时间太久了,助理生怕自己失业,这几天成天给他发消息,他就让人过来了。   他给助理回,“把你之前买的书给我带过来,你跟着他回家,确定他进房间了再离开。”   “好的。”   隔了一小时后,助理小张来了病房,给他带了不少有助于身体恢复的食物。   助理道,“弋哥,你还得休息多久啊?陈导都急得不行了,他就想男主角是你,多吃点猪蹄吧,我问了那个厨师,他说吃猪蹄连吃一个星期就能伤口愈合。”   柯弋难得瞪了他一眼,问,“书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   助理这几天也被他折腾得够呛,他成天薅着助理给他讲那些破镜重圆的故事,又琢磨着别人是怎么又好上的。   助理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几本书,柯弋捧着《跪下来求原谅的三十六计》,《断腿后他和我重归于好》,《车祸后植物人的我见了他最后一面》,《我死后他终于来了我坟前》。   他将《我死后他终于来了我坟前》这本书打开,然后细细琢磨。   这本书他通读了四五遍,每次看都有新领悟。   等助理走后,他下了床,步伐稳健的走到洗漱间里洗了个冷水澡。 第109章 茶言茶语   翌日,柯弋由于细菌感染发起了低烧,脸色寡淡的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   宁韫来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打算将食盒递给护士,要护士帮忙转交给里面的病人。   医生正在病房内,看见柯弋缝合的伤口有了化脓的趋势,在病床边招呼着几个小护士忙连忙后,帮他将伤口消毒,又探了探他的体温,问,“你沾水了?”   “……我太久没洗澡了,所以才稍微洗漱了一下。”柯弋一字一句的从喉咙缝里挤出来声音,“……可能是不小心,才会让伤口碰了水。”   医生神情肃然道,“你这样好不了,后续还会引起病情恶化,严重还有截肢的可能。”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的家属呢?难道没有人过来照顾你吗?”   “之前他们忙着照顾我,堆积了许多事,现在他们工作太忙了。”柯弋安抚着医生的情绪,道,“没事的,只是点小伤,不碍事。”   医生知道柯弋的身份特殊,是国内当红的明星,当晚得知柯弋在县医院做缝合手术,几个小护士主动申请加班,并且过来换药和输液都变得格外积极,不过医生四十多岁,不太在意这些,在他眼里,柯弋也不过是个病人而已,也没有太多明星桀骜的架子。   医生问,“这还是小伤?要是再扎深点,可能胳膊都要废掉了,昨天陪你来医院的那个人呢?”   “……”提起宁韫,柯弋忽然沉默了几秒,而后嗓音低哑道,“……他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吧。”   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柯弋住的是单人病房,在六楼,来往的家属并不是很多,宁韫站在略显得空荡的走廊里,他原本想,他帮柯弋结清医疗费就算是两清了,可那天他跟随着医生去填住院登记,想交钱的时候医生告知他,柯弋已经在网络上支付了各种费用。   宁韫不太懂这些,他只是实在不想欠对方什么。   宁韫没将他们的话听完,只听见提起了有关自己的话,他踟蹰着走到了电梯口,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了六楼,从里面出来了两个年轻的小护士。   “院长让我们对外面保密,应该也是怕引起轰动吧。”   “唉……我感觉他真人比照片还瘦,之前就住院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受了新伤,说话喉咙都还是嘶哑的。”   “上午我帮他换药,看见他身上好多伤,肩膀还有一道好深的疤,感觉以后接戏应该会受限。”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他拍的戏,之前不是芭莎时尚经常让他拍杂志封面吗?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肯定会少很多资源。”   ……   两个小护士交谈着走远,宁韫垂目看着手里没有交出去的温热食盒,他刚才其实是想让护士帮忙转交给柯弋的。   因为之前受的伤,柯弋会少很多资源吗?   虽然柯弋也不无辜,但他从未想过像柯弋这般恶劣的人,会因为他,而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他清楚的记得过去。   记得少年在他耳畔提起过,不会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最大的原因无非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引起众人非议,而后影响到他的前程。   柯弋怎么可能会为他放弃这些。   不愿再去思索这些得不到答案的事情,躲避也许并不是最好解决事情的方式,医生说了只用住院观察一个星期,之后他便再也不会过来了。   此刻,在病房里,柯弋的目光不时的瞟向门口。   他让助理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准在医院里看他,每天在门口蹲守,要是发现宁韫过来了立马告知他,助理早晨六点就起了,在医院门口守了两个多小时,得知宁韫来了医院,柯弋也连忙让护士传唤了医生过来,说他情况不妙。   护士见他长的帅又独自一个人,差点没心疼坏了。   之前柯弋为了救人,与绑匪搏斗受伤入院的事迹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她当时也是声讨绑匪的一员。   等医生交代好注意事项出去后,柯弋急的拿起手机问助理,宁韫是不是走了。   助理回复他,没看见宁韫从医院里出来。   不对啊,这都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他都没有见到宁韫的身影,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待柯弋想要问助理是不是看错了,这时,传来了轻微的推门声。   宁韫手里拿着的是温热的瘦肉粥,柯弋之前的伤口也还未痊愈,现在更是吃不得生冷带有刺激性的食物。   宁韫看见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青年,也许是因为低烧的缘故,唇瓣干枯的起了裂纹,双眸紧阖,像是感觉到痛苦,额头隐隐冒着冷汗。   青年好似被梦魇迷住了,在睡梦中也格外的不安稳,手指无力的抓着床沿,将白色的床单握得皱巴不堪。   他翕合着唇瓣,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他忽然惊醒,眼眶里含着湿润的薄红,胸口的起伏频率逐渐加重。   像是半响没有缓过神来,他的目光空洞的注视着悬在头顶的白炽灯。   宁韫这时才走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粥还是温的,他将盖子揭开后食物的香味便弥漫出来,柯弋听见了动静,这时才缓缓的挪动着眼珠,看见他后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他虚弱的唤道,“……叔叔。”   可说完后,嘴角又多了一点自嘲的苦涩,“是我看错了吧,你怎么可能会见我。”   柯弋伸出了正在输液的右手,仿佛是想触碰眼前的人,就是是假的,只是转瞬即逝,他也想尝试的去靠近。   病床旁的男人,逐渐变得真实又清晰。   “别乱动。”宁韫蹙眉道。   柯弋的手指忽得僵在了半空中,像是生怕男人会讨厌他,他又兀自的将隐隐颤抖的手臂收了回来。   “……咳咳。”他低低的咳嗽了两声,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宁韫默不作声,他不清楚照柯弋现在的情况,还有多久才能恢复,他其实是想过联系苏楠的,可转念一想上次自己拒绝过她的请求,而此刻,柯弋确实也是因他而再次受伤。   尽管苏楠没有怪罪他,但他也感觉到和柯家的关系再也不似以前了。   他不断告诫自己,等柯弋出院后,他们就两不相欠。   昨天拿过来的保温桶还放在矮柜边,宁韫想着带回去清洗,却看见保温桶已经被洗干净了。   他抬起眼,看见青年应该是感觉到饿了,艰难的用左手拿起了勺子,想将粥喝到嘴里,可左手总是太不方便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宁韫道,“昨天你是怎么喝完汤的,现在就可以怎么喝粥。”   “……”呜呜呜。   宁韫现在是真的不心疼他了,也不会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的周全,就算来见他,也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   最后柯弋只得努力的用左手喝着粥,他知道宁韫不会管他了,现在粥也能自己喂到嘴里了。   瘦肉嫩滑,飘香四溢,却又没有加多余的香料。   宁韫问,“这件事,你要报警吗?”   “……不用了,我可能不太方便暴露行踪。”因为他是公众人物的身份,顾虑的可能也会过多,之前他受伤的事情,就有些极端粉扒出来了宁韫的身份,说就是宁韫才害得他受伤,他后来立马买了通稿,说他并不是救人,他也是绑匪的目标之一。   倘若报警,恐怕网络上又要一片哗然。   这件事柯弋昨晚就吩咐助理去处理了,他早就熟悉了宁韫的工作环境,将那几个一起共事的人底细也摸了个透。   卫龙二十六岁,因为十多岁的时候和人打过架,进警察局里留下了案底,学历也不高,在大城市闯荡一番后没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回到县城里,在花卉店里做苦力当送货的。   助理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找到卫龙的时候,他正躲在朋友家里。   卫龙是典型的吃软怕硬,给助理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他以为宁韫是王姨养的小白脸,所以才会看不惯想要教训,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宁韫辞职而已,哪里会料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他就是怕误伤到人,才特意选的一把丢在杂物间不知道多少年的匕首。   这番说辞,柯弋知道并不是谎话。   因为他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把刀能钝成这样。   助理告诉卫龙,是他托付的王姨照顾宁韫,之后也许还要找他帮忙,要是这些事敢走漏半点风声,那就等着牢底坐穿。   卫龙诚惶诚恐的点头。   那一行人个个都是怂包,卫龙被柯弋一拳揍歪了鼻梁也不敢去医院里看,躲着用冰块药酒敷。   宁韫上班的时间是十点,他回到花卉店后,也遇见了来工作的卫龙,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卫龙鼻子青肿,看见宁韫后更是心虚的后背直冒冷汗,不过他硬撑着面不改色,施然从宁韫的身旁经过。   小弟没参与昨天这场斗殴,看见卫龙了就问,“龙哥,你不是说让他辞职的吗?他怎么还在啊?”   王姨这会不在,小弟像是在示威,生怕人听不见。   卫龙连忙使眼色,眼睛都快使抽筋了。   小弟又道,“要知道龙哥可是街区一霸,鬼见都愁。”   卫龙看着放在柜子前的盆栽,想直接抡在这人的脑门上,他现在深刻知道了宁韫身后的黑暗恶势力,甚至已经脑补出了看似不起眼的普通花卉店员工,其实是呼风唤雨的黑手党大佬。   但是昨晚有人交代过他,就像之前的态度对待宁韫就行,但不能伤害对方一根毫毛,否则……   后续,卫龙已经不敢想了,要不是那人吩咐过他不能崩人设,他都恨不得将宁韫走过的地方都铺上红毯。   待两个人将都盆栽搬到了店门口的三轮车上,卫龙发动三轮车的发动机,连忙带着小弟溜了出去。   等拐过了一个弯,他把三轮车停在路边,将小弟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道,“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的良好公民,而且相由心生,他心地也肯定特别善良,你要是再当着我面说他坏话,小心我抽你!”   小弟:……… 第110章 被关在地下室   柯弋在医院里躺着,也没有忽略星城发生的事情。   他和凌霄合作的公司,大多都是由凌霄打理的,以往凌霄每天会告知他最新动向,这两日却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自从凌霄接手了池元白的公司后,就变得愈发忙碌,他有几次问起是怎么处置池元白的,凌霄也是缄默不语,直接将话题一语带过。   池元白这种人,最留不得。   可却像是忽然销声匿迹了,在星城没有了半点踪影。   昏暗宽敞的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湿潮腐朽的霉味。   膝弯里传来尖锐的痛意,筋骨被生生的挑断,如果在短时间内去做手术是可以接上的,但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愈时间,这让他终身都无法正常的站立着行走,他用手臂艰难的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然后将赤裸的双足踩踏在地面,动作生疏的仿佛一个刚学会行走的幼童。   他离地面的距离,不过是二十几道的楼梯阶,只要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到楼梯口,他似乎就能出去了。   可双脚堪堪落地,才往前挪动了不到半步的距离,他就栽倒在了地面。   他的手指,几乎将冷硬的地板抓出指痕,而后攥成拳头的手指,恼恨又无力的砸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外面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也不知道公司变成了什么样。   以往高高在上,阴狠毒辣到近乎冷血的他,此刻竟是在思考,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了吗?   向来那些人都像狗一样在他面前唯唯若若,要是他不在了,也许会感觉到高兴,不久前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听见那些员工们的议论,也都是在说换了老板之后公司待遇会变得更好。   他的膝盖现在碰不得任何硬物,刚才摔的那一跤,疼的他身上仅穿的一件睡袍被湿汗浸透,可这种疼痛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掀起多少涟漪。   他视线模糊的望着头顶,好似又看见了“咯吱咯吱”转悠的吊扇。   家徒四壁的屋内,那大概称得上家里为数不多的电器,隔那张单调的实木床很近,睁开眼就能看见。   短暂的一瞬,眼眸里的迷惘变成了深重的怨毒。   不可否认,凌霄是他这么些年来,唯一还算得上信任的人了,可往往信任的人,都会变成屠杀他的侩子手。   对于这种背叛他的人,他怎么可能让对方畅快的活下去。   他迟早会从这里出去,尽管短暂的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他失踪,可时间久了,总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不知道现在过了几天,也许还没有过多久,再等等吧,再等等就好了。   他支撑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膝盖上不出一丁点的支撑力,两条腿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动静。   倘若没有了身后的轮椅,他恐怕连挪动都格外费力。   不知道现在到了几点,楼梯口隐约传来了声响。   他停止了徒劳的动作,微仰起头颅望着从楼梯台阶上踱步下来的青年,以往对方从来不敢和他对视,如今却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先生想做什么?”青年看见他摔倒在楼梯边,询问道。   他一言不发,青年走到了他的跟前,看见早餐送过来的粥未动分毫,道,“是想要我喂您吗?”   自顾自的说着话,凌霄将放在柜子前的粥端了起来,用勺子盛着已经放凉的白粥,递到了他的唇边。   凌霄又道,“医生说过您受伤了,现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他终于有了动静,挥起手掌将粥直接打翻在地,而后怒目圆睁,眼瞳深红的盯着面前虚假恶心的人,道,“我已经同意了你那些恶心的要求,这就是你答应合作的诚意吗?”   凌霄也不恼,说,“口说无凭,这还是和先生学的。”   “你真是卑鄙!”他怒斥道,可如今他的言行举止无疑都是在以卵击石,他撼动不了对方任何,就连想扇对方巴掌的举动,都被行动敏锐的青年往后避开了。   他向来都有洁癖,粘腻的粥沾在身上格外不适,他穿着以往喜欢的舒适的绸缎质地面料的睡袍,可就是面料太过柔软,让青年触碰他时,都好像是直接抚摸着他光裸的肌肤。   他的大腿处被粥泼湿了一片水迹,对方的指腹间覆着的薄茧,好似要将柔软的布料划破。   身体往旁边挪动了半寸躲开青年的触碰,他冷笑道,“只知道发情的畜牲。”   这句话,没有制止对方的行为,自从他们的关系颠倒后,凌霄在他面前便再也无所忌惮,依旧会对他使用敬语,却往往伴随着这些下流的行为。   凌霄面色依旧,道,“我那晚发现,不论如何,先生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对着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产生欲望。”他辩驳道,他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体不正常了,只是作为男人的尊严和脸面,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若是让眼前的人知道了他的隐疾,他真恨不得拿刀立刻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大抵是太害怕被发现了,他言语恶毒道,“以前跟过我的那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要比你强,像你这种恶心的东西,碰到都感觉晦气,你以为我会对你有感觉?不过是当被狗咬了一口。”   凌霄静默的片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深褐色的瞳孔里倒引出他苍白的脸颊,膝盖被绷带包裹着,原本就使不上力气,却忽然被人抱了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道,“放我下来!”   青年置若罔闻,将他抱到了不远处的洗漱间里,足足能容纳两人的宽敞浴缸里被放满了温水。   “既然不想被我碰,那就帮您清洗干净好了。”   “……不,不要!”   他被抱到了浴缸里,青年拿着浴头往里面正在灌水。   受伤的膝弯现在根本就沾不得水,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倘若愈合得当,虽然不能像正常行走,却好歹不会像现在这般,感觉下肢彻底不受自己掌控。   被水浸湿后疼痛感愈发的鲜明,睡袍被打湿后完全的贴合在了皮肤上,他只能无力的将两条苍白的腿搭在了浴缸的边缘,唇瓣微张着艰难喘息。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片刻,青年的躯体也挤到了浴缸里。   “……滚!离我远点!”他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可软绵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分毫气力。   他的命令,再也不能让对方听从了。   ...........   以前是家里老旧的吊扇,现在能看见的换成了浴室里明晃晃的灯,像是手术台前将人用器具解剖一般,会用刺目的光亮将伤口清晰的暴露在医生的视线里。   性与爱从来就不能相提并论,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是如此。   每个人都会用别的目的,将他一次又一次的谋杀。   他想起了那些人死前的惨状,后来有个和他坐得最近的男子,看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朝着他们冷笑,意识到了所发生的一切是他布下来的局。   男子扯住他的衣襟,言语里没有丝毫的忏悔,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抵在了桌沿,用手想掐着他的脖子,“是你下了毒!你这个贱人!早该把你弄死在床上,早就该弄死你!”   他喉咙里发出“嗬”的声音,瞳孔黝黑的盯着女人,这次女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朝女人伸出了手,艰难的唤道,“救救我……”   女人六神无主的看着这忽然发生的一切,生怕这些人也会伤害自己,快速的朝门口跑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男子气竭,倒在他的身体上,压住了他的肩膀。   他脸上流露出凄惨可怜的神情,变得冷漠,而后将体温逐渐变凉的男子从他的身上推开。   男子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像是死不瞑目。   那天,是他心情最好的一天,却也不算太好。   但这样的一天迟早也会到来。   私人医生又被凌霄唤到了家里,见到凌霄满身被抓挠出的指痕,也预料到又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躺在他眼前一言不发的男人曾经也是星城首屈一指的人物,现在却像是禁.脔一样被囚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下室里。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医生拿了丰厚的报酬也自然懂得保密,小心翼翼的检查完他的伤势后,对凌霄道,“他肾气亏损严重,身后也还有伤,恐怕您以后收敛一些。”   凌霄简短的回道,“嗯。”   凌霄没有太多动容,现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池元白做的远比他过分的多,只是他完全可以将对方交给警察来处理,却是将人私自扣押了,大抵是想到亲自折磨对方更有意思。   柯弋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无疑是怕他留着祸患。   【柯弋】:他现在在哪?   【柯弋】:你也知道他阴险狡诈,别被他骗了   【柯弋】:池元白这种人,死不足惜   池元白确实是坏事做尽,一番倒台后,仇家也不少,还有之前在星城被池元白垄断欺压的娱乐产业,不少问题都反映这个人品性恶劣。   【凌霄】:很快就能看见结果了   【凌霄】:你会满意的   凌霄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周全了。   不久后,星城出现了一桩交通事故,在盘山公路上有辆迈巴赫忽然撞开了护栏,直直冲下了山坡,车辆当场炸毁,将里面的人也烧得面目全非。   后来据警方调查,是司机酒驾导致的事故发生,被烧成焦炭的车辆内发现了酒瓶残骸,查出的车主信息,以及掉落在外面的皮包证件里,都指向了这次死亡人的身份,正是他们一直都在追查的池元白。 第111章 社会性死亡   池元白的死讯很快登上星城热闻,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凌霄给柯弋发了条消息:他再也做不了坏事了。   这条信息,其实带着几分模棱两可的意味,可现在警方已经认定这个人不存在于世界上了。   让曾经心高气傲的男人社会性死亡,比真正让这个人肉体死亡要更残酷,对方现在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彻底被剥夺了立足的资格。   柯弋并未多想,反正现在算是彻底除了池元白这个祸患。   他在医院修养的这几天,宁韫时常都会来看他。   只是更像是看待一个不久前救过自己的陌生人,保持着疏离又适当的距离。   助理趁着天黑没人了才敢过来看他,见他两颊微微凹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而且病床旁还配置了许多他不认识的仪器,助理之前在网络上查询过,要是病人一直消瘦不长肉,那就是败血症的前兆,也许没几日可活了。   助理没忍住抹了两把眼泪,柯弋正认真翻阅着书籍,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助理道,“……弋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柯弋朝他看了一眼。   助理犹犹豫豫的,生怕将实话说出来会吓到他,又道,“……你最近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话说完,助理有点绷不住了,之前柯弋住院他也许没有看见,但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是一天不如一天,不止低烧伤口感染,还伴随着疲惫和困倦,他真怕柯弋就这么睡过去了。   柯弋打了个哈欠,眼底有两道深重的黑眼圈,愈发显得病态。   柯弋道,“床底下那些护士给我送的零食,你全都拿走,还有以后不要给我带任何吃的过来。”   “……啊?”助理像是没听明白。   “对了,给我带一盒黑咖啡过来,要最提神的。”   “……”助理眼泪愈发止不住了,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以前柯弋熬大夜都看起来精神奕奕的,现在成天躺在病床上,却还要靠外物才能让头脑保持清醒。   柯弋熬了两宿没怎么合过眼,差点没困成狗。   医院的护士有点太积极了,不等宁韫给他送吃的过来,每天一日三餐都准时给他端到了病房里,他是一口也没吃,每天宁韫就过来一趟,他有时候是喝粥,有时候是喝汤,一天一顿也还行。   这几天胃部隐隐作痛,医生还给他开了点胃药,做这些的时候,宁韫当天也来了病房内探望他。   助理一个人默默留了十分钟的泪,又道,“陈导这两天还总找我问起你,他是再也等不到和你合作的机会了,还有宋总也挺关心你的,要不要通知他们,让他们都来见你一面?”   柯弋将手里的书籍合上,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   “……”助理又不吱声了。   眼睛酸涩难忍,这会宁韫也不在,柯弋想稍稍闭一会儿眼。   一旁的助理立马从病床旁跳了起来,跟抽风了似的推着他的胳膊,推得他头昏脑胀,“你可千万别睡啊!睡着就醒不来了!!!”   柯弋被惊的睁开了眼,完全不明白助理在干什么,道,“我都两天没合过眼了,你让我闭一会。”   “……”   助理也没想到,能有人成天躺在床上还不睡觉的。   他低头看了眼床底下,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柯弋是一样都没动过。   医院里有几个护士是柯弋的粉丝,这两天更是恨不得将人无微不至的照料,可惜柯弋太冷漠了,要是不收下这些东西,她们也舍不得走。   柯弋这段时间还发起了微博动态。   将自己的左手 小拇指上的指环,对着阳光底下拍照,然后文绉绉的配上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惹得底下一群粉丝过来疯狂认领。   @柯弋的独家女友:来了!!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把我公开了!!!我也想和哥哥白头偕老!!!   @知名美模蜜桃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   @我是直男:楼上的别瞎说,就因为你他已经在我旁边给我解释两个小时,我不肯原谅,还被他按在墙上亲了好久嘤嘤嘤   @24k纯1:老公!!!我也爱你!!!!!   @柯弋的小腿毛:憋说了!再说心脏都掏给你!   @不想吃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柯弋是签约的祁录传媒,我有一种比较奇妙的预感θ\(;¬_¬)   @小叶子:呵呵   .......   这条微博是柯弋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条微博,不到一个小时评论量就有了十多万,还一度登上了热搜。   宁韫现在的工作也算轻松,原本他还在想卫龙会不会继续找茬,可这几日卫龙看见他了就离得远远的,因为是送货,和他交谈的机会也不大。   暑假期间花卉店的生意还算不错,有两个年轻的女孩走到店里挑选多肉,在看见宁韫后问,“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啊?”   说他眼熟的,大多都是柯弋的粉丝,因为之前星城发生的事情,难免就关注到了他。   尽管后来照片的事情得到了澄清,可他和柯弋同样遭遇了那场绑架。   还没等宁韫回话,另外一个女孩接话道,“反正你看见帅哥就眼熟,我都习惯了。”   宁韫也松了口气。   他们自顾自的谈论起来,然后有个女孩激动的说,“柯弋终于有动态了。”   “他又晒了小拇指上的戒指吧,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还能拒绝柯弋这么多年,上辈子是拯救过宇宙吧!”   “羡慕死了,酸成柠檬精。”   “真好奇那人到底长什么样,我怎么就不按照她那个模样长。”   .......   在店里听见她们谈论起柯弋,仿佛是回到了之前在星城大学外面的日子,当初柯弋是学校里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更是全国家喻户晓的明星。   想要彻底避开这个人,似乎很难。   她们买了二十多盆多肉和两盆绿萝,还有一颗爱情树,桐县不比星城那般生活节奏紧凑,大多都是住着的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有足够的空间来放这些绿色的植被。   因为王姨之前说的话,所以他这几天上班一直都戴着那块王姨送的手表。   他清点的时候伸出了手臂,衣袖往后缩了一截,露出手腕上的绿色表盘。   女孩看见后惊讶的说,“我们桐县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块表,一百六十多万吧?”女孩问他。   听见这个数字宁韫不可置信道,“你们应该看错了,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手表。”   女孩道,“看错了吗?我还以为是百达翡丽的那一款。”   另外一个女孩又道,“肯定不是,要是这么有钱,谁还在桐县啊。”   宁韫仔细端详着这块手表,等王姨来到店里后,他问,“请问这块手表您是多少钱买的?”   若是太贵重,他贸然收下自然不太好。   王姨听见这话,安抚他道,“菜市场随便买的,不怎么值钱,所以忘记价格了。”   还未等他回话,王姨又自己找事忙了起来。   应该是刚才的女生看错了,现在也有很多仿照大牌生产的东西,而且这块手表没有显示出品牌。   下班后,他如往常一样先回了家,山药和排骨早晨就买好了,今天是第三天了,他炖好了汤,坐着公交车去的医院。   病房里的青年眼下有很深的乌青,唇瓣干涸的连说话声音都格外轻,走路时动作一瘸一拐的,步履蹒跚,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见他以后,柯弋的瞳孔里溢出了惊喜,却又开口道,“……其实不用麻烦你的。”   “伤口好些了吗?”宁韫问。   “好了。”柯弋报喜不报忧,像是生怕会麻烦到男人。   他的眼白被血丝覆满,看起来更令他增添了几分憔悴,脸色也呈现着不正常的浅灰色,他一口一口的喝汤,还不时说着,“过两天我应该就能出院了,免得再耽误你的工作,这几天……谢谢你能来看我。”   宁韫向来话少,看见青年如今的模样,抿着唇瓣并未言语。   生病应该会有许多亲朋好友过来探视,可柯弋这里似乎只有他,病床的矮柜上总是空空如也。   大概是不想用不好的模样来见他,见柯弋又从病床上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路,他道,“你要做什么?”   “……我好几天都没洗澡了,想随便冲一下……拿塑料袋包住手臂应该就不会被淋湿了。”   柯弋表现的腼腆又不好意思,他似乎很少以这么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宁韫面前,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原本宁韫是想着等他吃完了就离开的。   柯弋走近了洗漱间里,将门合上了,里面没有传来水流声,只听见塑料袋的声响,忙活了大概五分钟,柯弋才将门打开,露出将近赤裸的上半身,道,“你能帮我把塑料袋系在手臂上吗?……我一只手可能不太方便。”   说完,他又纠结的补充了一句,“……我还是自己再试试好了。”   他准备将门合上,却见男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来,他赤裸的上半身残留着好几道被割伤的痕迹,宁韫面色凝重的帮他将伤口用塑料袋包裹严实了。   这期间,难免会有皮肤间的触碰,医院的洗漱间,恍如以前他们一起住在星城大学外时的淋浴间。   额间冒着点点汗珠,宁韫道,“好了。”   柯弋的目光好似盯在了男人的身上,宁韫的身上总是带着的薄荷清香,单是看见就让他感觉到了提神。   “……谢谢你。”他礼貌的回道。   随后男人便退出了出去,还帮他将门合上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听别人提起过,宁韫注意到柯弋将戒指摘下来用纸巾包裹着放在了一旁。   没什么意义了。   在浴室里,他的目光并未多看,青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脸颊被浓重的五官占满了,皮肤上也残留着的一道道的疤痕。   因为青年吃东西的动作格外不方便,但又想和他说话,保温桶里的汤还只喝了一小碗,明天再拿走吧,他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了。   宁韫正准备踏出病房,却忽然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第112章 他终于心疼我了   情急之下,他才推开了浴室的门,看见栽倒在地面满身狼藉的青年,花洒里喷涌而出的温水将青年的皮肤覆了层水汽,青年不着寸缕的裸露在他眼前,让他忽然不知道目光该往哪边放。   尽管如今形同陌路,但以前他们也有过肌肤之亲。   柯弋像是刚来那一阵摔得太疼了,缓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看见宁韫出现在自己面前,脸颊愈发苍白了几分,想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   “……可能是地太滑了,我刚才才会没有站稳。”柯弋虚弱的解释,之前系好的塑料袋也破了一个口,花洒还未关上,伤口有被打湿的趋势。   宁韫走上前将花洒握在了手里,为免柯弋再度造成伤口感染,延长住院的时间,他道,“别乱动。”   柯弋真的就乖乖的站在了墙角,宁韫的衣袖往上挽起了一些,可还是不免被打湿了。   柯弋一言不发,生怕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   宁韫没有触碰他的皮肤,就算是隔着一层毛巾,他也感觉像是宁韫在触碰他,让他抑制不住的亢奋。   不足五平米的狭窄空间里,热气将皮肤蒸腾得粉红。   虽然生病了,可有些地方还是健全的,柯弋清心寡欲了这些年,没想到身体倒是诚实的很。   宁韫自然也注意到了,似乎回想起了过去不太好的记忆,他眉拧着眉头,将毛巾递到了柯弋的手里,道,“差不多了,你自己再擦干就行了。”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柯弋急忙解释道,“可能是我太想你了,才会和你靠近就,就会这样……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情了。”   不想争论,也向来不颤长和人争执,宁韫想打开浴室的门离开,却忽然被身后的青年握住了手腕,青年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大型犬,微微下垂的眼尾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宁韫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我该回家了。”   柯弋这才松了手,道,“……那……路上注意安全。”   大抵是清楚和他说的再多也是无用的,宁韫潜意识里习惯了避开和他交流,待他的手指松开后,宁韫便推开浴室的门出去了,帮他的举动,仅仅也只是帮他而已,当初是别人为了救宁韫而挨了一刀,宁韫也会如此。   他不再是特例。   从医院里走出来后,宁韫从药瓶里倒出了好几粒阿司匹林,天色逐渐昏沉,宁韫的五官在沦陷在夜色里。   第二次心脏手术要比第一次复杂了许多,而且带来的后遗症更严峻,以往隔一周才会疼痛感如此剧烈,现在的痛意逐渐变得频繁。   也许柯弋如今出现在他面前,并非心存恶意,可他很难再相信这个人了,和对方相处,也总是会下意识的思索许多。   他看见了手机里的消息推送,池元白车祸毙命了。   可宁韫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后来的转变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季成晏发给他了。   【季成晏】:这几天还好吗?   【季成晏】:我来了桐县,这里换了别人居住   【季成晏】:你在哪里?   【宁韫】:我不在桐县了   【宁韫】:他现在变了许多,也对我很好   公交车一路颠簸着,宁韫的手指也好似发颤的打出了这一段文字。   之前肖瑾和他见面的时候,便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早就知道季成晏开车行驶到了桐县,在搬走的时候也告知过房东,不要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   在看见他的消息后,季成晏过了许久才回复他。   他没有再看手机,目光虚无的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路灯。   斑驳陆离的光影里,是千家万户的灯。   ………   柯弋将身上的水渍擦净,而后换好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屋外果然没有男人的身影了。   他眼底的失落昭然若揭,放在矮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了灯,越文柏知道他因为宁韫来了桐县,时不时发消息问他进展如何。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看见你微博了,你们和好了???   越文柏已经将这件事下了定论,他也没有反驳,将珍藏在枕头底下的口罩拿了出来,还特意拍了好几个角度的照片发过去。   【sun】:【图片】   【sun】:【图片】   【sun】:【图片】   【sun】:他送的   【sun】:刚才还担心我一个人洗澡不方便,帮我洗了澡   【月亮不睡我不睡】:真的?   【sun】:当然真的   柯弋笃定的回答,现在一切都才刚开始,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总有一天他会让男人肯再次信任他。   越文柏现在的心思光顾着明天跟小甜甜见面了,他这个星期都没有睡好觉,一想到女孩看见他以后被他帅晕的模样,他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致的满足。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现在好紧张啊……你觉得我穿什么色的衣服好看,我这几天买了不少套新款衣服,你帮我自己选选(*/ω\*)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说万一要是她晚上不想回家,我是不是得开两间房啊?其实我还挺想抱着她睡觉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流氓?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最近天天和自己的手背练习接吻,感觉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月亮不睡我不睡】:好怕吓到她啊,感觉她应该小小的一只,很可爱,刚好适合被我抱在怀里   发完消息,越文柏还给他发了好几套衣服过来让他帮忙挑选。   这已经是越文柏问的第十二个人了,作为妇女之友的他,除了小甜甜将身边的女性都问遍了,现在活像是只极度想要求偶的花孔雀。   【sun】:第二套   【月亮不睡我不睡】:英雄所见略同   【月亮不睡我不睡】:【开心的转圈圈】.jpg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也是终于熬出了头~感觉我妈妈应该也会很喜欢她,她真的太可爱了!要不是怕她以为我变态,真的想亲哭她!   【sun】:祝你好运   【月亮不睡我不睡】:嘻嘻嘻   越文柏开心的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虽然一张照片都没见过,但凭借着强大的脑补能力,他早就脑补好了女孩的模样,不就是平胸点,个子高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太矮,刚刚一米八,不多不少,女孩子就算是个子再高,也总不能高过他。   翌日他在公司里,个个都夸他最近变帅了。   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问,“你最近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吧?”   越文柏笑嘻嘻的回道,“当然是有好事。”   他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用卷发棒将自己的离子烫打理得帅气十足,这几天每天都在坚持用女孩寄给他的面膜,护手霜,还有身体乳。   争取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香香的男孩纸。   出门时他还特意喷了点令人微醺的香水,这种香味能维持十二个小时,他觉得自己比香水更持久。   他听见旁边有人议论,“梁总监过来了。”   于是一行摸鱼的人又开始认真工作,越文柏觉得梁休这人是真的装,从头到脚都令他感觉到生理性不适,也不知道他妈妈是不是被对方迷了心智。   前两天他回家,他妈妈问,“文文,有没有发现妈妈今天哪里不一样?”   越文柏愣是没看出哪里不同。   最后被许巧巧批评说,“今天涂的是橘红色的口红,你没有发现这个颜色很显年轻吗?”   “不都是红色吗?”他反问。   许巧巧用一种跟他没有共同语言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捧起了手机,面露笑意的给里面的人发语音,“儿子,你送的口红太好看了!你不是很喜欢吃卤牛肉吗?我特意炖了一大锅,文文今天回来了,你也过来玩吧。”   越文柏心里当时就是一个草。   烦人精。   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空降,梁休就能空降到管理层,他还要从底层做起,真的不公平。   他用手掌支撑着下巴,将脸挤得变了形。   梁休身旁都不知道换个多少个漂亮性感的女秘书,真是世风日下,其中一个被换掉的女秘书在公司里散布了一些消息,无非就是不行这类的话。   越文柏也早就预见,梁休之所以爱抢他的女朋友,肯定是因为嫉妒他,见不得他好。   一想到梁休个子一米九,长得也人模狗样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间,越文柏在公司洗手间里照了十来遍镜子,连每个毛孔都细致都观察入微,才施施然从里面踏出来。   这时也正好遇见了梁休,对方朝他多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越文柏呵斥道,一想到要和小甜甜见面,这家伙还阴魂不散,他就心里慌。   “你挺好闻的。”梁休道。   “哼,关你什么事?”越文柏拿鼻子出气,他涂了这么久的身体乳,都快要把自己腌制入味了。   他和小甜甜约好了今天下午六点在一家高档餐厅里见面,真的是冤家路窄,他和梁休下电梯的时候也挤在了一起,虽然偌大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将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他记得梁休开着一辆银白色的车,可这辆车一直跟在他身后,顺路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他进了同一家商场的停车场里。   越文柏心里高度警觉,这家伙,该不会又是来抢他对象的吧?   草!   就知道不安好心!   越文柏看了眼时间,离六点还差十分多钟,不知道小甜甜来了没有,他要快点赶去约定的地方将人带走。   他早就在餐厅里定好了包厢,梁休迟他一步,他先乘着电梯到了三楼,随后他几乎小跑着赶到了餐厅,看见他订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他累的喘了口气,包厢是用帘子和外界隔开的,他想梁休这一时半会应该是找不到他了。   他给小甜甜发了条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到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终于能见到我的亲亲好老婆了~   【摘月亮】:我也到了   看见消息,越文柏的心跳频率陡然上升,身体好似泡在了滚水里,一边往帘子外看,一边脸颊通红的低着头傻笑,又是害羞又是紧张。   布帘被揭开了,他就跟成婚时掀开新娘的红盖头一样欣喜万分。   随后,他身体一僵,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第113章 网恋翻车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人怕不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吧?   越文柏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问,“……草,谁让你过来的?”   说完,连忙起身掀开帘子,可过道上除了梁休就只有几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他脑袋跟全方位摄像头一样转来转去,半天都没有看见谁朝他走过来。   小甜甜呢?   不是说来了吗?   他将手机拿了起来,看见对话框依旧停留在“我也到了”。   女孩是软萌可爱的小兔子头像,昵称后面还跟着加了个蝴蝶结,越文柏随后又发了条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到了吗?   【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没看见你啊>_<|||   随即,他听见耳畔响起了两声消息提示音。   是梁休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越文柏愣了一秒,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在哪里?   他又听见了耳畔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顿时他怒不可遏,看着站在旁边好整以暇的梁休,愤怒的问,“你怎么有她的手机,你是不是又给我截胡了???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和她都认识四年了!这你也抢吗???你还有什么脸出现在我面前!”   越文柏越说越委屈,说完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抬起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继续道,“以前那些也就算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就知道你今天跟着我准没有安好心!”   越文柏恨的牙齿咯吱作响,他看着梁休做了亏心事还面不改色的人模狗样的一张脸。   难道小甜甜也会看上这种人吗?   可恶!   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娘们唧唧的,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整得跟含情脉脉似的,不然怎么被他骂了好一通,还一直都这种眼神看着他。   委屈,无助,伤心,难过。   越文柏更气了,他的这番话就跟重拳出击打在了一团海绵上,一点成效都没有。   过道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甚至有几个人时不时将目光瞟到了他们身上,越文柏将梁休扯了进来,将人一把抵在了类似小型沙发的椅子上。   他纠住梁休的衣襟,窄小的餐桌前有点挪不开脚步,他一伸腿,直接骑在了梁休的腰腹间。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越文柏压抑着怒火的问。   梁休问,“你真的很喜欢他?”   “废话,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   梁休弯着唇露出浅浅的笑意,越发衬得五官明媚妖艳。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梁休不紧不慢的翕合着樱桃色的薄唇,道,“你喜欢的人就是我。”   “……”这到底是个什么话?   越文柏脑筋短路,一下子没听明白。   其实以前很多次越文柏想约他见面,真正拒绝的原因无非是那时候他们不在一个学校里,他无法做到管束对方,学校里面对的诱惑也更多,只要他吊着越文柏,对方的心思就会一直放在他身上。   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   再怎么反应迟钝,越文柏也听懂了大概,他从梁休的身上摸到了手机,这手机是对方的不错,他记得梁休常年用着月亮图案的手机壳。   “打开。”越文柏板着脸。   “密码你的生日。”   “……”   越文柏输入了一串数字,果然手机被打开了。   显示的几条未看的消息,都是他不久前发过去的。   他打开了微信,看见他的微信被设置成了置顶,点进去,全是这些天他和小甜甜的聊天记录。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梁休的手机上,一定是梁休盗窃了小甜甜的微信号还有密码。   而且他早就加过对方的微信,一个月都聊不了两次天。   在他捧着手机思绪错乱的瞬间,梁休不知何时将薄唇贴在了他的耳畔,嗓音低哑的唤道,“老公。”   “……”   越文柏呆若木鸡,手机也随即掉落在了地板上。   听见隔间里传来的声响,服务人员才意识到这桌客人来了有十多分钟还没点菜,刚开始服务人员过来的时候,越文柏说了再等等。   服务员掀开帘子,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于是服务员便看见了,两个人搂搂抱抱“衣衫不整”“干柴烈火”的模样。   “对不起,你们继续……”服务员立马脸色涨的通红,然后放下帘子, 消失的没了影。   越文柏也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他低头朝自己和梁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爪子还恬不知耻的握在了他的屁股上,连滚带爬的从对方身上下来了。   这里,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越文柏撒丫子就跑了,他感觉自己惊魂未定,堪比置身处境的体验了一把寂静岭,怎么好好的温柔可爱小甜甜,就能忽然基因突变成一个男的。   关键是这男的,还是他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梁休。   越文柏以惊人的速度回到了地下车库,然后钻进了车里。   他全身冷汗,将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喘着粗气,周六周日还好,他可以躲在家里不出去,但是他现在和梁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两个人的母亲还是铁闺蜜,以后想不见面也很难。   回家后他将自己闷在了被子里,失眠失到了凌晨两点。   以往他都是和小甜甜互道晚安之后才睡觉的,可他一回家,就将所有有关于梁休的联系方式都屏蔽了,他不敢想,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夜里,他只能跟柯弋发几条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唉......   【月亮不睡我不睡】:24k无死角纯emo   【sun】:?   没想到这个点柯弋也正失眠。   【月亮不睡我不睡】:把你认识的美女都推给我点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记得之前和你合作过的张莹莹长的还挺可爱的,你加她的联系方式了吧,她好像后来还主演过一部网剧,是宅男女神来着   【sun】:你别瞎说,我社交贫瘠得很   【月亮不睡我不睡】:......   【sun】:我和她不熟   【月亮不睡我不睡】:......   【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感觉你现在变了好多   越文柏就记得那会柯弋来者不拒,身边的莺莺燕燕少不了,他和柯弋好上,就是因为柯弋身边资源多,没想到进入娱乐圈以后居然变化这么大。   他还以为柯弋本性难移,这些年居然真的没再传过什么绯闻。   两个人零零散散聊了几句,越文柏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还好柯弋平时也不是个八卦的人,没问。   不然他脸都丢完了。   这些年一直舍不得换手机的原因大概就是保存了很多和小甜甜的聊天记录,虽然将人屏幕了,但聊天记录越文柏没舍不得删除,他周末的这两天将记录又重头翻到尾重温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叫了女孩的聊天方式,他那会加的人太多了,有天半夜他游戏在线,女孩邀请他组队,两个人从深夜一直熬到了天亮。   他当时喜欢抢发育路,拿c位,被队友喷用脚玩都比他厉害,还被队友说他像是脑干发育不完全。   他当时虽然生气,但是向来自尊心极强的他,以为自己在女孩面前丢了脸,想着这局苟完他就撤,哪知道女孩一边蹲草秀操作五杀,一边帮他把队友骂的体无完肤,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维护他的人,这局游戏结束后就感动的给女孩送了全皮。   他一激动,两个人打完游戏后,又微信聊到到了中午,他困的不行,可他前所未有的兴奋。   后来确实是聊的太来了,就像是连灵魂也深度匹配过一样,就组了游戏cp,女孩操作好嘴又甜,经常一口一个哥哥,哄得他全身细胞都张缩个不停。   现在看着这些曾经的对话,他只感觉到难过。   周一他萎靡不振的来到了公司,以为梁休这玩意儿绝逼等着他,质问他为什么那天忽然一个人跑了。   但公司里风平浪静,他听见旁边有人讨论,“听说梁总监将秘书换成了个男的,就说梁总监那张脸,换成是男的也会心动吧?”   “要是他是女的,那真的绝了!公司里的男的恐怕都要被他迷晕。”   “他每天上班都涂着口红吧?该不会真的有那方面倾向?”   “找男秘书指不定就是……”   一群人话里有话。   越文柏盯着电脑,手指忍不住的攥成了拳头。   “你们说够了没?”向来好脾气的他难得发了次火,听见别人议论这些突然变得烦闷,明明平时也他们也会背地里讨论,提起梁休那方面不行的时候他还听得挺起劲的。   众人也是纳闷,旁边的人笑道,“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   “是啊,我记得我之前还夸梁总监,你还说我太肤浅。”   “……”   确实,梁休一直就让他很不爽。   为什么今天的心态变了,听见别人用那些狎昵的词汇形容对方,就好像连带着自己也一同被侮辱了。   他的目光也不由得睥着不远处梁休的办公室,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沓文件,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过了许久,那名男子都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   为什么他要注意这些。   他埋头工作,也许是真的因为东窗事发,梁休没脸见他了,然后又开始另觅新欢了。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他看见梁休身后跟着那名男子,两个人形影不离的走在一起,甚至还一起坐上了电梯,更有可能一起开车回家。   越文柏就跟抓住出轨的老婆一样气的头顶冒烟。 第114章 住在一起   宁韫回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瓶药片,手指微微发颤的将几片阿司匹林递到了唇边,吞咽进了喉咙里。   也许是之后的消息他并未回复,手里在黑暗的光影里振动闪烁,他并未将灯打开,县城里晚上九点左右就安静的不像话了,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挤进了屋子,愈发显得家里冷清。   身影单薄的男人将身体缓慢蜷缩在了一起,不久后柯弋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问他是否到家了。   疼痛来的没有预兆,额前的碎发逐渐被汗水濡湿,粘腻的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幻境,看见了久远到逐渐在脑海里模糊不清的回忆。   过了许久,他的症状才缓和了一些。   ......   之后几日宁韫在花卉店都相安无事,原本以为对方还会找茬,可连碰面的机会都逐渐变少,就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般。   柯弋在医院住院将近半个月,医生确定并无大碍后,便说他可以申请出院了,宁韫做事情向来有始有终,确定这一切后他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好像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王姨格外照顾他,也许是因为他模样和王姨的儿子有几分相似,有时会让他生出一种自己真的有了亲人的错觉。   “小宁,我看你之前那身衣服有点旧了,正好在路边看见了这个颜色比较衬你,你看看合不合适。”王姨笑着从红色塑料袋里拿出来一件月牙色的真丝面料衬衣,看起来确实适合他。   宁韫道,“......谢谢,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转给您。”   王姨连连摆手,“这话也太见外了,我今天炖了点鱼汤,还给你带了点来,多喝点对身体好。”   王姨十分热心肠,将他的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周到,还时不时提起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晚辈对待,宁韫对现有的生活也生出了几分眷念。   隔天宁韫如往常一样下班,意外听见卫龙在店门口和人打电话。   “那小子还在桐县?妈的,上次就是因为他坏了我的好事!”卫龙紧紧捏着拳头,讲话时脸上的刀疤愈发显得凶狠。   他正在和电话里的人交谈着,讲到后来声音昂扬了好几个度,“草!听说他还是个明星,老子平生最看不起这种人,不就是靠着一张脸吗?以后自己算什么东西,今天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们那边几个兄弟???”   原本宁韫下午四点半就要下班了,可他今天多逗留了一会儿,待到了下午五点,这才恰好听见了卫龙和别人的通话内容,他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了架子后面,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待站在门口的人开着那辆三轮车哐当的走了,他才从放满盆栽的架子旁走出来,王姨见他还在,唤道,“小宁,快回家休息吧。”   “嗯。”宁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昨日出院后,他还以为柯弋已经回星城了,对方在桐县原本就没有几个熟识的人,更别说身上带的伤也还没有彻底好全,哪里还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思索再三,他只得在手机里翻找到了柯弋的联系方式,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响铃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听。   之后电话被人接听了,却不是柯弋的声音。   电话里传来粗糙调笑的声音,杂乱无章,也许是不小心被按到的接听键,他听见那边乱哄哄的。   “靠,就是你小子坏我的好事是吧?我看你是欠揍!”   随即,耳边响起了一声被拳头重击的声音,里面不止两个人,最少也有七八个人的声音。   “揍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横!”   “反正我早就蹲了五年牢,不怕再多待几年,能有你这种人做垫背的也知足了。”   “要你坏我们龙哥的好事!我们龙哥可是桐县一霸,得罪了他你还想在桐县混下去???”   “你看他现在都爬不起来了,你有本事再横一下试试!”   ........   各种污言秽语传入耳中,过了几秒,宁韫才隐隐从电话里听见了一个位置,是在之前的那条巷子里,隔店铺不远,他连忙赶过去,那群人听见巷子外传来的声响,目光也看向了他。   “又来一个,正好。”黄色头发的混混松开了柯弋。   这里原本就是监控死角,大抵是如此他们一行人才会格外猖獗。   宁韫道,“我已经报警了。”   听见这句话,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出现了松动。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男子道,“报警?我们可什么也没做,只是找他谈谈话而已。”   虽然这么说,可脚步却是害怕的逐渐在往身后退,一个个都将目光看向了卫龙,卫龙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柯弋,看见对方使了个手势,他连忙放狠话,“咱们......咱们走着瞧!”   这群人逐渐散去,显然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宁韫也有考虑向王姨提起过卫龙的品性,但是在县城里找到一个身强体壮的劳力确实不算易事,而且卫龙在花卉店送货已经有两年了。   躺在地面的青年发出了痛呼,他的嘴角淤青了一片,因为痛楚俊挺的五官微蹙,待他睁开眼看见逐渐朝自己走近的男人,感觉到自己的囧态被对方尽收眼底,迫切的想将自己藏起来。   其实宁韫没有报警,之前柯弋说过这件事不宜闹大,刚才那么说只是用来吓唬那群人。   柯弋喉咙嘶哑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的想多在这里待一会,我现在接不了戏了,工作也都暂停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宁韫沉默了两秒,道,“看看你的伤口。”   虽然不想背男人看见囧态,可还是乖乖的将布满尘土的脸给男人看了,他现在哪里还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活像一只被主人丢弃在外的流浪狗。   柯弋小声道,“......我不能被别人看见这副样子。”   他向来将尊严看的很重,更遑论这次被一群人伤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俊脸。   宁韫问,“你住在哪里?”   柯弋弱弱的回道,“车里。”   “......”   “之前是住的酒店......昨天出院后原本是打算回到星城的,但是没想到耽误到了现在......”   “......”   宁韫只得先将他带回了家,让他自己先把连洗干净。   随后宁韫去了厨房,煮了一个水煮蛋。   大抵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原本是因他而起的,现在对方之所以会报复柯弋,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将水煮蛋剥壳后递给了柯弋,道,“拿去敷一敷吧。”   柯弋受宠若惊的接了下来,趁着宁韫又回了厨房,又将这颗水煮蛋拍了不少张照片,存到了单独的相册里。   手机振了两下,又是越文柏给他发的消息。   【月亮不睡我不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明明不久前还叫我老公,现在又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这种人放在古代早被浸猪笼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认识这种人,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拿我小兄弟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sun】:从我认识你起,你平均一年发誓三十五次   【月亮不睡我不睡】:………   【sun】:【图片】   【月亮不睡我不睡】:茶叶蛋?   【sun】:你真俗,这是蛋吗?这是他对我的爱   越文柏原本是想给他吐槽一番的,没想到两个人个聊个的。   【sun】:你觉得他穿白色的礼服怎么样?   【月亮不睡我不睡】:他又要结婚了?   【sun】:)   【sun】:什么叫又,他从头至尾都只戴过我的戒指,也只答应过和我在一起   【sun】:等结完婚后,我想多陪陪他,度蜜月的时候带他去冰岛,那里的极光他应该会很喜欢   这些流程,柯弋早就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次。   他亏欠过男人许多,以前也许都是别有用心的接近,而现在他真心实意的想将一切好的都给予男人。   他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响,便将手机放下。   男人依旧穿着灰色的围裙,将绳子的结系在了身后,见他走到了厨房门口,道,“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现在确实是到了饭点,在他躺在医院里的这些时日,他也品尝过了男人亲手做的饭菜,可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在同一张餐桌前吃饭了。   单是看见男人的背影,就令他悸动不已。   以前他从来都是坐在沙发里等男人将饭菜都端上了桌,他才起身,然后刻薄的挑剔着男人的缺陷。   他终于在现实里问出了曾经无数次梦见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宁韫回头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颗蒜,让他剥皮。   他耐心的将蒜瓣都剥干净了,递给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   柯弋将脸上的灰尘洗净后,整张脸都布满乌清,走路还瘸着腿,原本吃完饭后宁韫是想让他先住在附近的酒店,可又怕那一群人会折返。   自从上次被绑架后,宁韫便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格外防备。   柯弋现在有人寄人篱下的意识,抢着洗完了碗筷,然后道,“别赶我走好不好……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行了,要是怕我弄脏沙发我打个地铺也可以……”   暮霭沉沉,他看着伤痕累累的青年,连续的暴热后屋外下起了雨,他道,“明天你就回星城吧。”   “……”柯弋没有应声,反正明天的事情,还有明天应对的方法。   他以为是这样的。   宁韫的记忆有时候会变得紊乱,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又恍惚是回到了过去住在星城大学外的那一段时间,那时令他无比欢喜的,倘若是对方夜里能早些回家,他都能感觉到心脏被充盈的满足。   自从被青年锁在家里用过那些药物以后,身体也像是跟着坏掉了,竟会生出不知廉耻渴望。   其实人有生理需求都是正常的,只是伴随着欺骗践踏的过往,让他将这些与痛苦划上了等号。   他总是克制着,无法隐忍时往往伴随着自虐般的行为。   宁韫早就将卧室的门反锁了,但他不知道房主在将房子租给他的时候,也将钥匙给了柯弋,原本柯弋是怕宁韫到时候遇见意外,他可以及时将门打开。   又像是回到了过去,频繁的性.事,让他的精神逐渐濒临崩溃。   隐约听见门内传出几声饱含痛楚的低喘,微不可闻的,但柯弋太久没有和宁韫睡过同一间屋子里了,他的注意力格外集中门内的动向。   他慌不择路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拿起备用钥匙将卧室的门打开了。 第115章 好冷啊   屋内亮着暖色的床头灯,将男人薄红濡湿的脸颊呈现在他眼前,淡色的唇瓣微微翕合着喘息,男人阖着眼眸,像是并未发觉他踏入了房屋。   “啊……”   喑哑的喘息声仿佛是淬着情药的勾子,柯弋急匆匆的走到了床边,意识到什么后又忽然羞红了脸。   宁韫的意识是恍惚的,他只依稀的以为还是过去。   错乱的记忆让他睁开眼看见柯弋后也没有了白日里的排斥,他有点害怕,具体害怕什么他不愿去细想,仿佛这成了相对缓解疼痛的一种方式。   柯弋问,“你……还好吗?”   说话间在发现,他的嗓音不在觉的低哑了许多。   身体本该是滚烫的,却是莫名的感觉到身处极寒之地的刺骨冷意,当柯弋暖热的手掌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对温暖的渴望让他下意识的将对方的手指紧握住,而后身体也情不自禁的想向热源靠近。   “……叔叔?”柯弋低唤道。   可宁韫却仿佛没有听清,柯弋吞咽着喉结,他许久都没有体验过男人主动朝他贴近的滋味了,也许久都没有触碰过男人的皮肤。   也许是黑夜会逐渐让人意乱情迷,柯弋弓下了腰,潮热的气息几乎将宁韫席卷,不同于以往刻意伤害的暴力行为,唇瓣轻轻浅浅的吸.吮着,感觉到宁韫的松懈,才又被缓缓的撬开。   柯弋全身变得燥热,好似连血管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不知道吻了多久,男人唇瓣的颜色趋于艳红,胸腔来回起伏着,柯弋心知自己现在这样称得上是趁人之危,可当看见男人眼眸湿漉的望向他时,他脑海里那根作为理智的弦就快要崩断了。   “好冷啊……”宁韫呐呐的呢喃道,“让我热起来吧……”   霎那间,只听见断裂的声响。   确实像是回到了以前,不过他不再盲目的只顾自己的欢愉,柯弋知道宁韫的性子,这是肯再次接纳他的先兆吗?还是说宁韫已经要原谅他了?   这么思索着,他的脑子便已经被喜悦所充盈,他未曾注意到男人在夏日里都要盖着一层厚实的被褥睡觉,只是现在被褥已经被满身湿汗的他挤到了床边,沉闷的掉落在地面。   他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仔细的亲吻着男人的额头,鼻尖,下巴,此时宁韫已经没有了白日里对他的排斥,将细瘦的手臂环抱在住了他的肩膀,无声接纳他的举动,让他心里愈发亢奋不已。   柯弋自言自语般的低喃道,“你心里还有我的对吗?等这次我的伤好全了,我就实现以前对你的承诺,我上个月就在学校领了毕业证,你想在哪个国家结婚都可以,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度蜜月,将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都去一次。”   “你要是喜欢安静点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去荷兰的小镇上住一段时间,你还没有坐过飞机吧?”   柯弋回想起,他以前总说要带宁韫去h市见他的朋友,那时宁韫什么话都会告诉他,已经毕业许多年了,长久以来的工作让宁韫几乎没有节假日,星城是宁韫去过最远的地方,说起别的城市宁韫眼底总是蕴藏着的畏惧和欣喜。   而他听完了男人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只觉得男人老土和没见识,怎么有人三十多岁了,还能连飞机这种日常的交通工具都觉得稀罕。   柯弋吻了吻男人的唇瓣,道,“柯家的停机坪上停放着私人飞机,我也有驾照,以后我的副驾驶都只给你坐,只有你……”   “我爱你……”   柯弋表露着自己的情意,自从得知男人的死讯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关系亲昵的人,以往的热情也仿佛被冷却到了冰点。   而此刻,再度死灰复燃。   …………   天亮了。   宁韫的生物钟一向还算准时,他习惯了早晨七点左右醒过来,可今天多睡了半个对小时。   他正想从床上起来,可明显的腰部感觉到了一阵酸软无力,身子再次栽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睡衣还完好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皮肉间看不出丝毫被凌虐后的痕迹,昨晚的事情模糊的残存于脑海里,让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做的噩梦。   他的目光看向了略微敞开着的房门,从门缝里飘进了一些食物的香味,公寓房的面积不大,他能很清晰的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待他踱步到了厨房门口,竟是意外看见了正在煮着馄饨的青年,旁边还熬着一盅排骨山药汤。   柯弋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能和男人同床共枕,将男人搂抱在自己的胸膛里,原本该更让他感觉到留恋,可他睡了三四个小时,看见天微亮就起来了,戴着眼镜和口罩去楼下的菜市场里买了新鲜的猪肉和排骨,他想起男人在家里也总是煮一些清淡的面条,这样吃东西怎么能有营养。   这几日,他几乎每天都早晨五六点就醒过来了,县城里食材可供选择的原本就不多,要是晚了也总感觉不太新鲜,他昨天清早去菜市场,就看见了几条刚送过来还新鲜的海鱼,买了一条炖好了汤,再让王姨送给的宁韫。   他用绞肉机将肉搅碎,又调好了馅料,将包好的馄饨分开包装,大概能吃十多次的份量。   见到青年如此娴熟的在厨房里忙碌,宁韫一时竟是忘了质问。   柯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来的正好,馄饨也煮好能吃了,我包了很多,其余的都放在冰箱里冷冻了,你以后可以煮来吃。”   柯弋将馄饨的汤底放了点紫菜虾皮和葱花,刚浇上了热汤,鲜香味便溢了出来。   宁韫狐疑的问,“……你包的?”   在他的印象里,柯弋应当是手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仅有的几次给他帮忙,也全都是倒忙。   “嗯。”柯弋道,将刚盛好的馄饨端上了桌,他走路还是瘸着的,手里的动作也愈发小心翼翼。   好在屋子的面积并不大,他将馄饨放在了桌面上,里面已经放着瓷白的汤勺,他期待的问,“……要尝尝吗?”   宁韫的眉头微蹙,道,“我的家里已经没有菜了。”   柯弋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叫的外卖,提前预订了就会按照规定的时间送货上门。”   “那昨晚呢?”   “昨晚……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才会将门锁撬开……你说冷,我才会……才会……”这么说着,柯弋像是感觉到了几分羞涩,他又问,“现在很难受吗?”   宁韫面色不虞,某些事情他也没必要告知柯弋。   身体并没有粘腻不适的感觉,竟是隐隐多了几分满足感,而关于那段记忆他醒来时也是模糊的。   柯弋怕他生气,又道,“我很小心……这次应该没有受伤……”   “够了。”宁韫极少会和人说重话,这点柯弋也确实称得上是例外。   也许是实在感觉到饿了,他才会看着柯弋刚刚端给他的这碗馄饨,上面漂浮着翠绿的葱花,昨天他好歹也算是救了柯弋,现在吃一碗馄饨不算欠对方什么。   他用勺子舀了一颗皮薄肉厚的馄饨咬破,配着汤汁更鲜香可口。   柯弋道,“可能还比不上你……但是我会慢慢学的,其实我现在会做的菜可多了,红烧鲈鱼,卤肉饭,肉沫茄子丁,清炒虾仁,还有好多,你想吃什么……等你下班回来我可以做给你吃。”   柯弋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似盛着漫天星河,态度真诚的不像话。   宁韫的眼神恍惚了一秒。   还是从前吗?那时的柯弋一开始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向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记忆总是格外混乱。   只是从前的宁韫,要是知道柯弋会待自己这么好,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记了,更哪里会舍得让对方为自己做这些,这种低人一等的姿态,往往也会在一段恋情里吃力不讨好。   宁韫压制着心里的躁动,道,“你今天该回去了。”   柯弋道,“我的车……昨天被他们砸烂了……”   “……”   “只要等我脸上的伤稍微好点了,我就会回去的。”柯弋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他们还在桐县,以后可能还会骚扰你。”   对于这种地痞流氓,只要没犯下真正的大错,报警都管不了多少用,宁韫也是有疑虑的,他更放心不下王姨,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将王姨视为了自己的长辈,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会多长,他眷念这种独属于家人的氛围。   “不用。”宁韫道。   听见这话,柯弋急了,“可是我们昨晚……”   宁韫的目光定定的看向他,对这种事的羞耻感早就被青年泯灭得所剩无几了,那时总以为深爱一个人,确定会在一起一辈子,才会甘愿交付所有。   宁韫道,“你也没有吃亏。”   柯弋的眼神委屈可怜又无助,他确实没有吃亏,可如果这样,那宁韫将他当成什么了?当成一夜.情的对象了吗?还是不堪的p.y关系?   心里难过但是又不敢再多问,生怕宁韫一言不合会立马赶自己走,柯弋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脚都抠出了一个洞。   见宁韫将馄饨吃了好几个,柯弋又老老实实的盛了一碗排骨山药汤,将汤碗放在男人的跟前。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本《贤妻会做饭,老公每天在家抱》,里面就教导过要如何当一名博取男人好感度的贤惠妻子。   见他将汤端在了自己的面前,宁韫抬起了眼。   柯弋像只哈巴狗似的蹲在他的旁边,神情期待的看着他,等待着被表扬。   宁韫放下了瓷勺,道,“我吃饱了。” 第116章 发现他还在骗自己   他记得宁韫向来钟爱这类清淡的食物,后来自己也跟着学了不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做给宁韫吃,可现在他并未在男人脸上看见丝毫的喜悦,还觉察到了男人表露出的几分不虞。   他小声询问,“……你不喝点汤了吗?”   说着他将炖煮的浓白的山药汤摆在男人的眼前,道,“尝一尝也可以的,我熬了一个半小时……”   宁韫低垂的眼睑看见了面前的汤碗,又看见青年鼻青脸肿的,可怜兮兮恳求的模样。   记忆出现混乱的缘故,让他短暂的忘却了青年过去的劣根性,才令他有了一丝不忍,拿起了汤勺尝了一小口。   也许是汤的热气太高熏到了眼睛,宁韫有些眼眶泛红。   第一次柯弋在家里准备好晚餐,拨打电话让他回家,他那时欢喜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走在路上的步伐都不自觉的加快,遇见了熟识他的老人,还问他今天是否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那次准备的红酒不是他爱喝的,他也极少吃牛排这类的食物,更别说后来柯弋光顾着给他添酒了,碟盘里的食物他并没有动多少。   过去的宁韫像是终于等来了爱人的回应。   不再是每日起床后就见不到人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拨打电话过去,却被告知有事在忙,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冰冷的手机,看见自己隔了四五个小时还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   脑海里一帧帧播放的过去,让宁韫心口隐隐作痛。   现有的生活,称得上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好的方向他就愈发感觉到惴惴不安,几乎每一次都是如此,他所期待的,到最后总是能以各种方式化为一场泡影。   他支撑起身子,从椅凳上站了起来,身体忽然使不上力气的往后栽倒在青年宽阔的胸膛里。   柯弋以为是因为昨晚的缘故,腼腆又紧张的问,“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要不然今天请假吧?”   宁韫微弓着脊背,脸色泛白的摇了摇头。   这种小幅度的震痛尚且还能忍受,只要过几分钟就好了,很早以前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大抵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从念书起他就未曾参与过晨跑和体育课一些于他而言堪称剧烈的运动,以至于时常被一群人排挤在边缘之外。   后来他更是未曾想过恋爱,别的男孩肩膀上扛着一桶水还能和周围的玩伴说说笑笑,可他却无法,若是和谁在一起,更多的是会成为累赘,他一直以为不会有人会喜欢像他这类的人。   也许他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拥有一段爱情了。   所以他格外珍惜现在的工作环境,王姨待他很好,时常会让他想起幼时和奶奶待在一起的时光,尽管那里有着几次三番找他麻烦的同事,不过他们后来并未在店内起过冲突。   他这几天来店里的时间比较早,有时王姨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姨见到他了,也是立马热心肠的打起了招呼,“小宁,现在还不到你工作的时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想早些过来,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王姨待他如此好,他自然是该多忙碌一些的。   他从包装严谨的布袋里拿出一条在寺庙里求的菩提手串,王姨愣了一秒,道,“你这是……?”   “送给您的,希望以后能让您生活顺遂。”   “……”王姨看见后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串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了两下,总感觉不是个太值钱的物品,这几天她在柯弋的那赚了不少钱,这家店其实开不开都无所谓了。   她最近给自己添置了几样金首饰,一群老太太都羡慕他羡慕得不得了,还有好几个老头知道她家里的那位瘫痪了不行,在广场舞的时候都想和她伴舞。   这条手串是宁韫在寺庙里求的,于现在的他而言也称不上便宜,想着以后也算是自己陪在她的左右,他原本打算在月底就辞职,想着王姨待自己这么好,总不能连回礼都没有。   王姨将菩提手串拿在了手里,道,“挺好的,我很喜欢。”   离月底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宁韫道,“王姨,我想这个月工作完就辞职……所以您要是还有需要的人手,可以提前写好招聘的消息贴在门口。”   听见这话,王姨登时就激动了起来,“你要辞职?”   “……嗯。”   “才工作一个月,怎么就要走了?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王姨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握在手里的手串也被随意丢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大抵是扔过去的力道太重了,随后又听见珠子落地的声音。   宁韫想,是因为自己忽然提出要辞职的缘故,才会如此吧。   王姨握住宁韫的手臂,脸上又流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意,道,“小宁,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店里可能一时半会招不到人,王姨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好好在家里休息,我也是难得和你这么有缘。”   “……”   还未等宁韫回话,王姨便看见门口正送货回来的卫龙,松开他手了过去,似乎要交代什么事情。   卫龙看见宁韫,也是吓的一哆嗦,他现在已经尽量避开对方了,只是没想到宁韫居然来店里这么早。   昨天下午之前找到他的人威胁他,要他配合着演一出戏,不然就将他们一行人都送去警察局牢底坐穿,卫龙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也是没有办法,才会答应了这桩事。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要将之前被他割伤的人再找一群人拖到那条巷子里揍一顿,表现好的还有奖金。   他也是不明白,怎么现在有权有势的大佬们都玩的这么刺激的吗?   昨天在巷子里几乎没有人赶动手,生怕之后会遭报复,眼见着巷子口有了动静,对方自己下手也是真的够狠,直接让一众人都懵逼了,还好黄毛反应快,不然他们一个个都要牢底坐穿。   王姨道,“昨天张美女订的单子你是不是送错了?早晨我收到她的微信,说你少送了一盆君子兰。”   “没有啊……”卫龙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是做人够细心。   小弟也在旁边接话道,“我和龙哥清点过两遍了都没有出错,是不是她自己看漏了?”   王姨指着卫龙道,“你们两个人,今天下班后留下来。”   “为什么啊……”   卫龙纳闷的挠了挠后脑勺,半天也没想明白,昨天他还记得很清楚,因为张美女这个名字让他满怀期待,将三轮货车开到门口后,他才特意拨了电话过去,结果听筒里传出了雄壮魁梧的声音,随后从屋里走出来下巴盘满了络腮胡的男人,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怎么可能出错,张美女后来还叫他哥哥辛苦了,给他倒了温开水。   从家里离开后,宁韫的手机已经振动了不下十次。   未知号码:“到店里了吗?”   未知号码:“那个……床单我用洗衣粉搓了三遍,已经洗的很干净了,我在你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条藏蓝色的床单换上,顺便将枕套也换成了一对。”   未知号码:“阳台上的绿萝长的真好啊,我稍微修剪了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未知号码:“刚刚从窗户里飞进来一只知了,被我抓到了,它还翅膀一直扇个不停。”   未知号码:“你在干什么啊……工作很忙吗?”   未知号码:“刚刚把地也擦了一遍,家里好干净啊……”   未知号码:“你中午回来吗?我还让外卖送来了不少荔枝,皮薄肉厚,核也很小,要是中午不回家,那晚上回来也可以,是下午五点回家吗?”   未知号码:“理理我……〒_〒”   也许是白日里太阳太晒,店里的客人并没有很多,青年发过来的消息宁韫都尽收眼底。   也许不回复,对方就会一直将消息发个没完。   他回复:“是。”   只是简短的一个字,也足够让柯弋感觉到雀跃了。   未知号码:“好!那我炖个椰子鸡好了,还能喝一喝汤,而且口味清淡又带着一点甜味,你吃过这个吗?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未知号码:“我刚刚还把窗台上的花都浇了水。”   未知号码:“感觉一天时间还挺长的,没想到忙了这么久居然才到十一点……”   此刻,柯弋捧着手机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手指不断的敲打着手机键盘,宁韫刚回复完他,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发了三条消息过去。   助理五点就被电话打醒了,去楼下的菜市场转悠了一圈,现在更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公寓里,看着纤尘不染的地面,脚下的鞋套就裹了五层。   助理道,“哥……我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沙发刚被柯弋收拾的连褶皱都被磨平了,椅子也全用干净的抹布擦的放光,家里所有一切能做的活,都被柯弋来来回回做了个遍。   柯弋平时也从未苛刻过助理,他看了眼时间,道,“外卖员是不会在主人家里逗留的,你已经待了两分钟,放下这些就可以先回酒店了。”   “……”助理气喘吁吁,看了眼屋外比炭炉还炙热的太阳。   柯弋现在严格到了一针一线,而且事事都讲究亲力亲为,正是节骨眼的时候,更不能出什么茬子,他和宁韫难得的能够平心静气的交流,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了质了飞跃。   他还要助理从花店里买了一束满天星,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从下午两点起,他就开始张罗着晚餐了。   在店里,宁韫的右眼皮轻微的跳了跳,他从来不听信这些,只是也难免会令他感觉到心神不宁。   掉落在地面的菩提手串后来被王姨捡了起来,粘上的灰尘未被擦干净,就被塞回到了布袋里,之后他都很少有机会和王姨交谈。   卫龙送完货后回了一次店里,和他碰面后也是躲着他的,分明一条路足够宽敞,却偏偏岔道绕了一条远路,压根没有昨晚在巷子里的凶狠。   自从之前发生过那件事后,他也委婉的和王姨提过几次,他怕这种人留在店里会成为祸患。   到了下午五点,王姨就过来对他说,“小宁,你今天已经忙完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嗯。”宁韫以前也执意留下来帮忙,却总是被王姨以各种理由劝退。   他离开店子,经过了那条逼仄的巷子口,想起不久前卫龙出去送货了,他还是担心,想把这件事和王姨说清楚,就算暂时很难聘请到人,可这种品性恶劣的人留着也如同随时会引爆的地雷。   他再次折返了回去,刚走到店门口,就听见王姨正在训斥着他们两人。   王姨道,“他背后可是有金.主啊!!!你们要是把人给吓跑了!一个月二十万的钱你们给我是不是???”   卫龙嘟囔道,“不是我要找麻烦,我这几天都在躲着他!是那个人自己让我找一群人打他,这能怪我吗?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喜欢这么玩,上次也是,他自己把自己割了一刀。”   王姨振振有词道,“反正留住他,别让他辞职,让他在店里待一个月,比我一年的营业额还多,知道没有???”   “那王姨你之前送他的礼物……?”   “都是别人让我给他的,我哪有那闲工夫。”   宁韫将身子藏匿在了门边,脸色顿时枯白如纸。 第117章 想对他好   店里的几人还在争论,无人留意到站在门边的他。   宁韫垂下眼睑,看着戴在左手手腕上的翠绿色表盘,之前他就觉得做工精细的不像是随处能买到的,只是在王姨的再三劝说下,他才没有多虑。   是还在把他当成一个玩具吗?   这些天以为待他好的长辈,以为自己有了值得牵挂的亲人,原来是因为他背后有了所谓的金.主,每个月给了对方一笔丰厚的报酬。   难怪会有素不相识的人待他这般好,难怪一开始连想要租房都变得格外顺畅,王姨也总是隔三差五的给他送东西,现在终于能合理解释这一切了,因为从一开始又是一场欺骗。   宁韫的手指紧扣住了门把,清瘦的手背浮现着清晰可见的黛青色血管,他眼眶泛起了潮色。   ......   柯弋将晚餐早就准备好了,估摸着宁韫快下班的时间才开始炖,炖的太早鸡肉会变老,他还自己特意配了两份料汁,餐桌上还摆放着马蹄,青笋,生菜等蔬菜,被他细心点缀了摆盘。   公寓白净的墙壁上挂着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整,可宁韫还没有回家。   柯弋捧着满天星站在门口,他以为是时钟出了错,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针依旧是指向了五点。   门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鸡肉煮十五分钟就能吃了,柯弋等到了五点过十分,然后关了电炉,他捧起手机给宁韫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柯弋:“晚餐已经做好啦~你到家了吗?”   柯弋:“今天是突然要加班吗?”   柯弋:“?”   消息发过去后,隔了十多分钟都没有收到回复。   柯弋着急了,连忙给王姨拨了个电话。   他的电话,王姨几乎是秒接。   “您又有礼物想让我给他吗?”王姨谄媚的笑道。   柯弋蹙眉,直接了当的问,“他现在还在店里吗?”   “没有啊,我快到五点的时候就让他先走了,我看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走的……”王姨道。   五点就回家了,按理来说路上最多需要五分钟,可现在都快要五点半了,他一点宁韫的消息也没有。   王姨从口袋里摸出宁韫今天上午送她的礼物,想着现在正是个好时机,又道,“他今天给我送了菩提手串,要是您需要……您看……”   “既然是他送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吧。”   “哦……”听见他的话,王姨的语气显得带着几分失落,在她眼里木头做的手串能值得了几个钱。   柯弋将电话挂断后,想着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在玄关处换好了鞋,打算出去找一找宁韫。   他将门打开,正走到楼道处,就看见男人手指紧握住扶手,一步一步的踏着楼梯台阶往上走。   柯弋面无表情的脸颊忽然变得欣喜,连忙道,“你回来了?我还正想着出去找你。”   说着,他又连忙打开了房门,食物的香味从屋内溢出,他手里捧着一束用杏色包装纸包裹好的满天星,“这个花的名字里也有星星。”   宁韫沉默的抬起了眼,柯弋又将花递到他的手里,又一个人嘀咕道,“我怕你回来的太迟,就先把火关了,现在我去把火开着,应该过五分钟就能吃了,我还准备了一些……”   “够了。”男人将他递在手里包装精美的花束扔到了地上,白色细小的花瓣顺着楼梯台阶一层一层的往下滚落,满地散落的花瓣残骸。   宁韫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仍旧能让人听出他一直隐忍不发的情绪,“把我耍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吗?”   宁韫的眼圈蒙了一层薄红,“掌控别人的人生你很有成就感吧?你处心积虑的和我待在一起,无非就是想和我做那种事,到底要做多少次,你才会感觉到腻,才肯放过我?”   柯弋几乎没有见过男人这般模样,歇斯底里的话语里,像是被逼到极处无可奈何的回击。   柯弋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宁韫竟还以为是自己在欺骗他。   他惊慌失措的回答道,“不是的……我是怕你会拒绝我,才会出此下策……我之前看你要换住处了,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有合适的房子,而且这套公寓设施都很齐全,楼下走出去交通也很方便……我是想让你住得舒服点……”   “工作你做不了重活,而且现在很多地方都很忙……”   宁韫垂眸道,“这份工资我不会要了。”   他将手上戴着的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了柯弋,道,“这些东西,你都拿走吧,我早就不欠柯家的了。”   柯弋愣愣的看着眼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切,男人还给他的手表他没有收回来,男人又兀自的走回了屋内,将手表放在了茶几上。   随后,男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将王姨这些天以各种理由送给他的礼物的一一整理了出来,有衣服,有补品,还有一些零碎的配饰,全部都堆积在桌面上,居然也不少。   餐桌上精心准备好的晚餐,再也不能博取男人丝毫的好感了。   柯弋走回了屋内,看见男人正在收拾着行李,他眼眶里含着泪,将男人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豆大的泪珠将男人的肩膀沾湿了一大片,“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我承认有些地方是有瞒着你,但是我受的伤都是真的,我只是想……我受伤了你就会来多多看看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不理我。”   他想要解释,却是看见男人唇色发青,被他强行搂抱在怀里的躯体也在簌簌发颤,微蹙的眉头像是隐忍着某种痛楚。   柯弋不知道宁韫身上会随身携带药瓶,他今天打扫卫生,将宁韫平时服用的药都找医生询问过了,他连忙跑出去,不出一分钟的时候就拿来了一杯温水和一个药瓶,他看过说明书了,拿出几颗药片递到了男人的唇边,道,“吃下去就不疼了……”   待宁韫服过药物后,症状也并没有缓解太多,只是那阵尖锐的疼痛趋于缓和,柯弋已经松开了他。   “好些了吗?”柯弋小心翼翼的问。   宁韫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近些天他就感觉到了身体和之前的差异,抗排异的药他坚持吃了好几年,可恢复的情况也与个人的身体情况有关。   他还怕到时候王姨会担心他,才想着月底辞职,只是没想到最终对方挽留他,也不过是因为留着他可以获取高额的报酬。   也早就盘算好了,到时候他也会给房东说清楚,不给任何人留下麻烦。   他也清楚这段时日肖瑾帮了季成晏许多,公司遇见的危机也被纠出了内鬼,他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和季成晏走到最后,那种选择也太过自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疼痛才减缓到可以令他承受的程度,心口处仍旧传来轻微的钝痛。   他睁开微阖的眼睛,看见眼前是他无比熟悉的俊脸。   柯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哽咽道,“我不是人……要不是我,你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   宁韫缄默不言,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海里错乱的记忆,让他以为还是自己和柯弋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每当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遗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好像世界对他仍旧是充满善意的,他也不是那么孑然一身。   刚诊治完躺在病人的医生在旁边唤着柯弋,两人站在了医院的长廊上,医生道,“病人心脏瓣膜闭合不全,而且身体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桐县的医疗水平有限,病人现在的情况可能还是要去更好的医院才能得到救治。”   柯弋原本还要问别的,可看见医生沉重的神情后,并没有再多问。   普通的药物对宁韫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刚才喂宁韫吃完药后,柯弋就有仔细观察过情况。   待他回到了病房内,将晚餐让助理打包带到了医院,柯弋将鸡汤喂到了宁韫的唇边,他发现男人竟是意外配合的张开了唇瓣。   “……好喝吗?”柯弋撞着胆子问。   躺在病榻上的男子,轻微点了点头。   宁韫喝了小半碗鸡汤,没多久就陷入到了昏沉中。   倘若不是这次宁韫住院,他亲自陪同,他恐怕也不会知道他过去带给宁韫的伤害,严重的并发症一直伴随至今,他原本以为手术后恢复了就不会再有大碍。   他联系了星城的一所医院,在国内知名度颇高,其中专攻心血管内科的江医生更是治愈了不少患者,后来他才知道,之前宁韫的手术也是江医生做的,在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也只有江医生才能帮宁韫完成手术。   原本他只请了一个月的假,再加上后来生病住院,媒体采访和后续工作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峰值,祁录传媒的老板亲自打电话催促他,道,“像你这么有前景的新人还是挺少见的,别时间拖的太久了,不过我最近正在度蜜月,你要是回公司了,先找白俞汇报一下。”   “我要照顾他。”柯弋道。   “……什么?”   “他就是我戒指的主人,我不能失去他。”   “……”久居高位的总裁也狠狠的共情了。   之后,柯弋便宣布了无期限暂停工作,男人最近的意识时好时坏,有时要赶他走,有时又格外眷念他,柯弋找了之前诊治自己的心理医生来帮男人看过,说是男人潜意识里畏惧孤独。   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男人的承诺,如今他都想一一兑现,他想让男人清楚,现在的他并不图什么,他只想他们能在一起,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第118章 喜欢我   带着暖意的风从窗户流淌进病房里,细碎的光斑洒落在浅色的地板上,宁韫微微睁开了眼,他依稀以为,现在还是三年前的夏天。   病房里有不少人来看望他,就好似他真的有许多亲朋好友。   躺得太久了连脑袋都变得晕沉起来,柯弋将他的身后垫了两层柔软的枕头,让他得以舒适的靠在床头。   病房里每日都有新鲜的水果送过来,柯弋将饱满多汁的提子用淡盐水浸泡了十五分钟,来回清洗了好几遍,他知道宁韫喜欢吃含糖量高的水果。   柯宏郎和苏楠也来过,他们知道柯弋待宁韫的心思,也清楚这一切都是由柯弋而起。   “宁韫,是我对不住你……”柯宏郎的相貌一如既往的儒雅,只是因为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鬓角边也隐隐有了白发。   在还未得知宁韫在桐县的那段时间,柯弋的状态也很糟糕,前几个月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曾经和宁韫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里,不分昼夜的重复着宁韫曾经做过的事情,而后来知道自己无法再等到宁韫回家,便当了演员,拼了命的工作,只想着宁韫也许在某一处能看见自己。   “你们知道了吗……?”宁韫略显慌张的问。   柯宏郎愣了一秒,随后点头,“别担心,我们不会怪罪你。”   柯弋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他们了,宁韫此刻大抵是停留在当时柯宏郎打电话给他,邀请他过节时随同柯弋一起来柯家,而那时柯弋也答应过他,会将他们谈恋爱的事情告知给自己的父母。   中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在宁韫的潜意识里被抹去了,那些虚情假意的好,那些蓄意接近后的冷漠,王姨仿佛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韫很少会将真心袒露在人前,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没有过好下场。   苏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女人的心思更缜密细腻,从上次他约宁韫见面,她就清楚的感知到,宁韫待柯弋的态度是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他们待了一会就走了,柯弋倒像是把这里当成了家。   他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好好合过眼,但凡男人有轻微的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的清醒。   越文柏得知柯弋回了星城,特意提了一篮子水果过来探望。   为免吵到病房里的男人,柯弋将越文柏拉到了走廊里。   越文柏道,“……你们和好了?”   柯弋道,“嗯。”   越文柏又道,“他真的同意和你结婚?”   柯弋的表情冷漠了几分,道,“他一直都很喜欢我。”   越文柏没好再多问,柯弋自尊心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强,唯独喝醉酒的时候,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关于宁韫的情况,柯弋没有同任何人说,就仿佛别人都不清楚,这件未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他自欺欺人的掩耳盗铃,他早就体验过了名与利,这辈子身边有过不少过客,唯独宁韫是真正在很早以前就待他好过的人,在很早以前,他就将这个人深埋于心了。   好不容易拨开层层云雾,甚至他对于柯宏郎和苏楠,都不再存有这种想要长久相处的执念。   越文柏叹息的拍了拍柯弋的肩膀,道,“那恭喜你了。”   柯弋问,“你呢,不是和你心心念念的女神见面了?”   “……”提起这个,越文柏就气的想剁脚,他道,“你就别说了,谁见到这人了都得连夜扛着火车跑,长的跟个怪兽似的,一条胳膊比我腿都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侏罗纪。”   “哦?”   越文柏道,“大街上随便拉个路人都比他长的像个人。”   “但是你也和他谈了好几年。”   “……网恋而已,又当不得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颜控的要命,他这种人,走在路上都能吓哭两小孩。”   “那确实不行。”柯弋按着手机,将这段语音发给了梁休。   他还挺佩服梁休,心机够深沉,大学时期因为两人不在一个校区,就想出这种法子来管束越文柏,一直吊着不给见面,直接将越文柏拿捏的住了。   越文柏从医院里出来就开始伤感了,他的好兄弟都要结婚了,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八字没一撇,更重要的是他这些年被小甜甜惯坏了,现在和别的女生聊天,他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越文柏趁着中午午休的空挡来的医院,他在公司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他刚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就看着那名男助理从梁休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衣衫不整的出来了。   他的目光像是要将那扇门盯出来一个洞,手里捏着一张废弃的草稿纸,被他撕得粉碎。   这些天他回家好几次,都再也没有见到梁休过来讨人厌的做客了。   他妈妈还问,说梁休最近看起来挺忙的,是不是有心怡的人了,还说梁休这孩子真好,谁要是当他的对象以后保准有享不完的福。   越文柏没吱声,一个人闷声吃了四碗米饭,就回到了自己的住的公寓,之前为了躲避在家里时不时碰见梁休,他软磨硬泡了好些天许巧巧才终于肯让他在外面住了,还告诉他谈对象了一定要告诉自己,不要当渣男。   说这番话的时候,又忍不了夸赞了梁休一番。   下午的工作也心不在焉,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自从那次在他订好的餐厅里见过面后,他就再也没有和梁休私底下有过任何交谈了。   也对,现在对方忙得狠,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他。   旁边的同事问,“你怎么今天脸这么红啊,是中暑了吗?”   “没有。”他是气的。   同事又道,“唉,这新来的助理待遇可真好,那件阿玛尼的衬衣就是梁总监送的,我都没有用过这个牌子。”   “......”   “早知道给梁总监当助理福利这么多,我当时也该多表现表现。”   越文柏瞪了他一眼,道,“给他当助理有什么好的?”   “有钱拿,还有美人每天陪着睡觉。”   “......”   刚上班没几分钟,一群人就插科打诨了起来。   越文柏听着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网恋了四年多的时间,他做了无数场春梦,春心荡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都还没有跟小甜甜睡过觉呢......   别人凭什么......   就很委屈,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媳妇儿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时间,公司里的同事也逐渐的散去了,梁休身旁的助理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对方下班比以往迟了五六分钟,越文柏卡着点,也没有走。   待他看见梁休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整个人也像弹簧似的从凳子上立马起身,他一把扯住梁休的胳膊。   这时,梁休的电话响了起来,越文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上面来电显示人是他的助理。   梁休问,“你有事么?”   “……”越文柏看见前面有张掉落在地面的白纸,道,“……怕你滑倒,就提醒你一下。”   “谢谢。”说着,梁休接通了助理的电话。   越文柏听见了几个关键字眼,梁休要助理先回他的家,还在便利店里买好需要的用品。   需要的用品,是那个东西吗?   之后梁休走进了电梯,他踟蹰在外面,没有一同进去。   他一直都想着将最宝贵的东西留给小甜甜,以至于至今连初吻都还在,但没想到对方却早就身经百战了。   越文柏眼眶微红,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可真准确,他真的讨厌死梁休了!   以前他从未如此深沉的感觉到自己脑袋上戴着绿帽,他回了家,一个人去酒吧喝酒也有点太可怜了,别人从便利店里买那玩意儿,那从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箱啤酒,还在旁边的卤味店里买了毛豆,花生米用来下酒。   他将电视打开,看着画面里正播放着一对有情人接吻,忍不住吸溜着鼻子,又就着毛豆喝了口啤酒。   很快桌子上就空了五六瓶罐子,地面上还歪七扭八的倒着几瓶空罐子。   好久没喝酒了,以前有人一起玩游戏,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这些就更难过了,他一边“呜呜呜”的小声哭泣,一边吃完了最后一粒花生米。   早知道,他就该再买点卤鸡爪,卤鸭脖,卤小龙虾的。   想起梁休就生气,要不是因为被这个人气昏了头,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立马躲回家里。   他拿起手机,二话不说的就从黑名单里将人拉出来,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接听没有,他就嚎着嗓子道,“呜呜呜……都怪你,我都还没有和你说分手呢!你居然就敢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鬼混!害的我这几天觉都没有睡好,一想到你在别人的怀里,我就做噩梦,这几天食欲也下降了,连饭都没有吃好,呜呜呜……”   “所以,我们现在是情侣?”电话里的人确认的问。   “你都不知道和多少个人那个过了,我还是处.男呢……呜呜呜,我太……嗝……太亏了!我也要多和几个人睡觉,然后再来找你!”   听见这句话,梁休的语调不由得沉了下来,问,“你在哪里?”   “……嗝,我知道以前就是你在我妈面前说我坏话了,我也可以将人带回家,而且我比你好多了,我可能干了,我还是上面那个呢!”   “等我过来。”   越文柏又对着电话说了好一通,丝毫没觉察到电话已经挂了。   他租的房子就在公司的附近,平时上下班也格外方便。   不出十分钟的时间,门外就有人在敲门,越文柏醉醺醺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路都在打晃。   泛滥的酒意熏红了他的脸颊,眼睑下明显残留着泪痕,他的鼻尖红彤彤的,衣服上也沾着一些酒渍油渍。   越文柏抬起泪朦胧的眼睛,也不管是不是在门口,“……你不就是缺男人吗?我比他们强多了。”   “那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   越文柏觉得自己的肱二头肌非常的雄伟,身体浑厚的力量将梁休征服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喝醉了酒,脑子里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上面的,所以他直接将梁休推到了沙发上坐着,自己又坐到了梁休的身上。 第119章 酒后   越文柏盯着这张过于精致的面孔看,想到这段时间眼前的人在外面私生活十分不检点,动作也不由得粗暴了几分,他将嘴巴直接贴了过去,想强吻对方,可他们的唇瓣刚贴合在一起,他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后脑,而后像是被湿软的毒蛇缠住了舌尖。   “唔……”   他身上的油渍和眼泪全都蹭到了梁休的衣服上,原本梁休是有些洁癖的,以往那些被越文柏有过好感的人,后来想和他靠得近点都会让他感觉到排斥,又怎么可能会容许这些人去靠近本该属于他的物品?   地面散落的空酒瓶子有三四个,桌面上还摆放着七八个,越文柏边喝边上厕所,这会已经隔了有二十多分钟没去洗手间,下腹逐渐感觉到了酸胀。   人有三急,他坐在梁休的腿上扭了两下屁股,然后伸出手自以为是的摸了一把梁休的大腿,道,“……嗝……等会,等会我再来疼爱你。”   说完,他就晃晃悠悠的想从梁休的腿上起来。   可对方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孱弱不堪的男子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越文柏憋得脸都红了。   “老公不想抱我了吗?”梁休贴着他烫热的脸颊,唇瓣带着几分引诱性质的吻了吻他的脖颈。   “……”没有哪个男人能禁得住这种诱惑,更何况越文柏做梦都梦了三四年,他无数次臆想过他们以后亲热会是哪种模样,也许是他正坐在梁休的腿上,所以视觉上看起来比对方高。   不看平坦的胸膛,眼前的人长得是真的好看,稠密的眼睫又卷又翘,一双深情的桃花眼带着几分可怜的凝视着他,鼻尖精致挺拔,白皙细腻的脸颊上,瑰丽的唇瓣透着令人迷醉的风情。   硬是把越文柏看得喉结攒动,口干舌燥。   “老公……”   “我在这里。”越文柏连忙回道,生怕惹着这般好看的人不高兴了。   “先脱衣服好不好?”   “好。”   越文柏跟傻了似的,色令智昏把自己剥得比颗鸡蛋还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喝迷糊了,他总感觉在上面哪哪都不太对劲,不然怎么这么想哭。   他闭着眼睛做梦找厕所,然后终于找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三急的事情解决后他哭得更难过了。   ......   今天是周二,隔他们之前见面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越文柏一向在房间里订了两个闹钟,手机上一个,还有放在桌边的闹铃一个。   他怕自己睡得太死,去公司上班迟到了许巧巧又会说他,怎么样样不如梁休,要是以后公司交到他的手里,自己老了估计还要去街边捡破烂。   这一番话刺激到了越文柏的自尊心,他在大学里都没有这么尽心尽职过。   酒精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越文柏睁开眼就感觉全身哪哪都疼,下半身像是跟动手术截肢了一样,他醒来第一时间就想,他不会喝酒喝成半身不遂了吧?   要是成了瘫子,那他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了!   越文柏那点瞌睡被感知到了不适惊的烟消云散,他动了动脚趾,还行,能动,他又动了动自己的腿,刚刚将腿曲起来,就感觉韧带有种被拉伤的疼痛感。   还行,没有变成瘫子。   对比之下越文柏觉得也还能接受,他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打算看时间,一下差点没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居然已经到中午了!   他急急忙忙的从床上下来,这时正好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他直接给人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一跪,两个人都愣住了。   梁休过了几秒就缓过来了,道,“家里的沙发我帮你换了新的。”   “......为什么要换?”越文柏下意识问,随即觉察到不对劲,又问,“你怎么在我家里?!!”   “你忘了?”梁休问。   “......”   这一会时间越文柏确实没想起太多的东西,他脑海里光记得梁休不检点的私人生活了。   “......你昨晚,强迫了我。”   这话一出来,越文柏只感觉脑海里炸响了一声惊雷,他全程脑袋都是懵的,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躲在家里喝个闷酒,还能发生这种事,况且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衣冠禽兽。   梁休把通话记录翻了出来,道,“你昨晚打电话要我过来的,我没想到你喝多了酒……会直接把我扯到房间里,对我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   “虽然我们平时关系也还可以,但你这种行为已经涉及犯法了,除非……”   “除非什么?”   越文柏听的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他知道自己酒品不行,喝多了酒脑子一抽就会发疯,看见自己给梁休拨打的这通电话,他更是懵了。   “除非我们是情侣关系。”   “……”越文柏沉默了,他以前是真没想过这辈子能和梁休扯上什么牵连,那时候甚至想着退避三舍,最好能和对方保持一百米的安全距离。   越文柏没吃过猪肉,也没怎么见过猪跑,他只记得梁休不行,他就没想到当1会这么令人难受,也不知道柯弋脑袋里都是怎么想的。   越文柏道,“……你不是有对象了吗?”   最近都还和那个助理眉来眼去勾三搭四呢。   后面一句越文柏没说,他感觉说出来有点小家子气,不符合他这种大男子主义的风格。   梁休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个助理!”一说到这事就开始生气了。   “当然不是,我没有谈过恋爱。”   “呵。”越文柏道,“你不是也很早就和张晓晓好上了吗?我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天天去你班上找你呢!”   “因为你喜欢她,我怕她抢走你所以才会……”   “那陈雯呢?”   “她当时和你走的太近了,你总是喜欢买一袋子小零食去看她,但是从来都没给我买过。”   “还有张倩怡?”   “那时候她还是你的同桌,你们每天都走在一起,你连放学都要去找她玩,也没有理我,当时许阿姨让我去你家陪你写作业,你直接拿着作业本就走了,说她才是你的红颜知己。”   越文柏听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问,“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心里的人一直都只有老公你……而且我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这话越文柏就已经开始优越感膨胀了,要是那群动不动在背地里yy梁休的人,知道他才是梁休的男人,啧。   可能是刚开荤有点累,怎么总感觉腰跟断了似的。   他向来神经大条,只想到梁休那方面不行,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真把对方怎么样了,要不然先处处看?   处对象也不是结婚,不合适了当机立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骗了梁休身子这件事,逐渐在公司传开了。   周二他们都请了一天假,等他们隔天上班,坐在他旁边的同事还八卦的问他,“兄弟,你不错啊!”   越文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看向对方。   “梁总监脖颈上的草莓,是你种上去的吧?感觉到底怎么样?”同事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毕竟平时梁休在公司里不苟言笑得很,平日里要是他们做事出了纰漏,也会不近人情的给予惩罚。   越文柏强忍着挺直了腰,道,“我这种真男人,他当然招架不住。”   “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遇见梁总监这种极品,他背地里应该和在公司里不一样吧?感觉他平时有点太严厉了。”   “当然不一样。”越文柏道,“他很听我的话。”   同事更崇拜了。   至于之前的助理,现在正在办公室里和梁休吐槽。   “哥,刚才嫂子看我那模样,都快要把我吃了。”梁霖怨念十足的说道,“我爸让我刚回国和你多学学经验,你这做的是不是也有点太……”   梁休丢给他一辆新款跑车的车钥匙。   “谢谢哥!谢谢哥!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梁霖是他舅舅的儿子,很早就去国外留学了,而且男大十八变,和越文柏原本就没见过几次面,现在当然是不熟,不过梁霖早就知道自己哥哥已经对这位嫂子痴心一片了。   公司里时常有人议论,越文柏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敬畏和崇拜,越文柏撩妹二十三年,就没有哪一次撩成功过,没想到一朝当1,周围人全知道了。   梁休还和他商量起了同居的事情,听见这话越文柏心里七上八下,虽说他们已经算是在谈恋爱了,也许是一个人独居太久了,又或者他和梁休以前的关系确实太僵,陡然间两个人住在一起,怎么着都感觉有点奇怪。   他道,“要不……我们再等等看?”   “听老公的。”梁休也很尊重他的意愿,两人除了那晚之后,亲近的举动似乎就变得少了。   在梁休给他说完同居后的晚上,许巧巧就来兴师问罪了。   许巧巧打电话让他下班后回家一趟。   等他回家后,用指纹刚把门锁打开,就听见他妈妈对他道,“你现在租的那套房子太小了,我之前和你爸已经给你购置了一处婚房。”   “……妈,我什么时候有的婚房???”越文柏云里雾里的走进来。   许巧巧叹了口气,道,“梁休也不是外人,以后有他帮你一起管理公司,妈妈也不用担心你会破产了。”   “……”   “你们明天就搬进去吧,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来,妈妈知道你对感情不上心,喜欢在外面结交很多女生,但是你以后,别再这样了,不管怎么样,学会负责才是你成长的第一步。”   “……???”我什么时候不负责了?   越文柏有苦难言,道,“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而且年轻人都喜欢私人空间。”   要是住在一起了,那岂不是他又要当1了?主要也是他腰酸腿软的厉害,这后遗症让他白天坐在办公桌前,格外煎熬,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痔疮了,不然怎么总感觉后面漏风,他在网络上搜了一下,里面说办公室坐久了是会长这玩意儿,以至于每坐三十分钟,他都会站起来去茶水间接趟水。 第120章 补回以前没有的陪伴   以前的柯弋,从未想过自己哪天会将男人公之于众。   因为他的无限期暂停工作,一些狂热粉丝将宁韫的身份扒了出来,宁韫身上话题点不少,不久前柯弋和他一起还是作为歹徒绑架的对象,而当时柯弋身中数刀,他竟然毫发无损。   宁韫想回家看看,那套房子还好柯弋后来买下来了,还将屋内摆设的和以前没有差别。   医生说宁韫的情况可以出院,只是每隔两天就要回医院复查。   医生后面说的话,柯弋自动忽略掉了。   这些天他也一直将助理带在身边,毕竟也跟了他好几年,怕宁韫坐普通的车辆会感觉到不适,助理已经将保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才出医院的大门,柯弋就听见一直在附近蹲点的粉丝声音。   有人大声嚷嚷道,“啊啊啊啊啊啊!哥哥!老男人快点离开我家哥哥!就是你害的哥哥!”   “他脚踏两条船!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   “之前那个视频肯定是真的!哥哥!他配不上你!”   “你这个灾星!快点离开我家哥哥!别妨碍哥哥走花路了!”   ………   这几个粉丝举着灯牌,嘴里说着自以为为柯弋好的话。   柯弋连忙先让男人上了车,差点没被这帮人吓出心肌梗塞,俗话说一粉顶十黑,柯弋瞅见这些人,估计是跟他什么深仇大怨,压根不想他好过。   柯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等他头也不回的上了车,半个小时内微博上已经出现了他耍大牌,恋爱脑,不尊重粉丝的通稿。   为了让男人坐得更舒适,柯弋将椅子往后调了一些,怕车内的冷气开的太足,给男人身上盖了层薄毯。   刚才那一遭,让宁韫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他道,“……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柯弋知晓宁韫的性子,以前他编造谎话让宁韫别来学校找他,为免影响他,后来宁韫真的再没有来过了。   他安抚宁韫道,“当然没有,是我打扰了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   “而且我奶奶背地里还说我占了个大便宜,说我配不上你呢,她还说一直都把你当成家人。”   宁韫对这个老人依稀有点印象,只不过是后来老人来医院里探望他的时候,怜惜的同他说了不少话。   他总是担忧柯弋一直留在病房里,会不会耽误学业,但柯弋告诉他,自己早就毕业了,他们这几年感情稳定,而且他的家人都知道并且接纳了宁韫,他们原本是打算结婚的,但由于宁韫突然的身体不适,才导致婚期延后了。   按理来说四年的恋爱时间,期间应该会发生许多事情。   可宁韫脑海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   保姆车在道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星城有了些变化,星城大学附近有不少老房子都拆迁了,附近在修建新的楼盘,将车辆行驶进巷子里的时候会经过以前的书店,宁韫看见那里成了一家快餐店,因为大学生还未开学的缘故,周围的店门大多都关了。   他再次踏入家里,竟意外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柯弋指着摆放在客厅里的一座积木城堡,道,“这还是我生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就像我们的家一样。”   “……”看见这座拼接完好的城堡,宁韫的心口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不过尚且在忍受的范围内。   也或许是习惯了,承受的底线就逐渐增加,胸腔里好似压着一杆秤砣,让他随时随地都感觉到憋闷的痛意,屋外三十五度的高温,可他的手脚仍旧感觉到冰冷,他自己也像是觉察到了,夜里睡觉时柯弋将他的双手总是习惯性的握在手掌心里,像是想将自己的温度渡给他。   他经常会在睡着后忽然惊醒,而后一个人睁着眼睛,暂时没有了睡意,手指从对方的掌心里抽出后,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就又变凉了。   柯弋夜里也会随着他醒来好几次,本以为对方会感觉到不耐烦,却不论何时,柯弋都是格外细致的起身帮他将身上的被褥掖好。   宁韫对这些自己送给柯弋的礼物没有太深的记忆,在柯弋介绍的时候,他也并未打扰。   晚餐是在家里吃的。   柯弋下的厨,他做的全是宁韫平时爱吃的菜,菜肴丰盛,还让助理订了精致的蛋糕回来。   宁韫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柯弋道,“当然,今天是我遇见你的十周年纪念日。”   “……?”宁韫疑惑的看向他。   “你以前去公司里找我爸的时候,我在楼下一个人玩,当时我就觉得从来没有看见过连走路都这么好看的人,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让你当我的老婆了。”   “……你以前看见我,总是冷着脸。”   “因为越喜欢一个人,就越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柯弋继续嘟囔道,“……那时候确实不太懂事,而且你总是把我当晚辈,我才不要当你的晚辈,我要当你的男人。”   “……”听见如此炙热又直白的爱意,宁韫的眼睫微垂,目光也像是不知该看向何处。   比起过于冷漠的宁韫,这个时间的宁韫真的稍微说几句情真意切的话就容易被惹得脸颊薄红。   而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柯弋心里感觉到了酸楚,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容易被珍惜,亘古不变的真理,后来的他其实给予了宁韫更多的包容和爱,送给宁韫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最昂贵的珍品,可宁韫并未收下。   算起来,他至今为止唯一一件曾经被宁韫接纳的礼物,就是如今戴在他的小拇指上,商场做活动满多少金额送的一只素白的指环。   他时常会想,为什么以前总看见男人满足喜悦的神情,后来却再也见不到了。   以前也总是看见男人羞涩胆怯的模样,后来却像是习以为常,就算知道他们发生的关系,两人也并未再确认关系。   为数不多的看见男人略带羞赧,还是那天在雨夜里他将自己藏匿于墙角里,仰起头看见站在窗边的他们在接吻,男人在季成晏面前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随后的一切都被窗帘遮掩住了。   他当然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比起以前满腔沉重的怒火,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恨。   倘若没有那些蓄意接近的欺骗,他和宁韫真的就会如现在一般,两个人过完了认识十周年的纪念日,比起里层的蛋糕胚,宁韫更喜欢吃甜到腻味的奶油,吃东西的时候也总是将拆下来的包装纸上沾着的奶油,用小勺子刮一下盛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生怕会因此造成浪费。   发觉柯弋正看着自己,宁韫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局促。   柯弋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装纸,舔了下上面的奶油,道,“好甜。”   宁韫松了口气。   清贫惯了的人格外知道生活的艰难,宁韫也向来对自己很节俭,如今再和宁韫生活在一起,柯弋的心态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他那时说回家吃饭,宁韫准备了好几样他爱吃的菜,后来他谎称部门里聚餐和同学一起吃了,回来后打开冰箱,想拿瓶冰过的可乐,看见那些菜都被宁韫用保鲜膜包裹好了放在了冰箱里。   他那时真觉得宁韫小家子气,他这辈子就没吃过隔夜饭。   两人食欲有限,还买了个八寸的草莓蛋糕,吃不完的菜被保鲜膜包裹好放在了冰箱里。   为免宁韫吃到不新鲜的饭菜,第二天清早,柯弋一个人把昨晚的剩饭剩菜都吃完了,看见宁韫来了,他吃的老快了,生怕宁韫要和他抢。   他被噎得面红耳赤,宁韫给他端了杯温水,他端起喝得见了底,才又活了过来。   柯弋道,“我就爱吃这种放久了的菜,感觉更入味。”   “……慢点吃。”   柯弋点了点头,将刚煮好的现包馄饨推到了宁韫的面前,道,“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昨晚宁韫就有了疑惑,柯弋现在做家务活很熟稔,全然不似刚到他家里时,那次太令他记忆深刻了。   宁韫尝了一口皮薄肉厚的馄饨,唇齿溢香,他道,“很好吃。”   听见夸赞,柯弋就差没脑袋上竖起来两根耳朵了,他惊喜道,“我包了好多,那我以后每天早晨都煮馄饨给你吃。”   “嗯。”   柯弋又问,“我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吗?而且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了,我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宁韫神情犹豫道,“真的可以公开吗?”   “当然可以。”   宁韫是矛盾的,他害怕因为自己影响到柯弋的未来,可没有人能抗拒伴侣给予自己的安全感。   柯弋在社交账号上组织了很长一段文字,从昨天起就开始编辑了,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误解他和男人的关系,他也做足了退圈的准备,他确实不算是一个品行端正,值得人追崇的偶像,之前他踏入娱乐圈,也不过是想男人能看见他。   这几年他在别的行业也有所涉猎,足够养活他和宁韫了。   白日里,宁韫想找一份适合的工作,坐吃山空让他感觉到焦虑,柯弋告诉他,这些年他在外面工作赚了许多钱,他这才稍稍安心一些,而且婚礼正在筹备,等婚礼结束后再找工作也不迟。   炎热的酷暑让他们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柯弋变着法子讨男人欢心,他在厨房里煮了一份自创的绿豆沙,端出来时看见男人正靠在沙发上休憩。   宁韫变得嗜睡,只是睡眠质量不高,时常会惊醒,也无法长时间的平躺。   柯弋轻手轻脚的去房间里拿了层毯子过来盖在了男人身上,而后低俯下身亲吻着男人苍白瘦削的脸颊,他仿佛要把过去没能好好陪伴男人的时间补回来。 第121章 主动   宁韫很容易被惊醒,在柯弋将薄毯盖在他身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他眼睫微颤,青年炙热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边。   他都不敢将眼睛睁开了,白皙的耳根蔓延了绯色,手指也握紧了刚覆在身上的薄毯。   像是亲吻他的脸颊还不够,柯弋又吻住了他的唇瓣。   宁韫这才有了动静,将手掌抵在了他的肩胛处,嗓音带着点刚清醒的柔软,“……窗户还是敞开的。”   “那我将窗户关上就能吻你吗?”柯弋也不害臊的问。   “……”宁韫没有回答,只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炎热的天气让人哪里心思注意到屋外的情景,而且窗外还被树木的阴影遮蔽住了部分视线,柯弋将窗合上后,又把杏色的窗帘拉上了。   屋内白日里也会开着灯,柯弋看见曲着双腿将身体抱在一起的男人,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宁韫的体质一向偏瘦,这几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倒是他自己健硕了不少,而男人的身子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单薄。   其实也未必要做些什么,柯弋将放在茶几上的绿豆沙端给了男人,他用破壁机将绿豆搅得很碎,里面加了牛奶和蜂蜜,使口感更香醇。   “要不然尝尝这个吧,我刚学的。”柯弋体贴的用瓷勺舀了一些,然后递到了宁韫的唇边。   宁韫张开的唇,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沾在嘴角的豆沙被淡粉的舌尖舔舐干净了,他浑然不知这副模样看在柯弋眼里,到底有多诱惑。   柯弋差点连碗都没拿稳,还是宁韫给接住了。   柯弋反应过来,道,“厨房里还有不少。”   “嗯。”宁韫点了点头。   宁韫吃东西的时候也总是不急不缓的,唇瓣时常会碰到细白的勺子,柯弋忽然就很羡慕,他要是这个勺子就好了。   但是他不是。   没多久一碗绿豆沙就见了底,柯弋问,“还要吗?”   柯弋的手指触碰到了碗底,想着再去帮男人盛一碗过来。   可下一秒,带着丝丝清甜的触感贴上了他的唇瓣。   柯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硬的仿佛死了五千年的木乃伊。   发觉到他的不对劲,宁韫窘迫道,“……不是这样吗?我看你平时也是这么对我的。”   “……”   柯弋快疯了。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都是宁韫对他真正主动的头一次,令他毫无防备,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要忘了。   以前他总是带着点诱哄的性质,他清楚会令宁韫感觉到疼痛或为难,虽然宁韫也总是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可那时宁韫是害怕的。   柯弋头也不回,将手里的碗放在了身后的茶几上,嗓音低哑道,“当然是这样的,不过我平时要吻得更久。”   “……”   被宁韫喜欢的感觉,让他体验到了如沐春风的愉悦。   真好。   和深爱的人亲密接触,是不会令宁韫感觉到排斥的,那么多疼痛的记忆也许宁韫都不记得了,柯弋便愈发的小心谨慎,他不想给宁韫留下任何不好的体验。   他俯下身,看见男人苍白的皮肤逐渐烫热,他以前也这样做过一回,只是那时他大抵是将男人伤透了,男人仍旧很排斥和他的亲密行为。   他骂过男人不知好歹,后来耐心告罄的他也懒得再示好,直接将男人用药物折磨的下不了床。   “柯弋……”最后,宁韫嘴里唤出了他的名字。   柯弋又上前来想吻他的唇瓣,宁韫将头偏到了一侧,脸颊浮红烫热的小声道,“你去漱口了再过来。”   “……”   宁韫是有点洁癖的,尽管是自己的也会嫌弃。   他以前不敢同柯弋说,大抵也是怕惹得对方不高兴,现在有了伴侣的偏爱,也逐渐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柯弋立马起身去了趟洗漱间,来回用了二十多秒他都嫌浪费了时间。   考虑到男人的身体状况,柯弋也不敢太过。   宁韫的胸膛急促的喘息着,半阖着的双眸失焦的望着他,柯弋紧张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宁韫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阖上了眼睛。   原本体力就不如常人,现在也自然如此,刚才那阵温热降了下来,宁韫道,“……我有点冷,你抱抱我吧。”   柯弋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狭窄的沙发躺一个人还算充足,两个人该感觉到拥挤的,可宁韫太瘦了,紧贴着他胸腔的脊背能清晰感觉到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柯弋的手掌攥住了男人的手腕,他看见细瘦的手臂上在医院里留下来的针孔。   他将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了,他以前就知道男人很瘦,却从未真正去想过原因,就南方而言宁韫一米七八的个子也不算矮了,但那时被他抱着,他也只嫌弃男人太瘦了硌手。   此刻,沙发的边缘处还留出了一小截位置,离之前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宁韫又疲惫的睡了。   他公开恋情的事情,季成晏也知道了,还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季成晏知道宁韫回了星城,他以为是宁韫接纳了柯弋,目前看起来也是如此,他会尊重宁韫的意愿。   柯弋等宁韫睡醒了,才打开手机看。   “照顾好他,别再让他一个人流离失所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柯弋回道:“当然,就不劳你费心了。”   本来还想加一条话去呛对方的,最后还是没有发过去,大抵也是心虚,他很清楚之前季成晏来找宁韫的时候,宁韫的态度究竟如何。   他反倒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好不容易拥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自然会珍惜。   宁韫现在还像以前那样,将他视为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因为他们还要一起度过漫长的余生。   柯弋怕宁韫在家里会无聊,让助理买了不少盆栽回来,宁韫摆弄着这些倒也有一番风趣。   只是宁韫盯着月季上残留着一朵逐渐枯萎的花瓣,在原地踟蹰了片刻,柯弋看见后,道,“这朵应该是太阳太大了才会变恹,不过旁边还有许多花苞,过几天就能开新的花了。”   “……嗯。”宁韫应了一声。   柯弋全程都关注着宁韫的神情,他又道,“虽然万物都有更替,但是我会永远陪着你。”   听见他的话,宁韫这才微微偏过了脸颊看向他。   柯弋记得以前对男人许过的很多承诺,这也是其中一条,包括公开恋爱,包括他们结婚,包括许多许多,他们未去过又想去的地方。   在宁韫消失在他生命的三年多里,他和许多人都断了联系,那时生日聚会上的纨绔子弟们,大多都没有了交集,他很怕再看见他们,想起之前的场景,那些对宁韫嘲讽轻蔑的话语,是被他纵容允许的。   其实宁韫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他们感情最要好的时间段,也挺好的……   每日他都醒来的要早一些,男人看见床边没有了他的身影,都会在屋内寻找他的身影,直到看见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他,神情才缓和了一些。   他清楚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依恋,是他以前从未回应过的。   后来他看见的,也只有男人手机里便签上的那些有关于他的内容。   “别打扰他。”   不知道要有多克制,才能容许他整日整夜的没有消息。   柯弋最近还有点玄学了,他知道宁韫的生日是在二月底,他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以后,无论各方面算起来他们都般配极了,也难怪宁韫会对恋爱怀有近乎天真的期待。   他从前压根都不爱看这玩意儿,只是总是听起身边的一些女生讨论,说什么星座什么塔罗牌,他听得真的想打瞌睡。   不过既然说他和宁韫很般配,两人还是天作之合的一对,那这些肯定是真的。   越文柏得知他们回家里,也过来串门了,想试试他的手艺。   在许巧巧的推波助澜下,他实在没办法才答应和梁休同居了。   那天,许巧巧给他说了好一通话,什么他现在这种行为不端,梁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怎么能被他轻易糟蹋了,什么他走了狗屎运还不珍惜,他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他的话唠真的是严格继承了许巧巧,他是真受不了她唠叨。   包括之前想从学校里搬出去住,要是没经过对方允许,恐怕他回家一次得被念叨最少十次。   还好给他买的婚房够大,两个人商量后也是分床睡的状态,为了避免今天回家不适应,越文柏就特意来找了柯弋,在这里蹭吃蹭喝,还不用洗碗。   真是难以置信,柯弋身前围着一个海绵宝宝围裙,在屋子里忙前忙后,每当宁韫想过去帮忙,都会被柯弋制止,越文柏在旁边看的身心舒畅。   越文柏叹息道,“要是有点饭后水果吃吃就更好了。”   宁韫道,“有的。”   说完宁韫就想着去冰箱里拿水果来招待这位客人。   柯弋立马道,“等我削皮切好了再端过来吧。”   柯弋刚洗完碗,还没在客厅里待上一分钟,又走回了厨房,越文柏也跟着走了进去,他其实有话想问,但是一直犹豫纠结,这也是他今天找柯弋的原因,有些话当面可能说的清楚点。   柯弋道,“你来做什么?”   越文柏狗狗祟祟的,他小声问,“你会不会感觉每次当完1以后,就像是被割了腰子一样?”   柯弋狐疑的看向他。   越文柏一五一十的把他糟蹋梁休的事情说了出来,他那天喝醉了酒,不知道是不是没掌控好力道还是怎么,就把自己的腰给折到了。   柯弋道,“可能是体质问题。”   “……”   越文柏在这里蹭到了晚上十点,和宁韫唠起了家常。   因为是柯弋的朋友,也是客人,宁韫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越文柏身上,每次柯弋想要稍微亲昵一些,宁韫就会脸皮薄的想避开他。   越文柏是真没什么眼力见,他又道,“你是不知道,柯弋以前真的没把谁放心上过,一个星期身边必换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   柯弋嗓子都要咳烂了。   宁韫问,“一个星期就换人?”   柯弋疯狂解释道,“没有的事!那都是别人喜欢我,我宁死不从!”   有宁韫在,柯弋也不好直接开口赶越文柏走。   他今天使了八百回眼色了,越文柏是一个都没有接收到,他在十几分钟前已经给梁休发了消息,让对方快点把他的人给接回去。 第122章 哄不好老婆了   柯弋真的是服了。   他没想到越文柏能忽然提起这茬来,宁韫原本性格就有些敏感自卑,他这几天告白了无数遍,宁韫仍旧会感觉到不安,就算公开恋情了也是如此。   宁韫眼睫微垂,道,“有许多人喜欢你,也很正常。”   “哪有很多人喜欢,我以前在学校里经常都是独来独往,连个朋友都没有,况且他们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柯弋蹲下了身,将男人略带凉意的手指紧扣在了自己的掌心里,言语里带着示弱的讨好。   作为朋友的越文柏坐在一旁感概,自己的青春真是喂了狗。   宁韫心里是有芥蒂的。   他年长柯弋这么多岁,在能力方面也是远不如对方,还时常体弱嗜睡,尽管柯弋告诉他之前工作赚了一笔钱,两个人的积蓄都放在了一起,可每日里他只看见柯弋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时间久了,他也不明白柯弋为何会喜欢他。   越文柏正想开口说话,被柯弋的胳膊肘戳了一下。   越文柏委屈的问,“你老戳我干什么?”   柯弋道,“时间不早了。”   “不急,明天是周末,我都好久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了。”说着,又对宁韫道,“我还记得之前在书店里遇见你,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你真的太吸引我了,那你们结婚都见过家长了吗?”   “……”柯弋又用胳膊肘戳了一下。   宁韫道,“我没有家长了。”   柯弋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文柏就是这么能精准踩雷,关于宁韫的家世情况,越文柏不是很清楚,大抵是最近几天光是和梁休同居的事情,就被许巧巧组织着和梁休的父母也吃了一顿晚饭。   柯弋安抚道,“不要紧,以后我是你的家人,我的长辈也都是你的长辈,况且他们也都很喜欢你。”   这时,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   柯弋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看见梁休站在门口。   梁休道,“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柯弋回答道。   梁休的目光看向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的人,作为他的老公,越文柏看见他来后,嘴里嘀咕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晚点回去的吗?”   以前休息日越文柏只感觉高高兴兴的,现在的休息日他是真的心惊胆颤,主要是上次他浑浑噩噩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可那种痔疮犯了的感觉让他难受了好多天。   这种隐疾,他也不好去医院找医生看,自己在屋里背对着镜子塌着腰,感觉完整的小雏菊,啥也没看见。   他又用在网络上搜索,说他这种情况可能是结肠癌。   越文柏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但又看见描述说这种病会引起食欲不振,一口气能炫三碗大米饭的他这才放下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等下周他请半天假,去医院里挂号检查一下。   梁休道,“酒后驾车不安全,所以我过来接你回家。”   “……”不久前的晚餐越文柏确实看见了柜子上还摆放着几瓶柯弋之前未喝完的洋酒,他也没喝多少,因为柯弋对宁韫说自己滴酒不沾,买这些不过是摆着好看,他一个人喝也没多少意思。   越文柏道,“反正柯弋这里也有客房,我都好多天没见着他们了,柯弋也想拉着我多叙叙旧,我在这里留宿一晚也行。”   柯弋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他道,“客房还没有整理出来,而且里面还有蜘蛛和蟑螂。”   “……”越文柏道,“那我睡沙发也行。”   其实刚那个过就同居让越文柏很不适应,他虽然看起来骚里浪气的,实际上纯洁的要命。   梁休也不强求他,道,“那好吧,那我让助理先送我回家。”   “……什么?”越文柏尾音逐渐升高,他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问,“你助理这么晚了还在???”   “嗯,公司里遇见一些事需要处理,所以晚了点,那你们先聊,我回家还有点事情。”   “……”操。   越文柏走到门口换好了鞋,升腾起的怒意让他只顾着去处理小三了,“我也要回家。”   这么一番闹腾,越文柏总算是走了,柯弋将房门关上,就看见宁韫放在双膝间的手指微微蜷起,他清楚这是宁韫感觉到不安的小动作。   宁韫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在柯弋想要亲吻他的唇瓣时,他避开了柯弋的亲昵。   “怎么了?”柯弋温声询问。   “……”宁韫不答。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别不理我就行了。”   得到了应允,宁韫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以前……交往过很多人吗?”   “呃……”柯弋没想到宁韫会问这么一针见血的问题,可望着男人沉静注视着他的乌黑眼眸,道,“……也算不上交往吧,而且那时候是真的年少轻狂,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   “……”宁韫抿唇不语,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当晚柯弋想将他搂在怀里睡觉,他将柯弋搭在他腰腹间的手臂拿开了,然后将身体缓缓的往边上挪动几分,两个人之间空出了一段间隙。   待柯弋的身子往前挪动,胸膛快要贴到了他的脊背,他又将两人之间空出了一段间隙。   柯弋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伸出过,还没有触碰到男人,便又看见男人的身子往前挪动着想要避开他,柯弋一下着急了,他低唤道,“老婆……”   无人应他。   只看见男人轻微起伏的脊背,柯弋将单薄的脊背揽在了怀里,将脑袋讨好的靠在宁韫的脖颈间蹭了蹭,“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宁韫这时才肯看向他,眼圈微红道,“我只谈过你一个。”   柯弋这时才清楚,宁韫在介意他的过去,只有三言两语都足够令宁韫介怀,而他以前竟还想着在外人面前和夏名薇谈恋爱,和宁韫继续保持着肉体关系,这是何其讽刺。   也不怪当时宁韫会铁了心的要离开他了。   柯弋道,“我也只喜欢过你,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喜欢的人永远都只会是你。”   “你今天别碰我。”   “……”   说完,宁韫又把身子往旁边挪动了几寸。   柯弋发誓,越文柏以后都别想再踏进他的家门了。   此刻,越文柏也不太好受,为什么助理开车梁休要坐副驾驶呢?难道不应该和他一起坐在后面吗?   虽然他一开始跑到柯弋家里蹭晚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远离这个人,可现在心里十二万个不解。   在路口等红灯的几秒时间里,助理竟还通过后视镜看他,这是在向他示威?   他都思绪乱成了解不开的麻绳,助理居然还朝他笑。   果然是他向他示威。   越文柏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梁休倒是岁月静好的系好了安全带,手里拿着个平板坐在副驾驶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路上连话也不跟他说。   反倒助理问,“梁总,明天已经约好了和姜总在会场见面,那我上午十点过来接您?”   “嗯。”梁休淡淡的应合道。   越文柏听不太懂这些,他摸鱼都摸习惯了,怎么都周末了助理还要跟着梁休,虽然梁休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但种种迹象都表明梁休真的很招人惦记。   既然梁休换过那么多次助理,反正他平时的工作也闲,难道他就不能当这个助理吗?   有点生气了。   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车便开到了小区楼下,越文柏先下的车,原本想上楼的,但是他瞅见副驾驶的梁休不知道还在和助理交谈着什么。   过了两分钟,梁休才推开了车门。   越文柏问 ,“你这助理,每天都要跟着你吗?”   “有一些事务需要他来交接。”   “……”   越文柏闷不做声,两个人回到了家里,这算是他们同居的第一天,越文柏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想起不久前那个所谓的男助理在车上对他示威,他这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了,他道,“你把这个人辞退,以后我来给你当助理。”   “真的吗?”梁休问。   越文柏点了点头。   梁休为难道,“可是我真的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他也帮了我不少忙,万一我辞退他了,你不来……”   越文柏拿起手机给许巧巧发了条语音,说,“妈,我不想每天在公司里闲着了,我想和梁休一起工作,当他的助手,正好也能照顾一下他。”   这一路上越文柏其实思索了很多,既然他是梁休的老公,那主导权肯定是在他的手上,要是他不想,梁休也不可能真逼着他如何。   主要原因是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衅!他一定要辞退这个助理,今晚助理敢向他恣意轻视,明天他就让助理见识到底谁才是真男人。   越文柏道,“这下你信了吧?”   发消息给许巧巧,就等于此事再无回头路。   “老公对我真好。”梁休嘴角漾起了笑意,给越文柏看的迷糊了眼,他吞咽着喉结,听见梁休又道,“今天好累,如果能和老公一起泡澡放松一下就更好了……”   越文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和梁休一起泡到了浴缸里。   这还是越文柏头一回住进来,他都不知道浴缸居然有这么大,两个大男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他痴了似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卷翘的睫毛上浮着莹白的水雾,白皙的皮肤被蒸腾得泛起了绯色,乌黑的头发被打湿,水珠滚落到男子盈满水迹的锁骨窝,又氤氲到了水波荡漾的温水里。   越文柏情难自禁,他捧着梁休的脸颊,将自己的唇瓣贴了过去。 第123章 婚期   原本亲昵的氛围恰到好处,两人纠缠的难舍难分。   忽然,越文柏眼睛瞪的像铜铃。   “你……你你你……”越文柏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是记得梁休不行的啊……而且公司里早就传遍了,都不知道背地里讨论了多少回,他还跟着掺和了好几次,说梁休活该。   由于他身处上位,坐在了梁休的大腿上,以至于这种难以令他忽视的感觉,让他彻底慌了神。   “嗯?”梁休的手掌揽在了他的后腰,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越文柏打了个冷颤,他心慌的问,“你,你不是不行吗?这是怎么回事???”   耳畔响起了男子低哑的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行?”   “……”   越文柏一脸懵,确实他从未在梁休口中听见过这句话,可无处次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梁休也并未反驳过,更遑论公司里都讨论开了,但凡一个男的有点自尊心都不可能忍,除非这是真的。   可现在两个人几乎坦诚相待,他还不至于愚蠢到没有觉察到事情的怪异。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令他困扰的结忽然就被解开了。   他羞红了脸,头顶冒烟的质问道,“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安好心!那我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的!??”   “不是。”梁休道,“我只是见你喝醉了,想去看看你,是你自己坐在了我的腿上。”   “所以你就为所欲为了?”   “嗯。”梁休很诚实的点头,道,“我想这一天很久了。”   “……”更操蛋了。   越文柏就知道自己纯情天真,善良老实,虽然酒品不行但怎么可能喝醉酒了就为非作歹。   怒气爆表的他抡起拳头就想和梁休干架 ,结果拳头还没揍上去,就听见梁休眼含薄雾的对他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靠近你,却总是又被你推开,我记得以前你会保护我不被别人欺负,现在连你也要这么对我了吗?”   “……”   过去久远的记忆,越文柏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那时他以为梁休是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妹妹,年幼的越文柏也不例外。   最后拳头也没有砸下去。   越文柏是真见不得女孩子哭,梁休流起眼泪来比女孩还令他良心不安,他这个人天生不是什么硬心肠,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他长叹一口气,违心道,“我也没有很讨厌你。”   “我们明明已经是情侣了,但你现在却不想让我碰你。”   “……”   越文柏要死了。   后来他和梁休打交道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他只知道在别人的眼里梁休凌厉的不近人情,向来都是板着脸,甚至鲜少对人露出多余的表情。   越文柏是真的怕人哭,哄着哄着,就不知怎么的把自己哄出去了。   梁休委屈兮兮的糟蹋他,难过的像是刚被心爱的人抛弃。   他安抚道,“别哭了行吗?”   “嗯。”   越文柏生无可恋的望着浴室顶上亮的晃眼的灯,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哪哪都不是个滋味。   该说不说,梁休这几年也发育的有点太好了,看起来清冷薄弱的,实际上衣服一脱腹肌比他还要多,有力的手臂将他抱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梁休将他伺候得很好,以至于他也有些情动了,虽说男的多少都带点下半身动物的属性,但越文柏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腰断了。   他还担心自己哪里会变成向日葵。   说好了分房睡,周末的两天他就没下过床,他记得助理说过隔天梁休有活动要参加,结果梁休说将活动推了,只想留在家里陪他。   周一他去公司里,屁股还没坐在凳子上,同事看见他脖颈上的草莓,纷纷用艳羡的目光看向他。   “能被梁总监看上,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同事感概道。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同事见他一脸肾虚的模样,殷勤的问,“你最近该不会是不太行了吧?我知道一味中药,特别能调养身体,保管你用过后钢筋铁骨。”   “笑话,我怎么可能不行。”越文柏立马反驳道。   同事又道,“我朋友之前和对象就用过,跟这个药匹配的还有另外一味药丸,简直绝了,他对象用完就腿软了。”   听见这话,越文柏顿时就有了兴趣,他问,“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越文柏对自己的智商有绝对自信,不过近几天还是算了。   梁休严重伤害了他作为1的自尊心,那天他是真的跟被鬼迷了心窍似的,才一不小心着了梁休的道。   此刻,梁霖站在办公桌前,邀功道,“哥,我上次表现不错吧?我爸说了,只要得到了你的认可以后就不会再管我那么多了。”   “我会跟叔叔说的。”   “不得不说嫂子还挺可爱的,我都有点动心了。”   梁休面若冰霜的斜睨着他。   “哈哈哈,说笑呢……”梁霖又道。   他哪里敢觊觎嫂子,这么多年越文柏身边一直没有桃花,大部分的原因都是被梁休给清理干净了。   有小部分出现的,也被即使扼杀在了摇篮里,后来为了以防万一,就想着干脆由他来当越文柏的桃花。   越文柏看见助理从梁休的办公室里出来时,神情沮丧,这两天沉闷的情绪似乎也拨开云雾见晴天了。   同事道,“听人事部的王姐说的,他应该是被开除了。”   “梁总监身边的助理或者秘书都不会留太久。”   “不过越兄能拿下梁总监这么难搞定的人,也简直是太流弊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越文柏轻飘飘的说,“他其实也就那样,太粘人了。”   一群人听得“啧啧”称奇,问,“怎么个粘人法?”   越文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于是一帮人猜测的更欢了,几乎将他捧成了神。   越文柏心里满足,歪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稍微好受了些。   他向来就有种不服输的劲,这种情况也不过是意外而已,分手他暂时是不会分的,毕竟他都给人糟蹋了两次,他迟早哪天得让梁休知道他的厉害。   他又给柯弋发了几条消息询问。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有没有什么经验给我传道授业解惑一下?唉,我觉得我也太难了,你是不知道,上次从你家里回去后,梁休也有点太主动了,他也真的很粘我,我都受不了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虽然我很猛男,但他也有太欲求不满了,你说我要不要来点情趣,买个皮鞭小手铐之类的?   ……   柯弋看见手机里收到的是越文柏的消息,理都不想理。   他哄了两天,宁韫才稍稍肯搭理一下他 ,还是因为两人今天要去看婚礼布置的场地,最后决定婚礼是在星城举行,只宴请一些熟悉的亲朋好友,因为宁韫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舟车劳顿。   听见他手机声响,宁韫问,“是有人找你吗?”   宁韫抿起薄唇,神情略微显得不安,大抵是因为他平时接触到的人太多,所有人都和他感觉到熟络,而自己却是与那些人都很陌生。   柯弋将手机屏幕打开,点开了越文柏刚才发的消息递给宁韫看了眼,道,“是之前来过我们家的朋友发过来的,找我问事。”   如此,柯弋便回了条消息给越文柏。   【sun】:买吧,再多买点小玩具   【月亮不睡我不睡】:你也觉得这事可行是吧?   【月亮不睡我不睡】:感觉现在的人玩的花样可真多,我刚刚还去网店里面看了,居然什么都有,简直绝了,我打算先挑几样销量高的,别人都说好,那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倍受鼓舞的越文柏,觉得自己未来可期。   柯弋出门时帮宁韫带了每天必吃的药,之前医生叮嘱过,就算出院了也要时常过来复查,宁韫习惯了忍耐,为免给柯弋添麻烦就算感觉到疼痛也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   婚礼订在了七月初七,也是国内知名的情人节。   后天就是婚礼了。   他终于可以实在以前给予宁韫的承诺了,这次戒指还特意请了知名的设计师给宁韫量了左手无名指的尺寸,之前那枚素白的指环,被他放在了精巧的黑丝绒盒子里,他也承诺过将来会送一枚更好的戒指给宁韫,如今一一都实现了。   去医院复查结束后,医生只单独让柯弋出来说话。   “怎么样?”柯弋焦急的问。   “好好陪他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吧。”医生道,“二次手术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只能通过药物来抑制排异反应。”   医生给宁韫开了不少药,两人从医院出来后,宁韫疲倦的坐在副驾驶里陷入了沉睡。   今天约好了在柯家吃饭,柯宏郎早就吩咐厨师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一大家子人围聚在了一起,还有许多宁韫未曾见到过的属于柯弋的亲人。   在灯火璀璨的热络氛围里,宁韫有了一丝家的感觉。 第124章 兑现承诺   像是做梦一般。   许久以前渴望的一切都成了真,宁韫感觉到周围的人是真心接纳自己的,可他的面色寡淡,手指在桌底下焦虑不安的纠缠在了一起。   柯弋见他未动碗筷,体贴入微的夹了一些吃食放在瓷碗里,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小声道,“别怕,有我在。”   这时,柯宏郎在旁边介绍起了今天过来的一些亲属,眼前穿着灰色polo衫的人是柯弋的伯伯,坐在旁边穿着藏青色旗袍的是柯弋的婶婶,还有柯弋的小姑,是个打扮时髦的女性,才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就是为了参加自己侄子的婚礼。   柯弋的小姑主动朝宁韫打招呼,道,“没想到他这小子捡了这么个便宜,真是辛苦你了。”   众所周知柯弋之前是家里的混世大魔王,无恶不作,后来忽然转性变好,也和宁韫脱不开关系。   宁韫礼貌回道,“不辛苦。”   柯弋嘟囔道,“小姑,有你这么贬低我的吗?”   “哪里是贬低,你那时候可没让爸妈头疼,高中一天去上过一节课没有?不过现在还好有人管着你了。”   柯弋着急的朝宁韫解释道,“我哪有没上课,那时候我本来就是特训生,要出去训练。”   “咦……有了对象的人就是一样了。”女人开始调笑他。   一群人开始笑了起来,气氛也逐渐变得热络,宁韫嘴角微微弯起,也许是他多虑了,柯家的人都待他很好。   苏楠对他道,“知道你喜欢清淡的饮食,柯弋也一早交代了,你尝尝看,今天的菜要是合你口味,以后就让这个厨师跟着你们吧。”   宁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所有的焦点都在他的身上,所有人对他都满怀善意。   用过晚餐后,柯弋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里,把放在床头的遥控汽车拿给他看。   “你还记得吗?”柯弋问,“这些年我一直都留着它,也舍不得把它放在杂物间里。”   说着,柯弋还将遥控汽车放在了深褐色的木质地板上,原本想操纵遥控器看是否还能走动,只是年限太久了。   不过柯弋将他送的礼物,保管得完好无损。   足矣证明是真的将他当成了很重要的人。   但是他在家里的并没有看见自己曾经买给柯弋的衣服和鞋子,他记得后来柯弋住进了他的家里,因为行李箱失窃的缘故,里面的衣服都丢失了,所以后来他给柯弋添置了许多新的。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穿旧了的缘故。   柯弋放下了手里的玩具,从他的身后将他搂抱在了自己宽阔的怀里,俊挺的脸颊埋在了他的脖颈间,轻嗅着令自己熟悉的气息,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句话令宁韫内心悸动。   就好像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终于得已实现,从当初接纳柯弋的那一刻起,在柯弋不断给他制造的糖衣炮弹里,他就开始憧憬着以后。   他唤道,“……柯弋。”   “嗯?”青年低哑的嗓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听起来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大抵是害怕这是一场虚幻的泡沫,宁韫细白的手指仔细摩挲着柯弋的五官,清隽的脸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情。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未完成的心愿。   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两者之间他都遭受过欺骗。   如今真实的摆在他面前,他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尽管后来的那几年被他潜意识的隐匿于脑海深处,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才会从胸腔里弥漫出涩然的酸楚。   柯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道,“别担心了,柯家的人已经接纳你了,而且我早就公布了我们的关系,我的朋友你也见到了,他们也都知道我们是恋人。”   他以前恐怕也不会预料到,说出来哄骗男人的话,竟会被如今的自己一一兑现给男人。   “我想……今晚去一趟松山。”宁韫道,那里是他和柯弋感情开始的地方,他一直都牢牢记得柯弋说过,要做一盏为他而来的灯。   “好啊。”柯弋欣然同意,道,“我们都好久没有在外面约过会了。”   不知道为何,宁韫会害怕留宿在柯家。   临走前柯宏郎和苏楠都做了一番挽留,柯弋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下次再在家里住吧。”   “好吧。”柯宏郎道,“宁韫,欢迎你下次过来。”   柯弋的奶奶握着宁韫的手,道,“孩子,你的手有些凉,需要加一件外套吗?”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柯弋对奶奶道,“车里带了外套,他冷了我会帮他披上的。”   奶奶这才放心。   手脚冰冷是由内至外的,就算裹着一床棉被也无法变得暖和,但这短暂的一瞬宁韫感觉到了知足。   还好没走几步路就坐到了车内,宁韫感觉腿脚处针刺般的发麻,由轻缓的状态逐渐到了难以忽视的程度,脚踏在地上也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   尽管夜晚的温暖也不算凉,柯弋却将车窗关闭得严严实实,连车内的空调都没有打开。   也许是白日里睡的足够多了,他在路上一直睁着眼睛,目光望着车窗外,高楼耸立鳞次栉比,车辆开到了星城市区,宽阔的公路上是绵延不断的车流,老宅和他们住的地方在星城不同的区,就堵车的程度路上少说也得两个小时。   柯弋道,“困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再叫醒你。”   宁韫摇头,道,“我不困。”   他从前就喜欢坐在书店里看外面人潮涌动,这让他感觉世界是鲜活的,尽管与他无关。   今天确实心情尚算满足,他看见了即将布置完好的婚礼场地,还以柯弋伴侣的身份回了柯家,感受到他们的接纳和热情招待,这段时间他也见了一些柯弋的朋友,都并未出现纰漏。   将车开到星城大学附近的时候,柯弋看见一家正在营业的奶茶店。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戴好了口罩和帽子下车买了两杯牛油果甘露,这家主要以果茶为主,在星城颇有名气,寻常排队的人不少,可能是星城大学还未开学,又到了夜里,柯弋没等多久就买到了。   尽管他将自己包裹的足够严实了,可出众的身高和穿搭也足够让他显眼,宁韫见柯弋下车后没有回来,不安的将安全带解开后来店里寻他,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了,脚落地后的麻木感愈发鲜明。   柯弋见到宁韫,将其中一杯牛油果甘露递给宁韫,还是温的,又自然而然的牵住了他的手指。   前台是个年轻的女孩,见到宁韫后,震惊的问,“你……你不会是柯弋吧?”   “嗯。”柯弋毫不避讳的承认。   女孩又道,“那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我能拍一张你们的照片吗?”   “可以。”   于是,女孩便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的合照。   宁韫从医院里出院后,甚少外出过,柯弋倒是偷偷用手机拍了不少宁韫的单人照片,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两人并未有过合影,毕竟婚礼将至,由于宁韫的身体状态不稳定,他原本也打算在那天再拍几张合适照片。   他们就像出来游玩被抓拍的情侣,宁韫还未反应过来。   待两人回到了车内,柯弋满足道,“她应该会将照片发在网上,到时候都知道我们感情好了。”   宁韫缄默不言。   他今天的话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少,但柯弋并未发觉异常,宁韫许多时候都是安静的,不吵不闹的令人习惯了。   柯弋又道,“你尝一尝,这是他们店卖得最好的一款,评价都还不错。”   宁韫将吸管咬在嘴里,醇厚浓稠的甜香弥漫在口齿间,不同于牛油果单吃时候发腻的味道。   今天的天气似乎也格外好,车行驶到半山腰的时候就敞开了天窗,宁韫透过层层树荫看见了深蓝色的天际里亮着忽明忽暗的星。   柯弋将车开到了山顶,找到了一处停车位。   这时山顶上也还有一些游客,不过不如白日里多,他们站在了以前站过的观景台,天际一望无垠的璀璨星光,山脚下亮起千家万户的灯火。   柯弋道,“看来在这里许愿还是灵验的,我之前许的愿望成真了。”   宁韫仰起了头,又好像回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   山顶的风将头发吹得凌乱,柯弋将随手携带的外套覆在了宁韫的肩膀,道,“要是冷,就先回车里吧,天窗打开了也照样能看星星。”   宁韫哑声道,“我想在这里待一会。”   柯弋道,“那我陪你。”   柯弋如今是真的将宁韫当成了这辈子自己唯一的伴侣,所做的一切也都优先从宁韫的出发点考虑。   观景台后方有方便旅客歇息的长凳,柯弋示意宁韫过来坐,宁韫确实站久了身体疲乏,他靠在柯弋的胸膛,感受着青年隔着一层薄薄布料传出的炙热体温。   分明爱人就在身旁,他却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悲恸。 第125章 单相思(正文完)   夜幕里繁星点点,山顶上的游客逐渐散去。   柯弋道,“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去更多更有意思的地方,你看过北极光吗?天空是蓝绿色的,看起来举手可触,但是又触不可及。”   “嗯。”宁韫很轻的应了一声。   柯弋早就想好了,他就算减少工作量,和朋友们合伙的公司股份分红也足够他们的开支了。   比起前程,更令他满足的是当下有最珍爱的人陪伴,人这一生追求的各有千秋,他如今追求的,便是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正如不久前奶茶店里的女孩祝福他们的说辞一般。   “你去过哪些地方啊?”柯弋问。   宁韫仿佛在思索,过了几秒后道,“最远的地方,应该是星城吧。”   柯弋知道宁韫应该没有去过太多地方,但听见对方亲口说出仍旧是感觉到惊讶的,毕竟他小学就跟随着父母去过全国各地,也去过国外许多地方游玩,而进入娱乐圈拍戏的这几年,差不多也将全国各地都跑遍了。   “没关系,很多地方第一次过去才会觉得新鲜有趣,不过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我都觉得很有趣。”   宁韫的眼睫簌簌发颤,道,“我总觉得现在很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了?”说着,柯弋将头往下侧,两个人的脸颊贴得极近,他将宁韫的手指握起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问,“难道这不是我吗?”   “……”宁韫没有回话,他用手指缓慢摩挲着青年的五官轮廓,也许是指尖略微发麻的缘故,感知也变得迟钝了不少。   他们越贴越近,柯弋道,“感觉山顶上的空气还挺清新的,就像你身上的气味一样。”   “……”宁韫手指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看见青年俊朗的脸颊在眼前放大,唇瓣被啄了一下。   他的目光又慌忙的看向四周,好在暮霭沉沉,两排的路灯也不算明亮,周围的游客早就四散而去,山顶上几乎只余下他们两个人了,隐约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柯弋无赖道,“你是我的老婆,我亲一下怎么了?”   柯弋现在丝毫不避讳和宁韫的亲密被别人发现,只是在宁韫的印象里,哪里似乎不太一样。   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更多,他们以前来了松山后,是怎么确认关系的?   他清楚自己的性子格外慢热,就算喜欢一个人,也是温吞着一言不发的,可那时柯弋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为何会这么快?   月光的余晖铺洒在沉寂的夜晚,柯弋再次倾身上前覆住了他的唇瓣,两人接吻已经变成了常事,只是柯弋会开始留意他的感受。   骨子里却隐隐透着几分畏惧,他极少表露出来。   气息间还流转着缱绻的味道,柯弋看着他水雾迷蒙的眼睛,道,“我爱你。”   “也不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让我现在都离不开你了。”   宁韫一时半会还未回过神来,感觉到青年又示好般的将头发埋在了他的脖颈里,磨蹭的柔软的皮肤微微发痒,他道,“回去吧。”   “不看了吗?”柯弋抬起眼问。   “嗯。”   柯弋现在已经对他唯命是从,站起身帮他将肩膀上披着的外套拢好,又牵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人走到了副驾驶的门边,柯弋帮他打开了车门,看着他上了车,才又走到另一边,打开驾驶座的门。   尽管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很多余的动作,却也乐此不疲。   巷子里的路灯后来换上了新的,使得窄巷亮如白昼。   里面的宽度刚好能容纳一个车身,就算有路人经过,恐怕都要将身子侧着避开车辆,宁韫的目光依旧望向窗外,他看到一堵熟悉的水泥墙,上面的石灰逐渐剥落,老旧的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他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遭遇过性骚扰,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同柯弋在一起了。   柯弋在楼下找到了停车位,先帮宁韫解开安全带后,他才打开车门。   两人回了家,宁韫去浴室里洗漱了,柯弋拿着笔记本在房间里忙碌了一小会,凌霄白日里就将公司最近的业务动向给他了他看,他原本只是为了报复池元白才会选择和对方合作,现在竟意外的将这家公司经营的有模有样。   自从池元白的死讯传出以后,凌霄和他联系的次数也变少了,在星城池元白已经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谈,如今不用忌惮池元白的势力,有不少好事之徒将池元白的过去都扒了出来。   起初柯弋听见,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池元白竟然是在星城最乱无章法的红灯区长大的,那里是滋生罪恶的温床,不过后来被整改了,而当时轰动星城的食物中毒案,被捕入狱的人居然是池元白的母亲。   柯弋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他只要确信这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行了。   【sun】:后天星城酒店,不要忘记了   【凌霄】:恭喜   【凌霄】:当然不会忘记   【sun】:他的资产现在应该都归你所有了吧?   因为之前签了对赌协议,池元白赌输了,所以在星城仅剩不多的资产都都由凌霄掌管,池元白的父亲成了植物人,大哥也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仅有的两个直系亲属也没有法律承担能力。   如他这般小心谨慎的人,倘若不是凌霄深得信任,且知道他所有产业的机密文件,将这个人彻底推翻,恐怕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又有谁能想到,将自己随手救下来的男孩养在身边五六年,会被对方彻头彻尾的背叛。   柯弋将凌霄发过来的资料接收了,这时宁韫推门而入,他穿着浅色的浴袍,发尾略带潮气。   宁韫正想躺在床上,柯弋道,“等等。”   他起身搬了凳子让宁韫坐着,随后又握起了吹风机,帮宁韫将头发吹干。   宁韫道,“你先忙,我自己来吧。”   “跟你有关的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别的都不急。”   “……”   宁韫未说话。   柯弋将电脑先放在了一侧,往日到了夜里十多点,宁韫早该躺在床上歇息了,今天宁韫却像是不困,也许是白天睡得太久的缘故。   两人不知何时又缠绵在了一起,柯弋亲吻着宁韫的眼睫,笑着问,“我们现在像不像老夫老妻?”   他又吻了吻宁韫的鼻尖,喉结,锁骨,浴袍渐渐的被他一寸一寸的剥开,宁韫没有抗拒他的亲热。   刚洗完澡皮肤被热水熏得粉白,触碰起来体温也与常人无异。   往后的医疗条件会越来越发达,柯弋不差钱,他会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予男人,他清楚宁韫的病情与心态有关,所以该注意的点他都完全注意到了,包括饮食生活起居,只要再配合药物的治疗,都会慢慢变好的。   宁韫以前就与常人无异,他并未觉察出哪里不同。   无数次柯弋都在想,要是有假如就好了,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一样,在生日那晚陪同着宁韫一起度过,或许,在他爸让宁韫在星城大学多多关照他的时候,他不该将那杯茶水泼在宁韫身上,又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他不该如此敌对宁韫,也许宁韫就会同他那时就亲近些,也会亲手将礼物送给他。   不论哪里开始改变,这段感情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脑海里想了许多。   他听见男人嘴里发出低哑的喘息,对他而言如同致命的春.药。   他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发觉到对方并未排斥他的亲热,便又开始尽心尽力的讨好男人。   他如今给男人许下的承诺,都会一一的兑现。   清早,他该起床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了。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手臂下意识的往身前收紧,却只感觉空荡荡的,他骤得睁开了眼,看见自己的身侧没有了男人的身影,是先起床了吗?   他摸到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他很久都没有睡到这么晚了。   屋内的摆设还和昨晚一致,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柯弋将门推开,还想询问为何男人起来会不叫醒自己。   可客厅里并没有男人的身影,家里的面积不大,不出十秒的时间,柯弋已经将厨房和次卧寻了个遍。   是出去买什么东西了吗?   柯弋连忙用自己的手机拨通宁韫的电话,可听筒里传出标准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微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他忽然想起,昨晚宁韫说他工作了太累,后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宁韫给他的东西他向来都舍不得浪费,那杯水被他喝完了。   他慌乱在房子里寻找起与宁韫有关的一切,行李箱不见了,之前从桐县带来的衣服也都不见了,他给宁韫添置的物品,一样都没有拿走,包括那些本该随身携带的药片   最后他在主卧的床边,找到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以前宁韫就有这种习惯,总是比他起的要早,便给他留下便利贴,提醒他自己准备好了早餐。   他将纸条拿了起来,看见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你我皆是过客,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怎么可能还能各自安好,医院规定了每隔几天就要去复查,还有这么多药,也没有带走,柯弋又赶紧用手机拨通了季成晏的电话,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于宁韫的信息。   可季成晏反问,“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   “……”   柯弋一时间语塞,好似喉咙再次被刀片割破。   季成晏问,“他不见了?”   “……嗯。”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待他?他怎么会不见了,昨晚不是还有人拍你们的照片传到网上,你难道不知道他身体状况吗?”   他神情怔怔的听着听筒里季成晏质问的声音,犹如几年前他站在病房门口,那一声声锥心的讨伐。   他们将省内寻了个遍,也将宁韫会去的地方都去了一趟,还询问了桐县所有与宁韫打过交道的人,可再也没有找寻到有关于宁韫的半点踪迹。   打碎了感情,拼了命的圆回来,上面的裂纹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更何况当初碎得有多么彻底。   他终于明白,宁韫从未原谅过他,宁韫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第126章 平安顺遂,长长久久he   柯弋想,宁韫能去的地方还有哪里。   他如沙漠中徒步干涸的旅人,终日在焦虑里前行。   已经是第五天了。   家里还是那台老式电视机,他从桐县回来后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听着电视里的播放的新闻,恍惚的想起刚来宁韫家里的时候,因为他刻意的言语男人羞赧着将电视机打开的模样。   里面正播放着M市近几天的极光天象,最近是适合去M市游玩的时间。   M市是国内最北,也是能体验极昼极夜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国内知名景区,有名的北极村也是国内SA级景点。   柯弋的眼神挪动到电视上。   忽然,他看见了电视里一闪而口的镜头。   宁韫肤色偏白,在人群里就算裹一件偏厚的棉衣只露出模糊不清的侧脸,他也能认出,眼前的正是他朝思暮想多日的男人。   他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立马拿起电话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要他订好去 M 市最早的机票。   衣服十来分钟就收拾好了,临走前也没有忘记把宁韫遗留下来的药都带上了。   宁韫可以拒绝他,甚至在许久以前他就做好了宁韫和别人在一起的打算,可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安然无恙的。   知道他的遭遇,这几日越文帕都会没事打电话安慰他。   助理已经将车开在门口等候,柯弋戴着蓝牙接听了越文帕的电话。   “听说你刚从桐县回来?吃晚餐了吗,没有来我们家吃?今天梁休下厨,他倒是挺会做这些家务活的,以后应该我主外他主内。”   “不用了,我打算去 M 市。”   “你去那干什么???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M市是国内纬度最高的地方,距离也挺远的,坐飞机都得五个多小时,柯弋忽然往那跑肯定不对劲。   “我在电视上看见他了。”柯弋语气平缓道“就算不是他,我也认了,我现在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越文帕原本还想说,电视上看见的不一定是,况且全世界有大几十亿的人,偶尔有模样相似的也很正常,只是他又想起之前柯弋在桐县的医院里,也不过是看见了宁韫的背影.便真的将宁韫认出来了。   以前越文帕还想,柯弋别再劝强了,可后来经历的太多.他也看出来了柯弋是真的很爱宁韫,爱到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毫不眨眼。   “那你去吧。”越文帕道,“以后别再做伤害他的事情了。”   柯弋苦笑,“我都恨不得帮他承受那些疼痛。”   过往的事情,无数次回忆起来都令他如鲠在喉。   但凡哪一次他将事情做的没有那么绝,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宁韫留下一张字条后,决然的离开他。   ……   宁韫从未踏出过比星城更远的地方。   大抵是太久没有出过门了,之前都是在躺在病床上,昨天难得的去了许多地方,让他逐渐想起,自己井非和柯弋的感情维持了四年多的时间。   他尚且还有一些余钱,在听见柯弋给他描述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后,内心也生出了渴望。   好像人生终于,没有顾虑的做了想做的事情。   他在北极村订了一间民宿,也许是过了旅游高峰期,价格还挺实惠的,他从未坐过飞机,对未知的高空有着莫名的恐惧,便选择了坐火车,正好也能将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   身体不适让他多体息了一晚,民宿住的大多都是过来游玩的年轻人,情侣居多,店主也十分热情的给他们介绍附近值得游玩的地方。   “晚十点多应该就会有极光出现,你们明天可以去神州北极广场.那里有块石碑,很多人都会拍照打卡,之后也可队去白桦林,我们还有合作的大巴车,到时候可以带你们过去。”   有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两人将手指紧握在一起.脸上满是是幢憬和喜悦。   店主道,“你们谈了几年了?感情这么好。”   男子道,“我们刚结婚,正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度蜜月。”   店主笑道,“那祝你们百年好台。”   “一定会的。”   他们默契的相互对视一笑,穿着冲锋衣的男子又低下头吻了吻女人的脸颊,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宁韫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了视野辽阔的户外。   他在这群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宁韫晚餐随便在店内吃了点,便走了出去,白昼的时间特别漫长,倘若还是在星城,现在早该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北极村面积不大,半个小时就能将村内逛完,过来游玩的游客大多也是冲着极光过来的。   也许是这里的景色出奇的好,昨天宁韫刚到,就看见有电视台正在拍摄记录,只是长时间的坐车让他身体感觉到不适,他也不似寻常人那般.要盘算着假期来分配时间。   他重新换了一张手机卡,只用来满足平时基本的上网功能。   在路上他就查看了不少游玩攻略, M 市井不算太大,很多人都说三天左右就可以将景点都走完,他将自己的节奏刻意放得缓慢。   分明该毫不在意的,大抵是听见不久前店主的话,又或是其它,他想起柯弋说过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了,便也搜索到了柯弋的傲博。   柯弋居然直的,公开了和他的关系。   不是简短的几句话,而是一大篇文字,里面竟是还承认了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并说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称职的偶像,所队会无限期的退圈,希望大家别学他,现在他也许有了可以弥补的机会,他会用余生来为自己的罪行买单,也会永近珍惜眼前人。   底下的评论有好有坏,大多都是祝福的话语。   同不久前,店主对那群新婚夫妇所说的话一般,而之前他们在奶茶店里被拍到的照片也破大肆传播,搜一下柯弋的名字就能看见了。   照片里,柯弋微侧着脸,眼神眷念的注视着他,而他正手捧着奶茶。   底下的评论大多都是,也想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孩,他好幸福,愿他们长长久久。   他怨恼柯弋对他的欺骗,也怨恼对方次次的自以为是,从桐县回到星城的那段时间,对方确实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清醒后的思绪是两个极端,他无法忍耐自己还会对柯弋生出眷念。   到了十多点的时候,户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淡绿色的面妙印在了广袤无垠的苍穹之上,宁韫沉静的注视着,他忽然的伸出了手指,想要试试是否能够触碰到仿佛近在眼前的绿光。   人们常说昼夜消失的地方就叫做天涯海角。   周围交谈声不断,除了他以外,都是有同伴的人。   “看见了吗?那个男主好高啊,就算不看脸应该都很帅。”身旁有一行女孩在小声讨论着。   “你快去要微信,要来了分享给我们。”   “…… 他…… 他刚刚不会是在看我吧?”女孩结结巴巴的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朝我走过来了,好紧张啊。”   女孩兴高采烈的,已经将手机拿了出来,不可否认这应该是她们在旅途里遇见口最极品的男子,虽然戴着黑色的口罩,可从露出的浓重眉眼里也能看出,对方英俊不凡的样貌。   这群女孩之前的注息力还都在宁韫身上,被他淡然的气质吸引,可转眼见就开始移情别恋。   在男子逐渐走近后,女孩终于鼓起勇气,问,“……我,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号呜?”   “抱歉。”男子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给她们看。   “结婚了啊…… ”女孩面露惋惜,果然帅哥都是别人家的。   “还没有,不过借你吉言。”宁韫见不少人都拿出手机在拍照,也跟着用手机拍了一张苍穹上奇妙的景观,还学,别人那样,难得的想要自拍一张,不过那些拍照的都是人群结对的一起,他的镜头里只有自己。   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影,看见了正在同女孩们交谈的男子。   很高.穿着黑色的工装外套和束脚的工装裤,愈发显得身姿挺拔,鞋子是一双黑色的机能鞋,让人莫名生出距离感的冷酷,也难怪刚对女生们不敢上前了。   宁韫迟迟没有按下拍摄键,镜头像是在偷窥着不远处的男子。   忽然,对方抬起了眼,目光也恰好注视着他。   宁韫的手一颤,他想如今应该没有谁知道他在哪里。   男子却径直走向了他,打消了他的疑惑。   柯弋看见他以后,便再也无法忍耐住自己的情绪,原本冷峻的眼神也被泪水充盈,“你怎么走的时候都不带药啊?这几天有难受吗?现在要不要吃药,我害怕死了,要是再也见不到你,我怎么办啊……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远处的女孩们都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   周围不少人都望着他们,在众人面前这么不注息形象柯弋还是头一次,宁韫有些窘迫的对柯弋道,“先回客栈。”   比不少人高的男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你看见我有难受吗? 那我把药给你了就离你远点。”   说着,柯弋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几瓶药,道,“你以前还给过我十万块钱…… 你就当这是你自己的钱买的,反正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 回客栈再说。”   一群人原本打开的摄像头,这会都对准了他们。   甚至已经有人认出了柯弋。   还有不少人走口来想求合影,想拍照,宁韫见事态已经不可掌控,难得的牵起柯弋的手越过人群,柯弋这会也不哭了,任由宁韫握着他的手。   还好客栈里的人早就出去了,宁韫把柯弋带到了自己房间,看见青年眼眶通红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   “ ……我没有说胡话,我是认真的。”说着擦了一把眼泪,道,“我太怕了,我真的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些,我把你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看见你的人,你知道那种恐慌感吗?”   “ ……”   宁韫以为,只有他自己感觉到恐慌。   他抽了两张纸巾,帮柯弋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柯弋自己把纸巾接了过来,嗓音都是硬咽的,“这些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了…… ”   相处的这些天,柯弋都生怕累着宁韫,鞍前马后的时常让宁韫感觉到虚幻,却不知这就是柯弋侍他最真实态度,捧在手常心里都怕他化了。   没想到在遥远陌生的地方都还会遇见,宁韫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   “很早以前就注意你了…… 这个没有骗你,只是那时候你和我爸走的太近,我以为…… 他们经常不管我,自己忙自己的,我以前在外面玩都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和你在一起后我才明白了家意味着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年少轻狂不是我洗清罪名的理由,我死一万次也不足惜,只是你别因为我,伤害到你自己…… ”   “房子我会过户在你名下的,江医主那边我会提前说好,你一定要配合治疗啊,不想看见我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我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你吗?”柯弋又硬咽了几声,将药瓶一一摆在了桌子上,道,“我再骗你,我立马就猝死。”   “闭嘴。”宁韫呵斤道。   “……”柯弋难过的又想哭,可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了。   “我很累了,有时候可能会忘记吃药。”   “……啊? ”   “和我在一起,可能不会太有趣,也不能去那些娱乐场所,身边更不能有别人。”   “我 我……”我可以。   但柯弋害怕,他怕自己说出来的话讨宁韫生厌。   “最后一次了。”   “……”柯弋大脑跟死机了似的,他眼睛光顾着掉眼泪了,连表情都僵住了。   回过神来后,他眼角含泪的说,“我一定,一定会做到的! ! !…… 那我现在能抱你吗?”   宁韫耳根薄红,“……在种问题,你自己拿决定。”   柯弋的心情仿佛在坐过山车,他终于敢将宁韫抱在怀里,现在宁韫才算是真正的愿意开始接纳他了,而不是像一切都是他愉来的满足。   待柯弋洗净了脸,两人再度走出了房间。   这次,宁韫不再是一个人。   户外的人愈来愈多,广袤无垠的天际又多了一道淡蓝色的薄纱。两条光影交织在一起,像密不可分的共生体,柯弋用手机拍下了他们和极光的合照。   柯弋在心里许愿,他们要平安顺遂,长长久久。   他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十指紧扣的握住了宁韫的手指,他将用这一生去好好对待自己所爱的人。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