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般配信息素   作者:狮不狮   简介   年上憨厚忠犬保安攻X温柔治愈人妻教师受   十岁年龄差。攻先追受,后双向,小虐,甜多,HE。   -   余京海是学校保安,典型的老好人,在助人为乐的路上捡到学校新来的语文老师,从此情根深种,勤恳猛追,做梦都想讨周惜当媳妇儿,却屡追屡碰壁。   周老师长得最像黑板报上的神仙,水俊爱笑又温柔,不过听说前任对象有点多。   直到跛脚保安的白酒味信息素成了周老师的速效抑制剂,余京海得偿所愿后,发现路还长着?   当老师的媳妇儿是真难哄……   -   好兄弟发来贺电:“你个连笑话都不会讲的二愣子是怎么泡到那种文绉绉宝贝的?”   余京海:“我俩本无缘,全靠我修门。”   -   脱单后,每天被对象打扮得帅酷有型的余京海突然变成抢手货。   脾气最好的周老师一黑脸,校园最抢手保安速度在值班室门口立起牌子,牌上手写着一行大字:有媳妇儿了,莫挨老子。 第1章 新来的周老师是个Omega   奇亚国际学院的晚自习结束了好一会儿,学生都各自回了寝室,偌大的校园一时变得寂静冷清。   巡逻完的余京海回到保安室里就开始收拾工具箱,把等下要用到的工具一一往箱里搁。   “余大英雄这是又要上哪儿去助人为乐啦?”   今晚跟他一起值班的同事石延对他这举动其实都习以为常了,领着保安的工资,还要干维修、搬桌子、贴海报等后勤杂工的活儿。   余京海头也不抬,实诚地答,“第一教学楼的男厕门坏了,刚才秦璐妹子给我来电话,托我帮忙修。”   石延一听就无语,“那妹子可真好意思说出口,咱是保安,主要就是看门巡逻,修门也找你,也就看你老实好欺负。”   他也没劝余京海别搭理人,因为老早就劝过,没用,余京海就是一根筋的犟脾气。   有的人就是怎么都学不会拒绝的,他和余京海都算是学院里的老人了,在这贵族学校干了好几年,门儿清。   余京海从进来开始就经常被抓壮丁,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甭管多麻烦琐碎的活儿都能一声不吭地干完,还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乐于助人好差使的名头就是这么传开的,比他当年徒手收拾校霸的“威名”还要远播。   “都是给学校打工的,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余京海憨厚地笑着,果然不在意,还替那妹子解释。   “你是在那体谅个锤子哦!人家摆明就不想让你泡,只拿你当免费劳动力。早知道当初我就不介绍你俩认识,谁能想到那妹子打的白嫖主意,人干事啊啧啧……”   那个叫秦璐的妹子是学校物业处前些年招进来的一个员工,关系户,平时都坐办公室里,风吹不着日头也晒不着的。   石延自己脱了单,就想着给他这好同事兼好兄弟牵红线,尽早把单身问题解决了。   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成家,连个中意的对象都没有,再单下去恐怕得真娶不着媳妇儿。   余京海是Alpha,在性别上有优势。   最方便理想的就是找个Omega女人,而Omega的男女比例是1:9,余京海性取向又是异性,按理说对象应该不难找。   但一来他不喜欢用Alpha的优势,那让他觉得没有你情我愿的意思。   二来他长相不是很出彩吸睛,又干的是保安的工作,就算上过大学,但也只是个二本院校。   就算身高一米九,有一身腱子肉的强壮体魄,可也架不住他左腿有伤走起路来有点儿跛,让人乍看之下像半残的。   三来他的信息素是白酒味……有几个女人能接受自己对象一身二锅头味儿?   总之就是情况不好搞,但也得试试,万一呢!   所以他问余京海喜欢什么样的,余京海认真地想了想,告诉他:“文静的。”   于是他采取就近原则,先寻摸了一圈校内的,正巧发现秦璐还单着,年三十,和余京海也就差个五岁,不算太大。   重要的是人文静,说话轻声细语,还带点儿小嗲,最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挺爱喝白酒的。   条件都符合,没多久就顺利地安排两人见了面。   见完面,余京海像是没什么意见,就算是同意再往下处处,结果人家姑娘却委婉地表达了想找的对象得有什么有趣的灵魂。   说白了,就是嫌余京海太老实太木讷,无聊没意思呗。   不过人姑娘这要求也没毛病,女孩子嘛,谁不想找个幽默爱说笑会讲好话哄人的对象?   但石延怕说实话会伤了余京海,犹豫好几天都没能说出口。反倒是上周末他们有事儿去了趟物业,正好瞧见那妹子在跟她同事彪悍对骂。   一连串诸如妈卖批之类的词,喷得都不带歇一口气的,直接当场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余京海当时就转头看了他一眼,愣愣地问了句,“这……文静吗?”   他无言以对,自知理亏,就暂时没敢再张罗这事儿了。   后来那妹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隔三差五就要找余京海帮这儿忙那儿,把人越使越顺手。   两人那意思看着就是情人做不成,改做哥们了。   “你说你俩怎么就不成呢?好不容易有个爱干白酒的现成妹子,你说说怎么给你脱个单就这么难,我对象都说了你长得就像那个什么型男风大明星,糙版的,哎大明星啊……”   石延唠唠叨叨地又开始替他那个几乎母胎solo至今的好兄弟扼腕长叹。   余京海不想再听他瞎念,加快速度装好所有工具,立刻拎箱出门,直奔第一教学楼。   有门损坏的男厕在三楼,余京海左腿虽然微跛,但早就习惯了上下楼的方式,他也一向体质好,拖蹬着脚上三楼不在话下。   上楼不费力,修完门的时候发现水龙头也有问题,他也一并给修了。   几番动作下来,身上才热得出了汗。   现在还是大夏天,虽然这贵族学校的厕所里有空调,但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关闭。   余京海把工具收回箱子里,就着修好的水龙头洗干净了手,又捧了水,抹了把脸,把脑门上的汗擦去。   但身上的背心湿了一大半,黏乎乎地粘在身上,这就已经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了。   而受运动发汗的影响,他体内的信息素有点儿往外倾泄,那种冲动捱久了对身体不好。   Alpha控制信息素的能力最强,但这里是教学楼。   万一碰上哪个不守规矩逗留的学生,有可能会惹麻烦,而且他的信息素一涌出就会有很浓的酒味,经常能烈得把人呛着。   余京海便想早些赶回职工宿舍里冲个凉,把衣服换了。   他拎起箱子,转身就要走出男厕。   突然,一下轻微的,像是门板被拍中的响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顿时停下脚步,以为这厕所里是又有哪个地方坏了需要修,想着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就都检查一遍吧。   他又倒了回去,朝着刚才的声音来源处走去,挨个隔间检查,来到最后一个隔间,发现门是关上的。   难道这里面一直有人待着?   他也没再多想,直接伸手敲了敲门板问,“是不是有人在里头?”   等了几秒,里面传出一道很轻很低的声音,“你是谁?”   余京海被问得一脸糊涂,下意识就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反应过来忙又补充说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学校里的保安。”   “我是……周惜。”隔间里的人话声很虚浮,好像每说一个字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余京海立马回想有关周惜这个名字的信息,不一会儿就记起来了,是学院这个学期重金聘来的语文老师。   前两天来报道的时候,他曾经瞥见过一眼,印象是人笑起来很安静,气质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很温柔,长相也挺俊。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人影,余京海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红酒味,身上的肌肉瞬间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一样紧绷起来。   他还按在门板上的拳头猛地缩紧了。   这新来的周老师……是个Omega?   余京海吞了吞喉头,心里莫名地有点儿紧张。   “周老师,你……你这信息素……不是,你没事儿吧?大晚上的你躲厕所里干什么?”   “我……你、麻烦你……能不能帮、忙找些抑制剂来,我这……事发突然,我没有……了……”   “好,我现在就去找。”   仗义的余京海一口应下,他不是Omega,却也见过Omega发情时被意外失控的信息素折腾得狼狈不堪的真实事例。   那股红酒味正在逐渐变浓,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这个时间点学校里的医务室早就关门了,去了肯定拿不到抑制剂。   他一个单身Alpha,也不可能有Omega能用的抑制剂。   余京海急得抬手胡撸自己的后脑勺,让脑子转起来,最后终于想到同事石延那里应该有。   石延处的对象就是Omega,最近信息素不太稳定,所以石延身上都常备着短效的抑制剂。   于是他又拖着左腿匆忙赶回保安室,问石延要来一瓶抑制剂,也没功夫解释,倒头就往第一教学楼冲回去。   这一次他刚回到那一层楼的男厕外就闻见了铺天盖地的红酒味,扩散速度快得远超预计,证明周惜的情况更危险了。   要是再不解决,这信息素马上就能漫出楼外,惊动附近的其他人。   余京海右手紧抓着那瓶抑制剂,来到最后那个隔间的门前,拍了一下门,“周老师,东西拿来了。”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后边的插销被人解开了。   余京海试探性地伸手推开门,迈进一步,一眼就瞧见了窝在角落里仰着脖子轻喘,肩头瑟瑟发抖的周惜。   周惜感觉到头顶罩来一大片影子,微微掀开了眼皮,完全湿透的桃花眼往上扬起,看向来人,浸着异红的眼角慌张地缩动。   好像受到了惊吓,看着怪可怜的。   就这一眼,却让余京海的双脚死死地顿在了地板上。   没开门之前余京海还没觉着有多大的影响。   这会儿开了门,还踏进了隔间里,他整个人都被红酒味的信息素团团包围着,被迫闻得更仔细,感受得更贴切。   Omega的信息素本来就能冲击Alpha的心神。   而余京海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味道对他而言,竟充满了离奇的、前所未有的强烈诱惑力。   更要命的是眼下他和这语文老师的距离不超过两步。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匆匆一瞥,现在他连对方眼尾那颗细小的泪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挂在了周惜精致的面貌上,根本挪不开。   这人是真长得好看,还是万里挑一的那种俊,就像……   就像校园中那些个古典画风黑板报里的神仙。   真要命了,长什么模样不好,怎么刚好就长成他最好的那一口??   也不知道周惜在这隔间里待了多久,更不知道这状态他维持了多久。   此时他全身沾着汗,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刘海都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衬着他白净细嫩的皮肤,莫名地让人心生掠夺的欲念。   古怪异常的悸动感烧灼着余京海的气息。   他后背又冒出了大汗,口干舌燥的,就觉着渴得不行,越往下看呼吸越乱,心脏狠狠突跳着,猛地惊觉一大股热气野火般从脚底炸开,直蹿上了脑子。 第2章 真正的猎物和猎手   余京海差点儿就没能扛住恍神扑上去。   幸好周惜在这时出了声,“抑制剂……呢?”   这把嗓音含着低哑,但还能隐约听出原本的清润,吓得余京海一激灵,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抑制剂递过去。   周惜浑身脱力,没办法自己使用,只能让余京海帮忙。   余京海强忍着和他每靠近一点,身上就会噼里啪啦汹汹燃烧的火势。   手上的动作倒还算利索,没一会儿就替他注射好了抑制剂。   注射方式的抑制剂通常都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起效快,最多不超过十分钟,Omega的信息素就会变淡。   为了转移注意力,余京海埋头盯着手表,跟着一秒秒地数时间。   然而时间到了,周惜身上的信息素非但一点儿都没散去,还变得越来越浓。   跟被打开了另一个口子似的,更如洪流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嗯……”周惜嘴里发出了一声呻吟,似乎很是痛苦难耐。   余京海顿时骨头都僵住了,措手不及地愣在当场,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放。   这不对啊!怎么反倒还给人信息素整了个大爆发?   余京海赶紧从裤兜里摸出刚才注射空了的抑制剂,转了一下瓶子,就去查看标签上的详细内容。   “——卧槽!过期的?!”余京海心里开始骂娘,“石头这狗东西还能不能行,他妈的尽添乱……”   余京海梗着气,立刻把情况解释了,低下头诚恳地给周惜一通道歉,说完了却没见对方有反应。   再抬头去瞧,结果瞧见的是对方迷离得带满了钩子的眼神。   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本就忍耐得十分艰难的周惜又被过期的抑制剂打偏了节奏。   这下完全到达了极限,信息素再也控制不住地全部溢出。   他的皮肤迅速泛出异样的薄红,浑身的温度急剧上升,高热不止,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周惜这不管不顾地一释放,直把余京海逼得心中叫苦不迭。   飞快膨胀扩张的红酒味里突然流入了呛烈得让人不能忽视的白酒味。   余京海全身肌肉绷得死紧,咬牙顽扛,到头来却还是被周惜的信息素牵着鼻子走。   白酒味的信息素一股比一股更凶猛地往外迸去。   转眼就和周惜的红酒味交融得不分彼此,形成了你玩命儿撩我我也玩命儿撩你,大家伙儿轰轰烈烈一起燃烧的尴尬局面。   他这会儿怎么看周惜,都只能想到一个词——“可口”。   他想抱住眼前这个人,现在就得抱。   而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告诉他,危险,跑!   余京海僵硬地转动脖子,试着把身体往后挪,可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才成功让自己的一只脚退出了隔间。   窝在角落里的周惜却忽然在这时豁出全力扶着墙站了起来。   但他的身子根本稳不住,一起来,人就直直地向前栽倒。   余京海瞳孔一紧,急忙反扭了身回去,下意识地伸出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意外的触碰引起两种截然不同酒味的信息素猛烈相撞。   余京海粗糙的皮肤更是紧密地挨住周惜细滑的肌肤,稍有摩擦就跳出了无形的火花。   各自的躯体备受双重刺激,狠狠地发着颤,彼此不约而同地喟叹出声。   周惜就这么扎实地栽进了余京海宽阔的怀抱,同时也栽进了那片全是炽烈酒味的信息素海洋中。   这味道很重,富有攻击性,烈得他鼻尖发酸,喉咙发紧。   可他身上因情热所起的焦躁难耐却似乎被这过于霸道的信息素压制住,压得顺乎了乖了许多。   周惜的状态得到缓解,人瞬间觉得舒服了些。   但神智还浮散着,一时间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更加依赖余京海的怀抱,不由自主地往他胸前蹭了蹭,手臂紧接着搭上他的腰,离他更近了……   如同石雕矗地的余京海压根没敢动,直到他隐约感觉到了怀里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小动作。   周惜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好巧不巧地总是能蹭到不合适的地方,最后真把他心里绷直的某根弦彻底蹭断了。   任凭余京海脑中的警铃再怎么大响也不管用。   他的两条胳膊就像自生了意识,用力地团过周惜的肩头,厚实的双掌紧紧地扒住了他单薄的腰背。   红酒的醇致香味充斥在他的鼻间,他大口吸着这气味,只觉得通体顺畅,触电般的热流涌遍四肢。   紧接而来的是狂涛骇浪一样的渴望。   只是抱着人,深吸气,感受着来自这人的信息素,他就满足不已,心里暖得仿佛塞满了碳火。   不善言辞的男人现在更不敢说话,生怕搅扰了这一场离奇又格外舒心顺意的美梦。   余京海的手掌笨拙地抚上了周惜的黑色短发,接着抚过对方精巧的五官,一切的动作都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呵护疼爱。   Alpha的简单触碰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Omega发情时的痛苦。   他们正亲密无间地相拥着,他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可以让周惜觉得好受些,能让人静下来。   所以他只是通过这些必要的动作给予对方足够的信息素,并没有逾矩,更不敢去妄想别的。   尽管这时候他满脸布着五迷三道的暗红,显然也很受周惜信息素的影响。   余京海头一回遇到这么让自己欲罢不能的信息素,却又不能放胆撒开整治人,生扛的每分每秒都在考验他的耐力上限。   不过他显然没有太多安抚Omega的经验,并不清楚对于处在发情期的Omega来说,除了永久标记解决根本问题和抑制剂强行熄火之外,就只有短期标记的方法能有效地在一段时间内稳定住信息素。   何况周惜还因为他的疏忽好心帮倒忙不慎用了过期的抑制剂,信息素失控的情况更严重,人只会更加晕头转向。   他完全料不着,得到甜头的人,下一秒竟是得寸进尺地偏过脑袋,将一条白花花的后颈子递到他眼前,毫无防备地冲他露出了自己的腺体。   余京海蓦地瞪直了眼,呼吸急沉,他在这头憋得后槽牙都快咬断了,对方却主动地作出这种会让人疯狂的邀请。   他明知道不对,周惜是意识不清才会这样“勾引”他,他应该喊停。   可心头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如果停下,周惜连这间厕所都走不出去。   只不过是一个临时标记而已,没必要想太多。   他还要再挣扎时,怀里传出了周惜焦切却不失温柔的声音,“麻烦你,咬一口,唔……就、一口就好。”   话说得客气,嗓也是轻软的,就是动作上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澎湃翻起的红酒味信息素瞬间将他淹没了。   余京海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漆黑深邃的眼瞳大睁着,张开了牙,准确地咬中那个位置,默默地注入了信息素。   周惜被他咬着的时候低哼了一声,后背禁不住哆嗦地贴上他的胸膛。   余京海立刻抬了胳膊,顺着力道,把人拥紧,牙口啮得更深。   浓烈的白酒味源源不绝地渗进周惜的体内,和他身上的红酒香融合通透。   两者似乎互相中和成了新的味道,不冲鼻,炙热又香醇。   几分钟后,余京海松开双臂,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能站直站稳,开始整理凌乱衬衣的周惜。   “谢谢。”周惜背对着他,轻声说了这一句。   余京海没顾上答话,两眼失神地瞧着周惜后颈上的牙印,心下乱糟糟地想着,他那会儿就该跑的。   那一口下去,看着好像是他咬住了猎物,可他知晓,真正的猎物是他自己。   周、惜。周惜。   他在心底一字一字地重复念着这个名字。   ——这才是猎手。   周惜把自己收拾好之后,才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还遗着残红的眼角缓慢地眨了眨。   他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礼貌的笑容,白肤菱唇,斯文俊雅,动人心旌。   余京海猛地退开一大步,撞上旁边微微摇晃的门,低下眼,“刚才那个、我那一口……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周惜声音和气得很,话也说得周到体贴,“我记得刚才的事,你是听我的,帮我的忙才咬那一嘴。”   还挺拎得清,没反咬一口,怨他趁人之危。   余京海顿时觉得心窝好像往下陷了一处,变得软绵。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怎么着都算是占了人家老师的便宜,还是给周惜道了歉。   “药不小心给拿错了,让你用了不好的,你才会这么大反应,对不起啊。这事态紧急就紧急处理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一口气撂完了该说的话,余京海见他点了点头,心下有些怅然若失,手掌的汗擦过裤边,“行,那我、我也走了。”   这次没去看周惜的反应,转身拎了工具箱,就大步走了出去。   周惜望着余京海左右似乎有些不太平衡的背影,回想起刚才印象略显模糊的记忆,目光接着落在对方比右脚步伐稍慢的左脚上。   他那张总会习惯带着笑意的面孔上,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等他收回目光,却发现靠近门口的地板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把钥匙。   *   余京海左腿不便,下楼速度比较慢。   他是替周惜解了发情的症状,但他被对方撩出来的那股劲儿还没下去,只能走得更慢。   才走到二楼,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居然是周惜跟了上来。   余京海的脚瞬间跟钉住了地面似的,人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周惜走近,再次回到他眼皮子底下。   他低了头,紧巴巴地瞅着人,嘴张了又闭又张,气息有点儿慌乱,“周……”   “你的钥匙好像掉了,”周惜笑着把刚才捡的那把钥匙递出去,“应该是你的吧?”   余京海仿佛霜打茄子蔫耷了头,接回钥匙,“对,是我的,我宿舍的钥匙。谢了啊。”   “你要现在回宿舍吗?”周惜突然又问,“一起?”   教职工宿舍就在校内,虽然教师和保安、物业等后勤人员不住同一栋楼,但都在同一个园区。   “一起?你不怕……”余京海话声顿住,不由感到纳闷。   他俩分开走还没什么,别人一时半会儿联想不到那么远。   要是他俩现在一起回宿舍,是个人都能发现他俩身上的猫腻——至少得是抱过的猫腻。   “没什么好怕的。”周惜又露出了那种能让人觉得心里暖和的笑容。   余京海看愣了,看得心肝脾肺肾全都舒坦,憨声应着好,迈开了脚,迈得急了些,下台阶的时候身体晃了晃。   周惜立即伸手去扶他,“你的腿不方便,我帮——”   “不、不用,我能走。”余京海忙躲开周惜伸过来要搀他的手,撇过了脑袋。   又下了两台阶,余京海涩着声说,“周老师,我这腿不是天生残的,就是之前遇到点儿事,不小心给弄伤了,腿没缺块儿,只是走的速度不太快,真的。”   周惜被余京海拒绝帮手之后就走在他身侧,和他保持一步的距离,没再靠近,突然听到这番解释,心里倏地一沉,觉得不太是滋味。   “我知道。”周惜轻淡的声音响起,划破了凝滞的气氛。   这话不是敷衍,他确实知道余京海的左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3章 他也会色令智昏,沟里翻船   余京海的腿伤和这所学院建校以来出过的一起最恶性的事件有关。   当年事件发生时的具体情况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人知道了。   不过传闻还是有一些的,毕竟负面影响很大。   据说是校内的某个校霸惹出的混账事,差点儿毁了一个女生的清白。   奇亚国际学院是市里最有名的贵族学校,招进来的学生除非是学习成绩极好或者是个人有特别突出的技能,否则非富即贵。   富贵人家的孩子大多娇纵惯了,免不了会有品行不端的,一些小打小闹学校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学生家长花钱了事。   可那一次,那校霸真出了格,连同好几个跟班,将某个女学生扣在体育馆里,意图不轨,结果碰巧被出来乐于助人的余京海撞见。   余京海当场就将几个人全都收拾了,他手头上的功夫虽不是什么正规的路子,但以前在老家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摸滚打爬过。   他的本事也算是从真刀实棍里锻出来的,对付那几个学生只敢在学校里称霸的花拳绣腿,其实绰绰有余。   却没想到那校霸恶向胆边生,突然反抗回击,混乱中掀倒了体育器材的架子,那架子本来会砸中那个被吓坏的女学生。   危机时刻,是余京海把人护住,自己的左腿却被砸个正着,折了骨头,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又重新回到学院。   那女学生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家长不肯罢休,两方家庭还闹腾了好一阵。   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媒体曝光出去,那校霸扛不住舆论声讨,和他那些跟班一起被送进了牢里。   而在这学院没什么背景,全靠拳头硬人踏实干活勤快的余京海本来就要被辞退了,也因为这件事受到社会关注。   校方不希望再生事端,就将人留了下来。   所以整个学院的人但凡探听到一丁半点儿风声的,每每看见左腿跛着的余京海都会想起那件事。   即便不当这人是英雄,也不会对那只左腿表示出什么过于明显的轻视。   更何况余京海在这学院里还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品好,又接地气易相处。   周惜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和余京海回到宿舍园区内,先到了他住的那栋宿舍楼。   简单的道别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余京海走开的背影。   那背影依旧是不平衡的,走路的姿势看着确实挺别扭。   可周惜眼里却盛着光,透亮明澈间浅浅地浮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如果刚才在教学楼里,敲门的人没说自己是余京海,那他恐怕宁可把脑袋撞墙上,彻底装死,也不一定会开那扇门。   因为这人是余京海。   哪怕刚才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他恰好是知晓当年那起恶性事件几乎所有内情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周惜收回了视线,也要迈开的脚步却忽的一麻。   信息素失控的感觉居然又出现了疑似复苏的苗头。   周惜讶异不解,腿已经软了,人也猛地扑往了地面。   他急得哧出一声,手臂忙伸向距离最近的路灯杆子,想找个支点,可指尖扽直了也还是碰不着。   眼看膝盖就要对着石板路磕下去,突然一片身影疾速晃来,紧接着他的胳膊被强悍有力的手掌握住,身体也被撑直了。   周惜抬起头,就见去而复返的余京海站在他跟前,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另一只手稳当地环在他腰背处,脸色如临大敌般地凝固着。   不过嘴里却好似松出了一大口气。   周惜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是怎么回来的?不是已经走开了?   刚才他们至少还隔着十步左右吧,他的左腿日常走路都不太方便,怎么返回的速度会这么快?   他的目光移到余京海的那只左腿上,满腔的疑问顿时烟消云散。   余京海的左脚正以更不和谐的奇怪模样拖压在地上,鞋子皮面满是强行磨过石板后才会出现的明显划痕。   周惜的心跳一滞,紧接着又跃快了些许。   他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就听见余京海先喊出一声,“周老师,你……”   “——放开我舅!”另一道充满年轻人独有朝气的怒喝突兀地插入,打断了余京海的话。   几步外,一个气喘吁吁的棕发少年狠狠地又瞪了余京海好几眼,飞快地赶上前,一把拽过周惜,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他是赶过来给舅舅送抑制剂的,谁曾想居然让他撞见舅舅被人骚扰的场景,这还得了?必须冲冠一怒为他舅!   余京海表情变了变,看了一眼这会儿很像是把他当恶棍提防的少年,又转眼回去看周惜,“……你、外甥?”   周惜轻嗯了一声,“亲的。”说完就抬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似乎并不太想承认这关系。   “靠靠靠你他妈谁你就敢抱我舅?!”周惜的冒失小外甥又开始急吼吼地喷人。   “子献,是扶。”   “我不管!谁给他的胆子搂你?!”   曲子献深知自己的舅舅有多招人惦记,经常被各种追求者纠缠,当下认定这个其貌不扬的陌生男人就是在占他舅的便宜。   “……是、扶。”周惜又强调了一遍。   “甭管他怎么摸你的!他奶奶的,老子揍死他!”   周惜放弃再纠正他,皱了皱眉头,“你从哪学的这些野蛮话?”   曲子献脖子噔地一缩,心虚得眼神直飘,“我没没说,不是,这不是重点,这种人我见多了,之前你那几个前男友不都这么骚扰你的?”   周惜无奈地叹:“他不是骚……”   “我一闻就知道!”曲子献一边抢话,一边用力耸动着鼻子,“舅你身上全是他那玩意儿,好家伙,这二锅头咳咳咳……他肯定欺负你了!个王八——球的!我给你出气!”   说着就搡开了周惜,挥着拳头往余京海的方向冲去。   周惜一个没拦住,哎了一声,头疼不已地喊,“就你这身板,别乱来。”   曲子献头也不回地吼,“舅你放心我这是小身体大能量,你看好了,我收拾他!”   周惜不禁在心里默哀,就你这弱鸡样的身板你要收拾这校内保安身手排行榜上年年排第一的人,指不定谁被谁收拾。   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太稳定,站着还要扶路灯杆,手脚不利索,没办法上去拦外甥。   见曲子献和余京海真动起手来,打着打着打远了些,他只能焦急地张嘴喊话,隔空力劝。   “曲子献,你不要这么冲动莽撞,事情你都还没弄清楚……”   “曲子献,你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曲子献,你真要上房揭瓦是不是?”   “曲子献,你真的皮痒了是不是?”   余京海在旁边听着周惜一句紧接一句的批评,眼角忍不住连抽两下。   得,这是真斯文,连骂外甥都骂得这么文绉绉的,但在这少年人热血冲动的状态下,能顶什么用?   余京海也没打算真的和曲子献过手,划水划了几招下来他就瞧明白了。   这小子年轻气盛,只是喊声大,拳头根本就是在乱挥。   三脚猫的功夫要是搁在平时,连他的手指头都碰不着就能被他一肘子给抡飞出去。   但他脑子里蹦着话,“这是周惜的外甥,怎么都不能把人伤着。”   这话跟警告似的,管束了他的手脚,他今晚修门修水龙头,又为周惜拿抑制剂,把教学楼和保安室跑了个来回。   刚才见周惜状况不对,好像要摔倒,又紧赶着拖腿去扶人,真忙活了一晚上,身上的筋骨还是受了影响,有点儿乏。   对着这胡搅蛮缠的小外甥又不能真用什么力气。   周惜批评的话语还从场外直往他耳朵里钻,那声音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凶人的意思,也好听得要命。   余京海挡着曲子献的拳头,随着周惜的声音起落,目光难耐地跟着偏了出去,偷着空隙,把人瞥了又瞥,一瞥再瞥。   路灯下站着的周惜一张俊俏的面容白里透红,大概是被外甥气急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边。   余京海看向那对桃花眼,思绪一错,结果就真“要命”了——   嘭的一下闷响,胡挥一通的曲子献打中了余京海的左脸。   俗语说的,乱拳打死老师傅,不是完全没道理。   曲子献显然被自己这一拳惊到了,一时停了手。   余京海呲了嘴角,退开一步,感觉到左脸骨头确实疼着。   他没去顾这时傻站着的曲子献,只是又去瞧周惜,匆忙的一眼扫过去,脸都没看清,就紧急地刹了车。   别再看了,刚才就看得出了事故。   原来他也会这样色令智昏,沟里翻船。   “曲子献!”这一声是周惜喊的,其中包含的怒气值估计是飙到了最高档位。   人也从路灯那侧朝他们快步走来。   “你没事吧?”周惜边急声问边走近余京海,看清他左脸上的青淤红痕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疼不疼?”   余京海被他这句话问得愣了神。   那声音软得不行,语气也轻得不行,像夏日温热的微风,直接吹进了他的心坎里。   余京海没说话,动作卡壳地摇头,幅度小得其实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周惜以为他是被揍懵了,脑门顿时一热,太阳穴抖了又抖,转过身去,揪住某个罪魁祸首的皮。   “舅、舅舅舅,你别揪我,”曲子献嗷嗷叫着,“这揪法疼,我不是帮你呢嘛……”   曲子献是大家庭里出来的富家少爷,一身细皮嫩肉,金贵,也不经蹂躏。   “帮什么?你是在颠倒是非黑白,帮忙添乱,也不听我说清楚就动手,你知不知道是他帮我解决了信息素失控的问题?不然要等你这姗姗来迟的抑制剂送到,我可能早就已经晕死在什么地方,你倒好,现在还把人打伤了,你真是……”   周惜顿了顿话,深呼了气,看着满脸窘迫歉意的小外甥,声音又缓缓静下,“现在回家,一个星期不准出门。”   “啊?”曲子献瞪大眼,喏喏地说,“不要吧舅,我这周就要实习去……”   “滚回去。”   完了舅舅真的生气了,都当着外人的面让他滚了,曲子献欲哭无泪,“舅,我错了,我这不是担心着急吗?事情也没那么严重的……吧,是吧?大兄弟?”   说到这,他立马转头去瞅脸上带伤的余京海。   然后又嗷了一声,是又被周惜拧了皮。   “怎么叫人的?谁教你这么差辈分称呼人?你多大年纪能叫他兄弟?”   曲子献呜呜着,眼里都要散泪花了,“好嘛,大叔,叔,可亲可敬的保安叔叔,你帮我说说……”   “曲子献。再闹就关两个星期。”   这下曲子献半个屁都不敢再放,垂头丧气地窝回他舅舅的身后,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周惜突然出声提醒。   “诶?什么事?”   “道歉。”周惜一字一句,语气格外的严肃,“他姓余。”   曲子献赶紧冲着余京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拔声就喊,“对不起,余叔叔。”   余京海被这阵仗整得不知道该怎么给反应才合适,总之谨记着能不看周惜就不看,避免出事故。   周惜以为他心里有气,不好让曲子献再待着,转头交代了几句话,就把熊外甥打发走了。   等曲子献离开后,余京海还是垂着眼。   “对不起。”周惜正了神色,再次道歉,“我替我外甥给你道歉,都是因为我管教不当,他才会这么鲁莽,你别怪他,重要的是你别太生气,生气伤身体,真的很对不——”   “我没生气。”   余京海急忙开口制止,实在是扛不住周惜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终于还是抬眼看向了他,“真没气,不怪你,也、也不怪你外甥。”   “那就好。”周惜放松地笑了笑,瞄到他的左脸,笑意很快又淡去了,“我们去医院看看伤?”   “小伤。”余京海完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握拳摁了一下自己左脸的脸骨。   “你看真没事儿,我皮糙,都不觉着疼,宿舍里有药,我回去擦了睡一觉,隔天就能好,保准看不出来。”   他平常对谁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对周惜,那些话,每个字就是从嘴里接连不断地跳了出去。   他不想听周惜道歉,也不想看见周惜脸上出现不好的表情,就想让这个人放心、舒心和……开心。   然后他真的如愿看见周惜的脸上绽开了美过星月千万倍的笑颜。   而这一刻,那双尤其清亮柔润的眼眸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第4章 对谁都好,中央空调   都说做梦好,梦里什么都有。   余京海这天晚上就睡得香甜,大概是因为信息素前不久才释放过,这梦不免带了满满的春天气息。   他在梦里捞着了一个媳妇儿,抱着人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天亮,将醒未醒之际,猛地瞅见了这媳妇儿的脸——   和在宿舍楼下冲他笑的周惜长得分毫不差。   余京海浑身抖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宿舍的门正巧被推开,石延一进屋险些被呛出去。   “老余,你这一大早发什么情?”   石延在门外缓了半天,让早晨的风散了满屋的白酒味才拎着一袋包子走回去。   余京海已经翻身下床,进洗手间把自个儿收拾妥当了。   到底是Alpha,只要不是处于神志不清的情况,想收回就能收回。   余京海接了包子,默不作声地啃着,也没怎么搭理石延经常不着四六的话。   “我看你真要赶紧找个媳妇儿,不然这憋法能给你憋出毛病来,你不想以后年纪大了变得跟Omega一样靠抑制剂吧?”   石延还在叨叨,叨到这句,一下触着了他的神经。   余京海本就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立马瞪得更有神,一字一顿,“你昨晚给我的那管东西,过期的。”   “不会吧?!”   石延赶忙翻箱倒柜去找之前买的抑制剂,把盒子里剩下的那些全给检查了一遍,“我这看过了没啊,可能是别的给搞混了,你说说你这倒霉劲儿,怎么就让你给赶上了?”   “也不能说是倒霉……”余京海的声音低沉着。   那哪能是倒霉,简直是撞大运,四舍五入就算他跟那黑板报上的神仙抱了个囫囵。   他还咬了那神仙的腺体,给人身上沾满了自个儿的信息素,人非但不嫌弃,还对他笑得那么温柔。   思绪逐渐飘远的余京海这时肩头挨了石延一巴掌。   “想啥呢?昨晚上我都没好问你,看你急得脚踩风火轮,到底什么事儿啊?没整出啥麻烦吧?”   “没。”余京海突然变得含糊,不太愿意提及详情。   昨晚去找石延讨抑制剂的时候他没顾上解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就跟小秘密似的被他珍藏在心底,更不想多说什么。   而且事关周惜在校内的名声,他也担心万一给传岔了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他说话这声音低了许多,石延听着费劲,又伸手扒拉了他一下,想问清楚。   结果打眼一瞧,发现他左脸颊边上有道不深不浅的印子,看着就是新伤。   “老余!怎么回事?你这脸上怎么还挂了彩?昨晚跟人动手了?!”   石延说着就开始满屋子转腾,虽然不明就里也不妨碍他那一副随时要抄家伙去替兄弟出气的架势。   他这兄弟拳头硬归硬,心肠软,老实巴交的,除非必要,不会随便动手。   但凡动手肯定是对方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余京海把杯子里的白开水灌干净,咽下嘴里的食物,干咳了两声才说,“我不小心磕的。”   “磕的?”石延一脸狐疑,“咋磕的?”   “磕、灯杆上了。”余京海话声卡着,站起来收拾杯桌椅。   “行吧,要说这学校里头也没几个能掰得过你。”   石延像是信了,目光瞄向他微微颠着的腿脚,忽的长叹,“你说你要身边有个体己人多好啊,你这粗手粗脚粗心大意的,就得找个心思细的给你看着,照顾着……”   不管怎么说,总能绕到余京海的终身大事上,比余京海在老家的老母亲还能瞎操心。   “兄弟你考虑考虑,我女朋友真有个小表妹,也是文静秀气那一款,要不看看呗……”   “不看。”余京海抄起装好水的保温杯,走出房间,直接把石延嚷嚷着给他介绍别个对象的话全给关在了门后。   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文静、秀气。   这两词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就跟周惜对上了号,还自动比对起来。   谁能文绉得过他?听听人昨晚训外甥那一溜的话,恐怕平时就没试过吵架。   谁能秀气得过他?看看人那长相,哪条缝哪个圈都挑不出毛病,又白又净,眉眼柔顺,都含了钩子的。   要沾点儿水就是仙人出浴,就像昨天晚上——   余京海脚步猛沉,意识到又想偏了,从肩背到口舌里漫了火,一时觉着渴得慌,进了保安室的门径直扭开保温杯盖就仰头灌水。   大夏天的,信息素这玩意儿就是会不安分,毛躁些,正常,没毛病。   正想着,身后突地响起咚咚两声。   握着保温杯的余京海几乎是立刻回过头,就见刚才还在他脑子里蹦跶的周惜站在门外,左手抓着两个牛皮纸包装袋,右手抵着玻璃窗户,指关节轻轻扣在上面。   清晨的微光灵动也乖巧,缓慢地洒在周惜纤长修韧的那条颈子上,如同披着欲遮还迎等人掀的薄纱。   余京海脚跟后挪了一下,才又再往前,把门打得更开,先让人进来坐。   他张了张嘴,气息是紧的,“周老师,这么早来有事儿?”   周惜的目光定在他的左脸上,仔细地看了好几秒,接着把手里较小的一个袋子递上前去。   “给你买了药,我不太确定这样的伤用哪个更有效,所以问了药店的人,把能用的药都拿了,你再挑合适的用。”   余京海怔怔地接下那袋子,搁在臂弯里,“还让你破费了,其实不用这些,我都有。”   “那就当有备无患。”周惜不甚在意地温声笑着,随即把另一个袋子也递了过去。   “出去买药的时候看见旁边有早餐店,那家店包子和豆浆都挺不错的,我就顺便多带了一份。”   于是余京海肘弯里又多捧了一个牛皮袋,他垂眼瞧去,这才发现周惜还挺高的。   他有一米九几的个头儿,目测一量,周惜头顶的发旋快能贴过他耳边,就是身子骨看上去单薄了些。   周惜似乎感觉到那目光异常的热,视线散开,随口又问了句,“今天早上也是你值班?”   余京海点了下巴,“今天本来是另个同事,他正好家里有事儿,我就给他替一下。最近有上头领导过来视察,人手本来也挺紧张。你……”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同时伴随着响亮的呼喝声。   “我又回来了,老余,感不感动,哎跟你说直说了吧就是我对象说她追的那个什么明星下午在天河广场那边有什么路演活动,非要把我扒拉起——”   身板精瘦的石延赶到了门口,半只脚堵在门槛上,讶异地瞅着保安室里的两人,不知该进该退。   “咱学院新来的语文老师周老师。”余京海大致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这是平时跟我一块儿值班的,姓石,石头的石。”   周惜脸上带着笑意,颇礼貌地喊了声“石哥”。   余京海眉头顿时一挑,“你喊他老石或石头就成。”   “没事,就这么叫吧,我是初来乍到的纯新人,你们都是学院的老人,是前辈了,叫声哥应该的,”周惜笑眯眯地说,“也免得喊老了,只要你们不觉得我占便宜就好。”   他长得面善,话也说得和和气气,叫人真不好反驳。   石延平常就爱打听,校内什么小道消息都了然于胸,周惜刚到学校的那天他就知道对方不少的八卦消息。   听说这老师是真的脾气好,当下照了面,觉得果然如此,也不客气地招呼开了。   “不老不老,认识就是缘分,都是兄弟,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原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周老师,厉害啊,一上来就当语文组组长了!”   说着还给人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年纪看着还挺小,没想到真有本事儿啊!小周老师你多大岁数了?”   “虚岁来算是二十五。”周惜倒是没什么顾忌的模样,有问有答,不乏耐心。   “那还真是个小兄弟啊,”石延转头看了看余京海,“现在我们三,老余最大,我比他小个半岁,他可比你大了有十岁吧,再往上凑凑就是整一轮,够差辈了,是吧老余?”   石延是顺嘴那么一说,话不太过脑子,这人是个活跃脾气,一聊嗨就能没边儿地聊。   余京海只觉着这会儿听着聒噪,发闷,被念个不停的年纪差,差十岁,在他心底瞬间就扎了根。   余京海忍不住又看了周惜一眼,十岁的差别,在周惜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出来。   他自个儿的皮是又糙又厚,这语文老师的是又白又嫩,没准掐一把还能掐出水花来。   “……对了,小周老师,你大早上的来这儿是干啥来着?”石延还在拉着人聊得起劲儿。   周惜看向余京海,从善如流地答着,“余哥帮过我的忙,他的脸是——”   “对,我不小心磕灯杆子上了。”余京海突然把话截了过去。   周惜有些失神,反应过来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嗯,我就顺路给带些药来,还有买多了份早餐,量挺足的,石哥也可以尝尝看。”   “嗐,周老师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学校里的,甭管啥事儿,能帮就互相帮帮。谢谢,谢谢啊,不用客气的,也都刚吃过,”石延拍拍肚子,遗憾地说,“现在也没地方塞了。”   周惜微怔地轻哦了一声,眉心稍稍蹙了,似乎是在对自己考虑不周感到懊恼。   余京海也不管猜得对不对,反正瞧着像是这么个意思,他这心尖又闷抖了抖,随后干脆地撂出一句,“我还没吃,正好。”   话说完,胳膊攒动两下,把怀里那两袋子窝得更紧了。   石延顿时目瞪口呆,他这拾金不昧,谢绝送礼的十佳好同事今天抽的哪门子风?   还没吃?明明从食堂拿回来的那一袋包子几乎全进他肚子里去了。   “那你记得趁热吃,凉了不好。估计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上午有课,先走了。”周惜笑着说完,就被余京海以军姿站法连带注目礼给送走了。   石延眼看着余京海把装药品的袋子收好,接着从另个袋子里拿出了包子和豆浆,还真在趁、热、吃?   他也不是傻子,琢磨琢磨就回过味来,“老余,你昨天去帮忙是帮那小周老师吧?”   余京海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还是没多说。   石延就明白了,他这老实兄弟都会帮人瞒事儿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说的,就没再往下深刨,拉了把椅子坐旁边看了又看,有点儿于心不忍地啧了声。   “还真吃啊?你食量什么时候又给涨了,装得下吗?也不怕肚皮给撑破,人小周老师也就那么客气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听媳妇儿话才这么卖力干早饭。”   余京海抬了一下眼皮,没应声,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吃的全是山珍海味。   石延怕他没听出自个儿话里有话的那些暗示,着急地搓了搓椅把,再试探,“这小周老师脸皮长得好啊,人看着也斯斯文文的,就这么看还真符合你想要的对象标准,除了性别。”   话说到这,余京海终于放开嘴里的吸管,绷着脸色看过去,摆明了让他注意掂量措辞。   石延心里打鼓,犹豫一会儿,继续往下道,“我还听说了一点儿别的,这小周老师以前是在衢中教课的,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这样的人最会吊人玩儿了,搞暧昧老手啊你知道吧?对谁都好,中央空调……”   余京海眼珠子定着瞅他,露了平时不常有的凶光,“你那女朋友温柔体贴又贤惠?她不知道你昨晚值班?还让你陪她追哥哥,想熬死你?”   这怎么还护上了?都快赶上了他对象追星时的无脑吹德性。   “去去去,那叫约会,约会谁嫌累啊!”石延忿忿道,“这你就不懂了争分夺秒谈恋爱的滋味谁谈过谁知道,乐在其中,有事儿想到我,这证明我重要,你就是单身狗嘴里叼柠檬!”   “你没什么好让人酸的。”余京海一脸的不为所动,事实如此。   石延立马呔他,“有本事你把单脱了再说!你个连对象都没有的狗子。”   呔完了人,语气又转得慎重,“老余,你不会是真看上那小周老师了吧?我是急着让你找对象,但不是让你犯糊涂,病急乱投医啊。”   他心想要实在不行,他也只能祝福祈祷他这兄弟到时候不至于跌太大的跟头。   他就觉得余京海这春心是真动错了地方,压根不可能和人有戏,因为差得太多了,至少得有城东车站到城西码头那么远的距离,要能开花结果就是见鬼。   余京海一直没说话,直到喝完手里那杯豆浆,喉头才艰难地扯了扯,从牙关里推了句带上警告的话出来。   “——要点儿脸,甭糟人名声。” 第5章 想把礼物送到他心坎儿上   校园生活对学生而言无疑是枯燥的,每天都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不是正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相较之下,校内的教职工更自由一些,没有太多的出入限制。   像余京海这样的保安,值完当天那趟班就能跟同事朋友们约着去附近的酒吧坐坐解闷。   不过余京海到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快晚上十二点,差不多每天都要打几个新的助人为乐副本,日子过得倒也算充满了惊喜。   余京海心态好,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吃亏的,但他那些个好兄弟仗义得不乐意,每逢他迟到,都要给他抱怨一通。   “……老余你到底啥时候能醒醒,你一个月就领多少薪水,活儿还干没完了?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去多挣点儿老婆本,天天帮人干杂活儿,倒是干个媳妇儿回来啊你!”   有个嘴浑的喝多了几瓶,直接撒开吼了。   酒吧里闹哄哄的,声音很快又被淹没。   余京海也没去计较,人踏实地坐在角落里,拿着杯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偶尔抽几根烟,精神完全放松着。   他没多大的烟瘾,但一群抽烟的大老爷们待在一块儿,总会有些约定俗成的融入方式。   一群人里喝什么酒的都有,大部分是啤的,余京海偏爱白的,通常都是逮着白的喝。   另外有两人则钟爱红酒,反正就是碰个杯的意思,管那杯里装的什么,是酒都成。   余京海看他们开着不同的红酒,听到他们聊起手里的红酒,提到一外语单词。   听着耳熟,再去瞥那酒瓶上的包装,他的视线突地就定死了。   “这是那什么罗曼蒂克?”余京海问了一句。   “啥罗曼蒂克?”那兄弟先是一愣,看他感兴趣的是酒,反应过来了,便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牌子的叫罗曼尼康帝,怎么的,你现在好这口了?”   余京海打小喝白的,定了性的,信息素都是白酒味,也就爱那股烈得够呛的味儿。   只不过上周去教务楼帮忙,经过语文组的办公室,瞅见有人给周惜送了整两箱红酒。   当时周惜笑容满面的,一看就特喜欢那两箱酒,后来听说好像是他发小托人捎给他的,牌子很有名,可贵得不行。   所以校内有关这周老师的传闻又多了一样,家世好的那个“好”,绝对不是一般的好,肯定是顶好。   余京海只听了一遍,记不住那外语单词正确的读音,就记了大概,但包装记得牢。   他那两兄弟只以为他是转性想尝红酒了,当即给他倒了一杯过去。   他也没犹豫,端起酒杯试了,是想知道周惜喜欢的酒会是什么味道。   那酒入了喉,味道是一点儿也不淡,很醇,有劲儿,香味是意外的浑厚,可舌面一卷,猛地冲了他一下。   半杯喝完,他反而迷糊了,说不准这味道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和周惜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太贴合。   周惜这人清朗如玉,举手投足尽是雅致平和,说话都温文乖巧,规矩有礼。   “怎么样?喜欢不?”旁边的兄弟在问。   余京海脑子里还挂着周惜的影儿,无意识地哼了声,甭管怎么着,那人就喜欢这酒。   一周他能经过语文组办公室至少五次,也够他抓准周惜喜好的判断小技巧了。   自从那晚之后,周惜经常往保安室里送礼物,有新奇玩意儿,也有实用的日常用品。   每回的理由都妥当得挑不出毛病,态度贼好,又是大帅哥,谁忍心给拒了?   余京海就是想客气也架不住其他保安乐意收。   何况周惜那双桃花眼总像带着露水的,一瞧他,他就跟喝断片儿似的,被电得更是找不着北。   要不说人长得帅就是道理呢?   收了人家的礼物,余京海觉得有来得有往,也回过礼,但都是小东西。   今天听说周老师上课费嗓子,就送润喉糖,要不就是自个儿窝宿舍里头熬了冰糖雪梨水送去。   明天听说周老师办公室缺植物,就挑拣自个儿养得最漂亮的盆栽送去。   后天听说周老师办公室里的空调坏了,都不用人喊物业,自个儿抓起工具箱上门服务全包不说,生怕给人热着流出一滴汗,连压箱底的超级清凉强风力电扇也给挪人办公桌边放得稳稳的。   余京海乐于助人也不是全没好处,留了心思,消息就能比别个保安都要灵通好几倍。   这次难得能遇着周惜明显喜欢的东西,要能送一瓶这酒,才是投其所好,真送到心坎上了。   余京海想了想,拽了身旁兄弟一把,又问,“这酒多少钱一瓶?”   “老余你喜欢啊?你喜欢我送你一瓶呗。”   其中一个兄弟一向是豪气作风,但心里清楚着这酒的价格,忒烧钱,所以豪归豪,送人一瓶也够他肉疼的,只能意思意思一下。   “不用,”余京海摇着头说,“我要喝自个儿买,这多少钱?”   那兄弟立马伸手比了个数,余京海顿时沉默了。   “我这也是有个亲戚送的,要不然也耗不起,”那兄弟又说,“大牌酒喝多也心慌啊。”   他这话也是委婉的提醒,余京海干的是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就能挣那么点儿钱。   这一瓶酒能抵余京海好几个月的薪水。   余京海没再说话,目光从那瓶红酒上移了开,心头像是压了石块儿,闷得他伸手就去扒拉了根烟。   正准备把烟点上,前头霍地响起了激烈热火的口哨呼声。   八成是又有什么人气颇高的驻场歌手上台了,这家酒吧十二点后就会有不同特色的节目,上回的节目是个脱口秀。   当时表演的人把全场的氛围都点炸了,还有好多笑趴的。   但本身笑点就高,为人乏趣,反应会迟的余京海愣是一脸木然。   上上回是热舞节目,那舞把余京海身边好几个兄弟都整得大汗淋漓的,可他的信息素却一丁点儿冒头的迹象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方面也是个老实派,常年禁欲吃素,才嗨不动。   总而言之,就是一味的格格不入。   旁边的人都在说,今晚的节目是钢琴演奏,突然来了个文艺的,有些性子糙浪的本是兴致缺缺。   但看见上台的人,瞬间眼都亮了,一个两个都往前挤,伸长了脖子。   余京海是唯一一个没向凑的,可当舞台升高后,他从鼎沸人群中瞧见那台上站着的熟悉身影,蓦地就愣住了。   然后失了魂般,被远处那身影牵动了四肢,从座位上起了身,步子紧挨步子地跟着向前走去。   只见整晚盘旋在他脑子里的周惜在台上微微俯身,施了一礼,便坐在琴架前,抬起手,按上了黑白色的琴键。   余京海走得更近了,便看见那纤韧的十指灵巧地穿梭在琴键间,奏出了一串又一串流畅悦耳的音符。   如同溪流淌动的乐声悠然地回荡在已经静下的酒吧里,专心聆听的观众脸上逐渐露出了痴醉享受的神情。   一曲将近,台上认真弹奏的周惜唇角轻轻翕动着,嘴里缓缓流泻出柔软空灵的哼吟,和着清雅的琴声,为台下观赏者带去这一晚尤其美妙新奇的体验。   不太会欣赏音乐的余京海听得迷迷瞪瞪,眼睛早就转不动方向,只顾着黏在周惜的身上。   直到周惜唱出最后一句外语歌词,整个节目也到了尾声。   余京海恍惚地记起曾在教室外面听见过他为学生作示范,朗诵课文,那时便觉得稀奇。   怎么有人能把平整朴实的句子读得好像在唱什么动人的小曲儿?   如今真的听见了他的歌声,又觉得怎么有人唱歌能唱出世情百态的种种韵味儿来,故事丰满,扣拨心弦。   酒吧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在周惜的脸边,将他那张本就俊美非常的容颜折出一丝凌乱诡谲的冶艳。   余京海呼吸发浑,喉头缩得紧,身上浓重的白酒味忽然不受控制地溢散开,转眼间变得汹涌厚重。   舞台周围不止是他一人的信息素在发散,他能感觉到好些Alpha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此刻,周惜正在台上谢幕,在余京海眼中,身为Omega的他就像是陷进包围圈的白羊,旁边都是虎视眈眈的狼群。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也许是用过了抑制剂,又不在发情期,即使环境不利,也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形。   只要他不在这人群里久待就行,好在他马上就转身下了台。   余京海隔了两三排的人,看着他走远,背影消失在灯光里,不由地心情复杂。   一边像是知道他远离了危险的松气放心,一边又隐约觉着失落。   那么多Alpha的信息素当场爆了,周惜却不受什么影响,不管是否在发情期,都说明了他和在场的Alpha信息素匹配度不高。   ——和自个儿的也不高,估计还差了挺多的。   那晚的周惜能让他抱着,还让他咬了腺体做临时标记,不过是因为抑制剂没打及时,信息素失控了而已。   他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在周惜心里头压根掀不出一点儿波澜的过路人。   余京海垂下了眼皮,拖着微跛的那只左腿,有些匆忙地要退出拥挤的人群。   过路的时候,耳边飘来酒吧顾客瞎嚷嚷的话声,说的是刚才上台弹琴唱歌的周惜。   “……妈了,刚才那男的是Omega?没闻出啥味啊,可惜走得快,要不真想去泡他!”   “谁说不是呢?这绝对是极品啊!看一眼我就能起来,就那脸那身材那声音,都不比那些大明星差,要真能那啥,肯定够味儿!”   “我最喜欢他那手,你们瞧见没?他一弹琴我就痒,要是他那手能搁我身上来一趟,还不得爽死?”   “就是,弹什么琴啊,弹老子不好?就弹老子身上这些肉,想怎么弹就怎么弹……”   越来越下流的话语钻进余京海的耳内,他脑袋里有嗡嗡的音在猛烈震着,胸口里霎时堵满了滔天火气,双手不知觉间握成了拳状。   他的眉毛皱得死紧,忍着上头的脾气,胸膛狠狠地起伏了个把来回,才没把拳头砸出去。   脚步加快了更多,就要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甩在后头时,突然又听到那些渣滓笑声猥琐地商议着,“走走,赶紧去找一圈,没准真能撞大运找着人呢……”   余京海神色瞬间凛紧,猛地转过身,还真看见那群渣滓玩意儿朝着周惜之前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他不及再考虑别的,紧抻住腿脚,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第6章 要不你还是废了他吧   “——找到了,人在那儿呢!”   一路追到酒吧后门通道上的余京海听见前边响起的兴奋高呼,心顿时往下沉去,再次加紧了步伐。   就在他快要追平距离差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洗手间里走出几个人,像是喝醉了,路走得七拐八弯的,不小心撞过来。   他身形没稳住,半摔到了墙边的杂物架上。   哐啦数声,杂物落了一地,有的东西砸着了余京海的左腿,让他一下皱紧了浓眉。   喝醉的那些人中有清醒的顺手要去扶一把,却被他大力地推搡开,立刻不满地要发飙。   余京海眼看着被绊了脚程,心里急得慌,手头使的劲儿忘了分寸,也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情形,便连忙爬起来挤出人堆,继续往前赶去。   身后传来醉了的人喋喋不休的怒骂声。   “靠,什么态度?!不就是不小心撞到吗?看着人高马大的,撞那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算啦,你看他那腿,好像是个瘸的……”   “原来是个瘸子,啧,残疾人啊!真倒霉!晦气……”   余京海想走快,但刚摔过,越急越快不起来,人还没走远,那些话都听全了,手不由地攥紧了这时明显成为拖累的腿。   还是慢,还是不够快,已经看不到刚才那群人了,为什么紧要关头就是快不起来?!   他满脸阴沉,粗砺的五指发狠地掐着左腿,最后跌跌撞撞地终于扑到了后门上,迅速拽住门把,用力地拉开门,奔了出去。   一出去就听见后巷子里满是此起彼伏的哀叫声,余京海视线仓促一扫,只见那群人东倒西歪地栽在地上,旁边站着的人就是周惜。   而周惜跟前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抓着他的胳膊,双方似在拉扯。   “……你先放手。”   周惜嘴里冒出的这句话猛地刺中余京海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那个陌生男人身上散发出的Alpha气息。   那股气息很浓厚,周惜和这Alpha距离这么近,只会完全被对方压制控住。   余京海神色霎时冷凝,跨步迈上前,一个手刀冲着那男人直劈而去。   逼人退开的同时,反手握拳毫不留情地照着对方肚子防守最薄弱的位置挥下。   奇亚国际学院的安保人员大多是练家子。   那个身手排行榜还真不是胡乱排出来的,连续几年排在首位的余京海但凡认真出拳,必不落空。   挨了他一拳的男人当场痛呼一声,捂着腹部,脚下踉跄得差点儿直接跪地,脸色青白交加的,却还要再往前进,而且是朝着周惜的方向。   “再碰他试试,老子废了你!”余京海沉下脸,一身呛人鼻息神智的白酒味破闸而出般迅疾地覆盖了整条暗巷。   他整个人和作为Alpha的信息素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拦到了周惜身前。   那男人被余京海过于霸道蛮横的气场压得顿时弯了双膝,脚跟都在发颤,后背不断渗出冷汗。   “阿、惜。”那男人咬牙叫出一声,“快、快让他收了。”   就快被压跪了,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只能先出声求饶。   余京海听见那称呼,眼中顿陷茫然,慢了半拍似的扭转回头,看向周惜,愣愣地问出一句,“这货……你认识的?”   周惜轻轻点了一下头,不能怪他慢,余京海出现得突然,出手还快重如狂风。   他刚才来不及解释,就连余京海的拳头是怎么出去怎么收回的都没能看清楚。   余京海脸上的狠厉之气立即散去了些许,身上的信息素也往回敛了敛,但还是护在周惜跟前,又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一群人,不放心地问,“他和这几个真不是一伙儿的?”   周惜还没回答,旁边好不容易扶墙站直的男人忿声道,“废话,当然不是,小爷我什么身份,和这群癞蛤蟆能相提并论吗?!”   “这些王八蛋是我干趴下的!你你还敢揍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谁?!金大地产的太子爷——我、就、是!你混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余京海没搭理他,不知信没信他的话,反正就跟块儿铁板一样插在周惜身旁固守着。   金大地产的太子爷陈启是本市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他的堂弟就在奇亚国际学院上学。   这些富家少爷的背景在校内八卦圈里都传遍了,余京海确实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但传闻里可没有这太子爷和周惜的关系,所以甭管人什么身份地位,就是不能碰周惜。   陈启见余京海整一个闷葫芦不理人的模样,当下也懒得跟他掰扯,又转向周惜,刚想再伸手拉人,却遭到余京海明摆着撂了警告的瞪视,心头立即一怵。   叫嚣归叫嚣,前面那压制他的信息素和那暴力的拳头,都让他不敢真的轻越雷池。   “阿惜。”他只能去喊人,“你跟我走,多久没见了,我们聊聊。”   “不用了,真没什么好聊的。”周惜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但拒绝的意思很明白,“今晚的事谢谢你帮忙。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陈少。”   “你怎么跟我这么生分?”陈启看他要走,立马跟上去,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但余京海一直护在周惜的身边,严防死守的,他寻不着空隙,气急败坏地瞪住两人的身影,又喊道,“阿惜,你就这么绝情?!就算你不肯跟我复合,我们当朋友也行啊!”   陈启的话没能让周惜停步,却意外地把余京海的脚步惊住了。   余京海侧过身,瞧了他一眼,目光里不见平日的憨厚耿直,而是透出了寒意。   陈启是在花场子翻滚的人,太清楚这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再想到刚才余京海从门后冲出来保护周惜的模样,自行解读过后,当下妒火中烧了。   “阿惜,这人和你什么关系啊?不会是你新找的相好吧?”   周惜依旧在往前走,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余京海也转回了身,继续跟着人。   陈启不甘心地摸着自己还在抽疼的肚子,喂了一声,“你刚才跑出来是想来那么一出英雄救美的吧?可惜让我抢了功劳,你这招式我看多了,你想泡阿惜对吧?”   “你搞清楚,你和阿惜隔了可不止银河那么远,我劝你趁早打消那种痴心妄想,免得吃苦头,因为你俩根本就不配!”   陈大少爷在后边嚷了一通话,结果走在前头的人一个两个谁也没理会他。   他看着就要彻底走远的那一对人影,越发心气不顺,越看越觉得刺眼,忽的又冷笑着大声嘲弄。   “哟,我看这大叔路都走不稳啊,怎么着居然还是个瘸子?阿惜,你的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这番嘲讽落下,前方的人影总算有了动静,却是周惜率先转过身,在十几米远的位置停住了。   巷子里光线暗,陈启一时瞧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当人肯回头看他,应该就是有了回旋的余地,兴冲冲地便要再开口。   周惜突地唉叹出很大一声,在这寂静的窄巷里极其扎人耳朵。   “余哥。”他忽然向身旁跟着停步的余京海喊道。   余京海沉嗯一声,视线紧绕在他的脸上,等着他继续说。   “我觉得要不你还是废了他吧。”周惜笑着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就像一只伸出小爪子的狐狸。   余京海又被晃了神,表情怔怔的,看着有点儿傻气,又像是在犹疑。   周惜紧接着还挺认真地又补了一句,“我支持你,放手揍。”   他们这会儿距离很近,周惜的声音仍旧轻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毫不遮掩的促狭笑意,溶去了余京海多年来筑在心脏外边的各种障碍物。   余京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狂野地蹦动,棒槌擂鼓那样的,越来越响。   他的喉咙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定定地凝住眼前如珠似玉的男人,舌头滚过牙根,慌忙地应出一个字,“好。”   然后特别配合地举高两只手,掰响了自个儿的拳头。   陈启一看情势这么急转直下,风险倍增,不想真落个跪地求饶的苦逼结局,赶快脚底抹油地溜了。   余京海随后把周惜送出了巷子,陪着他在路边等车。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挨得近,实际距离也不远,稍微动一动,肩头都能碰上。   余京海眼角正瞟着这微妙的距离,耳边就传来了周惜的道谢声。   “谢谢余哥,你今晚又帮了我一次,如果不是你挡住那太子爷,我还真会挺头疼的。”   “甭谢了,一谢就送礼,保安室里都快没地方搁你的礼。”   余京海才见识了他今晚顽皮的一面,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比平常放松随意了更多。   “我是就想送一份礼,但这样别人眼红你怎么办,别到头来送温暖没送成,还给你惹什么麻烦。”   想得还挺周到,余京海嘴皮勾开,拉出个顿拙的笑弧来,目光再没能从他身上移走。   感觉到他的注视,周惜笑了笑,挑起话题,“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能问?”余京海不太确定,他和周惜的关系着实算不上熟。   尽管校内校外见着他,周惜从来都是温柔和气地喊他哥,但各自的私人生活或者说是隐私圈,也没真踏进去过。   要是准确地划分,他们也就是点头之交再往上,到朋友之下。   “问问看。”周惜果然也没真打算老老实实和盘托出。   余京海想了一会儿,把心底很在意的某个问题先给提了,“那货、就刚才那个,真是你前任?”   “算是吧,主要是名义上的,我答应过,两天。”   周惜话说得碎,还含糊,显然是这个问题卡着他的边界了,“至于具体的……往事不堪,不太想回忆了。”   “那我不问具体的。”余京海语气虽然僵硬,却伴上一点儿顺着哄人的意味。   他停了不到半秒,又抓紧机会,继续问,“刚才让我揍他,开玩笑的吧?”   “唬他的。他其实就是个大孩子,很好唬。”周惜伸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苦笑着。   “如果不考虑别的因素,只说是不是真的想揍他,那就是真的。”   “为什么?”余京海这次问得更快。   “嗯?”周惜的反应没能立刻跟上,已经疑惑出声,“什么为什么?”   “他说别的你都没管,说我,你就让我动手唬他。”   说完,余京海忍不住往他跟前又凑近了一寸,低下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漫出了浓烈的白酒味。   之前收回去的信息素仿佛受到什么不可控的影响,往外倾泻着。   周惜的鼻尖猛然一皱,他闻见了熟悉的酒香。   与此同时也更加明确地感知到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直冲着他,扑面束来。 第7章 下次还要   周惜蹙紧了眉头,身体颤了颤,想要退离这信息素的包围圈,却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而他体内的信息素隐约地又开始脱出掌控,逐渐地往外释放着。   之前在酒吧里节目演出到最后,他就感觉到身体起了异样。   明明用过抑制剂,但身体上的防御好像被什么东西攻破了一个口子,导致信息素隐约失衡,所以他才尽可能快地谢幕离开舞台。   等到他出了酒吧的后门,肢体上的燥热就褪去了,一直到刚才,他都以为已经脱离了风险区。   可现在情况又不对劲了,来自余京海的Alpha信息素突然喷薄而出,竟是又打开了闭合的那道口子,源源不断地勾出了他本该被抑制剂稳住的信息素。   眼下他被余京海饱含白酒烈性气味的信息素团团裹住。   那酒味分明和他的信息素味道是完全不同的,却又再次极度和谐地交融到了一起。   他不禁胸口发烫,手足发热,余京海的味道他从第一次到现在都不曾觉得难闻,只是让他感到心慌。   他也看得清余京海的眼神,对方眼里没有恶意,还有点儿发茫,弄得好像是被他影响了。   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在仅存的理智里搜找缘由,也只能找到这两种信息素的吻合度明显很高的解释,否则……   不会在他用过抑制剂后,还能让他心中滋生出如此强烈的顺从感,更不会让他在觉得混乱的同时又觉得其实是舒适钟意的。   ——不行,这不行。   周惜一咬牙,合紧了眼皮,叹出变得浑浊的气息,紧张地试着低唤出声,“余哥。”   余京海乍然听闻这一声,感受到那一丝仿佛带着被欺负得狠了才会露出的哀求。   他的脸色一僵,回过神来,慌忙地退开了一大步。   余京海脸上的迷乱在灯影里显得有些可怖,胸膛剧烈伏动着,拳头紧攥得青筋暴起。   周惜得以喘气,额边落下汗珠,看着则是有些狼狈。   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凝固住了,谁也没先开口,更不敢再去想那横生的奇怪状况。   尴尬倒是没觉着,就是彼此反省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周惜叫的专车到了,余京海匆匆地和他对上一眼,点了点头,急忙转了身就往酒吧里赶回去,连道别的话都没说。   就好像自知做错了事儿,没脸多待一秒。   周惜一手按在车门上,看着余京海的左脚绊在地上,走得依旧不稳的背影,心尖突地像被扎上一根刺,疼得他一下错了思绪,张口就喊了人。   “余哥。”   又是一声,余京海立刻就回过身来看他。   “你不回去?”周惜忙问,“我们可以拼车,我今晚回家,不过离学校也不远,顺路的。”   其实他知道余京海也不差那一点儿打车回学校宿舍的钱,就是不太忍心,一定要说些什么。   余京海紧绷的神色霎时松下,只觉得周惜对他的态度还是好的,看来是真没怪他刚才不小心犯糊涂干的混账事儿。   于是他紧着气赶忙解释,“跟朋友约了来这儿喝点儿小酒,他们还在里头,我现在走了不好。”   这番解释却突然给周惜提了个醒,他想起之前忽略的细节,又问,“你什么时候来了这酒吧?”   余京海记得时间,应该是快到十二点,还被他那群兄弟碎碎念来着。   虽然不知道周惜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实在地说了。   周惜整晚压在心里的疑问有了大致的答案,思索间,专车司机按响了喇叭,在催促他上车了。   “快回吧。”余京海也催道,“以后这样的地方你也少来,容易出事儿。”   他就是想起了周惜下台后发生的那些事,没忍住就顺嘴叮嘱那么一句。   周惜随即点了头,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在乱点什么头呢?   他一个人成年人去酒吧不是挺正常的吗?   他脾气虽好,但实则并不喜欢旁人干涉自己的生活习惯。   可这一次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嫌对方管得太宽?   难道是……余京海的信息素对他确实有不小的影响?   明天是周末,他不用上课,学校附近有朋友开的酒吧,夜场节目表演的人有事临时来不了,他才被抓壮丁过来救一下场。   他到的时候,余京海还没来,而他在台上谢幕,信息素隐约出现失控的苗头时,余京海应该就在酒吧里。   尽管当时周围有很多Alpha的信息素,但事后回想,他确实有闻到一些熟悉的白酒味。   他那时还以为是精神不佳出现的幻觉,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而刚才却出现了他被余京海意外迸出的信息素牵绊意志力的现象。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失控释放信息素的原因应该和余京海有关。   周惜想了一路,回到家中,都没顾上原本洁癖养成的习惯之一——进屋必先换拖鞋,就凝着脸色,给私人医生拨去了电话。   医生秦牧自他成年后分化为Omega开始就负责照看他的身体情况。   因为他对抑制剂有少见的耐受性。   一般的Omega如果进入发情期,最多需要两支抑制剂就能完全控制住信息素紊乱的状况。   但他会需要三支,有时候甚至是四支。   迄今为止,他也已经换过多种抑制剂。   秦牧去国外参加交流会,那边正是白天,电话接的很快。   周惜立刻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没过一会儿,秦牧的判断从电话里传出:“听你说的这情况,就像是敏感源。你要不先暂时离远点儿?”   话音落下,周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余京海今晚懊恼自责得不敢正眼看他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心口又被狠扯了一下,他直挺挺地立在玄关处,浑然未觉地摇了摇头问,“没有别的方法吗?”   “在没有经过准确检测之前,这是最合适的方法。”   “也许是我想多了,说不定真是碰巧。”周惜推测着别的原因。   “确实说不好,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抑制剂的效用之前也出过问题。”   “是啊,”周惜点着头,表示赞同,“没准是我对这一款抑制剂的耐受性又提高了。”   秦牧听他绕了一圈,大概也明白他心中可能有什么顾虑,只好折衷建议。   “那你带好抑制剂,实在不行就多扎一管,不过建议你最好别这么做,这东西也不是没副作用。等我这边的会完了,回来再给你仔细检查看看……”   周惜应着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后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没必要草木皆兵的。   他在心底反复强调着,何况余京海的品行良好,是个老实人,今天晚上的事肯定只是意外。   概率事件,肯定是,嗯,没错。   *   学院里的树一株接着一株变秃,大把的落叶撒在小径边,经常被无数匆促繁忙的脚步掠飞,打着旋儿,又安静地落回地上。   周惜是近学期末尾才来这学校的老师,又被任命为语文组组长,每天要管的不止是学生的语文成绩,还有各种教研工作和活动。   人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去保安室的次数直线下降。   而某位保安同志经过语文组办公室的次数却在逐渐上升,几乎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不是送鸡汤就是送水果。   来来去去的,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把脸记熟了。   年纪小的跟着组长喊“余哥”,年纪大的喊“小余”,年纪差不多的就喊“老余”。   大伙儿都知道这保安和他们组长关系特铁。   别看组长对谁都客客气气,对着他这保安兄弟倒是挺不客气的。   保安随口问句想不想吃什么水果点心,他会直接报上一两样。   转头保安兄弟就给拎过来,摆上桌了。   只见组长抽空吃了两口,脸上露了个比果子糕点还甜的笑窝,也不谢人,只点赞,说哪个更好吃,下次还要。   这届语文组里还是年轻人多,起初会觉着奇怪。   后来听组里别的前辈说起余京海以前在校内的事迹就都明白了,这保安真的是个实心眼儿的老好人。   再熟些的时候,有的老师会让余京海帮忙跑腿送个东西,或是从楼底下顺便帮忙把快递捎上来。   直到有一次,周惜刚上完公开课回来,就见余京海怀里抱着一堆快递盒。   周惜当场就不笑了,搁下手头所有的事,把余京海手里的那些快递一一拿走,再耐着性子,一个个地摆到组里对应的同事桌上。   派完快递后,他才重新笑着迎上同事们诧异的目光,抬高了胳膊,顺着拍上余京海的肩头。   “趁我不在就支使和我有过命交情的余哥,你们是想造反吗?以后有需要都找我,不许找他。”   余京海满身的汗,本就已经热得慌,当下突然觉得周惜的声音连带着搭在他肩上的手都瞬间变得灼烫。   烫得他呼吸跑不稳,完全忘了平时的节奏。   那些话带着玩笑的语气,可谁都听明白了周组长是什么意思,他们都算是在周惜手底下干活儿的,谁还没点儿眼力劲呢?   从此,组里的其他老师都没敢再喊余京海帮什么忙,即便真有急事,也绝对不敢在组长的面前“造次”。   组长什么都好,就是对他这朋友忒护短啊。   组长看着脾气温和,但实际上和别人并不是特别亲近,想要像保安兄弟那样和他有“过命交情”是真不容易。   余京海再来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一群人对着他就是客客气气的,仿佛还都拿他当自家兄弟看待了。   余京海怪不适应的,但每每想到这是周惜回护他的结果,又似心里塞了糖罐一样,马上就能憨厚地笑开。   原本没太多趣味的生活似乎都过得更顺畅,并且隔三差五地附带着妙不可言的好滋味。   唯一觉着不好的就是眼见周惜越来越忙,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他就担心这清瘦得像长柳条一样的人会不会不小心忙坏,会不会熬不住。   揣着深切的忧虑,余京海终于盼到本学期的最后两周,临近期末考,只要考试结束,老师和学生都能松气喘息。   上午余京海抱着一箱新福利,还没到办公室,老远就看见周惜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走廊上。   基本都是周惜在动嘴,但说了什么,余京海听不清,就是表情挺严肃的,估计是在教育学生。   每所学校里都会有刺头学生。   余京海又扫了一眼,认出了那男学生。   曾经和他动过手,是想溜出校外的时候被他逮住了,人也是个富家少爷,性子不羁得很,是最不服管束的类型。   虽然还算不上是校霸,但听说正在努力逼近这个目标。   余京海的脚步骤然加快了。   那学生察觉到动静,突然侧过身,瞧见了来人,顿时挑高眉头,随即又撇撇嘴,不耐烦地冲周惜扔下话。   “要不手头上打赢我,要不游戏里赢过我,不然没商量。”   然后特拽地双手插着裤袋,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   周惜看了一眼走远的学生,无奈地叹息着,脸上浮出苦恼的神色。   等余京海走到跟前,一边招呼他进办公室坐,一边感慨般地自行解释着。   “我看过他写的作文,这孩子写的东西挺有灵气的,脑子也好使,但就是不肯踏踏实实地背书,所以成绩一直上不去,好说歹说都没用,我是真不想放弃他……算了,要不我试试这游戏……”   说着,拿出了手机,开始下载游戏。   那学生刚说了,二选一,要不现实中打赢他,要不游戏里打赢他,打赢了,他就会乖乖听话。   周惜是典型的斯文儒雅教书先生,哪会什么拳脚功夫,就算是跟人骂架,纯动嘴皮子的,想赢都难。   再说了,哪有老师真跟学生约架的。   这就相当于没得选,只能寄希望于游戏。   余京海在学校里也见过负责任的老师,但没见过周惜这样为个学生煞费苦心地……琢磨怎么把游戏玩好玩出高段位高水平。   劝还劝不动。   周惜不嫌累,挤着空研究手游攻略,余京海在旁边看着,脑门上的青筋一阵阵地跳。   忍了又忍,隔天就忍不住了,在那学生要出校门的时候把人拦住,握着拳,沉下声,“李晟,你就不能好好学?还想着当校霸?”   李晟依旧摆着那副拽了吧唧的架势,但盯向那只拳头的眼睛里放了光,“你这意思是肯跟我动手了?”   余京海指了一下放体育器材的仓库,干脆地掷落话,“跟着。”   说完,他率先迈开脚,去往仓库的方向。   李晟的表情立即变得兴致勃勃,连忙跟了上去。 第8章 听话   仓库内,拳脚相击碰撞声沉闷且激烈地回荡着。   李晟刚一进仓库,门就被余京海关上了。   趁着关门的瞬间空隙,李晟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挨到余京海的肩头就被对方反手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墙角。   这一摔没把人摔老实,李晟速度极快地翻身而起,朝着余京海快步冲上去,直步出拳,每个招式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狂热血气和冲劲儿。   余京海凛着面色,回手还击,哪怕脚下不便,反应也丝毫不慢,甚至还有来有往的,接下了李晟的每一拳,没让他落空,出力出了个爽快。   两人交手交了大半个小时,全在赤手空拳地正面刚,不是手刀就是重拳,变化着劈砍挑刺等各种形式。   李晟却越打越处于下风,尽管干出了一身热汗,也没能实实在在地欺中余京海一招半式,再往后,只觉得这整个人就像一大块坚不可摧的巨岩,搬,搬不动,砸,砸不偏。   感到被挑衅得够呛的李晟一直讨不到便宜,反被压制得章法更乱,下一式格挡过急,分了神,意外地用上了腿脚。   心里顿时一急,还没喊出声去,就被快速闪过眼前的黑影扰了视线,反倒是自己的腿脚被余京海利索的右腿正正踢中,倏地发僵发麻,再遭那腿横挑一挂之后,直接被踏得扑趴蹭地。   “靠。”李晟臭着脸,连骂了几声,便叫停,“不打了不打了。”   余京海这才驻足不动,缓缓地稳下全身勃发的肌肉。   他一停,脸上的神情便逐渐恢复成了平日常见的憨厚老实,再不见之前那番打斗较量中的狠戾野性。   李晟就这么瘫着腿坐在地上,也不站起来,又是一脸的拽样儿。   实际上是腿软了,神经高度紧绷完全专注比试的时候他没觉得腿部用了多少力气,这会儿打完架,松下来才发现腿部吃力居然好像比手头上吃得还要更多。   再一想自己被余京海单腿踹飞出去的糗事儿,气得牙痒痒,亏他自觉是光明磊落好汉子一个,不能也不屑去盯着人的短处攻。   但打了这一趟下来,结局不明摆着吗?   他俩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即便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揪着余京海不方便的左腿攻过去,人也能三两下就把他撂趴。   不过余京海也没划水,不仅肯跟他过这么多招,而且都是在认真对待。   特地把他拦到这里,给他喂招,让他攒经验,练得那么痛快。   怎么好像是携诚来的?   有问题。   李晟直觉不对。   他是在那一次校内翻墙,被余京海撂下制服过后,知晓这人名头的。   至于被打服帖这事儿,叛逆的少年嘴上绝不认,但他自此确实惦记上了余京海的身手,有事没事就想找人再认真地练一练。   而余京海除非必要情况,根本就不可能随便跟学生动手。   他闭门羹吃了多次,本来是已经就此作罢,打消念头了,但眼下却是余京海主动地找过来了。   誓当校霸的李晟同学立刻复燃了“雄心壮志”,抓住那一丝不对劲带来的机会,仰起脑袋就问人,“你今天让我揍这一顿,什么条件?”   听听这用词,话里还故意放出了高傲的气性。   也不看看谁站着谁坐着?谁好整以暇?谁大汗淋漓?   还能不明白到底谁揍谁?   “以后好好听课。”余京海说着靠在架子边,歇起了自个儿的腿脚。   李晟人还挺鬼精的,一听这话,记起上次在语文组办公室外面走廊上撞见过余京海的事,脑海里就闪过了某个念头。   他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溜着,便问,“你说哪一门?”   “还讨价还价怎么着?”余京海皱起眉头,肃声反问,“你哪门是将来不用考的?”   “你要是想让我先搞好期末成绩,那时间也太紧了,作为高二的学生,精力很有限,我又不是学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最多能专心拔高一门的成绩。”李晟说到这,竖起一根手指,以示强调。   余京海眉骨用力一沉,都没再多考虑一秒,就甩出了一个词,“语文。”   李晟立马在心底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为了他们班那语文老师来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得把握住。   “看在今天这一场,成交。”   他先是挺爽快地应下了,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踱出两步,又转了回去。   “余哥。”李晟同学突然表情别扭地喊出这一声,语气却带上一分尊敬。   余京海一下子想起周惜训他小外甥的那些话,板起了脸,“叫啥哥?我这岁数能大你一轮半多。”   李晟一脸的懵茫糊涂,就这么被教育了一顿辈分和礼数的知识,最后还是改喊了“余叔”。   “要不你以后给当我陪练啊。”   要说像他这样热衷于干架的学生,还真没几个不觊觎余京海那一身过硬的本事。   但是想让余京海当陪练,也没那么容易。   一个搞不好,尺度如果没控制妥当,不小心把人给伤着了,余京海的工作饭碗铁定得丢。   这种活计太麻烦、费功夫、没好处,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答应。   虽然李晟这学生也就是叛逆期嘴硬而已,秉性并不恶劣,否则当初早就仗着家里背景找余京海麻烦了。   “在什么地方该干什么事儿就干什么事儿。”余京海沉着声,表明了态度,“你是学生,在学校专心读书就是天大的事儿。”   李晟被他一番话绕得头晕,不满地冷哼道,“那不行,就练一把,你就想换我以后语文课都乖巧如鹅?我亏大了,我才不干。”   说完就要转身走人。   “站着。”余京海喝道。   佯作要离开的李晟立刻收住了脚。   “行。我陪你练。”余京海抱着胳膊,浓眉凹拧,“不过得是我有空,也不耽误你学习的时候。”   李晟心下仍然感到讶异,本来那条件他也就是不抱太大希望地提了试试看,没想到余京海真的会答应。   他听说过,别校的校霸或者是也像他有那种心思的学生曾经找上门,有的想让余京海当陪练,有的想让他指点几招,但余京海全都回绝了,说是不陪打架,也不收徒弟。   这么算起来,他是不是就是唯一一个入门的幸运徒弟?   李晟正欢欣雀跃着,在心底把语文老师感激了一大通。   突然,哐哐的声音从门板上传来。   是外边有人在敲门。   在这个时间点,通常没有什么人会来这个仓库。   那会是谁?   余京海纳闷地抓了抓自个儿的后脑勺,一边给李晟递了个手势,让他暂留原地,一边快步从他身边掠过,去开了门。   门拉到一半,余京海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仓库门口的周惜。   这人被傍晚的夕阳托着,俊雅的面容好像被敷了层金边,闪花人眼,浑身都似在发光一般。   余京海拉门的动作僵住,另一只手掌还搭在他微微汗湿的头发上,粗糙的指头猛地挠紧了发根,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你怎么来这儿了?”余京海的右手依旧紧把着门,大半个身子堵在门边,是不让人进的意思。   里头还窝着个灰头土脸的学生,他这一时间心里塞的顾虑可太多了,不单是担心周惜看见那凌乱的场景有可能误会他和学生私底下约架斗殴。   更重要的是现在满仓库里都是那学生的信息素。   李晟是Alpha,年轻气盛的,还不会稳定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情况,又刚干完一仗,体内的信息素就像被点着的爆竹,正在往外炸开。   余京海怕周惜会受到影响,也不想他身上沾着别个儿Alpha的味道。   “李晟是不是被你带到这里来了?”周惜问了话,眼里满是焦急。   刚才下班的时候,有同事送了一瓶最近自家酿的烧酒,他就想着余京海喜好这口味,正好可以带去给人尝尝。   他到了保安室却没找着人,该是值班的时间,只有石延一人在。   石延支支吾吾的,到底还是被他套出了端倪,听说余京海带走的是他的学生李晟,他一时急了,确定了方向就赶忙往仓库跑来。   李晟是问题学生,不管是在校内还是在校外都没少和人打架。   周惜没工夫去想清楚是比较担心李晟伤人还是比较担心余京海把人揍了会惹来麻烦。   总之这两人凑一堆,肯定有危险的事要发生。   余京海本来就不擅长说慌,当下被周惜那双干净漂亮的桃花眼瞅得就更管不住自个儿的嘴了,“……呃,是。”   周惜这时也闻到了从仓库里漫出来的Alpha信息素,脸色隐约泛了白,忙又往前一步,抬手就要拨开挡在门边的男人。   “你现在不好进去的。”余京海握住他的胳膊,感觉到一股挣动的力气,只好手头更用力扣着人。   他也被周惜带得心急了,急得再张嘴就蹦出了一句,“听话。”   既有安抚又有哄慰的意味一点儿也没遮掩住,当即漏了个清楚明白。 第9章 不行,他就喜欢玩这个   周惜前刻悬高的心瞬即被抚落回原位,定了定神,开始自我安慰,余京海也不像是太过冲动莽撞的人,应该不至于真把人给揍了……吧。   “你没对他动手吧?”周惜试探地问。   余京海看他这般紧张的模样,不由抿了抿嘴皮,好半天才吭出一声,“没。”   要他对周惜说谎可太难了,这个字憋出来就憋得费劲儿,眼神都不敢往周惜身上落。   他背着一只手,往腰后招了一下,又晃了一下,盲打着手势,希望在仓库里面的李晟能看见,机灵点儿,尽快收拾好自己和现场。   周惜相信了他说的,但心里还有疑问未解,又问,“那你把人带过来干什么?”   “聊聊。”余京海用力咽了一下喉咙,才能把话继续说顺,“就纯聊,真的,以前他翻墙让我逮过,打过交道,所以我俩只是友好交谈,你放心。”   翻墙被逮过?所以友好交谈?   周惜顿时沉默了,他一个教语文的都没能搞懂怎么把这两件事划成因果关系。   余京海怕他问,更怕他这样突然安静不说话。   这让他心里直打鼓,后背直冒汗,只觉得懊悔不已,对人撒什么慌?怎么能蒙人?自个儿真不是东西!   余京海心下骂自个儿骂得起劲时,后边传来了一阵动静。   李晟迈着张扬的步子走了出来,整个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周惜的视线里。   他在仓库内听着余京海和周惜的对话,看到了余京海后来打的那些手势。   人到底还算是机灵的,立刻把周围凌乱的环境收拾妥善,还把自己的信息素压了一大半回去,但还是有点儿遗留。   他一走出来就见余京海往周惜身前跨了半步,整一个认真防守的架势。   余京海没把人挡全,但也方便他警惕注意李晟身上信息素的变化,再及时应对。   “周老师。”面对这个很负责任,为学生费心劳神的语文老师,李晟还是挺有礼貌的。   “今天不是拿了假条说要回家吗?怎么又跑这来聊天了?”周惜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学生,“聊什么呢?都聊到忘了时间……”   李晟立即看向了余京海,眼里带着询问,是想确认要不要把他们刚才在仓库中达成的约定如实交代。   不是跟周老师说他俩就纯聊天吗?   聊天的内容也就是约好陪练,换他搞好语文成绩这些,没别的了。   结果余京海一眼都没和他对上,只顾正着身板,直直地杵在周惜的旁边,目光也卡在那边。   ……这他妈什么情况?   准·校霸李晟心里直冒问号,眼前这个对着他语文老师就一副老实屏气模样的人,和刚才在仓库里把他当木桩捶的人,是同一个?   李晟愣住了,这就容易被错误解读成真的受了欺负。   余京海一看周惜蹙眉了,登时急得头顶要冒烟,当着周惜的面他又不能捶那小子,让人赶紧说话。   也不知道这时候出声提醒人合不合适,情急之下,他的视线匆忙地转了一圈门口,蓦地就拿自个儿的胳膊去顶了门。   咚的一声脆响,惊着了周惜和李晟。   周惜连忙转了头,看过去。   “没事儿,”余京海憋着气解释,“就胳膊、没注意给滑了一下。”   周惜让他伸出手来,细细地瞧了一遍,确认连皮都没擦破,才放了心。   余京海这一出举动可算是让李晟回过神来,终于配合着把话都解释清楚了。   而且还额外获得了周惜的关心,心里甭提有多乐呵。   再给李晟陪练的时候,他也充满了干劲儿。   李晟被练得腿脚哆嗦狂打抖,还不能落下一堂语文课,不能让周老师不省心,最后语文成绩还得达标。   哦,还必须严守秘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传到周老师的耳朵里。   余京海以为这难题就是解决好了,却没想到周惜反而迷上了那手游,冲他笑得眉眼舒惬,说什么“还挺有意思的,再玩一玩”。   学校基本都放假了,人还经常捧着手机,绞尽脑汁地研究技能和走位。   余京海便也拿出了手机,开始跟着琢磨其中的门道。   试了好几天,手指按屏幕按得都快抽了,仍然泄了气,游戏打得好像是真不行。   就这水平,还想赶紧学会了带周惜?   别想了,他只有霍霍队友的份。   就他那玩法——上了游戏,从头到尾都是熟悉的耿直配方,要是碰上个心脏的,分分钟被秒。   拉着他陪练的李晟是游戏高手,撞见他玩的那手游,被他一连串骚操作搞得炸了毛。   最后竟是自觉地把教他打游戏这项,加到了他俩那约定的附加条件里。   李晟放假也勤勉地不忘练拳脚功夫,看着时间到了保安室,只见石延一个人,便先招呼了一声“石叔”。   进去后,他随便拉把椅子坐下就问,“余叔人呢?”   “出宿舍那会儿刚开一局。”石延这段日子一来二去的和李晟也熟了,当面就不客气地絮叨起来,“赶快带你余叔练成大神,早日救他脱离苦海!”   “天天就跟这游戏干上了,以前我们队里就他最不爱玩这东西。”   “抱个保温杯能躲老远,还说什么伤眼,你看他这些天眼珠都巴不得戳手机里头,魔障啊!还真指望练成大神就能搞到对象啊……”   李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了石延的吐槽。   等人出去巡逻后,余京海也到了。   余京海进门见“徒弟”在,直接从自个儿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简单粗暴地扔下一句,“先搞了这局,再陪你练。”   李晟习以为常地开始带人刷副本,间或提醒两句,避免余京海再吃什么耿直的亏。   副本刷完一轮,余京海的操作都还算中规中矩,没再有什么大毛病,最终的成绩也还行。   要不是李晟曾经急得拦过他,他还得操着那拳士上场就先给大家伙儿抱个拳。   当时李晟瞪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波操作都傻眼了,“余叔,你打就打,你抱什么拳啊?”   “礼貌。”余京海神情严肃地给了解释。   “……打游戏讲这种礼貌你是要给人当活靶子轰稀碎?!”   然后李晟就是在经常绷不住未来酷拽校霸风格而跳脚的情况下,拖着这大叔在游戏里磨炼了好一阵子。   那些个见鬼的毛病总算是全给去了,余京海的战绩才慢慢变得没那么惨不忍睹。   而余京海根本不满足于操作熟练正确,总想着再多练练,盼着熟能生巧,当下就又开了一局。   李晟不明白这大叔平常也没什么胜负欲,但好像就对这游戏水平提升的进度特别着急。   为了从余京海手里套更多的招式,他还是跟着继续了。   这局遇到个心黑的,对方水平还很溜,李晟带着个水平勉强到中等级别的余京海,也扛不住被打爆。   输了之后,李晟的少年人急脾气上来了,烦躁地一甩手,“余叔,你想练到大神水平是真难了。”   余京海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浓眉紧拧,满身的颓丧气,又想到了他在游戏里见着周惜求大神带的场景,心头不禁瓦凉。   李晟一看人闷住不吱声,以为是真被他打击到了,更担心大叔被气着,万一不肯再当陪练,那不就成了他的损失吗?   何况他和余京海已经混熟,这大叔除了有时候太憨直太牛脾气之外,人是真实诚讲义气,他也是真欣赏。   李晟想了想,努力地把话转委婉了,“余叔,你要不换个游戏玩?”   “不行,他就喜欢玩这个。”余京海喃喃地说,听起来像是在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他?谁啊?”李晟不由地想起了石延之前的吐槽。   再一联想,游戏圈里汉子泡妹子,为追妹子拼命刷等级都是常有的事,立马恍然大悟,“余叔,原来你是为了泡妞啊!”   “泡什么?”余京海抬起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像是刚回过神来。   “泡妹子啊。”   余京海嘴角一抽,冷定着声,“泡你妹。”   李晟切了一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余京海没理他的调侃,径直晃了晃手机,眉头挑高了问,“你不是高手?”   “我是啊。”   “带不飞菜鸟,你高哪儿?”   “这都赖我?”李晟气结反驳,“那你不也是高手?我昨天跟人干架还干输了,就用你教的招数,人一个扫堂腿我就躺那儿了!”   “早说过你下盘不稳,让你扎马步练好基本功,你老实扎了?”余京海这下连眼皮都没抬。   李晟摔椅站直,转过身就去瞪坐着的余京海,“我要速成的招儿!”   “没有。”余京海压根不为所动。   “过分啊!我那语文成绩都给速成达标了,说好的条件交换,我把语文搞上去,你就陪我练出牛——”   李晟气急败坏的话猛地刹住,一脸震惊地看着保安室的门口。   余京海见他傻愣着不说话,随即疑惑地转过了头。   只见半敞开的门外立着一道人影,逆着晨光,手里拎着牛皮袋。   周惜神色复杂,向来温柔含着笑意的目光此刻有些清冷地穿过门缝,望进了余京海的眼底。 第10章 在他脚下画了个圈   余京海一副宛若被雷当场击中的模样,就跟抽了魂儿似的,抓着手机,僵立在原地。   室内室外各一个,谁也不动,旁若无人,眼神互相扎着彼此。   “哟,小周啊!”巡逻回来的石延刚从楼道那边绕过来,先看见了保安室外站着的人,立即上前招呼,“怎么在外头站着?艾玛,看你手里这袋子,又给咱带早餐啦?你说都放假了还这么有心,来来来,快进来坐……”   说着就十分热情地把人拽进了保安室里。   周惜刚进去,原本紧杵着地板的余京海马上就踉跄着脚跟,往后撤开了一大步。   石延见着兄弟这如遇蛇蝎的惊恐状态,不由纳闷,平时小周老师要是过来,他不是第一个往前赶的?这会儿是躲啥呢?   气氛好像不太对啊……   石延扭头瞄向李晟,满脸询问,后者比着口型,发了个气声,“穿帮。”   石延顿时就明白了,李晟定时定点跑来找余京海练招儿,他是余京海同屋的舍友,哪能不知道那个条件交换的约定?   怪不得他这兄弟整出做错事儿,罚自个儿站的样子,这是被人抓包了,心虚的。   石延看着都急,光罚站和苦巴巴地瞅人管什么用,你倒是解释啊兄弟!   哎!算了,帮一把,不然他怕兄弟会真心梗。   “小周啊,这个事儿吧,我跟你说……”   石延把周惜拉到一旁,大概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加上李晟场外补充说明,事情总算是都讲清楚了。   当着余京海的面,他也没敢提别的,就把事情说得特别正当有道理,着重强调了余京海只是在日常乐于助人而已。   最后石延还和李晟一块儿退了场,挪到外边等着,把保安室让给里头的人,方便他俩再进一步沟通交流。   保安室里,周惜看着往后退了再退,就快贴到墙上的余京海,有些哭笑不得。   “余哥,我又不可能批评你,你不用这么……”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对,因为余京海现在的表情肃穆得好像要英勇就义。   余京海指腹抠紧了自个儿的手机壳,“你能批,想怎么批都成。”   周惜一怔,禁不住摇头失笑,“我不会批你。你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   “我骗你了。”余京海绷着脸就开始认真地自我检讨起来,“那天我是和李晟动过手,我没跟你说实话。还有,我背着你,私底下跟学生做了约定,教他打架……这些事我都做得不恰当,不合适,不对。”   “……看来道理你都懂啊。”周惜声音很缓很慢,语气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味,“那你为什么还答应给李晟当陪练?”   余京海紧盯着他那双桃花眼,随后嘴皮子用力地抿了一下,“不这样,他不好好搞学习。”   “李晟好像是立志要当校霸的?”周惜轻眨了眨眼,嘴角划出一抹促狭的笑弧,“余哥,你这算不算是在助纣为虐?”   “他不敢。”余京海连忙说,“他只能扬善惩恶,锄强扶弱,要敢走偏路,我打断他——”   后面太凶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仓促地改成了坚定的保证,“我盯、盯着他。”   “我说呢……”周惜喃喃道,“怎么李晟那两个星期看着特别累,走路好像都能睡着。原来是又赶语文成绩,又在别的地方加练。”   操练李晟的余京海一条腿还不方便,也没停下帮手校内的大小杂事。   被练的那个累得够呛,练人的这个——像余京海这样一旦给了承诺就会实实诚诚去兑现的人,也不会太轻松吧。   周惜一边想着,一边眯起了眼,仔细地看着面前垂下脑袋,表明着自我检讨力度的男人。   心头霎时仿佛被什么沉甸甸的力量压陷了一寸。   他的气息微微收紧,忽然又开了口,“真的是让余哥你费心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就不会觉得辛苦吗?”   “助人为乐。”话脱口喊了出去,余京海就想抽自个儿一嘴巴。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   更何况这解释似乎还挺合周惜的意,人的目光已经重新变回之前那样,暖洋洋的。   他看着周惜笑意满满的眸子,心里当真软得无奈,行吧,怎么着这劫就算是渡过了。   周惜接着把手里拎的早餐递给了余京海,视线稍一偏,正好看见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游戏界面。   “你也在玩这个?”   余京海嗯了一声,迅速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   他是瞟见周惜的游戏账号之后,开了个号,偷偷地到游戏里面把人加上。   平时主要就是关注周惜的动态,在周惜需要找人组队的时候,充当路过的,凑人头数,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在没练成大神之前,他没脸说。   “你不是也喜欢这游戏?”余京海吃着早餐,顺嘴问了,“现在玩得怎么样?”   “最近没在玩了,比较忙,而且游戏太容易沉迷,后来想想还是戒了好。”   周惜说完,便转身去招呼石延和李晟进来一起吃早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某保安大叔如同石化一般地挂在了桌边。   其乐融融的早餐局便开始了。   等他们早餐都吃得差不多了,周惜才又点了李晟几句,让人少打架,注意别落下学习,便起身回宿舍去拿自己放假时落下的东西。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坐了一桌的那三人。   “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周惜笑着问,“我请客,吃璃江路的小神仙火锅。”   小神仙火锅,锅如其名,是市里美食排行榜第一的火锅店,虽然消费不便宜,但那味道试过都说值。   石延第一个说好,兴高采烈地猛夸,“咱小周就是豪气,威武霸气!”   李晟显然也好吃这一口,很快也用酷酷的语气说没问题。   就差余京海了。   然而他嘴才张了一半,周惜就直接替他定了主意,“少数服从多数,现在票数二比一,所以余哥你不能说不,而且这顿我是为了请你的,辛苦你帮我整治这皮猴,帮了我大忙,所以你一定要去。”   余京海浓眉皱着,却只能点头答应。   周惜走后,李晟帮忙收拾了桌子,就往余京海那边凑过去,拿出手机,主动地问,“余叔,要不,再来一局?我再带你练练呗。”   毕竟那约定露馅也是他说漏嘴的,他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难免就想示好弥补一下。   却见余京海碰都不碰手机,眼观鼻鼻观心地说,“戒了。这游戏容易有瘾头,不好,你以后也少玩,把玩的时间拿去扎马步,你再被踹腿肯定不倒。”   “……”李晟脸上堵满了莫名吃瘪的迷惑。   石延则感动不已,谢天谢地,“好啊不玩好,不魔障了就好,抓紧时间找对象,争取今年就脱单啊老余!”   余京海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满心满眼就记着一个人。   顺着石延的话胡想着,怎么想都是……对象得是那个人。   脱单也得是和那个人一块儿脱。   不可能有第二个了。   余京海这天给李晟的陪练是在学校附近的某块空地上。   两人刚动上手,拿完东西的周惜就找了过来,笑眯眯地说,“我想观摩一下校霸的进击之路。”   “不行。”余京海不同意,把人拉开,沉了声,“李晟是Alpha,我俩要是动手了,这周围全是……你在这儿不安全。”   虽然这期间他也有教李晟怎么更好地控制自身的信息素,现在的李晟也不像之前那么毛躁了。   但事关周惜,他就是没法完全放心。   “我今天用过抑制剂了,再站远一点,应该没关系?”周惜看样子是真的对这一架很感兴趣。   余京海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忍心真不顺他的意,左右为难得很。   “如果情况不对,我就走,好吗?”周惜声音轻轻的,跟他讨着商量,他是最扛不住的。   余京海憋着脸色半天,很努力地想出了个辙。   就是敲定空地上合适的位置,在他脚下画了个圈,叮嘱他:“就在这圈里待着,想要干什么就喊我,不舒服了也喊我,甭管是什么事儿,有事儿就都喊我,一根头发都不能出来。”   眼见余京海正儿八经地把自己当作唐僧进妖窟里护着,周惜一时忍俊不禁,爽快地答应了,“好,我肯定不出圈。”   李晟对于有人观战也没意见,是没想到这平日看着斯文又讲礼的语文老师挺有意思,想法那么通透开放,所以没抗拒,不介意别人旁观。   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都爱表现,出风头,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虽然他还不是余京海的对手,但真功夫都是练出来的,余京海又很负责,不会含糊对待。   重要的不是趴下多少次,而是从这个狼狈的过程中能真的学到什么。   比起学习,李晟对练招显然更认真更诚心,不管被余京海撂翻得多狠,都会立刻爬起来继续。   周惜在余京海划定的安全范围内站着,凝神专注地看着场上的两个人。   李晟被撂倒了,他的眼皮就会跳一下,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真能吃苦,被捶得也是真惨。   余京海每次出手,除了特意给李晟喂招之外,速度都比周惜之前见过的更快,快得他的眼睛时常会跟不上,只能追着虚影,晕头转向地跑。   余京海的动作总给人特别扎实沉稳的感觉,神情却是凛厉得脱去了往常的敦厚,甚至周身隐约地迸散出一股让人心惊的悍气。 第11章 今天怎么这么猛   周惜的视线不知觉间已经只顾着紧锁在余京海的身上。   阳光当空炽烈,余京海绷沉着眉骨,整副面部轮廓愈显刚硬深刻,自成浑然霸气,揣上那团有序环绕近身的狂横酒气,完全就是男性Alpha荷尔蒙现场爆棚的真实写照。   眼前的画面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惊破了周惜全部的谨致礼节,被抑制剂安抚过的身体又出现了浮躁复苏的迹象。   他的潜意识里觉察到危险,却也只是抿合牙关,轻微地吐着气,舒缓焦灼的不适,到底没能舍得离开场地。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人依旧稳伫在余京海为他画的那个小圈里。   每每瞧见余京海的破风重拳,他的心都会猛烈地一抖。   抖到后头,他的四肢既是发热又是发慌的,好像一身的血液也被点燃了,所有的细胞都变得活跃起来,都在急速狂热地跳动着……   余京海和李晟这一场练了将近两个小时。   结束的时候,李晟浑身是汗,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嘶声嘟囔,“余叔你打了兴奋剂啊,今天怎么这么猛……”   余京海的呼吸也是粗沉的,今天确实卖了力。   这不是旁边有人看着吗?   要是别人,他不表现,但那是周惜。   一想到周惜在看,他就压不住骨子里的躁动,必须表现。   现在架是打完了,周惜手里捧着之前备好的两瓶水,就想给他们都送过去。   脚步才一动,想起了余京海说过的话,又老实地退回去,只用嘴喊,“过来喝口水,喝完水,我们就吃火锅去。”   余京海赶忙走过去,接了其中一瓶,拧开瓶盖,特给面子地咕噜几大口,转眼就把瓶子喝空了。   李晟在那头看着,馋水直呼,“我也要喝,周老师,麻烦你也给我送一瓶。”   “校霸用不着人送水。自个儿过来拿。”余京海拐走了周惜手里的另一瓶水。   李晟从地上爬起来,走近了,他才顺便把水扔进了他怀里。   等李晟的体力再恢复了一些,余京海和石延也都到时间交班了。   正是假期,学校里人少,事儿也少,石延一个人值着也不费什么精力。   一行四人上了周惜开来的车,前往火锅店。   平时爱玩车的李晟看见周惜那辆轿跑,眼里发光,路上没忍住跟周惜问了几句。   聊了一趟,石延在后座上笑呵呵地说,“我也知道这车,是最近新出的吧?老贵了,小周你还真舍得。”   “舍不得。”周惜边摇头边笑着解释,“这是家里的,我那辆前几天被蹭坏了还在修,出门就暂时先用这个。”   石延这话其实是问给余京海听的,没想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余京海眼皮都没摆一下,什么反应都不给。   倒是惹来身旁的李晟直点头,还伸出手比了个数。   也就是个富家小子,要想开上这样的车,除非考个全校第一,让他老子高兴了才有可能给安排上。   像余京海和石延这样干保安的,就算一年到头天天不休息,挣到进棺材都买不起这车。   石延在心底默默祈祷着,可清醒点儿吧老余,上百万的轿跑,上、百、万啊!   他以为余京海就要装傻装一路。   没想到快下车的时候,人扒拉着安全带,就给周惜问了,“你喜欢这车?”   周惜的注意力大部分在停车上,随口答了,“还行,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代步工具,都差不多吧。”   余京海这才扭头冲着石延的方向,抬了一把下巴。   看那意思还骄傲自豪得不行?   石延简直服气了,人家就算视金钱如粪土,视宝马如无物,也跟你没关系好吗!德性!   到了火锅店,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包厢。   包厢是周惜提前预定好的,不然又是假期又是饭点又是名店,他们这时候才来只会连大堂都没地儿坐。   “这边包厢挺难订的。”李晟坐下就说。   “老板是认识的,提前让留了一个。”周惜说着,从服务员手里接走了菜单,先递给了余京海,再把其他两份分别转给李晟和石延。   余京海还在打量这间包厢,装潢用的都是好材料,桌椅盘碟也都看着就贵,包厢哪能没有包厢费,就这水平的装修,包厢费指定不便宜。   他手里被塞了菜单,突然就觉得这菜单有点儿扎手。   “余哥,喜欢吃什么?”周惜在旁问了。   “这地方包厢费多少?”余京海没点菜,肩骨直绷着,粗糙的指腹磨过顺滑的菜单页。   看这架势,要是周惜报的数儿不对,他就能立马走人。   “大折扣,成本价。”周惜温和地笑着,没给实数,像是知道余京海在计较什么,又再解释,“老板是我初中同学,交情很好的朋友,就比较给面子,不花什么钱的。”   余京海还是没动,旁边的石延看得又要急上火,生怕这兄弟的牛性子拉不住,会和人犟,赶紧出来打圆场。   “小周他做事儿就稳妥,心里肯定是有数儿的,”石延悄悄地捅了一把余京海的胳膊肘,乐呵呵地摆手说,“来来,点菜,快点菜,我们都没啥忌口的,菜上快点儿就成,都饿坏了,还有个小孩儿在呢。小周你熟,要不你来给推荐,点几个招牌的也都行。”   说完又给余京海连打了好几个眼色,让余京海千万别坏气氛。   瞎操心不是?   人家小周不但自家有钱,朋友还是大老板,反正上哪儿吃都不差钱,轮得着他去管?   周惜借着石延的吆喝,从善如流地吩咐服务员点了几个店里口碑最好的菜,也让李晟拿了些主意,最后让人开了酒送上桌来。   几个大老爷们围桌吃火锅,没有不喝酒的。   李晟是学生除外,虽然人在校外常喝,但也不至于是嗜酒如命的酒鬼,当着老师的面,也就沾了一杯啤的。   石延和余京海拿着小杯喝白的,周惜则是自己喝着红酒。   余京海本来就话少,在这包厢里待着,如坐针毡,话就更少了,基本不是闷头吃火锅,就是和石延他们碰杯。   包厢里的热闹氛围主要都是石延带出来的,酒一喝开,那一张嘴叭叭的就没停下过。   周惜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热情的性子,但也处事圆滑惯了,都能搭上话。   四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偶尔杯子一碰,各喝各的,这顿火锅吃得也还算顺利。   走廊上,陈启熟门熟路地带着自己的堂弟去往自己定好的包厢。   这堂弟和他关系好,正抱怨着学校里的一些糟心事。   “……我们这学期新来了个教语文的,平常看着挺温吞,安排作业和测试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手软,就是个笑面虎……”   陈启半听不听的,经过又一间包厢时,一眼扫见半开的门缝里露出的人影,脚步猛地停住了。   从这角度看过去,他看见的就是周惜和坐在周惜身边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打死谁他都不会忘,不就是上回在酒吧后门差点儿把他弄跪地的那个瘸子?   堂弟见他停下,疑惑地转过头,就见着自己刚吐槽过的语文老师坐在对面包厢里涮火锅。   “周老师?咦……余叔也在啊。”   陈启立即拽住堂弟的脖子问,“你认识你老师旁边那人?”   “认识啊,我们学校保安。”   陈启双眼一眯,冷嗤道,“就一个保安,他也配?”   堂弟一脸迷糊,“哥,你说什么?”   陈启瞪着那包厢门缝,斩钉截铁道,“就这保安,对你那老师,有贼心。”   “不会吧?”堂弟不太相信。   “我问你,这保安在学校里是不是对你那老师献殷勤来着?”   “他俩关系是挺好的,我听说是过命的交情,余叔是经常上语文组办公室,帮了很多忙,有时候还会往办公室里送东西……”堂弟边回想着边说,起初还不以为意,越说却越觉得好像还真有可能是堂哥想的那样。   “周老师虽然才来学校没多久,但人气已经很高了,很受学生欢迎,我还知道有的高年级学长就打算着毕业后正式追求周老师。”   “要照哥你这么说的话,余叔看上周老师,很正常哎——哎呦!”   堂弟话刚说完脑袋就被陈启狠拍了一下。   “正常什么正常?这保安就是心怀不轨!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家,就敢去高攀,想得还挺美……”陈启骂着,气实在不顺,就让堂弟先到他俩的包厢等着。   随后他气汹汹地冲到周惜所在的包厢门前,攘开要上前阻拦的服务员,大力地推开了那扇门,径直走了进去。   进去才发现这桌共有四个人,但他没管另外两个,站在桌前,先喊了周惜。   “阿惜,这么巧啊,你也来这吃饭,我们这样叫不叫缘分?”   周惜皱眉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礼貌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不叫。”   “这店还是我带你来的,没想到你嘴上绝情,心里还是念旧情的。”   陈启自说自话也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你打扰到我们了。”周惜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打扰?这怎么叫打扰?我这叫好客。”   陈启说着,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拍的恰好就是余京海坐的桌位。 第12章 尝一口,就一口   “这店我后来也是入了股的,”陈启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也就投了个百来万吧,所以我也算是股东,是这家店的老板之一。”   李晟一个准校霸,还能看不出这混玩意儿是专门过来找茬的?   虽然话都是在对着周惜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瞪的是坐在周惜旁边的余京海。   李晟看不惯,但也懒得理会这种蠢货。   直到陈启眼珠往下一瞥,冲着余京海喂了一声,喊,“死瘸子!”   这话一出,石延唰地站了起来,而李晟比他更快一步,也从桌边弹直了身体。   “你说谁瘸子?!”李晟显然是按捺不住脾气了,语气变得极冲。   “你谁啊?”陈启冷笑着觑了他一眼,“你想为这瘸子出头?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李晟声音更冷了,“你他妈再说我师父一句?”   陈启顿时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哈好几声,目光上下打量着李晟,“你脑子抽了吧?认一个瘸子当师父?你是想跟他学怎么跛脚?”   李晟狠狠地爆了句粗口,立马就要捋袖子冲过去。   “李晟坐下。”一直没吭声的余京海突然开了口。   李晟的动作猛地停顿住了,石延赶紧伸手把他按回来。   都是打架,但学生打架,跟他们这些保安打架是完全不同性质的,要是没把握好度,李晟很可能会遭殃。   李晟不爽地狠瞪了陈启几眼,才转回头,望向余京海的位置,一副临阵对敌的严肃模样。   石延也在往这边看,拳头还握着没松,也是打算着随时响应号召,冲锋陷阵,干把大的。   却见余京海眼睛直勾勾地瞅住周惜,紧着声问,“怎么处理?”   “……”   “……”   桌旁严阵以待的那两人不约而同地顿悟了,敢情这包厢里的皇上是周惜啊!   而此时的周惜眼里不见常有的柔光,浅色的瞳孔里仿佛结着一层薄冰。   就好像是终于被陈启进包厢后种种浮夸的动作惹恼了,一身的温和脾性尽褪,他抬手在桌下轻拂过余京海的胳膊,似是带着安抚意味地虚拍了拍。   然后才又看向陈启,嘴唇微动了动,“所以呢?”   陈启刚对上他的视线就有些被骇着,认识这么些时间,根本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时有点儿慌。   “上次你进局子的事你爸知道吗?”周惜语气挺平静地问着,完全不像是在威胁对面的太子爷。   陈启心里却开始打鼓了,“我、我……”愣是没接住话。   “还是你真想被揍一顿结实的?”周惜又问。   在他身旁的余京海福至心灵地一攥拳头,气氛凝固安静的包厢内顿时响起一声骨节凹动的脆响。   石延和李晟立刻虎视眈眈地盯向陈启,大有对方只要敢点头,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翻桌冲过去的意思。   陈启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怯场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走掉。   别说余京海一个就能收拾他,现在还带两帮手,单是数量上他就吃亏,傻子才动手。   他后脑渗汗,眼珠飞快地转了转,突然就有了主意。   不动手,他能动别的啊!   陈启的视线转悠到余京海手边的那瓶二锅头上,一下子就定稳了。   打架他不行,喝酒他行!   “来者是客。”陈启吼着话,一把抓过那瓶二锅头,当的一声重重地搁到余京海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都是爷们,什么话都在酒里说,就这种,来几杯?敢不敢?”   余京海挑动了一对浓眉,这回没去问周惜,兀自沉了声问,“几杯?”   “你说几杯就几杯!”陈启阔气地一挥手,“我是老板,这店里的酒都我说了算,管够!”   周惜缓缓地蹙起眉,嘴角明显不悦地一抿,准备出声,却听见余京海干脆地应了一字,“行。”   石延立即一脸的放松,笑嘻嘻地在李晟耳边嘀咕了句,“稳了这把,个大傻子撞枪口上咯。”   陈启说喝就喝,马上叫人拿酒进来。   新开封的二锅头上了桌,陈启率先灌开了,余京海拿起杯子,也往嘴里倒。   两人一杯接一杯,喝得快,拼得凶。   半斤白的耗没了,还都眼神清着。   要说陈启敢拿酒叫嚣也是真有底气的,常年应酬家里各种大宴会小酒会,又好酒,时间一长,酒量甩同龄人一大截。   他就是一门心思要在周惜面前把余京海喝趴下。   结果他喝到上脸了,站不稳了,再看余京海,对方仍然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他喝多少,余京海就喝多少,他喝多快,余京海也喝多快,完全没有划水,可人就是不漏气。   陈启不由急了,至少一斤白酒下肚,身体都热腾得很,脾气就更野了,张口就想骂对阵的人怎么还不倒,却哗啦吐了一地。   这么一吐,人就更昏了头,想要扶着桌子站起来,两条腿反倒绊一块儿,嘭地一头栽了下去。   整个包厢里的人谁也没动,看着他自己折腾好一阵,拖抱着椅子爬起来,略失焦的目光再去桌上找酒,直接跳过了白的,瞪住了周惜那边的红酒,口齿不清地说,“换、换喝的,喝这……小爷我、我赢定你啊!”   听着就是醉话,余京海却在下一秒真伸了手去够那瓶红酒。   还就认真较上劲儿了。   但余京海的手刚碰着瓶身,松着的指头上突然覆来一抹温凉。   周惜的掌心按住了他整只手背,“混酒喝会出事的,他醉了,你又没醉,跟着胡闹什么?”   余京海一对漆黑的眼瞳撑大了些,像是用着蛮劲儿在瞅周惜那手上比雪花还白的皮肤,比花枝还纤细的指节。   他的心脏瞬间蹦得如同在雷电间旋转的,又快又麻。   点进酒意的眼眶里泛出了异样的迷乱。   谁说他没醉?   这一刻,他就觉着他是醉大发了。   落在周惜的眼里就是人愣着不说话,盯着他的红酒,看起来是顽固地不肯听劝。   周惜当即扬了手,强硬地扒拉开余京海的右手,把那瓶酒抽走,挪到了桌子的另一角。   越来越醉的陈启还围桌叫喊着,吵得周惜就要让人把他抬出去。   陈启的堂弟正巧找了过来,一见这场景,吓得急忙喊人帮忙一起把他哥送走,连对着老师的客套话都顾不上说就直奔医院去了。   包厢里总算是恢复了清净,李晟转头见余京海还盯着之前那瓶红酒放的位置,好像在走神发呆,不禁担心地问石延,“余叔真吃得消?”   “那傻子喝白的是拼命,你余叔那喝白的就是玩儿,他从小在家被他老娘灌二锅头灌大的。”石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痛快地干着他的火锅肥牛肥羊。   他那番话说得特大声,也是替兄弟强调给周惜听的。   就是要让周惜知道,那个大傻子打错如意算盘喽,还想碾压他兄弟?   拼白的,那就只能是被他兄弟碾压!   周惜听在耳里,好一会儿目光都是深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只见余京海还盯着那个位置,没去动筷子。   他就当对方这顿酒还是拼出了些后遗症,便让服务员去弄碗醒酒汤送过来。   石延看到那碗汤,抹了抹嘴就想说什么,却见余京海迅速地接走了碗,十分老实地把汤一口干光了。   石延讪讪地闭住嘴,心下把人喷了一遍。   ——妈的,你什么时候喝完白的得灌一份醒酒汤了??   火锅蹭完了,李晟被朋友喊走上网吧打游戏,先离了席。   石延吃得肚皮都快要撑破,赶忙跑厕所去。   只剩周惜和余京海待在包厢里。   余京海瞄了一眼身旁还在慢条斯理喝红酒的周惜,手掌按在膝盖上蹭了蹭汗,又去盯了自个儿的手表。   人一边琢磨着时间,神情一边显得犹豫。   周惜想事情细,看他这么欲言又止的,便猜着醒酒汤估计起效还是慢了,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再喝碗醒酒汤?”   余京海赶忙摇头,他没那么容易醉,是有酒劲儿在身体里转着,但怎么都不会醉成陈启那副熊样儿。   不过就是想和周惜说说话,趁着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   酒精总会放大某些念头,余京海越是瞧周惜,就越是心火燥,肩膀都禁不住想要和他挨近一点儿。   最后真倾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愈发贪婪地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近到他能再次看清周惜左眼角边那一枚小巧的泪痣。   那泪痣就像一只小钩子,拽着好似已经神志不清的他,往前一步,再往前。   余京海闷着喉咙,压了瞬间浑浊的气息,直想真正地碰上那颗小黑玉,尝一口,就一口。   但还没完全散去的理智又叫嚷着,让他住口,别犯浑,万一把人给吓着。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余京海脑袋里天人交战激烈不已,他被拉扯得心烦意乱,迷糊地感到丧气愤恼。   陈启突然出现找茬时,他这心就老不爽快了。   总惦记着那是周惜的前任,就算只交往两天,人俩也是交往的关系。   而他,他却连个屁都不是。   还什么也不敢说,这一天天的就只会闷着头做。   周惜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但他又不禁瞎想着,好几个月了,他成天往周惜跟前跑,周惜难道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吗?   还是顾及着什么别的原因?是不是等着他开口?需要他再表现得更明白点儿?   余京海的眸光暗了更多,死死地粘在周惜的脸皮上,更加觉得口干舌燥,嘴角张合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些,也更急切了。   他要让周惜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要知道周惜是怎么想的。 第13章 想叫媳妇儿   周惜侧过头来,只见余京海不停地抿嘴皮,以为他是酒喝得太多,口干,渴了。   再看桌上的水壶,早被石延他们喝得差不多见了底,而且那水温现在也不合适,还是喝温热的比较好。   他喊来服务员,要了一壶温水,自己倒了一杯,试了温度,觉得可以,才又拿了个新杯子倒给余京海。   余京海眼巴巴地看着他忙活儿一阵,本就犹豫的脑子更纠结了,还得想着时间紧迫,石延很可能随时就会回来。   手里握住了周惜递来的那杯温水,他看着周惜温润的眉眼,心头猛地一急,狠逼了自个儿,脱口喊人,“小周。”   这声喊得响亮,语气莫名地还很冲。   面前的周惜被吓了一跳,不禁满眼错愕地看向他。   “哎!”走到门口,还没出包厢的服务员突然转身应了。   应完才发现搞错了。   他也姓周,平常都被领导喊“小周”,刚才冷不防听见那一声,像极了领导的喝斥,这才会条件反射。   服务员忙解释原因,连连道歉说打扰了,接着赶紧退出了包厢。   被这么一打岔,余京海又是心塞又是尴尬,抬手摸了摸鼻梁骨,然后鼓足了气,重新瞅向周惜,那称呼却是不想喊了。   他一寻思,这不是好机会吗?   正好他也不想跟别人那样叫周惜,他想讨个显得更亲近的。   “你刚才突然喊我,怎么了?”周惜好奇地问。   余京海干咳一声,满肚翻找,真找出了理由,“就觉着今天这顿让你出了血,真不好意思。”   周惜笑着摇头,“不算出血,友情价,真的很便宜的。都那么熟了,余哥你要再跟我客气,我得跟你急了。”   “那我不说。”余京海声音憨着,嘴角一咧,眼神却有点儿飘忽,“我今儿又帮你赶跑你那烦人的前任,你看我俩关系铁吧?”   “铁的。”周惜轻声答着,脸上笑意充盈,毫不吝惜地夸他,“余哥一直都这么讲义气,够意思。”   余京海盯紧了那浅淡的笑窝,直想张嘴怼上去,好不容易忍住了冲动,慌里慌张地喊了“小周”,立马又皱住了眉头。   “不叫这个,刚都让人给听岔了,这叫法太普通,一大堆的小周,咱换个。”   说完就低头盯桌脚,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周惜见状,微微一怔,怎么好像说话开始有些胡里胡气了?   看样子跟陈启拼的那一顿酒多少还是有影响的。   半醉也算醉吧,当然只能顺着哄了。   周惜当即无奈地笑了,“好啊,随意就好,余哥你想怎么叫都行。”   余京海猛地抬起了脑袋,直直地望着身旁的人。   满耳都是周惜最后那句话。   想怎么叫都行?   他想……他想叫媳妇儿啊。   余京海已经在心底喊了好几遍的“媳妇儿”,越喊越觉着心窝暖实,喊得可顺溜了。   差点儿就要真喊出嘴时,便瞧见周惜朝他转过来的清澈眼眸。   那眼神太清了,清得他的后脖子发凉,整个人隐隐昏糊的思绪一瞬间全被捋顺。   他及时咬紧牙,喊道,“阿惜。”   周惜听见这声,猛地心神一晃,意外撞上了余京海尤其灼热的目光,直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奇怪了,余京海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叫他的,很多人都这么叫。   可怎么听余京海喊出来,就是不一样……   周惜眼底漫出了异样的情绪,耳根竟也蔓开了一层薄红。   余京海盯他盯得紧,反应再迟钝,也还是看见了他的无措。   那只宛若染了红彩的耳朵映进余京海的眼底,就成了等他去拆的大礼包。   他心里一痒,就要伸出手去,碰一碰。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了开。   余京海的手立即后缩,甩回腿上,身体板正坐直,目不斜视。   石延上完一趟厕所回来就发现他兄弟表情不闷了,双眼亮闪闪的,跟镶了金一样。   倒是周惜不知怎么的变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拿起酒杯,端着半天没喝又放下,像被什么难题给困住了似的。   到了散席的时间,石延吃饱喝足后就开始记挂着要回宿舍跟对象聊骚。   周惜叫了代驾,还有一小段距离,得再等一会儿。   三人打算回车上接着等,刚到店门口,正巧迎面遇上来了店里的大老板。   周惜便停下来聊了几句。   余京海和石延都等在一旁。   那老板显然是个热情爽朗的人,和周惜聊得兴起,时不时会顺手拍一把他的肩头,两人看着交情确实不错。   石延忙着和对象讲电话,只有余京海目不转睛地注意着那一头的所有动静,把周惜和那老板聊天的内容都听清了。   听到后面,他们正说到陈启找茬的事。   “……我这不是听说陈启在我这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吗?怕真闹出什么幺蛾子,正好和朋友在附近就过来看一眼。那少爷是真能折腾,也该吃点儿教训,长长记性。”   “是啊,”周惜点了点头,“对了,今天这单子真得谢你,那一大桌,你都给免得差不多了,我这算不算是吃霸王餐?”   “都小事儿,你跟我还客气?今天吃得怎么样?味道没差了吧?”   “没有,味道和服务都是顶赞的。”周惜一边笑着,一边冲人竖起了大拇指。   “那就好,难得你带朋友来,吃得高兴就行。”   “这么大力度的折扣,我们这交情可值千金了。”   “那必须的,咱俩谁跟谁啊!”   “改天请你吃饭,给你带你最喜欢的酒。”   “行啊,你看什么时候空了咱再约……”   余京海听到这里,眼神不由得滞住,人也愣了,恍惚地觉着周惜和这老板朋友说话的模样是真眼熟。   甭管是语气还是别的,几乎跟对着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是一套预先定好的模板,遇着同样关系的人就能直接用上,客客气气,礼貌周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一股子闷气深扎进了余京海的胸口里。   敢情他的乐呵都是白乐呵,还以为试出了对方的一丁点儿心意,起码他会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   但他现在才明白,他怕是真不算什么。   就连周惜请他们来这涮火锅也只是一恩还报一恩的意思。   这是周惜的为人处世之道。   都算好了,一直以来都这样,他要是帮他一回,他都能还两份礼。   恩情利惠都码明白,算仔细了,就是大家伙儿谁也不欠谁。   余京海彻底钻进了牛角尖里,脸色一寸寸地往下沉凝着。   周惜和店老板叙完旧,走了回来,见余京海脸色不太好,不禁担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相同的关切这会儿却让余京海心里波澜翻腾,处处不适,他的表情木着,定定地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儿?”   “帮你一点儿忙,你就得给人回礼,要不就请人吃饭,都用来抵消恩情。”   不等周惜再开口,他又仗着一身浑浑涨开的酒意,紧接着说下去,“其实你这心不热,和人有距离,对人有防备。”   “你是在划道儿,不让人进,也不让你自己出去,什么都算得清。”   就是跟他也划了道儿,对他也防备,跟他也算得清。   余京海话赶话,那一长串的话撂出来,愣是没让周惜插进去一个字。   周惜乍然听见这番严肃的批评,当场怔着。   是猝不及防地被冲击了始终谨守不误的习惯,贴在周身的保护壳也被人强行凿出了坑来。   周惜的呼吸渐渐地有些乱了,随后匆忙地扭过头,避开了余京海像是要将他就地看穿的目光。   他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声音模糊地从嘴边挤了出去,“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啊,更何况余哥你帮的都是大忙,当然是要记着的。”   他这话说得跟照书念出来似的,客气中的疏离更加突兀,大约是真的恼火不悦。   余京海刚感觉到,一下子就懵了。   周惜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是代驾到了,他立刻攥紧了手机,赶出去找代驾司机。   余京海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着急地要跟,左腿一动,传来了熟悉的下沉感,就这么绊住了。   人已经走出几大步远。   余京海才完全反应过来,他竟然把周惜给狠批了一顿?   怎么就能瞎说话把人给整生气了?!   余京海顿时懊恼得想自捶十拳。   还第一次怨起了喜欢的白酒,觉着酒是真能误事儿。   一垒都没上去,就一个不小心把他那心上人推得更远了。   余京海眉头都快皱折了,焦急地抽了旁边的石延一巴掌,催着他一块儿赶去周惜停车的位置。   路上,石延暂时挂了电话就问,“你刚和小周说啥呢?我怎么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啊……”   余京海紧握双拳,一脸凝重地自我警告,“以后得少喝。”   “啊?”   石延没明白,人家也不肯再解释,索性不再去理会。   到了车边,余京海屏着气站直,又端出一副等着挨训的架势。   周惜没往他的方向瞧,却依然温和地笑着,招呼他们上车。   仿佛并不在意之前发生的那一点儿冲突。   余京海抬手拦了一下石延,正想让他坐副驾驶座去,话还没出口,就见周惜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余京海张开的嘴就又闭上了,神情颓讪着,满心不甘愿地跟石延一起坐进了后车座。   他和周惜在车里一前一后的,本就不太方便搭话。   而周惜上车之后直接闭了眼,看着是想要休息一会儿,就更没有说话的机会。   余京海的心直往冰窟里头猛坠。   这下真麻烦了。 第14章 就要他了,我就要他   事实证明,余京海回去的路上全程真的没找着一点儿能和周惜搭话的机会。   下了车,石延热情地跟人挥手告别,周惜也笑着应了。   余京海跟座石雕像似的立在旁边,想要接在石延后边抬手也说句再见。   可周惜的眼神一扫过来,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周惜冲他微微点了头,唇边的笑意是淡的,也没给他说半个字,就关上了车窗。   那辆轿跑在余京海的视线里迅速地绝尘而去。   石延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可怎么问,人都是闷葫芦的样儿,压根刨不出什么料。   回到宿舍,石延赶着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见余京海依旧保持着他进浴室前的那个姿势,就杵在床头,坐着发愣,目光呆滞得好像被人揍懵了。   “老余,你到底怎么了?”石延搓干头发,拖了把椅子到他床边坐下,“你这太不对劲了,不会是今天拼酒真给拼坏了吧?”   余京海紧皱着眉头,嘴张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摇了头,否认石延的猜测。   他确实酒意灼心,外带情意难熬,憋闷了大半天,已经快憋疯了。   石延洗过澡,人也清醒了不少,再一琢磨,最后只有周惜状态异常的事有问题。   “你刚才是不是真和小周说啥了?”石延边试探,边继续寻思,突然想到余京海藏了近半年的那种心意,“老余!你不会是在那店门口就直接给人表白了吧?!”   别说,这类百分百会搞砸气氛的行为,以余京海老实木讷的性子,太有可能干出来了。   “没说这个。”余京海却直接否认了。   “那是说了别的?”石延继续追问,“你说啥了?”   余京海又犹豫了几秒,最后才破罐破摔道,“我把人说了一顿。”   “你具体都说啥了?”石延顿时着急上火,也没等他解释,毕竟问他话就跟挤牙膏没差别,索性就自己猜上了,“难道是因为那个来挑衅的傻子?我看他说的话,那意思,跟小周好像有点儿什么,他俩好像挺熟的,他不是还叫小周什么阿惜来着……”   余京海猛地转头,眼神很凶地瞪过去,“他是阿惜的前任,就是那个金大地产的太子爷陈启,人俩早没关系了,都他自个儿在瞎说,缠着阿惜不放,跟阿惜没关系。”   “……你啥时候也这么叫小周了?”石延越听越觉得好兄弟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肯定和周惜那前任脱不了关系。   没瞧见他都紧跟着人改称呼了?这还不得是介意得要命啊。   “老余,你可别发梦了。”石延一改嬉皮的态度,变得语重心长,“你看小周那前任,那可是金大地产的太子爷啊,你知道人家身家多少吗?你觉得你多久能到小周这对象身家的标准?”   余京海板起脸,不屑地吭哧,“就那德性?还是个花花肠子,阿惜甩了他没错,甩得好。这要往严重了说就人渣。”   “我是让你关注人品了吗?”石延不由得捂脑门,哀叹,“都说了是经济条件,挣钱能力,不管是他这一代自己挣的还是他上一辈留的钱,反正他老子的也就是他的,一样儿,人家就是比咱有钱。”   “光有钱顶什么用?他能对阿惜好?”余京海满脸的固执,话声尤其坚定,“我能,我一定对阿惜一心一意的,我对他肯定好。”   “唉……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啊!”石延恨铁不成钢地拍椅子,“这就像我对象说的,这好不好的标准不是这么定的,面包很重要。”   余京海梗直了脖子,粗沉着声,“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喂,我也没说我对象是那样的人。”石延立刻反驳,“但这是现实差距,都这年纪了,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还能看不明白?”   “这差距真不是说拉近就能近的,就这么说吧,小周他吃穿用的都是好牌子大牌子,你能给得起吗?”   “咱都是从外地到这儿打工的,这么些年头了,连一套房的首付都攒不够,以后难道让小周跟着你一起挤这宿舍?”   “还是你真能不要你这张脸皮了,直接住人家屋里去?你不会这么——”   “老石。”   余京海突然喊出这么一声,中断了石延苦口婆心说的一大堆道理。   他也知道那些话虽然难听,刺耳,但说得都对,都在理。   所以他没有什么借口能再去反驳。   他垂低了头,整个人颓下了一身的力气,放任白酒的后劲儿冲刷着理智。   石延心头沉重,刚听见余京海那么喊他,就知道事情发展恐怕是真的脱出控制了。   他没想到这才半年,余京海陷进去的程度就这么深,远超过他的想象。   “我这儿——”余京海忽然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闭着眼,强忍着眼底波澜带起的酸痛,声音发涩,语气却很执拗,“就认他了。以前我就没对谁这样儿……”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低了很多,后背靠住床板,仰平了脑袋,人像是快睡着了,“我喜欢他,真他妈的喜欢,就要他了,我就要他。就要他这一个,行吗……”   石延竖耳听着,听到没声了才轻手轻脚地搬走椅子,坐回自己的床上,看着对面躺下的人,也低下声说,“我知道。”   余京海这段时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们是舍友,他当然比别人看到的更多。   在没遇到周惜之前,余京海以前是不怎么捯饬自个儿的。   但遇到周惜之后,人就变成了会记得醒来要把睡乱糟的头发收拾好,甚至会打些定型的啫喱水,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还会留意穿着,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穿得随意。   还买了空气清新剂,清宿舍的屋子,清一群大老爷们常年待的保安室。   甚至还给自个儿买了香水,有时候忙完了,要去语文组办公室,怕身上的汗味太重,就会喷点儿遮一遮。   “……你跛了一只脚都快踏破人家办公室的门槛了,你要是两只脚都利索的,还不定能把人办公室给跑塌了。”   石延吐槽完这些,便起身出去,给对象回电话。   宿舍的门开了又关。   躺在床上的余京海慢慢地睁了眼,又呆呆地瞅了一会儿床架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微信对话框的页面点中周惜的框。   他学会置顶功能后第一个置顶的就是这个框,再也没撤下去过。   “阿惜,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那么一说。”   “阿惜,你当我瞎说的。”   “阿惜,你是真好的人,我不会说,就是想让你千万别跟我见外,我拿你当自己人。”   “阿惜,真的。就这意思,没别的。”   “阿惜,不是怪你。别生气啊。”   余京海眯紧眼珠子,盯着手机键盘上的字母,耐心地输入一个字,再到下一个字,连着发出好几条消息。   但对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抱着手机,屏息等着,等到酒劲儿完全抹走他的意识,真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梦见的都是他在给周惜花样道歉认错,所有能用的招都用上了,周惜还是不肯再对他笑。   人转身就要走,他急得去追,又被左腿绊住,只能看着那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模糊不清,直到消失不见。   余京海心里狠狠一惊,身体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过大,牵扯了双腿,立马就能感觉到左腿明显的迟钝反应。   他伸出手掌,按住左大腿,想到了石延最后提过的话。   他都听见了,再一联上他要去追周惜时慢了半拍的事,这下彻底地给记在了心里头。   左脚行走不便也是一大问题,总不能一直放任,就这样瘸着,只会像今天那样,把周惜气跑了,去追人还走不快,赶不及。   打定了主意,他才去摸索手机,查看了微信里的消息。   当他瞧见首位对话框上显示的红点儿时,瞬间高兴得嘴角能咧到耳边去。   指头直哆嗦着,戳中了那个对话框。   周惜回复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文字:“没事,余哥放心,我没那么小气的,余哥也是真好的人。”   下一条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明明是最规矩的内容,余京海却看着挪不开眼,来回瞧了很多遍,给周惜也回复了表情,比他多上一个。   握拳和干杯。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已经是大晚上,他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   通常这个时间,他和石延都有默契,谁要是没空,有空的那个去了食堂,会替另一个捎晚饭回来。   刚想到这,石延就推门进来,手中拎着一袋饭盒。   石延进门就见他兄弟抱手机窝床上,一脸的春风飘。   现在他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一件事——轻易就能把余京海的情绪整得忽上忽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周惜。   得嘞,看这架势,绝对是已经把心上人给哄好了。   吃完晚饭,余京海便打电话联系了之前给他治腿伤的医生,询问重新复健的事情。   这医生正好去了市医工作,建议他有空到市医先做个检查,再制定详细的复健方案。   余京海记挂着这事儿,等了几天,终于等到时间合适,匆匆地赶到市医,做了检查。   具体方案出来也需要等,似乎感觉到他的急切,医生便安慰他,“复健是长时间的事,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余京海点着头,拿着检查报告走出问诊室,脸上满是怅然焦忧。   他不是要心急吃热豆腐,是心急着追媳妇儿。   还要再等,万一媳妇儿先被别人追上了怎么办……   正想着,脚下拐了个弯儿,抬头就见着他心底念叨的那个人从前边的一间问诊室里走了出来。 第15章 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余京海嘴角一抬,立刻紧着脚步向人走去。   这时,问诊室里的医生赶了出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周惜的手里,满面笑容地说,“给你带的礼物,你喜欢的那种酒心巧克力。”   这个时间段医院的人不算太多,医生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荡在整条走廊上。   余京海不由得顿住了脚,看向问诊室的牌子,那是信息素门诊部。   周惜怎么会来这儿?   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后边有几个护士经过,低声笑着聊起了对面的八卦。   “瞧见没?秦医生刚回来就给人家送礼物了,这还不是男朋友?”   “秦医生真体贴,人长得帅又幽默会讲笑话,谁能不动心?我看那个小哥哥是来过好多次的……”   “真要在一起了也好啊,两个都是大帅哥,多养眼。”   她们说笑着走远了。   余京海再仔细地看了那医生好几眼,果真是标准的俊男长相。   和周惜的那个太子爷前任陈启是相似的类型。   个头还比周惜高了一些,正伸手揽着周惜的肩膀,两人凑得近,又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的话。   最后医生抬起手,十分地宠溺揉了周惜的脑袋。   余京海看得心头往下沉,眼神不自觉地暗了。   医生还没收回手,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转过身就瞥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周惜被他的手掌带着也侧过了头,一眼看见站在十几步外的余京海。   周惜脸上浮出讶异,随后笑着喊道:“余哥,你怎么也在这?”   余京海没动脚,缓缓地、木然地挥了挥手里的报告单。   “来做个检查。”他的声音干巴沙哑,仿佛钝器从铁板上划过那样难听。   周惜回头跟医生低声再多说了两句。   只见那医生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回了问诊室。   周惜这才朝余京海走去,到了人跟前,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异。   周惜看了一眼他抓在手里的报告书,不禁担忧地问:“生病了吗?你这报告……方便问吗?”   余京海不知道这复健最终的结果能不能行,本想隐瞒,但对上周惜关切的眼神,话出了口就是老实的交代,“我来问复健流程,想把我这腿儿整利索些。”   周惜轻轻哦了一声,考虑到这里是医院不好说话,提议道,“余哥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我们可以去附近坐坐?这边有家奶茶店,奶茶和果茶都挺好喝的。”   “好。”余京海立马应了,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离开医院,去了对面街上的Lucky冰室。   周惜站在柜台前,询问余京海的点单意见。   余京海平时就不怎么喝这些,心里其实没什么主意。   但周惜问得挺细,他也都很配合地回答着。   “果茶还是奶茶?”   “果茶。”   “冰的还是热的?”   “冰的。”   “全糖还是半糖?”   “全糖。”   “我……”   “你。”   余京海嘴一溜,那个字就蹦了出去。   两人瞬间都愣住了,大眼看小眼,相顾很无言。   最后还是周惜先笑出了声,“我是想说我们可以先找位子坐下。”   余京海忙不迭地说好,赶紧扭身去找座位。   找好了靠窗的座位,他们面对面,各自坐下后,周惜依然能感觉到余京海身上散发出的沉闷感,人甚至还有些拘着。   他又看了一眼余京海搁在桌边的报告单,“余哥,你这个复健的事需要帮忙吗?我正好认识一个骨科医生,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听他提到医生,余京海的目光瞬间又黯了些,连连摇头说,“不用,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今天找的医生也是以前给我治腿的那个,治得挺好,只是那会儿我赶着复工,再往后的治疗没太上心就给耽误了,等复健方案出来了我到时候照着练就成。不用麻烦你还特地去给我联系什么医生。”   “余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上次那件事不是说好揭过了?”周惜说到这,听见柜台那边通知可以取餐了,便站了起来,又向余京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们说好了,谁都不准往心里去啊。”   余京海被那熟悉的明媚笑颜迷着眼,愣然点着脑袋。   周惜转身去取餐,很快就端回了一杯水果茶和一杯西米奶茶。   他把水果茶和吸管先递到余京海的手边,再开自己那杯。   余京海端起那杯水果茶,跟干二锅头似的,毫不含糊地吸了一大口,很给面子地表扬,“这味道,得劲儿。”   大约是莫名感觉到他的卖力,周惜笑得眼尾都眯翘了起来,“余哥你放轻松,这是水果茶,彩色的,不是白的。”   余京海乐意看他笑,他一笑,他就移不开眼,心里热烘烘的,觉得只要能让他笑就行。   余京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见周惜喝那杯奶茶喝得也挺快,又问,“你喜欢这个?”   “喜欢说不上,偶尔喝,味道可以的。”   余京海来回端详了他的表情,觉着肯定是喜欢的,只不过这人说话不会说太满,喝个饮料都像被礼节绑着的。   于是默默地瞅清了他杯子上贴的那个标签,在心底记着小笔记——他喜欢喝半糖少冰的西米奶茶。   记完了笔记的余京海还惦记着刚才周惜问他的事,怎么着都不能因为自个儿心里的别扭,让人操心,便端正了神情说,“我刚那不是跟你瞎客气,就是确实没必要,你说你半个学期都忙得够呛的,放假也就这么点儿时间,马上又得开学,还是抓紧多休息,甭操我的心。”   “余哥真体贴……”周惜笑眯眯地勾起了嘴角,看了看快见底的那杯水果茶,语气软着,“这样,要不再来一杯?还是我请。”   这话听着好像带了什么讨好的意味。   余京海当下心如擂鼓,更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真能勾人。   他控制不好一阵阵变快的心率,突然就害怕他只是完全的一厢情愿。   医院里那些护士说的话这会儿又在他脑子里嗡嗡地响着。   要是不把这事儿问清楚,他恐怕连追人的机会都没有。   “这杯大着,分量够了。”余京海扯动嘴皮,话慢腾腾地迸了出去,“你今天怎么也上医院来?没生病吧?”   “没有。”周惜立刻摇了头,却没再往下解释,显然是不想提及内情的意思。   余京海瞬间蔫了气儿咕囔:“不是看病,那就真是来看人的……”   周惜本就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这句话也没落下,听进耳里,顿时怔得一脸迷茫,小西米堵在喉间,磕绊地问:“什么来看人?”   余京海没敢瞅他,有点儿慌地嘬住吸管,声音含糊:“就是你今天去的那个门诊部,我看你跟那部门医生好像挺熟的。”   周惜轻嗯一声,“是认识的人。”   “你……”余京海用牙抿过吸管,喉头囫囵地咽了把空气,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那是你对象?”   闻言,周惜眼露错愕,不禁失笑,“当然不是。他是我家里长辈们请的医生,给我看过病,后来都有联系,主要也是因为我的身体……”   周惜顿了顿,他没有习惯和旁人多说自己的事情,但此刻面对余京海,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对方似乎挺在意这个问题。   所以他得解释清楚。   “我对抑制剂的耐受性比较高。”周惜的语气捎满了无奈,这是他的弱点,现在就这么直接地对余京海一个Alpha说了出来。   相当于把控制自己的武器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余京海的神情瞬即僵住了,他当然也知道周惜把这原因告诉他是基于多大的信任。   周惜信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意识到这一点,余京海心底仅剩的一丝乏闷郁结也已经消失无踪。   他看着周惜的双眼里跃出了无尽的光芒。   “……你说的那个医生叫秦牧,和我们家关系是挺熟的,认识好多年了,他就像我大哥,他是市医信息素门诊的,人很专业,”周惜还在继续解释着,“也很有职业操守,他不会和病人谈感情的。”   余京海安静地听着,巴不得这些话盖去前面周惜向他袒露的那弱点,还很有兴趣的模样,顺着话题往下问去,“医生和病人不能在一块儿?这怎么说?”   “也不是说不能。”周惜认真思忖一会儿,接着说,“医生经常面对负能量,他们也是人,也需要时间消化,所以大概率不太会爱上自己的病人。”   “病人展示给医生的往往都是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医生可以包容你的狼狈,但换成别的身份,比如说恋人,都不见得一定能百分之百地接受你的不堪。”   “医生也好,别的身份的人也好,不管是谁,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也都是有限的。”   余京海仿佛上了一堂课,这些大道理从周惜的口中说出来,他就是觉着格外中听,也动听。   周惜循循善诱的声音,像种子投进他内心深处的土壤里,埋在了最肥沃的地方。   “阿惜。”余京海定神看着对座的人,一派的敦直实在,“我行。你在我这儿,就算花了脸儿,我也不会觉着糗,甭管怎么着,我给你全包了。”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不是夸大就是玩闹,周惜也许只会一笑置之。   但对他这么说的人却是余京海。   他心知,余京海向来都是怎么说的,就会怎么做。   周惜当下笑不出来了,捏在杯身上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隐隐发着颤。 第16章 我手糙,会不会弄疼你?   余京海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立马就慌了心神。   还没来得及反省这记直球自己是不是打得不对,下一秒却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   在老家的母亲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伤了脚,进了医院。   是隔壁邻居帮忙送的人,然后赶紧就打电话来通知了他。   周惜就坐在余京海的对面,也听见了这通电话的内容,没有多问,即刻开车载着人去了机场。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随便有个什么磕碰都容易出事。   时间紧迫,余京海赶着回去看老人,路上直接给石延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给校领导调个假。   但说到底,他们都是给学校打工的基层员工,干的年份再长,搁到那些个领导面前还是说不上话的。   石延也为难,联系不上人,这还怎么请假?   旁边的周惜按住了余京海紧绷着的手臂,安抚道:“别急,请假的事我来处理。”   余京海怔怔地看着他,心一下就定稳了。   周惜随即拿出手机,联系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学校负责这方面事宜的人,三下五除二地搞定了余京海调假的事情。   直到要过安检了,余京海才发现周惜之前给他网上订的票是两张。   余京海登时惊诧不已,“你、你这是要……”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老家里就一个母亲。”周惜语气温和地解释。   “我怕人手不够,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和你一起去,多个人更方便。”   余京海目光如炬,直盯得周惜禁受不住一般,偏过了头去,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余京海全听他的。   只有上下飞机的时候,他的左脚不太稳,心里焦急,绊了绊,周惜下意识地要伸手过来扶他,仍然被他拒绝挡开。   余京海的老家在一个充满古朴风味的小镇里。   镇医院的设施自然是比不上市医院的。   不过好在余京海的母亲没有伤到骨头,就是脚踝肿了些。   样子看着有点吓人,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卧床休养一周左右就能痊愈。   周惜一直陪在余京海的身边,凡是能做的事都会揽下。   他分明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却能在医院里把所有的相关手续都处理妥善。   余京海省心省得……脚步没他匆忙,到头来只能看着他一通忙活儿,喊都喊不住。   喊他放下,他就会扭头瞪过来,漂亮的桃花眼故作凶的,“余哥,关键时刻不适合再见外,不然我真生气了。”   余京海心里跟灌满了热水似的,烫得整个人都沸腾着,满眼都瞧紧了他,重重地叫了声“阿惜”。   不敢再不听他的,好几次都想胳膊一展,把人按到怀里扎实地啃一顿大的,将自个儿的心思都抖落出来。   要不是老太太在这会儿清醒过来,恐怕余京海都稳不住他那颗狂野直蹦的心脏。   病房里,余老太太都不管站床边的儿子,一双精光犹存的眼睛就瞅着儿子身边的人:“这是?”   “这是咱学校的老师……”余京海把事情头尾都解释了,也把周惜的身份给介绍了一遍。   余老太太的性情显然和儿子一样朴实。   弄明白了,赶忙拉着周惜道谢又道歉的,直说不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了。   周惜依旧客气礼貌地笑着说,“不麻烦,都是举手之劳。”   镇医院的床位比较紧张,老太太当晚就要求出院。   老人家本就忌讳上医院,没大病当然不愿意长时间待着,哪里都不比家里舒服。   余京海拗不过,就要把老母亲直接背回家去。   却见周惜又考虑在了前头,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人和车,帮忙把老太太抬上车。   最后让老太太舒舒坦坦地回到了家里。   而且连照看老人的护工都一并请上了。   这些事里花费的精力、人情、金钱,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   老人家的脑子虽然不是特别灵光,但也不是真糊涂,很受惊地忙掐自己的儿子,让人拦一拦,劝一劝。   这才发现一向老实巴交的儿子不太对劲儿,似乎接受得很顺畅,没有半点窘迫或是不自在。   趁着周惜去给护工叮嘱注意事项的空隙,余老太太赶紧拍了儿子的肩头。   “阿海,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人家老娘,啥事儿都是小周给操心了,人忙里忙外的,你就旁边干站着?你也好意思?劝劝去啊!”   余京海沉咳了声:“没事儿,您躺好,甭操心。”   他的身板站得直挺,真没迈脚的意思,眼神穿出房间的门缝,定定地瞅住客厅里的人影。   “自个儿人。”余京海低着嗓,语气坚定得很,“他肯定会是咱老余家的人。”   余老太太表情都是懵的,她在医院里就觉着有问题,不是周惜有问题。   是她儿子看周惜的那样儿有问题,就跟看炕上的媳妇儿,要把人生吞了的。   她没敢深想,因为周惜从头到脚,甭管是脸皮还是气质,都充满了富贵气,和他们家比,就是一个天顶上,一个泥地里。   余老太太震惊过度,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想不明白她儿子哪来的自信说那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周老师会进他们老余家的家门。   这不得是青天白日发大梦呢吗?   太拎不清了!   余京海给老太太喂了药,让人躺下睡了,才走出房间,把房门掩结实。   随后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掌心里,走进客厅,找到周惜,语气十分谨慎地问:“忙一天了,歇会儿吧?”   周惜该吩咐护工的事情也都吩咐好了,今晚就先让人回去记熟工作的内容,第二天再正式来上工。   “余哥,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漏了的地方?”周惜问着,一边接过杯子,一边轻抿了几口。   “哪还能漏了?就你想得最周到。”余京海急忙答了话。   “那就好。”周惜缓缓地舒了口气,好像到现在才完全放松下来。   借着客厅里老灯泡不甚明亮的光线,余京海瞅见了周惜前额上的薄汗,心根猛地搐了一下。   家里没有置办空调,这镇子的气候,就算到了大夏天也不会太热。   而且只有一个老人常年待在家中,空调开着,还容易伤身体。   但以周惜的家世,他从小就是在优越的环境下养着的,否则也不会长得这么白皮嫩肉。   余京海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舍不得见着一个人流汗。   就那么一两滴汗珠,沾在周惜的皮肤上,湿了墨水样的鬓发,他都觉着心疼。   “阿惜……”余京海盯着那汗珠,见那汗珠要滑到周惜的那枚小泪痣边,鬼使神差地就朝那位置伸了手,想给他抹去汗水。   这时,周惜的手机突然响了。   悠扬的钢琴曲回荡在老房子里,显得突兀不洽。   周惜连忙拿出手机,先把铃声按灭了,怕惊扰老人家的睡眠。   他冲余京海抱歉地一笑,才接通了电话,转开了脚步。   余京海伸出一半的手僵着,没有再动,目光逐渐变得混乱。   刚才周惜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两个字——“秦牧”,他瞧见了。   周惜也没走远,就站在旧沙发的另一边,一手举着手机,面带笑容地讲着电话。   另一只手则抬高了些,弯着揉上了自己的后脖子,艰难地捏按着。   余京海的父亲早逝,他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这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身体也都爽利着,很少进医院。   他一成年就到外地打工,常年在外奔波。   今天这趟回来就上医院,其实很多事他自个儿都不见得多熟悉,还拖着一条走不利索的腿。   要是真让他一个人操办所有的事,估计得费好一番功夫。   可周惜刚来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却井井有条地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要插手,周惜不让的时候,他还暗自觉得这未来的媳妇儿真有本事真能干,心里可骄傲着。   而眼下,他看着周惜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疲累,忽然便满心不是滋味。   周惜都能为他这么费心劳力的,他却还在顾左顾右,怕这怕那,屁都不敢表示。   余京海的情绪霎时失衡,紧拴在胸膛里一整天的欲念跟着爆开。   他身上的信息素凶狠地蹿了出去,直扑到周惜的身后。   却在真的触碰到周惜时,狂暴的攻击性转向顺从包纳的势头。   他已经走近了周惜,刚烈的白酒气味被他拢压在周身,随着他接下去的动作,沉甸甸地裹住了周惜的脖颈。   周惜不知是忙了一天太累,反应迟了,还是太专注于和秦牧通话,浑然未觉周遭的异样。   他正向电话那头的秦牧询问关于老人腿脚扭伤的相关事情。   等到通话快结束的时候,才感觉到脖子上覆来格外坚硬厚实的温度。   周惜猛然停了话声,脖颈抻直了,肩骨颤动着。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屋子里专属于Alpha的气息,指尖不由得一抖,错按了挂断键。   ——那是余京海的信息素。   那种疑似会让他失控,对他有奇怪影响的信息素。   他心底对一切的未知风险都会保持警惕。   此刻的余京海隐约地让他感觉到一分危险。   但他已经被那股久违的白酒香气团团围住。   他的理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从那口子里流淌出来的东西正拽着他往里陷,往里溺。   “累坏了吧?我给你按按。”余京海略带沙哑的嗓音拂在他的耳后。   说话的语气和捏揉他的动作是如出一辙的憨厚耿拙。   “我没怎么给人按过,我手糙,会不会弄疼你?要是手劲儿大了,你就说。我、我这手艺……我以后再多练练。” 第17章 他是最特殊的那个   粗硬的茧子皮以温存的节奏摩擦过周惜后颈上的腺体,立即引出了一连串明显的颤栗酥麻。   他体内的信息素被无形的手不容置喙地狠狠拖拽出来。   周惜双眼受惊大睁,额头汗珠滚下。   下一秒他仓惶地握住余京海的手腕,扭过身去,用力地将人推开。   余京海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踉跄一摔,撞上了客厅里的那张小木桌。   好在反应没有太慢,身体还是勉强稳住了。   “余哥,不好意思,我……”   周惜微垂着眼皮,话语顿了又顿,耳边冒着薄红,顾不上纷乱的心绪,继续往下解释。   “你也知道我之前交往的对象都是男的,我这方面的取向,和你们不太一样,所以,呃……刚才那样,太近了,我会有点敏感。抱歉啊。”   余京海的手挂在腿边,按过周惜脖子的手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   等周惜道完了歉,余京海碰过他的那只手也攥成了拳状。   周惜处的对象都是男的。   他也是男的。   但周惜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没把他列入对象的考虑范围。   他以为……至少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的。   周惜不像他,又不会闲着没事,也到处帮人忙,就算是他,再怎么帮都不会轻易帮到人家里去。   可周惜这一整天都在为他家里人忙前忙后,一句怨言都没有,什么事儿都替他想全了。   费了这么多心思,真不是因为对他也有感觉?   他这回连信息素都放出来了。   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一个Alpha在一个Omega面前这样做,不是要打炮,就是追求人的意思。   他根本不是那种不确定关系就会随便胡来的人,周惜知道的。   但为什么这会儿却好像在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时间余京海心底翻腾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念头,怎么都不肯相信周惜这意思其实是在拒绝。   两人在狭窄的客厅里姿势僵硬地互相对峙着。   过于沉默寂静的气氛压得他们都有些难以顺畅地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余京海才仿佛不太甘心地开口,“阿惜,我是……”   “余哥,今天也晚了。”周惜慌忙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天还有事,已经订了机票,再不去机场估计就要误机了。”   余京海顿时闭紧了嘴皮,目光沉沉地凝着他。   “对了,护工明天早上就会过来的,我都交代清楚了。”   周惜避开他的视线,艰难地扯动嘴角,勉强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又说:“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正好趁着这次的假期,多陪陪家里老人。”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再打电话给我就好。”   说完最后一句,周惜便匆匆地走出了屋子。   他离开时的模样不见温文稳利,脚步比平常快了好几倍,仿佛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余京海愣愣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客厅里的老风扇吱咿吱咿地响着,把人的心扰得更加烦闷。   不够凉爽的微风一缕缕吹拂过去,压根吹不散那些看不见的狼藉凌乱。   余京海在客厅里木着脸,坐了近整晚。   天一亮,护工就来到家里,手脚麻利勤快地照顾老人洗漱、换药。   做完了该做的工作,很识趣地暂时先离开了。   周惜考虑事情真的很细致,选的护工都是住的地方离余京海家最近的。   余老太太被照顾得很好,神清气爽地窝在床头嗑瓜子,拉着难得放假的儿子瞎唠嗑。   当然,现在最大的话题就是周惜。   原本她是想要催儿子回学校上班去,但余京海语气干巴巴地说:“假都请好了,阿惜托关系办的,不好反复,不然又会给人添麻烦,我就在这儿多陪您老几天。”   老太太一听就不对,和昨晚就不是同一个自信的调调,立马眼角一觑,损道:“昨天你怎么不怕给人添麻烦啊?”   “昨天是哪个尾巴都要翘上天咯?今天才知道客气,早干嘛去的,就说了你俩不合适,你非要往上贴,是不是跟人摊牌了?”   余京海老老实实地听完一顿训,然后竹筒倒豆子似的,详细地说起了他眼里心里的周惜。   从他们最初是怎么认识的,说到最后周惜是怎么样固执地非要跟着他赶回镇上。   “……他那脾气也真是实在,那事儿摆明就是我占便宜占大了,但他回头还谢我,还给我送礼,不收就跟我急。”   “我拿他没辙,真没辙了……”   余京海声如蚊呐,好好一把浑烈的嗓子像被箍子给收住的。   “……他对我那是真没话说,我这腿脚不利索,别人看我其实都是低着的,就他没有,他平着看我……”   “他还护着我,就在他待的那办公室里,也不想别人会怎么看……您瞅他那身子骨是薄薄脆脆,但心宽胆阔,什么也不怕不忌讳。”   “……人教语文的,读起课文来,老先生的架子可足了。那调子抓得还好听,气势变来变去,忒灵。”   余京海一脸的沉浸,忍不住憨沉着声笑了出来。   “他是真文绉,您没听过他骂人,甭管是训他那小外甥还是那群学生,再急也蹦不出一个坏字。”   “他就是个慢性子,不会跟人急眼,打架那就更不成了,这要往外头搁,就容易遭人欺负的。”   “我手上硬,只要后边能把这腿弄好了,我肯定能护好他。我就想护着他,护他一辈子。”   “甭管怎么着,我还是觉着他也不是真没把我放心上的……”   老太太听着他翻来覆去地讲着这些事,见他眼里不停地往外冒光,那光还一阵比一阵亮。   老太太随后扔下瓜子壳,拍了一把床板,猛一撂嗓,满满的对着天花板干二锅头的气态。   “搁这儿缩头缩脑的,你要真认准了就是这个媳妇儿,那就去追。大老爷们,甭怂。”   *   余京海给自己打够了气,拎着老太太亲手做的红豆糕,回了学校。   他听周惜的,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一直在老家专心陪老母亲,陪得老太太都要拿瓜子皮赶他,嫌他唠叨。   这会儿也临近开学,好多学生和老师都陆续回了校。   周惜回得稍微晚了些,据说是假期去找长住国外的家人聚了聚。   消息都是他从周惜朋友圈发的动态里得知的。   不过那天晚上周惜离开后,也没跟他断了联系,每天都会在微信上问他关于老太太脚伤的事。   还向他要了地址,寄来好些适合老人吃的补品,理由是老人虽然没真的伤筋动骨,但小扭伤也不能忽视,营养一定要跟上。   余京海收到消息的当下,眉眼展得能冲天边去,后来收着了周惜寄来的快件,兴高采烈地拆完包裹,把补品堆满了整个屋子。   有意显摆似的让老太太看得清楚,跟着一块儿心里乐呵。   他怎么想都觉着不是没戏的,就是需要时间,他是要奋起直追,但也不一定非让周惜在这当口就给他明确的答案。   追人吗,哪能不等的。   想通后的余京海闷头讨好。   不是跟着医生给的试行复健方案锻炼,就是在微信里绞尽脑汁,见缝插针地紧盯周惜的每条新动态,一出来就先把爱心赞的图标给点亮。   再认认真真地评论,让周惜天天都能瞧见他的踪影。   还学会了发自己的动态,拍些翻新过的院子里种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和他在那些花花草草旁边勤奋练腿的图片。   待在老家的日子过得也就不算太难熬,除了心里想着人,想得慌了,几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终于回到能见着周惜本人的地方,余京海更是心情大好。   一听说人已经在语文组办公室了,立刻揣起东西,往教务楼赶去。   到了办公室,就见周惜站在桌前,刚把桌面收拾整齐。   余京海大半个月没见着他,挂心得很,一见上就想卖力表现,对他亲近对他好。   “阿惜,你怎么没喊我?以后这种事儿我来整就成,你还要给那群小崽子备课,有得忙着。”   余京海走上前去,把人拦回椅子上坐好,带来的两袋礼物也都摆上了桌,直接介绍起来。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红豆馅儿,就放一半的糖,不齁甜,这是老家邻居自个儿种的良心茶叶……”   这次的份量是只给周惜一个人的。   在家里他就被老太太蹬背批评过:“……你说说你,成天帮这个帮那个的,你别整的小周以为你对他跟对别人没两样儿,你得特殊对待,懂不懂?特殊什么样儿你得表现出来啊!”   他寻思着也对,要追人不是?   就得告诉周惜,在自个儿心里,他是独一无二,最特殊的那个。   “哟,余哥又带什么来啦?这味道甜的……放假回来就有得吃,真好真好……”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闻味而动,之前早就习惯了余京海隔三差五来送福利,平常也都是这么打趣的。   却没想到这次没等别人围上来,余京海就捂起了袋子,往周惜的抽屉里收进去,还挺严肃地解释:“这次就一份。”   众人看余京海把礼物藏得紧,不由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没事,余哥,分量也挺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周惜站了起来,笑着打圆场。   说完就要去拉抽屉。   余京海挡住了他的手,梗直了声道:“老太太说专门给你做的。”   他那时还在旁边打下手,全程提醒着老太太糖量得按照周惜的口味来放,千万不能整错。   这下大家都感到匪夷所思了,要说余京海性子直是没错,但平常要让他帮个忙他都不会轻易拒绝,人一向好说话也好相处。   今天这是犯什么冲?对一两包礼物这么计较?   组员们纷纷看向他们的组长周惜,周惜也一脸茫然。   不过场子这么僵下去也不行。   他很快又收拾好情绪,笑眯眯地冲大家简单提了几句自己假期到余京海老家帮忙,和余家老太太见过面的事情。   “老太太好客着,也一直惦记上次的事,非要感谢,既然老人家讲究,我也不能辜负这好意,还是独享吧。”   他顺着余京海前头说的话,做了理由,又笑着摆手:“实在眼红的,我这有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巧克力可以随便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的氛围也重新变得活跃轻松起来。   余京海愣然站在桌边,神情有些懊恼,微垂着头,紧抿着唇,像在自我反省错误一般。   他看得出来周惜是在替他解围,他就是想要好好地献个殷勤,结果到头来反而把人给弄为难了……   周惜分完了礼物,回到位子上,见余京海一副颓然着,隐有不安的模样,指尖不觉压紧了桌角。   余京海正看向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好几次嘴皮,却没说出话来。   周惜大概能猜到他这时心里想的,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能忍心,从自己国外带回的那个礼盒里挑出了两块巧克力,递到余京海的手边。   “这两款口味是最好吃的,一盒就一个,都留给你。”周惜微微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的余京海,温声笑着,像在哄人,“试试看好不好吃?”   说话间,巧克力的包装纸边角意外地划过余京海的手背,带起了一丝细微的痒意,彻底地蔓延进了余京海的胸膛里。 第18章 无稽之谈   余京海把那两块巧克力团进了手心里,摩挲了一下,就扒了包装纸,当场全吃了。   入口即甜,醇郁的酒味延着唇舌化开,酥软了整片口腔。   “好吃。”余京海咂着嘴,眼里有分惊讶,随即冲周惜露出了实诚的笑容,“是白的和……红的?”   “是啊,”周惜点了点头,“我比较喜欢酒心的。”   余京海眼神忽的一亮,抿动牙关,嚼光嘴里剩余的巧克力,吞下喉,才低沉着声道,“搁一块儿味道也是真好的。”   这时,远处响起了上课铃声。   今天已经开学了,教语文主科的周惜头一天就有课。   周惜随后拿了一份教案,和余京海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刚走没多远,周惜突然想起什么,便停了脚步,“等等,给你买的按摩器忘拿给你了。”   “按摩器?给我、买的?”余京海愣愣地跟着他往回走,“给我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你不是在复健吗?”周惜微笑着解释道,“我认识的那骨科医生说按摩器会有帮助,我就买了一个,到时候你看看好不好用。”   “太费钱了,我跟着我那医生做治疗就成。”余京海伸手要拦他,“甭拿了,等会儿还耽误你上课。”   “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买都买了,你就用着吧,”周惜温着声,“再说了从国外买回来的,要退也不方便啊。”   “你对我这腿比我自个儿还上心,还按摩器,你就真能买吧你。”余京海低声嗔他瞎操心,但脸上分明展露着满满的畅快笑容。   “那是,”周惜也跟着笑了,“我余哥是谁,我肯定要上心啊。”   两人互相贫着嘴,一道返回语文组办公室。   才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议论声。   “……哎,刚才听到了没?是那两种酒味的巧克力耶,我就说他俩有事儿,都这么明显了,应该是真谈上了吧?”   “不能吧?组长和余哥?那可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觉得配吗?”   “我觉得有什么用?我当然觉得不配啊,余哥人再好,组长也不可能跟他谈感情嘛。”   “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八卦,都没影儿的事儿,人俩就是交情好吧。”   “小周组长那脾气,也不会藏着掖着,小余他前阵子才和姑娘相过亲的,他喜欢女的。”   “老余的人品是没话说,但你们要说跟咱组长在一块儿了,我也不信。这真没可能啊,八竿子打不着的没可能。”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聊着,突然门口传来了两下“嗒、嗒”声。   只见周惜站在门边,屈指轻叩着门板。   里头的人顿时全闭了嘴,神色都有些讪讪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余京海。   余京海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僵硬,周惜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仿佛那些话在他听来不过是同事的随口玩笑,无需较真,毕竟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   周惜在这个组里的行事作风也一向是温和的,这都有赖于他脾气好,情商高,开得起玩笑,不会轻易急眼。   周惜还真没对这些同事的话置什么微词,取了装有按摩器的那个袋子,又走出了办公室,将袋子递给余京海。   一路上,余京海抱着那袋按摩器,心里百般滋味翻卷。   眼看就要到通往教学楼的那条走廊了,余京海猛地一咬牙,开了口:   “我之前是相过对象,是、是女的,但我……”   “余哥,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住的,对自己好一点。”   周惜淡淡地笑着,用教案拍了拍余京海的肩膀,一副轻松调皮的模样。   说完,他转身踏上那条走廊,往教室走去了。   余京海停在走廊这一头,瞧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合紧了,闷头急着、想着,他不管别人,但周惜不是别人。   他只是想告诉周惜,甭管他以前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现在他都只喜欢他这一个。   和性别没关系,就是喜欢他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底皮,全都喜欢。   周惜的态度让他又摸不准了。   一连几天,余京海的心情都没能高涨起来,像是脑子里总悬着很重要的事儿。   这么多年,余京海的情绪都不曾有过太大的起伏和波动。   他一个闷葫芦,通常只知道闷头蛮干,现在却好似坐着过山车,心情跌宕不已,忽的被吊得老高,忽的又会向下坠。   下了班的夜晚,他窝在床上,用着周惜送给他的按摩器。   粗糙的掌心一阵阵地搓着手机屏幕,给周惜发消息,一板一眼地汇报按摩器多么给力。   周惜隔一段时间才会回复他,人在忙,今晚还有个晚自习在看着,现在还没下课。   但余京海反复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就是觉着不对劲儿。   琢磨大半天,发现平常聊天会用表情包的周惜从昨天发生的那档子事儿过后就没再给他发过一个表情。   每句话都回复得简短又刻板,和往常的温柔幽默截然不同。   余京海再看了一眼周惜最后的那条回复——“在看晚自习,按摩器好用就行。”   他登时感到气馁,暗恼地直拿手机戳眉毛。   石延从外头回来,一看他这模样就啧了声。   “老余啊,我刚听说保安室那边来了个大件,是给小周的红酒,晚自习应该差不多下了,你要不要现在给他送去?”   自从他这兄弟栽进那小周老师的坑里,但凡是周惜的快递,余京海从来不假手他人,都会亲自去送。   石延也知道他现在正缺这种机会呢。   因为昨天他不小心把他那暗恋对象气着了。   瞅瞅,人家小周老师才一天多没冲他笑,就浑身难受不得劲儿的,一下班就抱着按摩器趴床上发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受了欺负。   但昨天那事儿,石延碰巧阴差阳错地算是也知晓了全部的情况,都不用判,就是余京海浑的,受欺负的那个摆明就是周惜。   人都没骂他一句不识好赖,他还好意思在这儿丧着脸?   奇亚这学院的后勤岗每年都有固定的名额,可以涨工龄,说白了就是薪水会变多。   名额只有三个,后勤岗位里待提工龄的人数却是名额的十倍以上,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石延是去年提过,今年自知没希望,乐得自在不掺和不惦记。   余京海则是至今都没提上,却不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让了不止一回。   大概是对薪水没特别看重,每回名单划到最后,一看见他的名字在单子上,就会有人来求他让位。   这次来的人是物业管理部门的秦璐,曾经是余京海的相亲对象,后来对象没处成,两人倒有那么一点儿好哥们似的情谊。   秦璐是在食堂外边一小道上堵着余京海的,上来就可怜兮兮地问:   “余哥,那个名额你能不能让给我?我和你分数挨得最近,但没你高,就差一点。”   “我打听过了,这次最终结果应该就是你刚好第三,我是那倒霉的第四个。”   “余哥,你也知道我在外面自己租房住,每个月房租水电什么的都好贵,现在拖欠好几月了,我就靠涨工资续命了……”   余京海对这类事情一向看得不紧要,秦璐不过磨了两句,他就要松口答应。   却见周惜从另一边门口朝他们走来,竟还意外强硬地插手阻拦了。   “名单是按照各人能力、资历、经验等因素综合评选出来的,有疑问可以找评审组咨询。你这样的行为欠妥。”   秦璐的脸色当即青红交加,咬咬唇,盯紧了周惜。   “我们学校什么情况,周老师您不是不清楚吧?”秦璐的话好似意有所指。   “不至于说得这么严重,而且我又不是你学生,你怎么还教育起我来啦?”   余京海一听气氛不对,赶忙两头拦话。   对着秦璐,是一脸肃然:“他不是想教育你,你误会了。”   对着周惜,气都是顺乎的:“阿惜,就一小事儿,不用这么紧张。”   他先前也没见过周惜这么直接地跟人当面起冲突,一时也乱了阵脚,担心他的事情会牵累周惜在校内的风评。   还因为秦璐是他的前个相亲对象,他俩突然一齐搁到周惜面前,他就觉着心虚,不踏实。   当下就想快速解决这件事,什么名额的,他也都不在乎,没必要因为这破名额,让周惜替他撕破脸皮得罪人。   “名额我让。”   得到答复,秦璐立刻笑逐颜开,“那就说定啦,余哥你说话最算话的,对吧?”   “嗯,你放心。”余京海忍着没说后半句,赶紧走,走走走。   周惜却轻呵了一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秦璐的表情一下变得不太好看。   余京海也没想到会闹成这副局面,怎么还越整越僵了?   他后脑冒着汗,此刻面对莫名其妙不好说话也不好商量的周惜,直觉忒棘手。   真不能这么闹。   余京海上前握住周惜的手臂,心神慌着喊他,“阿惜,这事儿我已经定了,和你没关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秦璐紧抢了去,“对啊,周老师,你怎么这么紧张余哥啊?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难道学校里传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你在和余哥处对象?”   秦璐直白的话语落下。   余京海的神情是真紧张了,用劲儿屏了口气。   “——无稽之谈。”周惜很快就答了,语气疏离又不失礼貌。   与此同时,他缓缓地把手机收回了裤兜里。 第19章 怎么亲都不够   余京海霎时愣住了。   这是周惜第一次对他俩的八卦传闻表达明确的观点。   最近学校里关于他和周惜的流言满天飞,他和石延去查过。   起头的好像是陈启那堂弟,虽然把人警告了一顿,但已经散出去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无传有,短时间内也收不回来。   周惜看起来倒是依旧不在意,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对于四起的流言,他从来都不去理会。   可现在,秦璐说的也是他们的流言,周惜却用那么肯定干脆的四个字否认了那些流言。   余京海脑袋里打满了结,又想问周惜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他俩的关系?   又觉得周惜这行为也不能说有错,那些个流言传得多难听多不堪的都有。   说他的不打紧,说周惜的,他听着都心疼上火,难道还不准周惜这个当事人辩驳一句,气一气吗?   但“无稽之谈”这个词就像魔咒一样,砸得他脑瓜涨疼,心脏直闷。   秦璐瞧这气氛怪异,没再多留,反正言出必行的余京海已经给了承诺。   而且周惜也不拿手机说事了,她没什么可再担忧顾虑的。   秦璐走后,小道旁偶尔有人经过,都赶着午休,没有谁会停留驻足,关注这边的事情。   “老好人当的有意思吗?”周惜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但与其说是在问人,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他看都没看余京海一眼。   余京海再不通窍也能听出这不是多好的话。   回过味来,就和他那些兄弟朋友骂他是“烂好人”一个意思。   可从周惜嘴里说出来又不一样儿。   他能不把兄弟朋友说的当一回事,笑笑也就算了。   而对周惜……   他妈的,他敢笑个屁。   他这会儿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动,话都憋不出去。   周惜的语气并没有多凶,也没有冲他发脾气,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对方心里不痛快。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   “随便你吧。”周惜才轻轻叹出声,笑意变得很淡,“如果你自己看待自己都不是那么重要的话,旁人就更不可能了。”   余京海被吓着了,都不敢拦。   失魂丢魄地回到宿舍里就见石延兴高采烈地冲他欢呼祝贺。   “恭喜恭喜,这回你是真拿到了名额!工资马上就要涨了,以后吃香喝辣——”   “没拿。”余京海沉声截断了他的叫唤。   石延却信心满满地说,“老子有内幕消息,就是你,第三个名额就定了你。”   余京海皱紧眉头,“哪来的消息?”   “线人身份要保密的,”石延喝了口水,缓了嗓子,继续斩钉截铁道,“反正消息肯定没错,小周用关系给你搞定了。”   余京海瞬间满脸震愕。   他背对着石延,在脱外套,现在动作僵着,胳膊像是卡在了袖管里。   身后石延还在念叨着:“你也知道你这腿出事后,这提工龄的名单你都不好上去了,而且上去了你没准转头就给让出去……”   “再怎么有心思帮你说话的人也架不住你这么做好事啊。这次是小周给你托的关系……”   上一次余老太太受伤,余京海回老家照顾,需要向学校请假,这假期就是周惜借亲戚的关系跟学校领导讨来的。   “你俩都被传得那么难听了,他还挺硬气,啥也不怕,就是要给你拿下这名额,后边这事儿传开肯定又少不了说的……”   石延把知道的消息说完了,顺嘴叮嘱道:“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来告诉你了,你千万别像以前那样儿,把这名额也给让出去。”   只见余京海按平外套,脸黑如锅底,双拳握实,狠狠瞪着石延,一字一顿:“你他妈不早说?!”   石延一听他这话,一看他这表情,猜都猜着消息估计还是送迟了。   后来再听他说了那食堂边的“修罗场”事件,不由气得脸直抽。   “你还真——你他妈上赶着做好人也不用在这事儿上赶那么急啊!你说说你……唉!我要是小周,我都能被你活活给气死!”   “你咒谁?”余京海眯着双眼,表情很凶。   “甭跟我横,你这注孤生的狗子!没救了没救了……”   石延大叹着,摔门走了,跟这缺心眼儿的兄弟待久了,他怕他也会缺心眼儿。   所以说,真正受了欺负的周惜连喊惨的地方都没有……   这会儿听到周惜来了快递,余京海立刻翻身下床,穿上了外套。   “哎对,这态度不错,你就赶紧送酒去,好好把人哄回来,不然你这辈子都甭想泡着小周……”   石延喊了话,欣慰地目送兄弟着急忙慌冲出宿舍的背影。   其实余京海怎么可能没哄?   昨天他就在微信的对话框里态度特别诚恳地道了歉,还谢了人家托关系给他上名额的事儿。   结果周惜过了好一阵才回他消息,只说:“不用谢,提了一嘴而已,我没有干涉评选,老师也有提意见的权利,只是就事论事,你的条件本来就符合。”   冷冰冰的文字也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消了气,原谅了他。   他本想打电话过去或是当面找人。   但紧跟着周惜就说了刚开学会很忙,回复消息也会慢,请他见谅。   “见谅”这词都甩出来了,一看就问题大着。   周惜也没说谎,刚开学,甭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真的忙。   他就路过语文组办公室好几趟,都没能逮着人。   教学楼那边,他这保安身份不方便经常跑过去,也没合适的由头,就算见着了人,时间不恰当,也不能好好说话。   等了一天多,现在可算是有了个送红酒快递的理由。   余京海抱着酒,就冲去了教学楼。   晚自习已经结束,他到的时候,教室几乎都空了,不见周惜的人影。   他向一个学生问了。   那学生估计也知道校内近期的某些传闻,看他的眼神明显很怪异,但还是回答了:   “周老师一下课就走了,走得挺急的,好像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回宿舍去了。”   余京海听得神经直绷,重新抱起箱子,立马掉头就往教职工宿舍赶回去。   周惜在的宿舍楼就在他们这些后勤职工宿舍楼的附近,他之前只送人到楼下,也没机会进去过。   周惜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回校外自己的公寓,一般只有晚上要看晚自习,才会就近在宿舍歇一晚。   好在余京海知晓周惜具体住哪一栋哪个房号,进楼的时候,宿舍管理员和他也认识,就没拦人,直接放他进了。   余京海匆忙赶到周惜的房间门口,就见那门开着一条缝。   他停在门外,扬高了声:“阿惜,是我。我给你送酒来的……”   没听见答复,房里很安静,可门又没关紧,这不合常理。   余京海突然想起之前那学生说周惜身体不舒服,便不敢再耽搁,用脚顶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学院里的教师宿舍都是单人间,房间不算太大,一眼就能看完。   只见周惜趴在桌边,双眼合着。   余京海把箱子放到地板上,随后快步走过去,又喊了两声,人还是没反应。   但呼吸虽然比较沉,却是均匀绵长的。   他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贴住周惜的额头,试了温度。   还好,也就是稍微热了些,还没他的体温烫。   确定人没问题,应该是睡熟了,他才真的松了气。   然而心定了没几秒,马上又乱了。   睡着的周惜面部轮廓更加柔润,这么近的距离,都瞧不见什么毛孔,脸又白又嫩的,比好些个学生都更显年轻。   余京海不禁又想怎么不年轻?   他也就二十五岁,却已经极有本事,能教书育人,桃李散天下。   余京海慢慢地弯了腰,凑得更近了。   周惜睡得香甜,垂顺的眼睫浓密翘长,整副神情都是软透的,一身的书卷气还在。   既宁静雅致,又莫名地可人疼。   渐渐的,他闻见了周惜身上溢出的红酒味。   就像无形的引子,转眼点爆了他体内的信息素。   呛烈的白酒香很快就涨满了整个房间。   两种信息素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异常迅速地交融着,严丝合缝地碰撞着……   余京海的眼神变得沉暗,展露出了明显的侵略性。   也许是生理上受到了影响,周惜仿佛被惊扰一般,微微蹙了眉心,睡眠开始有些不安稳。   余京海见他蹙眉,心里不舒服,便低了头,靠向那对英挺的眉宇间。   他只是想替他顺眉,不做别的,肯定不做别的。   “阿惜……”   余京海喃了他的名字,揣着讨好意味的吻触上了他的眉心。   就碰了那么一下,心就更贪了。   他看着周惜那张姣好俊雅的面容,喉骨狠地沉了沉,拳头攥紧。   还是没忍住那股强烈的渴望,又凑到熟睡的人脸边,嘴唇再次挨着了周惜的脸。   他的唇颤抖着,落在透出细微红晕的颊窝处。   一抬眼皮,瞅见了周惜的那颗小泪痣。   余京海已目眩神迷,思绪混乱着,再张了唇,这一次,真正地含住了那小小的黑玉。   突然,那浓墨般的睫毛掀动了一下,轻轻地扫过了他的嘴角。   周惜睁开了双眼,眼底映进余京海充满错愕的面容。   “阿、惜——”余京海紧张地磕着声。   周惜眼神迷蒙,轻轻地嗯出了一声。   余京海的心骤然狂跳起来,死死地盯住了他。   周惜已经知道他偷亲了他。   但脸上不见一分恼色,这代表什么?   余京海立即单膝卧在了地板上。   他微抬着头,也几乎和坐在小椅子上的周惜一般高。   他的双手垫住了椅把,将周惜整个人虚围在胸前,抓紧难得的机会先认了昨天的错。   “阿惜,对不起,昨天那事儿是我不识好赖,白费你的苦心。”   “我不知道那名额是你给划出来的,我要知道我肯定不会让给别人。阿惜,是我做得不对。”   “阿惜,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当那老好人了,只要你不气……”   周惜神色安静地望着他,气息稍显急促地又嗯了一声。   余京海被他嗯得心痒,抻直了脖颈,往他跟前挪去。   “什么意思?是真不气我,真原谅我了?”余京海的语气带着试探,声音愈发地干了,“那我、我现在亲你,行吗?”   周惜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漫了红彩,他的目光飘摇迷糊,张动着双唇。   这副模样落在余京海的眼里,就像是……黑板报上的神仙来满足他的愿望了。   周惜还没出声,就被余京海扑着嘴,堵了个结实。   唇面相贴,余京海的呼吸开始迅速大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立刻就往某处急冲汇聚过去。   温软的触感让余京海喜爱得流连不舍,他反复地啄着周惜的唇,又咬又舔的,好像怎么亲都不够。   直到周惜的唇瓣红得好似快肿了,他才发现自个儿早已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两条胳膊都很紧地环着周惜,而周惜的手臂也挂在了他的肩头上,好像在顺从着他,依赖着他。   余京海猛地一使力,按着周惜的背,再次埋头覆住了他的唇,伏贴在他的唇边,嘶哑着声说,“阿惜,你、张开,你这嘴张开点儿……”   随着他的催促,周惜双唇稍微开启,就被他趁空长驱直入,撅中了那条软舌,在里头一通发狂似的翻搅。   余京海没有太多接吻的经验,也没试过和人吻得这么黏糊激烈。   嬉闹够了,气都险些岔了,周惜被他吻得更是喘得辛苦,正倚着他的肩头休息回气。   余京海伸手拍抚着他,给予安慰,宽厚的手掌从他的肩,顺到他的脖子,他的胸口,最后停在了他的腰间。   “媳妇儿……”余京海终于叫出了心底最想叫的那一个称呼。   他的掌心出着蛮劲儿,狠揉着怀里的周惜,脑袋不断地和周惜的头、颈子厮磨着。   越磨,他越是满面难耐隐忍,又捉回周惜的唇啃个不停,在人嘴里洒尽了浑浊焦躁的水汽。   他的唇舌逐渐缠遍了周惜的整张脸。   那脸皮白净美俊,细滑柔腻,让他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气欺负,怕给弄出印子来。   于是辗转着压到了周惜的衣领处,一把扯开了领扣,张嘴咬住了其中一条精韧漂亮的锁骨。   这一下力气挺重,红印子出来了。   周惜低哼着,像是撒气般推了他一下。   余京海赶忙收了嘴,看他这么软乎乎地冲自个儿发脾气,胸膛里热得一塌糊涂。   “不弄了不弄了,给弄疼了是不?我给你整舒服的,现在给你……”   他哄着人,捧稳了周惜的脑袋,嘴唇绕去那道白花花的后颈边。   能让Omega觉得舒服的方式之一就是疼爱他们的腺体。   余京海坚硬的鼻子笨拙地蹭起了周惜浮在颈边的腺体。   才轻碰了碰,就感觉到周惜在他怀里颤得厉害,说明这是敏感区,也一定喜欢被碰这个地方。   余京海手指揉弄着他的耳根,随即张开牙,咬中了那个位置,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给他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   这个过程不仅是发情的Omega会觉得舒服,还会反向冲击Alpha的心神,让Alpha的欲念高涨。   余京海受影响极深,双眼瞬即通红,布满了骇人的情色。   他再也忍不住,牙齿陷得更深,一手箍紧了周惜的肩膀,一手急不可耐地扒扯着那条西裤…… 第20章 他们都那么亲近了   周惜本来就不是睡眠很深的人,只不过是下了晚自习,察觉到发情期提前的迹象,用过抑制剂后,太过疲累,才直接趴桌先眯了一会儿。   意外醒来后,他一睁眼就陷入了满屋交碰的信息素包围中,来自余京海的呛烈气息瞬间让他思绪混沌。   他甚至没办法完全理智地去分辨余京海说的所有话,意识仿佛被抹去了,只知道一味地顺从。   直到余京海咬中了他的腺体……   那一瞬间被强行侵入领地而产生的刺痛,连同施加在他身上,近似凌虐的强力逼迫他的神智迅速聚合。   他心里登时振进了一丝清明,不由神色大骇,错愕至极,猛地伸手挣开了那快要将他溺毙的坚实怀抱。   半跪在地的余京海遭到这一下奋力的抵抗,被那股力气扑得退开老远,撞着了旁边还没拆封的酒箱。   余京海满脸难以置信地瞪住了周惜,他还被浓厚的情欲裹着,赤红的眼底一时间全是不满。   很快又翻身起来,要朝周惜凑近。   周惜的视线很是匆忙地、带着些许闪避地扫过他和余京海各自身上的凌乱狼狈。   下一秒,他立刻冲着余京海抬起了手,摆出的是要求对方止步的手势。   “等等、你等等,别过来……”   周惜急切地轻喊,声音里沙哑未褪,尤其刺耳。   房间里混成一团的信息素仍在不断地轰炸着他,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都很不好受,更感到危险。   他的脑袋也抽疼着,见余京海竟是不听劝地又要靠近,顿时语气更显烦躁恼火地又喝出一句:“你离我远点好吗?”   余京海头一回听见周惜对他这么凶地说话,比昨天在食堂外边对他失望的模样更糟糕。   被这么一呵斥,他的脑子清楚了些,整副身躯也随即僵住了。   得了空隙,逐渐恢复冷静的周惜倚在桌边,低着头,焦急地喘气,右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散开的衣领。   手指十分慌张地收捂起布满皱褶的衣料,遮挡住了仍在难耐耸动的喉头和早已被异红覆盖的脖子。   他在试图理清头绪……   尽管以前有过和别人交往的经验,他也不曾遇到过这么失控的情况。   而现在,他终于确定余京海的信息素真的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并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能够完全掌控他的可怖程度。   更不妙的是,他心里显然对余京海的信息素存有无法解释的喜爱。   如果不是余京海和他的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他不会这么容易被侵入。   也不会意乱情迷地弄出了当下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余京海听从着周惜刚才的那句警告,正在往后退,可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死钉在周惜的身上。   他的心思也乱着,反复地想到之前周惜明明也很情动地回应过他的样子。   又想到刚才周惜推开他,严令禁止他再靠近的抵触行为。   互相矛盾的做法让他隐约意识到,周惜并不是对他也抱有同样的感情。   他更注意到,周惜的眼神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清澈。   当周惜再直面看向他时,那双充满灵气的桃花眼里是惊得他心头一跳的平静和清明。   谁在满屋信息素乱迸的情况下,对着自个儿喜欢的人,还能露出这么客客气气的眼神?   周惜压在桌角的左手始终不易察觉地拗握着,他平复着呼吸,这时才开了口叫人:“余哥——”   “甭说!”余京海猛然打断那声音,直觉不会听见想听的,一定是他不想听的。   “你甭说。”余京海像是怕吓着人似的,硬生生地又把自己的声调降下去,话却越来越乱了,“我俩刚才、是真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你答应的……我跟你道歉了,你不气我了,你愿意的……不是我一个人闷脑子瞎想的,不是……”   周惜听到后面压根听不清他还说了什么,但只听前面的话,心口顿时就像被扎了很厉害的一针。   莫名袭来的痛楚让他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又转变得紧促起来。   比起责怪余京海唐突,他更羞恼于自己的不谨慎不防控不自制。   “我知道。”   周惜的语气渐渐地泛出了明显的疲乏,强撑着意志去抵抗还没有退散的那些信息素就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对不起,余哥。”周惜又抿了抿嘴角,尽量把话说得委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用过抑制剂的。”   “可能是因为我那个毛病——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毛病,也许是耐受性又变高了,我还不太能适应,控制不当。”   “所以才导致余哥你也受了影响,造成这样的误会,真的很抱歉……”   余京海愣愣地听着这些解释,脑子里仿佛塞满了浆糊,那么简单的字词他都弄不明白,根本听不懂。   周惜一直躲着他的目光瞄到歪叠在地板上的那两个箱子,“这是余哥你给我送来的吧?谢谢,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余京海依旧毫无动静。   周惜捏紧了手指关节,低低地叹着气,“很晚了,余哥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想休息了,明天早上我还有课……”   逐客令都下出来了,余京海心知再赖着,他就真成了无赖。   最后他的目光深暗且炯厉地又瞅了一眼周惜的方向。   周惜的右手还用力地抓着被他解开的那两片衣领,半侧着脸,怎么都不肯再瞧他。   仔细找找,在那刻意端持庄和的神色里,在那脸边遗留的水痕粉晕间,还是能找到一些仓惶迷乱。   余京海记着这画面,拖动现在才感觉到发了麻的左腿,一步沉过一步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余京海走得比任何时候都慢,好像左腿的伤又复发了一般,怎么走都不稳,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下楼梯还险些摔个趔趄。   他像个幽魂一样,在外头浑然未觉地绕着教职工宿舍楼区荡了两圈,才被出来讲电话聊骚的石延发现,喊回了神,随后一起返回宿舍。   回到宿舍里,一关门,石延的鼻子就动了动,连嗅了两下。   “喂,老余,你身上这味儿……你不是给小周送酒去了?你这不会是被小周给弄发情了吧?”   他边问边上下打量着余京海,见人闷着不答话,便贱兮兮地又问:“没趁机干啥坏事吧?”   余京海缓慢地梗直了脖颈,脑袋里乱哄哄地响着“坏事”这个词。   今晚的事,他一开始觉着是好事,满心欢喜地以为自个儿的感情终于获得了响应。   却没想到后面发展成了周惜赶他走的结局。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周惜的宿舍里,他们都那么亲近了,近的程度是他做梦也不敢轻易去想的。   近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周惜在他怀里是怎么喘的。   一辈子都会记得周惜的嘴唇有多软多香多好亲。   一辈子都得惦记着他这晚上差不多把人摸了个遍……   即便没有赶上最后一垒,但该碰的都碰过了。   这要搁在前头,他得美上天去。   “……真欺负小周了?”石延还在继续说着,“你要真欺负了人家,你得抓紧机会负责啊!”   余京海听得直攥双手。   对,他已经把人欺负完了。   他不是随便的人,周惜也不是。   而周惜只说一句“是误会”,就要把那事儿揭过去。   他不想承认是误会,想给周惜负责任,想对他俩的将来负责任。   可人不让,还把他推得远远的。   余京海的脸色黑沉了下去,冲着神神叨叨的石延,火着声扔出话:“负个屁,甭烦。”   石延愣了一下,打眼再一瞧,“你怎么脸臭成这样儿?难道是没把人哄回来?”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对小周摆臭脸,那名额的事儿就是你错在先,错了就得认,乖乖地认!”   “我可是过来人,特有经验,别跟媳妇儿犟,犟了准没好果子吃……”   余京海绷着脸,径直窝回床上,整晚都没再理会石延的追问。   石延深知他的性子,也觉着他真干不出什么流氓事儿,不然追个人能那么费劲儿?   所以就认定了他这回去献殷勤,应该是碰了钉子,没能把周惜哄好。   还笑他,不就是一次失败吗?一次不行,不知道多来几次?   然而等了好些天,余京海都没再有什么动静,而且连语文组办公室都不跑了。   但表情一天比一天臭,却也不是发脾气的臭,就是往死里闷,变得更不爱说话。   石延只能在旁干着急,想要插手帮一帮吧,先不说开学大伙儿都忙,难腾出空来。   就看余京海一路小心翼翼追人的那架势,他也不敢贸然去找周惜作什么提醒。   眼看着这兄弟要把自个儿熬成人干了,石延总算兴冲冲地给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机会来了啊,老余,你不是没把小周哄好吗?咱学校这学期的春游活动马上就要搞起来了。”   “虽然是分批去的,不过我都跟人商量好了,就把咱俩安排到小周那一批。”   “三天两夜,去群英山露营,这下你机会够多了吧?一定得争取这把就让人回心转意啊!”   余京海正在跟床尾的按摩器日常干瞪眼,也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儿。   听完了石延的话,他才动作拙硬地转过脑袋,眉头半皱着,看不出有一丁点儿高兴的意思。 第21章 宁愿不好受也不来找我   奇亚国际学院是贵族学校,不像别的学校那样只紧抓着学习进度,更讲究德智体美劳多面共同进步。   为了给学生们放松心情,缓解压力,每年都会安排春游、秋游之类的户外活动。   这学期春游活动即将到来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后,学生和老师都是满身的喜气。   因为这类活动,校方很舍得花钱,每年都是大手笔,选的地方不管是条件还是其他方面都是顶好的。   去了就是真的享受,跟休假没多大的差别,能放下学习或者工作,光明正大地偷闲,谁会不乐意呢?   除了余京海。   自从石延提前带回这消息,还告诉余京海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让他放心准备好哄周惜的一百零八套方案之后,他是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高兴。   更多的是惴惴不安,纠结和担忧。   那次意外的亲近,是余京海心底又甜又美,但更痛更伤的记忆,他嘴笨不太会说话,更不擅长调节情绪,何况这情绪之所以跌进谷底,全都和周惜有关。   周惜是他头一个喜欢到心里最深的位置,做梦都想娶回家暖被窝的人。   那天晚上周惜是冲他发了脾气,尽管没出口骂他,他也觉得周惜是怨了他的。   越想还越能往牛角尖里钻,怕周惜是不是觉着被他占了天大的便宜,怕周惜是不是觉得被他碰过会挺脏的,怕看见周惜开始嫌弃他,提防他,疏远他……   他不敢去面对,只能主动避开,有好几次在校园里遇见周惜,他是立刻掉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敢打。   后来正面撞上了,周惜倒是没像他那么怂地躲避,还跟他问好,依旧是那副端正和善的语气叫他“余哥”,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脱轨的事情。   但每次当他下意识要回应的时候,周惜就已经转身走开了。   他们这样……分明就成了真正的点头之交。   余京海心里难受,有时整夜都睡不着,身体也不爽快,就更容易胡想瞎想,忍不住还隐隐约约地怪起了周惜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他在梦里想着人,想得抓心挠肺的,还对着那道朦胧的背影,喊了不止一回:“阿惜,我是喜欢你,真喜欢,很喜欢。阿惜,你能不能跟我好?”   “阿惜,我保证对你一百倍好,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我护着你一辈子,疼着你一辈子。”   梦里的周惜始终没有回过头,也没有答过他一个“好”字。   梦里都不肯,现实就更不可能。   余京海就这么揣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对即将到来的春游活动,既感到期待,更感到害怕……   再过了这周末,下周就是春游了。   然而就是在这个周末,学院的保安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周惜的那位小外甥曲子献。   余京海都快一年没见过这小子。   人在门口很有礼貌地敲门,跟石延说要找他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瞧见了,还愣了老半天,有点儿没认出来。   谁让这小子上回误以为亲舅受了欺负,就气得炸毛,要毁天灭地的中二德性。   这趟过来,脾气却很温顺,估计是回去后真被周惜严格地管教过,对余京海说话十分地客气。   “余叔叔,您还记得我吧?”曲子献的语气里满是尊敬和谨慎,“就是上次我不小心——”   “记得、我都记得。”余京海急忙打断他的话。   上次和这小外甥动手干架的时候,因为自个儿被周惜鬼迷心窍,真让这小外甥的乱拳抽着了脸。   这事儿他一直是瞒着的,没跟石延那些兄弟朋友说明白。   石延是个急脾气又仗义的,他也不想多生事端,拦了曲子献的话之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石延推出保安室外。   等人走远了,才又返回去,把门带上,让曲子献自己找位子坐。   曲子献很听话,拉了一把小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好,接着又喊了一声“余叔叔”,紧接着又问:“您知道我小舅舅对抑制剂耐受性很高的毛病对不对?”   余京海眉骨微微搐动了一下,还对这小外甥的用词不满上了,“这算什么毛病?谁的体质都不是一样儿的,他就是……抑制剂对他不太好使而已,他没毛病。”   曲子献不由一愣,虽说没明白这大叔突然生气的原因,但他今天来是有事要请人帮忙的,所以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连点了头,继续解释来意。   “就是因为这个,最近我舅舅的身体又出了状况,他的信息素特别不稳定,经常波动,用了抑制剂也不太有效,我们都纳闷,好好的怎么耐受性又高了?”   “当年分化后,舅舅这情况就让家里人都挺担心的,找了专门的医生看顾,明明都有好转了,这下突然又变糟,还挺不受控制,我真的怕舅舅会出事……”   “这不听医生和舅舅说起这件事,有提到余叔叔您……”   “我?”余京海一脸的疑惑,“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医生说余叔叔您的信息素能缓解我舅舅的病症,能起到稳定的作用,所以建议我舅舅想办法跟您商量……”曲子献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说去,“看能不能借您的信息素用用?”   “医生说这个效果会比用抑制剂好,副作用也会比抑制剂小,否则舅舅一直用抑制剂,对他本来就不好。”   “而且这段时间为了控制那种新出现的异常状况,舅舅用抑制剂的次数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对身体的伤害也会更大……”   “你是说……”余京海捏紧了拳头,喉咙咽了又咽,“我的信息素,对他,比抑制剂还管用?”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曲子献赶忙又点头,“医生说舅舅他近期信息素不稳定的准确原因还不能确定,如果只是单方面增加抑制剂的用量,只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医生就建议我舅舅请您帮忙,比如做一些临时标记……”   余京海惊异不已,捋清楚了所有的情况,心头直发苦,无意识地自嘲出声,“他知道怎么能让他自个儿觉得更好受,但他没跟我说,一个字都没提过,他宁愿不好受也不来找我,就是——”   “舅舅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曲子献接了话道,“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就算他和余叔叔您的交情好,他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因为您也知道,这种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余京海顿时面如死灰。   周惜那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跟他有交集,他不能再厚着脸皮去干涉别人的私事,不然回头周惜更得怨恨他、厌恶他。   “这事儿我做不了。你回去吧。”   听见余京海的拒绝,曲子献的脸色一时僵住了。   来之前他特意打听过余京海在校内的风评,毕竟是要请人给周惜做临时标记,就算情况再紧急,也不能随便请。   这种隐秘的事,请来帮忙的那个人必须得是个老实的,人品得过关,还要能管得住嘴,不然消息一走漏,会影响周惜的工作。   而余京海的名声是不错的,在这所学校当保安当了这么多年,任谁都夸他人实在,心地好,嘴严实,还特别乐于助人,正直有担当,接地气又好相处。   曲子献打听了一圈,特别满意,也特别放心,至少余京海对他舅舅的威胁性很低。   所以他才来替周惜开这个口,只要余京海肯答应,周惜身体上的问题一定能够顺利解决。   可没想到据说乐于助人的余京海现在居然一口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曲子献不禁低头思索起原因来。   按照余京海和周惜的交情去看,即便说不上是至交,但平时他舅总拿这大叔的行事作风当样板教育他。   他确信舅舅和这大叔的关系是真的不差,而且舅舅肯定还挺欣赏这大叔,认同这大叔的人品。   不是交情不够,那难道是因为上次他不了解情况就误伤了这大叔,大叔的心里还是觉得丢面子?   一想到这,曲子献也不管猜得对不对,立马张口就向余京海诚心地道歉,“余叔叔,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冲动,对不起您了。您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所以……”   “我没记着这事儿,跟这事儿就没关系。”余京海板着声否认。   曲子献看他这么坚持,好像真没有回旋的余地,立马就要绷不住急躁的本性,站直了身,焦着声问,“那到底为什么不行?”   “余叔叔,我不怕跟您明说,我来找您之前也是问过的,大家都说您乐于助人,是一副热心肠,我舅舅和您的关系又那么好,现在是我舅舅有麻烦啊,您怎么反倒还不愿意帮了?”   遭到质疑的余京海眉头紧拧着,咬住了牙关,“我不是不……”   不是他不愿意,是周惜不会愿意再让他碰着一根手指头。   做临时标记,那岂止是碰手指头?信息素一迸出来,实际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准。   上回碰周惜的时候,他差点儿没把人生吞活剥了。   他是老实,但谁他妈敢保证老实人对着自个儿的心上人,就能当那个坐怀不乱的柳下什么惠?   ——他不能。   直到现在,哪怕只是脑子里回想一下周惜当时喘息的模样,都能让他整晚蹭被磨床,够他受的了。   别说是曲子献找他帮忙,就算是周惜亲口跟他说,他都不敢马上就答应。   他怕周惜再诱着他,更怕自个儿会真被诱得晕头转向。   但这些想法又不可能跟这小外甥说明白,他只能闭上嘴,绷着脸,俨然是不肯松动的顽固态度。   曲子献刚才见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稍微再想,忽然顿悟了,急冲冲地又说:   “余叔叔,您是不是觉得亏了?我们可以给钱的,不会让您白帮忙。”   “您放心,肯定不会亏待您,具体的都可以商量,可以依照次数或者方式,都可以谈的,价格也能谈……” 第22章 反正我舅又不会看上你   余京海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像是固守在心底的自尊被人狠刺了一下。   但比起单纯地对曲子献羞辱人的话感到不满,更令余京海难受的是这话让他不得不再次正视他和周惜之间的经济条件差距。   那种差距是最无法直接弥补的,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   他的生活平凡,周惜却有耀眼的人生,差距悬殊,当然没有未来可言。   即便恼火又不甘,余京海也得承认根本无力扭转的既定现实。   不过他不至于真的对一个口无遮拦的小屁孩大发雷霆。   可他显然不了解周惜的这个小外甥有多能胡搅蛮缠。   大半天过去了,曲子献哪儿都不去,就追在他的身侧,煞费苦心地劝了又劝。   余京海性子再老实,也被烦得脑门青筋直跳,要不是看在这是周惜的亲外甥,他早把人撵出去了。   曲子献为了周惜来请他帮忙,张嘴闭嘴自然都是周惜。   而他现在也最听不得周惜的事儿,曲子献念得多了,他是真怕被这小子再劝劝,会忍不住心软。   过去他就不是很会拒绝人,生捱着曲子献的软磨硬泡,还得死死地稳住心思,不让自个儿被周惜动摇,是真的太费功夫,还考定力。   曲子献急得满保安室转圈,最后甚至把平时周惜在自己面前怎么夸余京海的话也都招了,无非是想表达舅舅多看重这位新结识的朋友。   “……真的真的,舅舅经常夸余叔叔您人好啊,很有原则啊……还很有侠义心肠,说余叔叔您这腿都算是英雄勋章了!”   “听说您是为了救一个女学生弄伤了腿,当时这件事不是还闹得很大吗?就是……”   余京海已经好一会儿没搭理曲子献,这时听他提起当年那件事,竟还说得特别清楚,仿佛是当事人一般。   余京海猛地转过头,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大腿,骨节用力得发白,“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不、是你舅,他怎么会知道?”   “哦,那个出事的女学生,我舅是认识的,”曲子献没太注意余京海的表情,径直解释了,“那是我舅一个前男友的亲妹妹。”   那时曲子献正处于叛逆期,在校外结识了一帮混混朋友,行为有些走偏。   在训斥曲子献的时候,周惜气急才拿这件事警醒他不应有恶念更不能作恶,也就多说了一点儿。   “前男友、的亲妹妹……”余京海低声重复了一遍,人愣着神。   他记起了最初认识周惜的时候,周惜就说过知道他的腿伤由来。   那时只以为周惜是指那些校内的小道传闻,却没想到他和当事人还有这层关系。   当年的事,代表受害方家庭出面和校方交涉的就是那个女学生的亲哥。   余京海见过那个男人,印象也还留着,是个精英人士。   向他询问那天事情发生经过的时候很有礼貌,和周惜的另一任前男友陈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一看就是大有作为的杰出青年。   难怪会和周惜有那么一段……他们看着就是同类人。   余京海不由感到气闷,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难怪周惜会对他另眼相看,原来根本不全是因为他搭手帮过忙。   “……余叔叔您就答应了吧!我这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舅的,”曲子献不知道余京海的内心正翻着涛浪,仍在自顾自地继续劝说着,“您就放一百个心,肯定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   “我听说余叔叔您现在还没有交往的人,您要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您谈对象……那不可能,我舅不会打扰到您的。”   “要不这样吧,只要您真的有交往的对象了,这件事就停止,随时都能终止,我舅可以的,一定不会耽误您……”   余京海登时握紧了双拳,直视曲子献,梗着声喝问:“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的和你舅那样的,真要那么接触了很容易出事儿?!”   “就算给的标记是临时的,我俩也都得亲近,信息素都会受影响,还不好控制,你就这么放心把你舅舅搁我这儿?就不怕出点儿什么意外?!”   “我也不是那什么下柳惠的,还有你舅怎么想的?你问过没?他是不是也乐意这样儿?万一他被我的东西影响了又该怎么办?这些你都能放心?!”   曲子献被吼得当场愣住,脸上的神情明显是不高兴了,立刻不服气地反驳,“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想什么呢?反正我舅又不会看上你。”   后面这话曲子献压根没来得及过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殊不知,那恰好就是一直扎在余京海心里的一根利刺。   余京海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保安室里闹腾了许久的氛围忽然变得安静,安静得令人窒息。   余京海垂低了脑袋,扪心自问着。   他以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像他这种无趣乏味又没有多少家底的普通人,还有一条腿是跛的。   周惜完美优秀得无可挑剔,还长了那么一副好皮相,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意思?   一辈子都不可能,他俩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   只有他被周惜迷得找不着北的份。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趁着感情还没那么深,理智还在,一定得及时止损,不能再往里陷了。   “——余叔叔,你难道真能忍心看我舅受折磨啊?这约定就是短期的,又不是长久的。余叔叔,你给句明白话,你到底能不能答应当我舅的药?”   余京海蓦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曲子献,大声地说:“这事儿我不答应。我不帮!”   说完,他不再犹豫,突然拎住曲子献的一条胳膊,把人拽到保安室的门口,打开了门,就要赶这小外甥离开。   然而,门一打开,就意外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周惜站在门边,神情不复温和,眉眼间隐约透着复杂难辨的愠意。   周惜是接到医生秦牧的电话后匆忙赶来的。   前些天他和秦牧说起了最近体内信息素变化异常,波动频繁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居然碰巧被曲子献听去,当时没人发现,是后来曲子献找秦牧打听,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们才知道原来曲子献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曲子献问得很仔细,跟秦牧确认了目前只有余京海的信息素能解决这个难题。   最后还信心满满地向秦牧保证,“这事好办,我来解决,既然那余叔叔是我舅的药,那我把药给我舅买来就是了。我们家不差钱!”   秦牧一听就觉得不妙,赶忙通知了周惜。   曲家这小少爷性格太跳脱,即便有周惜时不时地管教着,但脱缰野马一天不驯,更能撒野折腾。   周惜猜到曲子献会跑去找余京海,提无理要求的时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这小外甥被全家惯得比较自我,很是顽皮大胆,无法无天的,心眼虽不坏,但说话做事经常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他怕到时候小外甥说些不该说的话,会惹怒余京海。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余京海的性情有所了解。   余京海是为人忠厚老实,不会随便冲谁发火,但想事情很固执,跟牛一样倔,不识变通。   他开车过去,一路上担心得快要超速。   紧赶慢赶回到了学院,在保安室的窗外就看见余京海和曲子献面对面站着,两人似乎是在争执,随时都有可能起冲突。   他心里更是焦急,步子都急得小跑了起来。   绕到了门前,就听见曲子献在气急败坏地质问余京海是不是真的忍心看他受折磨,接着又请求余京海充当他的短期抑制药剂……   但余京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话像是吼出来的,那样的语气他从来没听见过,仿佛充满了浓厚的厌恶和不耐烦。   周惜伸出去要敲门的那只手僵着,缓缓地落回了身侧。   他的心底腾升出了一股奇怪的怒火,甚至比他气恼小外甥擅作主张的糊涂行为还要更汹烈。   这时,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他一抬眼就撞上了余京海的目光。   余京海这人不太能藏住什么心思,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直接看出来,尽是讶异和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周惜。   一看见周惜,他拎曲子献的那只手立马就撒开了,直往身后背过去。   脑子里当下竟是很没骨气地只蹦一个念头——   完了,刚才对那小外甥动了粗。   “阿……”他嘴皮子着急一动,才冒出去半个音,门口的周惜就抢去了话头。   “对不起,我外甥又莽撞了,余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子瞎说话,什么都是瞎说的。”   道了歉之后,周惜又着重强调了不必在意他外甥说的所有话,随后把人带出了保安室,按回了车上,匆匆地向余京海点过头,就把车开出了学院大门。   余京海还站在保安室里,一步都没踏出去,最终也只是隔着一扇窗,像个雕像一样干杵着。   眼睁睁地瞧着周惜的人和车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离得越来远,直到完全消失,彻底没了踪影。 第23章 他居然敢吼这宝贝   很快就到了下一周,春分时节,草长莺飞,整个学院都洋溢着灿烂明媚的气息。   春游活动分批进行,石延和余京海被安排到第二批。   临出发之际,余京海格外的磨蹭,检查包里的装备时,好像人的魂儿就不在身体里,拿出一个东西又放下,放下没一会儿又重新拿出来。   石延早就收拾妥当,一看他态度这么不积极,纳闷心急地直喊:“干嘛呢你?菜市场买菜啊你?还称斤称两的,赶紧的!再晚得赶不上大巴,你还泡不泡小周了?!”   余京海后背猛地一绷,把刚拿出来的保温壶用力地摁进背包底,沉闷了声:“甭叭叭的,一会儿到人跟前,管住你的嘴。”   “怂的你!”石延切了一声,嘲笑道,“人家小周都不怕,你怕什么?就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德性,能把人追到手就怪了。兄弟支棱起来啊!干票大的!”   余京海转过身,瞅着挥舞拳头,士气高昂的石延,只觉心烦意乱,直骂:“干你娘——”   话一到这儿就刹住了,脑袋里蹦出周惜蹙眉的模样,给他吓得缩了嘴,不由噤了自个儿的声。   周惜不喜欢人随便爆粗口。   他不爆……   石延在后面催着莫名其妙黑脸的余京海,一路赶着人,到了校门口大巴停的位置。   刚要上去,就瞧见了同样来迟的周惜。   周惜背着一个样式简单的旅行包,和他们照了面,笑着打了招呼。   余京海的视线停在那个旅行包上,稍动了动嘴皮,一时没能发出声来。   石延倒是热情地招呼回去,随后先挤进了车门里。   上了大巴,才发现就剩一排双人座和一个单人座。   石延眼珠一溜,迅速地把包甩到单人座上,回头冲后面跟来的两个人笑呵呵地说:   “小周啊,我先挑了位子,你不介意吧?我啊比较习惯自己坐,而且天天跟老余待一块儿,都看烦了,出去玩我可不要再跟他扎堆。”   一车的人都看了过来,有好奇看戏的,有看石延犯傻的……   这撮合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关于余京海和周惜的校内八卦传了那么久,谁都听过一些风声。   更多的是看着周惜和余京海,想知道两个当事人会有什么反应。   周惜脸上依旧漫着浅浅的笑意,说了一句“不介意”,随即转头问身旁的人,“余哥,你比较喜欢靠窗还是过道?”   余京海被他主动搭话,一下子整颗脑袋都发着懵,紧声快答了句,“都行。”   周惜微忖两秒,让开空间,意思就是他坐外边,余京海坐里边。   余京海愣了愣,赶紧抬手把自己的背包塞到顶上的储物柜里,顺手又提走周惜肩上的旅行包,也塞了进去,尽量快地入了座。   周惜等他坐稳了,才跟着坐好。   坐下没一会儿,余京海干巴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不是喜欢坐靠窗的位子吗?”   他之前留意过,有时候在食堂遇上,他们会同桌一起吃饭,周惜经常都是挑比较靠窗的位子。   他也问过,周惜确实是喜欢靠窗坐,好像挺乐意观赏周围的环境和风景。   周惜日常行事的节奏是慢的,一点都不慌不急,更愿意安静地享受生活,观察留意一切人事物的变化细节。   怪不得能练出一副玲珑心思,待人接物圆滑灵透。   “坐里面安静点。”周惜温着声解释了一句,就没再多说了。   余京海的手指却扣住了膝盖上的料子,眼神发热。   这是为他着想呢?   应该是吧。   周惜知道他这人不是很会说话,一条腿又不太利索,坐靠窗的位子肯定比靠近过道那边省事儿,免去了很多折腾的可能性。   余京海控制不住想得乱糟的脑子,揪腿的手更用力了。   大巴已经出发,平时负责校内外部分宣传工作的老师站起来号召大家玩游戏,唱唱歌,为的就是活跃气氛。   抽到谁,谁就唱,最先被抽中的是石延,一张口,那嗓子那音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听相声。   然后是音乐课的老师,来了一段美声,这才算是转回了正常美妙的画风。   歌声在车内荡开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都闲着,在挨个填签到表。   表格递到周惜和余京海坐的那排座位,只见两个人一起伸手去接表,碰巧捏的还都是表格的同一个位置。   周惜的手伸得早了一些,余京海的手随后赶上,就把他的手完全覆住了。   余京海的手常年接触的都是些粗重的活计,要用大力气,久而久之,本就宽阔的手掌骨节更是涨得饱壮,指腹和手心的皮也都是刚硬结实的。   周惜的手比起他的,就像缩了整圈的水儿,根根指节修韧纤润,肌肤细腻滑溜得如同白豆腐一般。   余京海下意识地怕那手滑脱出去,猛然攥握了一把,乍看之下就像是把周惜的整只左手都裹全了,紧紧地团住了。   几乎是同个瞬间,他就感觉到周惜的手绷得僵住,似是很轻微地抵撞了他一下。   余京海立即撒开了手,可也管不住心跳炸裂一样地激跳着。   他满脸紧张,屏实了气,依旧清晰地感觉到指头上还遗留着一丝丝仿佛通过电的酥麻。   周惜拿着表格,低着头,持笔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也没开口说话,径直把那张表转递给身旁的男人。   余京海接下表格,飞快地签了字,把表塞给下一排的人,回过头忍不住多瞧了周惜好几眼。   人看起来压根没受什么影响,还是和和气气地跟前后排的同事随意地聊着天说着笑。   余京海心下直抖嘀咕,纠结得要命,庆幸周惜没有生气的表现,应该就是没误会他刚才的行为是在故意揩油占便宜?   又恼周惜这种动不动就对着他装作没事发生的模样,明明他俩就是握着了手,而且他还好死不死地紧掐了那手一下。   甭管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周惜总该有点儿想法。   可周惜偏偏就好像是真的没去想,就好像没把他这个人当一回事,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想不通,为什么周惜非要装不明白?还是他做的事儿其实都不到位,所以对方是真的不明白?   还是真有可能以为他是耍流氓,故意摸的,心里实际上是不爽快的?   一时间,诸如“明白不明白”“知道不知道”“误会没误会”之类的话轰轰地在余京海心底翻来覆去地盘桓回响。   憋到后头,他实在憋不住一肚子的火气和疑虑,借着满车的歌声掩护,低低地喊出一声,“阿惜。”   “嗯?”周惜听见了,微侧过头。   “刚才那个,我碰到……你、你手,不是故意,我不是……”余京海压着后槽牙,生硬地给他作解释,“真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   “嗯,我知道。”周惜的语气充满了谅解和释怀。   然而余京海就是听得脑瓜发疼,克制过的那股火苗瞬间从脚底直往上蹿。   “——你不知道!”余京海猛地震声驳他。   知道什么知道,就会敷衍他,要真知道就不会这样儿对他,根本就不知道,不,是特喜欢该知道的通通装不知道!   余京海的思绪乱得直打结,乱得满脑跑遍了绕口令式的话,全然没注意到他刚才吼出那句话的时候,车里的歌声恰好停住。   所以他这一声有多么力拔山河,抑扬顿挫,全车的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都目光怪异地看向周惜和余京海所在的那一排位子。   单人座上的石延暗道不妙,急中生智,赶忙一拍大腿,嗨了一声笑嘻嘻地说:“猜谜呢,他俩猜谜玩儿,刚好有一题是小周老师不知道答案的……”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太瞎了,整辆大巴里歌声热烈,他还隔着一条过道,人俩猜谜他都晓得?骗谁啊!   大家显然都不信,但嘴上也都没说出来。   石延强行找补找得心累,顶着一脸尴尬,目光越过座位直瞪余京海,心里头暗骂这兄弟是不是真有毛病??   让你来哄人,不是吼人,到底还想不想和好如初,破镜重圆了?!   余京海也悔着,一瞧周惜眼睫低垂着,就恨不得当场抽自个儿两耳瓜。   他妈的,反了天的,他居然敢吼这宝贝……   余京海边反省着失误,边觉得这下真得凉透。   他正被满腔的歉疚笼罩着,不得安生,另一边,带气氛的老师抽中了下一个唱歌的人。   周惜随后站了起来,笑容依然温柔,缓缓地开了口,唱的是《永不失联的爱》的高潮部分。   “……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你的每条讯息都是心跳节拍。”   “每秒都想,拥你入怀,全世界你最可爱……”   余京海之前在酒吧里听过周惜唱歌,却没听他唱过整句都是华夏语的。   华夏字词意蕴深远,音律奇美动听,从周惜清澈舒和的嗓音中娓娓拂出,更显缠绵悱恻,悠逸辗转。   这首情歌让他唱得情意深敛,相思入骨。   一车的人都静着,认真地聆听,各自沉浸在被情歌引动的情思当中。   余京海神色飞远着,眼底有情动大浪难以遏制,呼吸紧跟着那摧他心魂的歌声,一阵阵地转得浑浊焦沉。   “……你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就算你的呼吸远在千山之外。”   “请你相信,我给的爱,值得你爱……”   歌声轻止,掌声响起。   周惜礼貌地道了谢,就要坐下。   突然,大巴意外地刹停一顿,周惜的身体顿时不稳,受了惯性冲击,向前扑去。   余京海瞳孔骤紧,迅疾地探出胳膊,及时地捞住他的腰,把他搂回了座位上。   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有没有事,就被他挣出了怀抱,随后胳膊也被他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谢谢啊余哥。”周惜仍是道谢,一成不变的客气有礼。   余京海艰难地逼迫着自己,把坐偏的身躯拗正回去。   目光却无法控制地还在往周惜的身上落着。   他满脸都是浑噩失落,在心底无声地答道——   我不是想要你谢,我是想要……像你唱的那首歌里那样儿。   就把你抱在怀里,让你相信我的感情,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让你知道,我肯定值得你托付。   余京海缓慢地抿直了嘴角,没再开口说话。   反倒是周惜唱了那一小段歌曲之后,更受同事们的欣赏和喜爱,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来找他聊天。   这会儿是教音乐课的老师兴致勃勃地拉着人问:“周老师,刚才你唱的挺好的,听着像是学过技巧的?”   周惜笑着回答:“小时候是学过一点基础。”   “音乐乐器不分家,你是不是还会什么乐器啊?”   “钢琴会一点。吉他弹过,这个不太熟……”   “横笛竖箫,会哪个?更喜欢哪个?”   “都说不上会,要说喜欢哪个的话,嗯……更喜欢长箫吧。”   周惜跟音乐老师愉快地聊着天,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又和睦。   旁边的余京海却好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开始显得坐立不安。   隔三差五就要动一动,不是鼓捣他的安全带就是翻窗帘琢磨是什么材料,再不就是胳膊放上椅把,又撤下来,再放上去…… 第24章 一手抓窗帘一手掂枕头   余京海就这么反复地折腾了大半天,结果完全没能引起周惜的注意。   人一聊完天,还合起眼,直接睡着了。   余京海垂下脑袋,闷着脸色,自我安慰着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有人来找周惜聊天,也不会逼得他忍不住去阻挠周惜。   什么资格都没有,什么身份都算不上,凭什么让人听他的,被他管束。   大巴开过了一半的路程,周惜刚睡下,呼吸声很轻,睡得还挺香。   当老师的平常工作繁忙,都会耗费很多的精力,有空休息就会抓紧休上。   余京海是知道的,周惜对学生一向很负责,有时候备课都能备到凌晨,不像他,如果想偷闲总能找着时间。   余京海这会儿精神得很,一点儿都不困,抱着胳膊,倚着靠背,目光看似正正往前,眼角却始终瞥向一旁的周惜。   留意着他的呼吸起伏,和睡熟时无意识做出的一些小动作。   周惜睡着的时候也很乖,只是可能因为座椅太直,坐得不舒服,脖子不时会稍微扭一下,肩头也会不时动一下。   余京海瞥了没几分钟,头就已经忍不住侧转过去。   他不发出一丁点儿动静,凝视着周惜的睡颜,脸上的表情是既满意又满足。   睡着的周惜模样更水俊,他就乐意看一辈子,看多少回都喜欢。   有椅子挡着,别人不专门去看,不太会看见他在盯人。   但石延就坐在过道对面的座位上,而且挺操心他哄周惜的进度。   石延瞅了一眼,只觉得无法直视这兄弟对着周惜露出的那一脸痴汉样儿。   还能更明显不?得亏旁人看不见,不然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你有多想生吞了这小周老师。   石延抽空给余京海去了条短信,让他别盯人盯得这么过火。   收到消息的余京海抬头又去瞧周惜,突然看见那脑袋隐约地偏了一下,看着像是要往他这头倒的。   虽然不至于完全栽过来,但这么个倒法,人肯定会惊醒。   余京海立马狂飙手速,给石延回了一条——“从我包里拿个枕头,轻点拿”。   石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站起来,去拿了枕头,然后悄悄地递了过去。   车里的闹腾氛围早就过了,现在大家基本都在休息,只要不出现大动静都不会特意去关注周边的人在干什么。   石延递完了枕头,就见余京海跟卡好点儿似的将枕头一抬,接住了周惜睡得迷糊,不知觉间落偏的脑袋。   石延内心:……狗东西,还挺会啊。有本事你给小周捧一路!   余京海还真稳抬着胳膊,认认真真地捧住,丝毫不漏气。   看着周惜舒服地窝进枕头里,余京海的整颗心就像是被扔到温水里泡着的,四肢更是充足了劲儿。   然而,这头护好了,那边窗帘却忽的散开了。   咝啦一声,很轻,几乎可以忽视,但掉了一半的窗帘遮不住余京海和周惜坐的这一排。   大中午的阳光又烈又照眼。   余京海低头一瞧,周惜被太阳照得状似不高兴地磨蹭了枕头。   他有些心急了,现在又不能站起来把那出毛病的窗帘重新组装好。   但也不能干坐着,放任周惜遭阳光晒着。   余京海想琢磨出合适稳妥的解决法子。   可再看见周惜磨枕头,他当下就不敢再多考虑半秒,直接伸了另一条胳膊,拽高了窗帘,把他们这一排遮得更严实,让车外的阳光再也漏不进来……   半个小时后,大巴才在群英山山脚下的入口处停稳。   负责组织活动,带领一车人的老师站起来喊大家准备收拾东西下车,车里立刻又喧闹起来。   但转眼又像被按着暂停键一般,静下了。   大巴车里,凡是站起来的人都看到了余京海那副怪异的姿势——只见他一手抓着窗帘,一手掂着枕头。   枕头上趴着的脑袋是周惜的。   石延也刚起身,转过头的下一秒,满脸震惊地愣住。   ……老余,你绝了,要不就反着来,把小周给吼了,要不就正向过猛,全天下宣告对小周打的什么主意,存的什么心思。   搞得这么公开明白,他这会儿上哪里想办法再憋出合适的理由替这兄弟找补掩饰。   车里的人,没看见这奇怪一幕的都被同伴拉着看了过去,最后还真就变成所有人都看见了。   周惜在这时候睁了眼,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跟前软凹了一块的深蓝色小枕头。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感到疑惑,哪来的枕头?   等到他直起身子,才发现枕头底下的那只手是余京海的。   他顿时怔住了,随后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车里的人都正在看他们这一排。   余京海两只手撑了半程,几乎没敢怎么动,生扛到周惜醒过来,才抽了手。   他的手臂多少有些僵硬,抽回的速度显然是慢的,但神情格外冷静,仿佛没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领头的老师反应过来,迅速笑呵呵地继续招呼众人下车。   大巴很快就空了,余京海是不习惯跟人抢的性子,留在最后。   石延在车外等着,特有眼力劲儿,因为周惜也还没下车。   余京海不抢着下车,但瞧见周惜要从储物柜里拿旅行包,他就抢着替人拿下来,再推过去。   周惜接了旅行包,目光扫向余京海刚才有大幅动作的时候,骨骼啪嚓响过的手臂。   “你、撑枕头撑了多久?”周惜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算时间。”余京海背好自己的包,垂着眼。   “为什么不叫醒我?”周惜抿了抿嘴角,又说,“其实……睡歪了,我自己也会醒的。”   “就想让你睡舒服点儿。”余京海盯着某张椅背,声音很低。   周惜目光微微烁动,轻叹下一声,“手是不是很酸?”   余京海立即摇了头答:“不酸。”   “你……”周惜话声轻顿了一阵,稍吸了气,才又继续开口,“余哥,你不用这样,如果是那天的事——”   “甭提那事儿。”余京海猛地提高了声量,咬着话音,“我知道,你也不是真想提。”   “我就是乐意对你好,你要是、要是觉着烦,不想我靠近,你直说,我以后就、不干。”   说完,余京海也不等着他回答,径直绕过他,匆忙地下了车。   余京海闷头往前走。   石延跟上后就碎碎念着:“行啊老余,现在是啥也不怕了是吧?”   “就你刚在车上那德性,谁都得知道你是在追小周,这回不怕糟人名声了?你说说你,哎,我是真不知道说你行还是不行……”   余京海一路上都没搭腔。   但石延没说错,他现在就是不肯再怂头缩脑的。   那些个流言别人爱怎么传怎么传,他就像以前的周惜,都不当一回事儿,继续做想做的。   只要周惜没明明白白地让他滚蛋,他就会还赖着,可劲儿地对人好。   配不配得起,谁说了都不算,他就是要追着周惜,拿他所有能给周惜的东西去追。   让周惜瞧见他是认真的,甭管是他喜欢周惜的那份感情还是他想讨周惜当媳妇儿的想法,都是最诚心的。   到了露营的地方,大家都在忙着搭帐篷。   余京海有过野外露营的经验,来之前还特意查了工具资料和群英山的环境信息。   虽然一条腿不方便,但他和石延搭伴一块儿干,却是最快完成的。   周围的人看他经验丰富,干活利索,搞不定帐篷的都来找他帮忙。   最后变成了他满营地转腾着,帮人搭帐篷。   石延没他这么亲力亲为,顶多就是教个方法,在旁边提点指导一下。   眼看着兄弟助人为乐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也不当面拦,反正他拦不管用,所以直接掉头去找了周惜。   倒也没明着说,就是当着周惜带的那一班学生的面,十分友善地提醒:“你们这帐篷还没整好啊?是不是方法不对?”   “搭帐篷是体力活儿,方法不对可得辛苦着,要不找老余问问去,他都给大家伙儿搭成好几个了,他最熟……”   提醒完了,人就开溜了。   周惜神色隐现犹豫,最终还是转头去寻余京海的身影。   很快就看见余京海从一个已经成型的帐篷旁站了起来。   临近傍晚,日头不比中午那么烈。   但余京海一直在帮忙,搭帐篷要费不少力气,他身上那件深色的背心早就被汗水湿透,脸上也都是汗,皮肤都是滚烫通红的。   周惜看得眉心直蹙,双手不由得捏紧了些。   余京海搭完新的一个帐篷后,直了腰,歇着气,就见秦璐朝他跑来。   “余哥余哥,你这边这个搞定啦,那能不能帮一下我们那个?”   余京海刚要张嘴说行,就见周惜从左边过来,也在朝他走近。   他登时想起上回在食堂外边发生的事儿,赶紧挪了腿脚,拉开他和秦璐之间的距离。   “我这边也需要帮忙。”周惜到了他跟前,扬起唇角,露着清浅舒暖的笑容,“我和我那一班的学生都搞不定,还挺麻烦的。”   话里特意强调了他这边的人数,其中占大头的还是学生。   这是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当然会以学生和老师为重。   秦璐只能让步作罢。   周惜顺利地带走了余京海。   一群学生在等着扎帐篷,余京海以为肯定得忙活好一通。   却没想到周惜只让他站在旁边,随即喊齐了那一班学生,给了令:“关于搭帐篷的问题,都可以问你们余叔。”   “他会先带着你们搭一个作示范,主要是口述方法,他说,你们做,你们就跟他学怎么搭,一定要自己动手。” 第25章 周惜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一群懂技巧的肯定比一个懂技巧的干活儿干得更快,帐篷很快就搭好了。   余京海身上的汗也早干了。   周惜看着脾气好,容易说话商量事,但很有原则,说了不让余京海动手,从头到尾还真没让余京海多动一根手指头。   搭完了帐篷,周惜还要就地给学生们开小会。   余京海不方便待在旁边,走远了些,却一直望着周惜在的位置。   虽然不太能听清周惜说了什么,却能看见周惜的一举一动。   他看了很久,看得发痴发怔,也没有移开目光。   秦璐等人再来找他帮忙的时候,他想到了周惜刚才维护他的事情,于是全都拒绝了。   他要追求周惜,最好是在这三天里就能把人追上,实在不行,回了学校,他还可以再慢慢地磨。   既然要追人,当然不能做什么会让心上人不高兴的事儿。   他印象很深,周惜不喜欢他当老好人。   以前他不觉得这是毛病,但周惜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其实不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拒绝帮忙并没有错。   直到烧烤活动开始之前,余京海都没再出什么力,只有真的需要他处理的才会去搭把手。   到了晚上,露营地专门划出的烧烤区里人头攒动。   学生在这个时间可以随意地自由行动,都是三三两两地自行组合了,绕在烧烤区里拿吃的。   余京海和石延等几个保安兄弟都在同个位置,周惜那些老师基本都在他们的另一边,离得不远。   余京海手里抓着几把烤串,紧盯火候的同时还要分神去瞅周惜那边。   周惜显然对烧烤没有太多的经验,摸了半天,才生起了火,想要吃上东西,估计还得等。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之前在大巴车上跟周惜聊过天的音乐老师拿着先烤好的肉串递到了他跟前。   “阿惜,饿了吧?先吃这个……”   余京海眼睛虽不是一直盯着那头,但耳朵竖直了,专听周惜周围的动静。   乍一听那声“阿惜”,险些没直接跳起来。   这才过了多久?白天他俩分明还不熟,怎么才到晚上就关系熟得能这么喊周惜了?!   石延也在旁边翻烤串,突然看见余京海攥紧了手里的签子,力气还大得很,立马出声喝止:“老余!你干啥使这么大劲儿?!这签都要让你折断了!”   余京海惊回了神,赶忙松了手头的力气,这些烤串是他给周惜烤的,不能弄坏。   余京海绷着注意力,压着心底翻腾的闷气,认真地盯住面前的烤串。   烤串里有荤有素,都是他仔细地挑选出来的,哪方面的营养都不会缺。   以前他和周惜吃过饭,早就记住了周惜的口味偏好,选的也都是周惜喜欢吃的东西。   本来他是打算都烤好了再送过去,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献了殷勤。   他没有再抬头去看周惜,是害怕看见周惜真的吃了别人送去的烤串,害怕自己费尽心思去烤的这些到最后根本送不出去……   他心底纠结了好一阵,却还是在东西烤好之后,稳当地放到干净的盘子里,又把大盘子牢牢地捏在手里,往周惜所在的位置迈开了脚步。   走近了些,就见那音乐老师又转到周惜的身边,把烤好的肉串搁进周惜的盘子里。   余京海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大盘子变沉了许多,撑在盘底的手指别扭地拗得更紧。   只见周惜对那音乐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礼貌地婉拒着,“谢谢,不用再给我塞的,太多吃不完,我自己也有烤的,就是慢了点,我还不饿……”   音乐老师笑得爽朗,“没事,我这边火大,烤得快烤得多,就给你匀一点,你随意啊。”   说完就被学生喊走了,平时学生们最喜欢上艺术类的课程,都和他关系好。   余京海端着盘子走到周惜的身侧,没怎么抬头,更没说话,把盘子搁下就要走。   周惜发现他塞来的那个大盘子,看清了摆放在盘子上的每样食物,眼神蓦地一滞,忙转过头把人喊住:“余哥!”   余京海背影一震,停住双脚,缓缓地回过身去。   “怎么来了只放东西不说话?”周惜温声笑问。   “你没空。”余京海嗓子眼跟被石块儿堵着似的,每个字都咬得特别干巴。   周惜察觉到他身上的低压,即便不明其意,也不想就这样让人离开。   周惜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烧烤架,“我看余哥你烤的都很好,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边的?”   余京海攥了一把拳头,沉默地走了回去。   周惜腾出半边凳子让他坐,他就坐,周惜让他帮忙烤串,他就烤。   干什么都利索勤快,但就是不开口说话。   周惜越看越觉得他这副模样很像是在跟人置气。   不了解原因的情况下,周惜也不会贸然去询问,以免触及别人的隐私。   自从曲子献做了那件糊涂事之后,他始终记得余京海当时的反应,记得余京海性情老实,却也会发很大的脾气。   “余哥,你吃过了吗?”周惜忽的轻声问着,主动开了话题。   余京海沉嗯了一声,但事实却是他烤的那一大盘都拿给了周惜,压根就没给他自个儿烤。   周惜犯难了,第一次对上这么爱答不理的余京海,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气氛一时僵住,就快僵得冒闷气了。   “——你吃过了吧?”余京海这会儿终于开了口。   不等周惜回答又匆忙地继续甩出话:“吃过了就不用管我拿来的,分给你学生都行,我看着火烤的,都是熟的,卫生,也不会太难吃。”   周惜愣了愣,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个大盘子,随即低声笑了,“我还没吃,我胃不太好,对这些比较讲究,不能吃太生的,要保证是基本熟透的才行……”   余京海脸上露出一分错愕,立刻扭头去瞧刚才那音乐老师送来的烤串。   一眼看过去,都不是特别熟,而且还烤得很不均匀,个别的还有一面带点儿焦。   “玩乐器挺能,烧烤不行。”余京海沉声嗤囔。   周惜听见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语气温和地说,“术业有专攻嘛。”   余京海吭了一声,指了指那些不太熟的烤串,“那你吃一串?”   周惜连连摇头,笑说,“不敢放肆,胃会闹我。”   余京海端起自己带来的那一盘,单只手也能捧得很稳,直往周惜跟前捧过去,“那吃我烤的,保准熟,你试试?”   这么问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的,生怕周惜会不愿意。   但周惜很快就拿着筷子开动了。   先前余京海担心签子会划着他,所以烤好之后还特意拔了签,觉得这样吃起来方便又安全。   这些食物都沾满了周惜平时喜欢的酱料,周惜吃得眉眼舒弯,唇边一直浮着笑窝,明显很满足。   余京海看得心生舒坦,跟着他一块儿笑了,嘴角迟钝地、僵硬地扯着,也是高兴不已。   周惜是真的饿着了,一个人就把盘子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   余京海一边用他的工具,替他烤好那些他应付不来的烤串,一边偷空瞄他。   见他吃得安静,那模样乖顺得也很勾人。   余京海心头发热,手心直出汗,不敢再多瞧,又总是耐不住地去找他的身影。   等到周惜收了筷,他把新烤好的串放好,从兜里拿出整包纸巾,递上去,“这是新的,干净的,没用过,都给你。”   周惜笑着道谢接下,把嘴角沾的酱汁擦干净了,才冲余京海笑眯眯地夸了一句,“烤串很好吃。”   “后边再吃烧烤,你来找我,不,你等着就成,我都给你烤好拿过来。”余京海叮嘱完了,又问,“真吃饱了?”   周惜轻声嗯着点了点头,“要不是真吃不下了,我肯定会都吃光的。浪费可耻啊。”   余京海目光炯烫地凝视着他,低了声脱口说:“傻气。”   不远处响起了激昂的音乐声,正好掩过了余京海的声音。   周惜没听清,“余哥你刚才说什么?”   余京海哪敢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他傻,只能撇开眼,磕巴地重说,“不、不可耻,不是,我是说剩下的我都能吃光,肯定不浪费。”   “你刚才不是说吃过了吗?”周惜满脸疑问。   “消化好,又饿了。”余京海继续垂眼盯盘子,扯谎扯得脖子红。   得亏是大晚上,露营地的灯光没那么亮,也照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糗样儿。   “那还省得我分给学生了,好东西都留给我余哥。”周惜说着俏皮话,眨了眨一双灵动的桃花眼。   余京海被最后那句话甜得脑袋晕乎,不禁盯上了周惜前不久才被酱汁酝过的那双嘴唇,按在膝盖上的手掌死死地蜷缩住。   刚要说话,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喊周惜。   他转头一看,在几步外,挥舞着手臂,叫周惜过去唱歌助兴玩闹的竟又是那音乐老师。   “……阿惜,来啊,快过来,让我这班学生听听他们周老师的歌喉,他们还不信我说的,可好听着……”   周惜起身应了,“天星,你别闹了,自己唱去。”   “不行啊,他们说就要听你唱的!”徐天星喊着,又摆了摆胳膊,身后一群学生立即跟着喊起了“周老师”。   周惜除了对学生们的学业严格要求之外,私底下都很好相处,也都很宠爱学生。   现在学生们都在起哄喊他,他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离开座位。   走之前,他还回头跟余京海打了声招呼,“余哥,这里的东西你别管,等我回来我再自己收拾。”   余京海神情木然地点着头。   周惜走远了。   不甚明亮的月光倾洒在余京海的身上,只能照出他面孔上的部分阴影。   他脑子里一片浑噩,充斥着比脸上的阴影还要浓厚的阴霾。   他知道那音乐老师的全名叫徐天星。   而刚才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周惜叫了“天星”。   他和周惜认识了这么久,周惜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一直叫他“余哥”,和学校里的许多人喊他是一样的。 第26章 他喜欢温暖的,踏实的   这天晚上的露营地,奇亚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其乐融融,歌声和欢笑声不断。   最喜欢听周惜唱歌的余京海却待在很远的位置,远到几乎听不见那头的人都在说什么或是唱什么。   石延凑了一会儿热闹就跑出去找兄弟,找了一圈才发现兄弟坐在某处小山坡上当望妻石。   “小周在那边唱歌呢,你居然宁愿蹲这儿喂蚊子也不过去?”   石延嬉皮笑脸地一屁股坐下,见余京海又是闷头闷脑不搭理人的架势,顿时回过味来,哟了一声问,“你是不是听到小周和那星星老师合唱了?”   “什么、老师?”余京海钝着声,好像整个人失神失得厉害。   “就是教音乐的那个徐天星啊。”石延忙不迭地解释,“星星是他在学校里的外号,都是那些学生给起的,好些个老师也这么叫……”   听见那个名字,余京海的神情变得更僵硬,手掌猛地使力,一把揪住了腿边的草皮。   “哎呦呦,小草招你惹你了?”石延这时候颇有爱心地救起了草皮,狠狠地拍开了余京海的手背,一看他这副耷拉蔫气儿的模样就上火,“你搁这儿醋给谁看呢?”   “小周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吗?你跟人说了吗?该说就说,未来的媳妇儿得看紧了!刚才那星星老师可还跟小周起了个组合名,叫什么星星相惜的……”   “我早跟你提过醒,人家小周那就是个万人迷,到哪儿都不缺人惦记,你要不抓紧,分分钟得被别人拐跑了。到时候你可别臭脸……”   “你得让小周知道你不喜欢他这样和人靠近啊!”石延边说边瞅他,看他还是油盐不进不肯通窍,就给他讲起了自己的实例。   “就像我和我女朋友,我不乐意她跟男同事靠太近,一开始不说清楚,就气得自个儿犯抽抽。后来说开了,给我一顿骂的……”   “她就说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介意早说不就完事了,费那劲儿瞎折腾……”   石延举完了例子,又忿忿地催促,“老余,你咋还不动?”   说着,还推了一下余京海的肩头,急得直嚷,“我在车上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就对那一个星星不爽,你是但凡跟小周多说话,有点儿什么心思的,你都提防!”   “就你在座位上那蹦跶的德性,我早瞧见了。”石延比了个挖眼的手势,呔道,“你可上点儿心,早点儿跟小周说清楚,要不有得是更多的星星让你心梗!”   “——我他妈算个屁。”终于再开口的余京海张嘴就是骂自己。   骂完了立刻起身,拖着不利索的左腿,走远了。   石延一愣,随即被气笑了,直冲他的背影呼喝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个屁那不得问小周吗?!”   *   晚上的活动一结束,大家都各自回了帐篷。   为了安全起见,学校要求习惯值夜班的保安轮流守夜。   余京海根本睡不着,一口气揽了好几个小时,把自己放在外面,一圈圈地转悠。   最后转到周惜和同语文组的老师住的那顶帐篷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盯着帐篷门。   盯到换班的时间,仍然不肯离开,跟杆标枪似的杵在那里。   突然,那帐篷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缓缓地迈了出来。   两人一照面,互相都怔住了。   “余哥,你怎么在这?”周惜率先问出了声。   “守夜,巡逻、就、巡到这儿。”来不及跑的余京海闷着声答了,紧接着又问,“你怎么这时候起来?”   “睡不着。”周惜抬起手,轻挠了挠眉角,“好像是有点认床。”   余京海听得满脸焦急,“那怎么办?你喜欢什么样的床?我、去……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不用,”周惜莞尔一笑,“我出来看会儿星星,等累了没精神了就能睡的。”   “看星星?”余京海扭过脖子,冲天空望了一眼,挺黑的,没什么星星的影子,“哪来的星星?”   周惜扬了扬手机,“我们现在这位置不太能看到,要去另一个位置。”   “那我跟你一块儿。”余京海赶忙说,“我也到时间交班了,不耽误事儿,大晚上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也不困也精神着。”   他把什么事都解释清楚,也都考虑全了,对方自然不可能有理由反对。   “好啊。”周惜微笑着点了头,“那我们走吧。”   余京海忙掏出随身带的手电,还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也开上,把前边的路照得更亮更清晰。   “……我是在网上看的,听说群英山有不错的观星点,会比我们在城市里看见的星星更多更美……”   周惜在路上向余京海说了自己看到过的群英山风景攻略。   余京海话不多,却都会在周惜每说完一句的时候就给他嗯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周惜说的地方其实也不算太远,在余京海的双手电筒辅助下,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周围还有些人影,估计也都是来看星星的。   周惜选了一个方便坐的位置,招呼余京海坐下。   余京海从衣兜里摸出一小瓶驱蚊液,绕着周惜转,仔细地喷了一圈,才关了手电,踏实地稳坐到他的身侧。   周惜轻声道了谢,随即抬起头,安静地望着夜空上的那一片星景。   偶尔有认出来的星座,他就会指给余京海看。   余京海对星星不感兴趣,周惜看星星,他是偷偷地看着周惜。   看了一会儿,周惜忽的伸出手,朝着某个方向,轻轻地握了一握,低声悠叹,“没有光污染,好像真的是手可摘星辰啊……”   余京海目不转睛地凝住他,看见他脸上浮出了欣悦满足的笑容,心里顿时又喜又涩。   “你很喜欢星星?”余京海扯动嗓子,沉沉地问。   “倒也不是。”周惜柔声笑了,“比起星星,其实我更喜欢太阳。”   “太阳?”余京海一脸疑惑,“喜欢太阳什么?怪热的……”   “就是因为炽热啊,”周惜笑呵呵的,俊秀的眉眼轻微地弯起,“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踏实。”   “喜欢太阳,温暖的,踏实的……”余京海喃喃地念着,全都记在了心底。   余京海胸口里堵了一晚上的郁结渐渐散开,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依旧侧头看着周惜。   “对了,你那身体情况,现在怎么样?”他一直惦记着周惜体内信息素紊乱的事情,之前找不到机会问,现在这里只有他俩,再不抓紧问,他又得挂心好一阵子。   却不知道他这么一问,让周惜回想起了上周末发生的不愉快。   周惜的眼神微微黯了,掠过一分状似心虚的闪避,但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不露破绽:“正在好转的,已经比之前稳定了很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不想再多聊这个,径直转开了话题,“余哥你呢?你的腿复健得怎么样?”   “还成。”余京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比以前好。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走得正常点儿。”   “那就好。”周惜又笑了笑,“按摩器还有在用吗?是不是也有帮助?”   一提按摩器,余京海的目光就开始飘。   他不想对周惜撒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后来都不怎么敢碰那按摩器。   有一半原因是起初在瞎赌气,气周惜跟他装糊涂,但越往后更多的是怕自个儿会不断地想这个给他送按摩器的人。   所以那按摩器最后被他收进了柜子里的最底层。   余京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抿动了嘴皮子,慢吞吞地说,“我……那个、嗯呃……”   谎话实在憋不利索,他的后脑勺还直渗了汗。   突然,近处响起一下啪咻声,疑似爆炸的响动吓得余京海神经一紧,猛地翻身就把旁边的周惜扑到了身下。   他两只手同时捧起周惜的脑袋,没让周惜的头磕碰着地面,整个人都压住了周惜,大半副身躯一动不动地、严实地罩着人,表情是格外地戒备警惕。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是什么声,紧接着周围又传出了同样的震响,他赶忙收紧胳膊,身体登时伏得更低,把周惜裹起来,牢牢地护在怀里。   直到璀璨的花样图案在夜幕上绽开,流动的色彩划过他们的头顶,周惜的声音轻软地拂出,落在余京海紧绷着的脖颈处,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余哥,是烟花啊。”   余京海被他这股气搔得心痒,片刻后才缓过神,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顿时瞪直了双眼,“你说、是什么玩意儿???”   随后又抬起头,察看四周情况,果然瞅见一群人窝在某个角落里鼓捣着烟花筒。   “我去——”余京海脸皮一臊,垂了下巴,悻悻地咕囔,“大半夜放什么烟花吓人玩儿,忒不厚道……”   周惜和他挨得特别近,没漏听他的话,瞬间被逗得开怀,笑出了声来,还不忘纠正他,“是有点吓人,不过这里其实是能放烟花的,也说不上厚不厚道,就是刚好碰上余哥你的反应特别大……”   余京海被他这么一取笑,更觉得糗大了,下意识地又埋低了脸。   结果整张嘴差点儿就扎进周惜的头发里,嘬住这人的头顶…… 第27章 条件反射就是先护你   余京海肩膀一个激灵,往上抬高了些,这回目光完全对上了周惜满含温柔笑意的双眼。   那群放烟花的还在折腾烟花,五颜六色的花儿飞上了天空,热烈地绽开,彩影仿佛很深地嵌进了周惜的眼底。   余京海的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追着周惜眼里的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   直把他自个儿看醉了,忍不住向前再凑了半寸,很是贪婪地汲取着自周惜口鼻间轻缓呼出的一缕缕薄香……   周惜的呼吸渐渐发滞,此时过近的距离让他不得不正视余京海脸上迅速蓬勃生出的情动红光。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余京海的信息素,尽管只流泻出很少量的白酒气味,却也引发了他身体里的躁动沸腾。   他的信息素正在不受控制地脱闸而出……   周惜不禁感到唇舌干乏,喉头僵硬地扯动,浑然未觉地连续轻咽着。   余京海的目光转落到他的喉间,一眨不眨地紧捉那块精巧的小骨头不放,瞧着它似是十分怯怕慌张般地蹦高又蹦低……   烟花再次盛放,照亮了余京海轮廓刚硬威悍的面孔。   周惜不知道是被烟花迷了眼,还是被烟花之下的这个人羁住了魂,眼神一点点涣散开,深埋在心底的渴望几欲喷薄而出。   “——余、余哥……余哥,余哥……”   周惜咬牙敛起急促浮开的气息,低喊了好几声。   “嗯?”余京海神色恍惚地从鼻子里磨出一声,压在周惜脑袋下的粗糙手指忍不住勾起一两根,悄悄地缠上了他的发丝。   “先起来,我们先起来,你这样压、压着……我不是很舒服,这样也不好说话。”周惜说着,勉强弯起手肘,抵了抵他的腰。   余京海这才醒了神,懊恼地腾身退开,伸手把人从草地上扶起来,又围在周惜的身边,拿出小纸巾,耐心地拍拍擦擦,替他弄掉身上的草屑泥灰。   “对不起,阿惜,我刚以为是什么玩意儿炸了,才、才会把你按地上的,就是那什么条件反射,我不是故意给你弄脏……”   周惜站着没动,心绪也还乱着,信息素仍然有些不稳,他的反应尤其迟缓。   余京海的道歉他听到了最后,目光很深地凝了过去,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条件反射为什么不是护着你自己?”   余京海愣了愣,掌心无意识地捂撸了一把后脑瓜,老实地回答,“不知道,它自个儿就这么反应的,我也拦不住,就没多想,它就、这样儿了,条件反射就是先护你……”   周惜默然片刻,伸出手轻轻拍过他的肩头,掸落一根小草,叹了口气,“那要改改,以后先顾自己。”   余京海隐约感觉到他话里的不快,但一时琢磨不明白,只能顺着他,先把脑袋给重重地点了。   虽然心里清楚,再有一次,他还会这么干。   周惜好像是疲了,不再有心思去看星星,转身就说要回去休息。   余京海连忙跟上,又把双手电整上,开灯照路,将周惜安全地送回了帐篷。   他随后也十分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帐篷,脱了衣服,窝进睡袋里。   对面的石延被他的动静闹醒了,眼睛睁了半条缝,“老余?你怎么才回来?”   也就是随口一问,人都没完全清醒呢。   却见余京海心情很好地答了话,“和阿惜看星星来着。”   石延啊了一声,眼皮垂下去,“又是那星星老师?”   “不是。”余京海语气格外认真地强调,“他说他不喜欢星星,他喜欢太阳。”   “啥星星又太阳的……”石延嘟囔完了,又倒回枕头上,睡着了。   余京海拽起被子,盖了一会儿,身体还是烫的,他嫌热,又把被子甩开,两条胳膊交叠着都垫在了脑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帐篷顶,像是那顶上挂了个大太阳。   直到看累了,眼皮垂下去,睡着前,他还呷着嘴皮子,慢慢地,却又很是坚定地念了句:“阿惜,我当你的太阳啊。”   *   第二天一大早,组织活动的老师热情地召集大家起来吃早餐,宣布了当天的行程计划,上午去登山,下午去野钓。   都得走路,都是体力活儿,每个人不单尽量把早饭吃好吃足,还不忘往兜里揣零食。   余京海的早餐包子还叼在嘴里,人就已经跑回帐篷里翻起了旅行包,从包里找出好些周惜喜欢吃的小东西,再一个个地塞满了自己衣裤上所有能装的位置。   最后又检查了包里的其他装备,想了半天,确定没有漏什么,才开始拉包链。   他刚把背包的拉链拽上,就见石延急冲冲地从外头跑进来。   “老余,小周病倒了。”   余京海猛地一张嘴,最爱的肉包子掉到了地上,他也顾不上,忙丢开背包,沉了脸色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病了?哪儿病了?病成什么样儿?感冒?发烧?”   问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昨晚吃烧烤的时候,周惜说过胃不好。   “还是胃出毛病了?”余京海问着,赶紧又把背包拎了回来,重新打开拉链,把塞在内袋里的一个黑色塑料袋揪出来,倒出了十几种药。   旁边的石延在给他解释情况:“你先别慌,我刚打听过好像是有点儿低烧,问题不大,不过今天的活动肯定是去不了的,人都爬不出那睡袋……”   余京海一边听着一边把对应的药拣出来,全握在掌心里,起身就往外跑,跑远前还冲石延喊了,“我今天也请假,活动我都不去了,你帮我说一声。”   石延也没多话,摆手让他放心去。   余京海拖蹬着腿,跑到昨晚就盯过挺久的那顶帐篷前,直接用头顶开了帘子,大步跨进去,提声就喊:“阿惜——”   一进去就看见跟周惜睡同个帐篷的老师,教高三语文,年纪比他还大一些的那位邱老师光着膀子,这会儿在准备换裤子。   虽然都是男的,没什么避讳,但余京海突然这么匆忙地闯进来,还是把人吓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啊邱老师,没注、没注意……”余京海给人道歉的同时视线撇得远远的。   自从他对周惜有了心思之后,对别个男的都会稍有避忌,有时候石延要在宿舍里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都得转头对墙。   石延瞧见他古怪的行为好几次,还嘲笑过,这是在为谁守节操呢?   邱老师哪能不了解余京海跑这来的原因,手里那堆药瓶药片,还有进帐篷的时候直喊谁的名儿,这不就是明摆着跑过来给他们小周组长送温暖送爱心吗?   邱老师立刻把裤子换好,也套上了衣服,随即冲着旁边那只睡袋点了点下巴,小声地向余京海说明现况,“小周组长刚躺回去,昨晚好像是跑出去看星星了吧,估计是冻到的,着了凉。”   “我看他整晚翻了好几次身,可能也没睡好,早上起来脸色就挺差的,早餐也没怎么吃,说是胃难受……”   “我们这组长人是不娇气,但身体还是不太硬实,这没办法,露营最折腾身体了……”   “校医给看过,吃了药的,体温好像是三十八左右,不太严重,就是最好有人能在旁边照顾着,以免有什么意外……”   邱老师又多叮咛了几句,便离开帐篷,赶去跟大队伍集合了。   帐篷里只剩两个人之后,余京海先把药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随后小心翼翼地蹲到周惜的睡袋旁,伸手轻扳过他的肩头,就看见了他脸颊上浮着的薄薄红晕,脸边还沾了些汗水。   余京海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用最快的速度弄好一盆温水,扒拉出自己带来的小枕头和软被子,一起带回周惜的帐篷里。   他轻手轻脚地把周惜从睡袋里半刨出来,往周惜的身下、脑袋后塞好被子和枕头,拾掇铺垫得更软绵了一些,再把人放回去,让人躺好。   接着拿干净的毛巾沾了水,帮他擦脸、擦脖子、擦手臂……   周惜吃过退烧药,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在余京海拿毛巾抹他脸的时候,低哼了两声,似乎觉得不太舒服。   余京海担心自己的手劲儿还是太大,就绷紧了手腕,再收了些力,尽量更轻地用毛巾蹭抚着他的脸皮和被汗水打湿的鬓发。   “擦干净了好睡……”余京海低声哄了又哄,“再擦一回,就一回……”   替周惜擦完汗,还记着他的胃不舒服,赶紧又撂起他的衣摆,瞅准位置,先在他的腰间裹好一块薄布,才撕了一张暖宝宝贴,摁到他的胃部上。   把胃也给贴好了,他才伸手碰了碰周惜的额头,感觉温度没往上升,于是松了口气,放下了心,转身出去煮粥。   周惜胃不舒服,最好是吃些清淡的流食。   他看着时间煮了一锅青菜热粥,盛了两碗,拿回帐篷里放凉。   都忙活儿好了,他就地坐在睡袋旁,一言不发地守着人。   只要看见周惜再冒汗,立马会拿毛巾把汗珠沾走,还怕周惜发了汗会觉得热,睡得不稳,就数着秒,用小扇子朝着他的胳膊扇两下,送点儿风。   周惜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昂阔似山的身影拦护在他的睡袋边,当下不由得怔住了。 第28章 阿惜,你为什么骗我?   余京海一见他醒来,立刻凑上前去问:“感觉好点儿没?有没有哪儿还不舒服的?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粥,要不要现在就吃点儿?”   他问了一连串的话,周惜生了病,身体还有些虚,反应不过来,嗓子里也干得很,张开了嘴,就只吐出了一个模糊的气音,接着又连咳了好几声。   余京海赶忙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特意存好的温水,递给他。   周惜捧起杯子,喝了几口,声音正常了些,“余哥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有活动吗?”   “你都病倒了,我还去搞什么活动,不可能有那心思。”余京海给他解释完,脸上露出了懊恼自责,“我听说你是着凉才生的病,肯定是昨晚去的地方风大,给你吹坏了,早知道我就拦着你,不让你去,这事儿怪我,没想好……”   “看星星是我自己决定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周惜有些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要这么说起来,是我拉着你去吹风的,你没事,我倒下,那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身体素质不行,你别总是把问题往自己的身上揽。”   余京海突然遭他这么一通批评,也不气,顾念他还病着,身体不爽利,说话语气变差点儿是最正常不过的,更不想惹他不高兴,都顺着他的话,还给他作保证,“行,都听你的,那我以后不这么说,现在身体舒服了不?”   “好多了。”周惜轻声说,“现在几点了?”   “中午,也快十二点了吧。”余京海直接回答了时间,他前不久才看过表。   “你从早上就一直在这?”周惜又问。   余京海点着头,“不放心,我得看着。”   周惜的视线缓缓地扫过睡袋旁的水盆和毛巾,桌上的保温壶和餐碗,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有一处在隐隐发热,那温度并不灼烫,而是滋生着让人心安的温暖。   他抬了手,捂上暖烘烘的位置,确定了被那种温度熨帖着是他的胃……   余京海看他伸手摁着胃,以为他的胃还不舒服,着急忙慌地扶住他的肩头,“是不是胃还难受?我给你整了暖宝贴,这玩意儿也治不了病,热过劲儿也没什么用。”   “校医是说你吃过药,我没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药,人现在跟学校队伍出活动去了,你记不记得是什么药名?看看现在能不能再吃点儿……”   “不难受。”周惜摇了一下头,看着余京海脸上满满的焦急,心里顿时觉得沉甸,不禁有些失神,说话更是慢吞吞的,“胃也好多了,暖宝贴有用的。辛苦余哥你照顾我。”   “好多了就成。”余京海这才放下心来,“我这算什么苦?都是小事儿。只要你不病不痛就行。现在有胃口吃东西吗?”   周惜轻嗯了一声,“有。”   余京海赶忙起身把热过好几次的粥端到他跟前,看他把这碗吃光了,又问,“饱了吗?还有一碗,再多吃点儿?你早上就没吃,营养跟不上,胃还得闹。”   周惜的食量本来就挺小的,胃还刚闹腾过,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可一对上余京海紧张关切的眼神,听着那像极了在哄他的语气,他就败下了阵,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还是又多喝了一碗粥。   吃过了东西,周惜才去翻出校医留的药,接过余京海递来的水杯,就着温水吞服下去。   他早上拿药回帐篷的时候,身体状态很差,完全没留意,顺手就把这些药和他平时吃的信息素抑制药片和抑制剂放在了一起。   刚才重新去拿药,不小心把其他的东西弄掉出一些,恰好落在睡袋旁。   余京海一眼就瞅见了,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那些药片的名字,更何况还有好些个抑制剂。   他登时呆愣住了,像是被那些突然蹦出来的药震住了魂儿。   凌晨和周惜出去看星星那会儿,周惜分明跟他说过,信息素紊乱的情况得到了控制,正在好转。   可如果真的好转了,又怎么会在这次短期的露营活动中携带这么大剂量的抑制药品?   “阿惜,你这、你这药……”余京海声音艰涩,盯紧了匆忙收起那些药的周惜,“你为什么带这么多的……”   “以备不时之需。”周惜微笑着安抚了一句。   余京海的目光定定地戳在他那笑容上,根本不信他的解释,“阿惜,你为什么骗我?”   周惜的笑意逐渐褪去,却仍然撑着温和的话声,“我没骗你,余哥,你想多了,我也不是每天都用这些。”   “那你说,你多久用一次?”余京海僵着嗓,固执地追问着,“两天?还是三天?”   周惜抿紧了嘴角,对这时变得咄咄逼人的余京海不置一词。   “你要是真能超过三天不用那些玩意儿,出来露营也就三天,你还用得着带它们吗?!”   余京海说到这里,音量一下拔得老高,跟冲人吼叫没什么区别。   周惜第一次当面领受了余京海的愤怒,心底还有些不合时宜地冒嘀咕,是谁说老实人发脾气不凶的?   余京海见他偏过了脑袋,不肯搭理人,怕真吓着他,只能把涌上胸口里的火气生生地压回去,瞅了他好一会儿,才又绷着声音问:   “阿惜,上回你外甥提的那件事儿,你、你是怎么想的?”   周惜目光一颤,淡淡地说,“我那个病真的不是什么大毛病,平时都能活蹦乱跳,顺其自然吧,再看看。”   他答的跟余京海问的就不是同一码事。   “这生病的事儿怎么能顺其自然?”余京海被他这态度气急了,更挂心他信息素紊乱的情况。   周惜这么瞒他,很有可能真实的情况比现在看见的还要糟糕严重。   余京海不是Omega,却也知道这种问题不能耽搁,多拖一天,周惜的身体就会多坏一分。   他那么在乎周惜,都不舍得让人多留一滴汗,受一点儿伤,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那信息素折磨得身体不舒服不痛快?   “阿惜,那事儿我能做。”余京海沉下了声,再也不管什么狗屁自尊什么陷进去什么栽跟头什么找不着北,那些抵得上周惜安好吗?   他连比都不会去比,只要周惜能好,临时标记,他给,就算是要他给周惜做一辈子的临时标记,他也愿意。   “我不要钱。”余京海又说,每个字都是斩钉截铁的,“免费的。你什么时候需要那种标记,就什么时候喊我,我给你做。”   一直没出声的周惜倏地转回了头,眼里全是骇人的寒意,“你说什么钱?什么免费?”   “……是子献跟你说的,对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抓紧了腿边的被子,其实不需要余京海再回答什么,他也已经明白。   余京海会这么说,就证明上周末,在他赶到学校之前,他那外甥曲子献是真的对余京海说了过分的话。   他太了解那外甥的性子,口无遮拦惯了,即便是无心的,也经常会说出伤人的话,但他没想到曲子献竟然真的敢用那种话去羞辱余京海。   眼下余京海的沉默更是承认的意思。   周惜咬紧了牙关,肩骨直颤直晃,显然气得不轻,眉眼间满载盛怒。   他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气得直想把外甥喊到跟前来,把人拧到跪下为止。   “对不起,余哥。”周惜声音发哑,带着气怒之下的疲惫,“真的对不起,我回去会教育子献,是他太不懂事,是我教不好……”   心思迟钝的余京海到了这时候才发觉他是在生外甥的气,气那小外甥也就算了,却见他越气越是责怪他自己。   余京海哪能忍心看他这么自我批评,一下子慌了神,张嘴就想息事宁人,“跟你没关系,真的,你那外甥说得也不算错……”   “怎么不算错?”周惜恼得声音骤然洪亮,整个人都摆出了课堂上训斥学生的威严架势,“他大错特错!简直错得离谱!”   余京海当场被训懵了,又怕他这病得虚着的身体会受不住,万一不小心真背过气去,连忙哄着:“对对,错,他错,你、你别气,你别这么气,我不会说话,行,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就是那小子的错。”   周惜看着他焦急得仿佛随时要跳起来的模样,怔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余哥,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余京海一愣,事关周惜的身体健康,他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作罢,想要再争取一把,“可——”   “你真的不用担心。”周惜截住了他的话,“你忘了吗?我说过的,那方面我有专门的医生看顾,方法要一个个试,问题总会解决,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余京海梗紧了脖子,执拗地问:“那如果还是不行怎么办?”   “没有如果。”周惜坚定地答着,随即轻笑了一声,“余哥,你放心吧,我这不是绝症。国内外也都有像我这样的人,而且办法都会比困难多。你别再记着这件事了,行吗?”   余京海到底还是捱不住他这样的服软恳求,同意了从此绝口不提。   眼见着周惜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和安然,他却是心生惆怅,心底始终留着挥之不去的担忧苦闷。   他其实也有私心,他更想说的是,阿惜,你有没有想过,有最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永久的标记。   他是一百个愿意的,不管是哪一种标记,他都愿意做。   但周惜的表现却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这个方法。   也就是说,周惜不会考虑他这个人,当然也不会去考虑他给的永久标记。   ——周惜这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就没打算过要接受他。 第29章 到底怎么样你才要我?   周惜吃过药后,又躺回了睡袋里,打算继续休息,却见余京海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只好出声劝说:“余哥你去忙吧,我现在身体真的舒服多了,再休息一会儿就行,不用人看着的。”   “我不忙。”余京海动也没动一下,“请过假,不用去活动。”   周惜不由一愣,捉紧了指关节,“你这请假一天会扣不少钱……”   学校的老师平时如果有什么事需要请假都好商量,但像余京海这样的后勤员工,请假就是完全按照流程来。   余京海吭出一声,“我不在乎那点儿钱。”   “余哥——”   “你睡吧。”余京海打断了他的话,固执地说,“我不走。也不会吵着你。”   周惜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侧过身去,背对着余京海,悄悄地叹了气。   余京海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他也不心盲,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他对那样的未来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还会想到如果真的改变关系,结局走向肯定是百分之百的不好。   所以他宁可装作不知道,不去跨过那条边界,就是不想破坏他和余京海现有的关系,也不想失去他们之间的这份交情。   然而余京海对他的试探,一次比一次更明显,一次比一次更使力,一往无前得很,谁都拉不住。   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是会出现他无法掌控的局面。   周惜在心底反复思量着,越想越是烦躁,头都开始隐隐涨疼,只能再次当起鸵鸟,把不该有的心思苗子埋到地下去。   他强迫着自己休息,让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浮躁烦闷的气息也随即缓缓地舒平了……   整个下午,周惜都是半睡半醒的,也许是因为知道余京海守在身旁,潜意识里不想再和余京海当面对上,即便是没睡熟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睁眼。   余京海一声不出,像是生怕打扰到周惜的睡眠,也只有沉沉的呼吸偶尔会扫过那只睡袋。   周惜这样平时很有耐心的人都不比他能耗,他坐着不动,什么也不干,竟也真能把这几个小时都坐住了。   周惜微眯着眼皮,听着余京海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心下不禁感到疑惑,这人怎么就不觉得无聊呢?   他哪里知道,余京海最年轻那会儿就已经挺稳得住,和一帮小伙伴窝在各种角落里蹲人,经常能蹲上快一整天。   更何况现在让他守的是他的心上人,那还不得更乐意,更卖力吗?   近傍晚的时候,学校的大队伍就陆续回到了营地。   石延拎着一篓子的鱼到帐篷前找兄弟,直问:“晚上给小周做鱼粥吃呗?”   余京海肃着神色,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肯离开帐篷,出去外边杀鱼。   但他没走太远,就选着附近合适处理鱼的地方,和石延一块儿干起了活儿。   手里刚握着一条鱼,一抬头就看见音乐老师徐天星进了周惜在的帐篷里。   余京海的手劲儿骤然狠收,目光汹汹地直瞪那顶帐篷。   “妈哟,就没几条是活着的,你还这么掐!”旁边的石延赶紧救鱼,“你是想把那星星抓个稀巴烂,干啥欺负小周的鱼儿?!”   余京海手中的鱼被救走,眼睛还是盯着那个方向不肯挪开。   石延催他:“别看了,你一会儿把粥给小周送去,好好跟人说,你都照顾他一天了,小周现在对着你肯定心软更好说话,没准一感动,你说啥他都答应……”   余京海心不甘情不愿地拗回了视线,气势极其凶狠地刮起了鱼鳞……   等到鱼片粥熬好了,余京海端着粥回小帐篷,徐天星刚从帐篷里出来。   一时间,两人堵在门口,谁也没让道。   “余哥吧?我知道你,在学校也可有名了。”徐天星朗声笑着,看见他手里捧着的那碗热粥,眼神变了变,“给阿惜的吧?真是辛苦你帮忙照顾阿惜啦。”   余京海没有搭腔,指头弯扣在碗底,骨节有点儿发青。   徐天星也不觉得尴尬,又动了动鼻子,热情地说,“这粥挺香,还有没有?搞活动搞了一天,我这身体也挺吃不消,要补补去……”   余京海睨了他一眼,这才张了一下嘴皮,“自个儿外边找去。”   说完,向前跨出一步,把人逼得只能往旁边让开,随后径直走进了帐篷。   徐天星在他身后多看了一眼,面色微讪,也没再停留,转头去找多的鱼粥了。   余京海进到帐篷里,见着周惜转过头来,冲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僵绷的臂膀顿时缓缓地松了力。   “刚熬好的鱼粥……”余京海把碗勺递上去,向周惜介绍起了自己用心准备的鱼片粥,“那鱼我洗了几遍,去过腥的,你不太喜欢姜味儿,我也弄掉了,鱼肉也没有放很多,合适你吃。”   周惜接过碗,又道了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客气,“余哥,你坐下休息会儿……”   他一边舀粥喝,一边招呼余京海坐到小矮凳上,目光只盘旋在粥碗里,不再去看身边的人。   余京海屁股垫着凳子,心里不停地转腾着石延提醒他把握时机的那些话,这屁股怎么端都坐不稳当。   周惜发现了他别扭的小动作,以为是他坐那张凳子坐得不舒服,也没多想,当即挪了腿,空出睡袋的一大块位置。   “余哥,凳子要是太硬不好坐,你就坐到这边来吧。”   余京海这回速度可快着,立马起身,转眼窝到那位置上,坐踏实了,人也离周惜更近了。   周惜安静地喝粥,余京海双手搓按着自己的膝盖,砸吧嘴砸吧了好几趟,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等周惜喝完了粥,余京海抢着收走了他手里的空碗,却没有马上就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动,也不说话,周惜又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僵着,只能微笑着再客套两句,“今天辛苦余哥你照顾我,晚上不用麻烦你再看着我的,你都忙一整天了,累了吧?回……”   “我不累,”余京海挡下他后边的逐客令,“我也不辛苦。”   周惜轻唉了一声,强撑着嘴角略显僵滞的笑意,随口又说,“余哥这次又帮了我大忙,我记着的,以后有需要你也不用客气,直说就好。”   余京海听到这里,眼神登时发亮,仿佛就等着这话呢。   “那我、我现在就提个小要求,成吗?”余京海问完了,手也握成了拳头。   “好啊。”周惜不疑有他,轻声问,“余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手的吗?”   余京海直睁双眼,紧紧地瞅住他,张嘴把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你以后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周惜神情稍怔着,眼里却满是不可思议,好像并不明白他的话意,语气钝沉地问,“名、字?”   “对。”余京海赶忙解释,“就是我名字,余京海的京海,就叫京、海,你以后就这么叫我,成不?”   周惜垂了眼帘,掩着眼底惊动的细浪,静默了一阵才又开了口,“这个……不太合适。”   余京海神情猛地一沉,直声问:“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惜有些头疼,声音微微飘忽着,“余哥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   他这副为难的模样刺疼了余京海的瞳孔,余京海只觉得火气直冲上了脑门,忍不住脱口就是一句怨怪,“你叫徐天星名字,也问他什么原因?”   周惜表情骤显错愕,似乎是没想到余京海会对他用这种明确的责备语气说话。   气氛到底还是不可避免地闹僵了。   余京海把话挑到这份上,周惜不可能再视而不见,至少……需要给对方提个醒。   “余哥,有些事情,你可能还没有想得很清楚。”他这是在提醒余京海不要再试图越过那条界限。   “我一直就没糊涂。”余京海紧跟着反驳了他的话,“就让你叫我名字,这么小的事儿,你都不肯换,是你自个儿压根没想明白。”   周惜惊愣不已,当下作不出什么反应。   余京海低头看向他半掖在被子旁的右手,心底屏足了一大口气,忽的伸出手掌,摁在他的手背上。   两只手一碰着,余京海就要收紧五指,却被周惜迅速地挣了开。   周惜的抗拒和闪避令余京海有些退缩。   但余京海转念想到他和徐天星日渐亲密的关系,胆子瞬即又被这把火头拱得更大了些。   “你说我人挺好的,你在你那小外甥跟前也成天夸我,我这性别也符合你找对象的要求,你为什么不要?”   “……话不是这样说,也不是这样问的……”平常口才绝对不算差的周老师这时意外地措辞支绌,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分辩余京海的逼问。   “那你要怎么说?你要我怎么问?”余京海的语气逐渐颓靡下去。   他见半天都磨不动周惜,人根本就不像石延说的现在容易心软答应事儿,还越磨越是心肠硬地对待他,最后实在是没了底气。   周惜再没出过声,跟他干犟着。   余京海的嗓音就变得更低更暗更憋闷了:“阿惜,到底怎么样你才要我?” 第30章 情伤还得情来医   余京海这话一问出来,等于一下子把局面给定死了。   周惜不禁感到异常的焦虑,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在他没想好对策之前,余京海就这么突然地、不容置喙地向他挑明了心思。   他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乱得打结的脑子根本找不出恰当的回避理由。   就在周惜进退维艰的时候,帐篷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徐天星拿着一支长箫,走了进来。   “哎,余哥还在呢?”徐天星笑着顺嘴招呼,又冲周惜挥了挥手中的那支洞箫,“阿惜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你不是挺喜欢长箫吗?你看看是你自己要吹着解解乏,还是我给你吹两段,解闷逗乐?”   周惜像是抓着了一把救命稻草,急忙起了身,“正好,出去转转吧,等下邱老师吃完晚饭回来也好休息,我也在这里面闷一天了,还是需要透透气。”   徐天星当然没有异议,连声说好。   却见一向老实憨厚的余京海伸手拦住了周惜,话说得硬邦邦的,“你身体刚好点儿,不能出去吹风。”   他心里明白周惜不顾病体也要在这时候往外跑,是因为他搞砸了,周惜才会这么躲他。   “我还没吃晚饭,你休息,我回去。”   说完,余京海攥着手里的那只碗,转过了身,有些急切地抻紧了左腿,匆匆地离开了帐篷。   人走了,周惜的神情却不见半分舒坦,眉眼间反而愈发凝着深深的郁色。   他冲着徐天星勉强地笑了一下,语气飘泛着解释:“……说得其实也对,我还是不出去了,免得这病还没好又再反复,到时候又添麻烦。”   “好啊,”徐天星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也没多问,自己找位子坐下,“那我给你吹两段《绿野仙踪》吧。”   周惜恍惚地点着头,随后坐到了刚才余京海坐过的那张小凳子上。   箫曲大多和愁绪相伴,曲调总免不了惆怅伤感,却也真能牵惹情思恻动。   周惜越听越觉得这小凳子果然硌得慌,也未免太不好坐了些,他就这么把关注点都刻意地放在这凳子上,和小凳子较上了劲儿……   帐篷外,埋头干饭的余京海听见了那一阵阵悠扬的箫声,更加觉得嘴里不是滋味,整顿晚饭如同嚼蜡一般,吃得最费劲儿。   这是露营活动的最后一晚,明天上午的攀岩活动过后就要返程,今天但凡参加过活动的人都耗了大量的体力,吃完饭都回到帐篷里歇着,许多帐篷很早就灭了灯。   和周惜住同个帐篷的邱老师还没回去,吃过晚饭就抓紧时间跟他在国外的儿子和女儿视频通话,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透,给孩子们看看露营地周围的风景。   徐天星待到挺晚的,吹过两首曲子,再和周惜聊了一会儿天,就要准备离开了。   出帐篷前,徐天星还是把憋在肚子里的问题问了出来:“阿惜啊,你知道校内关于你的一些传闻吧?和余哥的。”   周惜神色平静地回望着他,“知道。”   “我就是纯好奇,没有恶意的,就是想问问,那些传闻有的说你跟余哥是已经谈着了,有的又说没有,哪个真哪个假?你是不是真的跟余哥……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事。”   “传言大多不可信。”周惜淡淡地说。   “那你真的对余哥没那意思?”徐天星立即又问,“你俩真没来电?”   周惜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冰凉。   徐天星赶忙举手表示无辜,“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感觉余哥在追你,还挺明显的。”   周惜抿了抿嘴角,目光微微移转开后,随即又说了一句,“这个也是你想多了。”   “明白、明白了。”徐天星笑哈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校内八卦还真是不靠谱。那我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话一说完,徐天星就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周惜随便收拾了一下,吃过晚上的药,才又躺回自己的睡袋里,闭眼休息。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人影从周惜住的那间帐篷周围慢慢地走了出来,又立在了帐篷门前。   余京海手里捧着一杯前不久才热好的蜂蜜水,目光怔怔地瞅着前方。   他拿着蜂蜜水过来的时候,徐天星还在里面。   徐天星问周惜的那些话,和周惜是怎么回答的,他全都听见了。   他的脚步就停在了门外,怎么都迈不进去。   倒没觉得多生气,毕竟仔细想想,周惜其实拒绝他不止一回了,只是他不肯信,不肯听,不肯放弃。   非得等到那一大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了,他才肯清醒。   他沉默地恍着神,走开了一些,却还是盯着那顶帐篷。   直到徐天星离开后,那帐篷里熄了一盏灯,他才又拖着沉重的脚步绕回到门前。   却依然连便利好使的那条腿都迈不出去,他在门口罚站似的站了半天,脑袋里是空白的,什么都没再想,也没敢想。   邱老师一回来就瞧见了对着帐篷发愣的余京海,纳闷地上前问,“怎么在这儿站着?是不是有事找小周组长啊?”   他问着话,又看了一眼帐篷,“组长那边的灯关了啊,那估计是已经睡了,生病了嘛,就是这样的,容易犯困……”   话还没说完,就见余京海把手里捧的那杯水递到他跟前。   “这是?”   “蜂蜜水,刚才煮多的,就给捎过来了,他胃不好,这个能养胃。我就不进去了,他要是睡了也不用喊醒他,搁保温杯里,明早起来也还能喝。”   余京海解释完一通,把杯子稳当地交托到邱老师的手上,立马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接着扭回头去低声冲人说了句“谢谢”,才脚步仓促地离开。   邱老师端着杯子,回到帐篷里,先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躺在旁边那只睡袋里的周惜睁了眼,眼里还有些迷糊,声音也是乏的,“邱老师,你要用灯的话也可以把我这边的开了,亮着我也能睡。”   这是常年养成的礼貌习惯,他还没完全睡着,察觉到动静就顺势打了招呼。   “没事,我这边的够用了,”邱老师应了声,“对了,刚才老余给你送蜂蜜水来,看你好像睡了,就让我给拿进来了,你要不要现在喝?老余说这个对你的胃好,不过你要是睡了,放保温杯里明天也能喝。”   处在那半边黑暗中的周惜迟缓地睁大了双眼,整个人醒了神,愣然地轻哦了一声,指尖捏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下一秒,只见他掀了被,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将桌上的蜂蜜水抱进掌心,站在桌边,直接张嘴就喝。   蜂蜜水明显是热过的,这会儿还留着些余温,带有甜味的液体滑过喉头,顺着流下去。   那味道仿佛把心尖上的疙瘩都一起滋润得软透了……   *   第三天的攀岩活动中,只有腿脚不便的余京海和还是个病号的周惜没有参加,但也都跟去了现场,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各自为参加比赛的队员加油打气。   这活动从开始到结束,他俩连目光都没交汇过一次。   奇亚学院的三天两夜春游露营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返程的时候,余京海依然和周惜坐同一辆大巴,但这次是他坐在前面,周惜坐在后面,中间隔了三四排的座位。   余京海没有回过头,目光始终放在窗外,现在不是大中午,没有太阳,窗帘都拉开着,窗户也敞着缝,清风徐徐,吹得人神思飘摇。   回去的路上也有唱歌的娱乐节目,又一次被抽中的徐天星立即怂恿周惜和他一起再现他们“星星相惜”组合的辉煌时刻。   周惜的视线不经意地掠向前方的某个后脑勺,微笑着婉拒了,只说病刚好,嗓子没力气,唱不动。   于是徐天星只能自己唱,后面再抽中周惜,大家也会照顾他是病人,直接跳过。   热闹的氛围几乎持续到大巴开进学校的大门。   车上的人一个个排着队,有序地提拎着背包下了车。   余京海还是不跟人抢的做派,留在后头,等车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过道空了出来,他才起身拿包。   刚把包背上,就看见周惜背着旅行包,从后排座位走了出来。   余京海眼瞳一颤,忙转过肩膀,急提着腿脚,赶着下车。   却不料因为太赶,一不留神就被台阶绊到,整副身躯都在往前扑。   过道上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周惜及时赶到余京海的身旁,伸手拽住了他的一条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拉稳。   周惜惊魂未定地松下了气,“余……”   他的声音刚发出去,手就被余京海猛地甩开了。   余京海弯回被周惜抓握过的手臂,僵硬地紧贴在自己的腿边,指头蜷缩,紧接着一声不吭地抬脚下车。   周惜神色错愕地看着人走远,才低了头,失神地瞧着自己那几根因用力过度而泛红的手指。   ……   在大巴外面等着的石延没漏看余京海刚才反应极大的那一幕,等人到了跟前,还一脸的迷惑震惊:“你刚才推小周来着?我没看错吧?咋回事儿啊你?”   “今天早上攀岩我就觉得你俩不对劲儿,尤其是你,看都不看小周一眼……这是你吗?怎么去露个营回来,你俩好像还成仇人了???”   余京海闷着脸,朝前走,比去露营之前走的快多了。   石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玩完了,“得,又白费功夫了,露营都没办法让你把人哄回来,这是老天爷要绝你情路啊。”   回到他俩的宿舍里,石延也吐槽够了,最后又再鼓励兄弟一把,“看来这次失算就是失算在半路杀出来的那颗星星。没事儿,老余,你跟小周在学校天天都能见着,机会还多着,咱不抛弃不放弃,再努努力,下回肯定行!”   “算了。”一路上没吭声的余京海突地沉着声甩出了这两个字。   石延愣是没听懂,“啥啊就算了?”   “人看不上我,用不着再给人添堵。”余京海边说边开始整理背包。   石延瞪大了眼,“你这意思是……小周拒绝你了?”   只见余京海的整个脑袋都像是要埋进那背包里去的。   “唉……”石延叹着气,赶紧又安慰人,“算了就算了,咱再找,就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泡得起的。”   余京海没应声,但也没拒绝,这就说明重新找对象这事有戏。   石延回头就给女朋友发了消息,继续张罗起了给兄弟组相亲局的事儿。   情伤还得情来医,作为过来人,他可太懂了。   结果新的相亲对象还没安排上,之前跟余京海相亲吃过饭的那物业妹子秦璐三天两头就往他们保安的值班室跑,都是来找余京海的。   而且现在还不是找人纯帮忙了,而是帮完了忙,良心发现似的经常拉着人就近在食堂一块儿吃饭。   这情景看着,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人是在处对象。   余京海和周惜的那些流言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攻自破,很快就成了过时的八卦…… 第31章 不好惹的信息素   通常流言中,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那些会传得更久,人们就喜欢八卦、猜测,喜欢捕风捉影的暧昧感。   有了之前的教训,石延生怕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好兄弟再被人当傻子利用,非要拉着人问清楚。   起初他先是问了秦璐,但秦璐挺含糊地嗯嗯两声,只说是再处处看。   ……这能叫什么答案?   石延转头就接着去问余京海,为了表示自己没在开玩笑,语气还特别郑重:“你是真跟秦璐谈对象了?”   余京海没点头也没摇头,居然给了一句比秦璐说的还狗屁不通的话:“你怎么想的就是怎么着。”   听听这话,是不是真谈了对象,这事儿还要他个局外人来拍板决定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石延叽里呱啦骂了一大通,最后只当余京海是因为被周惜拒绝了,受了太大的打击,脑子才这么更不好使更糊涂。   余京海和秦璐疑似在谈恋爱的流言传开后,先前知晓他追求周惜时做过一连串高调举动的人都颇有微词,在背后没少议论。   “……我就说他喜欢的是女人,看吧,到头来不还是选妹子吗?”   “我也是醉了,现在学校的八卦都这么峰回路转,跌宕起伏了?露营的时候他怎么追的周老师,追得那么起劲,好多人都看见了啊……”   “没想到外表老实,内心也是渣的,这才过了多久就换人处了,飞机都没他快!”   “就是啊,那时候看他追周老师多殷勤,我们看着都感动了,周老师对他的态度也一直都挺好的,没准也是有被感动到……”   “感动不是爱情吧,谁让他和周老师差这么多,估计是知道要不起周老师就退而求其次,找个条件和自己都差不多的呗!”   “但我听说他以前就跟那妹子相过亲啊,两人没成,据说是人家妹子没看上他,虽然那腿是做好事弄瘸的,但正常人肯定都有顾虑,哎,总之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这些议论私底下传开,势头也不小,就连身为学生的李晟都能听见。   又一次进行日常陪练时,李晟没忍住,也问了余京海这件事。   他和别人不一样,余京海和周惜的流言还传得火热的时候,大家几乎都不看好这种奇怪的配对组合。   但他却觉得合适,很自然地就有一种直觉——这两人最后总会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余京海当初肯答应跟他陪练,得归功于那位教他语文的周老师。   也许是因为周老师在知道他跟余京海的约定之后,背地里经常叮嘱他不要太放肆,要多注意训练的过程中千万不能让他师父的那条左腿再受什么伤。   李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这牛脾气的师父是不是真的已经和周老师划清了什么界限。   他都快半个月没看见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了。   甚至有时候余京海碰巧经过他们这间教室,周惜就站在讲台上,余京海却只在窗户外跟他点点头,连一眼都没往讲台的方向多瞧。   要知道以前他这师父但凡路过,都会停一阵,头一个瞧的就是周老师。   其实李晟最担心的还是万一这两人的关系真掰了,余京海答应他的陪练约定会不会后面也跟着散了……   余京海见李晟向他打听这事,也不知怎么的,以往特别耿直的人竟能弄明白李晟背后真正想的意思,直接给回了一句:“甭管怎么样,不影响咱俩的约。”   李晟一个刚正的大男孩,当然也不会再矫情地继续打探下去。   李晟看见的变化是一部分事实,而周惜所看见的则是另一部分事实……   这天中午下了课,周惜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会儿教案,才起身离开,去往食堂的路上遇见了上午也有课的徐天星。   徐天星热情地打过招呼,两人随后一起进了食堂,在一楼随便选了个靠角落的空排坐下。   刚坐好,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看见了斜对面某一张长桌最右边位置上的熟人。   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边吃饭边聊天说笑,其中一个就是他们都认识的余京海。   余京海对面的那个妹子,周惜也认识,是见过好几次的物业员工秦璐。   最近校内关于这两个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主要是因为主角之一的余京海在上个传言中挂钩的对象名声响,连带着让他也出了圈。   周惜都听说了,但现在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徐天星倒是看见过不止一次,一点都不惊讶,随口笑说,“看来余哥是真和那个妹子谈上了啊,我记得那妹子,物业的,印象挺深,骂架很厉害,感觉他俩还挺合适啊,余哥比较静,那妹子风风火火的,正好能热闹起来……”   周惜听着徐天星的评价,指腹缓缓地按紧了筷子,没有接这话茬,依旧安静地吃着午饭,视线也专注地放回了餐盘上。   午餐快吃完的时候,徐天星又想起露营时发生的事,立即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阿惜,误会过你和余哥,我后来才听说余哥喜欢的都是女的,相亲的择偶要求性别就是妹子……”   周惜露了个淡淡的笑容,只说没事,就没再出过声。   徐天星看了看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是不是有变化,不禁有些踌躇。   直到他们用过午餐,准备走出食堂,经过余京海那一桌的时候,听见秦璐爽快的笑声,徐天星侧头又瞧去一眼,恰好撞上了余京海抬头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和在露营地时的一模一样,攻击性极其明确,完全不符合余京海性情忠厚的说法,就好像是自己领地里的猎物遭人觊觎而引起的警惕和反抗。   徐天星也是Alpha,对这种含义的目光了若指掌。   他也能察觉到余京海信息素的波动,尽管很轻微,却依旧透出了强势的压力。   余京海应该是刻意控制了信息素释放的程度,否则那股压力还会更猛烈,而且很有可能当场就处于优势高位,将他镇住。   Alpha之间的较量和高下分判往往都是这样,有的Alpha就是动个眼神,也能让人明白他的信息素不好惹。   余京海转开眼后,徐天星才惊回了神,后脖子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侧回头,跟上周惜的脚步,走出了食堂。   周惜中午很少午休,一般都是回办公室小憩,徐天星后边没了课,要回校外的公寓,再走过一条路,他们的方向就不同了。   徐天星忽的咬了咬牙,低声问:“阿惜,你要是现在还没交往的对象,想谈个恋爱的话,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   周惜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想法,我们也不可能的,抱歉。”   “这么直接啊……”徐天星沮丧地说,“你都不多考虑几秒吗?真挫败耶,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秒拒。”   周惜笑了笑,“凡事都有第一次,偶尔体验一下也不错。”   “真的不考虑?”徐天星不太甘心地又问。   “不考虑。”周惜依旧答得迅速且坚决。   “好吧……”徐天星垂了垂头,但很快又恢复了元气,“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周惜轻嗯一声,“朋友可以。”   徐天星立刻盯住了他,“那以朋友的身份再问个问题行吗?”   周惜微微点了头,“行。”   徐天星赶紧提问:“你对余哥真的没意思啊?”   “……你为什么总是盯着这个问?”周惜的语气十分无奈。   “因为说实话我觉得余哥对你很好,都好成那样了,很难不动心吧?”徐天星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试探。   “可能是你和他还不太熟吧,”周惜淡淡地笑着,“不过你应该也听过的,学校里的传闻你不是知道挺多的吗?他也不是只对谁好,或者说,你觉得在这学校里,他有对谁不好过吗?”   徐天星被问得哑口无言,就他知道的那些传闻里,余京海还真是十成十的好人。   你可以说这人性子直,不懂变通,笨嘴拙舌,不风趣,不幽默。   但只要是提及人品,没人会说差,也没有人会质疑那份热心肠。   周惜简单地跟徐天星道了别,转身走向教务楼。   徐天星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想了半天,总觉得他刚才提出的问题,周惜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清楚……   *   那些新的八卦对于不再是当事人的周惜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反倒是成为了当事人之一的秦璐天天被这个同事问,被那个朋友问,问得头都大了。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往心里藏事,要不是跟余京海作过约定,早把话跟姐妹们撂完了。   晚上她和平常玩得特好的同事去教务楼给老师们发调查问卷,发完了,下楼的途中,同事和她瞎聊,又聊到新的八卦,忍不住努力地想从她嘴里撬出明白话来,还抛出了给她介绍大帅哥的诱饵。   秦璐被说得心动了,终于肯漏了点儿风声:“假的,都是假的,我跟余哥没可能啦,我就是帮他忙,他说让我跟他传这么一段,就能把他和周老师的那些盖过去……”   听完了她的解释,同事惊讶不已:“你这么仗义?这种事传起来不好听,还耽误找对象,你怎么就给答应了?也不多想想?傻不傻啊你!”   “你才傻呢,”秦璐不满地反驳,“最多也就传一两个月,上次余哥不是给我让了那名额吗?我当还人家的。”   “而且余哥人就不错,还答应以后我们这有什么事都可以喊他,他会第一时间过来帮忙……”   “还有啊,不说别的,余哥和周老师的交情也是真的好,我这么干也不是就帮了一个人,之前那些八卦传来传去的,对周老师也不好嘛……”   “不然余哥也不会来找我帮忙演戏,还是用这种傻到不行的办法,就是事急呗……将来周老师知道了,肯定也会记我的功劳,我这一赚就赚两份人情,你说我是傻还是精?”   话说到这,她们就要拐向下一层楼梯,却见楼梯口各两边的走廊上,接连走出了两道人影。   左边的是周惜,右边的是余京海。   这下可巧,全都撞上了……   秦璐和同事满脸尴尬,都没敢再多看分别站在两头的那两个男人,互相掐着胳膊,很有默契地齐齐转身就要退回上层楼梯去。   余京海也在向后转,预备原路返回。   “——站住。”周惜清淡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第32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句话制住了三个人的脚步。   秦璐和同事僵着脸看向周惜,谁也没能先开那个口。   “没说你们。”周惜语气平静地解释过后,又问,“你们要上楼还是下楼?”   两妹子异口同声,一个说上,一个说下。   见周惜蹙了眉,秦璐赶忙纠正,“上、不是,是下、下……”   “嗯,那走吧。”周惜说着又看了一眼秦璐,那眼神不热,却也不算冷,“你是挺精的。”   秦璐心下直呼糟糕,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人家周老师这是把她和同事的话从头听到尾了啊!   这不会是要跟她算账的意思吧?   周惜像是知晓她这时候心里所想的,扯开嘴角,淡淡地说,“褒义。想事情想得清楚点,全面点,总不会有坏处。”   秦璐惊呆着,被同事拽了一下,慌忙拉着人迅速撤退。   等那两阵脚步声从教务楼彻底消失了,周惜才抬眼望向依旧背对着他的余京海。   “转身。”一向有耐心的周老师这会儿说的话,给的指令,简洁得任谁都可以听出他的不快。   余京海只能转回身去,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往后退,也没往前进。   周惜不跟他玩这123木头人的游戏,径直问了:“到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   “我、我还有事儿得忙。”余京海一边拒绝,一边揪死了裤子上的口袋。   周惜的目光绕过周遭一圈,随后说,“那行,我们就在这里说也行,也比较节省时间,你说吧。”   余京海猛地闭紧嘴,差点儿把舌头都咬着了,最后嘴里含糊地闷出零碎的几个字,“不……说什……我……么……”   周惜理解不来,直看着对他愈发闪躲的余京海,“刚才的话不是都听见了吗?”   余京海垂着眼皮,咬死不认,“我没听见什么话,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忙——”   “我听见了,”周惜眼下的态度格外地不温乎,再次强调,“都听见了。”   说完了这句,他勉力撑着的好脾气也都散了。   “谁让你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周惜也顾不上去衡量这话里面责备的意味会不会太多。   秦璐招出来的实话给他的冲击很大,他本以为余京海是真的想好了,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上,却没想到这些传了快两个月的流言居然都是假的,起因还是某人为了拆东墙补西墙。   这些东西不管怎么传,遭罪的那个不都是余京海吗?   他教课教了好些年,教的还是跟世情伦理纲常,人思心绪最贴近的语文科目,当下竟是怎么都弄不清余京海的脑回路。   学校里的人说余京海对他好,他会感动,但你现在要是问他,感动吗?他会很明白地告诉你,他不感动。   要说余京海的那种心意对他是否造成了困扰?他也并不觉得困扰。   他只是生气,气这人用这么糊涂的方法糟践自己。   以前的那些传闻,他什么时候表示过介意在意,特别需要澄清了?他不是一直在用行动告诉余京海,他根本不避讳吗?   他以为余京海是能想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好最合适,知道怎么样做能让自己过得舒坦开心……   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选一条将来更好走的路,这道理谁不明白?   余京海显然是不明白,而且非常固执己见。   从周惜主动问话到现在,他们面对面站着,时间过去了至少五分钟,余京海仍然没有对这件事做更多的辩解,没有任何要反省的迹象。   周惜顿时恼了,“你知不知道这种方法有多——”   话声一顿,他抿紧牙根,重重地砸下最后那个字,“笨!”   余京海像是被刺中了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瞪住了自己的左腿,沉着声,“我是笨,我只能想出这种,你甭管我怎么做,有用就成,也不碍着你。”   这般破罐破摔的架势直让周惜稳不住心头的火气,气极反笑地问,“你那好名声因为我都毁完了,你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感激你是吗?”   余京海匆忙抬眼瞅住他,满脸怔愣,总算急着辩了,“我不是!我没这么想!我不用你感激!”   一连三句,答得又凶狠又激烈。   周惜反倒静了,目光轻轻地流连在余京海五官紧绷的面容上。   余京海最受不了周惜用这种眼神看他,容易让他心乱,再想些不该想的,于是连忙又抻直了腰背,移偏了眼。   “我不这么做要怎么做?这都不合你的意……”余京海懊恼地低声咕叨。   “为什么要合我的意?”周惜紧接着话问,就好像他在课堂上抽学生答题,学生答不到点上,需要指引,他会尽量把对方的思路带往正确的方向。   但他忘了,余京海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等着引导的学生,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上近整轮,早就有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和习惯。   余京海被他直截了当的话整得浑身迸出了怨气,攥死了两只拳头,“有意思吗?你问这些,我要说了,那是你真想听的?你能不知道原因?知道你还问?说了你又不高兴,你也不乐意听,就不嫌折腾不嫌烦?”   周惜听着那一句句怨言,表情渐渐凝固,他本意是想让余京海想明白,自己做的事该合自己的意,不必去迁就旁人,只要看准了目标就不会再出错,不会再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满腹好词好句的周老师对着眼前人,只觉得连一个恰当的词都找不出来。   “你……”   “你也甭多想,我不为谁。”余京海拦了他的话,强行压低了眼皮,瞧着地板,“我也是为了我自个儿,我以后还得找对象,女的、我喜欢女的,以后要结婚要有孩子,我是要回自个儿的道上,跟你划清了也才好走,跟你没多大关系……”   余京海胡七八糟地解释完了,转身就从另一侧楼梯口下去,再也没回过头。   周惜也没有再喊住人,余京海的话虽然乱,但内容大体是好的,听那意思是想走好路,这是最好的结果,风险也最小。   余京海愿意选对的路,他是该高兴的,可心上却好似压满了一颗颗碎石子,那些石子都未经打磨,有许多锋利的棱角,稍一翻滚就能扎得他心闷气塞。   就这么连续扎了好些天,周老师又生病了。   余京海是从李晟口中听着的消息。   这个月底学校要开运动会,李晟报了篮球比赛的项目,他见过余京海投三分,那准度比他高得多,而且经常能把球空心地给拍进筐里去,所以陪练结束后还会再跟着余京海练一会儿投篮。   李晟在余京海跟前提周惜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周老师有点什么事,他一知道就会通知师父。   不然余京海怎么能卡准时机去给人献殷勤?李晟就是关于周惜的消息来源之一,任何风吹草动,余京海都惦记着。   现在听说周惜感冒后也没请假,就生扛,继续该上课上课,该盯晚自习盯晚自习,每天大会小会都没停。   他心里又急又闷的,自从在教务楼的那场争执过后,他不再和秦璐频繁来往,却也更不敢多靠近教学楼、教务楼等等周惜极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周惜了。   李晟的话让他此时满脑子只能想周惜,完全待不住,趁着李晟和篮球纠缠的那一会儿功夫,奔出体育馆,去周边的校医室拿回了一盒感冒灵冲剂。   他知道周惜忙起来饭都不一定记得吃,更别说药了,那病还怎么好?   感冒不像发烧那样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还得更仔细地护养着。   “他那一班学生里对你最看好……”余京海把药盒塞给李晟,嘱咐着,“你拿给他,他会乐意喝。”   李晟抓着那盒药,抬头看了看余京海,随即背起书包,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时,他又转回了头,“余叔,你还是放弃吧。我是说周老师。天涯何处无帅草,早点死心早点好。”   话是安慰人的话,语调却还是拽了吧唧的。   余京海埋头收拾着场地,背对着那半拉子徒弟,执拗地否认:“我不是没死心。”   他只是不放心,从知道周惜感冒的那一秒开始他就担心上了,真没办法不管生病的周惜,他做不到。   “我就是……心疼他。”余京海低哑着声,“反正你去送,他也不知道是我给的,没事儿,不会添麻烦,不会有事儿……”   余京海反复嘟囔着“没事儿”,手脚更加勤快地继续打扫地面。   李晟揣着药,回去上晚自习,今晚的晚自习是周惜看着的。   李晟没在教室里送药,等到晚自习下了,才跟在周惜后头,进了语文组办公室,再从书包里拿出那盒冲剂,放到周惜的办公桌上。   周惜刚坐回椅子上,看见那盒药,怔了怔,才冲他微笑了一下,“谢谢。”   “不是我给的,是余叔去校医室开来的。”李晟眼皮眨都没眨,毫不心虚地出卖了师父。   余京海是老实,但他一个准·校霸从来都是什么事不老实就干什么事。   “余叔不让我说是他给的,怕周老师您不喝,您要不喝我就给您丢了,我也不会跟他说。”李晟扯动嘴角,露出个顽劣的笑容,接着把药盒又抄进手中,轻掂了掂,俨然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散漫模样。   周惜的视线却紧凝住了那盒药,像是担忧着那盒药随时会从李晟的手里掉出去。   “周老师,您看这药丢不丢啊?”李晟问。   周惜蹙起眉宇,慢慢地叹出了一口气,“放下吧。”   李晟这才把药盒丢回桌上,挎好书包,转身踏出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周惜伸手拿起那盒药,缓缓地圈在掌心里,食指轻抚着盒缝,眼眶边隐隐地泛出了些许酸涩。   他仿佛听见自己心底很深的一个位置里冒出了某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时时充盈着憨直又结实的力度。   ——“阿惜。”   周惜心里蓦地一钝,鲜明锐利的生疼感向他敲响了警钟。   他在动摇…… 第33章 正脸截球的辅助裁判   奇亚国际学院的运动会每年都有田径项目和其他的综合项目比赛,球类项目中最受学生欢迎的就是篮球和排球这两项,男生更好篮球,女生偏好排球。   各类比赛项目中有的教职工也会上场参赛,不过余京海有腿伤限制,已经连着好几年运动会都被安排去当辅助裁判。   这辅助裁判的工作除了帮助主裁判观察判断赛况的基础内容之外,还需要看顾比赛场地内各个队员的信息素波动情况。   运动场内大多是学生,都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性别分化不久,还没完全掌握稳定的控制方法,活动起来各种信息素会满场飘。   余京海是成年Alpha,本就有压制或梳理信息素的能力,更具备调和这方面的丰富经验,所以几乎整天都会待在场内。   每年都会有新的学生老师,一看见余京海是跛着脚的,起初都怀疑他这辅助裁判的合理性。   但在主裁判招呼他露两手之后,那些怀疑都会烟消云散。   篮球?他那三分球投出去,把场边的男生们都震得起跳,摩拳擦掌地直喊要和他单挑……   排球?他那一记勾手大力发球,让女生们惊于绝对碾压性的力量,盯住那副宽阔厚实的身躯,纷纷追问要有这种力量得怎么吃……   甭管什么球,余京海只会点儿边角,也能就那一招展示让人服气。   周惜带的学生有参加各种比赛的,他虽然不是班主任,但在学生们的热情邀请之下,有了空闲也会到运动场转悠,这里加个油,那里鼓个掌。   文文静静不好运动的语文老师却也能融入这些热闹活泼的氛围里,满面都是笑容,更见和气璀璨。   只有看见某个保安的时候,笑容总会不易察觉地发生些许变化。   余京海遭到质疑,听安排去露手的那些过程中,周惜恰好就在场外瞧过。   他很早前就看过余京海给他那个要当学霸的学生李晟当陪练的场景,深知余京海身上蕴藏的力量比过于忠厚的作风还要更令人讶异。   可他依然沉浸在那些新鲜的招式之间,感慨着这人玩起球来的模样,分明是格外地灵活洒拓,真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本事多了。   而更让他驻足难忘的是余京海在场内拖蹬着腿脚,满脸严肃地紧盯各方信息素动静的每个画面。   这人的确实诚过头,一点儿都不知道偷懒休息,生怕哪个孩子会因为信息素错散的问题受到伤害。   女排比赛里有的女孩儿不小心爆了信息素,波及了队友,纷乱无序的信息素当下就会被余京海愣头愣脑地直摁回去……   男篮比赛开始时,信息素全场掐架乱斗,硬是让余京海屏气拉平,再怎么冲撞都撞不透他竖起来的那面无形回收墙……   余京海盯梢盯得大汗淋漓,皮肤被照得通红,脚步却都紧着、快着,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赶。   比如有人捱不住乱糟糟的信息素冲击,栽倒在草地上,他也会去搭手。   整个人往那学生跟前一挡,一声不吭地给人梳理着,哪怕放出了信息素将人围着,也是规规矩矩的,只管警神安抚,半点便宜也不占,最后是老实地问人家难不难受,要不要上校医室再瞅瞅去……   周惜挤在人群里,跟着他走了好几圈,有时候被他的耿直气得无声直笑,有时候被他的笨拙晃得思绪恍惚,总想把人拉到身边,替他擦把汗,灌瓶水……   有谁在运动场里不参加比赛,还能出最多的汗?   ——有啊,就是这只傻里傻气,四处帮忙的笨保安。   周惜不知不觉间也被带出了一身的汗,他体内的信息素容易紊乱,不好久待在这偌大的运动场里。   毕竟周围有各类信息素互相倾轧,抑制剂的效力也会受到影响,逐渐被削弱。   而更重要的是,余京海在运动场内多次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   那股呛烈沉厚的白酒味一刺上他的心头,他只会觉得更恍神,更难耐。   周惜艰难地转开贴在余京海身上的目光,慢慢地退出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意识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涣散,脚下的步子偏了些,途经球类项目的比赛场地,一不小心被身旁的人撞着,猝不及防地跨过了界。   场内的某个篮球无比汹然地直冲他的脑门飞过去。   一时间有喊“周老师”的,也有喊“小心”的……各种惊呼响起,震得周惜瞬即头疼欲裂,反应迟滞地转过身,就看见球影疾冲而来。   周惜瞳孔骤缩,人愣在原地,已经避之不及。   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场边横插过来,拦在他前面,被那球砸出闷嘭一响。   “卧槽!正中脸……”   “辅助裁判这么猛的吗?居然用脸截球……”   “妈啊啊!都流鼻血了……”   场内外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塞满了周惜的耳朵,闹哄哄的。   周惜回过神来,抬了头,才认出前面替他挡了球的人是余京海,就被对方反手一带,推出了场外,更安全了。   他只来得及看见余京海匆忙钻入人群的背影,急着追过去,   拨开好些人后,依旧没发现他要找的人。   周惜满面焦急,六神无主地环顾了一圈又一圈,回到篮球场边,把场内也看遍了,仍然没有收获。   直到身旁传来一个充满不羁野性的声音:“周老师。”   周惜转过头就看见了穿着篮球队队服的李晟。   刚才那一场意外导致比赛暂时中断,不过也将近中场休息的时间,裁判就让学生们原地休息,以便调整恢复节奏。   “找余叔?”李晟问。   周惜赶忙走近他,“你知道他在哪儿?”   “知道啊。”李晟点了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也没撒谎,余京海把周惜推出场外后就扎进人堆里,赶着要离开。   他那会儿也看见了球是怎么砸中余京海的,心里也紧张着,立刻就追上去了。   余京海挡那一球挡伤了脸,大手紧捂住脸,只顾埋头跑,逮着空道就扑过去。   李晟拦住他的时候,意外瞥见了他脸上的伤,顿时倒吸了口气,显然没料到正脸截球能让鼻子冒出这么多血,也是被骇着了,就想直接送人去校医室。   余京海却把他往回赶,他不肯,还被怼了一句“娘们儿唧唧”,这一愣,没拉住人,余京海就跑开了。   他事后回想起来,余京海后来赶往的那方向应该是更衣室。   学校里的更衣室有洗浴区,估计余京海是要去把那一脸的血给先洗干净。   “他去哪了?校医室吗?”周惜着急地询问余京海的下落。   “不是。”李晟现在说话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答一下,还不给准确具体的答案。   周惜心急,恼得提高了音量,“那他到底去哪了?”   “周老师,我劝你还是别去,余叔伤的是脸,我刚看见了,惨不忍睹,估计是破相了,还挺可怕。”   李晟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语文老师的问题。   周惜忽的蹙紧了眉心,他能感觉到李晟话里明显的敌意。   上次李晟替余京海送药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态度,不管是为余京海打抱不平还是感到不值,都在用少年人的方式表达不满。   周惜眼下没余力去责备学生对他的不尊敬,只抓着一个问题继续问:“他在哪里?”   李晟挑起嘴皮,笑得邪佞又不屑,就是不回答的意思。   这小子原本就是不服管驯的学生。   尽管周老师兢兢业业,对学生都很负责任,但学校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老师,刺头学生跟这类老师从来都不对付。   李晟之前会表现得稍微乖巧些,多是因为余京海给他陪练的时候总不忘叮嘱他语文课要好好上,在周惜面前不准瞎撒野。   然而,现在这两人都闹掰了,情况就不同了。   李晟心底窝着火,对周惜只会更不客气,转身就要回比赛场地。   周惜急迈了两步,将他拦下,“你还没回答我,你余叔去哪了?你说他伤到了,他需要去校医室,李晟,你别在这种时候胡闹……”   “周老师,是您别胡闹才对。”李晟呵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着,“余叔需要的不是去校医室,他需要的是什么,您最清楚,但就是装不清楚呗。”   “李晟!”这一声喝出后,周惜的脸色青白交加,显是真动怒了。   周惜连骂架都不会,哪能唬得住这样的问题学生。   “你还小,不明白……”周惜的语气倏然变得无奈,自知硬碰硬对这小子没用,于是转念一想,改成了因势利导,示形动敌,“我会和他说清楚,但前提是,你要先让我找到人。”   “不见面,我要怎么说?”   周惜再问,李晟果然就松了口,到底还是个没被社会打磨过的大孩子,要真论起什么虚什么实,根本挡不住来自语文老师的忽悠。   周惜得到了具体方位,不再多作停留,兀自转身就往更衣室那边跑去。   更衣室离篮球场并不远,周惜脚步赶得快,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当天的各项比赛还没结束,现在没有太多人会来更衣室,但更衣室里响着水声,说明有人正在使用洗浴区。   周惜定下神来,就闻见了那股清晰的、浓烈的白酒味,他的心跳登时涌快,混合着体内早已经受够牵引的信息素,红酒香气澎湃地炸燃,猖狂地急速蔓延开来…… 第34章 周惜主动的吻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周惜立刻迈开了脚步,直往洗浴区里绕进去。   这回走得更快,是担心余京海会再从他跟前跑掉。   却也因为太快,一踏进洗浴间的范围内,鞋底沾着水,脚下开始打滑,他的身体没能稳住,双掌匆忙一撑,猛地扑开了那扇没锁紧的门。   他整个人就这么不偏不倚,直直地撞中了正在花洒底下冲着凉的余京海。   余京海被吓得当场愣住,背对着身后的人,僵直了身板。   隔间里的水声盖住了周惜的那些脚步声,他是真没听见,不知道。   但现在那种特殊的红酒香信息素就趴在他的背上,哪怕人没出声,他也知道闯进来的是谁。   眼下这场面……两人都挺窘迫,得亏余京海顺道进来冲凉的时候没把短裤撇了,不然只会更尴尬。   “余哥……”周惜的声音先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响起,带着异样的沙哑。   “你、你先出去。”余京海关了水,紧咬着牙,催他离开,以面壁的姿势,反手推搡一把。   周惜差点儿就泡在彼此交汇的信息素里头出不来,有些晕乎地转回了些思绪,记起余京海受伤的事,赶紧伸手扒住了他的肩头。   刚碰着这一下,余京海险些双腿齐打抖。   他让周惜出去,这人非但没出去,还拿自个儿的手来揪他的肩,这敢情是成心来要他命的吗?!   “余哥,你刚才挡球是不是伤到脸了?”周惜还在他背后焦急地问着,“你让我看看?”   “没、没伤。”余京海继续躲着他的手,背部直绷,就是不肯转回身,“你先出去,别在这里头待着,等会儿都湿完了……”   “李晟说你伤的脸。”   余京海猛地一噎气,低骂着,“妈的这小子……他瞎说。”   “其他学生也有说,你都流鼻血了,刚才给我挡球的不是你?辅助裁判不是你?”   “……”口才干不过语文老师的余京海选择闭嘴。   他这一沉默,周惜就更是忧心忡忡,“你给我看看。”   “你先出去。”余京海第一次尝试认真忽悠人。   结果毫无悬念地宣告失败。   周惜依旧坚持,“你先给我看看。”   “你出去再说。”余京海手掌抠紧了墙面,脑袋垂得更低,任凭周惜怎么抻动脖子,努力地从他身后探过来都瞧不见他的脸。   “先看伤。”周惜扯紧了余京海的胳膊,想把人转个方向,但余京海本来就身宽体壮的,单说体重都不知道比他重上多少,况且又在使力抵抗着……   周惜就算用尽全力都不可能扳得动他。   “……阿惜。”余京海沉着嗓叫了一声,“真的,小伤,不碍事儿,你走吧。”   “真不碍事,你能不给我看?”   “我说了是小伤,就是小伤!”余京海一旦犟起来,饶是周惜这样当老师的,说什么道理也都是白搭。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看?”周惜被他这副顽石般的模样惹得气急了,“是不是伤得很重?”   余京海不想对他撒谎,那太费劲儿了,说一句谎话,他都会难受愧疚。   周惜再问下去,甭管问什么,他都干脆全盘装聋作哑,死不开口,同样也死都不转过身去。   硬着来,周惜硬不过他,软着来,周惜说得口都干了,他也还是对着墙,压着脖子,保持住僵硬的姿势,拱在那里。   周惜抿了抿嘴角,眼里充满了局促焦切,他轻声问了一句,“我跟你交换条件行吗?”   余京海攥响了某根手指关节,却没吭声。   “就是露营的时候,你跟我提的那个。”周惜紧接着解释了。   余京海的呼吸蓦地发沉,按在墙上的双掌直握成了拳头。   “出、去。”余京海字字生顿,嗓子像塞了沙一样嘶得干涩。   周惜捏在他胳膊上的指尖遽然收紧,“我现在叫你名字,你现在就转过来给我看你脸上的伤。”   “你用不着这样儿……”余京海用力地阖紧了眼皮,仿佛很是疲累,“那就是条件反射,我他妈的管不住,是它自个儿非要护你,我拦不了,但我也不用你谢,不用你觉着对不起!”   “余京海。”   一声急促的低唤好像成了什么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俯身面壁的男人。   “——我不换!”余京海恨恨地一拳捶在墙壁上,溅起了凌乱的水花,“我不换了。你出去,甭烦……”   “京海。”   周惜对着他那副宽阔的腰背,念出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喊了不止一遍,余京海仍然没有回过身来。   也不知道到底伤成什么样,能让他固执坚守到这种程度。   周惜不肯放弃,比他更固执地继续喊下去,喊到双方的信息素更加胡乱地交缠碰撞在一起。   “……京海、余京海、京海……我叫你了,不是你说要换的吗?我都叫了,你怎么言而无信?”   周老师都被气糊涂了,话也不再讲究顺不顺,对不对,有没有道理,一门心思就只想着一定要看到余京海脸上的伤。   余京海半天不给任何反应,周惜被那些信息素包围冲击着,抑制剂的药效迅速地耗尽了。   他心里的渴望已经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沾到那股白酒信息素就飞快地茁壮成长,身体上的不良症状随之变得愈发明显。   他明知应该撤离,再待下去,肯定会出事,却怎么都挪不开脚。   直到他真的完全沉进了那片温暖滚烫的海潮中,他痛苦地低下了头,攀扶着余京海的肩背,深深地嗅着余京海身上的信息素气味,眼底盛满了依赖和眷恋。   “那件事……我外甥跟你提过的那件事,你还愿意吗?”周惜缓着声,眼睫垂下去,气息也难耐地浮散了出去。   “我跟你定约,好吗?”周惜艰难地扯动喉头,轻轻地又问,“你现在帮我做临时标记,就是我脖子这块,用咬的……你可以现在就……”   余京海同样在受着周惜的信息素蛊惑,他也捱得辛苦,听见周惜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周惜是为了看他的伤才这么费尽心思地哄骗他。   他既渴求着,疯狂地想要,却又对周惜的做法感到强烈的愤怒,最终哑着嗓吼出一句,“你别这么糟践自个儿!”   周惜被吼得头脑更陷昏糊,听不清他再说了什么,温度升高的脸颊贴紧了他的手臂,难受地磨动了起来。   “余……京海……你帮我……”周惜颤着声,恳求着,“你、你……就抱一下……一下也行的……”   那一句句哀求,几乎将余京海逼到了悬崖边。   “不,不抱——我、不……”他用力地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别再像之前那样,像第一次那样,不知死活地再去沾这个人。   一下也不行,绝对不行,一下也会闹出人命来,会的……   周惜也不是真的要他,只是拿他当药而已,只是药!   他给周惜当药,治好人了,那之后呢?谁救他?   他扛不住的……他会更贪心,会要更多,周惜给不了,他也给不了!   周惜每求一次,就被拒绝一次。   余京海越拒绝,那语气就越凶狠,都是冲他自己去的,为了警告他自己吼的。   周惜不清楚,只被那凶恶至极的语气搅散了心绪,满腔的委屈和痛楚喷薄欲出,连带着信息素引发的混乱,刺激加深加重,一寸寸地吞噬了他的理智。   不知怎么的,周惜的眼前不断地闪过余京海和他外甥在保安室里争执的画面,脑袋里回响着余京海那次毫不犹豫拒绝他外甥请托的话。   “……你真的忍心看我受折磨……”他不由得更怨更气,浑然未觉自己的手臂缠抱住了余京海的腰胯,“短期的、就只是短期的……都不行……”   余京海被他这么一抱,脑袋差点儿短路,双眼惊骇不已地张大了,瞪着挂在自己腰上的那两条白嫩胳膊。   “阿惜……”余京海呆愣地拔动喉骨,顶在墙上的手掌抽了回来,握住了周惜的胳膊,又叫了一声,“阿惜……”   “……忍心吗?”周惜这会儿还在问。   余京海闭紧了渗汗的眼皮,五官跟着绷紧,扯动了受伤的位置,疼得他又睁开眼,粗声粗气地干吼。   ——不忍心。   他太害怕了,这话都没敢真正地吼清楚。   周惜听不见,随即又问,“就抱、抱……现在……抱……一下,你都不肯?”   余京海受不了他再撒这不知道第几回的娇,猛地一扣拳头,气势凶狂地转过身,一把将人按进了怀里,却僵沉着面色,强行憋忍体内闹腾的豪火情念。   余京海坚硬的下巴抵紧了周惜柔软的头发,发狠般地摩梭着,壮硕的臂膀牢牢地圈裹住周惜整个人,同时也把自己的信息素全拢进了这份怀抱里,尽可能多地给予对方所需要的安慰。   周惜在这样的拥抱中逐渐缓回了气,久违的舒适感让他喜不自胜,留恋其间。   他也有贪婪的本性,盘桓在心尖处的绵密酥痒,让他产生了难以自控的古怪渴求。   顺着那渴求的指引,他的目光抬高了些,巡过余京海的下颚,然后锁定了对方竭力抿紧,却仍然隐隐颤动着的双唇。   方向一找准,他脚跟轻腾,身子往上一挂,双手蓦地捞住了余京海的脖子,再张嘴覆了过去,稳当地压中了余京海的唇。   余京海那一对幽黑的眼瞳骇然睁缩,满脸神经紧张地抽动,伤口刺疼迭出,却怎么也吓不退高涨狂飙的心跳。 第35章 周老师输了   余京海完全没想到,和周惜抱这一下,他能扛得住,但周惜给他一个吻,他却根本受不了。   周惜的唇瓣再一碾他、催他,他当场就崩了,疯了般地将人按在墙上,狠狠地咬了回去。   所有不该有的情意被他发泄似的,伴随着他野蛮暴躁的爱抚都倾注在周惜的身上。   他不停地搓揉着周惜那副又韧又软的身子骨,一张嘴紧含着周惜不放,拼了命地疼宠人,也欺负人。   花洒的开关被他不小心撞着,凉水立刻冲头砸下,罩满了洗浴间里情动难耐的他们。   哗啦啦的水声遮掩着两个人此起彼伏,互相追逐的喘息。   余京海紧搂着周惜,把人收回怀里,继续忿忿地啄着那双已经被他啃得鲜红的唇,直到进得再深、更深,信息素侵占了充满无限奇妙滋味的秘密巢穴。   “阿惜……”余京海反复地亲吻周惜,在他耳边,将自己的嗓声压得更加低沉,“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惹我?我不当好人了你怕不怕?我受不了你这样,我真的受不了……”   絮絮叨叨地埋怨完好一通,余京海用力地一抿牙,准确地咬上周惜的唇角,语气骤然更替,变得又颓又惧,慌得不行,就像刚才周惜哀求他的那样。   “阿惜,你能不能接受我?”   “阿惜,你能不能当我媳妇儿?”   “就一个月也成,我们就处一个月的对象,试试成不?”   这次变成了他求周惜,他不再留什么自尊和理智。   只想要周惜一个人,最想要的就是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就算是当周惜的药也行,他不在乎。   “你外甥说过的,那医生说我帮你标记一个月,他应该就能找出你信息素不对劲的原因,就能治好你……”   余京海搬出最正确最没毛病的理由,着急地劝说怀里好一会儿都没出声讲一个字的周惜。   “我帮你这个月,我不给你打长期的标记,肯定不给你打,我不害你,我不会害你……我只要你这一个月,成吗?”   “你可以当成是……是交易、条件,当什么都成。一个月,就这一个月,过了这一月,这事儿就作废,我不靠近你,我也不缠着你,我能做到,你信我……”   余京海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紧张的唇舌磨蹭地扎在周惜的唇边和脸边,求到后头,心都凉透了。   “阿惜,就试试,我俩处一月,不让别人知道,我会把事儿藏好,不给你惹麻烦,真不会耽误你……”   “我会对你好的,我给你那些标记,你要多少,什么时候要,我都能给,我也不欺负你,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什么……”   “求你了,阿惜,我求你了……”   周惜迟迟不松口的态度让余京海更觉痛苦,心根抽缩得紧,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松手。   他只能更用力地收紧双臂,讨好地给周惜最舒服的吻。   他甚至绝望地想着,如果周惜最后还是不答应,他可能当场就会发疯。   周惜给了他甜头,不能再收回去,谁遭得住这样来来回回的折磨?   “阿惜——”   “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答复,像是把余京海脑门上的紧箍咒给解开了。   余京海立即瞪大了两只眼睛,焦急地捧高了周惜的脸,错愕又惊喜地问:“答应了?你真答应了?”   “嗯……”周惜微微眯着眼角,呼吸轻浮流转,透明清澈的水珠弄湿弄乱了他的黑发,又滑过他干净的、白皙绽红的脸皮,生生把老师的端庄威严化成了绝艳入骨的风情。   余京海直看得喉头发干,猛地咽动两下,大手托紧了周惜的后脑勺,鼻梁朝前一近,顶住了周惜的鼻尖,“甭嗯嗯的,你得说明白,你得说话,有字的话。”   在周惜宿舍那一回,周惜也是嗯嗯的,就让他白高兴一场,可不得有心理阴影之类的后遗症吗……   “我说好……”周惜无奈地张嘴,发出的声音仿佛被好大一堆的沙砾闷过,“就是答应的。”   余京海这下听得清清楚楚,激动不已,把人又扎实地啃了一顿。   花洒被他按停了,洗浴间里回荡着他和周惜纠缠的激烈动静,还有他们咚咚狂震的心跳声……   余京海满心温存,足足吻了周惜十来分钟。   最后还是周惜腿发软,快站不住了,赶紧侧过头去,露出自己后颈边灼热疼痛的腺体。   他一边指了指那个位置,一边轻扯了扯余京海的小指,“先咬一下,临时标记这个最稳妥。”   余京海即刻低头趴到他的肩上,一口气含满了那只腺体,从轻到重地咬啮这玩意儿,专心地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周惜在他身前发起抖来,终于舒缓地叹息着……   等到恢复了力气,身上情热引起的不适感消失后,周惜才挠了一下余京海的胳膊,轻声制止,“好了,可以了。”   余京海依旧磨弄着那地方,意犹未尽地舔了又舔,低哼着问:“再来点儿?”   周惜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又不是喝酒,你还上头呢?”   说完又想到那信息素就是白酒味,也算是酒吧……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他脸上的伤。   “余哥。”   这称呼落下,余京海的动作猛然僵住,随后发力将要离开的周惜揽回了自己的胸前,“不这么叫!你怎么吃了不认账?!你又骗我,又跟我翻脸不认人是不是……”   被劈头盖脸一顿吼的周老师怔了怔,赶在余京海又要咬他腺体之前,急忙改口,“余、京海,京海,回、改回来了……之前叫顺了,没注意……”   余京海这才放平了肩头,大半张脸往周惜的耳后根黏去,“真没骗我吧?在我跟前就这么叫,别骗我,你不能骗我……”   周惜不禁好气又好笑,“……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坏的?”   “不是,不坏,你最好,真的。”余京海沉定着声保证。   “嗯,那我看看啊……”周惜边说边转过身,抬头去看余京海的脸。   余京海这会儿意识到他是要看伤,突然浑身一激灵,仰头抬手,把自己的脸都给挡住了。   “你干什么呢?”周老师声音幽凉地问。   “这伤不好看。”余京海抽动喉咙,干巴巴地说。   “我是为了看它好不好看吗?”周惜反问着,伸手按住余京海的肩,“刚才那么近,你怎么不怕丑?别抬头,低下来,我现在就要看。”   余京海慢吞吞地缩回手,还是偏了半边脑袋。   刚才是刚才,烈火烧干柴,跟现在大家都清醒地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的情况能一样吗?   周惜右手探上去,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正回来,总算看清了他脸上的伤。   伤的位置主要是右边眉眼周围一圈,有明显的局部肿胀发紫。   并不像李晟之前说的那么凶残,不大可能会破相。   但乍一看,确实还是挺吓人的。   余京海见他皱了眉头,顿时紧张得直哆嗦气喊他:“阿惜……”   “伤成这样,你刚才还——”周惜的语气极冲,冲到这里突地一顿,耳边泛红,“还蹭那么大半天的!你就不觉得疼??”   “不疼,真不疼。”余京海老实地回答着,捉紧了周惜搁到他眼前的那只手。   刚才跟周惜撒野都野成那德性了,只会爽,不会疼。   “你别抓我。”周老师恼着,就是不肯顺人意。   “这儿也没人,怎么不能抓?”余京海看了看四周,有些不乐意地捏住周惜要往回抽的指尖,“拉手也算那标记,也有点儿用,多拉几回能抵一回抱的,就是……”   “你闭嘴。”周惜打断了他讪讪的解释,直问,“毛巾有吗?”   余京海转身从他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一条黄毛巾。   周惜接到手里,随即替他擦了脸,再仔细地端详起那处伤口,越看越是神情不悦,不自觉地指尖一拧,揪紧了那条毛巾。   余京海这时动都不动,只管盯着周惜脸上的表情,周惜表情凝紧,他的声音也跟着一紧,“破相了?”   “破了。”周惜扔出了这一句。   余京海蜷紧了双手,“那你嫌吗?”   “你说呢?”周惜睨了他一眼,“要是我被砸成这样——”   “我不嫌,肯定不嫌!”余京海喊得气沉山河,大力表明着自己的真心。   “……”周老师输了。   更衣室里静了十秒后,周惜才再次开口:“先去校医室看看,不行的话我们再去医院。”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双方都已经湿透的衣服,“但是我们现在这样出去不太好,你有没有多的衣服?”   余京海连忙又去翻柜子,拿出一套备用的,当场抹干自己,换上了干衣服,接着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大吹风机。   “这个风力大,我给你吹吹,应该能吹干。”   他在运动场里经常得忙出一身汗,多备一两套衣服,方便换着穿,这不奇怪,但周惜没想到他连吹风机都带上了。   周惜好奇地去瞧他的储物柜,最后还看见了一盒抑制剂。   那牌子的抑制剂是周惜近期正在用的。   余京海一个Alpha,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放Omega的抑制剂? 第36章 爱情片成了恐怖片   “你买这些干什么?”周惜皱眉问。   余京海也不瞒他,有问必答:“你那个情况不稳定,我怕你来运动场会受影响,就带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好解决。”   周惜愣了一愣,又问,“你怎么知道这牌子的抑制剂?”   这不是大多数Omega经常使用的抑制剂,价格也不便宜,余京海柜子里的这一小盒就能抵他整个月的工资。   “是不是子献私底下又来找过你?”周惜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除了他的医生秦牧之外,会知道他近期具体用哪款抑制剂的只有他的外甥曲子献。   那次露营回去后他就罚过外甥,让外甥在书房里对着摄像头跪了一整晚,把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哭着发誓再也不敢瞎说话。   “不是,”余京海赶紧摇头,“是在外面碰巧遇上的,他一见着我就跑,让我逮回来,还跟我道歉来着。”   “我想着后边就要开运动会,你指不定得跑过来,就跟他问了你最近在用的抑制剂牌子,你身体对这玩意儿挺挑,不能乱扎,得对症。”   说完,余京海翻开那盒子,把整盒抑制剂递过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一会儿出去了都是那些东西,要不要扎一管子再稳稳?这样保险点儿……”   周惜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随即把盒子推了回去,“不用,你给我做过临时标记,那个……我已经够舒服了。”   余京海听见这话,心神顿时飘忽起来,周惜说他的东西让他觉得舒服,这不就是在表示他喜欢他的信息素吗?   再四舍五入,就是喜欢——   “这种东西你用不上的,以后别买了。”周惜叮嘱了一句,拿走吹风机,径直吹起了湿头发和湿衣服。   余京海赶忙上前抢过吹风机,把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卖力地给他整理湿漉漉的脑袋和身体。   这吹风机的风力确实很大,嗡嗡的响声围绕着周惜,闹得他思绪纷乱,适宜的热度烘得他四肢温乎舒畅,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轻倚在余京海的身前,好似充满了依赖……   余京海看着他稍显慵懒的模样,心头发痒,粗糙的指腹穿梭在他细软的发丝间,总要往他的耳后滑过去,抚他那条颈子上最敏感的位置。   周惜被弄得眼神发暗,眼底有幽光轻轻烁动着,却兀自捏紧指尖,放任不管,没有出声制止。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停下,余京海的手臂弯扣着扒住了周惜的肩头,侧头吻了吻他的脸,就这么用行动直截了当地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渴望。   周惜贴上了他的唇,只是轻碰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温着声说,“吹好了就去校医室吧。”   余京海直直地瞅了他一眼,最终憋回了想要再和他亲近的念头,跟着他离开了更衣室。   去校医室的路上,两人并肩同行,但始终隔着一步距离。   周惜本来就不是急性子,走路不快,和余京海走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会把脚步放得更慢些。   不仅是顾及余京海不方便的左腿,更多的是觉得和这人在一起,走得慢些更好,这样……路就会更长些。   越靠近校医室,余京海就越往旁边挪开。   每年到这时候,校医室都会很热闹,来往的人比较多。   途中就遇到了不少周惜的学生。   学生们热情地向周惜问好时,看见一旁的余京海,表情都会毫无意外地一惊。   余京海脸上的伤到了太阳底下,充足的光线一照,更是醒目骇人。   如果余京海现在伸手挡脸,就是欲盖弥彰,这种举动会引来更多的注意。   周惜只说了一句“不用挡”,余京海就全程都没抬过手,愣是顶着一张伤状颇为凶残的脸,稳着气,安然地走完了一大段路,最后走进了校医室里。   校医一抬头瞧见那脸,也被吓得眉头直跳,都不用谁招呼,立刻上前问清那伤的由来,开始着手处理。   余京海坐在椅子上,任由校医折腾自己脸上的伤,一声不吭,视线只顾着去捉紧周惜的身影。   “……你不疼啊?”校医没听见他哼一声,还觉得奇怪,“这伤不轻了,要大半月才能好……”   余京海先是心不在焉地嗯吭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校医说了痊愈时间,立马急了声,“大半月?那不行!”   校医只觉好笑,“你说不行就不行啊?伤口它自己说了算,你管不了,这么怕弄伤脸,那你怎么不小心保护着?早干嘛去了?”   余京海神情瘪闷,拗紧了指节,满心的郁闷。   他和周惜只谈一个月的对象,还得大半月都用这副尊容去谈?   好好的爱情片,这一下子就成了恐怖片!   “他是帮忙救人弄伤的。”周惜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不过我看着觉得也还行,没多吓人啊。”   余京海的心霎时就卡在了“也还行”和“没多吓人”之间……   他惴惴难安地挪着下半身,直想去找周惜问清楚。   但校医为了保证治疗的效果,十分专业尽责,每一步动作都极其谨慎仔细。   余京海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隔三差五就得问还有多久。   校医很有耐心,一直满脸慈祥地说“还没好”……   十几分钟又过去了,余京海的眼角再一瞥,帘子旁边不见周惜的身影,他腾地站起来,又被校医按回椅子上。   “阿——”他刚要出声叫人,突然就听见帘子外面传出了另一个校医的声音。   “周老师,上次我跟你说的,就我那个是律所合伙人的表弟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这周末一起吃个饭呀?”   余京海猛地闭紧了嘴,两眼泛空地望着前面的白墙。   下一秒却听见周惜开口婉拒,“不了,我已经有合适的对象在谈了。让您费心了。”   “啊?这么快就谈上了?谁呀?居然能追到我们这么优秀的周老师,干啥工作的?”   “和我一样。”   “哟,也是当老师的?那很配啊,有共同话题,好,也挺好。”话是这样说着,但语气明显挺遗憾的。   “不是。”周惜的声音里透出温和的笑意,“大家都是正常普通的工作,行行有门道,各业各精彩。”   “哦哦,当老师的就是会说话呀,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都怪我那表弟动作太慢,没赶上,不然多好的缘分……”   “缘分么,就是随缘的。”   周惜淡淡地收了话头后,帘外安静了许多。   校医替余京海处理完了伤口,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放人离开。   离开校医室的时候,之前想给周惜介绍对象的那个校医还惦记着人,提醒道,“周老师,我不是不盼你好,就是以后如果有机会了,你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喔。”   周惜只是微笑,没有出声,也没有点头。   校医却见周惜带来的那个保安突然朝自己多看了一眼,那眼神还挺奇怪的。   ……   余京海受了伤,有校医开的证明,校运会的辅助裁判是不能再继续当了。   不过运动场里还有别的辅助裁判,校运会临近尾声,工作量越往后也会越少。   缺了余京海这个不划水,老实肯干的人,其他裁判和维护场内平衡的人员只会稍微辛苦一点。   周惜带着人回教职工宿舍区,先到了余京海住的那栋楼,他停下脚步,将校医说过的注意事项仔细地又再叮嘱一遍。   他每说一项,余京海就点一次头,保证会听话,好好养伤。   叮嘱完了,他又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催余京海先回去休息。   余京海随后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宿舍楼。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周惜才转身回教务楼,趁着校运会的空档,继续批改堆积下来的作业。   这一改就改到了天黑。   家里长辈来了电话,说是有个远房亲戚快到机场了,让他有空去接人。   周惜看过航班信息,算了算时间,现在出发正好,就随手收拾了桌面,下楼开了自己的车,准备离开学校去机场。   刚出校门,就看见晚上轮值,站在大门口的余京海。   余京海一眼认出了他的车,即刻走近,伸手敲了敲车窗。   周惜降下车窗,见他一脸局促,像是有什么话想说,轻声问,“怎么了?”   “你要出去?”余京海单手扒住车窗,“今晚还回学校吗?”   周惜微微思忖才答,“应该是不回了。”他去机场接亲戚,免不了要带人吃个饭,接接风。   余京海的目光暗了下去,很快又抬头问,“现在急着走不?我跟你说点事儿,就一会儿。”   周惜看他表情十分郑重,被带得心里也有些紧张,随即点点头,往旁边合适的位置停好了车。   车锁一解,余京海就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掌心摁紧膝盖,低声问,“我们处一个月对象的事儿,就是这个时间,能不能往后推?就挪半个月,半个月后再开始算,等我这伤好全……”   周惜不禁蹙了眉问,“你这个伤会有影响吗?”   “有的,”余京海用力地抿了抿喉头,认真措辞,“要是一块儿上街去,我这脸就不太好看……”   听完了解释,周惜面色平淡,将这要求拒绝得格外干脆,“不挪。” 第37章 从来没享受过的温柔   “阿惜……”   余京海还想再商量,却听周惜问,“或者在我这给你放半个月假,你专心养伤,半个月后再开始,扣掉假期,那我们只谈半个月?”   余京海一愣过后,猛摇头,闭了嘴,不敢再讨商量,生怕最后真会从一个月减成半个月。   周惜这才满意地笑了,“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还有别的吗?”   余京海赶忙戳点下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片,递到他的跟前。   周惜扫了一眼,见是银行卡,没有去接,只问,“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工资卡。”余京海一手捏着那张卡,一手捏着自己的腿关节,浑身神经都紧绷住了,“平时我挣的都在这卡里,有一部分给我妈寄去了,我只留一点儿,有时候就抽包烟,喝点儿小酒,花得不多,现在攒了可能有……”   “我没问你这些。”周惜拦了他的解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把工资卡给我?”   “我们不是、不是处对象吗?”余京海说话更紧张了,气都全收在了一块儿。   周惜缓缓地眯起了双眼,“照你这么说,我也应该把我的工资卡给你?”   “不是。”余京海迅速否认,坚决地说,“我不要你的钱。”   “那我为什么要你的?”周惜又问。   余京海愣然地张了一下嘴。   他打从心底把周惜当媳妇儿,对他来说,媳妇儿管钱天经地义。   但他和周惜只是约定先交往一个月,要算进度才不过刚开始,离周惜成为他媳妇儿这个目标还差了一大截。   这理由要是现在说出来也不合适,周惜向来是什么事都想得多想得远,没准再多想想,会觉得连他们交往这件事都要重新再考虑。   可余京海又不愿意就这样把工资卡收回去,憋了半天,还是闷出了一句,“我想给你。”   周惜顿时像是被噎住了,余京海要是说应不应该,他或许还能生气,可这人偏偏每句话都能正好卡在让他生气和不生气的中间……   周惜最终叹了口气,“那我不想收的话,你是不是会不高兴?”   余京海攥紧了手中的银行卡,用力地摇了摇头。   “谈恋爱不用这样。”周惜只好又说,“我们之间不需要涉及钱,我也不缺什么……”   他顿住了话,想了想,双手摩挲着方向盘,放轻了声,“也不是,要说缺什么,还是有的。”   余京海低垂的眼皮刷的抬起,直盯过去,仿佛巴不得周惜立马对他提要求,好让他表现一次。   周惜回视着他,唇边扬了个弧度,“不是缺你的信息素吗?”   余京海一怔,双眼当即放了光,一把握上他的手腕,“那现在缺不?我给你再咬一口?”   周老师也没料到有一天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得懵了。   余京海缓着手头的力气,不轻不重地捏了又捏周惜的手,眼里满是浓烈的渴求。   周惜没有动作,余京海当他是默许了,赶忙倾了身,朝他凑近。   直到余京海的唇触到了他的脸,手也揪中了他的衣领。   “等等。”周惜侧头避开了余京海再次落下的吻,“我要去机场接人的……”   他现在体内的信息素其实还算稳定,中午在更衣室闹的那一通,身上已经沾了很多余京海的信息素,足够用了。   如果现在再补一口,以前面的经验判断,肯定不止是就那一口。   要是真让余京海抱着,他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控制好,说不定他们还会做出更多的事,时间并不合适。   遭到拒绝的余京海沉默地扳回了自己的身子,手搭在门把上,磨来磨去的,半天都没能拉开。   就像是要和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对象分别,万般舍不得,恨不能黏在对方身上。   余京海没有丰富的恋爱经验,但周惜有过,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别扭的动作让周惜心里觉得有些酸,更多的却是说不清的甜。   周惜没再多想,伸出手,握住了余京海压在膝头的另一只手,低声说,“拉一会儿就好。”   话音才落,他的手就被余京海反扣住,指缝相贴着,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你要去机场接谁?”余京海问着,指腹搓了搓那滑腻的皮肤。   “亲戚。”周惜被他挠得痒,忍不住弯了一下指关节。   “晚饭吃过没?”余京海把那只右手攥紧放松,再攥紧,仿佛玩得可高兴着。   “等接了人就去吃。”周惜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就牵个手,他都能摆弄出那么多花样。   很快,余京海两只手都用上了,把周惜的手团团围住,继续逗弄着那五根修长好看的手指。   “你吃过了吗?”周惜呼吸浮动着问,“还有你晚上该吃的药。”   余京海立马点头,“都吃了,不会忘的,你放心。”   “有点难……”周惜忽的用上了感慨的语气。   “什么难?”余京海不解地追问。   “放心不了,”周惜勾动嘴角,话里透满了笑意,“一放心你就去拿脸挡球了。”   余京海听出了打趣的意思,再一琢磨,就觉得周惜是在关心他,顿时只管乐呵,还特别骄傲地咕叨,“自个儿的媳妇儿肯定得自个儿护。”   他更加卖力地去揉周惜的手,满脸的专心致志,好像要当场给周惜的手整上全套的按摩服务。   渐渐的,奇异的酥痒从余京海的指头连进了周惜的指尖里。   周惜有些坐不住地转着视线,实在耐不了那种越来越明显的撩拨,干着声低叱,“牵手就牵手,你别闹。”   余京海很听指挥地稳住了手上的动作,正儿八经地问,“李晟最近有没有太野?”   周惜想起李晟近期处处带刺,又开始拽上天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却说,“没有。”   “那就好,他要敢在你跟前瞎撒野,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周惜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底直叹,那小子可太野了,没少为你这师父怼我。   但周老师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更何况李晟在他和余京海的关系上还推了一把。   说到底李晟也是为余京海出的头。   他也不能真气起来,虽然余京海嘴上不常提及,他也知道对方是真认了这小徒弟的。   就算是爱屋及乌吧……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外边天黑着,周惜停了车,没开车灯,车子从外到内都挺暗的。   余京海抻动大拇指,刮了刮周惜的手心,“你快去接人,好早点吃饭。”   周惜嗯了一声,无奈地垂低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说得大方,倒是把手撒开呢?   余京海察觉到无声的催促提醒,只好开始撇手指,还是一根根地撇,摆明了不情愿。   直把身旁的周老师看得笑弯了眉眼,谁能想到这人长得是很大一只,谈起恋爱来竟会这么孩子气?   周惜倏地收拢手指,主动地将人握回来,抬高手腕,冲着某位保安同志皮质坚硬的手背轻覆了一枚吻。   余京海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吻过,也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温柔,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呼吸声汹然变得急促。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头,快速地朝周惜的车子靠近过来,还伴随着充满疑问的声音。   “……老余?你怎么跑车上去了?”   余京海认出来人是石延,吓了一跳,瞬即抽回手,整个人贴到车门边。   石延已经到了副驾驶的车窗前,敲响了窗。   余京海刚要按下车窗,但紧张过度,错拉了门把,一下拽开了车门,险些把外面的石延磕着,幸亏石延反应快,及时跳开了。   “至于吗?我不就请了一天假,你多在场子里跑几圈嘛,你就要拿门撞我??”石延拍着胸口,边缓神,边贫起嘴来。   余京海从头到脚都僵着,脑子转得慢,嘴上就更发不出声了。   石延嘴快,一眼瞧见驾驶座上的周惜,立刻嗐了一声,“我说这车怎么看着眼熟呢,就是小周的车,小周晚上好啊,你这是要出去?”   周惜应了招呼,点着头笑说,“对,晚上有点事,这就要走了。”   “哦哦,”石延伸手去拉余京海,“听着没?人家小周有事忙,你还赖车上干嘛?走,回去了,你晚上不是还值班吗……”   他到的时候啥也没听着,看这情景以为是余京海又死灰复燃地去纠缠人了,心急得都想现在就把这兄弟骂清醒。   不是说好的要不起就躲远点吗?怎么还上赶着往人家小周的车里钻?这不得真成了不要脸的……   石延把余京海拉下车,见他还愣神着转过头看周惜,只能去推他的肩头,准备再劝两句,却听见周惜在喊他。   “石哥。”   “哎!”石延赶紧扭过头,“喊我啥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京海他今天在运动场里受了伤。”周惜温声解释着,“之前去校医室看过,处理过伤口,也开了药的,校医说要仔细养着,你和京海同屋住,这半个月要麻烦你多照看……”   石延一听说兄弟受伤,就先去瞅了人,刚才在车里没注意看,现在到了路边,有路灯照着,看得还算清楚。   石延倒抽了一大口气,还没问人怎么能把脸伤成这德性,周惜后边的大串嘱咐紧接而来,他就又转回身去继续应着。   应到最后,忽然惊觉周惜那些话里对余京海用的称呼不对!   “等会儿——”石延满脸震惊地打断了周惜的话,“你叫老余啥?!”   “没叫啥。”余京海横身挡住车门,“你听岔了。”   “你让开,别挡着。”周惜的声音从车里传出,这话是对余京海说的。   余京海转回头,眼里露着疑惑。   “石哥和你住同个宿舍,他是你的好兄弟,你们交情那么好,没必要瞒他。”周惜说完又作了个让他移开的手势。   余京海脑袋里乱轰轰的,什么都不及想,就知道得听周惜的话,身体随即挪开到一旁。   只见周惜向石延颔首微笑,“不用猜,是石哥你想的那样。不过我现在要赶去机场接人,得先撤了,其他的你再问京海。” 第38章 再发红包就拉黑   等余京海值完班,石延也问清了今天那事故的大致情况,回宿舍的路上时不时地还要酸里骚气地喊兄弟的名字。   到了宿舍,门一关,余京海抬脚把他踹到椅子上,“有完没完的,你喊个屁。”   石延啧啧地唉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重色?就小周能喊,我不能喊?都同屋睡多久了,我还抵不上认识没多久的新人!”   “还有八天,就满一年。”余京海坐回自己的床上,边脱鞋边喃着,“挺久的。”   这时间都够相亲结婚了。   “……刚才要不是小周发话,你还真打算瞒我来着?”石延纳闷地问着,“你俩不就谈个恋爱,有啥好瞒的?老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义气的,都会骗人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前阵子听到的消息,“哦等等,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下个月有那什么教师评级?”   “什么教师评级?”只要是和周惜有关的事,余京海都上心,立马就追问起了详情。   “就是那个叫、教师什么职称评定的吧……”   石延把知道的大致内容解释完了,又自顾自地往下说去,“你和小周这样的情况不常见,毕竟你俩也是在同个学校里,这事对小周好像是会有点影响……”   “小周有顾虑也能理解,就是要你这么干不太地道,想得小气点儿,这不等于是你在他心里头没那么重要吗?说到底就是把你给舍了,但是前途这事谁不在乎……”   “反正换我我就不干,我女朋友要是不让我公开关系,我还谈什么对象,我自个儿玩?那玩什么不好?有必要去费这功夫?”   说了大半天,他就是在为兄弟打抱不平,觉得余京海在这件事情上吃了闷亏。   没想到余京海还跑出来紧巴巴地替周惜解释,“不是他说要瞒着,这个是我说的。”   石延一眼瞅过去,见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无语地以脸磕椅,“靠了……那你怕不是有病?!”   余京海没理他的吐槽,脱完了鞋,接着去扒拉出镜子,开始给自己脸上的伤口擦药。   石延看着他抹了一层又一层药水,仔细得快赶上女人护肤的流程,忍不住凑近去瞅那伤,“你说你英雄救小周也不知道保护一下脸,搞得这么凶残,你这追人的代价也忒大……”   “阿惜没伤着就行。”余京海擦好药,又从柜子底层翻出周惜的按摩器,小心翼翼地挪回床上,把左腿架稳,然后直接躺平了。   他的后脑勺枕着双臂,放松地享受着按摩,说话的语气舒坦得不行,“结果也是好的,阿惜肯跟我处一个月试试,这就是好事。”   “不对啊,谁处对象还这么定时间的?小周这有点过分了啊,又不是工作,还来个试用期?这你都能答应?”   石延想着一直是余京海在主动追求周惜,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这条件是周惜提的。   “不是,这是我说的。”   余京海否认的话顿时让石延更吃惊,“你是真没脑子啊?谁追人是这么追的?别人都是怎么顺怎么整,你是尽想着怎么给自己堵路??”   “不得有个过程?”余京海一脸的不贪多满足,“我俩差得这么多,我跟他讨一辈子,他能放心给我?有个机会我就先抓着,再多给他点儿信心。有一个月就不错了。”   “是喔,一个月好长哟,”石延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自个儿想想,小周是干老师的,教的还是大主科语文,一个星期能有几天空?一个月能有几个星期?你俩一个月能约会几次?”   余京海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住了。   石延拍椅子,继续计算着,“小周晚上会有晚自习要盯,还要备课,周末也没有很闲吧?总得跟家人啊朋友啊也聚聚,你就算算,给你留的时间还剩多少?”   “……”余京海一个字都吭不出来,周惜这学期新的课表他早都背熟了,比上学期还忙,据说是又多分了两个班的语文课。   其他的时间,勤恳负责的周老师大部分都花在备课上,更别提身上还担着个语文组组长的职位,教务会考务会课题讨论会等等会,也是只多不少。   这么扣扣索索地算下来,所谓的处对象,和对象约会的时间还真是屈指可数。   余京海越想越心凉,一个月折扣下来,满打满算都不够一周。   何况他现在还根本没把握到了下个月月底前能哄住周惜,让周惜愿意跟他续约。   但这也不怪他,在更衣室那会儿他是死乞白赖地求着周惜答应跟他交往,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他哪还能想到这么多,想个全面。   石延一看兄弟哑火了,有些于心不忍,又找补着安慰人,“没事儿,数量不够,咱就保证质量,但凡约会就搞得浪漫点儿,让小周能感觉到你特别用心就成。”   说着,他又瞧了余京海那张带伤的脸,幽幽地小声感叹道,“反正我看小周口味挺重,你顶着这种脸告白求交往,他都能答应。我看他脑子也不咋灵光……”   当晚石延就场外求援,向自己的女朋友问来了一沓恋爱攻略,就是一堆恋爱经验帖子的链接。   余京海挨个链接点下去,抓着笔记本和笔,认认真真地记要点。   看见了某条百用不烂的秘诀:“要抓住恋人的心,先抓住恋人的胃。”   他转头就去找菜谱,不仅是国内几大菜系的经典餐品,还有国外备受追捧的菜式,只要是觉得合适周惜吃的,他在宿舍就能做的,都给存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掐着点,拎着一杯煮好的及第粥,赶到了教务楼的语文组办公室门口。   除非特殊情况或者请假,周惜通常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今天没例外,周惜还是最早来的,走近了就看见那一副矗立在走廊上的魁梧身躯。   “阿惜,早。”余京海拖着腿,往前赶了两步,把手里捧着的小保温杯塞过去,“我给你煮了粥,早餐配点儿粥吃别的,对胃更好。”   周惜接住挺有分量的小杯子,抬眼瞧他,“早上煮的?”   余京海点了点头,“肯定新鲜,还热着,你一会儿吃要慢点儿,小心烫着。”   “早上时间那么紧,你要起多早来弄这个?”周惜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余京海登时绷直了腰背,“没花多少时间。这个比食堂做得更健康,更有营养。”   “你忘了自己是伤患吗?”周惜叹了一声,“不是说了要好好休息?你还一大早起来忙这些……”   “不耽误休息。”余京海固执地再次强调着,“真没耽误,我做这个很快的。”   周惜一时拗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才是最合适的,想了一会儿,微张了嘴,正要开口再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动静。   同办公室的同事到了一个,接着又是一个……   从走廊上来人开始,余京海就往旁边退,来一个退一步。   不管是不是语文组办公室的同事,即便是旁边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大多都认识周惜,看见了都会打声招呼。   周惜一一应过后,转头要去找余京海,却见人躲开老远,看墙看地板看走廊外,就是不再看他,俨然一副跟他不熟的模样。   周惜心底蓦地蹿上了火气,眉头直蹙。   这时,上课铃响了,余京海目不斜视地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周惜手一紧,捏住了那个保温杯,也正视着前方,视线都不偏一下,等到余京海经过他身侧,突地说了一句,“既然有顾虑,以后就别到这来了。”   说完,他径直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余京海脚步卡住,整个人愣了好几秒,匆匆地扭过头,却已经看不见周惜的身影。   他脑瓜再不灵透,也能听出周惜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太对劲儿。   但语文组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而且现在他也不能直接进去找人问清楚。   之前他不知道周惜马上要评级的事,昨晚从石延口中得知消息后,他就打定了主意,接下去的这个月,必须要瞒好他和周惜的关系,保证这关系不影响周惜的评职称。   余京海琢磨了一上午,就觉着周惜是生气了,又翻出了那些恋爱攻略帖,按照帖子里提供的最优哄对象方法,在微信上给周惜连续发了几个红包,加起来的数额总共是一千三百一十四块五角二分……   结果他等到周惜下午的课结束,都没收到回复,对话框一点动静都没有,周惜压根没碰他发过去的红包。   余京海焦躁不安地在值班室里站起坐下,又再站起来,反复折腾了好一阵。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他的手机终于震了。   余京海立刻抄起桌上的手机,点亮屏幕,看见了他和周惜的对话框里显示的最新一条消息,纯文字,不带任何表情——“再发红包就拉黑。”   遭到明确警告的余京海手忙脚乱地再去翻那些帖子,想要找更好的求原谅办法。   然而,越急,他越无法判断那些个办法的效用和好坏。   余京海翻帖子翻得两眼发懵,愈发觉得这帖子好像跟周惜都不对症。   瞅瞅,那个据说最有效的发红包,不就对周惜完全没效吗?   翻到最后,他又返回到对话框的页面,回归本源,老老实实地打字认错:“今天早上的事是真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生气行吗?” 第39章 你是想硬来吗?   刚发送成功,转眼就收到了两条回复——“是”和“不行”。   余京海全神贯注地哄媳妇儿,完全没留意周围的动静。   巡逻完的石延回到保安室,站到他身后,很快就把那对话框里的内容都瞧光了。   “昨天才交往上,今天就把人惹毛了?你真是天才啊老余!”石延哧着声,“你不是给小周准备了爱心早餐吗?大清早的就在屋里折腾得够呛,怎么没把人感动着反倒把人给气着了?”   余京海心烦着,都顾不上去计较石延偷看他消息的狗比行为,咬着牙根,懊恼地瞪着手机屏幕,埋头继续发消息。   “我俩能不能见面说?”   “今晚我去你宿舍找你?”   一连发了两条,等了大半个小时,周惜依旧没有回复。   余京海坐不住了,磨了一把膝盖,忽的转过头去,推了石延一拳,“你对象生你气,你都怎么给哄好的?”   石延撇高了下巴,“现在知道来取经了,晚了。”   “下下个月,我替你值一周晚班。”余京海急着要哄周惜,直接摆上了条件。   “看你这熊样儿,不就是哄人吗?最简单的法子,你怎么气着的,就怎么哄回来,从原因下手。”   余京海稍微一寻思,就摇了头,“不行,我俩现在也只是试着处处,要是公开了关系,肯定得影响他评职称。”   “算了,我还是直接问他怎么着才能不生气。”余京海又低了头,捧起了手机,嘀咕着,“这样比较能对症。”   石延赶紧按下他的手机,“不能这么问,你要真这么问了,小周得觉得你是敷衍他,偷懒,不肯好好求饶。”   余京海狠狠皱住了眉峰,浑了声,“那不然你说怎么着?”   石延瞥了他一眼,“小周是你媳妇儿还是我媳妇儿?”   “我的!”余京海斩钉截铁地拔声一喝。   “……尼玛的,自个儿想去!”石延狠啐道,“你也会说了,那是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啊?送点儿他喜欢的,让他高兴了,万事好商量。”   余京海走投无路,只能抓住这个法子,绝地求生,顺着往下想,想到了周惜最喜欢的那款红酒,立马给喜欢红酒的朋友打电话,买红酒。   那朋友被他连环夺命call催着,总算赶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把那支红酒送到了值班室。   余京海抱着红酒,直奔周惜住的那栋宿舍楼。   来到宿舍楼底下,他腾出一只手给周惜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才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余京海急得不行,却不敢再拨去电话,生怕会把人惹得更生气,当即按了一串语音发出去,先征询对方的意见,“阿惜,你接我电话行吗?我现在就在你宿舍楼下。”   安静的对话框让余京海的心直坠冰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忍不住再给周惜发了条语音,“阿惜,我有东西送你,是你最喜欢的……”   晚自习刚下没多久他就到这了,就在门口守着,周惜要是回来了,他肯定看得见。   但已经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早该回到宿舍的周惜却迟迟没有出现。   余京海揣着那支红酒,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门口徘徊,满脑子不停地迸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多的就是周惜要放弃他们之间的约定,才明知道他在这等着,故意不回来……   “你别这么躲着我!”余京海这次发的语音消息里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结果还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余京海更不敢横了,攥着手机的那只手全是着急上火的热汗,再发语音却一丁点儿脾气都没有,“阿惜,你回我一句行吗?”   这条消息过后,余京海心慌意乱地再去拨周惜的电话,却听见了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最后一点盼头也没了,这提示音还直接把余京海推入了谷底。   他僵挺着身板,依旧不死心地守在门口,看着偶尔进出的人影。   每个人都不是周惜。   也不知道人到底躲去哪了?是不是真的就决定不要他了?   再往深了想时,手机突然一震,终于有了周惜的消息,还是语音的。   “等下,现在回来。”   余京海把语音听了两遍,就只听出了不高兴的意思,像是觉得他太烦人了,才不得已回复的消息。   余京海越猜越偏,对着那消息发怔,最后愣愣地打了一行文字发出去:“我还在你宿舍楼下。”   他是怂了,怕得都没敢和周惜进行语音对话,惴惴地绷着心脏等人。   等了十分钟后,终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地朝他跑来。   直到周惜跑到他跟前,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喘息声,还觉得这场景不太真实。   等他缓过神来,显然不擅长运动的周惜还没喘过劲来。   “你……你怎么跑成这样儿?”余京海问着,不由心疼地抬手去扶人。   周惜却搡开了他的手,语气充满了不悦,“你发的什么消息——你发那些,我能不跑吗?”   余京海一脸吃瘪的表情,拗回了那只手,赶忙又伸出另一只手,把红酒递过去,干巴巴地说,“给你的。”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周惜蹙起了眉头,这酒不便宜,市里也只有个别的门店会卖,不是好喝红酒的人,没有认识的渠道去拿,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拿到。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余京海一解释就急,急了就卡壳,“早上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不是,我是有那意思,不对,不是,我、我……”   “先上楼吧。”周惜打断了他毫无章法的话。   余京海立马闭嘴点头,在门口说事儿确实不方便,他是心急,但同时还得顾着周围的环境,怕会给周惜添麻烦。   周惜带着人上了楼,回到自己住的单间宿舍里,随手将门关上。   门一关上,余京海就把红酒稳当地搁到床脚下放好,紧接着快步上前,张开胳膊,从后边搂住了周惜。   周惜心里一惊,轻声叱他,“干什么?我身上都是……”汗。   最后那个字都没能说完,他就被身后的余京海更用力地箍住了。   余京海急切又莽撞地蹭着他后颈上的腺体,一下就将他体内的情热异潮牵引了出来。   “对不起行吗?要不你想怎么着,我就怎么做。我早上不是真想那样儿,你下个月不是要评职称吗?我俩这事对你没好处,我才想避着点儿,等过了这一个月……”   “我没想让你生气,我也是为你想的,你不能就一杆子给我打死了,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俩才交往一天,我是做得不对,你可以提意见,就是别这么耍脾气……”   “才一天,我是没干好,你也得给我机会改,得给时间,不能现在就反悔……”   余京海一股脑地检讨了一大通后,发现房里安安静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就是没听见周惜的声音。   他这心一下又凉了半截,慌忙去催促怀里的人,“阿惜,你说句话。”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周惜低着声,情绪不高,“你这么委屈,为什么不——”   “我没委屈!”余京海猛地抬高声,“不能算了!说好的,我俩说好的!”   周惜不禁噎了口气,“你到底让不让我说?”   余京海瞪直了眼瞳,神情连续变了好几轮,又是慌张无措,又是不情愿,不敢拦他,也怕真听见他说出毁约的话。   于是他干脆把脸埋到周惜的腺体边,犹豫片刻,心一狠,冲着那位置,张开了嘴。   周惜察觉到他的意图,蓦地眯紧了双眸,喝止道,“余京海,你是想硬来吗?你要是现在就咬我……”   余京海顿时缩了气势汹汹的一口牙,他不敢咬,又不想放人,只能去蜷自己的手掌,用很大的力气扣着指节,既是逼迫也是在警告自己,不准对周惜犯浑。   周惜一见他这么使劲地攥手指,心头猛跳,直斥一句,“你松手。”   “不能松。”余京海闷沉着声,胳膊依旧固执地把怀里的人团得结结实实的。   周惜这才发觉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我是说你别这么抓自己,先把手松了。”   为了表明自己没骗人,他又握住了余京海的手臂,放轻力道,捏抚着,随后覆上那两只紧绷的手掌,一点点地捋开严密的指缝。   余京海被他的温柔裹着,像被蛊住了心神一般,终于慢慢地松了力,伏在他耳边,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阿惜、阿惜……”   气了快一天的周老师到底还是被这一声声叫唤打破了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防线,无奈地软下了脾气,“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没说不跟你谈了,一直都是你自己乱想乱说,急起来还要翻脸,你真的是……”周惜抿了抿嘴角,实在说不出更重的责备,反而成了嗔怨,“还想咬我。”   余京海哪扛得住这种柔乎乎的“责怪”,心窝一阵火燎滚烫,立即一口闷上周惜的后脑勺,着急地吻那头黑发,稀里糊涂地就把人压到了床边。   两人双双栽在被垫上,也不知道是谁先找着了谁的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唇已经贴得密不可分。   余京海喘声浑燥,来回扎在周惜的嘴里,和他吻得湿漉,逐渐弄乱了整张床…… 第40章 老余的生日会邀约   直到余京海很是不舍地放开周惜的唇,周惜已经被这大阵仗弄得晕头转向,浑身脱了力,软绵绵地趴卧在他的怀里喘着气。   余京海抬手抹着他头发上的汗,这会儿心里踏实了,就想跟他更亲近,动不动就去啄那枚腺体,讨好地注入信息素,还知道逮着空要原谅。   “……真不气我了吧?咱俩这就是真的和好了?万事大吉了是不是?”   “嗯……”周惜眯着眼轻哼,“以后别做早餐了,早上时间太紧张,你多睡点不好?”   “好、好。”余京海连忙应着,“那我很有空的时候做,我就想亲手给你做吃的,都简单,不费事儿。”   周惜又是轻嗯了一声,在他胸前慢吞吞地点着头。   各退一步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余京海琢磨着他俩之间的问题,接着咕囔道,“避嫌这事儿我以后再干一定注意你的感受,该正常着来我就正常着来……”   “不整刻意的,这样成不?你是这意思的对吧?”   事实也证明了周惜是很好商量的主儿,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几乎是余京海说什么就什么,都顺着他呢。   整晚的信息素积累下来,量多得周惜精神舒缓,放松至极,很快就犯了困。   余京海刚用腿蹭开了他的膝盖,嘴上咬住了他的腺体,就被他挠了胸口,“我睡一下,你别闹……”   周惜的声音渐渐低了,余京海只得收了折腾的势头,老实地伸手环紧了人。   反正周惜没说让他现在走,再抱一会儿,就再一会儿,等人真睡稳睡得香了,他再撤。   这么想着,他更是放心拥着周惜,挤在床上,高高兴兴地躺平,整天的郁闷和慌乱都消失了,表情真是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中途手机一响,他立马就给掐断了,两条胳膊还圈着周惜,不慌不忙地给石延回消息。   “留个门,我晚点儿回,阿惜睡着,我再陪他会儿。”   石延那边很快回复了两个字——禽兽。   余京海心情好着,随他损。   就要把手机放下,又见石延再发来了消息:“禽兽,明天你生日会,别忘问你媳妇儿来不来。”   余京海猛地记起这事,明天晚上是有个他生日为由头组的小酒局。   来找周惜之前,石延还给他提醒过,等把周惜哄好了可以顺带问问这事。   他默默地低头看着双眼微闭,正在睡的周惜,本来他就没拿定主意要不要问,刚才是着急哄人,完全没想起来,而现在这情况是更不好问。   明天那生日会都是他在当地认识了好些年的兄弟,他一个保安,朋友圈里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些大老粗,平时都嘴碎嘴浑。   说白了,他们和周惜就不是同个风格的人。   他怕周惜不喜欢,处不来,而且刚交往上就带去见朋友,这节奏快得起飞,他更怕周惜会被吓着。   余京海百般纠结,把脸窝在周惜的肩头上别扭地转来转去,真恨不得钻到对方心底里去,搞明白所有问题的答案。   还没等他挣扎出结果,突然,一阵铃声从周惜的裤兜里震响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见周惜微皱了皱眉,似是因为睡眠被打扰而感到不满。   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摸周惜的裤兜,掏出手机后,一看是曲子献的名字,也没多想,顺手就摁下了接听键。   “舅舅,派出所同意让我走了。”电话一接通,曲子献就乖巧地汇报了这么一句。   余京海满脸疑惑,没忍住开口问了,“你怎么跑派出所去了?”   曲子献发现不是舅舅接的电话,愣了一愣,“是……余叔叔?你怎么跟我舅在一起?”   听这小外甥的话,估计周惜还没跟人提过他们约定交往的事。   余京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妥善地解释他大晚上跟周惜待在一块儿,只能匆忙地扯开话题,“你先说你怎么进派出所的,犯事儿了?”   “谁、谁犯事了!你怎么跟我舅一样,上来就觉得我干坏事……”曲子献急吼吼地辩解起来。   余京海大概听明白了事情原委,是曲子献见义勇为,在别人干架的时候好心帮忙拉架,结果被误认为参与斗殴,一并端进了派出所。   曲子献有事都习惯找舅舅,刚进去就给周惜打了电话。   周惜本来是已经在往派出所赶了,但后来又说临时有事赶不过去,就托朋友先去帮忙办手续,只让曲子献等事情结了再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曲子献一股脑解释了,生怕舅舅回头还得训他,最后给余京海丢了句,“那余叔叔你再帮我跟舅舅说我报过平安了哈。”就匆忙地挂断了通话。   余京海捧着周惜的手机,愣了大半天,结合着曲子献说的事,突然想明白了,今晚他是真误会了周惜,人家是碰上外甥有事,赶着处理去了。   根本就不是跟他闹脾气,他什么也不清楚,还自以为委屈地把人埋怨了好一顿。   但周惜没拿这理由出来说,都没骂他一个字,到头来还被他啃花了脖子,全身都是他逞凶留下的痕迹。   就因为他胡猜瞎想,周惜连最疼的小外甥都放下没管,又掉头跑回来找他。   难怪他刚才在宿舍楼下见着周惜时,人会喘成那德性,恐怕真是下了车就往宿舍跑,还跑得特急……   他这就是无理取闹。   周惜却也不怨他,反而对他是更好,要换别个人,早把他这尽干糊涂事儿的二楞子给蹬开了。   余京海心里一边是不舒服和歉疚,气自个儿不明事理,患得患失的瞎闹,给周惜添了麻烦,一边又挺有些美滋滋的。   周惜折返回来全是为了他,那不就是说明现在他在周惜心中的分量很重吗?   比那亲外甥占的位子还重。   周惜已经把他看得比亲人都重要了。   在这一刻之前,他还觉着周惜不定有多把他当回事儿,而眼下他却觉着周惜给了他太多。   多得他瞬间欣喜若狂,禁不住满腔沸腾的情意,当场把周惜压进了被子里,啃了个囫囵。   周惜被弄得清醒了一些,半睁开眼,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某双又汹又热的唇堵严实了。   “……京、海……”周惜很艰难地吐字喊人。   正在埋头猛亲的余京海喃喃地唔嗯着,“阿惜,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阿惜,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更好的……”   周老师一脸迷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打个盹的功夫就会迎来这般铺天盖地的激情。   他还困着,只当余京海是荷尔蒙分泌过旺,一巴掌盖住那张脸,推开了些,嗔喝道,“睡觉。别咬了……”   说完就翻过身继续合眼睡下。   余京海又错过了提生日会的合适时机,反应过来也只能作罢,揽着人躺了一会儿,自己解了火,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周惜的房间。   回到宿舍,同屋的石延已经睡了,他洗漱完,往脸上抹了药,躺回床上,照例用过按摩器就打算睡了。   却没想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着缺了什么,于是睁眼到天亮。   睡眠不足的余京海耷头丧脑地狠抓了把枕头,闷声暗骂自个儿,太狂妄了。   跟周惜处对象的第二天,不单是想让对方踏进他的朋友圈,还想跟人同居,天天晚上都能抱着睡……   但他连自个儿的屋子都没有,同个屁居。   一个没注意就想得特长远的余京海心塞了整个上午,全靠猛灌保温杯里的茶水提神。   在中午的下课铃响之前,余京海和石延先去食堂吃午饭。   快吃完的时候,就看见周惜跟同事一起进了食堂。   刚起立的余京海迅速地坐回凳子上,伸手按住石延的盘子,“再吃会儿,先不走。”   石延看着他俩的空盘,这是要再吃啥?吃空气吗??   他俩刚吃完,人家小周老师是刚进来,这得等多久?想看媳妇儿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石延瞪着对面已经开始偷瞄周惜的兄弟,鄙夷道,“今晚在你那生日会上光明正大看,它不香吗?啊?还是小周不答应去,你才这么争分夺秒的?”   余京海眼睛都没偏一下,“我没说。”   “还没说呢?”石延讶异地问,“不是,你昨晚哄人都哄到大半夜才回,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问,你到底干啥去了?”   余京海一脸的苦恼犹豫,“才两天……我就担心跟他提了,他可能会觉着太快,没准不乐意,还让他为难,要不这次就算了。”   石延顿时是真服气,“不就是问句话吗?”   虽然快是快了些,但谁让余京海的生日就是正巧赶上了呢?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兄弟的磨叽全用在周惜的身上。   随便一件事就能让这呆子左思右想,担心会不会让周惜不满意,像是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当成神仙一样供着。   石延受不了这诡异的婆妈劲儿,干脆起身离座去找周惜。   余京海有顾忌,但他没有,直接就走到周惜在的那一桌,把人请到旁边,避开同事,连说了几句悄悄话。   只见周惜的目光随后落到了余京海的身上。   余京海霎时绷紧了所有的神经,一副等待宣判的架势。 第41章 我媳妇儿就是会挑   没过一会儿,石延就回到了他们的座位边,伸手就拽余京海,“走了,先回去,咱出去说。”   余京海惦记着周惜的答复,这才肯离开食堂。   一出食堂,他就紧着声追问:“怎么着?他怎么说?”   “小周说不确定有没有时间,我看八成就是没戏。”石延边说边拍了兄弟的肩膀,给安慰,“不过也能理解,人家是当老师的,不比我们这些保安闲,时间排得满,这次赶不上也没事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话是这样说,其实他自个儿听见周惜这么答复的时候还挺不高兴的,老话说的好,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就能有,关键是看对方有没有心去挤。   周惜这态度,让他觉着就是对余京海没多上心,可没办法,谁让余京海就喜欢,非得往人跟前凑。   他也是头一回见这兄弟对一个人这么执着,不然周惜也不能被磨得都肯答应交往。   爱情这事儿吧,谁先动心,谁感情放得更多,谁就先输了一场,没准往后还得一直输下去。   他并不看好余京海和周惜在一块儿,他还是那么想的,这两人差得太远,问题只会多,不会少。   回了值班室,余京海依旧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石延掰扯了好些话,他都在走神,心不在焉的,像是把魂儿落在了那食堂里头。   “……行不行啊你,今天你可是大寿星,你打算就这样儿丧着脸过生日?晦不晦气啊?不就是没给准信吗?小周也没说一定就不去啊,万一就有空了呢?”   石延也是没辙了,不提周惜,他兄弟就是不来劲儿,只能再把人提出来说。   果然话音一落,就见余京海唰的抬起了头,眼里直跳希望的光。   他又怕到时候周惜真的不来,希望落空,得对余京海造成更大的打击,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盼头还是有一丁点儿的,总之没有你也得挺住。”   “要不你再给小周发消息,或者打个电话亲自请请,说不定你自个儿问就有奇效,你不是特能磨吗?”   余京海沉默地思考了几秒,缓缓地摇头,“要把他弄烦了,我这不是捡芝麻丢西瓜?算了。”嘴上说算了,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   他还是郁闷着,犹豫着,又想钻到周惜的心窝里,直接搞明白周惜到底心里想的什么主意。   这时,旁边的石延突然想起什么事,猛地一拍腿,“哎!差点儿给忘了,刚才小周还让我也给你带个话,说什么让你想想这次你犯了什么错?”   余京海瞬间瞪直了眼,满脸的紧张,拳头都握上了,“你他妈到这会儿才说?什么错?!我哪错了??!”   他这急吼吼的振嗓猛问,把石延都弄愣了,顿时哆嗦嘴结巴道,“我我我,我这上哪儿知道去啊?我还想问你,他为啥说你犯错?你今天又干啥蠢事儿了?”   余京海没再搭理石延,自个儿窝墙角去反省检讨,认真地思考着周惜让石延给他带的那句话。   他琢磨了大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周惜指的“这次”具体是哪次,按理说总该是他俩联系上了才会有他犯错误的机会吧?   但今天他没怎么给周惜发消息,也就是很正常很规矩的早安问好。   到了中午就是发消息提醒周惜别忙得忘了饭点,再然后他俩就在食堂遇着了,但也没说上话,最后去问生日会那事儿的也是石延,不是他……   所以他到底哪儿犯错误了??   真要命了,他就是想不明白,还不敢贸然去问,捧着手机跟捧了把空气一样。   整个下午都在反省的余京海到底也没能反省出个屁来,只得盯着周惜的课表,预备放学铃声一响就去教学楼截人问清楚。   结果还没等他去,周惜的身影就先出现在了保安室外。   门被敲响的时候,余京海下意识地扭过了头,瞅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脸的烦郁顷刻间消散无踪。   这会儿保安室就他一个人,石延是待不住的性子,早跑出去巡逻当散步兜风。   其实保安室的门大多时候都不会关紧上锁,但因为周惜习惯讲礼数,做什么都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所以一般进来之前,都会敲门先打声招呼。   等余京海看见他了,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你怎么跑来了?”余京海急忙赶上前,纳闷地问,“下午不是有课?”   周惜的课表内容,他记得很清楚,这天下午的课是全满的。   “我跟同事调过课了。”周惜一边解释着,一边把手里的礼袋递到他跟前,“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合不合适?”   余京海接过袋子后,怔在了原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不是中午才知道我今天生日的?”   “是啊。”周惜点了点头,“时间有点紧,我做不了太多准备,最后买了这个,也不知道行不行……”   “你下午调课,就是去给我买礼物?”余京海脱口问出声,马上又觉得自个儿真能猜,这猜的也忒离谱了。   却没想到周惜再次点了头,坦然地承认,“生日一年就一次,还是要有礼物的,如果不是知道得晚,我可能会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更好的。”   余京海当下觉得有些晕头转向,还真让他猜着,周惜居然为了给他买礼物,把课给调了……   平常教课备课那么用心的一个人,就因为他的生日,一声不吭地更改了原则,这得是把他看得多重要才能做到这份上?   余京海迷迷糊糊的,像是被这意外得知的事实和惊喜镇住了一般,手脚更老实了,周惜让他拆礼物,他就立马拆礼物。   拆完了礼盒,就看见了一双锃亮的皮鞋,鞋子是棕色的,鞋面做工讲究,针脚匀称,皮质光滑,内料柔软。   总而言之,这鞋子,怎么瞅怎么招人喜欢。   “试试吧。”周惜在旁温声催着,“尺寸我是目测的,要是不准,后面可以拿去换。”   余京海很顺从地脱了鞋,换新鞋,最后站起来走了几圈。   虽然拖着一只脚走得还是不太利索,姿势挺别扭的,但完全不影响他收到礼物的好心情。   “我觉着可以。”   周惜又绕着他,站远了些看,再走近了看,看得很仔细很谨慎,直到收回了视线,才松了口气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嗯,是可以。”   “这鞋穿着舒服,还好看,大气上档次。我媳妇儿就是会挑。”   余京海心里高兴着,满身的红光喜气,一个劲儿地夸周惜。   “还好合穿。阿惜,你怎么不提前问我?万一不合适了还得来回换,忒费劲儿……”   周惜笑着眯起了眼角,语气略透了分促狭,“要是问了,你现在还能这么惊喜吗?”   余京海低头看着他,直直地往他那双桃花眼里看进去,“就为了给这惊喜,课都不上了?”   似是觉得他的目光太烫人,周惜撇开了眼,轻咳了一声,“老师调课是正常的,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你就是为我的。”余京海定着声,忽的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周惜的腰,凑近了瞧他的脸,真瞧见了些汗水,“逛了一下午的鞋店?”   “嗯……想找合适的。”周惜有些不太自在地拍了拍余京海的胳膊,示意他先放开。   “对不起。”余京海手没撒开,却突然正儿八经地道了歉。   周惜不解地皱了眉,“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你不是生我气吗?”余京海低着声,“不是你让石头给我带话,让我想想这次我犯了什么错误?”   他是真弄不明白哪里做错了,更不明白为什么周惜说他犯错误,生他气了,转头却还肯给他送礼物,而且还是特意调了课,很用心地挑了很久的礼物。   反正甭管哪儿错,他先认了总没错。   周惜轻哦了一声,“生气是没有,错误倒是有。”   余京海听糊涂了,“这什么意思?”   “那你想清楚哪里错了吗?”周惜又问。   “没……”余京海实诚地摇了一下脑袋,“什么错误我都认,我给你说对不起。”   周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问题都没想明白,你就……”   余京海登时紧张地绷直了身躯。   “生日会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周惜最后还是作了解释,“还让石哥来给我传话,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吃了你?”   余京海这下全明白了,赶紧晃头,“我就是怕——”   “怕什么?”周惜拦住了他的话,“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说,两个人在一起,说什么都行,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成。”余京海立刻大力点着脑袋。   周惜叹了口气,“真明白了?”   “明白。”余京海收紧了手头的力,往他身前凑,直要埋到他的颈窝里去,“阿惜,你说两个人一块儿说什么都行,那你以后能不能也都直接跟我说?”   “甭让我自个儿猜,我要猜不着,我得急,我就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周惜哭笑不得地嗔出一声,“好。”说完,又再轻拍了他的手臂。   余京海却搂得更紧了,也跟周惜挨得更近,浑重的鼻息都能沾到周惜的脸上。 第42章 真的很想你来   周惜察觉到他的意图,无奈地捏了他的手指,好笑地问,“现在怎么不怕人看见了?这里不合适,会有人看见……”   话还没提醒完,就被余京海堵住了唇。   余京海的吻每次都带着一股轰轰烈烈的劲儿,能在周惜身上点出大火来。   周惜有些心慌,无意识地偏了脸,又会被余京海滚烫的双唇追上,重新嘬个严实。   连啃了好几口,余京海才放出了一丝空隙,让周惜回气,拍揉着他的背,再去啄他的嘴角,沉声哄着:   “没事儿,铃儿都没响,这会儿没人,再亲会儿,就一会儿……”   周惜拗不过,也挣不过,还被带乱了节奏,很快就被他撩出了火头,胡里胡气地回嘴咬他。   两人在保安室里亲密地相拥着,嘴上交锋来往,黏缠得很。   就在余京海顺手往周惜腰后按过去的时候,他俩的嘴刚分开,就不约而同地瞧见了杵在保安室窗边的人影。   只见李晟站在窗外,表情无比的复杂。   保安室里还互相抱着的两个人迅速地分开。   拉出一大段距离之后,余京海才去把李晟喊进来。   李晟进了保安室后,余京海就立刻丢了句警告,“你刚才什么都没瞧见。”   除了动起手来会乍现凶悍的一面之外,大部分时候余京海都是老实人的性子,而且他刚和周惜亲近完,被徒弟当场撞见的窘迫还在,这警告实在没什么底气。   周惜这时看着也有些尴尬,只好自己主动扯开话题,问李晟:“还没下课吧?最后一节是自习也不能偷溜啊。”   “石叔跟我说余叔今天生日,我来送个礼物而已。”   李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塞给余京海,也不等周惜再给他说两句批评,准·校霸脚速惊人,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   留下余京海和周惜面对面站着,保安室里的气氛凝得静了片刻。   “我错了。”余京海忽的出声,力拔山河地直认错,“怪我,都怪我,对不——”   “闭嘴。”周惜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余京海立马收住道歉,看他准备要走,忙又去拦,语气紧张地问:“阿惜,那你晚上……我那生日会,你能来不?”   “晚上家里有个聚会得去,得看情况。”周惜解释着,神情看着颇为难,“我推过了,不好推,好像挺重要。”   余京海不想再让他觉得难办,很大方地放开了手,“没事儿,你有要紧的就忙要紧的。”   “……真的?”周惜一脸狐疑地问。   余京海怕他不信,还大度地摆了摆手,随后又去指那双新皮鞋,“你这不都给我送礼物了?心意到了就成。”   周惜迟疑地嗯着声,最后还被余京海急着推出了保安室,“去忙你的,甭操心我那生日,年年都那么过,也就那么回事儿,真不重要,你别往心里去。”   他就是为了让周惜舒心,只顾着百般强调他那生日会来不来都行,别耽误正经事。   理就是这么个理,话再怎么绕,也都差不多是得这么说。   可周惜听着就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一个教语文的,察言观色本就养成了习惯,稍微多留意些就能明白余京海关于生日会真正的心思。   其实去不去这场生日会背后涉及的某些人情事理,以及这场生日会代表什么含义,他也都清楚。   “生日会的时间和地点,你告诉我。”离开之前,周惜到底还是向余京海多问了一句。   余京海老实地说了,又叮嘱道,“真的不用来,你是跟家里人聚,家里人跟别的都不一样,肯定是最重要的,我也有礼物了,这就够了,真的,阿惜。”   “我知道。我会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早点结束这边的聚会,尽量赶过去你那边。”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温和的,但话意却很明确,也很坚定。   余京海看他有所考量,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心里是真想他来。   不过就是时间碰巧撞了,可周惜还有那份心,还对他说这些话,他已经感到满足,周惜是真把他当回事,真有把他放在心上。   周惜走后,余京海脸上的阴霾早都扫净了,心情也颇好,隔三差五就要去瞅新鞋子,每瞅一次,心头就沉甸暖和一分。   到了交班时间,余京海和石延一同下班,去了平时常聚的酒吧。   今晚是余京海的生日,大家开了一间包厢,打算整晚泡在这里面喝酒唱歌,就算是庆生了。   一群糙汉也没有那些个细腻的心思,肉麻兮兮地整什么蛋糕,比起蛋糕来,都更喜欢吹瓶表示庆祝。   余京海刚落座,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虽然没对周惜过来参加他的生日会抱有多大的希望,但也谨记着周惜说过会尽量赶来。   所以他心底还是留着一丝盼头,特意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以防漏接周惜的消息。   现在手机一响,他立马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地掏出手机。   却见屏幕上闪烁的备注名是“周惜他外甥”。   这手机号还是上回他巧遇那个见了他掉头就跑的小外甥,把人逮住询问周惜近期用的抑制剂牌子时顺带拐来的。   平时曲子献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和周惜的关系目前还没公开,跟这外甥也不可能有多大联系。   大晚上的,曲子献突然找他,他只能想到是和周惜有关,赶忙就接通了。   “喂?喂?是余叔叔吗?”曲子献的声音传来,听着挺客气,好像还有点着急。   “是我,”余京海简单地应了,便直奔主题地问,“怎么着,有事儿?”   “我舅电话打不通,我就打到您这边来问问,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吗?”   小外甥还是那个要命的小外甥,无意间的一句问话就老扎心,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好刺中了在巴巴等待周惜消息的某个大老爷们。   余京海闷吭了一声,只能如实回答,“不在。”   “那我舅还在学校吧?”曲子献紧接着又问。   今天余京海和石延都是提前跟同事约好了交班的,走得早了些,像周惜那样的老师一般都不会准点下班,课后都会多拖一阵子。   即便周惜调过今天下午的课,但他回到学校后还是会照常去忙教学教务相关的工作。   离开学校之前,余京海经过停车区,就有看见周惜的车还在。   “……余叔叔,我舅要是还在学校的话,余叔叔您给截一下。”曲子献没等余京海回答就急匆匆地拜托道。   “截他干嘛?”余京海听得纳闷,“他今晚说是回家聚会,你这意思是不让他去聚会了?”   “咦,余叔叔你知道我舅今晚要和家里人吃饭的事啊,”曲子献惊讶地说,“对对,就是这个,就截他这个,别让他去。”   “……”余京海顿时更听不懂了,“你家,还是他……家,还是你俩家,有毒怎么的?”   “不是不是……”曲子献犹豫了一下,才豁出去般吐露了实情,“算了我跟您直说吧,反正您和我舅交情好,其实就是我刚知道消息……”   “今晚这聚会是我妈他们又要给我舅介绍对象。”   余京海听到这里,身体霎时绷直了,满脸如临大敌的肃凛。   “……那男的我也打听清楚了,靠不靠谱另说吧,反正我觉得不怎么样,一身铜臭味!”   余京海放下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酒杯,抬高手腕,闻了闻味儿。   铜臭,他没有,酒味和烟味……这两种能行吗?   “……人还特别古板老套没意思,就是学金融的呆子,只会满嘴钱钱钱,锱铢必较,心眼小了吧唧的,我舅喜欢心宽豪爽的。”   余京海无意识地摁住了嘴,完全紧跟小外甥的吐槽,继续审量自己。   他是闷,不会讲笑话逗人,也很没趣,不过这些往后他都可以学,最近已经准备开始看《笑话大王》了……   至少他态度积极,勤奋地拼一把,总能变幽默。   他肯定不满嘴讲钱,也不会跟周惜计较任何事,心眼绝对有多大放多大……昨天那事儿不算,那是误会。   豪爽这个……他头一天就想把工资卡上交给周惜,这不是周惜不肯要吗?以后再找机会塞就是,甭管什么约会,他保证都会买单。   曲子献在电话那头点评了一大通,才回到正题,“总之就是那男的肯定不是我舅喜欢的型,你就告诉我舅,让我舅随便找个理由挡掉,别来了,浪费时间、哼!”   余京海沉沉地嗯了一声,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他抱着手机,开始给周惜编辑消息,消息内容是他把曲子献的意思大概地总结了一下,简单地表明了中心思想——   你外甥让你别去聚会,他收到风,给你介绍对象的,对象不靠谱,找理由溜。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便拨了周惜的电话,结果和小外甥一样,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他只能再给周惜发消息,希望周惜后面开了手机能及时看到,别去那个相亲饭局。   他按着手机键盘,眯着眼,认真地打字,编辑着新的消息,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周惜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周惜让他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他发出的新消息是:“阿惜,别去那个聚会,来我这,我想你来,真的很想你来。” 第43章 蛋糕上的小鲸鱼   余京海等了半天都没有收到周惜的回复,正泄着气儿,包厢里的朋友们忽然起哄闹开,塞给他一支麦克风,把他推到了中间,正对着大屏幕。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模样温婉淑约的女人,这女人手里也拿着麦克风。   这时他才发现一群朋友里有这样一张生面孔。   石延看他发愣,立即给他解释:“这是老刘带来的妹子,说是多个人庆祝,更热闹。”   周围的朋友们很快又喊了起来,催促道:“老余唱歌啊,快唱。”   余京海本来平常也不怎么爱唱歌,现在还惦记着周惜的消息,更没心思去唱,随口就推:“不会唱。”   “生日歌你不会?”朋友们的笑声此起彼伏,紧接着生日歌的前奏也放响了。   “别害羞啊老余,不就是和妹子合唱一首嘛,支棱起来!”   “对啊,快点儿唱,生日哪能不唱生日歌的!”   余京海也不想给大家伙儿扫兴,毕竟都是来给他庆祝生日的,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好抓稳了麦,不走心地哼嗬出声。   他的音准一般,唱得着实不咋样,和旁边那妹子的调半天合不上,就勉强凑了几句。   突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略显急促地迈了进来。   生日歌还在欢快地继续播放着,其中掺杂着女人绵和柔软的声音。   余京海的声儿霎时就停了,直愣愣地看着此刻意外现身在他眼前的周惜。   “我是不是来晚了?”周惜微笑着问,“已经开始了吗?”   余京海回过神来,立刻撇下手里的麦克风,急忙迎过去,“不晚不晚,没开始,就等你的。”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点歌台那边的朋友,喊了句,“先不播。”   那朋友一脸迷茫,但还是把歌点暂停了。   周惜淡淡地笑着又说,“那再等一下吧?”   “好,听你的。”   余京海点着头,也不问任何原因,完全没意见,随后试探性地伸手握住了周惜的胳膊,见他没有反对,便放心地将他带到台子边,开始向朋友们作介绍。   “这是我对象。”   就这一句,介绍得简单干脆,重点就是他现在有对象了。   一群朋友中除了石延之外皆是目瞪口呆,看了看老友,又看了看老友的对象,个个满脸难以置信。   “大家好,我是周惜。”   周惜又补了一句,才跟着余京海找位子坐下。   今晚特意带妹子过来的老刘瞅完这一出,暗自咋舌,揪着石延在旁边低声吐槽:“我靠,老余这什么情况啊?也太听话了吧?这真是他对象?不像啊……”   “还真是。”石延肯定了周惜的身份。   “妈哟,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带妹子来给老余三十六岁生日脱单了,”老刘啧啧道,“这就尴尬,妹子白带。差点儿给我整社死喽……”   幸好余京海整副心思都挂在周惜的身上,好像压根没看懂老刘带的那妹子是奔着撮合凑对儿目的来的。   不过余京海注意不到,不代表惯会察言观色的周老师也没有察觉。   周惜坐下后,视线便仔细地环顾了周遭一圈,眼尖地发现刚才和余京海合唱生日歌的那个女人手边摆着一个蛋糕盒。   包厢里一群男人,只有这一个女人,还是跟余京海唱过歌,自带蛋糕的,周惜隐约能猜到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周惜看着那边台子上,就放在那个女人跟前的蛋糕盒,随即轻拍了一下余京海的胳膊,“已经有蛋糕了?”   余京海顺着瞅过去,才发现有人带了蛋糕,是那个面生的妹子带来的,人是老刘带来的,他便直接去问老刘:“啥意思?”   “……咳咳、这不是女人想得细腻点儿嘛,就觉得生日最好整个蛋糕庆祝一下,就带了一个。”   老刘忙打着马虎眼,“小周兄弟这么问,不会是也买蛋糕了吧?”   余京海讶异地转回头,盯住了周惜。   还没等他开口问,周惜就大方地承认了:“是订了一个,吃蛋糕也算是生日仪式之一,没事,我订的也小,正好人多,分得也合适。”   余京海心里一阵暖实,捉紧了他的手臂,悄悄地多捏了两下,再正儿八经地跟他说谢谢,然后老老实实地端坐着,盼蛋糕。   周惜见他脸上露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不禁失笑地提醒道,“也不用这么大期待,蛋糕可能比较粗糙,时间太紧,我是临时找认识的点心师傅帮忙赶的。”   “什么样儿的我都喜欢。”余京海立马说。   周惜心下无奈,只觉得他这架势像是在表示就算蛋糕有毒,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干光。   “对了,你看见我的消息没?”余京海忽的又问。   “看见了,”周惜解释道,“我今天走得晚,有学生过来问了些问题,耽搁了一下,后来看到消息就先找理由推了饭局,然后赶来你这边……”   余京海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纳闷地问,“那你怎么没回我消息?”   周惜轻声唔嗯着,眼神变得有些不自在,缓缓地说,“想给你个惊喜。我是想着从学校过来这里挺快的,就直接过来,没通知你。”   到了这会儿,余京海是真明白了周惜对他的生日有多看重。   短短几个小时,周惜又是调课去给他挑礼物,又是推了家里的饭局,又是给他订蛋糕,还不忘这里那里都想着给他整一连串的惊喜。   还真是惊喜的,刚才看见周惜突然进来,他心头的欢喜都快能冲飞天去。   他从来没在意过什么生日的仪式,但周惜头一回跟他庆生日,几乎事无巨细地想了,也做了,比他自个儿还上心。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未来肯定得带回家乡去见老母亲的媳妇儿。   他既感到骄傲,也觉着特幸福,对于他和周惜的美好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阿惜……”余京海低沉着声,眼睛直瞅着周惜的手指,真想把他的手握到自个儿的手里,好好地亲近一番,跟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腻歪话。   他以前没想过这茬,还觉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谁腻过头,但现在真谈了这么一个对象,他是巴不得时时刻刻把周惜揣在手心里捧着,想亲热就亲热。   包厢里还有一堆朋友,他怕整出大动静,引人注意,会让脸皮薄的周惜觉得臊,到底没敢黏乎过去,只能巴巴地找话题,转移自个儿心里浑浑流动的燥火。   “那你吃晚饭没?”   周惜微微摇了头,“忙教务和答疑,忘了。”   “以后不能这样儿,”余京海不由得自责道,“我以后一定不疏忽,肯定好好监督你吃饭,等会儿蛋糕来了,你多吃点儿。”   两人正埋头互相说着悄悄话,余京海的那群朋友又闹腾起来,不停地招呼新加入这场生日会里的周惜一起喝酒。   周惜作为余京海摆到明面上介绍过的对象,依理是该和余京海的朋友相互认识熟悉,男人之间交朋友,总免不了喝酒这个环节。   周惜刚要站起来,就被余京海按着坐下去。   余京海转身揽下了所有朝他们凑过来的酒杯,挡在周惜前面,语气坚决地说:“他没吃晚饭,胃空着,谁都不准灌他酒,我全包。”   朋友们见他执意要替周惜挡酒,也没驳他这寿星的面子,不再找周惜,只找他拼。   余京海一边应着朋友们递来的酒杯,一边还要去喊服务员送上鲜榨的果汁、新切的果盘、各种小吃……   然后逮着空,忙不迭地把这些东西都往周惜面前搁,叮嘱周惜先喝先吃,垫垫胃。   这般殷勤的模样惹得一些喝酒喝得上头的朋友挨声笑他,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是一副老婆奴的德性了,出息呢?   余京海全不当回事儿,可劲儿地对周惜好,关怀备至,呵护到位。   没一会儿,周惜订的蛋糕就送到了。   蛋糕盒是余京海抢着去打开的,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奶油蛋糕。   蛋糕中间画着小鲸鱼的图案,小鲸鱼脑袋的那个圆圈里写着一个“海”字。   人群中响起了充满打趣意味的口哨声,余京海和周惜这一对情侣又被起哄了。   “……鲸鱼?鲸鱼啊!老余那名字反过来就是这个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哈哈哈……”   “……绝了,小周这创意,好甜啊!”   “……你俩今晚就是来闪瞎我们狗眼的是不是?”   “……老余,我可太嫉妒你了,哪儿找来这么贴心浪漫的媳妇儿!”   别说余京海的这群朋友吃惊了,就连余京海本人都瞅着那蛋糕,嘴巴张了又张,好半天没能完全合拢。   他的目光灼灼地扒住了周惜那张泛着些许热意的俊雅面孔。   周惜真耐不住这么滚烫的注视,无奈地笑了笑,才说,“这个……是点心师傅拿主意的。”   “我只说了寿星的信息,和我的关系,其余的让他自由发挥,结果就发挥成这样了,我也没想到……虽然这个确实、还挺贴切……”   说着,他又多看了一眼那蛋糕。   这算不算是误打正着?   余京海,鲸鱼……要这么比较起来,还真是同样的又憨又壮实。   作者有话说:   私房话有了 有get到的小伙伴吗哈哈哈 第44章 热情的周老师   在大家的哄闹声中,周惜替余京海戴好了生日帽,往蛋糕上插好3和6两个数字的蜡烛,点燃蜡烛后,众人一起唱响了生日歌。   余京海满眼只瞧着周惜一个人,也只去细听这个人轻润舒雅的歌声。   烛火衬在他的眼底,环绕着深深地刻入他瞳孔中的那份影子。   生日歌唱完后,接下去便是分蛋糕,余京海一个人切,切之前,举着手里的小刀,虎声问那一群朋友,“谁要吃?”   那群朋友一个掐一个,都很识趣地笑着打哈哈全部抱着酒瓶退远,意味深长地调侃着不爱吃这种一看就齁甜的蛋糕。   余京海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问周惜:“想吃哪块儿?”   周惜还没回答,旁边那群汉子们就吹起了口哨。   “当然是小鲸鱼啊!这还用问?老余你行不行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这是你媳妇儿,那他肯定得吃小鲸鱼,就吃你这号的鲸、鱼……”   这波起哄直把余京海闹了个大脸红,他臊得慌,更怕周惜也被臊着,急忙去瞅人。   却见周惜笑眯眯地望着他,脸上没有半分不自在,也不恼,更没有出声反对。   于是他小心地切下那整块“鲸鱼”,放到纸盘里,再递给周惜。   周惜拿了叉子,戳走边角的一小块,试了一口味道。   旁边有人大笑着问:“怎么样?老余媳妇儿,这小鲸鱼得劲儿不?”   这朋友刚浑嘴问完,就被余京海抡了一肘子,搡开。   “滚蛋,得不得劲儿跟你们说得着吗。”   眼见老友护媳妇儿护得紧,一帮兄弟也不好再瞎闹,到底稳了些。   有余京海护着,周惜踏实地坐在一旁,一边吃蛋糕,一边拿着手机答疑。   周惜在学校里很受学生的欢迎,他脾气好,有问必答,许多学生关于课业上的问题都喜欢找他问。   他也很有耐心,每个问题都会认真地答复,从不敷衍。   他一忙工作就顾不上别的,分不出心思,渐渐的就停了叉子,没再继续吃蛋糕。   余京海应完朋友的酒,回到他身边,见他不动叉子,还催了好几次,就是惦记着他没怎么吃晚饭,胃里空着,想让他多吃点儿。   但周惜顾左就顾不了右,余京海再回过头去,只见盘子里的蛋糕都没消灭完一半,琢磨了一会儿,便凑过去提议,“阿惜,要不蛋糕我给你喂喂?”   “嗯……”周惜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随口应了。   余京海立刻端起盘子,拿好叉子,专心地投喂蛋糕。   他一边喂,一边还要婆妈地叮嘱道:“工作归工作,甭管怎么着,都得疼自己的胃……”   周惜嗯嗯嗯地含糊应下,回答学生问题的时候,努力地嚼着嘴里的蛋糕。   包厢里的朋友想再找余京海拼酒,看见的就是这幅腻歪的画面。   “……咋回事啊?”某朋友揪着石延悄悄地问,“这也太邪了……”   毕竟从来都只见过余京海老实巴交,憨厚耿直的模样,哪像现在这德性,摆明的殷勤又讨好。   石延耸了耸肩,“我也是头一回见,别问我。”连蛋糕都忙不迭地给人喂上了,这就是死死地栽了呗。   周惜快吃完了那块蛋糕,便收了手机,到这时才发现一直是余京海在喂他。   见大家眼神玩味,他终于有点不太自在地咳了咳,拦住了余京海的手,“饱了,不吃了。”   余京海便自然顺畅地接着用他的叉子和盘子干光了剩下的蛋糕。   整个蛋糕是余京海吃最多,别人是不敢染指,都知道蛋糕是他对象订来的,可不想再被他拿刀征询。   周惜是不了解,跟余京海混一块儿的这群兄弟却都明白,人老实没错,但拳头也是真硬,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找他惹架。   生日会进行到后半场,众人多是喝酒划拳玩骰子唱唱歌,包厢里闹腾得更欢。   周惜起身去洗手间,在外头多留了一会儿,静了静神,顺便接了通电话,才转开脚步,返回包厢。   就要回到包厢门外时,他看见门口附近站着余京海的两个朋友。   这两人应该也是出来透气的,正倚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聊天。   “……老余和他那对象,阵仗真大,老余那势头,你也瞧见了吧,你说靠谱吗?”   “我觉着不太行,他俩看着就不配,你看那小周态度是不是挺冷?我光看老余热乎乎地给他捧着……”   “听说就是老余倒贴人家,上赶着追到手的,也难怪,差老多了,说实话,就小周那样的,是当老师的对吧?哪可能真瞧得上老余啊……”   “也对,一个看大门的保安,一个好家庭里出来的老师……这也忒离谱……”   周惜停了脚步,靠在另一边的墙面上,眉眼缓缓凝郁,随后陷入了沉思,开始自我反省着。   今晚这场生日会,究竟哪里做得不妥当,才会导致别人产生这样糟糕的想法?   他站了许久,仍没理出头绪,浑然未觉余京海已经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余京海四处张望着,找了一圈,瞅见窝在一个角落旁的熟悉身影,便快步赶了过去。   到了周惜跟前,他立刻喊了一声,“阿惜,怎么在外面待着?”   周惜怔了一下,“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我看你去厕所这么久,怕出啥事了就出来看看。”   周惜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男人,脑海里再次回响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随即淡声解释道,“顺便接了个电话。”   余京海欲言又止,还是愣然哦了一声,握上他的手臂,“那、回去吧。”   “等等。”周惜却绊住了他的手。   余京海不解地回过头,就被周惜一把按住了脖子。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竟见周惜垫身朝他疾扑冲近。   余京海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僵住了身板,就被猛地凑上来的周惜头对头,闷砰一声,磕中了脑门。   余京海不由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脑门,赶忙先抱住周惜,心疼不已地问:“磕疼了不?”   周惜皱着眉宇,轻嘶了口气,缓慢地唔了一声,“不、疼……”心下懊恼自己错估距离,还用力过猛。   “你说你,好好地突然整这么一出是要干嘛?把自个儿脑袋都磕红了……”余京海纳闷地帮他揉着额头。   想献吻的周老师意外献出了个乌龙,耳根微微发热,抿紧了嘴角,吭不出一个字,这会儿也没了勇气,脸皮薄着,是不肯再主动的,可手还抓着人,也不让走。   余京海看他神色犹豫不定,想到他刚才说在外面接了电话,倏地紧张发问:“是不是今晚那相亲局推了,遭家里人说了,不开心?”   “不是。”周惜否认道,“他们不管我谈对象的,只是知道我单着,有时候就会撮合介绍一下。”   余京海的胳膊肘还揽抱着他,和他亲近着,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儿发闷,眼巴巴地紧瞅着人又问,“那以后能不能不去那些个相亲局?”   “就这个月。你别去相亲,我俩谈恋爱,你……这么干也,也不太合适。”   越说语气就越严肃,端的是跟人掰扯大道理的架势。   周惜听得忍俊不禁,终究笑出了声。   余京海满脸糊涂地问,“笑啥呢?”   周惜抬起头看他,嘴边噙着一分促狭,“你确定是想说不合适?不是不高兴?”   “对。”余京海立马老实地点着头,“是不高兴。这哪能高兴?搁谁都不可能知道对象去相亲还心情好的。”   就是在努力地讲道理,表明他生气不高兴也是合情合理。   周惜眯着双眼,笑了笑,大方地给了承诺,“好,不去相亲,你今天是寿星,你最大,都听你的。”   余京海得了他的保证,更是心花怒放,双手攒住他的腰胯,近距离地盯着他脸上的笑容,犯浑的渴望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余京海急忙环顾了周围的环境,虽然是在外面,但这角落边边的,黑灯瞎火,就适合黏糊,再说了,周惜说他今天是寿星,全听他的,没准能答应。   他鼓足了气,紧着声问,“那我现在能不能亲一个?”   周惜不禁感到好笑,嗔怪道,“我们在交往,这种事不用打报告——”   话没能说完,他就被余京海堵住了嘴,领受了对象急不可耐的狠亲瞎啃。   余京海一和他亲近就刹不住车,用力地把他按在怀里,怎么都不撒手。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偶尔有陌生人经过,见状会啧啧地吐槽两句“真野”“真激情”。   余京海的一些朋友从包厢里出来,走过的时候看清窝在墙边激吻的人是谁,都接连愣住了。   余京海只管把握好机会,埋头亲媳妇儿,压根没空理会周边都有谁来来往往。   周惜眼角余光瞥见了,也没推开余京海,反倒抬手抱紧了余京海的脖子,趁势主动地回吻,同样追着人不放。   他是有小心思,就是想让余京海的那些朋友都能看见他对余京海的热情。   他这么一热情,余京海完全扛不住,手掌难耐地在他身上摩擦滚动,火势再起,引得彼此双双情动,彻底沉浸其中…… 第45章 你喜欢我不?   周惜的恋爱经验是比余京海多些,吻技自然比余京海好。   结果就是他用点小技巧,稍微撩拨了一下,余京海就大喘得不行,舌头都快打结似的,拗着弯儿,死命地缠着他。   周惜反而被闹得有些透不来气,轻推了推那副坚实的胸膛。   余京海抓紧了他的手,让出点儿缝隙,却更是激动难耐地在他唇边瞎啃,手也不由自主地抚弄他的肩背腰骨。   趁着彼此喘息的空档,余京海黏糊不舍地继续蹭周惜的脸,啄咬他的耳朵,往下滑到脖子边,发哑的声嗓里透出了浓厚的情欲。   “……阿惜,那个,信息素,缺不?要不我现在给你咬一口,补补?”   毫无章法的亲近触碰让周惜备感销魂噬骨的滋味。   他本来就扛得费力,听到余京海的话,连忙艰难地抽回思绪,捉住了对方直来直去,只管热情挑弄他的手。   “在外面,不合适……”   周老师是真不敢再野下去了。   余京海急躁地嗯哼着声,一个劲儿地胡捋周惜的后背,拥紧了他,不肯撒手。   “那你刚才……还亲我,你主动的,你先起劲儿……”   这话囔出来,满是不情愿不乐意,埋怨着周惜先撩的他,这会儿却又不管解火。   周惜无奈地垂了眼,挨近他,唇角轻微地碰了碰他的鼻梁,低声说:“晚上我回宿舍,等回去……”   他是在认真解释,没打算纯耍流氓,不负责任。   余京海顿时跟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暗示一般,眼都涨红了,暗涛翻涌着,双臂团住了周惜的腰,和他贴得更严实,嘴上尤其激动,扎稳了他的脸,亲了个遍。   周惜接着那些狂乱的吻,来回喘气间,嗅到了余京海身上灼烫的烟酒气味,和那股刚烈的白酒香,抽空安抚地喃了声,“慢点,京海……”   这时的余京海满脑子都是周惜顺从他的高兴,又想着周惜说他今天是寿星,说什么都管用,胆子被欲火拱得熊熊燃烧。   他一下子昏头糊脑了,得寸进尺地问:“那我今晚不走了,住你那行吗?我肯定不瞎折腾你,让你好好睡,我睡地板上都行。”   周惜忍俊不禁地叹道:“宿舍的床又不小,加你一个不挤,床也不会塌。”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还肯跟他同床睡。   余京海脸上露出了澎湃的狂喜红光,头一回有了过生日真好的感觉。   他这一年的生日——三十六岁的生日实在是太美了,是他到目前为止过过的,最好的生日。   他还在这个年岁找到了他想要的媳妇儿,至少现在,周惜和他是交往的关系,现在这个人就是他的。   余京海满怀甜蜜,搂着周惜,杵在墙边,不厌其烦地黏糊纠缠了大半天,别说放开一点儿,他都恨不得能跟这媳妇儿融成一体。   两人除了偶尔说几句话之外,几乎都是在接吻。   余京海撒野撒得爽快,脑袋里的酒意一阵阵翻涌,冲撞着他的理智,张嘴闭嘴,得了空就是喊“媳妇儿”,到后面绕来绕去讲情话都是一句“喜欢你”。   一声声低沉暗哑的哼呼落进周惜的耳中,也能叫他心脏酥麻,更觉眼花缭乱。   他过往的恋人里没有一个是余京海这样实诚的,是什么情感就直说是什么情感。   哪怕要先把爱意说出口,余京海也不多掂量思考得失或是输赢。   这人勇直得过分,在这种事情上更是强横忠实,坦荡不惧。   不仅自己说得认真诚恳,竟还要坦率地问周惜要回答。   “……阿惜,那你呢?你喜欢我不?”余京海压着周惜的唇,紧巴巴地问着,“喜欢我不?”   而周惜恰好是含蓄那一派的。   周老师做什么事都是一贯的斯文和气,从来没跟人腻成这样过,面对这般憨里憨气的直球,一时间有些发怔。   他的反应慢着,余京海倒急了,汹然地扣住他的唇,又是一顿颠倒天地的掠夺侵占。   周惜被吻得晕头转向,不管余京海再说什么,都是呜呜嗯嗯地咛气去应。   余京海也不顾答案了,一心讨取,牢牢地把握着跟恋人厮缠的机会。   说不出也没关系,不够喜欢也没关系,才刚起个头不是?   周惜行动上是给他的,还给了他很多很多。   有这些也够了,他不贪。   正当他们又陷入新一轮意乱情迷的拥吻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些嘈噪声。   周惜有所察觉,便先停了下来,想要转头看一眼。   余京海不满意地捧住了他的脑袋,不让他转开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还要再往前近,堵回他的唇。   “——啊!放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旁边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慌乱和恐惧。   余京海猛地止住了动作,回头去瞧,便见几个男人抓着一个女人,满嘴调笑龌龊的言语,放肆地撕扯着那女人的衣服。   余京海闻到了混乱的信息素,很快就分辨出来,那个女人是Omega的体质,围住她的男人都是Alpha。   那些男人就是在真耍流氓,占人便宜。   余京海脸色一凛,强行收拢了脑子里涨开的酒意,瞅准了方向,急步冲过去,把那些男人挨个搡开。   “干什么的?!”余京海喝道,“还要脸不要?!”   “别他妈多管闲事!”那些流氓见余京海是一个人,便要仗着势众反抗,跟余京海动起手来。   余京海喝过酒后,拳风更狂,对着一群登徒子,下手更不留情,直接全给撂翻了。   摔在地上的人有的瞧见他不方便的那只腿,当即嚷道,“死瘸子!你管什么闲事!我们认识的,那是、那是我女人!我劝你别掺和,这是家事你懂吧……”   那个流氓刚说完,被余京海随后扶起来的女人立刻哆嗦着声辩解,“不是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我不认识他,我不是……大哥……”   女人抓紧了余京海的手臂,拼命地摇头,像是生怕他会相信那流氓的话。   “妹子你放心。”余京海安慰了一句,随即反手又抽了那流氓一拳,直把人砸得脑门磕了地。   “她要真是你媳妇儿,你这么糟蹋她,那你也该揍。”余京海沉着声,字句凿地般地重重落下。   那群流氓被他的狂猛手劲儿和身上的煞气骇着了,再不敢瞎说瞎动。   “都他妈滚蛋!”余京海最后狠声斥道。   那群流氓赶忙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跑远了。   “谢谢你,谢谢,大哥,真的谢谢……”被救下的女人忙不迭地向余京海道谢,表达感激。   “没事儿。”余京海说完,接着又问,“你怎么回去?用不用送你出去坐车?”   “不用不用,我朋友就到了,他来接我的……”   确定对方没有危险,不再需要帮助,余京海才转身往回走去。   他这一回头,就瞅见一个陌生男人将周惜扣在墙边。   ——是Alpha的信息素!   余京海脸色霎时绷沉,比之前出手救妹子的时候还要可怖,腿脚更急地往回赶去。   “……别这么扫兴嘛,你的味道很好闻,我很喜欢,交个朋友啊。”   陌生男人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身上的信息素一直在释放,压制着想要推开他的周惜。   这根本是不尊重人的做法,即便还没有实质性地触碰周惜,但用信息素去侵入,就已经是骚扰了。   “不……你没闻到么?”周惜受着对方信息素压迫性的影响,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我……有男朋友。”   “没关系啊,我就喜欢虎口夺食的感觉,带着别人的味道,那更刺激不是吗?”   “不……请你退开,退开……”周惜坚持地拒绝,强行抵抗着不断地朝他倾轧笼罩过来的Alpha信息素。   他脸上溢出了薄汗,四肢也开始发虚,出现了被Alpha掌控的迹象。   他现在连眼皮都很难睁开,意识甚至出现了短暂性的晕眩,心口蹦跳极快,发慌惊惧,不由得勉声低唤着,“京、海……”   像是应了他的呼唤一般,熟悉的白酒香忽然蜂拥而至。   余京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瞬间阻断了那个陌生男人带来的糟糕影响。   他终于得以喘息,浑身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栽倒进余京海的怀抱里。   而刚才那个男人则被余京海摔到了地上,眼下姿态狼狈不堪,站都站不起来。   他完全被余京海的信息素压跪,直不了腰,只觉头脑发胀刺痛,呼吸变得尤为急促,不得不扶着地板呼喘求饶。   “……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哥,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你的人,我错了,大哥,求求你……”   余京海全然不予理会,只把周惜拢在怀中,分出自己的信息素,用最快的速度安抚周惜的精神,驱散外人的信息素。   等到周惜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了些,他才小心地询问,“好点儿没?”   伏在他胸前的周惜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了。   余京海这才把他扶到墙边,让他先靠着墙休息,随后走到那个男人跟前,眼都不带多眨,径直挥拳,狠狠地砸中了对方的后背…… 第46章 当你的太阳   余京海一拳紧跟着一拳捶落,那男人像是整副身躯都要嵌进地板里去。   余京海的一些朋友刚从包厢里出来,经过这条走廊,看见老友发飙,集体惊愣。   “老余这是干啥呢?艾玛,这揍的……整得跟打铁一样……啧、哎……那谁啊,真惨……”   “……不是一般的惨,这人咋惹着老余的?天哟,感觉老余想把他捶穿……”   “咱是不是得劝劝?这架势……老余好像不会停手了,那人怕是要废……”   “你见过老余这德性吗?我不想过去挨他捶……”   那群朋友面面相觑地犹疑着,只见旁边的周惜终于有了动作,上前把浑身煞气正在暴涨的余京海叫住了。   “算了,让他走吧。”周惜的嗓音轻轻绵绵的,不仔细听也许会漏掉。   可余京海就能听得很清楚,顿时跟被下了紧箍咒一般,拳头瞬间往回收妥了。   那群朋友赶忙奔过去,把瘫软在地的那个男人挪走,也算救人一命,都没敢回头再去瞧余京海什么脸色。   开玩笑,刚才那副阎王爷的样儿,谁想多看晚上给整一宿的噩梦??   走廊上,余京海前刻捶人捶得很凶狠的那拳头摊开来,按扶在周惜的背后,力道却缓和得好像摸的是易碎品,很是珍惜着、小心着。   “对不起,阿惜,对不起……”余京海干巴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周惜道歉,话里满满的懊恼、自责、愧疚、心疼,“是我错的,我不该放着你一个在这儿……”   他一边说着,另一条胳膊搂紧了周惜的腰,把人用力地向自己怀里摁,所有的信息素冲闸而出,包围住了周惜,头一回对一个人作下了这样宣告归属权的行为。   周惜沉浸在浑烈的白酒香中,舒适地叹出了湿润的气息,微微仰着头,轻触眼前那块绷得硬实的喉结。   “和你没关系,你是去救人啊,做好事,怎么叫错?”   但他的宽慰却无法抚消余京海心中的恨恼,“我不干好事儿了,我不干了,他妈的连自个儿的媳妇儿都护不好,让人占便宜,我逞什么能,我他妈混球……”   余京海发起脾气来能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我要是回来及时点儿,不,我要是不随便离开你身边,你就不会遭那罪……我就是对不起我媳妇儿了……”   周惜一时间都拉不住这种铺天盖地的自怨,安抚了好一阵,余京海的脸色都不见好转,他只能不顾薄脸皮,凑上去吻人。   余京海起初还僵着全身骨架,愣愣地感受到周惜的讨好之后,终于被温软的触感和连绵的亲近,外加调皮的逗弄,平息了火头。   他忍不住去捉周惜的唇瓣,一旦捉到就大力地啃回去,报以更多的热情。   周惜轻喘着停下来,虚乏着声在他耳边懒洋洋地问,“不生气了吧?”   余京海瞪大了瞳孔,几番激吻下来,胸腔强震未退,抨击着周惜发烫的侧脸,“我气什么,傻媳妇儿,你不气我就成。”   “刚才把自己瞎骂一通的人是谁呢?”周惜低低地笑出了声,“你很好,不准骂自己,你骂得倒是起劲,也没想想我听着会是什么感受?”   “我哪儿好……”余京海怔然地闷了嗓,不懂争辩,就会直头直脑地反省,“我不好,这事儿就是没做好,没护好你,我混蛋。”   周惜见他还没绕过弯来,钻着牛角尖,自己胡乱较劲,不禁觉得又气又好笑。   “我说你好你就好。”周老师索性套用了恋人刻板执拗的语气,“不能反驳。”   听见最后这句,刚要张嘴的余京海老老实实地噎回气,抿紧了嘴皮子。   “你是在见义勇为。如果刚才你不去帮忙,我才会生气。后来的意外只是意外而已。我现在也没事了,有你的味道在,很安心的……”   “……那才是我认识的余京海,别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随便否定自己。”   周惜将额头轻抵在他颈侧,缓声又说,“京海,我很喜欢你这样。”   事实证明周老师的夸奖和说喜欢有奇效。   余京海脸不绷了,嘴角都提起好大的弧度,高兴得不行,得意得不行,直捧着周惜的脸,认认真真地啄了又啄,忘形到把人压回墙边……   最终,他甚至难以自控地咬住了那枚受他信息素包裹刺激早已瑟瑟发抖,楚楚可怜,诱他采撷的腺体。   周惜本来就是想哄他的,见他兴起,注意力肯转开了,当下也不再多有顾虑,任由他咬着。   信息素互相冲击之际,余京海浑身酒意澎湃上头,更觉飘飘然了。   他突地伏贴到周惜的耳边,闷吼低喝了些杂音,紧接着糊里糊涂地又问,“阿惜,那我这样像不像太阳?温暖不?”   周惜眼神兀自迷离,从腺体处蔓开的酥痒让他的思绪断层,跟不上拍,但还是笑着顺口应了,“像,很温暖。”   余京海猛地握紧彼此缠在一处的手,搁到嘴边,用劲儿地嘬出很响亮的一声,豪声笑了,坚定地说,“你喜欢太阳,我就给你当太阳。”   周惜霎时错愕不已,想起了之前在群英山他们一起去看星星那晚,他曾经随意说过的那些话,没想到余京海记得这么久,还真记在了心里。   此刻的周惜眼中像是映进了灿阳的光辉,神采熠动。   他蜷住被余京海吻过的指尖,捏稳了那只宽厚坚硬的手掌。   “你……从哪学的情话……”要是让他打分,这话放在他这里无疑是满分。   周惜咬了咬发颤的牙根,一把揽过余京海结实的脖子,扣住头发粗硬的后脑勺,着急地覆住了对方才倾吐过豪言壮语的唇齿。   周老师就这么抛开了束缚礼仪,难得放纵自己,强硬地抢占了接吻的主导权。   被按住的余京海很配合地微弓着腰背,十分顺从地承受恋人的进攻。   富含技巧,特别用心的挑拨,迷得余京海更是晕乎燥热,手脚尤其蛮横地贴住周惜,都想把自个儿顶进这人的身体里去,粗糙指腹发狠般地摩擦那件白衬衫,拧出了一大堆的皱褶。   “……唔、哼……阿惜……回、回去……我们回去……求你了,现在就、得……我想……媳妇儿、媳妇儿……这顶不住……再整,我会、真扒了你……”   求归求,渴望归渴望,他到底没敢真的就地撒野。   等周惜放过了他,他也是尽量地稳住那两条爽快又难耐到稍显哆嗦的腿,牵着人,返回了包厢。   他始终抓着周惜的手,一秒都不肯松,即便包厢里冷气开得足,他沸腾的体温也能烘出一手的汗。   但谁也没放开谁的手,十根指头像是长在了一块儿。   而这时,老刘带来的那妹子坐了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自我介绍了一回。   “……余哥,跟你说实话吧,老刘带我来是想撮合我俩的,之前都不知道你已经找到对象了。”妹子竟是接着讲出了自己今晚的来意。   余京海脑门登时一炸,整副身板都朝周惜那边弹,顾不上去搭理人家妹子,就先匆忙地扭转回头,冲着周惜,磕巴地解释,“我、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这事儿。”   “嗯。”周惜温和地笑着说,“我知道。”   余京海攥紧了他的手,再开口就是铿锵有力地表忠诚,“我肯定不会对不起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不跟别人好。”   周惜点了点头,语气更认真地应了句,“我信。”   被完全晾在一旁的妹子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了一会儿,才出声询问,“周老师是真不介意啊?”   她先前见周惜对余京海的态度也不怎么热乎,不知怎么的两人出去再回来一趟,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只能用这话试试周惜的态度。   要是周惜真的喜欢余京海,现在已经知道她是被余京海的朋友带过来跟余京海相亲的,总会有点不开心吧?   她这一问,反倒是把余京海弄得正襟危坐,猛屏了呼吸,周惜却依然笑容不变,摇着头,表明了自己并不在意。   妹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随后拿出了手机,递到周惜面前,“那周老师,我们加个好友吧?”   周惜和余京海同时一愣,全没料到这妹子会是这种不合常理的反应。   所以是……外表温淑,实际特勇?   余京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妹子恐怕没瞧上他,而是瞧上了他对象,还当他面撬人。   周惜往人群里一放,就是十足十的优质男,甭管男女,都最有可能对他动心,惦记他。   余大寿星整张脸上阴霾滚动,脱口就拦,“不行。”   周惜轻嗯了一声,跟着重复道,“不行,我加什么好友,是京海说了算。”   妹子满脸讶异地看着周惜。   他居然毫不遮掩对余京海的顺从,而且在她坐下后,她发现他的目光好像几乎不曾从余京海的身上移开过,这样的态度是分明不平淡,更像是绝对的在意和重视。   她自觉再待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机,识趣地离开了包厢。   余京海已经被周惜刚才的话甜懵,盯人盯得更紧,愈发觉得坐不住,想把人真正地按趴在自个儿的身下,可劲儿地疼爱。 第47章 我就喜欢你这个男的   然而,这会儿想走还走不了,朋友们看见过他俩在外边腻歪的,知道什么情况,有意使坏拦着。   一群人在那头唱歌狂嗨,喝大了就直起哄,播到情歌,还要叫着寿星和寿星的男票赶紧亲一个应景。   余京海低头看了看他和周惜牵绕着的双手,心火汹烈迸燃,再抬了眼,就见周惜也在瞅他,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任何抗拒不愿。   刹那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指引他们互相靠近,近得呼吸结伴同奏,他们的唇自然地贴合着,浅磨了几下,才又分开。   余京海是顾着周惜的薄脸皮,强抓着分寸,没冒进,哪怕冲动在他们吻上的时候就蹿出来了,他也只是忍耐着。   “哟,老余,这么纯情啊,一块儿看片儿的时候你有这么乖吗?”   “就是,不给力啊!过生日,雄起才对!”   浑嘴的兄弟们不给过,继续播情歌,煽着火。   余京海刚想喊他们闭麦,就听见周惜正经又好奇地问他,“看片的时候?是什么样?”   “没、没啥……”余京海猛咳了两声,被周惜问得内心兵荒马乱的,“甭听他们瞎说。”   “谁瞎说了,来来,老余对象,你听我们跟你说啊……”那群兄弟开始连说带比划,真打算给周惜来一套全面的讲解。   余京海赶忙把周惜的脑袋捂抱住,藏到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瞧。   “别整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带坏我媳妇儿。”   一包厢的兄弟全乐了,口哨吹得震屋响。   “老余,要我们不爆你料也成,那再来首歌,这首你得跟小周老师亲出响声来,有声了,就让你俩逍遥过生日去。”   这要求满是浑赖皮的意思,包厢里的音响多大声啊,别人再怎么吻得激烈,声音都会被盖过去。   余京海对真赖皮渣滓都是直接上拳头,可现在面对的是一群胡闹的兄弟,他也挺没辙,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周惜拍了拍他紧绷的胳膊肘,示意他安心,接着去找石延低声说了几句。   石延连连点头,随即捧着麦,递到了余京海的嘴边。   余京海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一头雾水地问:“啥意思?”   “小周让我帮忙给你俩打啵扩个音。”石延笑嘻嘻地抬了一下手里的麦克风。   “京海的朋友们,说好了,只要有响声,就放我们回去的?”周惜笑眯眯地问着包厢里围观的人。   大家伙儿齐齐点头:“对!只要有声儿,那声儿够响就让你们走,当然,得亲完整首歌喔!”   “好。”周惜看向石延,又说,“那麻烦石哥帮我们播歌。”   “得嘞。”石延立马眨了眨眼,转头去点播台放了歌。   放出来的是悠扬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曲调幽柔缠绵回荡在整个包厢内。   “这是我很喜欢的曲子,大家刚才可没说不能用钢琴曲,所以也算数的。”   周惜说完,倾身向前,覆住了余京海的唇。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余京海错愕之际,双唇本已微启,就这么被周惜捉了个正着。   他瞪大了眼,喉口发紧,一阵又一阵地抽缩着,除此之外,四肢动都不敢动。   这个小任务已经开始,他们没有机会说话。   周惜只用嘴上的动作提示,一边安抚着处于震惊状态中的余京海,一边引导着他配合自己。   余京海绷着身体不敢动,怕坏了计划的模样让周惜觉得可爱又好笑。   虽然这个吻是任务,但他依旧希望余京海沉浸其中,而不是有所顾忌,诸多拘束。   他无法言语,便用更加温柔的唇舌代替话语,耐心地勾起关于情侣亲密时该有的感觉,唤出了对方的所有反应。   周惜有心去讨好,带着技巧,游转拨弄。   余京海愈发扛不住,眼神暗得似有洪涛飞腾,终于不再忍耐,探出手掌,扣紧了周惜的后脖子,和他一同深入纠缠。   不到三分钟的钢琴曲回绕间,寿星和他对象的唇完全没有分开。   他们亲吻的过程中,通过麦克风扩开的唇瓣碰触声细碎却清晰,响了不止一次。   任务完成后,吻了好一会儿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目光里深深地印下了彼此的模样。   谁也没出声,仿佛都还被收拢在这个长吻牵动出来的情海里……   余京海的那一群朋友目瞪口呆,不得不服周老师的“狡猾”破局大招,更被这一大波狗粮喂得纷纷胃疼,最终赶忙挥手欢送这对情侣。   回宿舍的时候是没喝酒的周惜负责开车。   余京海一路上都很沉默,沉默得让周惜心生疑惑,不禁去想是不是自己今天晚上的行为太奔放,把人吓着了?   结果进了宿舍楼,回到了房里,他才发现余京海不是被吓着,而是强憋着,还快憋坏了……   余京海将他按到床上折腾了半宿,倒是没有做太过的,多数是在接吻,还有咬他的腺体,就跟大狗子啃到心爱的骨头似的,怎么都不愿撒开。   满屋乱飘的信息素交融着,他们喘气相拥,窝在一张被子里,翻滚了好些圈,床板有时候都被余京海的蛮力震得晃颤。   受信息素的影响,周惜舒服得脚尖都在发软,闭眼轻叹,呼吸绵润。   余京海立刻又压了上去,用滚烫的双唇仔细地疼爱他的每一寸眉眼,嘶哑的声嗓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喊他“媳妇儿”。   “在的……嗯……在呢……”周惜总是好脾气地回应着,喉咙再怎么干渴发热也不停止,很是顺着余京海。   余京海就在周惜的床上,卯足了一身的力气,把人整得舒舒服服的,还笨拙地学着他的吻法,取悦他,手脚挨紧了他,替他按摩一般,用心地揉捏那副单薄的身子骨。   直到周惜觉得差不多该闹够了,抬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将近凌晨三点。   他浑身舒畅得有些昏昏欲睡,犹然撑着眼皮,看着余京海,一手抵上余京海的肩,轻挡了挡这个还在蹭他,像是不知餍足的男人。   “京海,该睡了。”他低声劝着,“你今天不是还要上早班吗?”   余京海含糊地唔哼着,偏过脸去,浑浊的鼻息黏上了周惜的耳根,显然还在流连不舍。   “脸上的伤得擦药,先别睡,我给你擦药……”周惜轻拍了拍他的肩,才把他推开,下床去把药找出来。   余京海用的伤药,周惜过后又从校医室那边多拿了一份,放在宿舍里,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余京海从背后环住他,探出半个脑袋,瞧见了那些药,讶异地问,“怎么还在你自个儿宿舍里存我的药?”   周惜轻笑了一声,“跟你学的啊,之前是谁存了我的抑制剂?”   余京海心头瞬间暖乎得要冒火星子,脸埋入周惜的发间,顺着向下,又去啄了后边的那枚腺体,把感谢和欣喜都倾泻在注入信息素这动作里。   周惜低低地哧了口急气,竭力绷正了语调,“别弄了,要擦药的,快点,不困吗你?”   余京海这才松了牙,老实地把脸凑到他跟前,让他上药。   周惜眯着眼角,借着灯光,抹了好几遍药膏,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才扔掉棉签,重新躺回床上。   余京海胳膊一抻,就想把人捞进怀里。   “脸要放平,现在开始不能乱蹭。”周老师语气严肃地放下了警告。   余京海只好改成去握他的手,除了手上不规矩之外,身体很听话地扳正了,头也不会歪。   周惜放了心,拉高了被子,盖到余京海的下巴处,随后慢慢地闭起了双眼。   “阿惜,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这生日是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余京海的声音忽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嗯……我也不会。”周老师确实忘不了今晚他是怎么厚着脸皮主动去和一个人亲近的,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若是放在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谈恋爱的时候会做这么“狂野”的事。   余京海明明是他交往过的对象里最为老实质朴的那一个。   却不知怎么的,他们在一起反而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甚至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去做不曾做过的事。   才确定交往关系两天,余京海对他的吸引力,和他对余京海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之外。   其实最初答应交往的行为就够大胆的,过去的他只要没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怎么都不会轻易地放开去搏。   但余京海的固执和坚定,让他改变了主意。   也许有这个人在,未来也会如同现在这般美好吧……   “阿惜,今天我那些兄弟没让你觉得哪里不高兴不适应的吧?”余京海接着又问。   那帮老友个个嘴糙能浑,他就担心着这场生日会会不会真有哪儿让周惜觉得不痛快。   “不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结识的人和你一样,都是实在人。”   “你真这么觉着?”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啊。”   “那就好,我还想着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点儿,他们又爱瞎说话,万一惹你不高兴了……”   “你这是把我当小姑娘呵护呢?”周惜佯怒着轻嗔道。   “不是。”余京海连忙否认,一把攥紧了他的手,“真不是。我不喜欢女的,心里就你一个,你是男的我知道,我就喜欢你这个男的……”   他生怕周惜不信他现在的取向,解释了一长串,等了半天周惜也没给回应,侧头去瞧才发现人睡着了。   他又小心地把脑袋挪稳了,继续握牢周惜的手,搁到自己的唇边,悄悄地摩挲。   尽管现在周惜听不见,也不会答复他,他却仍然沉声喃出了心中的期望。   “阿惜,以后你年年都跟我过生日,成不……我会努力转正的……这辈子,我就要你了,我俩以后都在一块儿,不分开……”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 第48章 不平等的关系   生日吃着一大波福利的余京海接下去两天却连周惜的面都没怎么能见着,像是被打入冷宫似的,极大的落差让他原先还挺飘飘然的心情彻底颓到了谷底。   临近六月,所有高三学子的学习都很紧张,运动会一过,又开启了疯狂刷题的状态。   老师们则是出题、讲题、改卷子,个个都抢着时间,给学生们答疑解惑,对学生前程很负责的周老师自然抽不出空去谈什么恋爱了。   余京海再想约会,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扰周惜,于是只能捧着手机,给人嘘寒问暖,发些叮嘱周惜按时吃一日三餐的信息。   周惜回复消息的时间都不定,明显是忙得够呛,精力分不出来,但每一条都会回复,还经常附带一两个小表情。   余京海学着他喜欢的风格,这阵子也收藏了很多表情包,每次发消息给他,也都会带表情,就是为了让消息内容更生动形象,能够贴切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和感想。   但表情包再活泼再丰富,也隔着凉呼呼的手机屏幕,摸不着恋人,更别想亲近人,解相思。   余京海简直度秒如年,每回去算日历上的数字都要皱眉头,和石延一组晚上去巡逻,心不在焉到差点儿和墙来个对碰。   得亏石延手脚快把他喊住,才避免了这桩啼笑皆非的惨剧。   “……这么大个灯都看不见啊?你说你至于吗?三魂七魄都让小周给吸没了你?”   现在提周惜,余京海只会更走神,一举一动老老实实地证明了他的三魂七魄确实已经被周惜收去。   石延再瞧过去,只见兄弟眼里的光都是散的,压根没聚起来,真真像是被周惜掏空了,就剩个壳,这才交往不到一周,也未免用情太深,栽得太狠。   “要不你就别在这儿苦比体恤小周了,”石延随即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你都想死人家小周了,就过去看两眼,说两句,又能怎么着?还是你真想把自个儿憋出毛病来?”   甭管石延怎么怂恿,余京海都死拗着脖颈,不往那个方向看,生怕看了会更想跑进去找人。   他这些天都没怎么进教学楼。   重要时期学校有新的管控规定,不允许教师和学生以外的人随便进教学区,他不能再像平常那样逮着机会进教学楼巡逻,偷摸地瞅瞅心上人。   昨天好不容易物管那边的秦璐找他帮忙去教学楼修设备,他拎起工具箱就去了,想着说不定能趁机跟周惜见个面。   结果忙帮完了,人却没能见着。   回宿舍的当晚,他沮丧地窝在床头用周惜送的那部按摩器按腿,到最后都快把按摩器磨花了……   眼看着和周惜一个月的约定就要到第一个周末了,余京海左右琢磨,总觉着不甘心放过这样的周末,都忙这么些天了,周末总该休息的。   休息一天,约会一天。   行,应该没毛病。   他正打算约人,消息编辑到一半,突然,手机一震,进来了他那个便宜徒弟李晟的短信。   ——“从这周开始 高三的周六也要上课。”   余京海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有道雷直接在脑门上炸了开,满脸纠结犹豫的表情最终变成了萎靡不已的干巴闷硬。   他默默地把自己作“约会笔记”的小本子合上,重新收进了抽屉里。   约会事小,周惜睡觉时间都不够了,不能再被他们的约会占掉。   继续体谅媳妇儿的余京海忍痛放弃了第一个周末,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再捱过两个星期,才有可能跟媳妇儿争取到合适的约会时间。   光是想着,还能心宽,真往下捱去,便发现……这是他干过最煎熬的事儿,不上不下,不进不退的,老委屈了,还不能跟媳妇儿说叨,不能讨甜头,可不得要命吗?   同屋的石延看他动不动抱着按摩器整晚翻来覆去,便会忍无可忍地把枕头砸过去,让他消停,不然他准能折腾到天亮。   石延深深地觉得,兄弟再这么硬撑下去,恐怕他也别想睡好觉。   毕竟那股子二锅头味儿的信息素满屋暴蹿的时候,他是真的会感到窒息啊!!   不过还没等石延下定决心去找周老师“说情求援”,周老师本人就出现在了保安室门口。   石延最先发现门口的人影,一下子跳了起来,满眼露出了看菩萨般的光彩。   “老余!你媳妇儿啊!”   余京海几乎是秒转过头,起身立正。   周惜已经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把手里拎着的两杯饮品搁到了近门口的桌子上。   “今天请学生喝咖啡,顺带也买了你们的份,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周惜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回过身,对上了余京海炯炯明烈的眼神。   他的嘴角微弯了弯,视线紧接着却停滞在余京海的身上,与此同时,他抓握着另一个较大礼品袋的手指稍微收紧了些。   夏天天热,学校没有要求保安必须时刻穿着工作制服,只要不是奇装异服就行。   余京海现在穿的就是纯黑色的短T,款式简单,唯一特殊的是衣服胸口左侧位置上有银线绣的小图案——那是一只出海的小鲸鱼。   这时,余京海往前再走了两步,胸前的那只小鲸鱼也离周惜更近了些。   放学时间保安室外会有人经过,他只能把一对躁动的手臂紧压在身侧,保持着规矩和周惜讲话。   也才喊了声“阿惜”,又有人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   “余哥,我们那楼里有人信息素出问题了,你能不能现在就来帮个忙?”   来的人是物管的那个妹子秦璐,一进保安室就找余京海,发现周惜也在,顿时一愣。   她还记着上次被周惜抓包的糗事儿,心里有些别扭,不太自在,但事情急,也容不得多耽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去拽余京海。   秦璐说的问题也算在余京海这些保安的职责范围之内,校内所有的保安中余京海在这方面的经验最多,所以通常学校里哪个地方有信息素异常的情况发生,都会先通知余京海去处理。   “那、我先去。”被拽着的余京海回头给周惜留了话,“你要有空就在这儿再等等,要是没空,有事儿,你就先去忙。”   周惜轻点着头,简单地应了一声,“好。”   等余京海和秦璐离开之后,周惜又跟石延随意地聊了一小会儿,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他随后状似不经意地又问,“对了,京海穿的那T恤,好像之前没见过,是新买的吗?挺好看的。”   “哦你说那个啊,是秦璐送他的生日礼物。”石延顺嘴就解释了,说完才有所警觉,这话容易让人误会,便连忙替兄弟澄清道,“不过你千万别多想,就是很单纯的礼物。”   “秦璐拿礼物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的,那妹子就是感谢老余经常帮她忙,正巧老余生日,客气客气,送条T恤,真的……”   周惜轻笑了一声,制止了石延还要滔滔不绝下去的解释,“我没想到那些,没有误会,就是随便问问而已,石哥你别紧张。”   “嗐,那能不紧张吗?”石延抹了抹汗,“你可是老余的心肝宝儿,他这一天天的心里就惦记着你一个人,哪儿塞下别的?真的,你别不信啊,就这几天,他没见着你,那相思病犯得可够呛……”   石延的解释还扩展延伸到把余京海大晚上睡不着干的“坏事儿”都招供了。   什么人抱着按摩器蹭,团着被子滚,信息素炸锅一样的满屋子溜圈儿……   直解释得周老师耳根发烫,连咳了好几声,不得不站起来借故告辞。   石延送他到门边,念念叨叨着,“总之,小周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余这人忒死心眼,爱较劲儿,不是,这好像不是好话,应该说就是特认真的人……”   “他跟你交往就会一心对你好,他就稀罕你,稀罕得都快魔怔了,只会掏心掏肺地想着你……”   “你答应跟他谈对象,他要乐上天去了都,你这是圆了他的大愿望,大梦想,他走了大运啊,哪还敢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周惜突地停下脚步,侧过头问:“石哥,你是不是觉得京海和我在一起,其实不太合适?”   石延霎时呆愣地啊了一声,“这怎么、还这么问了?这什么意思啊?”   “嗯,就是……”周惜略微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听石哥你说的那些,感觉京海挺委屈的。”   “不委屈。”石延赶忙晃头否认,“绝对不委屈。你想错了,哎呦,小周你真别误会,他也不是怨你,就是刚谈恋爱都会这德性,巴不得变连体婴不是?都好几天没见着了,害相思也是正常的……”   周惜蹙着眉心,听完了石延的宽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走出了保安室。   石延并不明白他说的问题。   ——在他和余京海的关系中,出现了不平衡的点。   或者说,即便是余京海的朋友,都将这段关系看得十分不平等。   领着心事回到办公室的周老师随手放下拎了一路的礼品袋,一直被捏紧的袋口展开了,只见里面放着一件用透明包装袋装好的黑色t恤。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好新的一年各种好!发财如意!!新年没更上,这次就还是免的啦【谢罪. jpg 第49章 见“家长”   周惜拿出礼品袋中封得方方正正的T恤,指尖拂过靠近前胸左侧位置的小鲸鱼图案,轻敲了一会儿,面露豫色,最终还是将T恤收回了袋子里。   这种特殊的“撞衫”情况确实有些不巧,是自己送迟了一步,总不能要求余京海不穿朋友送的,只穿自己送的。   把礼品袋塞回抽屉之后,周惜便继续去批改明天课上要讲的题卷。   余京海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物业部的问题,回到保安室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尽管往回赶的途中他也猜到周惜八成等不住这么久,估计人是走了,但真没见着那身影,心里头还是空落得很。   过了晚饭时间,学生们开始上晚自习。   今天余京海不用值晚班,和他同屋的石延也不用,掐着点儿要去跟女朋友约会。   石延刚换好衣服就见余京海把按摩器抱上了床,顿时露出一脸的苦色。   “老余,我现在很怀疑你的易感期是不是提前了?”   “没有。”余京海头也不抬地答了,注意力都放在按摩器上,按键操作都很熟练,就是对这机子充满了爱,见机如见周惜,也盯得紧。   “你确定真没提前?”石延一边捯饬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往旁边瞥,话里有话,“谈对象了,那啥,也不是完全不会被影响,你注意注意。”   “跟那玩意儿没关系。”余京海一板一眼地重复了答案。   “行吧,你说咋样就咋样,我就是好心提个醒。”   石延看他这么较劲儿地否认,也不再多说。   实际上,余京海的易感期通常都很准时,本身的自控能力也不差,信息素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生活作息习惯又比较稳定,很少会出现什么大的波动。   否则校内有那么些个保安,出现信息素异常的状况也不会第一时间先找余京海去处理。   他和余京海同个宿舍住了这么久,睡着了其实都能记得,按时间算,要下个月才到余京海的易感期。   可谁让这兄弟好几个晚上信息素都毛毛躁躁的,就差直接在脖子上挂个大牌,标明对周老师的想法了。   是个正常的舍友就很难不怀疑他易感期提前。   “今晚我不回来睡,你不是刚见过小周吗?我怕你绷不住啊,晚上别闷坏,我不在,你随便整吧。早说让你别体恤别体恤,不就是问个约会,能约就约,不能就算,问问又不要命……”   临走前,石延留下一串贱兮兮的话,前脚刚出去,门还没关好就被里头凶猛炸开的白酒味儿摁得脚下绊了一跤。   石延踉跄着站直身,骂骂咧咧:“你个色欲熏心的狗东西!!”   然后啪的一下,把门关上,迅速离开。   余京海也没再计较,这会儿手机刚好在振。   他立刻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周惜他外甥”这几个字,后脊梁瞬即弹紧。   现在他除了紧张周惜之外,就紧张周惜的亲属。   自从上回意外得知了曲子献是怎么对周惜相亲对象“挑三拣四”的,他心底就掂了一份很深的顾虑。   毕竟那些条件全捋下来,太能看出这小外甥对舅夫的要求——是没有最严苛,只有更严苛。   他就没几条是达标的,再怎么奋起直追,一时半会儿也赶不上满分的完美合格。   虽说和他谈对象的是周惜,周惜也不是个没主见,会受家里人意见影响的人,但说到底他和周惜的关系才刚起步,何况他还处于“试用期”……   凡是认真处对象的,谁不希望关系平平稳稳,双方家人都能给认可给支持给祝福。   周惜有多疼爱这小外甥,这一路过来,他就瞧见了不止一回,心里哪还能不清楚周惜对小外甥的重视。   小外甥的意见,周惜肯定也会在意。   万一曲子献真不赞同他和周惜在一起,再搅和起来,周惜不得难做吗?   余京海捧着手机,想得长远,手机也挺坚持不懈,一振再振,仿佛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拨通这号码为止。   直到手机响过了两轮,再一次激昂振动,余京海才肃着神情,按下了接听键。   “喂?余叔叔,您现在有没空?今晚值班吗?”   “不值,怎么着?”   “那正好,出来一趟呗,我请您喝酒。”   脑中警铃大响的余京海:“……”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成功回忆起古训的余京海沉咳了一嗓子,“不用请酒,你有事儿说事儿。”   电话那头的曲子献一愣,乐出了声,“什么啊,余叔叔你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不是,你不会以为我要让你帮忙监视我舅吧?真不是,我这顿酒请您,就是纯感谢。”   “谢我?”余京海疑惑道。   “对啊,我舅都跟我说了,他那个……呃、问题,有你在帮忙。”曲子献解释道,“电话里说不太方便,余叔叔你要是赏脸就出来,我们坐坐,聊一下,喝点酒。你方便吗?”   余京海脑袋一沉,反应慢了好几拍,眼神才亮了,爽快地应道,“行。你把位置发我,我现在过去。”   挂断了电话,就收到了曲子献发来的定位消息。   余京海想着刚才曲子献说的话,愈发觉得马上要去喝的这一顿酒事关重大。   于是他抱持着见“家长”的心态作准备,迅速地冲了个凉,把身上爆出来过的信息素味道洗淡了些,降了些火头,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才离开学院,打车前往外鞍桥的烧烤摊。   外鞍桥的烧烤摊是当地的老牌店,做了二十几年烧烤,店址靠近海边,风景也不错,外地人来了要吃特色小吃,都喜欢跑来这里试味拍照打卡。   余京海到了地方,一下子就能在人群里找到曲子献。   这小子的发型和之前见的不一样,弄了个灰蓝色的纹理烫,穿着涂鸦运动风半袖潮T和补丁牛仔裤,是时下大多年轻人喜欢的装扮。   主要是气质好,蛮扎眼,说白了就是富家小少爷的贵气十足。   却没想到请人喝酒会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余京海在这地方自然是待得更舒坦自在,他只担心曲子献会坐不惯,吃不惯。   和这小外甥打过了招呼,他便坐到了对面的板凳上,视线往桌上一扫,瞅见了好几个空瓶。   敢情是等着的时候也没闲着,先喝上了都。   余京海随即接了曲子献递来的酒杯,和他碰了杯,下意识脱口说了句,“还挺能喝。”   曲子献是应届生,这年纪才喝酒搁在他老家都算是晚的,他也不多拦,起初觉着很正常。   又几个瓶子空了的时候,他才想到这是周惜外甥,也不知道胃是不是和周惜那样不太好,万一喝多了可能得伤着胃,便还是劝了句,“你悠着点儿喝。”   “不行,不能少喝,我高兴啊。我舅的大问题解决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余京海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吹瓶吹得脸涨了红,这手伸出去要拦不是,不拦也不是。   “是好事,也用不着往死里喝。”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   曲子献挥摆了一下右手,语气特豪,“没事,真没事,我酒量好着呢,我也就喝啤的,我这一瓶都顶不上余叔叔你这半杯白的——”   说着伸手一指,还指歪了,距离余京海那杯白酒差了整个拳头。   他定睛一看,竟是指了空,嘴一瞥,眼一瞪,继续……指。   余京海赶忙端起杯子,凑到他指头边,真跟哄小屁孩儿似的,“这儿,对,就是这儿,指对喽。”   曲子献满意地收回了手,接着叭叭叨,“我舅经常说余叔叔您酒量好,喝白的长大的,所以我看您喜欢酒,我谢谢您啊,就、嗝!请您来喝酒了不是……”   余京海默默地接住小外甥半醉迷糊下的夸奖和道谢,往后便是不着四六的,更奇怪的话。   看这小子酒后要开场脱口秀的架势,只觉得以后甭管他要谢谁,最好都别沾酒。   酒过三巡,曲子献的话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哪怕大着舌头也非要讲,酒精卸人防备,年纪轻轻的,更容易失控,管不住嘴。   “……我舅和我年纪差不多,我们以前初高中在一个学校,他就爱管着我,可烦了,但要到补习的时候,他就是神,我舅学习特好,长得还好看,很多人想泡的……”   一晚上,曲子献醉话里把他和周惜的甥舅情谊来来去去地掰扯,一会儿吐露这一块趣事,一会儿回忆那一块糗事。   “……有的找我帮忙给他塞情书,我嫌烦,还给扔过,被他知道了,把我一顿臭骂,说什么就算不接受,也不可以用那种糟糕的方式践踏别人的心意……”   余京海坐得稳当,听得仔细,和周惜有关的,即便零碎杂乱,他也愿意去探究,再从中拼凑。   “……我舅不会骂架,更不会干架,但我会啊,就、就有时候惹了点小祸,你知道我舅干什么吗?他不会骂也不会打,就挡我前面,替我挨骂挨打,傻吧……”   话说到这,曲子献忽然用力地抽了抽鼻子,眼睛红透了,“最严重那次,他都差点被打出脑震荡。”   作者有话说:   周四入v,会从这章开始倒v,说了到上章为止都免费,就坚持这样啦~小伙伴们喜欢这篇的以后还请继续多支持关照啊! 第50章 你舅新处的对象就是我   余京海猛地攥紧了手中喝空的酒杯,光滑透明的杯面映出了他难看的脸色。   “谁打的?”他首次出声打断了曲子献的念叨,声音像是卡入了浓厚的沙尘。   曲子献思路中断,愣了一会儿,嘴里才迸出零散的嘟囔,酒劲上涌着,字音都有些没咬准。   余京海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问清楚,当下就把那名字记住了,拧凹的骨头在粗糙的皮肤里兀自起伏碾擦滚动,整出啪咔脆响。   再去抬眼瞅跟前的小外甥都觉着不太顺眼了。   之前以为这小子就是中二莽撞了些,没想到过去就跳腾得不让人省心,连亲舅都被牵连到挨揍,这得是有多浑?   要是他那时候就在周惜的身边,肯定不会让人遭罪。   周惜那副身子骨向来就软乎,从头到脚,整个人,他都当宝贝,怜得不行,平时都不舍得多用点力气捏一捏,居然被砸过脑袋……   他越想越是一口狠气堵进了胸膛,直想替周惜把那谁的脑瓜捶一顿,还回去。   顺气艰难的余京海好不容易扳回了心思,便又是继续听曲子献吐槽亲舅舅。   “……我舅什么都好,除了磨叽、洁癖……”曲子献边说边点着手指数数,“就是迂,迂腐。老是讲究这个那个原则的,顾虑多、太多了,对感情也这样……”   “……我可太操心我舅了,他那脾气也就治治我,我听话啊,要放到外面,他像棉花糖,好捏,又是个O,我们就想让他早点定下来,安全,但他就不……”   原本张了嘴想反驳什么的余京海没插进话,憋忍到这儿,眼睛突地瞪大了,心底冒出了疑惑。   这意思难道是……周惜还没跟小外甥说过他俩现在的关系?只说了解决抑制剂耐受性的问题?   虽然他们是在试试处对象,关系还不稳定,不和家里人报备也合情理……   还没等他琢磨出所以然,又听小外甥咕噜噜地往下说。   “……我舅他就不肯,说什么要看缘分,看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就要分手,嘿,分手是干脆,都不考虑风险,任性,对O来说结婚最保险,打了标就能一劳永逸……”   余京海的掌心摩挲起了杯子,嘴皮掀了又合,反复犹疑一阵,忍不住要问了。   却见曲子献喝光了瓶子里的酒,哐当一下把瓶子撂桌上,咧嘴笑道,“不过我舅终于又肯谈恋爱了,离最终目标也算近了一步,嗝——提上日程了,有进度,好事加好事,所以我这几天都特别高兴……”   余京海表情愣了又愣,反应过来后,一时紧张地又捉住了酒杯。   “你、你舅真跟你说了?”他扯着喉头,生硬地问。   小外甥明显喝大了,也不知道现在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没完全打结,他还是想先问清楚,以免不小心说错什么,给周惜添麻烦。   “没。”曲子献不满地哼哼着,转手又撬开了一瓶酒,“我猜出来的,我舅还没跟我们说,但我都看到了,他不承认也没用。”   “你看到什么?”余京海问。   “他给他男朋友买T恤。”曲子献说完,嘿嘿地笑了,一脸得意,“就上周六啊,我们带六表姑他们去商场……”   曲子献断断续续地说了上周六他们和亲戚外出吃饭的事。   相亲的环节在周惜的坚持下倒是去掉了,但亲戚难得来一趟,接待必不可少,就陪着吃了饭,逛了街。   六表姑一家在商场里购物,周惜主要是负责帮忙出意见,顺带给外甥曲子献也买了两双新球鞋。   曲子献便是看见周惜随后又进了一家男装店,在里面挑衣服挑了大半天。   一开始还以为舅舅是替他选衣服呢,但这店里的服装风格不是他喜欢的。   后来才发现舅舅好像是在给别的人挑,尺码比他大了至少有一个号。   他看舅舅挑得那么仔细上心,又是计较布料舒不舒服又是在纠结价格会不会太高……小雷达立马开启,直往舅舅谈了男朋友的方向猜过去。   可不管他怎么问,周惜都不肯正面承认有了交往的对象,最后还严肃地批评他这个基本已经正式步入社会的人,要学会少打听,别八卦。   “……我才不信我舅说的,什么买给朋友的,骗鬼啊?”   余京海不由自主地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穿了些年头,有点卷边起毛的白T,随即抿了嘴角,“不就是买件T恤,你别自个儿瞎猜。”   “切,谁给朋友买衣服挑来挑去,肯定是谈着啦。”曲子献语气笃定,“而且我以前也没见我舅给他哪个朋友这么挑衣服。余叔叔,要不你就想想,你给你朋友买衣服,能这么挑吗?”   尽管知晓醉话大多不靠谱,余京海还是随着小外甥的催促脑补了一下。   假如他给朋友买衣服……好朋友,好兄弟,那就石延?   买衣服还真没有买过,顶多就是逢年过节分包烟分瓶酒啥的,更别说要专程到商场里去仔仔细细地挑款式……   光是想想,都觉着怪别扭。   余京海答不出这一题,选择了沉默是金。   这时,曲子献又大声叹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都猜好几天了,我舅那些前男友的朋友圈我都翻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对了,余叔叔,你跟我舅关系好,我就问问啊,这不是打听不是让你盯他,你千万别跟他告状,我真是随便问问的,就是你知不知道我舅谈恋爱的事?有没有见过谁或者听他说过?”   余京海后槽牙绷了好几秒,看着眼里充满“求解密”期望之光的小外甥,僵着声往外挤字,“没见过,没听说,不知道。”   “真没有?”曲子献狐疑地问,“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真的,不说,不、不泄密。”   余京海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把那句“你舅新处的对象就是我”咽回了肚子里。   周惜没和家里人提他们的关系,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他不能冒失地跟小外甥胡说,哪怕他真想现在就说明白,免得这糊涂的小外甥再给周惜乱安那些个对象。   他是很老实地守着秘密,喝得晕头转向的小外甥却不安分地坚持要盲猜亲舅的新对象。   那架势严谨又考究,都快赶上揪着蛛丝马迹破案的侦探了。   “……其实吧,我还猜到个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是从那衣服的尺码和风格来看,有的就很符合条件。”   余京海喉咙一顿:“……谁?”   “老秦。”曲子献毫不迟疑,脱口就说了这称呼,接着才想起来余京海可能不认识,又解释道,“就是管我舅那毛病的医生,就姓秦,叫秦牧,后面余叔叔你跟我舅去医院作检查应该会看见——”   “我知道那医生。”余京海突地拦下了小外甥的话,斩钉截铁地反驳道,“他俩就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曲子献歪着头,神情迷惑,奇怪地问,“余叔叔你怎么这么肯定?”   余京海又哑火了,硬生生地忍住好几次冲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作出明确的解释。   他只咬着牙强调,“总之,不是。”   曲子献还不服气地哼了声,“余叔叔你是不知道我舅和老秦的关系才这么说,老秦照顾我舅很久了,他们从上学的时候就认识,老秦爸妈和我外公外婆是很好的朋友……”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是靠谱的,曲子献把亲舅和亲舅的私人医生竹马交谊相关事件也列举了出来。   余京海听得身躯杵直,眉头死皱,最终搬出了周惜曾经说过的话:“——你舅说过,秦医生就像他大哥。”   他没记错,周惜之前就是这样向他解释秦牧身份的。   “那也只是像,又不是真的。”曲子献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像哥,那说明什么?说明我舅觉得老秦可靠啊。”   “而且老秦他跟我舅取向都一样,平时他从国外回来都会给我舅带礼物,专挑我舅喜欢的买,说不定就是双箭头,只不过之前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真的,余叔叔,我跟你说实话啊,我一直就觉得我舅和老秦很配,不管是学历、家庭、兴趣、爱好……他们都合适,互相了解,知根知底,多好啊,有事没事也知道关心对方,我看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醉醺醺的曲子献压根看不清余京海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也听不出余京海接下去的话里满含不快的制止和警告。   “你都喝懵了,甭瞎说。”   “我没瞎说,我这些都是有根据的,观察过的结论。”   “他俩就是正常的朋友。”余京海一口咬定,犟着声道,“照你说的,认识了这么久,要真有那心思,早在一块儿了,这么多年都没动静,现在也没可能。”   “余叔叔,你不会没见过朋友变恋人吧?”曲子献哈哈笑道,“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余京海见这小子醉得说不通任何道理,便收住了话头,闷着脸,不再搭腔,缓缓地垂低了视线,木然地盯着桌面,也不吭声,只管喝酒。 第51章 他是该主动点儿   曲子献再往深了猜,来回讲述周惜和那个未证实身份的“对象”之间的事情,佐证推论。   余京海被灌输了一大波的信息,始终还是受了些影响,心头也渐渐地开始发堵了……   “老秦啊!”曲子献突然高呼一声,举瓶痛饮,感慨道,“可算是开窍了!”   余京海登时眉眼鼻唇都拗紧了,就要再次反驳小外甥,“他俩不是——”   “嘿哎!余叔叔,我跟你说,就我舅和老秦那窗户纸,我之前还特愁……”曲子献压根没听清旁人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回路里,自顾自地往下说去。   “主要是老秦和我舅脾气太像了,都是想得多,考虑的东西多,就喜欢绕来绕去,那叫什么……哦,含蓄。”   “太能磨叽了,说真的,老秦人是靠谱,别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又体贴,想事又周到,还是学医的,能帮上我舅,最重要的是对我舅还特别好……”   “我妈,我外公外婆,反正我们家的人都盼着他们能成,明明都好到那程度了,但他们就是不官宣,谁也不开那个口,就拖啊拖的,拖到我舅谈了一个、两个、三个……”   曲子献说着说着又掰手指头,数起了数。   他撇一根手指,余京海就攥一回拳头,满脸阴云飘。   “总之就是谈了好多个吧,”曲子献砸吧着嘴,郁闷不已地又说,“老秦居然也不急,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他急,他什么也不说,也不拦的,一点都不表态,换谁谁都不行……”   “他含蓄,我舅那是更含蓄啊,所以我老说要拿下我舅真不能走那种温吞的套路,慢性子不行,肯定不行!”   “他要是能早点,霸道点,强势点,主动点——”曲子献一连说了好几个点,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再吹光了一瓶酒,“我舅就没那些前男友了。”   “甭喝了。”余京海猛地按桌站直,直接抢走了曲子献手里的酒瓶,虎沉了声问,“住哪儿?送你回去。”   那酒瓶是被他硬抢过去的,抢酒的时候他使的力有点儿没控住,连带着把人狠抻了一把。   曲子献顿时酒意飞涌,头昏目眩,意识涣散,紧接着咚的一下,脑门贴桌,趴倒不动了。   余京海试着喊了几声,人没反应,真是彻底地醉昏了过去。   没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猜测,余京海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定了下来,却无所适从地愣在了板凳上,发着呆,然后再喝两口酒,又再接着发呆……   喝光了那一小瓶白的之后,他的脑袋愈发嗡嗡的,响着很多话,有曲子献说的那些,也有周惜说过的,糅杂在一起,全都乱了套。   与此同时,还回荡着各种数不清的想法,几乎都是要问周惜的,还有些是问自己的。   等他转过神来,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的页面显示着通讯录置顶的“媳妇儿”。   他想立刻就拨通这个号码,但很多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切实地开口去问,组织了半天,也没能组织出完整的句子。   “——别、快别磨叽了啊!”早就喝倒的曲子献这时嘴里忽然迸出了嘟囔呐喝,头倒还埋在桌边,压得紧紧实实,人根本就没清醒。   余京海像是被警钟当头砸了,用力地捧紧了手机,怔然瞪住对面的小外甥。   现在他有正当的理由,不得不打扰周惜了。   他的指头又动了一动,按下了拨号键。   晚上十一点多,学校的晚自习早就结束了,一般这个时间周惜还不会睡。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京海?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你今天不是不值晚班吗?”   清润又温软的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一下子就能驱散余京海心间的浮躁闷气。   “你那小外甥喝醉了……”余京海立马把曲子献今晚约他喝酒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随即询问道,“刚也没来得及问地址,你看我给他送回哪儿去?”   周惜似乎叹了口气,“先把他送到我这吧。我刚回这边……”   今天看完晚自习,他没留在学校的宿舍里,而是回了家,也就是在校外另外置办的那栋公寓。   余京海曾经听他提起过,虽然还没去过,但也知道准确的位置。   “……我现在过去还要花点时间,别耽误你休息……京海,你带着他方便打车吗?”周惜又问。   余京海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方便。我们这儿位置离门口挺近的,门口就有车能坐走。”   “那你们打车回来,我在楼下接你们。”   “好。”余京海干脆地应了,便挂断了电话,先把这桌的酒单结了,才一手掫起曲子献,离开烧烤摊。   曲子献个头和他舅周惜差不多,但比周惜瘦得多,在余京海眼里就跟只小皮猴似的,拎起来毫不费力,从把人扛到肩上,到送进车里躺好,都很稳当,没摔没磕。   就算这小子今晚嘴里没说几句好听的,他也不敢让这小少爷全身上下的皮蹭花一丁点儿,谁让周惜疼外甥,他只能跟着疼。   曲子献在烧烤摊就醉得不省人事,上了车,到要下车,都没意识,得亏途中睡得算是安稳,不怎么折腾,不然醉酒闹起来指不定要费多少劲儿。   出租车停到周惜住的公寓楼底下,余京海一下车就在门口看见了周惜……和周惜身后站着的秦牧。   当初他只在医院见过秦牧一面,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忒巧的——小外甥前头喝醉时才跟他唠过一通周惜和秦牧的好交情,现在就当面见了个齐全。   余京海仿佛瞬间被人当胸闷了一拳,手脚都有点儿发僵。   什么都还没问,什么也都不能问。   这大晚上的,秦医生为什么也在周惜家楼下等着?   朋友吧。   人小外甥刚说过,朋友变恋人的例子一抓一大把。   余京海脑子里正猛烈地蹦着曲子献的醉话,还懵着,就见周惜回头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了秦牧。   “……你先把他带上去。”   秦牧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上前把曲子献从车里扶了出来。   余京海艰难地将视线从那串钥匙上挪开,匆匆开口,“我帮——”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惜拦住,“不用了,你把他带回来就够辛苦的了,阿牧经常这么搬他的,都习惯了,没事。”   见周惜态度明确且坚决,余京海伸出去的胳膊便又收了回去。   秦牧很快就带着曲子献,进了楼里,上电梯去了。   余京海看了看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周惜,连续抿了嘴皮好几下。   搁烧烤摊喝的那点儿酒储着的热意就在他胸膛里轰闹震蹿,一阵阵地发烫。   给周惜打电话的时候,该向周惜解释的,他都解释过了,这会儿也没别的需要再多作解释。   但他现在就想跟周惜说说话,不然这心脏被无名火烤得滋疼。   “我……我应该拦着他,不让他喝那么多。对不起啊。”   想来想去,还是就想着道歉了。   “应该是我替子献跟你道歉才对。”周惜摇了摇头,“是子献自己要请你喝酒的,他这人就是比较感性,冲动……”   “做事情不多考虑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结果喝成这样,还要辛苦你送他回来。等他酒醒了我会说他,让他跟你道歉,以后不能再这样……”   “不用道歉,就喝了个酒,他也没做错什么。”余京海赶忙又说,“他是你亲外甥,我和你、我俩现在那关系,他还不知道,但我肯定也把他当亲外甥看,小孩儿喝多了耍耍酒疯闹一闹,都正常。”   周惜无奈地笑了,“也不能这么惯着他啊。”   余京海哪敢反驳,立刻又点了脑袋,表示媳妇儿说的都对。   “你明天早班,”周惜随即温声提醒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然而,余京海仍是杵在原地没动。   他好不容易找着理由见了人,却连手都没碰着,哪能甘心就这么走了。   裤料都被他抓皱了一大片,他一边挣扎一边犹豫,一边想稳着别犯浑,一边又不想真的过度克制他对周惜的感情。   他俩都是交往的关系了,哪怕只是试试的,那也算数。   小外甥都说过,别磨叽,别慢性子,得强势。   要不对上周惜这脾气的,就剩拖磨了。   他是该主动点儿,更何况,还是他追的周惜。   “阿惜。”余京海局促地喊出了这一声,拖蹬着左腿,往前急迈了一大步,到了周惜跟前。   “怎么……”周惜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凑近的余京海右胳膊一圈,阴影瞬间扑罩下来,唇边被略显沉闷的酒气熨得沸热。   “你——”周惜睁大了双眼,心下错愕,话声都变迟钝了,“干、什么?”   余京海低头瞅着他,也是满脸的紧张,呼吸都屏得很重,而后老老实实地解释了刚才啄下的那一口,“亲你。”   “……我知道、你你是亲——不是,我是、说……”周老师的嘴意外地不利索了,目光往旁边扫去,“这里、门口啊……” 第52章 约会才是重中之重   周惜的话有些乱,声音音量也没注意,小得几乎听不见。   余京海瞧清了周惜这一副挺慌张的模样,但就像开了荤腥的苦行僧似的,舍不得松手,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把他捂在怀里,低头又啃住了他的唇。   周惜更慌了,推了推那两条胳膊,竟也没效。   余京海的唇更热乎地往他唇边扎着,蛮缠地倔着气边啄边问:“那不是你说的吗?我俩在交往,亲你不用打报告。”   这意思就是你一早给过“通行证”了,我想亲就亲,合情合理。   直到周惜推拒的动作幅度逐渐变大,闷头猛亲的余京海逮不准他的嘴,酒意涨腾在胸膛里,一股子憋恼有点儿拴不住了……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儿,你不高兴?”余京海话里透出了委屈,亲是不敢再硬亲了,双手却依旧扒着人不放,“要不、你、为什么到这会儿你就不肯了?”   还有后边的话没问出来——是不是跟那秦医生有关系?   周惜见着他那张面孔上一寸寸耷拉蔫气的样儿,心窝怎么都绷不起来,扛不住了,唉了口气,反手将他牵住,转身按了门禁密码,开了门,把人领进楼道里。   余京海一个字都没吭,愣着脸,被带到楼内的安全通道里。   等门半掩上了,周惜才又轻扯了扯他的手指。   “刚才不行是因为在大门口,会有人来往出入,看见了不太好……”周老师用上了平时教课的严谨态度和严肃腔调。   “不是因为我要反悔,答应过的事,我不会这么不讲信用。”   话音刚落,他就被余京海压到了楼梯口,托紧了腰,再次迎接了对方来势汹汹的吻。   今晚的余京海让他感到格外的热情,似乎还带了些厘不清的焦躁,比起那天在生日会的温存亲近,多了分野蛮和急切索取的意味。   安全通道里转眼就弥漫开了浓烈的白酒信息素气味,破闸狂涌的势头令周惜心生疑惑。   喘息起伏间,他隐约地想到石延跟他说过的事,其中有提及最近余京海信息素不太稳定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易感期的影响。   “……媳妇儿,想什么呢?”余京海含糊地问着,卖力地追着周惜的唇,“是不是觉着我这亲的……我这技术不行?你不喜欢?”   实际上他的吻技和最开始的横冲直撞,干巴单调相比已经好了许多,也是归功于私底下看了各种恋爱攻略,真的有很努力地在补课。   然而攻略是攻略,和实操肯定不一样,余京海就担心是自个儿没学好,没掌握到精髓,要不周惜也不能跟他亲着嘴儿,还能走神,表情那么心不在焉的。   周惜却是从来没考虑过吻技的问题。   两个人有了感情,互相对个眼都会有过电的感觉,何况是这样的亲近,都是在倾诉表达对彼此的心意,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去分辨细究技巧?   他下意识地想摇头,可后脑勺被余京海一手扣着,扣得特稳,动不了,一张口又会被搅和,哪里都发不了声,当老师的想解释解释不了,也挺憋。   余京海的吻几乎密不透风,周惜光是应对,不让自己腰软腿麻到直接丢人地滑溜下去就很艰难了,再往后就更加不记得要再去解答或是讨论什么问题。   他被大力表现吻技的余京海带着完全偏了思路,禁不住撩拨,掌心从那副宽阔的肩背往上攀去,勾紧了余京海的脖子……   不知辗转纠缠了多少回合,余京海浸染了热浪的双唇结实地覆住了周惜后颈上的腺体,不像往常的轻触试探,而是上去就叼牢了。   周惜眼前掠出了无边的白幕,澎湃的欲念瞬间将他吞噬。   他惊喘了一大口气,不由得抱紧了余京海的身躯,全心交托予这个人——这个突如其来对他发起最新的攻势,也是在冲他展现出少见霸道强硬一面的男人。   “京、海……”他耐不住般低喊出声。   余京海沉沉地嗯着,箍稳周惜的半边窄腰,生怕对方会抗拒挣扎,“想你了,真想……都这么多天了……总得补点儿不是?就咬一会儿……”   老实巴交诉相思的言语,再加生理方面的剧烈交融,两相冲击之下,周惜愈发晕头转向,阵阵零碎的低吟暴露了他的失控和想要随之发狂的妄念。   周惜垂了眼睫,呼吸不畅,四肢却犹如通了电,攒着莫名旺盛的精力,主动地朝余京海黏了过去。   突然,外边走廊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而来的是轻和的,略含忧急的疑问声。   “——阿惜?你在这里面吗?是你的味道,还有……别人的……你……没事吧?”   是送曲子献上楼后的秦牧又返回了楼下,一出电梯就闻到了Omega和Alpha纠缠的浓烈信息素味道,一个熟悉,一个陌生。   他虽然猜着了其中的Alpha应该是送曲子献回来的那个男人,但异常激动的信息素交融现象还是让他不太放心,尤其是他非常了解周惜的性格。   温逊守礼,儒玉君子的周惜一向作风沉谨,还是个当老师的,通常不会在外头做出奔放的行为。   两种信息素都野到这程度了,只可能是双方都已经互相啃上厮磨着。   他顺着源头一路找过去,想要亲眼确认周惜是不是安全的。   和余京海窝在安全通道里的周惜眼下反应本就迟钝,意识被外界惊扰回来的时候,秦牧人都到了通道门附近,推开了虚掩的那扇门。   猝不及然地照了面,周惜瞳孔率先骤然一缩,就要喊停,手腕挣出了半个圈,反被余京海一把攥住。   下一秒,唇瓣热度直线飙升。   专心啃腺体的余京海突然改换阵地,招呼都不打一声,甚至也没顾上周惜想要拉开距离的小动作,抬头就堵紧了周惜的嘴,把距离缩得更短更近。   周惜仿佛受到惊吓似的,指尖颤着收缩,抠歪了余京海身上那件T恤的领口。   又是没办法出声,也没办法动的境况,周老师一瞬着恼,最终架不住恋人的侵占和索取,好不容易聚回的思路再度被抹平抹散。   七零八落的气息伴随咚咚跃震的心跳声,竟使周遭的一切都好似淡去了,变得朦胧,入不了整片混沌的脑海。   打开的门悄然地、滞怔地重新掩上。   热吻停歇了,周惜回缓着呼吸,白净的面皮里氤氲着桃红样的色彩。   余京海依旧像是亲不厌这个眼前人,不放过一丁点空隙时间,滚烫的唇关不断张合出击,固执地游逡在周惜的脸边。   周惜被惹得又觉心痒难耐,却不敢再让理智继续飘散下去,只能抬手挡住了还在一个劲儿啄他的人。   “可以了,京海,就到这,今晚先到这。”   明确喊停的话扔出来了,余京海不得不令行禁止。   动作停了,信息素也往回拢去。   余京海恢复了敦厚规矩的模样,眼底却蔓着深刻的猩红。   他听见了周惜一如既往敛着和气温软的劝言,却怎么都听不进心里去。   “……你明天早班,都挺晚了,回去休息吧。”   周惜反复提醒了几遍,没得到确切的回应,只能再催促,“京海?听到了吗?京海,怎么了?你有听到我刚才说的吗?”   “刚才不还好好的?”余京海掐弯了自己的指骨,手背仍然抵在周惜的背上。   “……啊?”   这话问的其实挺缺头尾,短短十几分钟就被撩得情绪乱糟,举止没能端正的周老师一下子也弄不明白。   余京海抿直了嘴皮子,也不再向外迸话。   场面不知怎么的就僵住了,问了不说,在安全通道里大眼望小眼也不合适。   周惜只是觉得闹了这么一会儿就够了,继续下去,真会就地乱套,楼上也还有个喝醉的外甥得管。   他扯了扯喉咙,又喊了声“京海”,结果对方的怀抱不松反紧,这急的……差点儿勒得他噎下小半口气。   “你就不想我?”余京海发闷的喉音径直怼到了周惜的颈边,“一个多星期了……阿惜,你一点儿都没想过我是不是?”   敏感未褪的那枚腺体再遭刺激,周惜肩头隐隐打了个抖,“不、是。”   “不是你不肯让我亲?不肯让我咬?不让我给你补那玩意儿?还来了人你就躲?”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周惜整懵了,愣是没理解。   明明余京海说的那些事是已经都做全了才对,怎么到头来还埋怨起他不配合了?   周惜陷入思索时,眉宇总会习惯性地稍蹙。   余京海一瞅见他蹙眉头,浑身就跟被下了紧箍咒一样,着急忙慌地开口找补,“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是……我是想说……”   越急越是脑子乱,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顺溜。   跟周惜要解释?让人给他解释什么,他自个儿都没整清楚。   跟周惜要保证?他俩统共交往都不到半个月,实打实的相处时间,也就是能培养、增进、巩固感情的约会次数算下来都不满十根手指头,凭啥跟人讨将来?   余京海憋着脸,半天挤不出恰当的解释。   周惜倒显出了耐心,安安静静地瞧着他,就是打算等着他慢慢说完。   余京海眼神转左转右,直把狭窄的通道转了个遍,而后懊恼不已地握住了拳头,视线又坠回了周惜的脸上,看进了那双琉璃般的清澈眼珠里。   “阿惜,周末我请你吃饭,看电影,行吗?”   周老师怎么着也没想到他这解释和上句他问的不仅毫无关联,还跳跃得超乎常理。   本着一个个问题解决,不遗漏的想法,周惜缓着措辞,犹疑地问:“你应该……你是不是想问别的?”   “没有。”余京海猛地晃摆脑袋,“没有别的,我就想问这个,就这个。就这周末,哪天都行,时间你定,我跟着你走。”只要能约上会就行,别的都不重要。   没约会,他怎么表现?不表现,他怎么讨对象欢心?怎么让对象有信心?   所以约会才是重中之重。   “……好。”周惜点了头。   两人从安全通道出去后,才发现秦牧还在电梯口等着。   秦牧把钥匙递给周惜,简单地说了一下曲子献的现状,“……那小子就是喝多了,已经搁回客房里,我看你没回来就下来找找。”   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周惜身后的余京海。   “这位……就是能帮忙解决你那个问题的人吧?”秦牧礼貌地询问。   “对。”周惜回答得很干脆。   现在也不是在家里,本来就不是方便细说更多情况的地方。   关于信息素耐受性的问题,他也一直和秦牧保持着联系和沟通,换“药”和后续取样的事情秦牧都了解。   “那这周末你们来一趟医院吧,取样还是尽快取比较好,这样我也能更快地找到合适的方法。”   秦牧交代完了,正巧接到医院的电话,便匆忙地离开公寓,赶回去换班。   人一走,余京海就拽住了周惜的手腕,“你现在周六都有课,我们是不是得周日去医院?”   “是啊。不过这个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的。”周惜顺着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出了公寓楼,到马路边等车。   “对了,京海,你之前不是说都会在周末去医院做复健吗?刚好,可以一起做,做完检查我再陪你去。”   “我那事儿不重要,都可以往后挪,”余京海忙说,“重要的是你的病。”   更重要的是你周末的休息时间够不够。   “什么叫重要的是我的病?”周惜眯起了双眼,似有不满。   “不是,我不是说你有病。”余京海一脸紧张地辩解,“我是说那个问题。只是小小的问题,不是病。”   周惜用力地拧了某根粗硬的指节,“我的意思是什么叫我的重要,你的不重要?你的事也很重要。你的腿,非常重要。”   余京海这才放松下来,眼里跃着明亮又软乎的波纹,一眨不眨地罩着周惜。   “要都整下来,肯定得花半天功夫,你就周日这天能休息,我俩要是还去吃饭看电影,时间太紧……”   “你都是这么算时间的?”周惜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谁教你这么算的?”   余京海愣了一愣:“那不然要怎么算?”   “你觉得只有睡觉才是休息吗?”周惜轻叹了声,“周末我们是要去约会。约会也是在休息,放松。”   通了这窍,余京海立马揪紧了周惜的手,恨不得十根手指都和他长到一块儿。   “车到了。”周惜这时提醒道。   余京海的目光从他们交握的手盯到了周惜的唇边,直勾勾,热腾腾,低嘶着点儿气声讨商量,“亲个再走?”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啊!!我终于能赶上节日了(感动. jpg 第53章 别客气,差遣我   周惜抿了抿又酥又疼的嘴角,刚才嘴都快被这人咬破了,现在又是在外面……   有风险,还不合适。   他狠下了心,不看余京海眼里噼里啪啦在燃烧的期待,很小幅度地摇了头,“快回去吧,晚上折腾了那么久,今天谢谢你送子献回来。”   余京海顿时黯了眼色,捏紧周惜的手,又问:“你别跟我这么客气行吗?”   “我俩现在这关系就等于是一个人,你就该差遣我,想怎么用怎么用,帮忙都应该的,我也乐意。”   “这又是什么道理?”周老师的语气明显是不赞同。   余京海脑子里转了个圈,立刻举例证明,“石头他媳妇儿就不跟他这么瞎客气,追星都要带着石头,占位子抢前排蹲机场……干啥事儿都有。”   “那就算约会,就是你说的,约会就是休息。我不累也不嫌麻烦。你要有事儿就想到我,说明我重要。”   话说到这,余京海又把那只比自个儿瘦了不止一圈的手裹得更深了些。   他是宁可周惜让他送小外甥上楼,让他忙里忙外,怎么都强过在旁边干看着周惜把家门钥匙给那秦医生,一点儿都不客气地“使唤”秦医生帮忙。   周惜轻唔了一声,似乎想要分辩,这时出租车师傅却按了喇叭在催了。   “行吗?”余京海依然固执地捏着人,想让周惜松口答应,“甭管什么事儿,你别找别人,你找我,我都能干。”   两头催着,周惜再看余京海脸上的急切,心突然就软了,什么道理也都抛在了一边,顺从地点了点头。   余京海最后用力地嵌了一把彼此已经很紧密的指缝,才撒了手,坐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把车窗摁下去,冲着周惜叮嘱,“你快回去,外边儿风大,星期天我来接你上医院,你等我来接……”   “好,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周惜耐心地应了,便转身回了公寓。   出租车开远了,余京海还扭着头隔着窗去看那公寓大门。   他琢磨着以后得更努力,争取表现好了,早点儿踏进周惜的家门。   不然那秦医生都能拿钥匙上楼了,领先了好些步,他要再不追赶,万一小外甥说的那层窗户纸真的有,迟早是得被人截胡的……   回到学校宿舍,他忙开了桌边的小台灯,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的恋爱攻略笔记,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周日约会的计划表。   日历上再划掉两个叉,隔天就是周日了。   提前安排好了行程的余京海一早爬起来做了三鲜烧麦、玉米肉馅饺子,塞进袋里装好,换过衣服,喷稳了自个儿的板寸头,把下巴的青茬子刮了又刮,便带着爱心早餐去周惜的公寓接人。   到了楼下,他先给周惜拨了个电话,响了快十声才接通。   “……京海,怎么这么早……”   电话里的嗓音软乎中像是带了细沙的,从余京海的耳朵往心尖上滑溜过去,挠出了点儿小痒痒。   余京海禁不住地喊了声“媳妇儿”,对着门禁上的玻璃照了眼头发,解释道,“我给你做了早餐。”   周惜显然是刚睡醒,还迷糊着的状态,轻哼了哼,扭着不清的嗓子,报了门禁密码,让人直接进来坐电梯上楼。   余京海记着那几个数字,反复咂在嘴边回味,心里跟放了烟花爆竹似的,满怀情绪高涨。   钥匙没拿到,但门禁密码有了,怎么着都算是更进一步了。   他本来就没想着能那么快上周惜家里头,突然得了这一个放行令,喜从天降,喜得眉眼鼻唇收不住,忘形了。   结果就是到了周惜家门口,门一打开,两人面对面。   周惜看着他脸上飞起的喜气,怔了好几秒,纳闷地问:“你……为什么笑成这样?是有什么好事么?”   周老师问的还算含蓄的,换个人直接问估计就是……一大早傻乐呵什么呢?   “没,这不今天约会吗,这就是好事儿的……”   余京海被问得也臊了脸,揣着小心思没好往外说,让周惜领着换了双拖鞋,进了屋,随即把装早餐的袋子拎上了桌。   这才有空打量周惜住的单身公寓,面积都有他和石延住的那间员工宿舍三倍大,精装修,家具都是好材料,一瞅就贵。   整体是偏欧式的风格,色调明亮又温柔,很配周惜本人的气质。   “你随便坐,我先把脸洗完……”   周惜说着,脚步快了些,赶进了洗手间里。   他昨晚改试卷、备课,睡得晚,大概眯了四五个小时就被余京海的电话叫醒了,原本就是慢性子,睡眠不足,动作更慢。   余京海上楼快,他的脸刚沾到水,门铃就响了,只能先去开门把人接进来。   周惜一走开,宽敞的客厅里就剩余京海一个人。   余京海迅速地把早餐都拿出来,摆好了,在洗手间里的周惜还没忙活儿完。   他又仔细地环顾起周围的环境,想看看有没有哪里是需要收拾的,正好表现一回。   然而绕了几圈,视线范围内,连同角落,都是纤尘不染,物品整齐,压根用不着他出手。   余京海的目光落回客厅里,寻找着“漏网之鱼”,也就是“表现之机”。   终于,坚持不懈的他瞅见客厅的茶几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鼠标旁边有杯喝得快见底的咖啡。   他立刻盯住了那杯咖啡。   就在他走过去准备拿走那杯子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周惜走了出来。   一张洗过的俊脸还沾着朦白水意,没完全吹干的刘海自然地拂垂在脸边,点活了眼角的那颗泪痣,整副眉眼润和流光,乍然框住了回头瞧他的余京海。   余京海还保持着那个伸手取杯的姿势,听见开门响声才转的头,一转过去就被唇边带笑,浴着阳光浅影的对象摄住了魂儿。   周惜不笑就招人,笑了……那杀伤力更凶猛。   直把想要洗杯表现的余京海镇在原地,一下子忘了该干啥。   “怎么了?”周惜看了看那只咖啡杯,又看了看愣着不再有下一步动作的余京海。   余京海忙回过神来,动了动喉咙,手臂稍微拗动。   “我是看这杯还没洗,想给你洗了。”   说完急匆匆地抄起咖啡杯要往厨房那边走。   “这个不用管,我等下会洗的。”周惜伸手拦住了他,想把杯子拿回来。   余京海一手护着杯子,一手把他往餐桌边推过去,“你吃早餐去,洗个杯又不麻烦。快去。”   周惜看他这么坚持,又想到他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只好由着他。   余京海把那咖啡杯里里外外洗了两遍,擦得干干净净的,搁回电脑边,就被周惜拽到餐桌旁坐下。   “你吃过了吗?”周惜问。   “还没。”余京海就顾着掐点儿送早餐,生怕送晚了,约会的第一个任务不能完美达成。   “那一起吃。”周惜拿了个空盘,分了一半的早餐给他。   余京海吃东西快,习惯了囫囵凑合省时间,赶在周惜前头吃完了便盯住跟前还在细嚼慢咽着的人。   周惜吃饭就很斯文,每帧截出来都是一幅画,看他吃饭是真养眼。   余京海的目光一点点地顺着周惜精致的五官掠下去,心里不要太满意,直骄傲,媳妇儿就是贼好看,耐看。   除了欣赏他媳妇儿的完美脸皮之外,还很留意他媳妇儿的表情。   自从到外地打工后,余京海就很少自己开火做饭了,学校保安包食宿,在食堂里吃免费,能省钱,用不着费劲儿去另外做。   但他从小跟着亲妈干家务活儿,下厨的底子怎么样都丢不了,这回处了对象,又重新捡起来,做给周惜吃的,不能像自个儿随便吃那么瞎对付含糊。   他找了菜谱学精细的,按照周惜的口味去做,用心研究尝试,厨艺还见长了。   要不是上个礼拜脸受了伤,周惜不肯让他每天做,怕太折腾太麻烦,他能天天管周惜的三餐,而且是保准不重样的三餐。   好不容易这次又能给媳妇儿送上亲手做的爱心早餐,他憋着劲儿露了一手,就巴巴地等着媳妇儿给好评呢。   他看得很仔细,发现周惜吃得很享受,眼角都眯敛着,是很舒服的那种弧度。   等周惜吃光了早餐,他把空盘抢在手里,才问:“好吃不?”   果然周惜露出了很满足的笑容,毫不吝惜地给了高度褒奖:“很好吃,够得上大厨水准了。”   余京海不止是为了讨这句夸这份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我现在这脸好多了,擦擦药就完事儿,特别有空,以后你早中晚的,我全包,成吗?”   这就是还想着去揽周惜的三餐,谨记恋爱攻略里的“抓心先抓胃”真理。   最讲礼的周老师当然还是婉拒的,“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算过时间,真不费什么功夫,特轻松,做起来很快的……”余京海鼓足气儿解释带保证,“以后在学校,我做好了就直接搁你办公桌去,午饭晚饭你下课了就能吃,也不用上食堂排队,这多好不是?”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啊!钱包都鼓!事事顺利! 第54章 少讲道理多撒娇   “还是会占你的时间。”周惜试图再拒。   “那时间空着也是空着,我就乐意给你做,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吗?”余京海也很坚持。   “给对象做饭,这就很正常的事儿,也就这个是我能疼着你的,你给我这机会成吗?就这个月……”   周惜又被问出了满心的无奈,对方都把这件事说成了交往的必做项,他还能用什么理由推拒?   余京海满脸诚恳真切的神情如同锥子一样正好抵进他心根处,生生把他嘴边的“不”字扯得滚回了肚子里。   余京海讨到了第一个想讨着的条件,心花怒放,洗盘碗碟筷洗得更勤奋。   周惜想帮手他都不给,只能在旁边看着。   “对了,阿惜,周末你放假不待学校,我就给你送这儿来。”   前面的都答应了,后面的周老师自然也得应下去。   余京海麻溜地洗好餐具,各归各位,擦了手,还觉着自个儿没做够事儿,把厨房上上下下瞄了一遍,也都挺干净的,不禁塌了气声,透了丝幽怨。   “阿惜,你家收拾得这么干净,你天天那忙的够呛,还有空收拾?别再把自个儿累坏喽……”   “是没空的,”周惜在咖啡机旁边弄咖啡,随口应道,“请了钟点工,两三天会来收拾一次。”   “那得花不少钱,让个陌生人来收拾还得挂着心。”余京海磨蹭到他身后,看着他鼓捣咖啡机,指腹摁在流理台边悄搓了搓,“要不我每天都过来帮你整整?”   周惜的手停顿在按键上,淡声叹着,“京海,这已经超过‘别客气’的范围了。”   “不是,阿惜,你这说的就不对。”余京海立刻反驳,“哪能这么划界的?谈对象还讲啥范围?不能这么生分……”   周惜随即拿了空杯接着新煮的咖啡,端肃了语气,“余京海同志,你是我的交往对象,不是钟点工或者保姆。”   余京海看这事他不肯松口,心里急的,嘴上辩不过来,当即抬了胳膊,从后边围住了他的腰。   周惜遭这一下偷袭,手腕不禁一颤,还没叱一声,就感觉到余京海张嘴抿住了他后颈边的腺体。   他俩的信息素交融次数已经算挺多了,现在沾一点,周惜的反应都会不小。   余京海就嘬了一口,周惜的半边身子都快要麻透,眼睫抖得几乎散雾。   “你……别、闹么?”   “这个月咱俩就是不分你的我的,谈对象真不能分这么清。”强调的同时余京海的硬鼻梁骨撒欢儿似的碾了碾那一小枚软团子。   周惜的膝盖瞬间蹿过了一溜细电,清澈的双眼黑了下去。   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使撒娇的招式。   余京海就是在照着某些恋爱绝招丢信息素磨人,把周惜的信息素勾脱闸了,冲回来撞得他自个儿喉嗓直滚呲哑。   “给我收拾屋子不?”   他把周惜抱在身前,两手拢紧那副软韧的腰肢,嘴唇扒紧了那条修长白嫩的脖子。   “媳妇儿,给不?”   周惜最终败下阵来,气结般地拧住了余京海胳膊上的糙皮粗筋,连嗯了好几声,全答应了。   此战告捷,余京海睁眼瞅着周惜白里透红的脸皮,乖顺听话的模样,愈发觉得之前看的恋爱攻略帖子是真没白看。   那会儿他瞅见一条帖子,标题是《找了个当老师的对象需要注意啥》。   当时他也没多想,觉着应该对症,就点进去把帖子内容看完了。   里面帖主发问过:怎么跟当老师的对象讲道理?   有人答了:想啥呢?你自己都会说了你又不是老师,那肯定掰扯不赢啊,少讲道理多撒娇就完事儿。   那帖主也是个A,对象据说是个O,所以支招的那个人后边还具体教了A要如何对O撒娇……   余京海是不管啥标签啥属性啥风格的招,只要是A对O能使的,都记在小本本上,背到了脑子里。   余京海抱着周惜在咖啡机前黏糊腻歪,热腾腾的掌心揉乱了周惜的衣摆。   周惜一大清早就被他整得神魂飞散,两双唇快叠上时,杯子一个没抓稳,半杯咖啡洒了出去,这才吓得手忙脚乱把人扒拉开。   “烫到了吗?”周惜丢下最爱喝的咖啡,着急地拽住了余京海的胳膊查看情况。   只见不同于他的深褐色皮肤上冒出了点微红,恰好烫的是肌肉青筋纠在一块儿的位置,才有些扎眼。   幸亏杯子里的咖啡没装满,刚才晃的幅度也不算太大,不然全都实打实地泼上去,整条手臂都得红透。   周惜松下一口气,很快又恼了,直瞪余京海,责怨着他的赖皮捣乱,再不准他多挨近半步。   “没事儿,阿惜,真的,就是碰着点儿热水,真没啥大事儿……”   余京海老委屈了,他溅了那一丁点咖啡的皮是真没觉着疼,哪知道和媳妇儿亲近一回会发生这种意外。   哪知道周惜会这么紧张,这么气……   他挪着腿脚在周惜周围打圈转悠,一边保证没伤着绝对不疼,一边哄人加安慰,嘴都要说干了,周惜也不给个反应。   反应是不给,但周惜堵不住自己的耳朵,听得见那些坚持不懈,诚恳实在的念叨和道歉,还没硬利索的心肠转眼又软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余京海还固执地窝在厨房里,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满眼都是这个犹如热锅蚂蚁般焦躁不安分的男人。   生扛了再一分钟,周惜板不住面孔,气馁地重新盛了杯咖啡,又从冰箱拿出鲜牛奶,热了一杯,塞进余京海的手里。   “快点喝,去医……”   周惜的催促还没全说完,就见余京海端着那杯牛奶,跟干白酒似的一口气迅速闷光,一滴都不剩,表现非常积极。   就好像干完这杯牛奶,他俩能立马和解,他还能获得奖励一样。   余京海那一对漆黑的,带着超强磁力的眼珠不偏不倚地盯住了周惜那张白俊的脸皮。   周惜登时觉得后颈某处发热,喉咙渴意迭出,匆匆转开视线,低头急啜咖啡。   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落在余京海的身上,就被某只小鲸鱼图案绊住了。   又是那件黑T恤。   周惜微眯了眯眼皮,牙尖卡在杯沿上,从嘴里漏出去的声音哝糊得很:“你好像挺爱穿这T恤?”   抱着牛奶杯的余京海低头瞅了一眼,语气顿显紧张,“你觉着咋样?好看不?”   “嗯……好看。”周惜的白牙磨过了杯口,“你穿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能不好看么?   他之前看中这件T恤就是觉得样式虽然简单,但余京海那身板的穿上会很有型,肌肉形状有了,结实腰线也有。   最重要的是,还有个点睛的小符号。   “……我也觉着这款式行,料子舒服,穿着也方便。”   余京海顺着周惜的夸奖多说了几句,随后一巴掌捻住自己的左胸口,揪高了绣有小鲸鱼的位置。   “阿惜,你看这像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他还摆出了一副神秘献宝的表情。   周惜指头稍动,用了点力气,碾住杯柄,眼尾一提拎,瞄过去,“像什么?”   “就是我生日那天,你整的那个小玩意儿……”余京海的拇指和食指反复地搓了搓衣服上的图案,作提醒,“搁蛋糕上那个,就是我,你觉着像我的那个,动物……”   都提醒到这地步了,周老师再不说出正确答案,就要显得智商有问题。   “鲸鱼。”周惜一个音都不多给,照本宣科式地念词。   “对,就是这个。”余京海满面红光,又使劲拨了拨胸前那只出海的小鲸鱼,兴致高昂地说着,“我看到就觉着像,你喜欢这鱼,那我穿上更得劲儿……”   周惜看着他脸上毫不遮掩的欣喜,心里是更梗得慌,愈发地怄,懊恼自己买衣服买得慢了,没赶上这班车,让人抢先一步。   转念却又觉得未免小心眼了些,不该那么计较,要心宽再心宽。   于是他也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不让余京海再捉着“小鲸鱼”在他的厨房里歪楼奔上高速车道,赶着人出门。   临出门前,玄关口有个带镜的柜子,余京海转过头,和那镜面对上了。   周惜这间单身公寓光线好,不用开灯也满屋亮堂。   早晨的清光足够照亮整个玄关,顺带着把余京海脸上那些还没消退的青淤伤痕也照出了张牙舞爪的影儿。   余京海和镜子里的自个儿大眼瞪小眼,一瞬间特别想捂脸。   他扭回脖子,伸出手,一把拉住半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周惜。   “媳妇儿,借我顶帽子。”   周惜知晓了他的意图,好笑地说没有。   余京海抬手遥指夹在沙发一角里的某顶鸭舌帽。   “真不丑。”周惜温声和气地劝。   余京海这会儿特犟,被周惜往外拖着,下半身出去了,上半身不动,五指依旧稳扣门框,眼神磐石无转移地直锁远方的鸭舌帽。   爷们要脸。   等会儿还得跟媳妇儿去见那帅到起飞的秦医生。   光天化日,有伤不遮,这不是自曝短处,没开打就先输分吗?   今儿个这帽子必须借。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开工大吉,钱包继续鼓啊!! 第55章 匹配度高,副作用大   成功“借”到帽子的余京海上了车就戴着,到医院下了车也戴着,进医院的时候还把帽檐压低了。   满面春风暖意的周老师身边就像贴了个冷酷杀手。   “别按了,再按眼睛都遮完了,还要不要看路?”周惜无奈地抓住余京海一路上都在揪帽子的那只手。   余京海见周惜在外边都愿意跟他亲近,顿时顾不上管帽子,就想反握回去,结果周惜的手很快就抽走了。   他这一把握的,只来得及握个几秒的滑溜触感。   医生秦牧已经在信息素门诊部等着,等人齐了,也没多耽搁,立刻安排了检查流程。   流程开头就让余京海摘帽子。   余京海愣了愣,扭头看周惜:“取样得从脑袋里取?”   周惜唉了一声,旁边的秦牧自觉上前解释。   取样需要先确认取样人的情况,排查风险隐患问题,避免后续检查过程中取样手段或工具影响取样人的身体机能。   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取样的准确性。   周惜要求取样不能对余京海的身体造成损伤,检查套餐订了最复杂最完整的,也就是最贵的。   金额摆在那呢,服务必须全套到位,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要查到位,保护全面。   余京海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揭下了鸭舌帽,脸色绷得紧,连带着把脸上的伤也突显出了些许狰狞感。   秦牧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见惯了伤口,倒没什么吃惊的反应,很专业地继续推进检查流程。   余京海进了检查室后,周惜留在外面守着。   基础检查做完,结果当场就能出来。   确认余京海的身体状况稳定,秦牧随即让护士给他打了麻醉针,以备取样。   扎了针,余京海很快就睡了过去。   秦牧亲自动手取样,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样品收取好了,便先送去作电子检测。   余京海被送了出来,搁在诊室里的小床上,睡得依旧安稳,扎的是信息素病症专用的麻醉剂,等药效过去大概还需要一会儿。   周惜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一边守着人,一边和秦牧聊天。   秦牧上午特意腾出了空,没有安排其他的工作,因为周惜的病症比较特殊。   周惜更叮嘱过,一定要让他全程看住,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不及应对。   当医生的,大多都擅长捕捉别人的情绪变化,秦牧察觉到了周惜的紧张。   他还从来没见过周惜这么担心一个人。   虽然信息素取样这种小诊断手术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来操作,风险其实很低。   不过他是看出来了,只要余京海没醒来,说自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恐怕周惜是不会轻易放松的。   为了调解周惜忧虑的心情,秦牧带起话题,问些家常。   秦家和周家是世交,他们也是多年朋友了,能聊的可不少。   家常聊过几句,他又问了周惜近期信息素的波动情况,还记着上次在安全通道看到的那件事。   那不像周惜,可又确实是周惜。   秦医生也有好奇心,好友谈了对象,关心八卦一下很正常。   “……你们谈多久了?是不是就是他给你帮忙这事的时候,擦出火花来的?”   他研究信息素医术这块领域挺久的,Alpha在给Omega打临时标记的过程中,双方产生感情的例子屡见不鲜。   毕竟信息素爆开的时候,就是得两个人腻歪在一起才好解决。   肢体接触多了,能没感情吗?   周惜微微点了头,没解释太多,再好的朋友,谈对象的事都会留些隐私界限。   通常也是女孩儿们会聊得欢些,关系特别好的,私房话可以说得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但周惜和秦牧都是大男人,一个老师一个医生,还都是温吞含蓄派,总讲些绅士风度,不会聊得太过热火。   嘴都不怎么浑,也是真热火不起来。   秦牧习以为常地笑了,表示明白,随后又看了看那张床。   “阿惜,说实话,我觉得挺神奇,你以前谈的对象好像都不是这个风格……”   周惜的外甥曲子献和秦牧也认识,关系都熟,经常找秦牧了解周惜信息素的状况,提及余京海这个“特效抑制剂”,把人家是干什么工作的都撂得很明白。   除此之外,这小外甥也喜欢跟他瞎掰扯自己亲舅的情史。   他也见过周惜的前几任男友。   秦牧把话说得颇委婉,其实主要还是指那晚在安全通道发生的激情事件,那时候的周惜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前也没见周惜跟谁谈了恋爱会谈成这样。   秦医生觉得稀奇,稀奇的程度让他打听起来还露出了略皮的一面,“那天你们那样,那啵打的……咳咳、真不太像你。”   遭好友当面取笑了,周老师脸上浮出了些不自然的窘意,耳根都挑出了红点儿。   但更令秦牧感到讶异的是周惜接下去竟又坦然地认了,“是不太像,我自己也觉得挺……神奇吧。”   秦牧的视线从余京海那边又绕回到周惜的身上,语气突然变得严谨,“你这意思该不会是打算就定下来了吧?”   “阿牧,你嘴里好像能塞个鸡蛋了。”周惜微笑着打趣一句,似乎是在避开这个问题。   秦牧一时说不准是觉得他犹豫的表现好还是不好。   从少年时期认识到现在,他印象中的周惜做任何事都条理清晰,计划周全。   关于风险评估,周惜一向做得比他更仔细,考虑得更慎重。   要不周惜那几任男友的事也不会每个都没持续多久就翻篇了。   一旦觉得不合适,周惜就是很能快刀斩乱麻。   比如那个金大地产的太子爷,在他们的社交圈里就没少说自己和周惜有过一段。   秦牧也曾经问过周惜,确实有那一段,但却是周惜情史里持续时间最短的,几乎是转头就分了。   这干脆利落的……难怪那太子爷心有不甘,过后缠闹一番,还要时时挂在嘴边。   具体详情据说就是陈启在一次聚会上看见周惜,瞧上眼了,非让长辈牵线,连着追了周惜两三月。   长辈们在一旁跟着煽风点火瞎操心,周惜要再不松口,还有得折腾,又见陈启诚意满满,也许真是哪个瞬间被打动到,最后就同意了。   但陈启这人花惯了,举止放浪随性得很,一时半刻改不了,喝多点酒就撒野。   没过两天,周惜就直截了当地终止了双方的恋爱关系。   秦牧打心眼里认为周惜和那太子爷确实不合适。   虽然家庭背景条件都相近,还牵连着亲友关系,性格一静一动也算能互补,在一起热闹趣味该是不缺。   谈恋爱谁不图个痛快欢乐呢?   但陈启这个人可以直接浮夸到上天,而周惜那性子是稳得跟老太爷似的,都在最极端的另一边,肯定难长久。   那这次……   秦牧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安稳躺着的余京海,小外甥的某些话里,已经揭露了很多信息。   余京海和周惜,这两个人不止是性格算不上完美的合拍,职业身份和经济条件差距也都很大。   并非歧视不歧视,只是客观来说,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受教育程度,必然会影响到行事作风和思想观念等等。   这些都是事实,也往往都是左右姻缘结果的现实因素。   即便周惜本人和周惜的家庭不计较这许多,那将来过日子也是周惜和余京海两个人过。   真处得近了,日子过起来,思想上的摩擦、嫌隙、冲撞自然会接踵而来。   秦牧想得深,也是因为周惜难得模棱两可,不定口风的态度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交情好的朋友难免要多关注,多惦念,好友表现异常,秦医生不有点儿紧张,也不能干救死扶伤的这一行。   就在这时,电脑里响起提示音,电子检测结果发来了。   秦牧先转回去看了结果表,接着又调出周惜的信息素记录作了一系列的比对。   键盘声在诊室里响了一阵,秦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图象,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样?”周惜轻声问。   “信息素的匹配度有98.8%,已经很高了,从数据上来看也能证明他的信息素对你真的有用。”秦牧说着,习惯性地捏住了桌上的钢笔。   “但是有个隐患,你说说你这体质……怎么就那么难搞,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他的影响,不同信息素配起来实际状况都挺难分解清楚的……”   秦牧的话语意外的有些乱。   “什么隐患?”周惜抓住了关键。   “就是通俗的说法,相对的,你对他的信息素依赖度也会很高,如果你们融合的次数更多,这种依赖性就会更明显。”   这就是风险,余京海的信息素既是目前解决周惜当下困境最有效的药,却也附带了不容轻忽的副作用。   等同于周惜如果要继续用这个方法,就是在赌博。   想要大赢面,好办,周惜只要和余京海一直在一起,两个人永远不拆开,那就毫无风险可言。   然而任何一对情侣都不可能保证白头偕老,就算是Alpha给Omega做了长期标记,也总会出现分手的结局。   而这种结局导致的结果,受最大影响的都是Omega。   要么Omega得豁出命般地洗掉那个标记,要么就得和标记了自己的Alpha一直藕断丝连。 第56章 你余爷就是这么虎   诊室里变得安静,周惜微蹙着眉头,像是也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感到困扰。   秦牧审量着他的神情,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建议,而是留了一定的思考时间。   周惜是成年人,Omega的耐受性问题也不是刚出现的,这么些年过来秦牧是尽着医生的职责照顾他。   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周惜自己都会有妥当的考量和完善的处理方法,并不需要旁人过多地去操心。   过了一会儿,周惜才抬眼看向秦牧,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最恰当的方法是?”   秦牧这才搁下手中的钢笔,正色道,“现在他的信息素对你很有用,比用抑制剂合适,用着肯定是有好处,但要点到为止。”   “否则信息素融合过深,副作用也会更明显,你自己应该会有感觉,就是他的信息素对你的影响……”   随着秦牧的解释,周惜想到了今天出门前在厨房里发生的事,也许他不完全是受不住余京海冲他撒娇。   当时余京海确实释放了信息素,也咬了他的腺体,无法排除存在信息素掌控的可能性。   事后回想,他很难分辨究竟是信息素的作用为主还是因为别的。   “……你们现在的感情状况要是还行可以先处着,其实只要你们的感情稳定,问题就不大,那就不算什么隐患。不过……”   秦牧欲言又止,话在这儿就断开了。   周惜明白他想说的,淡声笑了,不以为意道,“没有人能保证感情会一直稳定下去,这道理我懂。”   秦牧也放松了些,嘴角一勾,笑得精明,“还是那个你啊。”   “你也憋了挺久吧,”周惜调侃着面前的好友,“还有什么想说的?放胆说,秦医生,瞻前顾后,不像你在G.M Club热舞的样——”   秦医生一顿咳嗽拦住,“行行,都给周老师你交代,别翻我黑历史。”   他看了一眼现在睡得很沉的某人。   “你们这情况……本来我一个外人是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也懂,别怪我直接,是差的挺多,比你以前谈过的那些都要多。”   “是啊。”周惜点着头应道。   他从来不逃避现实,问题放在那里,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   只不过他现在并不认为那些条件差距是他和余京海的关系里不可摆平的阻碍。   要是刚交往就不抱希望,往后的路怎么可能走得顺。   “也不需要想得那么远,我们才交往半个月吧。”周惜又说。   如果他和余京海的关系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当初他就不会真的松口答应和这个人交往。   什么都还没确定的时候,他就考虑过他们的未来,也曾设想过。   秦牧说的,和别人说的问题,他都清楚,之前才会不肯往前迈出那一步。   不止是担心他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掌控不了,也是怕余京海将来会退却,更怕对方受到伤害。   可后来余京海的一腔孤勇和坚定一次次抹平了他的忧虑,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信心。   “这风险可不小……”秦牧再次提醒道,“你要不再想想?正好趁着时间还不长,早作打算。”   “阿牧你太紧张了。”周惜温声笑着,“我们现在也只是试着交往一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又不是教课备课,作计划也赶不上变化的。”   秦牧心中讶异,忍不住又瞥向那张床,“你居然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耍流氓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惜吗?”   他嘴上损着好友,一边又抄起那支钢笔,当手术刀使,一边冲余京海那边的方向挥动比划。   “刚才是不是查漏了什么?说不定真有毒,我再查查?”   周惜眯眼挽唇,呵呵道:“那我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给你写个人物传记表示感谢?秦医生宽衣风华录?怎么样?”   秦牧秒放下钢笔,端出满脸白衣天使的和蔼严肃。   “你放心,我会尽快再作分析,早点针对他的信息素做些抑制用的辅助品,有了更对症的抑制剂,你就可以更安全。”   周惜满意地倚住小椅子,好整以暇地抱臂观赏着好友的演技。   秦牧撇了唇角,眼边余光往床边一探,突然把语气调得更郑重,且充满了深意。   “到时候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要是你们分手了,也不会有太大风险,只要能更快点研制出来,你也不用顾虑那么多,想分就能分……”   他话音刚落,就见床上原本躺得像尸体一样安稳的余京海猛地弹直了整副身躯。   秦牧没被吓到,钢笔轻轻敲上桌角,敲出了点儿节奏感。   旁边的周惜却被吓得离开了椅子,急忙上前扶住了余京海。   “京海?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京海攥着双拳,僵硬地扯转脖颈,想往办公桌那头瞪过去,但周惜贴在床边,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周惜见他脸色不太好,顿时心急地喊起了医生:“阿牧,你快过来看看。”   余京海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嗓子闷得像带了刺儿,“不用看,我没事儿,好着。”   “真的没事吗?”周惜不放心地端详他的面容,仔细地打量着,按住了他的手,试体温,“怎么感觉有点烫?”   当然得烫。   余京海这会儿心里攒满了火气。   他在周惜说那句“没有人能保证感情会一直稳定下去”的时候就恢复了些许意识,已经大概听得见周惜和秦牧的谈话。   然后就听见了秦牧跟周惜说什么“你们分手”……   他脑袋登时一热,跟有火球种进去了似的。   敢情这是趁他昏着,撬他媳妇儿呢??   他本来还想忍着,再听听周惜的态度,结果就听到秦牧竟是在接着劝周惜“不用顾虑那么多”“想分就分”啥的……   这要再忍就不是男人了,他火冲头顶,身体自然反应给蹦了起来。   余京海瞪不了那医生,心气不顺得很,信息素撒开了往外迸。   Alpha和Alpha较量,你余爷就是这么虎。   秦牧看着就像Alpha,这手黑的,不是Alpha干不出这事儿。   却没想到他的信息素炸出去了,秦牧压根没能对上线。   反倒是杵在床边的周惜大受影响,浑身发颤,腰都软得弯了,整个人几乎伏进了余京海的怀里。   余京海猝不及防地抱了媳妇儿满怀,被这幸福感冲得眼晕,双臂自发意识地搂紧了意外对他投怀送抱的对象,人还愣着。   本来转过身去,在桌边支起胳膊,挡嘴偷乐的秦牧听见身后传出了周惜奇怪的轻哼声,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表情瞬凛。   “喂!你信息素乱爆什么?快收回去!”秦牧立刻赶过去,严厉喝道,“想弄坏阿惜吗?!”   余京海一听是自个儿的信息素惹着周惜了,赶忙拢回去,大手笨拙地捂住了周惜的后背,紧张不已地拍抚着他,替他擦去好些汗水。   忙活完了,周惜的气息平复下来,依旧被余京海牢牢地抱在怀中。   秦牧神色稍缓了缓,随后责备地看着某个罪魁祸首:“余先生。阿惜说你信息素管得好,这叫管得好?”   好友在自己面前被个Alpha欺负成这样,秦医生再冷静,也上火。   余京海心疼着周惜遭这罪,早就趴在周惜的耳边说了一长串的对不起。   眼见媳妇儿安全了不冒汗了,他才记起来要把这账算到秦牧的身上。   甭管是什么原因让秦牧不受影响,反正他的信息素本来就是冲着秦牧砸去的,结果受累的却是周惜。   余京海被秦牧一喊,这火气也是噌噌噌地上蹿。   “你他妈不是Alpha吗?!”   余京海也就对着周惜的时候会注意管住嘴,对着别人,话糙不糙,他管不上。   何况还是个想拆他姻缘的。   秦牧怔了片刻,气笑了:“谁说我是Alpha了?”   “阿牧是Beta。”周惜轻软的嗓音在余京海的怀里拂出。   “……”这下换余京海呆住了。   一出闹剧就算落了幕,各自心知肚明余京海那信息素突然带着强烈攻击性跑出来的原因。   只不过秦牧是大约知道余京海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惜却不知道。   离开诊室的时候,周惜拉着余京海悄声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信息素碾阿牧?”   余京海蔫着气儿,重新戴上了帽子,帽檐又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的阴霾,周惜也能感觉到他的不爽快。   周惜问的,他答不了,就是心里还记着刚才周惜和秦牧说过的话。   秦牧劝分,这梁子就是结定了。   而周惜……   周惜对他俩关系的态度飘忽不定,没跟自己最疼的小外甥说明他俩的事儿,却跟秦牧坦诚了他俩只是试交往一个月,也没打算过以后。   这让余京海不得不去想周惜过往的情史,周惜交往过挺多的对象,每个都不长久,那金大地产的太子爷陈启就被分得很快。   他现在这情况和陈启也没区别,都是在考察期,周惜的话表明了对他俩的感情没多大信心,要不也不会跟秦牧说得这么含糊。   没准……他这个特效抑制剂可能回头就要被撤了。   可能撑不到一个月,也可能会是在秦牧查出周惜信息素异常的原因,找出对应的解决办法之后。   那秦医生年纪轻轻就能在市医当主治医师,显然忒有本事,谁知道会不会没几天就能研究出好方案。   余京海心头堵得慌,半天没应声,这时,秦牧又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第57章 别这样乱吃飞醋   周惜不方便再问,暂时搁下了,就见秦牧给他递来一个小礼盒。   “差点忘了,巧克力。”秦牧微笑着说,随后便要照以前的习惯伸手去揉周惜的头发。   余京海帽檐一抬,眼神扫了过去,其中隐约有戾色展开。   小子,甭以为你是Beta就能烧高香。   要说余京海脾气是老实没错,但年少的时候谁没热血沸腾,干过仗。   小镇里的人是更朴实些,但也不比大城市里那么高素质讲文明,年轻混混挑事找茬也是尽逮老实人欺负。   余京海是实在人,不欺负人,却也不会真憨傻得任人欺负,只管挨揍。   他那硬拳狠脚就是从这些小仗大仗里磨出来的,对于没怀啥好心眼儿的拳脚,他当然会反扑回去,以牙还牙。   甚至还有过划个圈里当恶霸的人被他反捶到跪地喊了他百来声爷爷。   时间长了,他眼里的煞气一旦应景滚出来,不需要Alpha自带某些优势的信息素,也能骇住在普遍温室环境里规矩生长的人。   秦牧现在在他这儿就跟“贼”一样,不仅得不客气,还得防稳了。   遭到那一眼毫无善意可言的威胁,秦医生气得脸色冰凉,更担忧周惜和这野汉子在一起,会压不住人,受欺负受委屈。   医生收回了手,只觉得是该打打预防针了。   “我要是Alpha,就不需要劳烦余先生你帮阿惜。”   这针一打,余京海差点儿没绷住拳,周惜也是惊得险些把巧克力礼盒手滑出去。   “阿牧。”周惜轻喊了一声。   旁边的余京海已经朝前跨出了一步,脚不利索也不影响你余爷踏的那一脚黑气。   “虽然我是Beta,但研究研究,也不是没可能成为抑制剂。”   秦医生捱着迎面扑来的过重压力,竭力八风不动地继续撂下明确的警告。   余京海指头霎时凹响,这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荡得特别清脆。   “阿牧!”周惜提高了音量,也是警告,使的眼色里满是让好友冷静的意味。   秦牧看向周惜,哼了一声,“他刚才在里面欺负你,所以我失态了。”说完便转身推开诊室的门,收兵回去。   诊室的门关上后,周惜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余京海和秦牧那几回合捎着敌意的斗法,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即使原因不明,但余京海估计就是不小心误会了什么。   当下重点也不是计较着搞明白具体的原因,而是先把人安抚好。   他转过头去,却见余京海瞪着他手里的礼盒,那模样像是想当场把小盒子拆个稀碎。   “京海……”周惜把盒子收进兜里,不让盒子碍他的眼,“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阿牧是我大哥。”   “知道。”余京海嘴上应着,心底咕叨那也不是亲大哥,还惦念着小外甥酒后提过的某层窗户纸。   “他是Beta。”周惜强调道。   “知道。”余京海回的还是这一句。   周惜看着他这么犟头犟脑的架势,就差给他直接叹,说知道,那怎么就不像真听进去的?   “别这样乱吃飞醋。”周老师耐着性子,给保安同志上起了课,“不合适。阿牧就是我朋友……”   余京海后槽牙咬得紧,那医生张嘴闭嘴都没好话。   又是劝周惜和他分,又是要抢当周惜专用特效抑制剂,他能不发醋?   “别握拳,”周惜指尖点了点余京海绷出青筋的手背,轻声道,“阿牧也没做什么找揍的事,你真的没必要对他有敌意……”   余京海到底耐不住周惜的温声和气,慢慢地松了拳,随手又把帽子往下拽。   “别扯帽子,那是子献最喜欢的,你要是弄坏了他得闹我。”   等到余京海把帽子拉正,周惜才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好了,我们该去复健了。”   他拉住余京海的胳膊,将人往复健室所在的楼层带去。   说好了取样完要陪余京海去做复健锻炼,周惜就提前抽空了解过在市医做复健锻炼的各方面资料,比余京海还要熟门熟路。   到了复健室,余京海在护士的帮助下开始做训练。   训练刚起头,护士妹子就元气满满地鼓励道:“余哥加油啊!今天争取做完全部的量,超越自我,挑战极限!”   余京海来的次数多,脾气忠厚好相处,不耍性子,有时候还会顺手帮些小忙。   要是在复健过程中不小心用劲过度,磕倒了器材,是宁可自个儿摔一大跤或是被蹭青胳膊肘,也得扑过去拦着,不让护士遭殃。   所以负责照看他的护士跟他挺熟,关系不错。   周惜待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向护士询问具体的辅助方法,接着自告奋勇地替了护士的工作,自己去扶余京海。   他上来了,余京海就撒不开手脚了,怕他没护士的那些经验,不能及时自我防护,要是有个疏忽,容易伤着。   余京海腿脚悠悠的,真不敢敞怀使力,周惜身子骨本来就薄,要他把全部的力气压上去,让周惜多撑一点儿,他都觉着不该。   实际上余京海的腿伤很早就痊愈了,只是心理上的坎儿还没完全跨过去。   让他把腿支棱起来以正常方式走动,他的身体偶尔会出现稳不住的状况。   护士在周围主要是看着,搭把手而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不会像对待重伤初愈的病人那样严阵以待。   大多数时候就是余京海哪段训练需要借个力,就上去支个力,余京海身体晃的幅度大了,就过去把人按稳。   小护士看了几分钟,发现了问题,忍不住出声了:“周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周惜语气颇坚决。   “但是这样余哥不敢动耶……”小护士指明了问题,“感觉余哥可能是怕弄伤你?”   余京海立马点头附和,“阿惜,我觉着这事儿可以听护士的?”   周惜微抿了抿嘴角,反问道,“那不然我过来陪你复健就是在旁边干看着?这个不需要专业技能,我也可以扶你。”   “陪我复健坐着也算陪,不是非得给我搭把手。”余京海卖力哄媳妇儿,想让媳妇儿听话。   “真的,阿惜,你坐着看我练就成,一会儿就完事儿,你要觉着无聊就玩会儿手机……”   周惜眯起了双眼,单边眼尾那泪痣好似飞跃了一下,“你真不愿意让我扶?”   余京海还没来得及好好回答,又听见周惜问,“真不给?”   余京海迟钝的神经颤了颤,莫名地觉着这同样意思的问题大概率都是送命题。   他本来也没对周惜说过“不”,这当口让他怎么说得出“不愿意”“不给”?   余京海都没再多犹豫几秒,到头来就是顺着媳妇儿,让护士走开,只让媳妇儿撑扶身体,还得老实地听从媳妇儿的后续指挥。   周惜板起脸,很严肃地不准他再收力,他是想管住手脚,却也不敢管住,被无声的温柔胁迫着,只能认认真真地把周惜当护士用。   复健流程逐步推进,直到最后一步,余京海使劲绷稳了脚跟,再向前落。   为了尽早恢复,他让医生酌情安排了较大的训练量,这些量需要耗费很多力气。   眼下他的力气就快耗空了,浑身都是汗,尽心帮忙的周惜也出了些汗。   余京海不乐意看见周惜辛苦,从那次周惜陪他回老家照顾他老妈开始,他就不想再让周惜累得身上冒汗。   可偏偏这媳妇儿倔起来,说一是一,他也没胆子跟人家掰扯二,由着去了,心里也是急的,更想快点把训练都做完。   这一急就出了偏差,步子跨得宽了,力没够上,身体突然就往外倾倒。   周惜眼疾手快地去捞,挺惊险地把余京海撑住了,他的手腕却因为意外受力过沉,扯到了筋。   周惜疼得下意识呲唔一声,余京海的脸瞬间扭曲。   “弄伤了?扭着了?我看看,手还是哪儿?疼不疼?哪儿疼?”   刚才那一跌,余京海压根没怕会不会摔地上,周惜急匆匆地把他拽回来,他就怕周惜被撞着。   结果还真伤了,都伤得叫唤了!   周惜皱了眉宇,忍着右臂的刺疼感,尽量将手臂自然地先垂回了身侧,“没伤,哪里都不疼,你别这么紧张。”   余京海满脸不信,“没伤着你刚能那么叫?”   “真的没有。”周惜眉眼轻舒着,脸上浮出盎然笑意,“就是刚才你要摔了,我被你吓的。”   余京海听着他的解释,还是怀疑地把他从头到脚,从正面到背面都看了几遍,确实没看出哪儿有问题,可仍然心有余悸。   周惜保证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真的信了,连忙拉着人到椅子上坐好,从裤兜里掏出干净的纸巾,仔细地帮周惜擦汗。   湿透的纸巾上不是汗,是他心疼媳妇儿疼得稀里哗啦的水儿。   “练完了,咱不练了,今天就到这儿。”余京海抓皱了那团纸巾,喊来护士记录当天的复健进度。   等他签好了字,护士才说:“对了余哥,方医生让你做完训练过去一趟,他要跟你说后面训练方案调整的事。”   “行,那我现在过去。”   余京海把弄脏的纸巾塞进自己的兜里,剩下的半包干净纸巾留给了周惜,叮嘱人好好坐在椅子上休息,等他回来。 第58章 是轴还是浑   从复健室离开后,余京海前往方医生的诊室聊了一会儿。   复健训练大多都是枯燥的,许多动作都要机械式练习。   医生没想到训练量逐步增加,这人还能有耐心坚持下来,并且情绪都一直保持得很稳定。   有些急性子的人发现初期训练效果不明显,时常会感到沮丧郁闷气馁,还得另外进行心理疏导。   但余京海从进行复健开始,态度积极坚定,仿佛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要尽快恢复正常行走,多苦多累多没意思都行。   这次沟通过后,医生又重新按照余京海的意愿,结合实际情况调整了训练量,安排了新的方案。   一聊完,余京海的屁股立刻就离了凳子,匆匆地向医生道谢,就要告辞。   医生见着他难得的急躁模样,想到护士先前来汇报的复健情况,便顺嘴问了句,“这么急啊,听说今天是你对象来陪你复健的?”   提到周惜,余京海顿了顿脚步,笑得眉骨张阔,朗声应道,“对对,我媳妇儿陪我来的,他可用心了,还跟小花护士问了很多……”   瞧这显摆又带夸的,医生也挺大年纪了,看着听着都明白。   “这样是不错,有人陪着你复健更好,你要一个人容易觉得无聊不好捱。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你这复健出效果估计还得一个月……”   余京海连忙点头,记下医嘱,离开诊室后更着急地往回赶,还惦记着周惜一上午陪他复健的辛苦。   回头他一定要给这好媳妇儿揉肩捏手,按摩到位,谢谢周惜对他的用心。   刚到复健室外的走廊上,闷头赶路的余京海就听见了护士和周惜说话的声音。   “……啊,周先生,你这是扭到手了吗?要不要帮忙?或者去看看?”   “不用,小事,就是不小心扯了一下,缓缓就好。”   “好吧,那你以后再帮余哥做训练要小心点哦。”   “嗯,我看你跟京海挺熟的,之前复健辛苦你照顾了。”   “这是哪的话,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啊,而且余哥人很好,平常他都会……”   小护士很实诚地把余京海在复健室里的良好表现唠了一通。   “……这么听着,你们也不容易,这工作也不轻松。”   “哎呀,我们都习惯啦。周先生,你以后还会来陪余哥吗?”   “会的。”   “那你以后悠着点,别再弄伤手啦,不然余哥知道了肯定要心疼。”   “好,不过这事你别和他说。”   “明白明白,你怕余哥担心嘛。懂的。你放心。”   “是啊,他那脾气……要是知道了以后很可能就不让我来了,所以就拜托小花护士你帮我保守秘密了。”   “没问题,我肯定不多嘴。你们感情真好呀……”   小护士感叹完了,又拉着周惜说了好些话,本来就是活泼的性子,面对温柔可亲的周惜,话匣子就更关不住。   谁都没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余京海停在那里好一阵,视线悄悄地往复健室里探过去,瞅见周惜和护士聊着天,手始终揉按着右胳膊。   好像疼得很,又好像是急着要把胳膊扯到的哪根筋揉顺。   余京海顿时如同被火钳子狠狠地当胸烫了一下,没敢再多瞧一眼,立马转身走开。   慌张的脚步带着刻意压沉的力度,不出声响,却显得尤其僵硬。   余京海逃跑似的换到另一条走廊上,靠墙站着,肩头耷拉,神色拗得紧,眼底满是懊悔。   他可真本事,说要捧在心窝上疼的媳妇儿,结果不是帮别人的忙,让媳妇儿被陌生Alpha的信息素骚扰,就是让媳妇儿流汗和受伤。   都伤着了,那傻媳妇儿还不敢跟他老实说,复健完了就瞒他,现在更让外边人跟着一块儿瞒。   他有个屁的本事,尽会说护人护人,都护到哪个旮沓里去了?!   余京海待在外面自我反省了大半天,想好了道理和解决的法子,才拖着脚又返回了复健室。   周惜见他回来,脸上绽开了温暖的笑容,关切地问:“医生怎么说?”   余京海的目光瞥到那条右胳膊上,也不知道是周惜真的揉好了不疼了,还是继续在他跟前装没事儿。   他已经打算好了不问。   周惜要瞒他这事又不是为了害他,反而是存着各种对他好的心思。   他对周惜好的事没干几件,再拆穿这好心,那也忒混账。   而且,他就是得装作不知道,后面才好劝周惜。   带着周惜离开复健室之后,他给周惜作解释,没说多少具体的,只是含糊地讲了结论。   “……总之医生说了我现在的进度没问题,不过还有点儿问题要另外商量,这不刚好医生有事得出差,新方案等他回来再定。”   “正好也让我歇一段,所以应该暂时先不用来,等通知,后面、后面再给我电话。”   话说到这,余京海盯着地板缝,没向身旁的周惜扫一眼,就怕这谎话会露馅儿。   幸亏周惜没往其他方面想,也没多问,就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这会儿也到了大中午的饭点,余京海刚想把手机里存着几家店翻出来让周惜看看,选午餐的地点。   转头却在大门口遇上了中午休息下楼来准备外出吃饭的秦牧。   秦医生像是完全没有“冤家路窄”的自觉,礼貌不失热情地打了招呼。   “还没走啊?这么巧,要不中午一起吃饭?就我们隔壁那家,你不是喜欢吃那家的菜吗?”   秦牧征询的是周惜的意见,平时周惜来医院,要是赶上了饭点,他们就会去附近吃点。   周惜今天是带着对象来的,日常就忙,约会不易,周末难得放假,吃饭也该是先考虑和对象过二人世界。   识趣的朋友不会上赶着当电灯泡,而秦医生现在五感皆屏般,毫不识趣,百瓦亮度金烁烁。   把朋友捎上倒也不是完全不合适,但经过前面那一出AB斗,周惜很难不觉得好友这时发送的邀请就是在挑事。   余京海之前已经醋到黑脸,要拿信息素爆锤秦牧,一起吃饭,周惜能不担忧到时候他们会掀桌吗?   周惜谨慎思考后,开口要婉拒,“还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旁的余京海就接了过去,“吃。”余京海居然答应了,“阿惜的事也多亏秦医生你帮忙,忙活了一上午,是该请你吃个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医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顿饭局。   周惜看了看两个人在医院门口互相对峙,眼里似有电光火石来往搓燃的架势,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秦牧说的那家餐馆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挺接地气,做的都是些家常小炒。   尽管他和周惜都像那种平常就讲究精致生活的人。   位子选了靠窗的,秦牧坐在周惜和余京海的对面,点餐很熟练,看着确实是常来这家店。   余京海顶着一副面对大敌的表情入座,周惜看得于心不忍,伸手拽了他,低声道:“你要是不想,其实不用勉强的,要不我跟阿牧说……”   “不勉强。”余京海按住他,“不是你朋友吗?你是我媳妇儿,请你朋友吃饭,应该。”   说完,他十分豪爽地朝秦牧摆手道,“秦医生不用客气,想吃的都点上,这顿我请。”   “哦,那敢情好,没问题。”秦牧挑了挑眉,人长得俊,这动作就是能做出一派风流的滋味来。   “阿牧食量比我还小,他吃不了多少。”周惜委婉地提醒好友别撒野。   余京海在刚确认交往关系的时候就向他汇报过收入情况,还要把工资卡交给他……对象的家底他不得不清楚。   谁会不紧张自己对象的钱?周老师也不例外。   “阿惜,我现在胃口涨了,就是上次出差撑大的。”秦医生笑得一脸无害,直接屏蔽了来自好友的提示。   余京海下巴一抬,眼皮都没眨:“随便点就成。”   秦牧立刻唰唰唰地开始划菜单。   周惜皱了皱眉,实在拉不住这两个男人幼稚较劲的节奏,只能作罢。   结果这才不过是前奏,接下去这两人的表现让周老师吃饭头一次想拍筷子……   秦牧点了几个大菜几个小菜的时候,余京海压根没管他,捧了另一份菜单塞给周惜。   “媳妇儿,你也随便点,点你自个儿喜欢的。”   “我刚才点的就是阿惜喜欢吃的。”秦牧端起茶杯,边饮茶边说,“我们口味都一样,就喜欢清淡,是吧?阿惜。”   这是事实,余京海也知道,私底下研究菜谱也是专门奔着清甜可口的方向去。   周惜无法反驳,默默点着头,没划拉菜单,本来就和秦牧一样淡口,秦牧点了一堆菜,量已经很足了,他也不想再烧余京海的钱。   余京海则是重口味,一向重盐重辣,研究菜谱试菜就挺费功夫,口味不好扭,生怕自己试的度不准,通常都会反复调很多次。   这桌菜最后端上来的就是一眼望去,几乎全桌清爽,油腥少,红辣子更少。   周惜看了一圈,又皱起了眉头,“怎么不点自己喜欢的?”   “就是我喜欢的,我也爱吃这些。”睁眼说瞎话的余京海一点都不漏气,吃得风卷残云,不停顿,就是表示真爱吃。   进了他嘴里没味而已,也不要命。   像他这样的人口味有偏好是一回事,但不会挑食,不会过多计较哪顿饭菜吃得合不合意,够不够香。   周老师顿时又觉得头疼了,差点儿下意识地想要跟拧外甥那样,把余京海的大腿也给拧了。   这人……到底是该说他轴,还是浑呢??? 第59章 休战的原因   余京海表现得再卖力,还是被周惜重新塞了菜单,争辩也没用,不可能辩得过当老师的媳妇儿,他原本也不是惯于和别人争的性子。   周惜甚至没让他多磨蹭一分钟,指着菜单里自己觉得合适,依照他的口味应该会喜欢的菜品,挨个问下去。   最后餐桌上又多摆了两道沾满辣油浓酱的菜。   周惜这时再看余京海吃饭的模样,终于觉得顺眼,心气舒坦了。   “是啊,像吃饭口味这种事肯定要顺心,合拍,勉强不来的。”秦牧一边点着头,一边好整以暇地动筷。   他吃饭不像周惜那么斯文安静,却也是大帅哥的范儿,潇洒又干脆,但话多且带刺。   这哪是简单地说吃饭口味,分明是在说人。   余京海不耳背也不心瞎。   本来没秦牧啥事儿,还跑来插话,怪声怪调,不就是找茬吗?   余京海不会被动捱打不还一手,索性按住菜单,瞪向对面的秦牧,沉声问了句:“秦医生,喝点儿酒?”   上不了拳头堵嘴,还能上不了酒去堵?   男人么,挑衅斗狠的招数,通常不是拳头就是酒。   秦医生很敬业,生活也很有序,就算偶尔去酒吧甩胯热舞,也不好酒,当医生的都清楚酒精对专业技术的影响。   但秦牧不知道怎么想的,似是脑子不灵通了,当下就应了余京海的请酒,“喝酒可以。”   “白的怎么样?”余京海问。   “奉陪。”   余京海顿时膀子都热了,就要摩拳擦掌喊服务员上二锅头。   周惜捏住了筷子,转过头,温声和气地让服务员归位,而后格外严肃地制止对坐的这两人再挑事。   “大白天喝什么酒。”说到这,他先瞥了秦牧一眼,“忘了你手拿刀的?”   “哎,提醒得对,”秦牧笑眯眯地说,“阿惜就是体贴,那我不喝了。”   周惜没空理会他的好话是不是自知理亏地纯找补,随即又看向余京海,“你酒瘾有这么大吗?中午吃个饭也要喝两杯?你是酒鬼吗?”   余京海被周惜明显不悦的眼神盯着,脖子发僵,嘴里的话绊跤似的摔出去。   “没有我不是,我对这玩意儿不上瘾,真不上瘾,就喝着玩儿的,不喝也行,绝对行。”   秦牧嘴边咂着一块儿小蘑菇的滋味,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排的人。   对着周惜,余京海压根就不彪,前面一溜的蛮横凶悍,简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惜皱个眉头,就像施了个咒圈,把余京海整个人团团罩住,理顺了那些威野的爪牙。   ——这样看来,好像说不准谁遭欺负更多啊?   余京海再三保证自己不是酒鬼,才让周惜松了手里的筷子。   “好好吃饭,不管是酒还是别的,吃饭都不谈,麻烦你们都忘掉。”   过后余京海在桌上真就半个酒字都没敢再提,深刻记着周惜刚才发了火,虽然媳妇儿嘴上没多凶,发脾气不爽快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儿,但还得哄。   于是余京海夹菜夹得更殷勤,拿了另外一双没沾过辣油的干净筷子,忙着给周惜碗里堆菜。   每样淡口的都夹上,从近到远,每个符合周惜口味的盘子他都不放过,两种汤也分别盛进小碗里放凉了,接连搁到周惜的手边。   “那边那个海带汤……”秦牧突然出声道,“阿惜不能喝,他对海带过敏。”   余京海立马垂眼去瞅那碗海带汤,表情犹如在看毒药,忙不迭地端走,挪到最远的角落。   “这都不知道?”秦医生可算是找着命中红心的攻击点了,语气愈发尖锐,“阿惜,我现在怕你将来会不小心食物中毒。”   余京海攥住了右拳,没发声,脸上的棱骨凹绷得更硬。   “言重了。”周惜稍抬了眼皮,不满地睨向对面,“谁没事会特意去说自己对什么菜过敏,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我就能知道,我这难道还是不正常了?”   “你是医生,不然你也不会知道。”   “跟什么职业没关系,要看用不用心。”   “跟用心不用心没关系……”   周老师字句严谨地阻拦好友找麻烦,旁边的保安同志忽然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   “秦医生。”余京海的声音打断了周惜和秦牧如火如荼的争论。   秦牧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什么事?”   “阿惜过敏不能吃不能碰的东西,你都清楚是吧?”余京海又问。   “对,很清楚。”秦牧点了点下巴。   “行,那你现在都说一遍,我记着。”说完,余京海捧住手机,两根拇指都固定在数字键盘上,随时预备开敲。   秦牧:“……”   周惜:“……”   “等会儿,我摁不快这键盘,万一这打字速度跟不上……”   余京海说着,又麻利地戳了屏幕几下,换了个页面,大拇指撑在手机屏幕的某个红圈按键上方,“改录音吧,录音好使,不会漏。”   秦牧万万没想到这个从上午就像是把他当成眼中刺肉中钉的野蛮人,居然休战了?   善于剖析问题,抓条理关键的秦医生托茶杯思考了几秒,认定了具体缘由——事关周惜的身体健康。   周惜对什么东西过敏,不能吃什么喝什么碰什么,反正只要是对周惜不利的,余京海都要弄明白。   而其他的事在这件事跟前全都要靠边站,余京海顾不上醋,更没工夫去接秦牧夹枪带棍的挑拨。   周惜就要拦下余京海录音的骚操作,也是不想再多给秦牧张嘴的机会,免得这个今天不知搭错哪根筋的好友又口出残言——近似脑残的言语。   可秦牧这次接话茬接得飞快,一串叮嘱不带停地往外冒,竟是很配合地让余京海录着音,全程没有插科打诨,正儿八经地把周惜日常生活习惯要点,包括用药禁忌都讲清了。   周惜怔了一下,见着余京海全神贯注听讲,不忘捉紧手机录音的模样,快要搭上余京海胳膊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   讲到后面,秦牧的眼神变深了些,直到此刻,才想要认真地审量好友新处的这个对象。   要说这人细心吧,可比不上周惜那几任前男友里真能心细如发抠证据理线索的某位律师。   这人感觉到被撬墙角的危机,也没先搞清楚对方是不是Alpha,就愣头愣脑地直往外炸信息素,波及自己的对象。   要说这人规矩吧,也比不上周惜那些前男友里作风老学究派的某位考古学教授。   这人为了在对象面前挣口气,显脸子,都能唐突冲莽地干出找医生拼酒摆威风的事来。   要说这人豪爽吧,真没那个被周惜快速分掉的金大地产太子爷出手阔绰。   这人明知道他是来搅局的,还能敞着心胸让他占去约会时间,真拿他当对象的朋友挺客气地请他随便点餐。   要说这人周到吧,更没有周惜那个当集团大老板的发小思虑周详。   这人在饭桌上,饭都没心思好好吃完当场就掏出手机,开录音,对象还在一旁坐着的情况下,直接就问对象的朋友要所有对象的禁忌点。   秦医生心底琢磨了好一会儿,总觉着很多不对劲的感觉里又奇怪地掺进去了一丝无法完全忽视的对劲感。   他的脑海里最终冒出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人真的是……难怪能把周惜迷得都不再多考虑什么标准,什么合不合适。   录音结束后,饭局也快结了,余京海收好手机,视线扫过去,把桌上的菜每份都仔细地瞅了一遍,筛查周惜不能吃的,也就那份海带汤是。   秦牧照看周惜的身体状况好些年了,是真了解周惜的情况。   他和周惜的口味也确实相近,点餐的时候按着他们的口味点,同时注意着没怎么点周惜不能碰的菜品。   海带汤刚好是他最喜欢,但周惜不能喝的。   结果余京海查完之后,迅速地把桌上那份海带汤包光——秦牧要不是嘴快还分不到一碗。   三个人的食量比较起来,周惜垫底,所谓现在胃口已经撑大的秦牧,乘以双倍也就勉强够一个余京海的食量。   光盘任务大部分都是仰赖余京海才能完成。   临散席前,余京海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桌边就只剩周惜和秦牧。   “不是很能吃吗?”憋了一顿午饭的气,周老师此时不飙待何时。   “那也赶不上你家那个饭——”秦牧遭到对座好友投来的,难得凉凉的目光,识趣地改了口,“缸啊。”   周惜不吭声了,摸着杯子,温度刚好,手只会觉得暖和。   余京海离座前又重新给他热好了茶,把他的杯子倒满了才走开的。   “等下是要去约会了对吧?”秦牧笑得狡猾。   “刚才就要约,半路杀出个你。”周惜喝茶消食甩埋怨,睨着好友,就是在问,你好意思吗?   “都免费帮忙考察了,别生气啊。”秦牧悻然地摇了摇头,立即转开了话题,煞有介事道,“我可能大概也许理解你为什么答应了,他这心里刻你名了。”   周惜却好像没对这番评价感到高兴,“你看事情什么时候这么绝对了?”   “所以你别怪我。才开个头,他就给太多太重了,要是哪天觉得你给的,跟他想要的不对称……你有把握处理好吗?”   “有。”周惜答得毫不犹豫。   这种坚决的态度让秦牧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刚才固执地抱着手机,认真录音的余京海。 第60章 喘不敢喘,问不好问   “也是,刚开始,还远着……”秦牧喃喃几句,像在自言自语,给自己定个心,埋掉某些不安和担忧,随后又恢复了知性的状态,“我猜猜,吃饱喝足,你们应该是要去看电影了吧?”   其实都不用他猜,这一对的属性就很明确,一个木,一个静。   而男人和男人约会,最简单的流程,吃饱了不是“睡”,那就是去看看电影,玩个情调,小浪漫一把。   当然看电影也大多不是纯纯地看电影,就为了在那种氛围里腻歪一下,捞点儿甜头。   “……恐怖片吧?”秦牧见周惜没反驳,证明他猜的都对,又啧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人看着老实而已,也喜欢这挂风格,用这种套路。”   “祝你以后谈恋爱没电影看。”周惜语气风平浪静,攻击无形。   秦牧权当没听着这小诅咒,皮不痒肉不痛,接着又做了个只可意会的手势,“是不是私底下特别兽性?”   周惜一偏视线,瞧见余京海回来的身影,当即起身把秦牧撇在座上,直接把余京海带走了。   余京海去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把这桌的账结清,本来还挺发愁,担心着那医生会不会继续搅和他跟周惜的约会。   这下可好,能够顺利地继续推进约会流程,往电影院赶了。   电影票一早就买好了,看准场次,也预留了上午办事的充足时间,到了电影院,还够空余时间买两杯饮品和一小桶爆米花。   都是余京海把控的,他记着周惜爱喝市医对面那家Lucky冰室的半糖少冰西米奶茶,特地绕过去买来。   也记着周惜讲究仪式感,看电影的仪式感就是饮料和爆米花缺一不可,所以爆米花桶也要安排上。   最开始选影片类型,他选了好几类,在微信上问过周惜,想让对方拿主意,周惜却说都行。   过后他看热度和评价是一部恐怖片最高,就买了这部影片的票,周惜也没意见。   进场入座后,他才发现真选对片了,周惜喜欢这片子,看得很入迷,眼睛都在跟着屏幕里的影像转。   余京海自觉这回挣到的分数低不了,心情那叫一个舒快,也陪着媳妇儿,安静地享受电影。   然而随着影片剧情发展下去,余京海开始出现了不良反应。   片子好是真好,特效什么的都做得特别生动逼真,3D眼镜不摘,突然一个镜头凑近,直让余京海额头迸汗。   很少看电影,更少看灵异题材的保安同志还对那些玩意儿有着长久以来的小心结,可不得身子骨绷紧,硬扛落跑的强烈念头。   周惜察觉到身边人状态不对劲的时候,电影剧情已经播放了至少三分之一,就是因为太安静了,安静到他险些捕捉不到余京海的呼吸声,才觉得奇怪。   他转过头去,只见余京海整个人还端坐在椅子上,气息屏住好一会儿,然后才松开,挂在鼻梁上的3D眼镜有些歪,脸边似乎沾着汗迹,还有可疑的憋红。   异样的状态让周惜心生疑惑,他不禁倾身靠过去,指尖点上了余京海绷得耸高的颊骨。   这一碰,激得余京海囫囵吐气大哆嗦,条件反射似的攥住了周惜的手。   余京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抓的是谁,赶忙稳住声气,扯着嗓问,“媳妇儿你、干什么突然摸我?”   周惜感受到捉着他的那只手,指骨依旧有力,只是带了些许少见的缩颤,“……你是怕看鬼片吗?”   “没。”余京海否定得干脆,窝在镜片后的黑眼珠子却不肯干脆地转直对向大屏幕。   周惜微动指尖,蹬了蹬那副宽厚的手掌,示意他坦白交代。   余京海正需要转移注意力,更不想撒开他的手,按得更紧,也老实地改了口,“有点儿,就小指头这么点儿。”   周惜不由失笑,愈发觉得稀奇,“你练徒弟揍流氓的时候比鬼都凶……平时看着真不像怕这个的。”   “那能一样儿?”余京海梗着气,继续压住声嗓,“对上这玩意儿拳头又不管用,也没个实体给捶啊。”   他没跟周惜提,以前他小时候和同镇子的玩伴跑去闹鬼的地方探险,是真被吓着过,才落了这种心理阴影。   小孩儿贪玩胡闹,天不怕地不怕,年纪大了就觉着这事儿说出来没面子,更不想让媳妇儿笑话。   周惜也不提他没觉得这样的余京海太漏气,而是莫名觉得蛮可爱,恶徒恶权都敢刚,遇到阿飘汗不停……的那种可爱。   他还觉得让人坚持看下去,简直是折磨,磨余京海的汗腺,也磨他的心脏。   “那我们别看了吧?”周惜提议道。   “为啥不看?你喜欢咱就看。”余京海揪拨着周惜的指肚,顺溜摩擦。   “来都来了,看完再走。我没事儿,多吓吓就能习惯,要真不行我把眼镜拿远了,也能减点儿效果。”   端的是要把这场电影拿下的气势。   “好吧……”他不肯走,周惜也只能继续留在座位上。   周惜看电影向来都会沉浸其中,认真享受,这次却很是心不在焉,总走神去关注他身边的某个男人。   余京海再被电影里的鬼怪吓到,还是屏气屏得像断气,甚至和周惜交握的那只手,大拇指到小指都能挨个跳腾一遍,完全是受了刺激的无意识反应。   周惜留意到那些小动作,满心无奈地侧过头,看着整副表情和肢体状态像是在隔空跟鬼搏斗的余京海。   之前还有人说情侣看恐怖片存在套路,选恐怖片的不老实。   结果……他是弄个套路把他自己套了进去吗?   对恐怖片有抵触,为什么还要选?照常理去选,应该都知道要选个可以让自己展威风或者真方便自己和对象亲近的吧?   这人脑袋里都装的什么?脸都要吓青了还不走?   前面就劝过了,人不听,非要看完整场。   周惜抿了抿牙,别无他法,只能握紧余京海的手——不管有没有主动撩拨的嫌疑,把余京海的注意力转到这边来。   媳妇儿的手和恐怖片的鬼,余京海肯定选前一个。   周惜的手指有意地勾他挠他,不安分地逗弄他。   快被鬼怪冲走的三魂六魄迅速地扎了回去,余京海眼都瞪直了,现在不盯屏幕,改盯周惜的手。   “阿惜……不、不看电影了?”余京海还收着声,电影院里人不太多,要安静,本来也不让喧哗。   周惜没说话,唇角微扬着,修长的手指悄悄地贴着余京海的掌缝滑动搔抚,又揉又掐的……   他的目光再坠到对方硬邦邦的面骨上,突地像被迷昏了神智,眼底翻裂出了无数火苗。   余京海喉头都被束紧了,想喘不敢喘,想问不好问。   这怎么喘?场地不合适,闹起来,脸皮薄的媳妇儿能用最温柔的火气削他。   还能怎么问?他能问媳妇儿你是不是想干坏事儿?媳妇儿你想怎么样给个痛快?媳妇儿你能不能让我现在就抱个?要不你别弄我……   可要让他真对周惜喊停……他实诚,他得心口统一。   “还看电影吗?”周惜在这时轻声问了一句。   余京海被蛊得头摇波浪,去他的电影,去他的鬼片!   周惜也没再看屏幕一眼,牵着余京海的手,一同离座,放轻脚步,撤到放映厅外。   作为仪式感必须品的奶茶和爆米花最终被遗落在漆黑的影院里。   出了放映厅,余京海拽着周惜,急匆匆地赶进洗手间附近的特殊休息室。   大型电影院都有这样的休息室,为了防止有人看电影看得信息素烫脚,没安全地方灭火。   每个隔间都是采用能够短期隔离信息素的材质制成的。   率先推开门的却是周惜。   门一关上,也是周惜先挽住余京海的脖子,扑上了他的唇。   扭蹭了片刻,头顶上的鸭舌帽被意外蹭掉了,余京海眼疾手快地去接,“阿惜,帽子、你外甥的帽子……你等会儿……”   他是想说把帽子收好再亲热。   这帽子是小外甥最喜欢的,给人搞坏了,曲子献得怪亲舅。   “现在让我等?”周惜眯着那双桃花眼,旁边的泪痣都皱出了不满,“这种时候说什么外甥?你是不是不想好——”   “想好想好特想跟你好。”余京海士气高昂地报完诚心,猛地低头堵回去,扣稳了周惜的唇。   指头勾着那顶鸭舌帽压在周惜的背上,力气逐渐加大了,大得像是要把那帽子糅到周惜的身体里。   帽子质量是不错,但软归软,当烧火棍一样地螺旋搓,也硌人。尤其是信息素很快就跟着释放出来了。   两相交融,周惜嗯叹得更剧烈,余京海给他烙的印子就更多。   也不知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余京海忍耐着,只管让周惜舒服,忍得浓眉又抖又拧,脸上未愈的蜿蜒淤痕好像扭动了起来。   周惜瞧得心头难耐,踮了脚,抬高了头,牙口印在余京海的眉角边,从重到轻,开始重得余京海都禁不住嘶呲个声,纳闷地问:“媳妇儿你咬我?”   媳妇儿不说原因,他也不敢再问,咬就咬吧,乐意咬他也是好事儿。石延瞅他这张带伤脸的时候都狂吐槽他是个破相怪,丑得可碍眼。   却不料周惜的吻随即来到他这张脸的正中央,力道忽然转得要多轻有多轻,铺天盖地般的温暖春雨润物一样濡染开来。   余京海霎时懵了,快奔四十去的年纪了,他就没被人照着脸这么仔细地亲过…… 第61章 你要和我聊量词?   余京海被周惜格外温柔地吻着,深邃的瞳孔阵阵惊颤,直到一眨不眨的,似是要把面前的这个人完全吸入自己的眼中为止。   漫长的一吻结束,周惜脸边透了红,轻喘着,看向疑似在发呆的男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媳妇儿。”余京海声音嘶哑得宛若被火星子烫着,一字一句:“你这是找啃。”   话音一落,他的双臂拥紧了周惜,真就开始下嘴啃,刚才周惜是怎么亲他的,他就跟着同样的路线去嘬。   只是按耐不住胸膛里奔腾的急躁,比周惜使力更重,温度也推得更高。   尽兴地蹂躏过那张脸后,他才不舍地挪开,含住了周惜颈边露出来,正嗷嗷待哺的腺体。   这么热烈的厮磨,总会带出煎熬的火花,余京海的气息变得粗沉,奋力地咬那个位置,送入自己的信息素,灌得腺体发胀也不松口,不依不饶地汲取着周惜身上的蜜味儿。   红酒味浓郁香甜,偶有酸涩也令他心根酥麻,辗转得愈发疯狂。   周惜眼花缭乱间,听见了他的低吼,埋在耳根附近,如同野兽受困所起的哼咆。   “阿惜,你能不能……能不能……”   到底能不能什么,余京海始终没说出来,但白酒味的信息素四处乱蹿,紧紧地压迫着周惜,昭示了他当下最真实的渴望。   周惜早就身体发软,掌心扶住了门板,撑着没昏过去,精神也紊乱得难以集中。   余京海的信息素给得太多,已经远超过临时标记最适宜的度,充满了强横的占有性和侵入性。   更何况他们的融合速度飞快,这是信息素匹配度高才会有的效率。   周惜一味地放纵,实在是纵过头了,这时刹不住,拉不稳,叫了几声,余京海也不肯退开,委婉的提醒逐渐转成了语气加重的喝止。   “……京海,要停了。我们在这里面待太久了。”   余京海的牙关稍稍放缓了力,却没就此终止,依旧小口小口地蹭那腺体,含糊地囔着,“……给……媳妇儿……能给……媳妇儿……我……行不……”   周惜忽然就听明白了,平时两人在一起,他都清楚余京海是怎么捱的,他也不见得轻松。   但周老师骨子里保守惯了,真抹不开脸在这个时候说行,而且还需要考虑别的事……   他们还是太快了。   而他的身体对余京海的服顺度也明显在增强,比如眼下各种理由被他强行拽回脑袋里用来保持仅剩的理智,就十分费力。   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在往顺从的方向倾倒,从未有过的复杂思绪再次敲动周惜心底深处的钟。   周惜挣扎着从奔腾的海潮里抽开身,声音尤为低暗地叹道,“已经够了,京海。”   明确的拒绝霎时让余京海脑门青筋一蹦,有把斧劈开了罩住他的那片混沌浓雾。   他被骇着,猛然回收迷乱的呼吸,醒过神来,真不敢再脱口说什么胡话,更不敢再试图多跨出那一步。   得稳住,这回不行就算了,他求全,他都听媳妇儿的。   他不再撒赖皮,不再鬼迷心窍,不再妄图越界,只规矩地搂着周惜。   然而他又着实不愿这会儿就跟周惜分开,熄火不得有个过程吗?   他就要一个方式,也是周惜能接受的。   “那我再给你多补点儿。”   “很多了。”周惜无奈地挠了挠那双牢固得像铁块一样的胳膊。   “不够。媳妇儿,真不够……”他哄着周惜,还哄出了点儿挺催魂的野蛮感,“我喜欢你的味道,媳妇儿,真喜欢,稀罕,老稀罕了……”   这番激情下的表白都显得野蛮又莽撞。   欠缺恋爱经验的保安同志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说法就是在挑逗人。   周惜差点儿就陷回去,得亏等在外边排队的人敲门了。   不然周老师将迎来人生第一次理智和情感较量的“秒破功”。   “……都好久了哦,大半小时了,兄弟?还是姐妹?还没完事儿啊?”   两人在隔间里确实腻歪了这么久,外边的人哪里知道他们连裤子都没脱,憋在里头顶多是动动嘴和手而已。   遭到催促,周惜有些焦急,可不像余京海那样旁若无人地当门神,继续杵着门板,站得身板挺直,稳当不晃。   他好言相劝,半是佯怒半是求饶,才得以抚顺他和余京海的衣服,顺利地把人带离了特殊休息室。   余京海还恍着神,周惜走哪边,他走哪边,目光从头到尾都钉在周惜的身上。   任谁看都看得出这人掉爱河里了,并且是还淹着,继续往下沉的趋势。   周惜也扛不住他这种烘热的“注目礼”,只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环顾了周围一圈便问:“要不我们顺便逛逛这里面的店吧?”   见周惜指了旁边的服装店,余京海可算是来了别的劲儿,立马点头,“成,看衣服去,我给你买两身。”   心里存着一个人了,总想对他好,送礼物就特别好。   他俩刚黏糊完,周惜的腺体里都还留着余京海的东西,再拘于礼数不想收礼,话也迸不出去,心软得够呛,只能默许答应。   进了店,看了一会儿,周惜选了两件风格简洁的衬衫,一条白,一条黑。   他带着衣服去试衣间,余京海很自觉地跟上,更自觉地认为都是男的,又是自家媳妇儿,哪儿用得着避讳。   周惜倒也没这层顾虑,反正交往到现在,彼此都坦诚相见过,试个衣服,不必矫情。   结果进了试衣间,余京海一看见对象挂完衣服的模样,眼珠子瞬间犹如沾满了502。   那两条韧柳样儿的锁骨,那对圆润滑溜的肩头,那副瘦归瘦但按上去会意外带点儿微弹质感的身子骨,还有没了衣服的束缚就成了出水馒头的……   余京海脚底登时有火气匆匆燎开,一身肌肉筋骨发烫着要扭曲,他立即顿住呼吸,退步,反身开门,逃跑似的迅速撤出了试衣间。   招呼都没打一声,关了门,才知道在门外补喊:“媳妇儿,我在外头等你,你慢慢换!”   周惜一脸迷茫地应着,继续换衣服,边换边纳闷,怎么突然变矜持了?   余京海待在店里的座椅上散火,扯扯衣领,扽扽膝盖,反省着馋媳妇儿的念头。   真是越来越贪心了,越来越敢想,之前想和媳妇儿同居,现在想永远标记这媳妇儿,让这媳妇儿一辈子都是他的。   想着想着,竟无意识地托住了下巴,浑然不觉自己最终摆出了什么样的姿势。   周惜穿好白衬衫,推门出来,看见的就是那种堪比思想者雕像的严肃姿势。   “你……干嘛呢?在想什么?”周惜走过去,抬手拍了拍思想好像出现严重问题的某人。   “没、没想啥。”余京海弹起身,围着周惜转了个把圈,好评麻溜地递上,“哎真俊,我媳妇儿穿这身真好看,买。”   说完就要伸手掏口袋拿钱包。   周惜拦住他,让他再等等,还有一件要试。   余京海便殷勤地把人送回试衣间,很讲分寸地停在门外,替媳妇儿带上门。   几分钟后,周惜换了另一件黑衬衫走出来。   “好看,这件也好看。”余京海的好评发得自带喜气,比自个儿买衣服都高兴,“这件也买,都买。”   周惜穿什么落在他眼里真就是都合适,他就想着送媳妇儿双份礼物更合适。   但周惜摇了摇头,捂住他的钱包,“只买一件,哪件更好?”   “不能都买?”余京海问着,又捏了钱包,“这也选不出来啊,阿惜,我有钱,就想给你买两件。”   周惜却依旧坚持,“再想想,两件如果都打分的话,满分一百,你给打多少分?”   “嗯……”余京海想了没几秒,指着周惜身上的黑色衬衫说“一百”,接着又对前面周惜试过的白色衬衫评了分,“刚才那条白的,九十九点九、吧。”   “……你这数值差距给的真不是一般勉强。”周惜发现了他的不死心,一句话让他打住,“只能一件,到底哪件?”   余京海被逼着必须作选择,眉头拧得像是遇着了有史以来的人生大事。   他回想着周惜穿白色衬衫的样子,周惜平时就经常穿白色等浅色系的衣服,特别符合职业气质,温润优雅,儒风飘秀,让他想一口连衣服带人吞掉。   而此刻周惜穿着的黑色衬衫和底下白嫩的皮肤叠在一处,色彩冲击力很大,有不同的独特韵味,欲里欲气得让他想撕开整件衣服,再把人吞掉。   两件衣服引发的冲动程度简直同档同级,这怎么选?他是真选不出来。   磨蹭了半天,磨到了柜台边,就要结账了,余京海都交不上周惜给的二选一答卷。   于是周惜选了被他打过一百分的黑色衬衫。   余京海结账时不看银行卡,专注地看媳妇儿,讨商量,“买两件,阿惜,都买了行不?”   周惜则盯紧了余京海掏出去的银行卡,“不买,就一件。”   “那多亏啊,白色那件穿着也可帅,咱再多买一件呗?”   “不多买。”   “前头说好的买两身,你不都答应了?”余京海急到要撸帽。   “那不算,看情境的。”周惜耐心地解释。   “看啥情境?”余京海满脑子懵圈,不忘继续和媳妇儿掰扯,“你看,一和两,一身和两身,一件和两件,这不就是那什么词……哦,量词,对,量词对的。”   语文老师当即眯住了漂亮的眼眸,温凉的话声里抱持了讲课状态才有的严谨和肃然:“你要和我聊量词?” 第62章 媳妇儿双标是对的   甭管以前语文课学得扎不扎实,余京海都不可能真和周惜在男装店里继续“深入探讨”量词的合理使用方法。   脑子怕是得有坑才会跟语文老师较这劲儿,他不过是想让周惜多买一件衬衫而已。   旁边的销售员很少遇见求着对象多买衣服的情况,忍不住打量了他们好几眼,眼看外表相对更粗犷糙实的这位眉毛皱得快要打结。   两人争论声一停,她赶忙殷勤地笑说:“店里有活动,两件打八折,要不要再考虑看看呢?”   向来实惠过日子的余京海听了,立马抬头看向周惜,“媳妇儿你看,打折,两件更划算。”   周惜当即向销售员微笑着婉拒,“谢谢,我们只要这一件。”   余京海头上的帽子顿时都像是瘪了气的。   拎袋踏出店外的他走两步还回头瞅两眼。   周惜把他的脑袋扳过来,要他老实看路,接着去逛下一层楼的商店。   这个商业广场挺大,商铺琳琅,各种牌子看得余京海眼花缭乱,他买衣食用品从来都是去批发小店随便凑合买买,不会到大商场里精挑细选,被那些个标签价格烫眼皮。   进哪家店都是周惜在定,周惜要是问了他,他也没主意,就让媳妇儿选,他只管跟着去,掏钱包买单,外加拎东西。   下了楼,周惜又看中了一家男装店,余京海跟进去后,把袋子搁在休息座上,说要去趟卫生间,让周惜先选着。   周惜嗯嗯着声,径直走到架子边,专心挑衣服。   过了一会儿,余京海回来了,继续扎在周惜的身边,看他摸料子,选样式,比在上家店挑得还要仔细。   但那些衣服的风格都不像他平常爱穿的。   刚觉得有点儿奇怪,就见周惜拿下一件衣服问销售员要大号的尺码。   余京海浑身一个激灵,忽然想起小外甥喝醉时说起过周惜给朋友挑选衣服的事,话顺着就从嘴边溜了出去。   “怎么买的大码?这不是你穿的码,给我挑的?还是你朋友?上回你那外甥不是找我喝酒来着,咱俩的事儿他还不知道,就说见着你忒用心地给人挑衣服,还以为你谈了……”   他是当笑话这么一说,却见周惜动作顿了一顿,眼神不知怎么的绕开到一边,没看他。   “那个只是替朋友买的,朋友让我帮忙选,所以看得比较久。”   余京海也没多想,经过周惜亲口解释,心是更踏实了。   销售员这时把周惜要的那件大尺码衣服递了过来,周惜接到手里,摆到余京海的肩边比对着,“看起来挺好的,这种款式你喜欢吗?要是喜欢现在就试试吧?”   余京海双眼骤然发亮,一把握住了周惜的手,“你刚就是在给我挑的?”   周惜轻嗯了一声,“或者你再自己看看有没有更喜欢的?”   余京海立马把衣服搂进怀里,“你挑的肯定喜欢,我这就去试,马上出来。”   他抱着衣服往试衣间赶去,突然想到什么,忙又扭过头来说,“等会儿,阿惜,我刚和你说那话不是那意思,不是暗示你给我买衣服。真不是,你别给误会了啊。”   周惜怔了一下,有些好笑地轻剜了他一眼,替他理逻辑,“首先进店前就是觉得这家风格合适你,想给你买才进来挑的,我挑完了你再跟我子献的事,所以你说,哪个前哪个后?”   余京海赶紧点头说明白,速度滚进试衣间把手上那件酒红色的短袖polo衫换上。   衣服一换好,门就被敲响了。   “京海,裤子换这个。”周惜的声音传来,随即塞进来一条灰色宽松牛仔长裤。   余京海接了,脱裤换裤,紧跟媳妇儿的指令捣腾自个儿。   等他整套穿齐出去了,等在门口的周惜正面瞧过,背面也瞧过,打量够了,脸上浮动着满意的笑容。   尺码都合适,饱满坚实的胸膛轮廓展现得恰到好处,裤型也和余京海长条结实的腿型很贴合。   “嗯,可以买。”说完,周惜又扬起手里的另一套墨蓝色条纹t恤和米色休闲短裤,“这套也试试吧。”   余京海马上又把这套也给试了。   效果大差不差,不怎么修身的t恤同样罩得出余京海强健的体魄,那短裤托得他腰胯威壮,古铜色的皮肤自显彪凛悍意,骨骼分明的膝头和紧实的小腿肌肉看着就可靠有能耐。   周惜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了好几幅画面,都是余京海用这双腿拢着他瞎缠瞎闹的场景。   他清咳了两声,耐着耳边泛开的燥热感,把两套衣服都收好,指尖虚抚过衣料上的海浪暗纹,就要开口喊销售员结账。   余京海突然伸手拽住了他,“啥意思?都买啊?”   到了这会儿,余京海才明白周惜是真想把两套都买了。   媳妇儿给他挑衣服,他肯定是高兴的,但他只给周惜买了一件衬衫,周惜却要给他买两整套衣服。   他是不管自个儿吃不吃亏,就觉得周惜这么干是亏大发了。   “就买一个。”余京海学着周惜在上家店的态度,坚持only one原则,绝对不多买。   “都买。”周惜上次给他挑了衣服没能送出去,这股遗憾不已的郁气怄在心底里挺长时间,好不容易能补回来,也是固执地不愿让步。   “你刚还不让我多买,现在给我买就行?没这么干的……”余京海拦不住周惜举手机亮付款二维码,一急还批评上了,“你这事儿做的就是那什么——双标,阿惜,你双标。”   “谁教你的这个词?”周惜问。   “石头。”余京海条件反射式地回答了,他那舍友石延的女朋友日常爱追星网上冲浪,很多网络用语都是石延给他间接科普的。   “哦,那我再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周惜若有所思地说,“双标一般是贬义词,就是用来骂人的,比如,指对方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   余京海愣然听完周惜节奏无比温和的解释,脸都僵了,下一秒直接把周惜手里的衣服全抱走,转身迈到柜台前。   然后,他和销售员唠上嗑了,还越唠声儿越大。   “……对,两套都要,都买。”   “……不是,付款的不是我,我对象给钱,两套他都买。”   “……是吧,他对我老好了,这份心意忒难得,这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周惜表情微妙地看着强行逮住销售员,以宣讲状态聊天的男人。   要是一贯油嘴滑舌没个正形的说这些不稀奇,但余京海向来不是这类人,即便卖力点赞,刻意讨好,腔调也端的是老实又笨拙,眼角还一直往他这边偷偷地瞟。   周惜心绪霎时错动,随后缓步走到柜台边停下,一手捻了他的眼角,一手流畅地刷卡付账。   从这家店出来,余京海手上又多了几个袋子,碰都不让周惜碰,非得自个儿包揽。   周惜原本要拿,结果余京海和他比谁腕粗,谁肌肉多,谁劲儿大,讲得自己像个人猿泰山就算了,还把他比喻成了扶风弱柳——这是客气的说法,按余京海的形容,更像是弱鸡一只。   被挑衅到的周老师如他所愿,甩手清闲,大开shopping模式。   连着好几家店逛下来,买了内裤、袜子、皮带、小白鞋、香水……还给余京海买了顶简约风藏青色带红边的棒球帽,比小外甥那顶带闪电图形的潮牌鸭舌帽稳重帅气得多。   “媳妇儿,你是不是嫌我打扮不行,太寒碜,才想给我全套换了,捯饬捯饬?”保安同志气息犹疑着提了问。   “嗯?你说什么?”周老师笑意盈盈,声音凉凉,“再说一次?”   “我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你这个媳妇儿,忒俊,忒体贴。”   于是余京海手上的袋子再多,也不敢吭声阻拦。   好在周惜讲究品质材料,也会留意看价格作判断,买的东西都不算贵,就那个说是什么海洋香调,又分前中后调的香水价格稍微高了些……   不然余京海后背的汗能再渗个双倍的量。   媳妇儿这一波买买买,烧的就是媳妇儿的钱,他的身。   商场外边的天色暗了下来,周惜看中了某专柜里的一只蓝宝石镜面腕表。   余京海伸长脖子瞅清价格,心头猛地一跳,这表要命了。   “不能再买了,阿惜。”他不得不叫停,几千块一只表,媳妇儿对他再好,也不能这么不拿数字币当钱。   周惜知晓他的顾虑,但实在喜欢这块表,视线有些不舍得转开,“这表挺不错的,质量好,价格也还可以。”   “不成。”余·大老爷们这把拒绝得特干脆,“这表你买了我也不要。”   周惜指了指表盘局部,靠近左侧位置印的小图样,“这里有只小鲸鱼……”   余京海胸口突地一麻,低头再看腕表。   还真有,比指甲盖都小,不专门去看容易忽略,媳妇儿那眼睛得是有多利?   他咬咬牙,沉声道:“有鲸鱼也不能买。”   周惜长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去看别的表,又挑了一只银色的。   余京海跟过去看价格,比刚才那只鲸鱼腕表的价格便宜了几乎一半,那也还是贵。   “这个也不要。”余京海不等周惜出声,匆忙正色拒绝,“咱不跟表耗了行不?我真不戴这玩意儿。” 第63章 周老师也会撒野蔫儿坏   “……你挣钱多不容易,得看好了花……”生怕周惜再激情下单,余京海急得列了一排不合适的理由。   “……不是大风刮来的钱,一块儿表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买它顶什么用,没必要浪费……”   “你的钱真不能这么瞎花在我身上,再说了,咱俩才处多久,你就这么给我花钱,你就不怕打水漂喽?”   “还有你这整的……也太像把我给包了,我又不是那些个小白脸。”   “包了?”周惜弯起了唇角,眼尾泪痣也随之翘了翘,“你觉得这些是我在包养你?觉得很别扭是么?”   余京海立刻点头,同时抬高手里的袋子,一顿比划示意,“除了这袋是你的,剩下全是你给我买的,这还能不别扭?”   “那你只能习惯习惯了。”周惜郑重地建议道。   余京海不由愣住,盯紧了周惜眉眼间漏出来的软软促狭,心脏浑然发抖轰跳。   原来乖顺如羊的周老师也有这么皮,这么……蔫儿坏的一面。   一句话像极了有钱老总在霸道宠老婆。   原来他媳妇儿也会撒点儿小野。   这“小野”真真是更能招人。   “媳、妇儿……”余京海喉嗓发哑,好像面前的周惜身上带了特强的磁性,把他吸得整副身躯直往那边挨过去。   “这表是要给我爸买的。”周惜没再逗乐,开口解释了。   余京海脸上的迷瞪瞬间凝固,紧接着一巴掌按住了柜台玻璃,气沉如山道:“那不能要这价格的,再挑挑,选个刚才那价格的,我来买。”   周惜推开他的大巴掌,淡声道,“买给我爸的,怎么能用你的钱。”   “这话说的,什么你的钱我的钱,我的就是你的。”后边那句“你爸就是我爸”被余京海及时地扣在了嘴边。   “你刚才不就是在说我的钱,你的表?我的钱不能用来买你的表吗?那你的钱,我爸的表,同理,你的钱也不能用来买我爸的表。”   彻底被媳妇儿讲晕的余京海:“??”   最后是周惜把手表的账付了,手表装进礼品袋里,袋子依旧是余京海提着。   余京海没赶成这趟车,不能给未来岳父表现一回,心里有些沮丧,但也不气馁。   毕竟他和周惜才交往半个月,确实没人谈恋爱这么快就会领去见家长的。   出了商场,外面街道的灯都已经亮了,是时候该去找地方吃晚饭。   “阿惜,你想吃什么?我找了好些店,存手机里了,你看看喜欢哪家……”   余京海手里拎满了东西,一时腾不出空去裤兜里掏手机,便动了动右腿,把裤兜朝周惜跟前戳。   “去你平时喜欢吃的店吧。”周惜当即拍板道。   他俩口味不一样,余京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一家比较合适的拉面馆。   藏在巷子里的小面馆,主打牛肉面,生意还不错,两人进店时只剩靠里面的一桌空位。   “哟,余哥今天来吃面啦。”   “余哥还带朋友来咯。”   “余哥……”   余京海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进去,见着他的服务员都会跟他热情地打招呼,他也个个都熟,笑呵呵地应着。   他们坐下后,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女服务员被其他服务员笑闹着推到了桌边。   “京海哥,你们要吃什么?”女服务员脸上带着一丝羞窘,和余京海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轻柔,语气很活跃高涨,带着欣喜的情绪。   余京海先问了周惜的意见,随后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特地叮嘱服务员:“小玲你帮忙看着点儿,有一碗不要辣,要少盐少油,就是往最清淡的做。”   林玲立刻点头,“放心,京海哥,我一定给你看好。”说完,忙奔进了厨房里。   等餐的时候,余京海给周惜介绍了这家店。   “你别看店小,来的人很多,面的味道是真好,料都给得很良心,老板是外地来的,店里的这些服务员也都是跟着他过来的,每个人都会做面,手艺都不错……”   “就刚才那个给我们下单的,小玲,她是老板的堂侄女,除了老板,就属她手艺最好……”   坐在对面的周惜认真地听着,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人本来就长得俊俏,这一笑起来,旁桌的客人都忍不住要多瞧几眼。   面很快就端上来了,周惜和余京海点的都是招牌,周惜那碗面汤水清澈,余京海那碗酱汁浓郁,而且料放得特别足。   “京海哥,我给你多放了你最爱吃的辣牛肉,胡椒也加得够够的。”林玲悄悄地放低了声,冲着余京海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皮。   余京海立刻挑起筷子,嗦了一大口面之后,竖起了大拇指,“够味儿,你这手艺又长进了啊。”   林玲嘿嘿地乐道,“你喜欢吃就好啦。”   余京海转回头,见周惜还没动筷,便催促道,“阿惜你快试试,看怎么样。”   周惜这才夹了面条,尝了一口,细嚼慢咽着,眉眼轻和温展,“是挺好吃的。”   余京海看合他口味,心里的鼓终于不打了,还好这家店的面他喜欢,不然这把约会就约砸了。   他们边吃边聊,大多时候都是余京海在说,偶尔提一提学校里的某些八卦,更多的是给周惜说自个儿家里的事,也会问问周惜家里的情况。   他家的情况周惜了解得其实挺多的,也不复杂。   他是北方人,家里的独生子,他爸在他不怎么记事儿的年纪就去世了,家里就剩个老母亲,和其他亲戚都很少来往,逢年过节才会凑一块儿热闹。   周惜则是在南方大城市里长大的,父母都是考古系的博士,从周惜初高中以后就常年外出考古,对孩子都是放养式教育。   周惜顶头上还有个大他十八岁的姐姐,姐姐结婚生子早,才给他多整了个小他两岁的外甥。   一家子受教育水平齐齐整整,都是文化人。   余京海对于谈对象的事是很严肃的,虽然他和周惜目前只是试交往,但他打从心底想要讨周惜当媳妇儿。   要不是担心给周惜太大的压力,他能直接说开,谈的这场恋爱,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奔着结婚去。   嘴上暂时说不了,计划还是要有,首先媳妇儿的家庭状况肯定得摸清,有多少就了解多少。   余京海尽顾着从周惜那里打听未来岳父岳母的喜好,压根没察觉有一道热切的目光一直在往他们这桌盯。   林玲是到别的桌忙活儿去了,但人只要一空闲下来,目光就会往余京海那桌飘过去。   而周惜心思细,又有赏量周边环境的习惯,自然不会漏掉这么热切的目光。   有时他对上林玲的视线,林玲便像是害怕小秘密被人发现似的,匆匆绕开,但没过多久又会偷偷再看过来。   视角落点几乎全是余京海所在的位子,惦记谁,不言而喻。   周惜微微侧过头,不再去留意林玲的举动,专心地回答余京海的问题。   “……你爸爱喝酒不?”余京海现在打探的是岳父的酒量。   “他比较少喝,算不上爱好。”周惜笑着说。   “那爱喝茶不?”余京海又问。   “嗯,普洱他是挺喜欢的,差不多每天都会喝一小壶吧。”   余京海连忙记下,预备回头就去查普洱的各种资料,以后见面了就能好好地跟岳父聊茶经。   后边儿还听说岳母喜欢打羽毛球,他以前玩体育运动,球类项目都爱挑球重球大的玩儿,羽毛球又轻又小,他不怎么熟,便想着回去得抓紧了,必须加把劲儿练。   一通话聊下来,面也都快吃完了,余京海的碗很早就被他干空了,周惜吃东西慢,这会儿还剩半碗汤,正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舀。   这时,林玲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余京海的胳膊,焦急地说:“京海哥,厨房里的冰箱好像故障了,你先来帮我们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余京海跟这家店的店员都熟,不单是因为常来吃面,也因为他帮忙修理过店里的很多东西,修好的统统不收费。   家境不富裕的人通常从小就会修东西,甭管大件小件,十件里有七八件都是余京海能修的。   老家房子修缮重整时,也是余京海一手置办,能自个儿动手解决的,从来不往外多花一分钱。   林玲和其他店员早就习以为常,喊人喊得顺嘴,拽人也拽得顺溜。   余京海也修惯了,林玲一叫,他和周惜说了一声,随后熟门熟路地赶去厨房帮忙排查故障问题。   周惜看向隔着厨房的半扇玻璃窗,眼见余京海的身影在颇模糊的镜面后转悠着,用勺子舀汤的速度逐渐变慢了些。   他心不在焉地喝着碗里的汤,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厨房的位置。   窗面上刚开始会映出余京海的身影,直到余京海蹲下去检查冰箱,他就只能从门边隐约看见余京海拖扭在一侧的左腿和一丁点弓弯的背部。   这一检修就检修了二十来分钟,周惜碗里的汤只剩一点,勺子停着不动了。   向来最有耐性的周老师竟有些坐不住一般,从桌边站了起来,眯眼再看厨房。   终于见余京海扶着电冰箱,挺直了身躯。   小厨房里传出了林玲明亮的欢呼声:“好了,没问题了!京海哥你太厉害了,什么都能修!辛苦你啦,对不起,害得你留那么多汗……”   话音刚落,林玲手里拈了块布,轻轻地抹上了余京海的额头。 第64章 闷醋是真呛   “京海哥你累不累?”林玲边问边帮余京海擦去脸上的汗水,“等等我给你做点酱牛肉,你带回去当夜宵吃呗……”   “就这点儿活有啥累的,小事儿,你还跟我客气?”余京海说着,双手还搭在冰箱上,使力把冰箱往原位上摆回去。   厨房外,周惜依旧伫立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玻璃窗上映出的一双人影,隽挺的眉宇不易察觉地微皱了皱。   几秒后,他移开了赖在窗前的目光,转身走出了小面馆。   夜晚的街道上灯辉璀璨,人影穿流,晚风徐徐游拂在每个人的身边。   周惜缓缓地透了口气,眼底伴着灯下的阴影,显得有些飘忽,眼尾的泪痣敛尽脾性般掖垂着半分慵懒。   咔嗒一声轻响,是打火机点火的动静。   “——咦,周学长?是周惜学长吗?”   周惜闻声转过头,只见几步外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年轻男人,他嘴里叼了根点着的烟,一手揣着烟盒,一手拿着火机。   周惜在脑海里翻了翻记忆,很快就想起了对方是谁,“你是……方学弟。”   这个学弟是他大学的校友,还一起在辩论社里组队参加过比赛,虽然是同队,但他们一个说话斯文慢,一个说话机关枪,风格正好相反。   “对对,是我,哈哈……学长真的好久没见了。我们真有缘分。”方学弟看了看店面名字,接着问,“你怎么在这啊?来吃面的?”   周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但活泼嘴快的学弟自顾自地直接就在街边寒暄上了,最后还缅怀起了当年辩论赛上,他们“进击队”大杀四方的风采。   相较于学弟的激昂飞扬,周惜神色颇为平静,聊了几句,视线落到了学弟左手挥舞的烟盒上。   方学弟仿佛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般,顺手抖盒递烟,抬火机,“学长,来一根?听说你之前戒烟了,现在还抽不?”   “偶尔会抽。”周惜淡声答着,伸手接了烟。   方学弟立马送火点着。   周惜将烟含到嘴里,轻吸了一口,久违的烟草焦苦味瞬间在喉中弥漫开来。   他在大学的时候开始抽烟,压力较大的阶段还抽得挺凶,毕业后就慢慢戒了。   笼统地去算,大概将近一年没有再碰过烟,关于香烟味道的记忆曾经被忙碌的生活节奏洗刷模糊,现下却顺由着摇荡的烟香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周惜和学弟聊着天,走到街边的垃圾桶旁,方便随手洒烟灰。   “对了对了,学长……”方学弟兴冲冲地再要说什么,旁边突地岔来一句低沉的嗓音。   “阿惜。”   余京海的身影出现在面馆门口。   那门口本来也没多宽大,杵个肩壮体阔的男人,占了至少一半的通道,巍峨雄山般的压迫感经由身高优势,毫无遮掩地迸发着。   周惜扭头看过去,微微点动下巴,“碰到熟人了,等下就来。”   余京海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最后老实地待在原地等着。   方学弟被打断了思路,愣了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事。   反倒是前面一直显得更安静的周惜主动找了话题,问他最近在哪儿忙。   方学弟家境不错,又是闲不住的性子,光是打工满足不了他的上进心,近期在试着创业,开了个互联网公司。   他看学长是教语文的,就想把人挖到公司当个文案类的顾问。   周惜微笑着婉拒了,他是真的分身乏术,学校的工作就够他忙了,约会都要排到周末,再挤时间去搞事业,他担心某人的相思病会犯得更厉害。   之前石延就跟他说过,余京海的易感期估计快到了,他不是Alpha,但也知道易感期不好应对,更想尽量留着充足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周惜已经拐了学弟的三根烟,也不好意思再耽搁这个大忙人的创业进度,互相道别后,方学弟匆匆地接起手机就走开了。   周惜捻灭了最后一根烟,朝面馆走回去。   余京海脸上只留有少许的汗珠,双手拎好了各种礼品袋,端着一副肃然神情在等他。   “买单了吗?”周惜轻声问。   余京海立刻点头,“买了。”   “那我们走吧。”   余京海毫无异议,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面馆。   周惜没有说接下来要去哪,只是往前走,余京海也不问,紧赶了两步,到了他的左手边。   但有大袋小袋隔着,他俩连胳膊都挨不着,走到人多的地方,人群拥挤,他们的步子又会差开,乍一看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余京海被挤开了,又会逮着缝隙,再追过去,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周惜倒也不是有意冷着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某些思绪里,没来得及察觉这些细微的举动。   余京海这会儿心底也压着别的想法。   他修完冰箱回到座位的时候没见着周惜,就先把店里店外都瞅了一遍,店不大,从他的位子上能看得见外面的街道。   他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和别人说话的周惜,刚想过去,就见周惜接了那男的递去的烟。   他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周惜抽烟的模样映入眼中,胸口里盘旋的那些讶异感霎时愈发强烈。   他自己不常碰烟,很清楚这玩意儿对身体没啥好处,觉着省下来的烟钱还能寄回老家去,要不就是攒着将来娶媳妇儿用,没必要挥霍。   也不知怎么的,他从来没把周惜这样的人和烟挂上钩,更何况在他的印象里,也从来没见过周惜抽烟。   他真以为这人是不抽烟的,可此刻周惜手里明明白白地拿着烟,抽烟的手势都挺熟练,看着就不是新手,绝对有一定的烟龄。   他反应过来了还挺急的,看周惜要接着再抽一根,就赶到门口,出声喊了人,结果周惜让他等等,他也没法说不,只能在一旁等。   等啊等,眼睁睁瞅着媳妇儿抽第三根烟了,他感觉头顶都快跟那点着的烟屁股一样焦出火来,周惜总算是和熟人聊完了,肯回来了。   余京海这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劝媳妇儿戒烟,想了半天,他俩也回到了商场停车场里边,上了车。   周惜的车,周惜负责开,余京海有证没车,一条腿还没好,想揽活儿也是白搭。   车子很快驶回了马路中央,往学校方向去的。   车里放着音乐,是周惜一向喜欢的轻音乐,多是钢琴曲、箫曲,曲调都婉转悠灵,听着就能静心。   余京海坐在副驾驶座上,胸膛一顿起伏,终于开口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阿惜,我刚看你抽了不少,原来你会抽烟啊。”   “嗯,会啊。”周惜目不斜视地应着话,留神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这东西伤肺,你以后能少抽不?”余京海紧跟着还把怎么个伤肺法给解释了。   和网上劝人戒烟的文章内容八九不离十,剖析危害,说的都是抽烟对人体的损伤会有多严重多可怕。   周惜耐心地听完了来自保安同志的谆谆告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随口说说,毕竟没有几个男人是不沾烟酒的。   但渐渐地,他却发现余京海是认真地在劝他戒烟。   “你不抽吗?”周惜不禁好笑地问了一句。   “很少抽,我没瘾的。”余京海立马保证,“真没有,一个月最多就十根。”   “我也没烟瘾,只是有时候抽而已。”周惜温声安抚道。   “一根也伤身体,最好是不碰。”余京海语气万分严肃地建议道,“你能答应我不?以后不碰烟。”   周惜缓缓踩下刹车,停在红灯前,搭在方向盘的手指扯住了皮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周惜顿了顿话声,“京海,这是我的生活习惯。”   任何人谈恋爱都有自己的界限,有的可以向外扩,有的可以向内缩,但总归会有尺度标准。   余京海的要求正好越过了周惜的界限。   “我不是对你生活习惯有什么意见,就是……”余京海直皱眉头,搜肠刮肚找着合适的词汇,过了一会儿才把话接上,“我那是为你好说的。”   周惜似是叹了口气,“这么不喜欢对象抽烟吗?”   “不是,我真不是不喜欢你抽烟。”余京海赶紧否认,急得握住了周惜的胳膊。   “开车呢。”周惜咳了声提醒。   余京海又把手撤回了膝盖上,指头攥成了拳状。   周惜眼角余光瞥见了,忽的又问,“你要我戒烟,那你自己戒吗?”   “我戒。”余京海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肯定能戒,我从明儿就戒,那你是不是也能——”   “我不会戒。”周惜淡着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语气余京海十分熟悉,他经常巡逻到周惜上课的教室外,有空就要立定在窗边的小角瞧一会儿。   课堂上免不了有学生顽皮捣乱,好脾气的周惜每到这时候都会板起脸来,话也不重,依旧是温缓的节奏,却能让人感觉到什么事就是说一不二,没得商量。   现在周惜说不戒烟,给他的感觉就和课上制止学生再胡闹的感觉一模一样,都代表了周惜不会改变主意。   余京海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不吭声了,心里一阵惘然失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踩过了界,更是惴惴难安。   车子开进学校里,在停车位停稳,熄了火。   自觉搞砸了今天约会的余京海一个字都没敢再多说,拿好礼品袋就要乖乖下车走人。 第65章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却见周惜拦住他,从储物盒里摸出钥匙,塞到他的手心里。   余京海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   “备用的门钥匙。”周惜随即解释道,“不是你说要去家里么?没钥匙你怎么进去?你也知道我不一定每天都回去的。”   余京海立马攥紧了钥匙,嘴角都快能飞咧到耳根去。   周惜真有些架不住他表露直白的情绪,高兴不高兴,有多高兴都能摊到脸上,完全不用费力猜。   余京海平时都是老实过头的模样,从不随便跟人耍脾气,话也不多,情绪波动起伏少……   但到了周惜面前就跟石匣子蹦开了一样,里面藏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往外捧,还生怕捧得不到位怎么着?   周惜看得分明,满心无奈,又见余京海的脑袋突然向他凑了过来。   “我回去了。”余京海这话在提示些什么,周惜也听得懂。   周惜随后倾身上前,吻住了他的唇,浅触即离,给了很淡薄的一份安慰,但那种温柔的力度却让余京海目眩神迷,呼吸猛然发促。   就好像周惜给的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媳妇儿,下周、周末,还能约会不?”余京海紧着气声询问。   有了钥匙和分别吻的约会好结局,他该是满足的,可满怀的欣喜正催促着他继续提条件。   也许是因为周惜给了他更多的信心,也许是他真被眼前这个人彻底地迷住了魂儿。   “也不一定非要等到周末。”周惜笑容温和,安抚的意味更浓了,“晚上不看自习的时候,你要是也有空,我们可以去外面散散步。”   “有空。”余京海连连点头保证,“我肯定有空,我看你时间安排,你要是空下来了你就给我发个消息,我俩可以去近的地方走走,学校旁边就有好地方……”   余京海接着把学校周边适合约会的地点都给数了一遍。   周惜依旧笑着点头说好,到时候去哪儿都行。   余京海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堆礼品袋下车,回宿舍的路上,不便的那条左腿都趿拉得特别欢跃,好像有无尽的活力在隐隐地冲撞着腿上,以及心上的禁锢。   同屋舍友石延见他回来,双手挂满了礼品袋,眼睛瞪成铜锣状,忙过去追问今天的约会情况。   余京海一边随口和他闲扯,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些都是小周给你买的?”石延满脸酸溜地说,“卧槽,算下来可不少钱了,他到底看上你啥了?我怎么就没这福气,从来都是我往外掏钱……”   余京海拆开袋子,把需要清洗的衣物一条接一条放盆里,清洗晾好。   石延斜躺在床边,看他忙活完了,又啧啧道,“老余你节操怎么不要了,小周这是包养你啊,你居然不抗议?”   余京海手指拢住那串小钥匙,绕圈摩挲着,眼底含春,声嗓含涛地说起了今天周惜在商场里的小坏样儿。   石延听完惊呆了:“没看出来啊,小周这闷骚的……”平常看着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也有虎狼一面。   余京海的眼皮瞬间撑起,乍显彪悍的眼神砸到对床上:“你丫才骚。”   “干啥怼我,我就说个事实,德性你,小周又不在这儿,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石延受不了地嚷嚷道,“我这可是好心提醒啊老余,拿人家手短……”   “你给小周买一件衣服,人给你花了好几倍的钱,以后要吵架了,这就是你亏的理……”   余京海没再搭理那些碎碎念,拿着换洗衣服去澡间里洗澡,石延不死心地冲着门板嚎了两嗓子。   余京海在澡间里听得见,也权当没听见。   他都还没把周惜想买那鲸鱼手表的事说出来,石延就跳脚成这样,要是知道那堆礼物里差点儿再多一块大几千的名牌表,还不得更炸?   媳妇儿对他好,乐意给他花钱,宠着他,这不是代表喜欢他吗?   周惜喜欢他,他心里能乐开花,是他自个儿跟周惜说的,谈恋爱不能事事计较,拂了对象好意的计较更要不得。   而且,他也悄悄地给周惜多买了一份礼物,就是那件白衬衫。   当时周惜不让他多买,但他觉着那颜色的衬衫周惜穿着也好看,不买可惜,就借着上厕所的空档又绕回到那家店,和店员下了单,让人回头把白衬衫寄到学校来。   他都想好了,等到周惜六月生日的时候,再当生日礼物送就成。   洗完了澡,余京海窝回床上,抱着小笔记本,开始总结今天的约会,情势大体是好的。   虽然劝说周惜戒烟这事儿失败了,但以后总有机会再谈,他可以慢慢来,等到他在周惜心里的分量更重以后……   他戴好耳机,听着今天午饭时的那段录音,记妥媳妇儿的用药禁忌和过敏食物等新事项。   然后又翻了食谱,做好下周媳妇儿的三餐规划表,最后把恋爱攻略帖子也看了,为下次的约会作准备。   临睡前,余京海把周惜给的家门钥匙压在枕边,整夜都睡得特香。   对未来充满必胜信念的余京海开始每天准点给周惜送三餐,餐餐不重样儿,营养都均衡,都是清淡系列的菜品,花色都有讲究。   周惜每天有了爱心便当的事,办公室的同事都知道,不过没看见送便当的人,也打听不出来。   余京海以前就常到办公室里给周惜帮忙,他在这办公室里进出属于正常现象,收拾桌台呵护绿植的时候往周惜抽屉里塞个便当,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一开始余京海卯足了劲儿要表现,搞出的大厨样式餐品让那些同事纷纷咋舌,周惜只好让他做普通的,不然太容易引人注目。   毕竟谁家的三餐便当能天天弄成星级酒店的水准?这不一看就挺吓人的吗?   余京海很遵从媳妇儿的指令,让改菜单就改,走低调风格,照样做得特别用心,把周惜的嘴养得忒乖,再也不会吃不对时,缺掉哪一餐,胃也护得越来越健康。   门钥匙他也用得很勤,几乎天天都会去周惜家里打扫。   周惜本来就爱干净,还有轻微洁癖,日常生活都不会太邋遢,况且在家待的时间也没在学校里待的长,其实屋子根本不乱,不需要费什么劲儿整理。   但余京海扫小灰尘也扫得仔细,客厅、餐厅、洗手间、阳台、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他都会检查清理。   周惜给了他钥匙之后,没再叮嘱别的事,不管是卧室房门还是书房的房门都没关,意思就是整个屋里的所有地方他都可以进。   这份信任余京海很是受用,也很规矩,从来不乱碰周惜的东西,需要整理的地方都会原样归位。   这套房子是周惜名下的,家里的电费水费物业费等费用,余京海后来也去了解过,都交满了一年,他兜里的卡压根没机会刷一下。   不能为媳妇儿花钱,只有这点他犯愁……   周惜整周课满,晚自习和教务会都挡着约会大道,好不容易周五晚上九点以后有了空。   讲信用的周老师立刻给对象发了消息,两人约着时间,去附近的小公园里溜达。   余京海和周惜前后脚到了公园,见了面,并肩闲聊,又走了一会儿,才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休息。   刚坐下余京海就卡点儿似的,迅速地把周惜的手握住了。   好几天没能亲近,余京海不知道周惜想不想他,但他在周惜家里转腾的时候,瞅见周惜留下的种种痕迹,就已经满脑子都想着要抱周惜。   这媳妇儿,连在他梦里都是个香饽饽,现实里近距离坐一块儿了,哪还能忍得住。   手一牵上就不肯撒开,嘴一黏上就身心舒爽得想把两个人融成一个。   余京海克制得辛苦,啃周惜啃得气喘如牛,直想把可口的媳妇儿啃得稀碎。   得亏公园里这个角落的位置比较偏,灯光不怎么能照着,不然脸皮薄的周老师哪能容他这么闹。   余京海一口一口从周惜的嘴边碾到耳后,啮着那软嫩嫩的皮肤和饱胀的腺体,蛮横地往里头压自个儿的白酒味,咬得周惜忍不住嗯哼哼地挠他的肩窝。   周惜急得推他了,他才放开那腺体,蹭过周惜被薄汗浸湿的发尾,吸溜小果冻似的,忙不迭地去折腾那张俊脸。   周惜的呼气声和他缠绕翻搅了大半天,眼角泛出了欲红,渴望在浅色的眸子里绽开,如同暗夜里的蔷薇,蛊弄人心。   余京海堵他的气马上堵得更凶了……   周惜在那副结实的臂膀里晕头转向,沉沉浮浮,精神舒缓得很,又被余京海搂在胸膛前捏揉着胳膊腰背。   “都忙一天了,累吧,我给你按按,新学的手艺,保管舒服……”余京海喉音沙哑地吭着,讨过了一大波甜头,也没忘疼疼媳妇儿。   周惜慵懒地敛起眼角,享受着愈发熟练的按摩手法,感觉到身上的酸乏疲累正在一层层褪去,身体舒服,心情也畅快,便主动地往余京海的怀里埋,放松地依赖着他。   余京海发现这种像极了撒娇的小动作,脑袋忽的一轰,心头喧嚣火热,表现的念头莫名旺盛。   “——阿惜,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第66章 在劫难逃   周惜这会儿在余京海的白酒味信息素里泡着,感觉暖洋洋的,跟喝大了有得比,头脑挺晕乎,余京海说什么,他都唔唔嗯嗯地表示行好没问题。   于是余京海操着一把刚烈的嗓开始讲了:“说是有个人吧,睡觉听见窗外有个男的在喊打死打死往死里打……他就觉着完了这是要出大事啊,他赶紧爬起来到窗边瞅瞅,结果你猜怎么着?外边嗷嗷那男的,人是在教自家媳妇儿倒车。”   “……”   余京海说完了一个笑话,见怀里的媳妇儿没给一丁点反应,心根立马一哆噔。   他也完蛋了,不好笑。   一个不行,他也不放弃,再接再厉往下讲,把看过的《笑话大王》里觉得好笑的都搬出来,又说到:“白雪公主从王宫跑出来,不是进森林,看见小木屋和七张小床了吗?到晚上七个小矮子回来了……”   “白雪公主问他们是不是她命中注定的七个小矮人,那七个小矮子挺尴尬告诉她,走错地儿了,咱是金刚葫芦娃。”   七个葫芦娃和白雪公主的小笑话讲完了,空气又静默了几秒。   周惜突然伸出一只手,摁住了余京海发茬刺硬的头顶,温声唤他:“好的,葫芦娃。”   余京海一脸茫然,不解其意,反正就明白这个笑话还是不好笑。   他都讲了好些个笑话,周惜却一声都没笑。   男人的征服欲熊熊燃烧了,怎么着都得拿下一战。   他绷住一对粗砺的眉骨,气势磅礴地继续讲笑话,直到用上了库存里的最后一个:   “有个人的亲戚来大城市看他,他把人带去高级饭店吃饭,那店服务费贵啊,所以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可好了,又送水果又送点心还送纪念品啥的……”   “吃完了饭,那亲戚就问服务员,你们还送什么啊?服务员说,一会儿我们会送您出去。”   余京海说完自个儿笑了两声,觉得是挺逗的,这服务员贼机灵啊。   结果周围就只有他的笑声,他对象全程没被他逗着,就没笑出过半个音。   余京海不由得蔫了眼,低头瞟着安安静静窝在他胸前的周惜,要不是还能感觉到那些个蹭蹭蹭的小动作,他得以为人睡着了。   “都不好笑啊?”余京海闷闷地嘟囔着,那本笑话书买得老不值了,不顶用,都不能逗媳妇儿笑一个,实在是失败。   但实际上不全赖笑话书,也不全赖他,本来每个人笑点就不一样,很难都合得上拍,笑话讲出来又很考功力,不然谁都能去端相声小品演员的饭碗了。   余京海日常说话就是老实巴交诚诚恳恳的调子,让他去讲笑话,幽默味儿更会全跑光,他已经很努力把控节奏起伏了,可出来的效果还是和念课文差不多。   周惜是没被笑话逗到爆笑,倒是看见他跟幽默感较劲,埋怨笑话书不给力的熊样子,真有些想笑了。   周惜正准备抬头给个吻,安抚安抚这位保安同志。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余京海重振旗鼓般的喝气声:“阿惜,那我给你说另一种。”   周惜来不及喊停,余京海就跃跃欲试地默背起了新版本的“笑话”。   “阿惜,遇见你的时候,佛祖跟我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周惜心底顿时升起了不太合适的预感。   余京海的“笑话”还在往外输出:“我接着掐指一算吧,发现我五行缺你。”   “京海……”周惜喃喃地吟出一声,声音太小,搂着他的男人完全没听见,自顾自地猛飙嘴速。   “阿惜,我最近肯定是盐吃多了。”   周惜脸上显出些许迷乱,追不着这类奇怪“笑话”的准确轨迹,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应声。   “所以我总是闲(咸)得想你。”   语文老师败在了谐音梗上,暗叹自己失算。   “阿惜,你会弹吉他吗?”   “?”周惜面露疑惑,辨不清这个笑话是什么类型,立刻先去想自己会的乐器,吉他确实是碰过,不熟练,只会基础。   他要回答正确答案的时候,余京海低沉的嗓音又溜进了他的耳中。   “不然你为什么会拨动了我的心弦?”   周惜倏地怔了神,逐渐心猿意马。   “阿惜,我昨天给你煲的大补汤好喝不?”余京海忽的又问。   周惜懂了一些套路,却不懂这个问题下一着要从哪里套,诚实地答了,“好喝。”   余京海见他搭腔了,心中大喜,觉着这招好使,更是雄赳赳地说:“我前半生到处浪荡,后半生就为你煲汤。”   周惜眼前恍惚地漫出了奇妙的花影。   “阿惜,明天一块儿去吃紫薯吧?”   “……啊?怎——”么就直奔吃的去了,周惜也没能问完这题。   余京海的唇黏到了他的耳根处,咂出厚厚的一股气,“阿惜,我紫薯(只属)于你。”   即便知晓是套路,周惜的小心脏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深深陷了一角,软得无可奈何,简直束手就擒。   “阿惜,我想跟你问条路。”   “什么、路?”此时脑袋尤其懵的周老师下意识地接住了话。   “到你心里的路。”   不行,真要被这人甜昏头了,该打住的,再这样下去——   打不住的余京海迅速进入最终话:“阿惜,你是不是喜欢我?得找出这句话里重复的字。”   周惜还真就把话里的每个字都在脑海里仔细地过了一遍。   和文字相关的东西,有问就答的语文老师当真要顺着思维脱口说出那一个“是”字。   就在这时,长椅后边的草丛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半截人影从草地上唰地立直。   “烦死人了!大晚上背什么土味情话!有病吧?!”   尖锐夹冲的男声紧跟着暴躁迸开,把长椅上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人惊得齐齐转过了头。   只见草丛里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儿,颇生邪佞的面容上挂满了不耐烦。   小伙儿吊儿郎当地耷拉着眼皮,把长椅上的情侣挨个瞪了,瞪到周惜那边的时候,视线一滞,突地卧槽一声,嘴角哈地一咧:“周老师?哟喔,可巧了不是!”   他插兜站起来,肩头微歪向一侧,打眼一瞧,浑身的流氓气。   “孙明越?”   周惜认出了人,眉宇不禁皱住,这是以前他在衢中教书时带过的学生。   衢中是市里名声较差的学校,刺头学生很多,而孙明越就是最典型的差生,也是那一带的真校霸,比起李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能这么横,不单是性子痞太放浪的缘故,还因为他背后的某个靠山不好惹。   周惜和他没过节,每个学校都有各自的规则,某些隐形的规则就是对付这些差生的,说白了就是置之不理,睁只眼闭只眼。   而孙明越前年就毕业了,周惜后来也调走了,学生和老师的这层关系也只是过去式。   但并不妨碍周惜对这类学生保持不佳的观感,也拦不住孙明越放肆撒泼。   “周老师这是约会呢?换新对象喽?”孙明越笑嘻嘻地斜眼睨向昔日的老师,和现在老师旁边的男人。   在衢中上学的时候他也清楚很多八卦,周惜当时是在和一个律师交往,这件事就是校内八卦之一。   谁让周惜年纪轻有能力皮相好,一进衢中就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风云人物的八卦肯定会遍布学校的每个角落。   周惜没理会孙明越的调侃,他不出声,余京海也沉默着,不多话,只听。   “这大叔是老师现在的男朋友咯?”孙明越走出草丛,借着微弱的灯光把余京海整个人大概地打量过了,嗤笑道,“这尊容……和你那律师前任差好多,老师,你口味变得够‘大’啊。”   他当年其实也没见过周惜的律师男友长什么样,全凭猜想,律师这职业一听基本都是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样,而眼前的余京海从头到脚的气质朴实无华,高下立判。   更何况他刚才躺草堆里睡觉,被迫听了一大堆土味情话,嫌烦,更嫌土。   “这款看着就真难吃。”孙明越语气挑衅地吐槽着,“啧。周老师啊,干嘛这么委屈自己?换棵树也要挑棵拿得出手的吧,笑话讲不好土味情话凑,绝比了这树。”   周惜眉心霎时蹙紧,他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争口舌,尤其是面对这样教化不到位,素质过低的痞徒。   站他身旁的余京海仍然没吭声,孙明越目前是对周惜说话没那么客气,不过嘲也只是嘲他,没嘲着周惜,周惜没表示,他就不会随便出手做事儿。   周惜随即转过了身,便要拉走余京海,孙明越却横开脚步,往前一拦。   他吐槽还没吐够,被扰清净的怨气也还没泄够,哪肯让周惜漠视他,再轻轻松松地走掉。   “周老师,真的假的啊?这是你男朋友?我看是假的吧,不然我得怀疑你审美有问题,要是真的,你可太对不起那些爱死你的学生……”   他这就是非要找茬了。   周惜目光泛出冷意,嘴角轻抿着,随后开口,字字清晰坚利,“既然还叫我老师,就该懂些礼数,既然知道他是你老师的对象,就该客气点。我对象很好,我就喜欢他这种口味的,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第67章 他的情话我还没听够   周惜一席话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和余京海的关系,并在余京海的身上盖稳了戳。   余京海双眼当即拗回去,眼里仿佛跳出了火光。   孙明越也愣了一瞬,没想到以前瞧着脾气挺软和的老师还会这么跟人呛。   “别挡着,耽误我们的约会时间,他的情话我还没听够。”周惜肃着神情,简洁地放出了警告,“让开。”   他发话了,余京海即刻也有了动作,预备削皮猴的起手势一秒架上,拳头成型。   孙明越依旧不肯挪脚,一看余京海被惹怒般地握了拳,更觉兴奋,满脸挑衅地再次开嘲:“周老师,这种你真吃得下吗?这么大只,你确定消受得起?”   话也说得越来越流里流气,全然不尊重师长,就是在嘴上耍流氓。   周惜面露不悦。旁边的余京海沉喝出警告:“小子,嘴放干净点儿。”   “你算老几啊,就敢教训我。”孙明越单手抄兜,歪肩挑眼,一副跩得要上天的样子,就没把身材大了他整整一号的男人放在眼里。   余京海当了好些年的学校保安,见过很多不服管教的学生,没当保安之前,在社会底层干活儿,也遇到过不少浪痞混混。   孙明越就是已经沾了些社会气的真混混,不学无术,狂悖嘴贱,成天不消停。   对于这类人,余京海向来不客气,揍一顿就完事儿。   要不是考虑到孙明越是周惜过去的学生,和周惜认识,他早把人摔出去了。   孙明越只要不动手,他就不会真动拳,但这小子嘴巴太浪荡,逮着周惜刺,他才飙了火。   余京海不爱跟人争口舌,孙明越浑嘴无赖就算了,竟还非要拦着他们的去路。   余京海一下子脸黑如锅底,眼中逐渐蹿出了戾色……   孙明越挡左挡右,就快撞上周惜,突地感觉衣领被一只大掌揪住,一阵强悍的力量紧接着袭来,凶狠地搡退了他。   他这一退,踉跄了好几大步。   “教过你一天的老师,那就算一辈子都对你有恩。”余京海直声哧道,“小子,你要再敢不识好歹,忘恩负义,冲撞你周老师,我保准给你整趴下,不信你试试。”   “你他妈敢推我?!”孙明越顿时红了眼,举拳疾冲过去,大声吼着,“你死定了!!”   周惜早被余京海掩到身后,只能大概看见孙明越拳快如风,影飘无形,发狂似的进攻阵仗。   周惜心脏猛然一颤,下意识扯住了余京海的衣摆。   余京海被衣服绊着,本来要抡出去的右手收住,直接换了左手,速度仍是比孙明越更快。   那一巴掌正正横切孙明越的肩头,把人砸得手臂发麻,不得不收势,又退了几小步。   孙明越一击不成,气得脸色涨青,恼恨地咬牙切齿爆粗口,抬头却见余京海压根没空注意他。   余京海揉着周惜扒拉在他衣服上的两根手指,和气地哄着人,“媳妇儿你甭紧张,离远点儿啊,我削他。”   孙明越觉得受到了轻视,强烈的耻辱感让他怒意冲天。   他狠捋过臂上抽抽着的筋,不肯罢休地再奔上前去。   余京海刚把周惜劝开,回身避开了孙明越变得刁钻的拳脚。   孙明越打架从来都手黑着,偷袭是常有的事,不讲道义,见缝插针,打赢就是他的目标,输了是屁,胜者为王。   双方过了几手,孙明越眼尖地发现余京海左腿不便,像是有疾,动作没那么灵活。   他捉紧破绽,开始猛攻余京海的下盘,专门盯着那条左腿蹬。   观战的周惜看明白了孙明越的意图,眉头不由蹙紧,扬声喊道:“京海,小心你的腿。”   “好、好,我肯定小心。”余京海连声应着。   孙明越每次快得手了,就会被余京海捶他上半身的狠劲儿逼得必须回防躲闪。   他要是用腿去扫,余京海右腿跨出去,快得不及眨眼,迅速调整位置,还能反过来踏翻他的屁股墩。   孙明越在地上滚过不止一圈,脸、头发、衣服都落了灰,颇是狼狈。   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大叔摆明了左腿是瘸的,他居然连个瘸子都打不赢?   “死瘸子!我弄死你!”孙明越愤怒地加速进攻,把所有自己会的打架招数都使上了。   余京海挡他拳脚,拆他招式时,心头渐渐的冒出了奇怪的熟悉感,怎么还挺像——   “小崽子,你这些招,搁哪儿学的?”余京海脱口问道。   “怎么,知道怕了?”孙明越冷笑道,“你跪下来求爷爷饶你啊!”   “我要是打赢你小子,你就给我媳妇儿跪着,跟他道歉去。”余京海一脸倔强地说。   “打赢我?你放屁!”孙明越恶狠狠地啐一口,坏招频出,终于成功地突破了对面的防御,嚣张地抓住余京海的胳膊,马上就要冲膝,鞭人左腿。   “——京海!”周老师的声音原本是美妙天籁,此时提高好几个调,彻底走了形。   他的身影骤然插进了混乱的战局内,余京海吓得眉眼鼻唇不受控制地搐抖。   余京海的臂腕猛地绷弯,拳头要多快有多快地放出去,十分暴力地往孙明越身前重重磕下去。   孙明越腹部捱了这一拳,当场停手停脚,半身都被捶得萎耷,泄光了力气。   胜负才定,孙明越背后数米开外突然传来犹如拔裂了嗓子的忿吼。   “孙明越!!你丫皮痒是不是?!我一不盯你就偷懒不看店,还他妈敢跑出来跟别人干架?!!”   一道精壮的人影匆匆地向这头跑近。   余京海现在也不管周围还来什么情况,架打完了,第一件事就是搂了周惜的腰,把人带到旁边去。   “阿惜,你干啥突然跑过来?不是说好了不紧张,乖乖等着我……”   “他踹你的腿,我能不急吗?”周惜脸色隐约发着白,显然心有余悸。   “那也不能往我这儿跑啊,干仗呢,万一给你踢着,不得心疼死我……”余京海也后怕着,急吼吼地先教育起了媳妇儿,“让你站边上看着就成,这时候你都得听我的知道吧?多危险……”   这边余京海小两口忙着说小话,那边孙明越被意外抓到他的亲戚拎直了腰。   孙明越捂肚低哼,碎碎念地跟他姨父告着状。   胡大雷听完他的话,突地甩出巴掌抽他脑瓜,差点儿没把人摁得塌回地上去。   “偷懒啊嗯?你再给我溜?溜了还敢打输,砸我招牌嗯啊?你还有脸跟我叫唤?回去老子再收拾你……”   前不久才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孙明越在这姨父野蛮的巴掌底下竟像个翅膀都不敢随便扑腾的小鸡仔,被几大巴掌蹂躏着,也没挣扎,只是哼唧。   “我让人给揍了,你要不揍回来,我告诉小姨,小姨收拾你。”   遭到威胁的胡大雷整个人霎时卡拍凝固,反应过来又狠拧了一下孙明越的脑袋,恶声恶气地低骂,“吵个屁,还用你说?老子肯定得算完账再走。”   他随后直起身,大步走向长椅边搂抱着的那两口子。   “刚才谁把那兔崽子揍了的?过来我瞅瞅。”胡大雷边说边掰动手腕。   周惜这时才有空转头,看见这壮汉的下一秒,眼神瞬即微凝,突然横身拦到了余京海的前面。   他认出了胡大雷,这是孙明越的姨父,开格斗馆的,特别能打,所以才被外边的人称为孙明越的硬后台。   以前孙明越打架生事,被叫家长,来的人几乎都是胡大雷。   胡大雷一上学校就发他那格斗馆的宣传单,在别人看着跟威胁没两样,久而久之,老师们心存忌惮,为免惹祸上身,更不会去多管孙明越。   被周惜挡着的余京海纳闷地拽了拽媳妇儿的手,想往前绕出去。   周惜却暗暗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示意他先别动。   “阿惜,你等会儿,那个——”   周惜着急地低声制止,“你别说话。”   “……”余京海只好老实地闭了麦。   “我记得你,胡先生。”周惜随即开口道,“孙明越之前在衢中上学,我是带过他的老师,刚才的事是这样的……”   胡大雷漫不经心地听着周惜解释的详情,粗短的眉峰很不耐烦地挑了又挑,俨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敷衍态度。   “……总之,是孙明越先挑事找茬,过错方是他。”周惜最后摆出了明确的结论。   胡大雷抠耳呵呵道:“你也甭跟我说这么多,阿越他挨揍了就是事实,谁打的他,我跟谁算账。”   周惜不禁感到郁结,一晚上遇着两个野蛮人,好好的约会被搅得乱七八糟,他心中也累积了好些怒气,见胡大雷不愿讲理,眉眼霎时结了冷意。   “这么说,胡先生也要找茬找到底了是吗?”   胡大雷不高兴地挥摆着手,“我家里人遭欺负了,我不得管管?我家还是开那馆子的,阿越打架的功夫都跟我这儿学,他让人揍成那熊样儿,就是砸我招牌,来踢馆子的,我都要会会。”   “我们没有踢馆的意思。”周惜正声强调道。   “你咋这么能墨迹?”胡大雷更不爽快地又把周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经拆,打不了架。   他不跟小白羊比拳脚。   这老师后头藏着掖着的那个才是“罪魁祸首”。   “跟你有啥关系?边儿去!”胡大雷话声烦躁,径直伸了手,很不客气地要把人撂开。   然而,他的手还没真的碰着周惜,就见周惜身后猛地劈出一只宽厚的手掌,精准且有力地剁中了他的肘骨。 第68章 嫂子俊余爷眼光好   胡大雷登时感到一阵锐痛,手立马就撒远了。   他不是没提防,开格斗馆的,反应速度其实都比普通人更快,一般来说,对他动手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他已经挺长时间没被谁这么实打实地捶中过。   胡大雷吐出口浓气,连续卧槽了好几声,喝骂道,“尼玛上手就够狠啊,你丫是真不怕——”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语文老师身后的男人横挪了肩头,从后边露出来整张脸。   灯光照尽那脸上的硬朗五官和正中间淡淡一块的淤痕虎青,组成了胡大雷既陌生又熟悉的模样。   胡大雷瞬间瞪圆了双眼,下一秒冲口咆哮:“余爷!?”   站他前头的周惜和蹲他后头的孙明越同时被这吼声惊出了满眼的吃惊迷茫。   “卧槽!我这走大运了!能在这儿撞上!你啥时候来的宜靖?是不是刚来?不然我都在宜靖混了快十年,咋一直没你消息,你现在在这儿干啥活了……”   胡大雷直接掠过了周惜,绕到他身后去跟余京海唠起了家常,那激情四射的……宛若突然得了什么癔症。   要不是余京海及时地甩了句“边儿去,甭挨过来”,他估计能兴奋地挂上去,给人来个结实的熊抱。   他对余京海的过度殷勤,把周惜弄懵了,周惜的防备降低了些,却很是举棋不定,不知道下一步是该挡回去,还是怎么样。   孙明越则看得不爽了,用上跟他姨父同样调调的吼法,直呼名姓提醒人:“胡大雷!!”   “反了你?!”胡大雷猛地回头,一巴掌挥高了,对着孙明越的方向,又是满面恶相,“再跟我嗷下全名?抽不死你!”   “……嘁。”特要面子的孙明越硬生生地憋住了嘴,是真不想回馆被姨父当沙袋轰,但他还是想把场子找回来。   小崽子坏主意一堆堆的,转念就记起自家小姨,治混蛋姨父的法子快速摆上:“你在外边叫人爷爷,回头小姨要是知道了……”   他还故意拖了音,威胁意思明明白白的,要不说能成亲戚,尽管没少被胡大雷抡,但他俩脾气像,阴险劲儿都差不多,所以才能常年待在同个馆子里。   小姨不管胡大雷怎么教训他,家里基本都奉行棍棒教育,也是因为他太能闹腾,不揍不老实,但搁到外边儿,小姨却很讲究不能让自家人在外人跟前受屈。   胡大雷上赶着叫一个年纪相近的人爷爷,可不就是犯怂弯膝的德性。   孙明越以为这威胁提示肯定也和之前一样能有效,却没想到胡大雷咧了个嘴弧,竟是完全不在意,还不耐烦地反过去撂警告。   “你知道个屁,我和你姨能好,就有你余爷一大份功劳在里头,你小子屁不知道,甭跟这儿瞎唬老子,也甭插嘴,大人唠嗑有你屁事,蹲着去!”   孙明越一脸吃瘪相,窝回草坪边,揣着一肚子郁闷,拿草出气。   旁边的周老师好半天无所适从,也对胡大雷的那些话感到疑惑。   孙明越被勒令不准插话,但没人敢命令周惜,周惜正好能插进去问问。   “胡先生……”   周惜才发出这一声,胡大雷骨子里横惯了,又被打扰叙旧,更加暴躁地吼人闭嘴。   他是脑筋一时还没转过来,忘了之前见过余京海和周惜腻歪抱着,显然关系极为亲密的场面,话蹦得快了。   结果刚把周惜吼完,被他围着的余京海脸色唰地就黑了下去。   “你他妈吼谁呢?那是我媳妇儿,你再吼个?”   胡大雷这才回过神来,脖子立即拧转,认真地看了周惜好几眼,口风急转,“嫂子好啊!”   还附上了笑容,彰显尊敬的同时也不乏亲切。   “嫂子长得真俊哎,看着就是文化人,忒有本事的人,余爷真有眼光!”   周惜被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向转得更迷惑。   突然暴增的热情让一向含蓄内敛的语文老师颇是招架不住。   现在遇着这类情况,周惜都养成了一种自觉——在余京海的身边,能保平安镇魂儿。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往对象那边凑过去,小声地问:“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余京海似是感觉到了媳妇儿的不安和对他的依赖,顺手把住了媳妇儿的腰,很通窍地开始替媳妇儿问话。   “雷子,问你的,刚那话啥意思?我啥时候给你们家作过媒?”   他以为周惜是想问这个,胡大雷刚才怼孙明越的话里就这件事是他也弄不明白的。   “嗐,嫂子,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还不知道我和余爷的过命交情吧?我给你从头说啊……”   胡大雷乐呵呵的,手边没板子给他拍,也没瓜子给他磕,却愣是把自己整成了说书人。   余京海和胡大雷是老乡,在同个镇子长大,胡大雷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头儿。   起初他俩之间没什么交集,胡大雷到处惹事,余京海是从来不惹事,全然不同属性,哪怕是地方小圈子小,也没多好碰头。   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逢年尾快过节了,余京海家里来了亲戚,一群小孩儿由他带着玩儿,他带了几个出去打雪仗。   其中有个八表妹,身子骨弱,不太能捱冻,又非爱玩雪,出门前亲戚千叮咛万嘱咐让余京海上心照顾好表妹。   余京海性子老实,应下的事儿不掉链子,放着小孩儿玩雪,也留意着小表妹玩雪的情况,帽子要是歪了,就给她拨正,围巾快掉了,就给她拽回去。   原本就精心照看着,一路玩得平平稳稳,热热闹闹,安全又高兴。   余京海分个神替哪个表弟揉雪球的功夫,八表妹就突然遭到“袭击”,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大雪球扑到,脸都冻红了,当场噘嘴,哭得撕心裂肺。   余京海听见这哭声也急了,忙奔回去,就见胡大雷领着一群小跟班往他八表妹在的位置继续投掷雪球。   一群浑玩意儿就是逮着好欺负的小女娃撒赖皮。   余京海赶上去把好几个雪球都截了,楞巴巴地哄八表妹,向她保证,“咱不哭,哭坏自个儿嗓子忒亏了,哥给你出气,让他们给你跪啊。”   余京海说到做到,摸了摸表妹的小脑袋,旋身出去,抓雪抽人。   那些混混被他用碎雪一个个给拍跪下了,他又逮住当时带头欺负人的胡大雷,拍得更狠,像是要把人脑袋在雪地里刨出个坑来。   大冬天的,谁禁得住这种蹂躏,冻得牙都快掉了,只能求饶。   余京海心里窝火,他带兄弟姐妹出来玩儿,一直没失误过,这次却偏偏是最不能捱欺负的八表妹遭了罪。   他觉着亲戚给他布置的任务出现纰漏,是自个儿疏忽犯了错,连累小妹吃苦,可不得大怒,当下不肯撒手,硬搓胡大雷的头皮,要把人搓秃。   胡大雷横行霸道好些年,也没怎么吃过亏,意外惹来一尊煞神,被揍得屁滚尿流,脸还被雪冻白,呜呜哇哇地求爷爷告奶奶,让余京海手下留情。   他喊了一连串的爷爷,嚎叫着:“我都叫你爷爷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以后不敢了,见着你就绕道,我发誓绝对不欺负人了!!我头我头我头要废了!爷爷——”   余京海看他认错态度好,最后松了手。   胡大雷惊魂未定,怕得满脸鼻涕泪,还趴地上喊爷爷。   余京海才十几岁,这么个叫法让他不自在,接着跟人正儿八经地强调,“我姓余。”   胡大雷脑袋冻懵了,赶紧改:“余爷!余爷!我以后见着你就这么叫!我发誓!!”   那时候镇子上的混混们给自个儿起的称号里就有“xx爷”,显威风用。   余京海没心思跟这些人混,不怎么去关注这些名号,也没把胡大雷的话当回事,就拎着人跪回八表妹脚下去。   “我八表妹,你拿球砸的她,想办法把她给哄乖了。”   余京海很怕女娃娃哭,搞不定,哄不赢,便想着谁惹的麻烦,谁善后。   “八妹八妹咱不哭,刚是哥对不住你,哥浑哥不是东西……”   胡大雷抖着嘴儿,扎在雪地里,跪姿稳健地给那个还在抽嗒嗒的小表妹疯狂认错,使出浑身解数逗人笑……   从此胡大雷在镇上遇到余京海都会自动绕道,只在背后算计着想阴回去。   但那会儿余京海手脚都利索,年轻气盛,功夫硬,不怕事儿。   胡大雷带人偷袭个把来回都得不了手,也怕揍不到人,反暴露了自己,被事后算账,再来一次和鬼门关亲密接触的可怕经历。   再往后,胡大雷带人跟外边镇子的小混混干仗,对方人多,他们正到处拉人,事急,拉人更急。   余京海放学经过,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上了,他不轻易掺和打架,先是站边上看了会儿,大致弄明白了事情原委,是另个镇子的人找茬,理亏。   年轻人的义气在地域划分争斗中是最常出现的。   自己镇上的人挨外人打,大多都会觉着丢脸,余京海又正好赶上了这一仗。   能打的不出手,就是认怂,以后得被外人踩在脚底下,仰不起头。   余京海没再多想,搭了把手,有他的加入,战况逐渐逆转,偏往好的方向。   许多人都打红了眼,小孩儿打架就是赤手空拳掐脸挠脖,搞不出多大风波,更像是玩儿游戏。   但游戏也要计较胜负,为了赢,两个镇子的人都扔了规则,频下黑手,躲过的算本事,躲不过的就只能自咽倒霉。   胡大雷是领头的人之一,他先被人围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防备不及,险些被砸中后脑勺,这危机就是余京海给他挡掉的。   胡大雷忙乱中认出了人,那叫一个百感交集,仗干完了,还正式地整了套杯酒释前嫌的结拜流程,跟余京海和解,想拉余京海以后一块儿组队。   余京海不浑不站队,也压根没认为和胡大雷结过什么仇怨,不就是上回八表妹让他欺负了,他当场再道过歉,事儿就算翻篇了?   反正他啥也没往心里去,胡大雷却记得深刻,动不动就跑去称兄道弟,余京海也没勤快搭茬,交情处得不算深,脸熟是真的。   成天在身边转悠,脸盲都得熟。   胡大雷一副“兄弟我这辈子就认定你是我大兄弟好兄弟”的热火架势,张嘴闭嘴总叫“余爷”。   余京海纠正过,不管用,懒得再纠,也不碍着他什么事儿,对他没影响。   他却不知道,对胡大雷很有影响。   胡大雷看着他靠谱的一言一行,了解到他在镇上的好名声,痛定思痛,决心跟他学,流氓的作风收是不太能收回,但会做好事儿了,少惹祸了。   还因此得到了周边人的好评,心中滋味十分难言,后来家里出过点儿困难,他先前做的那些个好事带来了善果,人人相帮,助他家顺利地渡过了难关。   往后他心底就实在地塑了把尺,嘴贱手浪是不好改,可里子不会腐了。   成年后,胡大雷去镇外打工,走之前给余京海家塞了好些东西。   余京海不在家,余老太太也是实诚人,不好占人便宜,推托过。   胡大雷只说余京海改造了他,有大恩,说得感天动地,让余老太太觉得不收礼反而对不起人家,这才稀里糊涂地收下。   胡大雷在外打拼,换了好几个地方后,才在宜靖市安顿下来。   就是在这个城市遇到他现在的老婆,他老婆比他家境好点儿,脾气很火爆,眼里揉不得沙,最初非常看不惯他的痞浪。   直到碰上麻烦了,他老婆才发现他其实很靠得住,不是瞎贱,心很正,也很实,就愿意跟他好,爽快地跟他结了婚,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现在都能跟在爸妈屁股后头打酱油了。   胡·大说书人讲完了故事,热泪盈眶。   周惜的神情明悟了,余京海的脸却好像凝固了,随后一句磕巴话从嘴里挤了出去。   “你、他妈——都有娃了??”   “那可不。”胡大雷笑得可嘚瑟,“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得有娃吗。” 第69章 老余“喜当爹”   余京海默默地扭头望了周惜一眼,周惜微张了嘴,刚想说话,就被他捉住了右腕。   “完事儿了是吧,我俩还要约会,时间紧着,走了。”   余京海说着,马上就要带周惜离开。   胡大雷伸手又拦了,“没完没完……”   余京海定住脚步,浓眉一拧,当即沉了声,“咋的,你和你亲戚还要再打一轮?”   胡大雷一愣,连忙摇头,“哪能啊!谁敢对付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抡废他!”   胡大雷说完,冲草坪边的孙明越挥了一下手,“阿越过来!”   孙明越老大不情愿地挪着脚走近。   胡大雷伸长手臂去抓,直接把他扯到余京海和周惜的跟前,“道歉,跟余爷认错,叫人。”   “叫什么啊?”孙明越吊着眼,不满地哼道,“跟你一样,叫人爷爷?叫个瘸子当爷爷,出息呢……”   话音刚落,脑瓜就挨了很重的一巴掌。   胡大雷高举着巴掌,瞪直了眼,“说谁瘸子?!再瞎说?!是不是欠收拾?!”   “我没瞎说,就是瘸的。”孙明越就这事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回,立马指着余京海的左腿,“刚才干架他这腿就不利索,你要不信,你让他现在给你走两步!”   胡大雷见他犟嘴,就要再抽他。   一旁的余京海忽的出声了,“不用揍他,我这腿现在是瘸着。”   胡大雷顿时双眼发红,像是被人当面拿铁锹给兜头狠闷过,猛地蹲下去,探出手,作势要立刻抱起余京海的左腿瞅瞅。   余京海和周惜交往后,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接触可忌讳了。   他退开,胡大雷往前搂,他再退,胡大雷再搂。   余京海忍无可忍,横声就吼:“滚边儿去。”   胡大雷抬起头来,泪涛涛的,“咋弄瘸的?哪个王八旦整的?你说,我带一馆子人去弄他丫的!”   这话里扑面而来的流氓味儿简直让余京海怀疑他没改邪归正,愣然问:“你开的黑馆?”   胡大雷蓦地咧嘴邪笑,满身恣肆野气流转开来,比孙明越还像流氓。   “余爷你放心,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儿了,我就是问候问候,亲切、友善地问候。”   ——任谁听了都不信。   余京海下意识把周惜往自个儿身后掩了掩,随口解释了两句腿伤的由来,着重强调是意外砸到的,最后异常严肃地警告了胡大雷。   “我再复健个一两月就能好,别给我惹啥事儿。”   “明白,都懂。”胡大雷面上的阴森这才褪去了些,紧接着一把薅住想偷跑的孙明越,继续下命令,“阿越,叫人啊,你要不愿叫余爷,就叫叔。余叔。快叫!”   孙明越垂着脑袋,迫于姨父的淫威,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余、叔。”   “还有这儿——”胡大雷指了指周惜,“余婶。叫!”   他这一通指挥安排,把孙明越和周惜的表情活脱脱地搞成了同个版式的古怪别扭。   孙明越不想挨巴掌,小姨父的大巴掌虎视眈眈地贴在他头顶荡悠,再难叫出口,到底还是憋紧嗓子叫了。   周惜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装作若无其事。   孙明越又被胡大雷摁着脑袋,连说了两次“对不起我错了”。   胡大雷随即伸手掏他裤兜,搜刮出两张宣传单,分别塞给余京海和周惜。   单子上列着几种格斗场景的照片,地址离余京海工作的那所学校不算太近,店名印得雪亮——雪球格斗馆。   “余爷,这个就是我家开的馆子……”胡大雷兴高采烈地介绍着,“生意还成,环境也好,你要有空明天就带嫂子过来坐坐呗,我常跟我媳妇儿念叨你,她也一直想着有机会能见见,还有我家两崽子……”   余京海现在最听不得他已经有两娃的事儿,心头能酸得直拧巴,生硬地阻断了话,“我媳妇儿明天满课没空,我有空就去。”   胡大雷感觉到他的焦急,也怕再耽误他和他媳妇儿约会,互相留了联系号码就没再拦着,热情地挥手告别后,便把孙明越拎走了。   闹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够晚的,余京海没法再跟周惜继续窝公园里谈情说爱,只能朝学校宿舍的方向走回去。   路上他俩随意地聊着天,周惜趁势打听了更多余京海和胡大雷的往事,对胡大雷的看法有了转变,对以前的余京海也了解得更多。   原来不是到了宜靖市才乐于助人,是从小就这作风脾性,直着长,没歪过。   “……时间还真不是个东西,转个眼的功夫,没想到雷子都有老婆了,以前在咱们镇,是个女的可都不待见他。”余京海感慨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周惜淡笑着打趣,“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对,是这意思。”余京海点着头,“要不也不可能跟他定下来,孩子都有俩了,瞧把他给能耐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了,这下齐活儿喽……”   “谁一辈子不是盼这些?有个贴心窝的对象,再有一两个闹腾的小家伙儿,日子过得就是美……”   说这些话的时候,余京海还拉着周惜的手,轻轻重重的力频繁地落到周惜的指间,充满了无声的暗示。   周惜被他这么捏了一路,眼神依旧淑静温和,不见风云变幻,仿佛完全没接收到对应的信号。   余京海提的最多的就是胡大雷的那对龙凤胎,羡慕嫉妒表现得清清楚楚。   周惜心思细,其实都能听懂,却破天荒地含糊以对,始终不搭茬,乌睫搧动间,逐渐泯散了眼里不及捕捉的黯淡。   余京海把周惜送回了宿舍,满脑子都是周惜不给他那份回应的模样,淡定得好像真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也担心八字就拿了一撇的情况下,谈结婚生娃太过分,最终按了妄想,踏踏实实地背恋爱攻略,鼓足了气为下周提续约作准备。   他都算着日子呢,等下周过完了,他和周惜试交往一个月的期限就到了,成败就看下周能不能顺利地让周惜答应续约。   周六余京海正好轮休,但还是早早地就起了床,照常给周惜做好了早餐,搁保温盒里,去周惜办公室整理办公桌的时候,再塞到抽屉固定的位置上。   胡大雷又打电话来邀请他去格斗馆,催得特勤,昨晚叙旧时间不够,还留着一肚子话要说。   余京海看着时间,想着今天反正也休息没什么事,把周惜的午餐也备妥送到后,上午就去了一趟格斗馆,看了看。   胡大雷现在混得确实不错,格斗馆经营得很顺当,之所以开这家馆子,是因为他就属干架最在行,还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个格斗大师前辈。   经过一番指点,他觉得宣扬正向的格斗精神也算好事,和市里的个别新风向政策都符合,前景也有,就拉着前辈一块儿建了个馆。   格斗馆步入正轨后,前辈退休不想管事儿了,把馆子全丢给胡大雷打理,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格斗馆现在都是挂的胡家招牌。   听说近期还要举办格斗比赛,有赞助,奖金丰厚,整一个前途无量,盆钵满满。   胡大雷给老乡介绍自家生意免不了要吹捧,余京海也就听着,没多话,在格斗馆里跟着胡大雷逛了几圈,才和胡家人吃了顿饭。   胡大雷的老婆一头高马尾束着,人很干练精神,说话犀利爽快,脸上有了些细纹,但风情绰然,论长相……总之就不像是胡大雷能泡得上的那类。   她也跟着胡大雷喊“余爷”,喊得余京海一个实诚人真觉得椅子扎背,奈何这两口子使劲儿都猛,都拉不住。   直到那一对活宝似的龙凤胎跑出来,围着余京海转,也不知道胡大雷提前都给两娃灌输了啥思想,见到余京海就整齐划一地喊“干爹”。   余京海懵了好一阵,反应过来觉着是大事儿,惦记着回头还得跟周惜请示。   他在雪球格斗馆里陪两个孩子玩了小半天,两娃娃都不认生,顽皮活泼,可爱机智,特招人喜欢。   余京海高兴得还给他俩录了小视频,顺手发到了朋友圈里,过后又跟胡大雷再叙了会儿旧,便离开了格斗馆,赶去周惜家里打扫卫生。   周惜中午回到办公室休息,一边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午饭,一边抽空刷手机。   高三学生下周高考,给高三上课的老师时间也稍微宽裕了些,不再那么紧迫忙碌。   刚点开朋友圈,周惜就看见了一排的小视频。   为免信息太杂乱,遮住想要关注的有用信息,周惜的朋友圈只设定看一部分人的动态消息。   他现在的交往对象肯定也包括在内。   平时护眼养生讲究作息规律的余京海通常都不会勤发动态,今天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一连发了好多条。   视频播放了,入眼几乎都是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孩儿。   有孩子单独玩耍的场景,也有孩子和余京海同框在玩的……   孩子们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就是在叫余京海。   而余京海显然很受用,大多时候都乐呵着,轻声轻气地哄小孩儿,有时孩子们闹得欢了,他竟还会跟着开心大笑。   爽朗又痛快的笑声从视频里震出去,钻进周惜的耳膜里,用力地攫住了他心脏的一角。   他看着余京海生动的笑容,嘴边也不禁勾出了清晰的笑意。   可很快,他的眼底又会涌上飘摇不定的模糊暗色。 第70章 我媳妇儿这嘴是真甜   周惜没了再看朋友圈的心情,随即锁了屏,安静地继续吃着留有余温的便当。   均衡的营养都落实进了胃里时,手机突然连续振动了好几下。   他点开手机,就见置顶的对话框里显示着余京海新发来的消息,都是他前面才在朋友圈里看见过的那些小视频。   很快,余京海给他发来了个视频通话。   这会儿办公室里没别人,但周惜还是犹豫了几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余京海的正脸,背景是周惜家里的一面酒柜墙。   在视频里的余京海眉梢眼角覆满了周惜没见过的喜气。   “阿惜,我发给你的那些视频你看了没?”   “嗯,看见了。”   “我今天上午去格斗馆了,那两孩子就是雷子家的龙凤胎,男娃小名叫豆包,女娃小名叫贝壳,可逗了他俩……”   余京海说了一长串孩子们如何的调皮机灵,嘴甜欢跳。   周惜没有打断他,神情始终温和舒谧,偶尔听到些趣事,也会跟着展了笑颜。   说到最后,余京海的模样稍稍绷住,语气变得有些紧促,“有个事儿,我、我还没问你,就是雷子让豆包和贝壳认我当干爹,我一过去就喊上了,也没好拦……”   周惜看他吞吐犹豫,不解地问,“你不愿意吗?”   “不是。”余京海摇了头,又点头,“我愿意啊,就是这事儿我还得听你意见,这也算认亲了,不能乱认是吧?就是你、你愿意不?你要不愿意,我就给推了。”   “是认你当爸,你决定就好。”周惜无奈地挽起了唇角,“不用管我愿不愿意。”   “你这话说的……哪能不管?”余京海急了,剖真心似的狠剖下去,“你是我媳妇儿,我的事儿肯定都让你做主,你说了才算数,你说什么就什么,我都听你的。”   周惜目光溢出了些许恍惚,仿佛一时受到什么过大的冲击。   余京海见他半天不应声,心里直打鼓,暗骂自个儿忒鲁莽。   本来结亲就有讲究,不能乱结,关系哪是那么好立的,环环相伴,里边要考虑的因素可多着,这不是上赶着让人为难吗?   “阿惜,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儿?你要不想,我现在就给雷子电话,不结这亲。我现在就推——”   “不用推,就认了吧。”周惜淡声笑道,“豆包和贝壳都那么可爱,你舍得,我也不忍心啊。”   余京海的脸色瞬间就松缓了,“给我吓一跳,还好你不生气。”   “我说不用管我意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周惜忽的又问。   余京海秒端上严肃脸,认认真真地不懂就诚实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相信你的考量和判断,你认为可行的,你能答应的事,我也会认为可行,能答应。”   周惜同样认真严肃的解答让余京海乐得不行,在镜头前露出来的笑容更显明亮活跃。   “我媳妇儿这嘴是真甜,最甜。”   周老师的薄脸皮却有些挂不住了,原本说的就是实话,很正经的意思,被余京海这么一夸,反倒真像是满载心意的情话。   周惜轻咳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又跑去打扫了?不是说有空才去吗?我家是有多脏,你就耐不住啊,倒也不必天天都这么勤快……”   “不脏,你住的地方都干净,我就乐意给你瞎收拾。”余京海憨厚地拍了把自个儿的胸膛,“再说了这是我媳妇儿的房,我不得勤快吗,周老师,这点儿觉悟我必须有。”   “又给我安排了什么花花草草?”周惜笑着问。   自从余京海到他家收拾开始,隔三差五就会往家里摆花放草,说是绿植能净化空气,醒心提神,缓解疲劳,还有各种装饰效果。   余京海立马就老实交代了,这次在周惜的电脑桌上多放了一小盆仙人掌。   之前已经放了一盆,但周惜常时间对着电脑,余京海担心一盆不够,逛花鸟市场看见合适的又给买下,挪回了家里。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把我人气吸光,供成仙了?”周惜哭笑不得地吐槽起了余园丁。   “什么话,我媳妇儿本来就仙,搁天庭里就是仙男,最仙的那一号。”余京海现在哄媳妇儿可顺溜了,好话一条条,不磕绊地捧到位。   周惜每次打趣不成都会被他的直球弄得心旌摇晃,只能匆匆地再换话题,“对了,我明天一早要去出差,厦原那边学校有个交流会,今天晚自习下了,组里还得开会,我回去会比较晚……”   厦原市和宜靖市离得不远,中间就隔一个市,但学术方面的交流会开起来一般也得花个一两周的时间,周惜这趟出差,时间肯定短不了。   不止是今晚他和余京海没空见面,在归程的准确时间没定之前,往后的约会也基本算是泡汤的。   周惜是在今天上午的课结束后才收到的新通知,属于工作临时变动的情况。   余京海一听这情况就明白了,好不容易等到高三结课,又来个交流会横插一脚,打乱了他后续的所有安排,高涨了大半天的心情顿即萎靡了下去。   这安排也赖不着周惜,他要怨也只能怨个天公不作美,约会多拖磨,更不可能当着周惜的面去埋怨什么。   再怎么失落最后也只能跟即将分隔两地的媳妇儿约定有空得视频联系着。   周惜看着他那一脸的委屈不舍,好笑地直想穿过手机屏幕,真正地戳一戳对面硬邦邦的两排腮骨,正要宽慰些话,有同事进了办公室。   余京海听见动静,还记着现在在学校不能公开他和周惜的关系,要给周惜这次评职称的流程护航,立马主动地撤了通话下线。   等同事离开了办公室,周惜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轻掂了掂,随后起身走到窗边,拨通了秦牧的电话。   秦牧也是个敬业的工作狂,午休只吃饭,不怎么睡觉,接电话速度飞快。   “怎么了阿惜?我猜你肯定不是来问我信息素治本方法的,你那个特效抑制剂用得顺手着吧?”   “目前是顺利的。”周惜应了这个猜测。   余京海每次给他做临时标记都很用心,生怕不够,注入的量从来都只多不少,由于匹配度高,融合率高,比普通的抑制剂效用都更显著,他现在的症状很稳定。   “那周老师有什么我专业范围的问题想求解的?大胆说,给你解。”   周惜也没绕弯子,接着直奔主题:“我信息素的另个问题,你现在有解决方法了吗?”   贫嘴的秦医生一下子静默了,而后再出声,腔调都转变得格外严谨凝肃,“阿惜,你开什么玩笑?那事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想的?”   那事在周惜当年分化的时候就出现了,几乎和耐受性异于寻常Omega的问题同期发生,这两个问题也都存在紧密的联系。   周惜作为Omega,对普遍的抑制剂耐受性过高,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结构受到损害,产生了变化,而这变化比逐年增加的耐受性更突显,更为棘手。   正常Omega最大的特征之一,周惜就算完全缺失的,等于在日后的生活里会被永久屏蔽。   起初秦牧也和业内很多有名的医生寻求过方法,这种疑难杂症不是史无前例,也有身负同样病症的人能解,但风险极高。   上万个人里,如果有两个人都有这种问题,也都试了那所谓的解法,其中一个必死,另一个能不能安全活下来还难说。   当年周惜和家里人都商定好了,绝对不会去试那些百分之九十九要命的法子。   周惜的身体状况也绝不容许他踏出那一步。   换个人遇到这些问题估计都可能成日郁郁寡欢。   好在周惜向来足够理性冷静,目标清楚且坚定,一直以来都持稳了界限,从不让家里人或是秦牧这样身兼医师职责的朋友过多担忧操心。   但现在周惜突然向秦牧打听起了过去从不探究的那些解法,秦牧第一反应就是好友中邪了,不得了,居然想踩那些红色的线,怎么就莫名其妙不要命了?   周惜沉默着,秦牧再一想,结合前头的事情,终于回过味来。   “那姓余的——”秦医生语气倏然凛冽,“他是不是真有毒?给你支什么招了?他到底是真在乎你,还是你的命在他眼里就是片鸿毛?”   “你想多了。”周惜叹息道,“和他没关系,根本不是他的主意,我就是问问。”   “你才别多想,也别问!”秦牧加重了音量,表明这事的严重性,“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命就打住,不要命……我马上就告诉叔叔阿姨你要大冒险去。”   “真没有。”周惜头疼地安抚着快变成炸药包的好友,“我随便问问的,不用那么大惊小怪,这些年医学发展快,我是以为说不定有什么新解法新案例,你就当我是关心医学发展吧。”   “你有贼心了,我不信。”秦牧的气息急沉得撞着话筒,“你以前问都不问,现在关心医学奇迹,你问问叔叔阿姨能不能信?”   “我有分寸。”周惜淡淡地敲板道,“你要不信,等我回家就给我爸妈写份保证书。这总行了吧?放松点,别那么草木皆兵,医生形象不要了?”   秦牧这才舒了口气,“阿惜,我不跟你开玩笑,也不跟你打听更多的。但你要保证,这事你不想,以后都不想,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你想,好吧?”   周惜眼里的温暖笑意至此荡然无存,他轻声答应:“好。” 第71章 撞衫了,梦醒了   余京海挂了电话,继续打扫屋子,最后转进了周惜的卧室里,突然瞧见桌上随意搁着的一个袋子。   他走过去伸手把袋子一拉,一件未拆封的衣服露出了大半。   余京海视线一顿,直直地盯住了袋子里的T恤。   这T恤的样子他太熟了。   他今天身上就穿的同款T恤,是之前秦璐送他的,胸前左侧位置都有枚银线绣的小鲸鱼图案。   余京海愣愣地扶正袋子,拿出了整件衣服,发现外边套着的透明袋没染尘,封口都没拆过,就是全新的。   余京海一头雾水地把T恤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和自己身上的这件也比对了好几遍,琢磨着周惜怎么会也买了这件T恤……   什么时候买的?是要送他的吧?   那肯定啊,衣服上都带小鲸鱼了,那不就是送他的吗?不然还能送谁?   小鲸鱼都算是他俩定好的信物了。   从他那回生日过后,再跟周惜亲热,他经常会拿这个小暗号来逗媳妇儿,就觉着比说爱不爱的都更能让人心里激动。   ……他的好媳妇儿,这是又想悄摸摸地给他整惊喜了吧!   就像他提前给周惜备了下下周生日礼物那样。   周惜特讲仪式感,动不动会给他整惊喜。   媳妇儿就好这口,他必须得配合着啊,就装作不知道,原位搁回去,权当没看见。   他还不会撒谎不会演的,得先回去冷静,把心态调整好了再回来收惊喜。   余京海揣着满腔沸腾的情意,手忙脚乱地离开了周惜家,回到学校,怎么都坐不稳,站不住,跟身上闹了痒痒虫似的。   下午他更加用心地为周惜备好晚餐,送到办公室里放妥了,闲下来就在宿舍里待着,还是隔三差五就要扒拉身上的T恤,主要是去瞅那只小鲸鱼。   同屋的石延今天也休息,但女朋友团建去了,约会不成,只能待在床上勤奋地摁着手机,有事没事拉着女朋友瞎贫。   他没多少工夫注意余京海的异常,顶多是觉得旁边老有影子晃悠,随口喊两声。   “老余你晃啥呢?小周不是马上就能放假了,后面大把约会时间在跟你挥手……”   “咱淡定点儿,相思病再忍忍就大解放啰……”   余京海本来还在犹豫着,听到这里,猛然想起从明天开始就得有一段时间见不着周惜,今天晚上也差不多算是异地恋开始前的最后机会。   甭管周惜今晚会不会回家,明早走之前总要回去收拾行李。   学校里不好见面不便说话,但在家里可以,他守株待兔,等一晚上都行。   反正他有周惜家的钥匙。   余京海浑身一激灵,连忙拿上钥匙,匆匆地跑出宿舍。   大晚上的,他到了周惜那公寓外,见着还有人在卖水果,一车浑圆大西瓜让他瞬间立定下来。   周惜平时爱吃西瓜。   于是他仔细地挑了两个瓜,拎在手里,带回楼上。   刚找出钥匙开门,这一开就发现门没锁牢。   余京海心头一紧,立刻要拔钥匙。   门突然从里拉动,开了。   余京海和站在门口的秦牧照上面,当即愣住。   秦牧的表情也有点意外,目光扫过余京海捏着的钥匙尾巴,心中大概有了底。   两人都还持续愣着,这次却是同个原因——   他俩撞衫了,上身都穿着同款纯黑色短T,样式都简洁,左胸位置都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图案。   同样的衣服,尺寸看着也是在同样的码数范围内,不同体型的人穿出来的效果却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   余京海比秦牧高,也比秦牧壮,这衣服完全贴身,很显结实体格。   T恤本来也不一定非得紧身穿,很多人就喜欢穿大一码,觉得更舒服。   秦牧穿着是略微宽松,走飘逸潇洒的风格,倒也符合他这医生本身的气质。   余京海眼睛逐渐瞪大了,瞪的就是秦牧身上的T恤。   秦牧眼里露了些尴尬,现在看的也是余京海身上的T恤。   “……谁啊?老秦。我舅吗?都不到十点,他不是说要十二点才能回来?”   曲子献的声音突然在客厅里响起,还夹带着一些激烈的游戏音效。   “不是,是你舅的朋友,你也认识。”秦牧转头解释完了,便让开通道,请余京海进屋。   打游戏的曲子献抽空伸长脖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是余叔叔啊!你怎么跑过来了?”   余京海含糊地说了句“送西瓜”,动作十分僵硬地提着西瓜去厨房。   曲子献忙着戳游戏手柄,没空想别的事,基本上都是秦牧在帮忙招呼人。   论起和房主周惜的关系,曲子献这个亲外甥才是主人家,但曲子献只顾游戏,全丢给了秦牧,一时间秦牧反倒更像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秦牧看着余京海对厨房很是熟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了,“不是第一天来吧?刀放哪儿都知道。”   余京海没搭腔,埋头切了半个西瓜,放盘子里用保鲜膜裹好,连同剩的那半个西瓜也都包好膜,一起塞进冰箱,紧接着整个人都好像要挤进冰箱里去。   然而,他再不想理会秦牧,也不可能一直开着冰箱门,保持弯腰的姿势傻傻地被冻。   余京海最终还是关上了冰箱,和秦牧一前一后回到了客厅里。   “老秦快快快,我一个人挡不住……”曲子献见秦牧坐回来了,立马召集人组队。   秦牧也爱打游戏,曲子献发现后常和他约着到周惜家组队玩几把。   周惜家里的电视能联游戏机,之前余京海来打扫看见过,也问过。   游戏机是周惜以前给小外甥置办的,曲子献上大学那会儿不愿回家被家里人管着,就躲到周惜家里住过一阵子。   周惜疼他,他耍赖要游戏机,就给他买,到他今年要毕业了都还没打算搬走。   “子献,家里来客人了你好意思就这么晾着?等你舅回来知道了,你看他说不说你?”秦牧在旁提醒道。   “哎呀,余叔叔跟我舅特熟,我们还是喝过酒的交情,也熟,跟你一样熟,不用计较……”曲子献毫不在意,这时候眼中只有游戏,顺嘴又问,“余叔叔,你玩这个不?要不来玩两把?”   余京海直接拒了,在这小外甥的舅夫标准里,他本来就没有几条够得上。   他那菜鸟游戏水平,凑上去就是自找糗出。   更何况他现在压根没心情玩游戏,眼睛总忍不住去瞅坐在曲子献另一边的秦牧……穿的那T恤。   秦牧察觉到那目光,被瞅得稀里糊涂,从门口到这儿,都盯他多久了?不就是撞衫吗?   曲子献叫不动余京海,就继续召唤秦牧入队。   秦牧和他认识了挺久,加上跟周惜的交情,一直把他当亲弟宠着,有时候都能比周惜更“母性泛滥”。   曲子献再嚷嚷几句,他也只能让余京海随意,就接了游戏手柄,入队陪人刷怪。   这对组合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很快,整个客厅里荡开了曲子献的鸡血嗷叫,偶尔伴上几句秦牧游刃有余的战略指导。   余京海坐如针毡,过后不瞪秦牧了,而是转头盯着周惜的卧室。   他今天才知道不止是他一个人能进周惜家,周惜那小外甥是真亲戚,可以不算,但秦牧也能进,而且明显常常来。   每间房门依旧都敞开着,原来并不是只对着他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点都不特殊。   而更重要的是秦牧穿的那件T恤,到底是不是周惜房里放着的那件?   余京海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是立刻马上就得知道,再多等一秒都难捱的滋味。   胸膛里如同爬满了虫子,嘴不留情的虫子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血肉,让他愈发扛不住这个念头。   他到底还是趁着秦牧和曲子献沉浸于游戏的空档,悄无声息地挪脚踏进了周惜的卧室,把卧室看了个遍。   桌上是空的,没有袋子或是新T恤的影子。   仿佛白天看见的,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这时候,梦醒了。   余京海浑浑噩噩地从卧室走出来,又往秦牧那头凶狠地瞪去一眼,再撑不住般地转身就冲着门口赶去。   他走得飞快,不利索的左腿打磕绊也不顾,就跟逃跑一样,冲出了周惜的家。   砰的一下,沉重的关门声响起,惊扰了正在和游戏纠缠的曲子献和秦牧。   “哎?余叔叔这是走啦?”曲子献也就是随便念叨,眼睛还紧盯着电视机。   秦牧稍微分了神,有些纳闷,走也不说一声,还闹这种动静,怎么像是在耍脾气的?   撞衫的问题秦牧早抛到了脑后,他也不觉得哪个大男人会真在意这类芝麻绿豆的事。   那不然就是……余京海看他不顺眼?   毕竟之前他在医院捉弄、挑衅过人,但后来不是也吃过饭,休战了?   到现在还对他有怨气啊……心眼也太小,不行不行。   “老秦!干嘛呢?要挂了!”曲子献着急地呼喝道。   秦牧赶紧调整手上的操作,连拿了两局,才逮着空问外甥,“子献,你觉得余叔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这话让秦牧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样子周惜确实还没和外甥通过气。   秦牧倒是很能理解周惜的考量。   这外甥脾性太冲,在周惜和余京海的关系还没稳定的情况下,要是先让外甥知道了,容易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靠谱吗?”秦牧百无聊赖地替好友打探起了外甥的口风,“你就这么想,要是跟我比起来……”   曲子献忽的一顿,哈哈大笑道:“你个贼老秦,跟我套话是吧?放心,你在我舅心里的靠谱程度绝对排第一,没人比得上!”   曲子献话音才落,门口传来了动静,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后推门走入。   是周惜回来了。 第72章 周惜发飙了   余京海一路赶回宿舍,速度极快,给了那条不够便利的左腿挺大压力,推开宿舍门进屋时,腿脚有些隐隐作疼,就是不小心趔着了筋。   石延还趴床上和女朋友语音聊骚着,一听这开门动静,咦着声转过了头。   “老余你怎么这点儿就回来了?不是找小周去了?还以为你今晚得赖小周那儿干柴烈火一顿烧……不是都有钥匙能进小周家门了?放假你居然舍得回来……”   舍友絮叨的吐槽直听得余京海脑壳疼,那环绕不休的名字,让他心底更来气。   余京海脚步冲得很,拖到自己的床边,砰的坐下,动作暴躁又鲁莽地扯脱了身上的T恤。   他赤着膀子,一手摁在膝盖上,一手抓皱了那件黑色T恤。   石延瞧见他气呼呼的模样,认真再瞅两眼被他蹂躏的衣服,不由满心稀奇。   平时这衣服余京海特宝贝特喜欢,两天就得穿一次,穿得最勤,要是洗了没干透,还会拿吹风机专门吹干了再穿。   “干啥啊你这是?跟衣服撒气呢?你不是最喜欢穿这套吗?也不怕给弄坏咯?”   余京海依旧不搭话茬,手头使了蛮劲儿,死死地揪紧T恤,垂头猛瞪下去。   突然,一甩手,把皱成一团的T恤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真穿坏了?”石延顿感讶异,“我就说你也得穿废,两天穿一回,这衣服质量再好也顶不住吧,不就是穿坏了吗?发这么大火气……你易感期啊?”   余京海直接躺上床,拉高了被子,窝到靠墙那一面。   “……这小脾气耍的哟。”石延是真无语兄弟的闷葫芦德性,就知道生闷气,憋不死你。   “你不会是又跟小周闹啥别扭矛盾了吧?”   石延唠嗑似的操心着,他这兄弟以前都很稳得住,只有干架的时候会彪起来,鲁了些。   但自从遇到周惜后,情绪波动得可大了。   他现在猜原因都会往周惜那头猜,也往往八九不离十,错不了。   “老余,你不会又干啥蠢事惹毛小周了吧?一个月可快到了,劝你悠着点儿,要是还想好好续约……”   他对兄弟谆谆告诫着,大老爷们肯定有脾气,但跟媳妇儿犯浑耍脾气,到头来就是给自个儿找罪受。   何况余京海一直以来对周惜都是捧着哄着,关怀备至的,真心捧得高,更不堪磕摔。   余京海对着墙,攥着被,手臂上的青筋爆满了,兀自强耐着心中的焦火,还有挥之不去的迷茫。   石延的话钻进了他耳朵里,他更觉得糊涂,忍不住咬牙嘀咕着,“我干错啥事儿了……阿惜,你是不是被我惹着了,心里不满意我……有话就直说,为什么不说?”   试交往的一个月就快到了,他一直在努力,表现得更好,压根不敢招周惜,什么事都顺着周惜……   “……这还不够?你还要我怎么做?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早想着提前跟我分了?”   余京海狠狠地抿着牙关,想到最后,心里怕得很,糊涂不解,又恼又怨。   他也不敢去问清楚,怕这一问,他和周惜的交往关系当天就得结束。   他整不明白,满脑子都翻跳着周惜和他亲近时的样子。   周惜分明是真依赖他,各种软乎顺从,让他啃,让他揉,让他抱,他怎么着,周惜都乖乖的。   甚至还会主动地亲他,也撩拨他……   光是想一想,他的腿脚都能发硬。   睁眼闭眼全是周惜,睁眼是周惜的笑容,闭眼是周惜的喘声。   他喜欢得很,喜欢得浑身发颤,喉头酥痒,心脏都能咚咚地狂擂一整宿。   他能感觉得到,他对周惜的感情已经更深了,比之前的都要深。   他打从心底不愿意分,想要走下去,想要周惜一辈子,要周惜这辈子都是他的,身也要,心更得装满他,不能惦记别的人。   余京海被混乱的情绪轰炸着,脑门炸疼,精神疲累地合眼睡了,睡着前还很是不甘心地嘴皮搓巴嘟囔。   “阿惜,你到底想怎么着,怎么着心里才愿意装我,肯真的跟我好一辈子……”   -   周惜的时间观念较强,先前跟小外甥说是大概十二点才能回家,到家的时候确实将近十二点。   语文组组长事不少,会开完了,人就算是真忙了一整天,累得眼皮都泛酸。   他刚进屋就听见外甥叽喳嗷哇的叫声,一听就知道在打游戏。   秦牧见他回来,赶忙喊他:“阿惜快,快,终于有人能治这小混蛋,我都陪他战一晚上了,三急要憋不住……”   说完,秦牧扔下手柄,急匆匆地奔进了洗手间里。   周惜缓步迈进客厅,无奈地批评了几句,让曲子献早点洗漱睡觉,不准在他家熬夜。   曲子献过去经常待在舅舅家,清楚舅舅定的规矩,不熬夜打游戏这条是周惜对他作的明确约束。   他也不敢跟亲舅犟,今晚还得在这睡呢,他可不想回家被爸妈拉着讲毕业后的前途大计。   他爸是搞房地产的,满嘴钱和利益置换,就想让他进家里公司做事,他妈倒是不逼他事业有成,却总要他心怀梦想,而他只想顺其自然,随性自在。   只有在舅舅周惜这里,他才能找到喘口气,潇洒放纵的空间。   要不这么些年,他也不会总绕在周惜的身边转悠。   曲子献听话地关电视机,收游戏手柄,还要扯拉着嗓子跟在厨房里拿水喝的周惜说话。   “舅舅,你明天几点飞机?”   “七点多吧。”   “……对了,刚才余叔叔来过,说给你送西瓜来的,我们先把西瓜吃了再睡?”   曲子献跟着舅舅混,有些口味和周惜像,都爱吃西瓜,觉着清甜解渴吃着爽快。   周惜轻嗯一声,转了身,很自觉地去开冰箱。   平常他要是不在家,余京海给他买了西瓜,都会切好放冰箱里冻着,等他回来就能吃上冰凉的瓜,更舒爽。   打开冰箱,果然看见里面摆着一盘切成了小块状,插着几根牙签,用保鲜膜裹好的西瓜。   周惜顺手端出那盘西瓜,招呼小外甥过来吃。   曲子献乐颠颠地跑到桌边,和舅舅一起吃瓜,见秦牧上完洗手间出来了,便顺嘴喊人。   “老秦,来吃西瓜,这瓜甜,余叔叔不错啊,会挑!”   秦牧用纸巾擦着手上未干的水迹,往桌边走去,话里藏话地笑着,“那可不止会挑瓜,人也很会挑……”   秦牧到了桌边,正要伸手拿瓜,手还没摸着牙签,突地被周惜点了名。   “秦牧。”   餐厅里明澄澄的灯光照映下,周惜眯着双眼,视线钉在秦牧的胸前。   “?”秦牧动作一顿,“怎么?”   “这衣服……”周惜目不转睛地望着秦牧T恤左胸位置的图案,嘴边还在斟酌用词。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牧就先满脸疑惑地问了。   “这不是你送我的?”   “我、送的?”周惜更疑惑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牧立马看向曲子献:“你小子解释解释?”   曲子献嘿嘿地挠头交代,“是我替舅舅送的,这衣服都买多久了还放着,一看就是老秦的尺寸,我知道肯定是买给老秦的,舅你就爱磨叽,我干脆帮你一把……”   曲子献说着还冲秦牧挤眉弄眼,乐呵地又问:“合适吧?穿着香吧?”   周惜的脸色逐渐凝住,扔下了手中的牙签,指尖紧蜷着,“曲子献,谁让你擅作主张,进我房间,还乱动我的东西?”   “不是送老秦的嘛?”曲子献撇着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西瓜,“反正最后也是老秦的东西,早送晚送都一样啊。”   “谁告诉你这衣服是我买给他的?!”周惜蓦地提高了音量,睨瞪着身旁的外甥,“瓜放下,不准吃,谁教你和长辈说话的时候吃东西,我教你这么没礼貌了?!”   曲子献猛然遭这呵斥,吓得不再用牙签插西瓜,一时也不敢再嚼嘴里的瓜肉。   “舅舅……你干嘛啊?突然这么凶……”曲子献喃喃地埋怨。   “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拿我的东西送人,是我太惯着你了,才惯得你胆大妄为……”   周惜的教训一连串地砸出去,曲子献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不就是一件衣服,不是送老秦的,还能是送谁的?我是你亲外甥,这点事我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舅你要再瞒可就太没意思了……”   舅甥俩一个严厉地训斥,一个弱弱地顶嘴。   秦医生这一阵听下来,心跟明镜似的,约摸知晓差错出在哪了,总之衣服就不是送他的。   他赶忙出声劝架:“你俩等等,先别吵……”   周惜被外甥的奇葩操作和外甥自觉正确的反驳气得七窍生烟,压在桌面上的手指抖得像是快要拗断。   这时听见秦牧的声音,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他扭头就瞪好友。   “他脑子不灵光,你也不灵?他替我送,你就收,不知道问我?”   “误会了。”连同挨骂的秦牧迅速摆手熄抚战火,“这都是没想到……”   “没想到?”周惜眼角往上挑高,厉气更甚,“他不懂事就算了,你多大年纪?炮友一堆,你的衣服轮得到我送吗?这你都能想不到?!”   曲子献听到这里,也顾不上心头掠过的那一丁点疑惑,赶紧给秦牧丢眼色提示。   “老秦你快表现表现,别跟那些野花野草藕断丝连了,你就说吧,我舅和那些花草,你到底选哪个?得下决心,当断则断,聪明点选啊老秦!”   “……这都什么跟什么??”秦牧一脸冤屈苦笑,看看周惜,又看看小外甥,当真一个头两个大。   敢情就没在同个频道沟通上,从头搅和到现在的曲子献完全不明白。   但凡周惜跟这小外甥说清楚自己的现任是谁,外甥都不会这么瞎折腾。   “舅舅是酸了,老秦你没闻到味?快选!”曲子献着急地催促,还固执地扎在他自己的思维频道里。   周惜耐了好一会儿的怒意瞬间暴涨,一巴掌重重地扣到每天被余京海打扫得滑溜晶亮的大理石桌上。   “曲子献!你乱点什么鸳鸯谱?!”周惜收紧了喉间快岔开的气,冷然又甩出一句,“我现在的交往对象是你余叔叔。”   曲子献登时僵住,震惊地鼓圆了眼瞳,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亲舅舅。   “——舅你傻了啊!?你怎么可能看上个保安?!” 第73章 老余易感期提前   周惜突然迈开了步子,走到电视机前,抬手指着旁边的游戏机,冷然道:“把你这些东西拆了,全带走,滚回你们曲家去。”   曲子献愣在原地,是被亲舅罕见的火头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周惜撂完了令,径直回了书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曲子献颇是无措,扭头看向秦牧。   “我舅……刚是赶我走呢?”说完,两眼泪汪汪的,好像蒙受了天大委屈,“舅舅从来没赶过我!”   秦牧唉叹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觉得眼疼,“谁让你闯这么大的祸……”害得他都成了靶子,差点被周惜轰稀碎。   “我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交往啊!又没人说,不是,关键是这怎么可能?”曲子献抓狂地揪住了头发,“怎么会是余叔叔?我舅到底看上他什么啊?!”   “这种话别再说了。”秦牧拍了拍外甥的肩,“不然你舅恐怕不止是让你拆游戏机走人。”   “啊啊!”曲子献一脸纠结别扭,“我也不是说余叔叔不好,人好是一回事,交往是另一回事,他是不是帮我舅的时候趁机占我舅便宜了?舅舅为什么会拎不清?”   “你舅没做过糊涂事。”秦牧不觉肃了语气,“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让他息怒吧。我回去了,这衣服得换,扎得慌……”   秦医生脚底抹油开溜,小外甥都来不及拦,回头看着紧闭的书房房门,后背发凉。   最后老老实实地跪到了书房门前,大声认错:“舅舅,我错了,你别占着书房了,你出来,我进去跪!”   房里的周惜一声不吭,门也锁着,曲子献拧不开,只能趴在地上瞅着门缝的光,继续卖力地求饶。   “舅舅,你别赶我走,我无知,我改正……”   “舅舅,你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你不出来收拾行李,早点休息吗……”   “舅舅,你开门啊……”   书房里的周惜靠在桌边,压根没空理会门外的哀嚎,正埋头摁着手机,给余京海发消息。   今晚要是秦牧没在,问题还不大,麻烦的是穿着那T恤的秦牧刚好和过来送西瓜的余京海撞上……   T恤上的logo标志,余京海肯定是看见了。   他们在一起腻歪时,常提那个小鲸鱼图案,余京海把小鲸鱼看得多重要,他心里一清二楚。   误会虽是小外甥瞎折腾出来的,但他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周老师一向有错就认,从不逃避,在消息里严谨仔细地解释了这个误会,又给余京海拨去了电话。   但余京海没接,也没回消息。   周惜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00:48,深深地叹了气。   估计是太晚了,才没注意手机。   余京海作息规律标准,还经常念叨他别熬夜早点睡身体才能倍儿好。   周惜在书桌前坐了好一阵,视线漫无目的地散落开来,脑袋里一片空白茫惆。   哪怕有外甥的谆谆提示不断地飘进房里,他也听不进去,甚至也不想去收拾行李,去休息。   他怎么都定不下心绪,指尖携满了躁意,节奏混乱地敲在手机上,犹豫了许久,目光不经意地一偏,瞧见了电脑边搁着的仙人掌。   左右各一盆,一个白陶盆,一个黑陶盆,中间都矗着特别精神的仙人球,位置摆得尤其对称,像是装了两只香炉,烧香供佛一般。   周惜来回看着又圆又憨的两盆绿球,眼前恍若浮现出了某个同样憨厚的男人精心摆弄小盆栽的模样,绷了大半天的嘴角忍不住扬高了。   他随后抓过手机,塞进裤兜里,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跪在门边,撅着臀的小外甥惊讶地仰头望着亲舅。   他亲舅则是看都没多看他一眼,绕过去,走向玄关。   “哎,舅舅,这么晚你要去哪?都一点多了耶……”   曲子献赶忙追上,把人拦住。   周惜冷冷地扫了一眼他的胳膊,“你一个晚辈来管长辈,这也是我教你的?”   曲子献讪讪地缩了手,见周惜取走了鞋柜上的钥匙,立即又出声道,“舅你别赌气,这大晚上的……总之是我错了我认错,我真知道错了!!”   “你是该给我认错吗?”周惜的态度依旧严厉。   “明白!”曲子献立正站直,“明天我就去找余叔叔认错!”   尽管他还是很难理解、接受周惜和余京海正在交往的事实,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舅舅不气,别的他也管不上。   “不用你。”周惜噎了口气,捏紧手中的钥匙,“你混账,谁看着都心塞,我自己去认错。”   曲子献头一回被舅舅骂混账,心里慌得一批,顿时急得脸都红了,“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啊,明天再去,余叔叔也休息了嘛,大晚上去打扰人也不合礼数……”   他知晓周惜平日里最注重礼数,才敢拿这个当理由劝人。   周惜抿了唇,在玄关处和外甥僵持了两分钟,最后松开了手里的钥匙,转身走回卧室。   卧室的门关上后,曲子献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松了劲儿,耷拉着脑袋,挪脚进书房,对着摄像头扑通一跪,绝不弯腰,以示认错的诚心。   ……   周惜回了房,随便地整理了行李箱,便躺在床上歇着,可满脑都跳着纷杂的念头,闭了眼像是总能看见余京海不高兴的脸。   他当晚就没能睡踏实,半夜爬起来改了航班,天一亮便匆匆洗漱,拖着行李箱,赶去学校。   余京海一早起来也很匆忙,忙着窝在洗手间里应对提前来的易感期。   原本他和同屋的石延今天都要值班,但他清早信息素爆乱,生生把石延吓醒了,赶紧替他打电话请假。   那乱的……现在放出去就能引发至少半栋楼Omega的骚动,不请假不行。   石延担心余京海的情况,索性也跟他一块儿休了这周日的假,先留在宿舍里盯守着。   隔了一扇门,石延都能被那些白酒味弄得嗓子疼。   “老余,都一小时了,还没整好?你到底能不能行?你这回易感期怎么这么严重?快呛死了……”   石延边喊边琢磨,都说Alpha的易感期会跟Omega有关系,影响程度因情而异。   余京海的易感期意外提前,还比过去紊乱得多,这问题不得出在他交往对象身上?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余,要不让小周来看看,帮个忙?”   这建议刚提出去,余京海浑沉发哑的声音就透过门板震响了。   “不用,他今早飞机,要去厦原,学校给安排的交流会。”   “怎么这个时候?”石延抱怨道,“我都跟他说过老余易感期快到了,还交往呢,自个儿对象用点儿心成不成,这叫什么事啊……”   他自顾自地碎碎念着,突然听见了敲门声,便顺脚倒回去拉门把。   学校宿舍每间房都带些阻隔信息素的材质,防止不同体质的人信息素互相影响,但开了门信息素就会往外泄露,在这关头上,石延也不会随便大开门扉。   门才开了一条缝,石延就看见了周惜的脸,心里猛一咯嘣,妈哟,菩萨上门喽!   “石哥,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休息,京海在吗?”   “在在在。”石延连声应着,“他易感期提前了,这会儿还待厕所里往回压呢,但不太行,都憋了好久还没出来,愁着呢,你现在也能闻到吧?”   周惜微皱了皱鼻尖,果然嗅到了熟悉的白酒味。   石延已经扯开嗓子,跟余京海通报了最新情况,“老余,小周来了!”   洗手间里蓦地传出一阵兵荒马乱磕倒了东西的声响。   在门口的周惜也听见了,面色倏地提绷,急切地抬手按住了门,问道,“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方便太方便了,你要乐意,能给老余帮帮忙是最好。”石延干脆地拽开门,把人让进了屋里。   “我还有点事想和京海说……”周惜看着石延,语气略显局促唐突,“石哥,你看你方不方便,借我们一点时间?”   “那必须方便啊!”石延很识趣地点头,“你对付过易感期吗?要是没有你得留神点儿,老余这把还乱得够呛……”   “他昨晚情绪就不对了,就他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坏了吧,他能气得给扔垃圾桶里去……小周你辛苦点儿,好好安慰一下,多顺着他就行……”   石延叮嘱完了,也不再跟余京海打什么招呼,迅速地撤出了宿舍,给这两人让出了空间。   周惜走到洗手间外,屈指敲了敲门,轻声询问,“京海?现在能出来吗?”   “等、等会儿……”余京海闷沉的嗓音磕巴着从门后传来,“就来了,我这就、就出来……”   周惜应了一声好,耐心地等待着,又记起石延临走前说过的话,目光不禁在宿舍里逡巡了一圈。   屋子不大,放两张床两张桌子就够拥挤的,周惜很快就发现了余京海床边的那只垃圾桶。   只见垃圾桶里搁着一团揉皱的黑色布料。   周惜抬脚走过去,正想伸手,洗手间的门突地咔嗒一开。   余京海顶着湿漉漉的寸头,拖蹬着左脚,走了出来。 第74章 要命的好宝贝儿   在洗手间里的时候,余京海就很难拢得住一身的信息素,这么糟糕的情形他以前没遇到过,只能愣头愣脑地硬扛强压。   身体上的冲动一突一突地蹦,仿佛四处都有空子,掖了这个空,另个空能往外喷更多的火。   精神上的渴望更严重,他心里的周惜像是古代妖精那样,催魂夺魄似的“骚扰”着他,也“勾引”着他。   到头来他只能撑在洗手台边,眼睛阵阵发红,忍得难受了,便弯腰粗喘着。   被易感期推到极致的愿望紧扯着每条神经线,甚至让他产生了即刻冲去见周惜的贪狂欲念。   “……阿、惜……阿惜……”   他低声念着想见的人,心知今天起就见不到了,更是痛苦,心头也真泛苦意,苦得大老爷们的泪腺都快要不听使唤。   却不料,转个头的功夫,周惜竟是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余京海杵在屋里,目不转睛地瞅着周惜,生怕眨了眼就得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他动也不敢动,直到周惜微凉的手心触着了他的胳膊,他才被那股凉意激得眼皮一跳,张嘴就迸出一个沙哑模糊的气音。   “怎么这么烫?”周惜眉宇皱着,满脸担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   “医院”这词现在到了余京海耳里,和“医生”没区别,一旦提及,他整个脑袋都能炸炮。   “不去。”余京海沉声粗气,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去。”   周惜看过易感期的相关资料,也向秦牧咨询过,要说处于易感期的Alpha最大的特征是什么,秦医生给了特别简单的评价——任性。   余京海当下的话听起来就充满了任性的意味。   而最有效的应对方法便是别硬刚,随他任性。   “那就不去,我们不去。”周惜顺着哄人,抬眼看着余京海潮湿的发茬,“你头发怎么没擦干?再短也要及时擦干啊,我去拿毛巾。”   说完,他就要走开,却被余京海反握住手腕,扯停了脚步。   “甭管我头发,你不是今天就去厦原?我以为你不会来学校,没给你整早餐,你吃过没?啥时候的飞机?要还没吃,不着急,我现在给你做点儿,很快的……”   “你现在该想这些吗?”周惜只觉好气又好笑,“你在易感期,身体都不舒服,还管什么早餐?坐着。”   他把余京海按回床上坐好,随即拿出了手机,“想吃什么早餐?我们点个外卖,或者我去食堂买。”   余京海猛地捉住他的手和手机,有些急了,“我能给你做,不用点外卖也不用上食堂,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周惜扬高了音量,真是被这人不肯变通的固执打败了,“你不饿是吗?那行,我也不饿,我们可以先谈谈。”   余京海一看他这副严肃的阵仗,手和脚立马都僵了,“谈、什么?”   “是不是还没看到我昨晚给你发的消息?”周惜问。   “没……”余京海愣然点头,他一大早起床就在应对易感期,没顾上摸手机。   周惜现在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要伸手去床头拿。   但周惜拦住了他的手,“那不用看了,我现在亲口跟你说更好。”   越听越凝重的语气令余京海心头乍然一沉,不由得想起那T恤,就怕周惜这趟过来是要跟他提分手解约,慌忙打岔,去扯别的话题。   “不忙说,你早餐都没吃,填饱肚子重要,我先给你做早餐。”   周惜无奈,手上使了力,将又要站起来的余京海抓住,“你先听我……”   “我说了不说!”余京海急甩出一句绕口的话,显出了蛮横的气势。   Alpha在易感期会比平时更暴躁,情绪更容易波动,何况他心底压着事儿,压得整宿都睡不好。   宿舍里霎时静了,余京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发了脾气,下一秒就攥紧拳头,死死地压住了膝盖骨,肩头也绷得格外硬,竭力平复着乱闹的情绪。   周惜瞥了一眼床边的垃圾桶,视线随后落回余京海的身上,看着这人垂头沉喘的执拗样子,心下无声地叹息着。   他坐到余京海的身侧,伸手捏住了余京海的左拳,捋开一根根弯扣的指节,便凑上前去,双唇轻覆住了对方棱骨坚硬的脸庞。   余京海的呼吸一下子收紧了,喉头狠狠地咽动着。   “阿惜……”   周惜的唇紧接着捂中了他的嘴角。   余京海受不住了,肘腕从后搂了过去,把人攒进了怀里,猛然张开嘴,抵进周惜的口腔。   小小的、轻轻的一吻转瞬化作汹暴澎湃的热流,流遍整张床,裹住了相拥厮磨起来的两道身影。   周惜叠在余京海的身上,被他捧稳了脑袋,啜吸嘬啮,留满水痕。   余京海拼命地克制着力度,却还是捏红了周惜的颈子和手臂,他瞧得心疼不已,呼喘着喊“媳妇儿”,眼底掠过寸许猩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忒难熬……我混、蛋……我疼你的……不欺负、你……我不会……”   周惜的额头蹭在他青筋突动的脖颈边,又送去好些温柔的吻,“没事,你不舒服。你放松些,我能让你舒服……”   周惜一边缓声安抚着,一边在行动上给了甜头。   余京海没被这么侍弄过,当即五迷三道地扭着腿脚,赤膊上挂了大汗,挤压般地环紧了怀里人。   “媳妇儿……媳妇儿、为什么……”   他弄不明白,周惜一头可以把他俩的定情信物送给别人,一头对着他,又能这样用心求全地呵护。   他脑子里乱得很,甚至意外地冒出了以前听过的那些词,什么“中央空调”“海王”的……   玩儿他吗?   但要不是真喜欢他,能这么干?这也太豁得出去……   他媳妇儿也压根不是那样的人,认识了快一年,处了这么些时间,他有底,也有把握。   周惜不是混蛋,不会干那种混事儿。   脑回路向来简单的余京海就要扛不住这许多复杂纷转的念头,眼瞳都憋得湿透了,一眨不眨地盯中周惜。   此刻的周惜也恰好望过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同样水意缱绻。   “京海。”   彼此的心脏都在重重地跳响着,周惜心有触动,温和的嗓子倾倒出了薄薄的一声。   “……啊?”余京海目眩神迷地哼唔着,大掌扒牢在周惜的腰后,很是焦急地揉了他。   “昨晚到我家送西瓜了,是么?”   余京海身躯瞬即一震,着急忙慌地堵上了周惜的唇,要把话也堵回去。   然而比吻技,他还差着些,没一会儿就被周惜撩拨得眼花大喘,嘴都没空合稳。   “看见阿牧穿的那T恤了,对么?”   余京海眼色登时黯了,抿沉了气息,一个字都没答。   周惜指尖抚上了他凹出纹痕的眉头,一路滑下去,挠着他咬合的牙关,缓缓地讲述关于那件T恤的事。   从什么时候买的,到什么时候被外甥自作主张,搞出了个大乌龙……全都说清了。   被两极情绪拉扯了很久的余京海最终惊愣在床上,生理盐水都不可控地沾湿了枕巾。   余京海的双眼逐渐瞪大,忽的一个翻身,将周惜反压到了身下,密集的吻快速地砸落。   “为什么不说?不是你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给我买衣服,为什么瞒我?讲那些个礼数有屁用?”   “你早跟我说,早给我送,我会要别人送的不要你的?你说你这、你这整的……我就要你的玩意儿,你知不知道……”   “傻媳妇儿,你考虑那么多干啥,你说出来,就让我考虑让我烦成不成,我差点剪了那T恤,都给我抓烂了,我还给扔了……”   “我就想着,你都不把那东西当回事儿,我为啥还要想着,我他妈就以为你玩儿我——”   “我怎么会……”周惜喃声反驳,“我不会……”   余京海没听清,闷着头继续瞎吼,“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就想你是不是后悔,是不是觉着我不好,想考虑别人,我到底哪儿不好,你直说,没必要……”   周惜拦不住这种入了魔障一样的势头,那些异常狂野的举动更让他心痒难抑得节节败退。   他自觉理亏,原本也是诚意满满来道歉的,便也乐意任对象啃,让余京海撒气,再消气,再说了,人还在易感期,受的冲击不小,可不得乱么……   这一顿安慰下来,周惜的主动配合总算有了成效,余京海的情绪不再激动,黏糊地缠着人又是索吻又是要抱,周惜都给了,而且只给多的,绝不会少。   余京海埋在他的颈边,来来去去地咂吮那枚腺体,甭管是讲话还是呼哼的调子都能腻得溢出糖水来。   “媳妇儿,真香……你这味道真好闻,真的……能要我命……你能要我命……要我命的好宝贝儿……”   再胡来的话都敢说了,仗着易感期耍赖不是?   周惜气不得,也是心软得起不来一丁点儿火,最多嗔句:“命要留着的。”   “留,肯定留着。”余京海认真地作保证,“你说咋样就咋样,我都听你的,一辈子都听你的。”   “现在感觉舒服点了?”周惜还惦记着他的易感期,掌心揉在他的胸窝处,“还会不会难受?”   “舒服,不难受,特好。”余京海牵住那只手,五指都扣上了,贴得紧密,摩擦生热,“媳妇儿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去?”   周惜转过头,瞧了桌上摆的时钟,“不吃了,要赶飞机,今天去厦原的就两班机,已经改过一次,只剩中午这班。”   “你……改班机来找我的?”余京海木哑着声问。   “有问题要及时解决,我不想拖着。”周惜微微点头,解释道,“也还好来了,不然你这易感期怎么办?”   “我没事儿。”余京海讨好地捏着他的手,“主要是你情热这块儿我得给你整好,不让你遭罪就成。”   周惜眯起了双眼,空着的手轻扯住那张十分结实的脸皮。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不是聘你当临时标记工,我们在交往,你管我情热,我也应该跟你一起对付易感期,请摆正自己的位置,男朋友。”   那一声“男朋友”直把余京海粗硬的眉眼叫软了,懒怠地捎着小翘弧。   “摆,我摆正,我是你男朋友,我就是。”他拽着粗嗓低喝,“对,我媳妇儿说的都对。”   周惜瞄着他那一脸的憨然乐呵,也禁不住笑了,心情大好地再发了奖励,唇递过去,含着热气,互相交融。   又闹了十来分钟,余京海才下床送人去机场。   临别前,周惜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侧头吻在他下巴处,温声问道:“那我去厦原了,你这易感期能保证乖乖的吧?”   “乖,一定乖,不乖我削它。”余京海定了气,抬手摸着脸上被周惜吻过的地方,又敛紧了眼眶,把跟前的宝贝儿从头顶到鞋面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刻进心底去。   等到那身影看不见了,余京海拎拳碰着自个儿仿佛充塞了烈火的胸膛,感受到满腔爱意在叫嚣着一个事实。   ——媳妇儿刚走,他就已经牵挂上了。   他就是栽了,彻底地栽在了周惜的手上。 第75章 骗媳妇儿更不该   高考结束当天,得以解放的高三学子离校时高兴得不行,不管将来成绩如何,当下俨然是一片热闹欢乐的景象。   先前和学校保安关系好的学生还挺讲究感情,送了些水果零食,收礼最多的当属校内保安好评度排第一的余京海。   余京海本是板着脸,来一个拒一个。   奈何这些学生想着毕业以后难见面了,赖皮个顶个,丢下东西就跑,头也不回地喊什么“余叔/余哥多谢关照啊”“祝你早日脱单老婆孩子齐活儿”。   余京海默默地把东西拎回保安室的角落里搁好,嘴里吭哼着,“我有老婆,马上就能定下来……”   一说到老婆,他立马又想周惜了,一想周惜,就熟练地掏出手机,给周惜发消息。   ——媳妇儿,想你了,今晚有空视频不?   周惜没立即回复,他也习惯了,这点儿人肯定还忙着,估摸着得再过几个小时才会有回复。   趁着这空档,余京海便赶去医院复健。   这周是他和周惜试交往的最后一周,已经过去四天。   周惜人在厦原,他在宜靖,见不着面,只能等晚上周惜有空的时候,打个视频电话,聊一聊,看看人。   周惜开交流会很忙,这些天余京海也就隔着手机屏幕瞅过他两回,哪能满足?心里想得很,夜夜挠床被。   余京海只能在微信上给周惜塞消息聊以慰藉,消息内容有思念成河,爱水如涛浪之类的小表情、纯文字、语音,时时刻刻表达着千里盼媳妇儿归的心思。   一天至少几十条,教语文晓人情的周老师可太明白对象想怎么样了,但含蓄又忙碌的他没办法回应同样条数的信息,只好捡着需要回答的问题先答上。   在临睡前要是能视频,就在视频通话结尾给对象留一句“也想的”,不能视频,就把这话转成语音或文字的形式发出去。   余京海被哄得很踏实,把周惜给的蜜糖深深地掖进心窝处,盼头就是周惜回宜靖的准确时间消息。   他攒着劲儿,等媳妇儿回来,好好地补上自个儿的信息素,到时候也要跟周惜讨双倍的补偿。   周惜临近下班才有空碰手机,刚解了锁屏,就收到了秦牧的电话。   自从上次被意外牵进那桩大乌龙事件之后,秦医生来电汇报好友嘱托他帮忙的事情进度都特别上心严谨。   周惜始终安静地听着,等到秦牧说完了,他才微微皱起了眉头,又问了两句,最后撤去了这份请托,挂断了通话。   他掂着手机,在脑海里再过了一遍所有的信息,确定了一件事,余京海向他说了谎,隐瞒了复健的真实安排。   之前他陪余京海去做过一次复健,他记得那时余京海明明白白告诉他,医生有事要出差,复健暂停,后来他也问过,余京海一直说人还没回来,表示不着急。   但他着急,哪有复健停半个月的道理,于是让秦牧帮忙找新的医生,继续给余京海做复健。   然而秦牧的这通电话却揭露了事实,并且是亲眼所见的事实。   周惜坐在椅子上,怔了许久,其实很快就能想通余京海为什么要瞒他,不让他跟着去复健,还能为了什么?理由显而易见,他也不会跟这理由置气。   他气的是一向老实的人,变得会说谎了,是他带去的负面影响……   还骗了他半个月,如果不是找秦牧帮这个忙,他甚至会一直被余京海蒙在鼓里。   从来没被人骗过这么久的周老师当下着实恼火,火头冲撞着疲了一天的精神,最终不由自主地抠花了手机壳。   ……   市医院里,余京海做完了复健训练,为了早点弄好腿,他加了量,拖的时间才长了些。   一出复健室,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竟是周惜打来的,顿时乐得浓眉舒开,坠了一串汗水,连忙就给接通了。   “媳妇儿,今天这么早收工啊?”   “嗯……在哪呢?”   “在、在宿舍,高三不是考完了吗,我们算是有半天假,歇着呗……”余京海粗嗓笑着又补了一句,“歇着想你。”   “别贫。”   “不贫。”余京海挠着头,憨声道,“是真想你,你啥时候回来?有消息了不?”   “还没……”周惜的语气似乎顿了一下,“对了,那个复健的事,那医生回来了吗?”   余京海脖颈倏地猛绷,又落了一层汗珠,他盯着白花花的墙角,喉咙有点儿紧缩,“还、没回。”   “这都多久了?会耽误治疗,要不我让阿牧帮忙问问别的医生……”   “别——”余京海嗓门险些哆嗦,“用不着换医生。我这事儿真不急,我跟这医生做训练感觉挺好的,媳妇儿你别操心,你那头就够忙了。”   周惜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问,“真的?”   “真的。”余京海保证道。   “你确定是真的吗?”   “是、真的,特真,我啥时候骗过你。”余京海忙不迭地应着,生怕媳妇儿一个没忍住会真去找秦牧。   都是同个医院里的医生,那还不得穿帮喽?   “好,我知道了。”周惜淡声道,“这两天学校有组织活动,我会更忙,晚上可能没时间……”   这新消息对余京海来说简直是又一道霹雳,却也只能强撑大度体谅说没事,通话结束后,他的脸已经耷拉得快赶上苦瓜样儿。   余京海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不止是复健耗体能耗的,还有对媳妇儿撒谎憋出来的,垂头丧气地拖脚下楼。   刚出医院门口就瞧见了从另个门走出来的秦牧。   余京海心情闷着,加上“前仇”,真没功夫搭理人,点个头就想走开,却被秦牧伸手拦住。   “那个……”秦牧轻咳了一下,“我和阿惜很多年交情了,你知道的吧?”   余京海眯起眼,沉了声,“怎么个意思?”   对着面前有好些个不良记录的人,脾气可冲了。   “我和阿惜是很多年朋友,以前说的那些你就当我是替朋友打抱不平吧,没你想的那么糟……”   秦牧也是担心那档子乌龙会造成余京海和周惜之间的不愉快,才特意绕弯去替周惜说好话。   “……阿惜对你很用心,这不用怀疑,他到厦原开交流会,还惦记着你这腿复健的事……”秦牧说着看了一眼余京海的左腿。   “……说是负责你复健那医生可能有事要忙,怕耽搁你复健,还找我帮忙推荐医生……”   “我刚还去复健室看过,跟方医生谈过,也跟阿惜说了,方医生靠谱,没问题,你每周都按计划练着,肯定能很快就——”   “你等会儿。”余京海突然打断了秦牧的话,“你刚找过方医生?还去了复健室?”   “对啊。”秦牧点头道。   “还跟阿惜都说了?你几点?”余京海这话问的,气已经颓到了底。   秦牧再报个具体时间,他的脸色蓦地发白。   秦牧给周惜打电话的时间在周惜给他打电话之前。   他早露馅儿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不对劲儿,周惜问了他两回“是真的吗”……   谁会闲得慌重复问同一句话?这摆明是周惜在给他坦白从宽的机会。   结果他完全没把握住,还都答了是,还扬言从没骗过他媳妇儿……   余京海心知这下犯了大错误,满脸霜雾茫茫,差点儿当场眼黑下蹲。   “现在你知道阿惜对你多用心良苦了吧?”秦牧又问。   余京海抿紧了嘴皮,心凉透着,毫无意识地木然点头。   他是光顾着用心骗媳妇儿去了,骗人本来就不该,骗媳妇儿更不该。   “既然你也明白阿惜对你们的关系多看重了,你记住别欺负他,不然他的朋友……”秦医生很臭屁地指了指自己,“不会放过你。”   余京海现在连威胁都能直接屏蔽,满脑子都只蹦一个念头,媳妇儿知道他撒谎了怎么办?!   秦牧看着余京海恍惚得近似惶恐的神情,很满意自己的警告效果,随即想起了周惜的信息素问题。   为了避免这汉子日后万一鲁莽不小心欺负到好友,他又挨近人,低声道,“我给你提个醒,就是阿惜的身体状况,不单是信息素耐受性比一般人高,还有……”   秦牧的话缓缓落进余京海的耳中,余京海逐渐瞪圆了眼眸。   “他、他为啥不跟我说?”余京海有些气急,死死地攥住拳头。   “阿惜喜欢把事放心里。”秦牧意味深长道,“你们的路……还长着。”   秦牧把该解释的解释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随后自觉地离开。   余京海僵立在医院门外好一会儿,才匆忙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找到以前拍过的小视频——都是胡大雷家那对龙凤胎的,全部删除,朋友圈里发过的也都删干净。   最后点开了他和周惜的消息框页面,往上捋过去,瞧着他给周惜发过的那些小视频,眼睛都爆了红。   这些东西都删不了,而且删了也没用。   那会儿是他捧到周惜跟前,非要让周惜看的。   一个两个都是扎心的玩意儿,但周惜一句都没跟他提,还说那两孩子可爱,还配合他,答应让他跟孩子们结亲。   他那天都不知道往周惜心口上捅了多少刀,周惜不知道得有多疼。   可正像秦牧说的,他媳妇儿爱把事儿藏心里,不显山不露水,疼死了都不吭一声,更不知道叫他停下,骂他混球。   余京海立刻拨通了胡大雷的电话,凝肃着整张脸,郑重地拒绝了两家结亲的事情。 第76章 媳妇儿不舒服   回学校的路上,余京海的胸膛像是被凿出了一个很深的洞,大夏天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刮,直刮得他心绞痛,脸骨抽。   他捉着手机摩擦到掌心发热,先在微信上发了认错的消息:“媳妇儿,我不该撒谎,我对不起你。”   过了两三个小时,才收到周惜的单字“嗯”回复。   这看着就不像完事儿的意思。   余京海盯着手机,撸后脑勺,还是没敢拨电话去打扰人。   本来就做错了两大件事,再妨碍媳妇儿工作,他觉着他能把自个儿埋坑里,就地正法。   舍友石延约会去了,他一个人把屋子转了几遍,里外忙活儿,仍然静不下心来。   床尾摆着周惜送的按摩器,床边衣架子挂着周惜给他买的衣物,底下搁着周惜送的皮鞋,桌上整齐堆着一沓恋爱攻略笔记。   多看一眼枕头被子,周惜帮他解决易感期困窘的画面都能活色生香地在他床上重新铺开……   余京海的思绪愈发混乱了。   试交往的这个月里,周惜没一次对不住他,反倒是他动不动就犯错误,又是骗人,又是戳人心窝子。   一个接一个错误,周惜都不批评,会是什么意思?   换做是他,他还会乐意跟这样的对象走下去?还能去设想他们的以后?   他转来转去,答案全是否定的。   周惜是老师,原则性强,最讨厌谎言,他的错误都踩在人家的底线上,不把他弃了才怪。   余京海越考虑,越钻进死胡同,怎么着都坐不住了,连担心搅扰周惜工作都再顾不上,就记着周惜受了那些个委屈,心里肯定很难过,他得去哄。   他要不哄,媳妇儿百分之百会和他分。   最好的哄人方法必须用行动证明,这样的道歉才显得有诚意。   当晚他就给学校领导打电话请了假,也给石延留了言,随后打包好了行李。   查的飞机航班没有合适的时间,他便匆匆地订了张长途大巴的票,连夜赶往厦原。   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厦原的某所大学外。   大学不比高中,管理比较宽松,余京海能直接进校。   他拉个行李箱,拖蹬一条腿,打听着参加交流会的老师可能在的位置。   有的学生见他走路不便,不仅告诉他方向,还热心地要帮他拿行李。   但他只道谢,没接受这帮助,把行李箱紧握在手里。   他是来找周惜当面道歉的,哪能空着手来,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把他之前想给周惜送的生日礼物——那件白衬衫给塞进去了。   这箱子里可有他媳妇儿的礼物,他得自个儿护着才放心。   他依照校内学生给的指示,寻摸到了确切的教务楼,待在一个入口处歇着腿脚,打算再问问过路人,看有没有更准确的信息,能让他一下子找着周惜。   周惜喜欢惊喜和仪式感,那他道歉也要给周惜安排上这些东西。   他没跟周惜说,闷头就往这学校冲,琢磨着怎么给媳妇儿整套大惊喜,道歉的仪式感给到位,让媳妇儿只管感动,没工夫再生他的气。   结果天不遂人愿,他稍一偏头就瞧见周惜从教务楼缓步走了出来。   突然和周惜照了面,余京海当下什么念头都烟消云散,身板弹直,两眼痴痴地盯牢了对方。   周惜疾步朝他走近,到了他跟前,一脸讶异地问:“你怎么来这了?”   “我、我是……”余京海脑子还卡着,准备好的说辞愣是没能顺畅地挤出嘴。   周惜已经将他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忽的又问:“怎么来的?”   “坐车,”余京海可算找着方向乖乖接话了,“大、大巴。”   “你腿不方便,跑这么远折腾干什么?”周惜皱紧了眉头,“今天有班,还请假了?你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同事的声音。   “小周,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一位女老师走到周惜的身侧,看见余京海,笑着咦了一声,“这是谁呀?你朋友吗?”   余京海绷收着肩骨,神情颇是紧张,指腹拗着裤线,眼角不停地瞟周惜。   只见周惜眉目敛着,尽显不悦,完全没因为他的到来感到任何喜悦,似乎只有恼怒。   余京海不敢再瞄,视线局促地绕过周围的新环境,自觉地开口抢答,“我、是小周老师的、朋友,有事儿找他。”   周惜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糟糕了。   “那正好耶,我刚要请小周吃火锅,厦原的火锅可好吃了,你也一起来?”女老师发出了邀请。   余京海一听这话,猛地转头看向周惜,抵在喉边的话逐渐变了样儿,不是道歉,是别的。   但接触到周惜格外冷淡的目光,那些话又吞了回去。   当着外人的面,什么话都不太方便说。   “有急事,今天的火锅不能吃了,抱歉啊。”周惜淡淡地婉拒道。   既然说了是急事,女老师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遗憾地先离开。   周惜随即带着余京海出了学校,打车去他附近住的那家酒店,替余京海办好入住手续,开了他隔壁的一间房,便和他乘坐电梯上楼。   余京海一路战战兢兢,没冒声,这会儿低头看着手里的房卡,满心郁郁。   他俩还是交往的关系,也不是没睡过同张床,在外头住个酒店怎么还要分房睡?   他是一堆的理亏着,求原谅还没求成,在前台的时候也不敢出声反驳周惜的安排。   电梯里,两人之间的气氛持续凝固着。   余京海有些憋不住,抽动嗓子,闷闷地喊了声“媳妇儿”。   周惜没理会,他便又换了个规矩的叫法“阿惜”,手悄悄地伸了过去。   刚碰上一指头,周惜就把手移开了。   余京海心底顿时慌得直奏鼓,媳妇儿生他气,他给的惊喜也不喜欢,身边还有貌美如花,热情似火的同事赶着送殷勤……   危机感乘火箭似的飞速升涨,余京海脑袋里晃荡着女老师看周惜闪闪发光的样子,直觉不妙得很。   他咬咬牙,紧声问:“阿惜,那老师为啥约你吃饭?”   “朋友问不着。”   周惜这话甩得短促又模糊,余京海一时没听清,“你说啥?”   电梯抵达了十五层,门打开后,周惜用力地抿了抿嘴角,一大步迈出去,留下话,“我累了,想休息,行么?”   说完他径直走在前面领路,余京海跟在后头。   怪腔怪调的周惜他头一回撞上,更是懵到九霄云外。   他在奇亚学院里顾着周惜教师评职称的事,一直没公开和周惜的交往关系,到了厦原这学校,也就是周惜新的工作环境里头,自然而然也觉得该继续避嫌。   压根没想着正是避嫌的举动惹毛了他的亲亲媳妇儿。   眼看着周惜刷开房门,人进去了,还要把门关上。   余京海赶忙挤进去,一把捉住周惜的胳膊。   “这也到饭点儿了,咱俩出去吃个饭吧?”   周惜眉宇稍扬,语调仍然稀奇古怪,“想吃火锅?”   余京海愣了愣,嗯啊地含糊点头,“行啊,刚才你那同事不是推荐吗,当地特色,去试试也……”   “她推荐的,你想试试是吗?”周惜说着,从裤袋里拿出手机,“那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带你去试试。”   “不不是。”余京海迅速按住他的手,“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跟你吃饭,关别人什么事儿?不用别人掺和。”   “我没胃口。”周惜收回了手机,话声更淡了,“这家酒店也有火锅能送上来,你可以直接叫前台送。”   “不是,我不是惦记那火锅。”余京海脸都急红了,“也不是,你为啥没胃口?是不是不舒服?”   “对,不舒服。”   周惜应完这一句,直接进了洗手间,把门撂上,动作一气呵成。   余京海趴到门上,拧门把,拧不开,只得拔声喊:“阿惜,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胃不舒服?阿惜……”   连喊了好几句,门把还是拧不开,周惜也不给回应。   他这时才明白周惜是在发脾气,不由暗骂自个儿道歉还挑什么时机,媳妇儿都气冲天了,还磨蹭,小外甥都说过千万不能磨叽。   “阿惜,我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复健那事儿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是想让你多休息,不想让你受累,我为你好的……”   余京海扒着门解释,解释完了就往门板上砸一长串的“对不起”。   “……我错了,真错了,我知道骗人不对,骗你更不对,我对不住你,你开门成吗?咱俩面对面说。我来都来了,你这样关着门不好……”   “不对,你没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错我糊涂我瞎搞,我不该瞒你,我混蛋,我不是东西,媳妇儿别生气,我跟你好好认错,给你跪着认都行,只要你开门……”   “——你安静。”洗手间里蓦地传出周惜的喝止声。   余京海老实地合住了嘴,耷拉着肩头,倚在墙边,话不能说,心不好受,也不肯离开周惜的房间。   周惜躲在洗手间不出来,他就在洗手间外守着。   没一会儿,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啦的水声。   余京海继续像尊佛像般钉在原地,一身的肃穆决绝。   时间一分一秒在沉寂的房内流逝,直到熟悉的红酒香味接连钻入余京海的鼻间,从浅淡转变得浓厚。   余京海的身躯顿时像是遭到了电击,猛烈瑟震,四肢的神经即刻颤栗躁动。   那是周惜的信息素,犹如洪水出闸的势头昭示着Omega的发情期出现了。 第77章 旧账未清,又添新账   “媳妇儿,你那味道——”余京海受了影响,身上转眼就冒出了热汗。   他重新扯住了门把,口干舌燥地提声呼喊,“媳妇儿你是不是出状况了?你快开门,我给你补……”   “没有。”周惜的声音绵绵软软地从水声里飘出去。   “啥没有?这浓度都快能上头了,这还叫没有?!”余京海着急地用力拽门,“媳妇儿这关头咱别较劲了,身体舒服重要,你出来让我抱抱,先把这事儿解决喽!”   他劝了好一会儿,周惜却是连话都不回答了。   他被门挡在外面,急成热锅蚂蚁,没法确定周惜是不愿意搭理他,还是被紊乱的信息素折磨得开不了口,心慌得连扑了好几下门板。   但这酒店门的质量不错,拿身体去撞没用,愣是纹丝不动。   余京海掰着嗓子,又求又哄的,得不到一点反应,可红酒味越来越浓,比以前的都要冲鼻,这代表周惜的情况一定很糟糕。   他不敢再耽搁,牙关一紧,下了决心,放任自己的信息素往外迸开。   Alpha的信息素对发情中的Omega有操控作用,他就是要强硬地逼迫周惜开门。   两种信息素刚一碰撞,水声忽的就停了,周惜虚弱的嗓音在洗手间里响起。   “你的东西、收回去。”   余京海神情僵愣,杵在门外,眼角森红,早就被交叠的信息素催动了欲念,硬扛着忍耐,也很难熬。   这是他俩确定交往关系以来,周惜第一次明确拒绝他的东西。   余京海心头憋屈热燥,囫囵着声低低吼喝,“为啥?我不是每回都给你补那玩意儿的?你现在需要……”   “不需要。”周惜的语气极其冷淡,也十分坚定。   余京海登时恼得狠搓牙根,“咋不需要?你别跟我怄气,你就得要我的东西你才能舒服。”   洗手间里的周惜沉默了。   余京海觉着这下有戏能谈,大约是这些日子被周惜惯过宠过,他自觉拿捏住了一个关键,周惜对着他已经很容易心软。   媳妇儿没少疼他来着,这也是个筹码。   “阿惜,你听我的,把门开了成吗?Alpha也没多牛,你这味道搞得我、我也顶不住,两头都不好受,干啥啊你这是……”   “媳妇儿,求你了,什么账咱都后算好吧?你别折磨自个儿,我看着真不好受……我这也忍得够呛,难的,忒难……宝贝儿,听话,你最疼我,不忍心……”   “是吗?”余京海耍赖皮的话终于引得周惜再次出声,“你是真的控制不了,还是想再骗我一次?”   贴在门上的余京海听清那问题,脸色霎时焦红清白切转,深刻地意识到周惜对他说谎的事情有多生气。   远比他想象中的更气,即便不爆粗不骂街,他也能感觉到那种怒火的激烈程度,简直像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被哄好的。   余京海不敢再刺激人,连忙强行收稳自己的信息素,拳头抵按在门上,哑着声道,“阿惜,我给你跪行不?你让我怎么认错都行,我都做,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个错误?我错了,不敢了,以后保证不这么干……”   回答他的是重新出现的水流声,哗啦哗啦,七零八落,把人的心都敲打得一阵乱糟。   余京海不知所措地呆在门口,好话说尽,劝不动,没辙了。   周惜的信息素依旧乱得一塌糊涂,四处飘动的红酒味也让他无法忽视。   他是Alpha还能忍得住,周惜个Omega,不用抑制剂,也不用Alpha的信息素,怎么可能渡过发情期?   这个难题迫在眉睫,余京海是真纳闷,平时理智又冷静的人发起脾气来,竟会任性得拿命去赌气,自虐似的非要躲在洗手间里强杠发情期……   Omega哪能这么乱来的?这不是自找罪受,还要把门外的某Alpha给急死吗?   余京海最见不得周惜受苦,怕再往下拖会真出事,他苦想半天,好好说吧,周惜倔,没得商量,那只能去找人开门。   他立刻转身跑出房间,下楼找前台帮忙。   入住手续是前台妹子给他办的,还没隔多久,对他和周惜都留着印象,知道他们认识。   酒店遇上客人信息素相关的突发问题都有应急措施,余京海把情况解释了,拿到洗手间的钥匙,便赶回楼上开门。   洗手间的锁打开后,余京海立刻推门进去。   只见周惜坐在淋浴间的地板砖上,背靠着墙,花洒照头浇着底下的他,把整个人从头到脚,连同规整不染尘的儒雅风衬衣和西裤都彻底打湿了。   余京海眉头猛绷抖跳,疾步冲过去关掉花洒,一近水,才发现全是冷的,被那过于冰凉的水温骇得手脚犯钝,脸色骤然发黑。   “冷水?!疯了你——”他赶紧弯腰伸手,把周惜抱起来。   这一抱,好像往怀里塞了一大块冰雕,冻得他常年体热的身板都一个激灵哆嗦。   余京海一边低头看着周惜,一边快步踏出洗手间。   周惜眼皮半眯着,眼睫毛微颤着,嘴角动了动,却出不了声,显然是被冷水冲久了,也被信息素磨得累了。   余京海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他的衣服,拿条大浴巾,仔细地擦干他身上的水迹,小心翼翼地把湿漉漉的头发也滤了水,用吹风机吹干……   最后再把人拢到自个儿滚烫的胸膛前,一同窝进被子里,替他搓热手脚,拉升体温。   “……你咋这么能耐?用冷水降火头?就你聪明、你这是瞎整知道不?你们这些O来劲儿了,要真能整点儿冰块就好,还要我们A干啥?”   余京海一顿忙活儿完了,这会儿才有空去说他的后怕,他的气急。   “咱以后不能这样了,别拿自个儿撒气,要撒也拿我撒,是我混蛋犯错误,你罚我啊,这折腾的,急死我了都……”   余京海哼呼着,大鼻子使劲儿刮弄那条修长白嫩的颈子。   周惜身体的温度回升了不少,精神、力气都恢复了些,但发情期的问题还没处理,和余京海挨得这么近,气息只会越来越乱,身体更会不听使唤。   余京海也惦记着这档子事儿,念叨的时候,唇已经习惯性地从周惜的脸边蹭到了嘴边。   然而他还没能亲着人,周惜就扭过了脸。   明显的躲避行为让余京海瞬间停住了昏头糊脑的索吻,讪讪地退后了点儿,埋到周惜的后颈边,张嘴就要去含那腺体。   下一秒,却被周惜的手肘顶撞了胸口。   周惜的身体往旁边挪去,撑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余京海愣了愣,又抬胳膊搂上去,把人圈紧,“媳妇儿、媳妇儿别这样……是我错的,我都说几百回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着?”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周惜此刻的话声里充满了隐忍的嘶哑。   “我不回去。”余京海直声反驳。   “……”   “你这有情况,我哪能撇下你回去睡?我不是你男朋友?你说的,交往要互帮互助,你这会儿就得要我的东西,别跟我闹,这事儿不开玩笑。”   余京海说着,粗糙的手指围满了周惜的脖子,指头摸了摸浮出来的腺体。   软乎的一层小东西可怜地瑟瑟缩颤着,特别敏感,摆明需要呵护。   “难受了……”余京海疼爱不已地抚弄腺体,唇瓣伏在周惜的头顶,沉着声,“憋这么久,多不舒服,我给你补一口就舒服了,乖媳妇儿,别赌气……”   他越哄,周惜在他怀里挣扎的动静竟是越大。   “我说了,不用你补。”   “……阿惜。”   单比力气,周惜完败,他倔着性子,不让余京海碰腺体,余京海也犟,不敢硬来,但不愿意撒手。   两人在一张被子里僵持住了。   “啥意思?”余京海带着火头质问,“你这发热也不让我给你弄,咱俩一开始、就、我们交往,不就是为了给你帮忙补这东西?不是约好的?”   而后继续闷着声提醒,“不能随便反悔,我答应给你当那抑制剂,我肯定讲信用……”   周惜逐渐捏紧了指尖,疲惫地敛住眼皮,压住胸口里起伏的情绪,“是……我定的条件,那我就可以改。”   这话等同于是在宣告要结束双方的交往关系。   余京海惊惶地瞪大了双眼。   明明是来找对象道歉的,怎么讲着讲着还让人突然提解约了。   余京海心急,脑子乱,还被一床他最爱的Omega信息素勾着,浑身热汗冷汗交替,脸骨绷得僵硬,想说的话杂糅成一大团。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顺畅地正确表达出来。   气氛凝滞了片刻,又是周惜的低吟嘶喘打破了沉默。   余京海瞅着他身子蜷缩,痛楚发抖的模样,心疼得也快要透不过气了。   不给周惜补信息素,周惜难受,他更难受。   要是补了,他俩的交往关系就会到此结束。   余京海左右为难,再听见周惜哼呜,见他肩头打抖,立即咬了牙,扔下犹豫,两条粗壮结实的手臂牢牢地裹紧了人。   他的唇叩到了周惜的耳后,磅礴的白酒味信息素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极富压迫性地盖住那只腺体。   “你敢咬,余京海……你试试……”   周惜的警告毫无作用,余京海的双唇已经抿紧了腺体,熟悉的温热开始侵占他的意识。   他愈发气急,慌张地脱口低喝一句,“你要真敢、我们就算分了——”   余京海脑袋乍然轰嗡震响,心脏猛落到谷底,懊恼着自个儿道的啥歉,到头来还把约给解干净了。   “随你咋说,今儿个这信息素,老子给你补定了。”余京海决然地闭了眼,张开牙,咬破腺体,迅速地把大量的信息素灌进去。   在Omega的发情期中,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一旦正式相融,Omega几乎都要臣服于Alpha,完全被控制着顺从,甚至还会主动地去撩缠Alpha。   倘若Alpha尤其满意喜爱这个Omega的信息素,则会受到更强烈的驱动,产生征服对方的狂热渴望,比如,为Omega打下永久的标记。   而眼下,周惜和余京海正面地紧密相拥着,唇瓣黏闹追逐互予爱怜,仿佛彼此都怀着同样热烈浓厚的情意。   余京海深暗的眼瞳里映满了周惜沾满妖异绯红的面容,他喟叹着,用力地吻住刻进他心眼儿里的神仙。   “……我媳妇儿真漂亮……喜欢……最漂亮……我的神仙……”   他捉紧了周惜的手,不停地捋挠着那双长得也极为漂亮的手。   这天晚上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晚,他把恋爱攻略里学的那些招都套上,学了多少用多少,尽情地疼爱着周惜。   周惜的手脚辗转难耐地惊颤着,精神像是过分放松了,疯狂又茫然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他听着那一声软得湿透的“京海”,胸膛大震,眼眶也有些泛润。   “媳妇儿……喜欢你……真喜欢……不分行吗?求你了,咱不分……”   不管他怎么提要求,周惜都无一例外地答应,服顺着,迎合着。   余京海刚硬的面孔上棱骨抽扭,显出的阴影比之前脸上带伤时还要可怖,覆满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一瞬欣喜,一瞬哀恸。   他一掌箍着周惜的脑袋,下巴胡茬不断地摩挲着周惜干净柔韧的脸皮,喃吭道,“阿惜,我想给你打标,真想给你打,一辈子的……行吗?”   “行。”周惜答得格外干脆,主动地与他唇齿交缠。   余京海大喘着啃了回去,殷勤地跟上节奏,却神情纠郁,眉心深凹,没有丝毫喜悦。   “假的……都假的,我知道不是真的……你现在说的,没一句真的……你才是骗子……骗得我……骗、我……”   他在周惜的唇边百般恨恼难过地咕囔着,猛然翻身将人压住,一手握住周惜并拢的手腕,一手拎稳了周惜微弯的膝盖,用的每份力量都沉若巨石。   “我答应你的,不欺负你……阿惜,我不欺负你……” 第78章 老余“上梁山”   天刚蒙亮。   余京海眼皮微微一腾动,随后睁了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周惜安然乖顺的睡颜。   这样的周惜对他而言,更有致命的吸引力,比他尝过的最美味餐品都要可口,攫出一大份的热切渴望,瞬间就能燃光他全身的火引子。   昨晚他险些失控到真把人要了,尽管拼命地忍下了永久标记周惜的欲念,信息素也炸得够呛。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房里的味儿还没完全散。   遗留的那一缕缕酒味,既有白酒的炽性,又有红酒的醇绵,裹着床上已经清醒的男人。   余京海脑袋里响着一阵阵的浑闹沸烈燥声,拢在周惜腰侧的手脚也随即变得不安分,紧了松,松开了马上又要箍紧,夹带了丝磨蹭索求的意味。   “媳妇儿……”余京海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周惜,发烫的双唇颤抖地轻轻贴住那片光洁的额头,胡乱地沉叹沉喃着,“要命了,你咋就这么能招我……”   周惜被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歇下,睡得很深,没有任何反应。   余京海也只敢贴着蹭了一小会儿,还记着周惜昨晚跟他说分的事,生怕闹醒了人,得面对面来个正式提分的环节。   而他心底的莽撞念头已经越来越强了。   清晨最容易冲动,这么紧挨着,情况很不乐观。   他的喉口愈发紧促地抖动,甚至想要立刻说出现在最为迫切的想法,想侵占周惜的唇,纠缠他的身体,再一次深入地回味那些温腻细滑,焚灼甜辣。   可周惜带着疲惫的面容终究让他按平了那些骚动,他不愿再搅扰周惜休息,更不想让这人继续受累。   余京海忍得脸边青筋微凸出来,难耐地掖着身上的火气,小心地挪开了身体,放轻动作下床,走向洗手间。   冲个冷水静静,正好也能散散自个儿信息素的气味。   他走得慢归慢,却很是心神不宁,快到洗手间时,脚下一个没注意,踢着了行李箱。   那行李箱猛地一歪,就要扑到地板上砸出声响。   余京海浑身紧绷,连忙抬脚去拦。   行李箱被他的腿脚及时捞住了,但他却突然像是定格住了一般,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停在原地。   他满脸难以置信,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和行李箱顶在一起的那条腿。   是左腿。   如果是以前,他的左腿通常不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这么顺畅流利地做出这种动作。   也就是说,他的左腿……好了?   他能走利索了?!   余京海回过神来,赶忙弯腰扶正行李箱,再用左腿缓缓地试着走了几步,接着逐渐加快速度……   直到确认了自己的左腿和右腿一样行走便利,没有磕绊。   他不禁喜上眉梢,仔细回想一番,昨天晚上他进洗手间抱走周惜,似乎就不曾感觉到左腿有什么拖赘。   那会儿他看见周惜泡冷水的样子,急得头顶冒火,心乱如麻,根本没空去分神注意腿脚的变化。   “阿惜,我腿好了,我腿能……”   余京海猛地转过了身,直瞅着床上的周惜,眼神发亮,充满了喜气,他高兴地想要即刻跟周惜分享这个好消息。   却在这时,闭着双眼的周惜轻翻过了身。   这一翻身,被子滑开了一点儿,露出了周惜肩背上的种种暧昧痕迹。   余京海瞥见他弄出来的那些个“杰作”,眼神转而又黯了下去,默默地闭住了嘴,艰难地重新迈开脚步,窝进洗手间里去冲凉。   他把周惜气得连情热期都不肯让他帮忙,为了逼迫他停手,还对他提分手……   他们的交往关系在昨晚就彻底结束了。   这会儿谁还会在乎他的腿好没好?   腿好了这消息也没有哄媳妇儿的功效,好了也白搭。   但他不管怎么冲凉水,都无法冲散心中的不甘,最后握拳碰墙,碰出了一堆凌乱的水花。   就差一点儿,他怎么能心甘?   他本来都想好了,努力复健,争取在提续约前就把腿治利索,这样也算是有个筹码……   他的腿将来不会是负累,不会让周惜没面子。   他才能更有信心地跟人谈续约,也更能给他们的未来作保证。   然而现在,约被提前解了,计划宣告泡汤。   余京海冲完了凉,一身火头偃旗息鼓,才擦干头发,走出了洗手间。   他在这里边洗了大半小时,皮都快洗皱了,一出来却又忍不住瞄向那张床。   周惜依旧是他进洗手间前,背对着他,侧身躺着的姿势。   他神色恍惚地往前走了两步,鞋子里的水渍轧过地板,发出了短促的响声。   紧接着便看见周惜的肩头像是瑟动了一下。   余京海猛然屏住了呼吸,木愣地盯紧那道身影。   人动是不再动了,但房间里很安静,周惜呼气吸气的节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均匀平缓。   余京海当即明白,人是醒了,只是在装睡。   周惜无声的抗拒如同一个无形的大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真该他的。   谁让他强行给周惜补了信息素,一错加二错,周惜这是不想再看见他,指不定心里有多嫌多气,压根不乐意搭理他。   余京海用力地咽了咽喉咙,把全部的苦涩统统捻回了肚子里,最终装作没察觉,一声不吭地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抱在怀里,转身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箱子里稳稳当当地放着他特意带过来,想要提前给周惜送出的生日礼物。   礼物又被他原封不动地带回了宜靖市。   ……   一晃眼,周末都快过完了。   这些天余京海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下班就窝床上抱着台二手笔记本,眯瞪着眼,划拉鼠标,戳敲键盘,翻恋爱攻略帖子,搜关键词。   总算瞅着了一条对症的帖子,这题主同样把交往对象惹毛了,据说哄了个把月都哄不灵,才急得上论坛求助广大热心网友。   犯的错误照那描述,比他还浑,一个没忍住把对象给永久标记了,这错误顶天了都,而且对方也特别讲究强不强的问题,气大发的,提了分手。   他就琢磨着这要是能给哄赢了,他应该也有救吧?   结果答帖一溜的评论都在骂题主渣,说分得好,最好从此单着,别再出来祸害O。   余京海宛如碰了一鼻子的灰,呼吸讪讪蔫巴,偏了眼角去瞟自己的手机——毫无波澜。   从那天强迫周惜接受他的信息素之后,周惜再也没给他发过一个符号。   他也明白人家就是分手的意思,可还是会注意手机,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离真死心还远着。   余京海悻悻地收回视线,指头捏紧鼻梁骨,继续翻帖子,快翻到底了,总归看见了一条有用的评论。   那答题的人先是把楼上的人怼了,说都是些爱躲在屏幕后面,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站道德制高点去瞎审判的键盘侠。   人家两口子的事也没危害到社会安定,轮得着旁人指指点点?题主问的是解决方法,看题回答,不识字怎么的?   最后提供的解决方法有两种,要么看开放下另外找。   要么继续道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月不行就两月三月半年一年,做错事还不把诚意摆到位,那还谈个屁恋爱……   余京海埋头苦思,想来想去,心里塞的那个人影连根毛都扒拉不出去,最后愣是整出了满脸的幽郁。   他这人本来就不擅长藏情绪,起伏波动平时倒是不会特别显,但要往里闷过头了,和他同屋的石延分分钟能警醒。   石延在他从厦原回来没两天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   人去厦原就是找周惜的,回来却不跟周惜打电话,还能不碰手机就不碰手机。   和前头眼巴巴地摩挲着手机,惦记着媳妇儿,陷入爱河的样子完全不同,反差未免太大。   石延追问之下,多少套出了些话,大约知晓余京海犯了哪些不得了的错误,当场感慨地开骂过。   “……老余你呆啊?明知道小周有个当医生的朋友就在市医,你搁市医复健,那些医生消息互通的,肯定得走漏风声,你还敢跟他扯这谎?等着让人拆穿不是?”   “……再说小周那是原则性多强的人呐,你又骗他,又强他,确实得完蛋……”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这个月你俩是交往试试,这就试完了,结果分手。不然就真掰了,放弃呗?”   余京海当时没能给出答案,在他看来,估计就是再挣扎挣扎,考虑考虑。   反正他从来没觉得这两人的关系真能一直好下去。   周惜一个当老师的,往好的方面说,叫知书达理,但往别的方面说,这样的人最较死理,可不得把对象弄疯。   他有空时瞧见的这兄弟着实快赶上疯魔的架势了,失魂落魄,极其憋闷,搞得宿舍里的气氛都怪沉滞压抑。   这不,又开始捧着笔记本发愣了。   周惜一天没回来,余京海的魂还跟厦原那边吊着,不生活气。   石延每每看着都觉得别扭,又劝不动,照例就要翻身对墙,眼不见图清净。   却见余京海突然从床上挺直了腰板,啪的一声盖住了笔记本,大半张脸覆着阴色。   石延一下子都被骇愣了,“咋、咋的?你这是、要干啥?”   “……咱冷静好吧,老余,不过就是恋个爱,多大点儿事,再来几回你就熟了,明儿给你介绍两妹子……”   余京海抬动眼皮,目光直射对床的舍友,嘴角抻抿开合着,一字一顿地说完了几个长句。   石延顿时瞪圆了瞳孔,震惊不已地卧槽道:“你他妈这是要上梁山啊??!” 第79章 情理难分   周惜在周二才从厦原回到宜靖,一回到奇亚学院就忙着重新安排课程,备课、开会……直到天黑了才离开教务楼。   刚要出门就看见了绕着灯杆,低头转圈踱步的熟悉身影。   好些天没见着,忽然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周惜心绪不由一错,怔了脚步,停在玻璃门后。   余京海不知道等了多久,大约是转乏了走累了,便蹲到灯下,没一会儿又站直了,转头看向门口。   两人的视线猛地对上,周惜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余京海脸上展开了耿直不已的笑容。   周惜目光撇落,急着寻找什么支撑点般,挂到了余京海的腿上。   余京海随后朝他这边走近。   对方越近,他的心情越乱。   乱得打结的一瞬间,他骤然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住了余京海行走流畅的那条左腿。   这时才反应过来,那腿……竟是能走好了。   余京海已经到了他跟前,沉咳了两声,“巧、巧了,在这儿碰上,我今晚夜班,巡逻呢。”   周惜沉默着,没拆穿这理由,也没抬眼,还望着那条左腿。   “哦对、对了,”余京海伸手抓了一把裤子,接着又说,“我这腿全好了,现在干活特方便。”   周惜含糊地嗯了一声,酝酿了许久的微笑磨蹭地扯开。   “那就好。不打扰你工作了,我……”   话都没说完,他便要绕过眼前的人。   “阿惜。”余京海匆忙地喊住了他。   周惜还没移出去的脚步虚悬在地板上,“什么事?”   “你……那个,明天不是生日吗?”余京海的语气变得格外小心谨慎,“上回我生日,你给我过的……就是你、你这生日,你有什么安排不?要没有——”   “跟家里人聚吧。”周惜淡着声抢答道。   余京海的脸色霎时僵了僵,低囔了听不清的一个音,“行,也对,生日是该和家里人一块儿过的,好好陪家人才对……”   周惜蹙起了眉头,眼角边的小泪痣似乎都狠皱了一下。   “还有事吗?”   “有、有。”余京海的嗓子像是哆嗦仓促地拧了拧,“那生日,你生日,要不我第二天给你补个……你看你都给我操办过,那我、那啥,叫、要礼尚往来,不是?”   “不用了。”周惜眼睫微垂着,掩去眼底的神色,“谁生日过两次。”   周惜这次没再停留,而他身后也没有再传来谁不依不饶的话声。   余京海瞧着远去的背影,跟到灯下,止了步,心头一阵冰凉。   ……   生日这天,周老师几乎满课,忙到傍晚,才开车离开学校。   周惜家里其实也没安排什么正式的生日宴,父母都还在国外考古交流,不过是他姐周悦带着儿子曲子献给他张罗了一顿饭局。   饭桌上,周悦随口问了句:“子献说你最近谈了新对象,这次感觉怎么样?”   周家家风一向严谨端正,姐姐周悦比他年长许多,隔着这么大的年纪层,习惯持着长辈的架势,例行询问亲弟的恋爱进度。   周惜瞥了曲子献一眼,后者脖子扭弯,埋头奋力摁勺挖甜点。   “再看吧。”周惜没有再说更多的意思。   曲子献被周惜训过,即便是某次不小心跟亲妈漏了口风,却也不敢不经过舅舅的同意就继续多说。   亲妈过后问他舅的新对象做什么工作,他都推说不知道。   周悦不像她儿子那样八卦,虽然有时候会给小弟组些相亲局,但确实不会过多去干涉探究小弟的私事。   心中自有计较是另一回事,反正听儿子说这关系应该还没开始多久,小弟又是个慢性子,如果真定了主意,今晚这生日会完全可以把人带来。   既然没有带人,那就证明双方的关系还不稳定。   吃完了饭,曲子献捧着蛋糕上桌,和老妈一起给舅舅唱生日歌庆祝。   周惜看着那蛋糕,听着生日歌,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另外一幅场景。   他给那个人过生日,送小鲸鱼蛋糕,那个人给他喂蛋糕,念叨他记得按时吃饭,别饿坏胃……   他和那个人在包厢外的墙边、在包厢内其他宾客面前不停地腻歪,在他最喜欢的钢琴曲中接吻,吻完了一整首曲子。   二十五年里,他只对那一个人做过那些事。   那个人……像只大鲸鱼。   憨头憨脑的,时常温驯,偶显凶悍,始终勇往直前。   明明很好猜透,却又会一再做出令他意想不到的行为。   包厢内的歌声逐渐停息,周惜在小外甥的催促下闭眼许愿,吹灭蜡烛,分蛋糕。   这生日就算过完了。   饭店周围是商业街,周悦爱买买买,拉着儿子和小弟作陪,拎袋的当然都是儿子曲子献。   女人Shopping和男人完全不同,沉浸式地一家家店试过去。   一开始曲子献还和周惜在店内聊着,转头周惜就去附近的吸烟区吸烟去了。   曲子献也坐不住,跟了出去,他也抽烟,但老妈管他烟瘾,当着亲舅这个长辈的面,怎么也不会撒开放肆地抽得比舅多。   结果一轮抽下来,反而发现他就算想赶都赶不上这会儿舅舅抽烟的量和速度。   第十根烟被火机点燃的时候,曲子献终于忍不住了。   “舅舅,你怎么了?刚才就心不在焉的,现在还抽这么多?老妈说你之前戒过烟,但你这烟瘾看着真不像戒过耶……”   周惜掸了掸烟灰,“还不长记性是吗?”   曲子献赶忙举起手作投降状,“不管不管我闭麦。那我能不能也多抽几根?老妈刚进去试衣服,还要等大半天了。”   周惜温和地挽高了嘴角,“你试试?”   曲子献又不是傻的,跟舅后头混了这么多年,对这种“温柔绞杀”哪会不通窍?   烟是没法多抽了,他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东看看西看看。   这一看,居然在对面一家珠宝首饰店里看见了熟人。   “哎,舅舅,那不是余叔叔吗?”   曲子献伸手一指,周惜眼角随即瞄了过去。   那店里某个柜台边站着的人果真是余京海。   “……缘福,老牌子喔,那里面的东西不便宜,老妈也爱逛这个,就耳环手链啥的,钱烧得都没印得快呢……”   曲子献叭叭地边吐槽边瞎猜,“余叔叔怎么跑这来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给舅你买礼物呢?下血本了啊,心够诚的……”   话音才落,就见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妹子凑到了余京海身边,咬耳朵说话,两人摆明了是认识的关系。   距离不算太远,周惜稍微细辨,认出了那个妹子是林玲,在上次余京海带他去过的那家拉面馆里见过。   周惜的眉宇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只见店员在这时递给余京海和林玲一个袋子。   林玲率先接走了袋子,很快就拿出了里面的小盒子,开了盖,伸到余京海跟前,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袋子恰好挡在小盒子边,遮住了盒子里的东西。   一旁的曲子献抻直了脖子也看不清,仍在看景说话。   “……买了什么啊?这也看不到啊,不过这店里的东西都贵得一批……给那妹子买的?什么情况喔?”   他盲猜着,看不见首饰盒里装的东西,紧接着倒是看见了余京海两条腿都走得很溜的模样。   “咦?余叔叔那腿是好了吗?我看他走得很行啊,比以前行……”   曲子献自说自话好一会儿,没听见身边的舅舅接茬,忍不住回过头去喊舅求解。   “舅,怎么回事?”   却见周惜又点了一根烟,眼神移开了,淡声答了句,“不清楚。”   曲子献八卦雷达猛支上,舅舅的态度让他直觉不对。   “那是你对象,你能不清楚?不会吧……余叔叔腿一好就去泡妹子,你都不管管?”   “别多事。”周惜平声撂下了警告。   小外甥对亲舅过往的情史知晓不少,亲舅此刻的表现对应的含义,他能迅速抓出来,顿时惊奇地问,“舅,你们是分了?”   周惜不再出声,等于他说对了。   “这才多久,又分了……舅,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曲子献追问着,他记得头一次见余京海,周惜身上就沾满了余京海的信息素,那味道冲鼻得很,充分彰显着余京海的信息素有多彪悍。   像这类Alpha,十个有九个浑,尽管余京海为人老实忠厚,但和周惜后来可是处对象的情况。   大家都是成年人,躺上了床,信息素互撞,能忍住的Alpha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不然周惜过往谈对象,也不能为安全起见,优先考虑Beta,其次才是认识较久,知根知底的Alpha。   包括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太子爷陈启,也是双方家庭有来有往的情分给顶着的。   而到目前为止,只有余京海不在知根知底的范围内。   所以曲子献才会往糟糕的方面去猜。   周惜神情微冷,眯眼睨瞪着话越来越多的外甥。   曲子献怕他生气,连忙自觉地打住。   “别再做不合适的事,不然真会翻脸。”   周惜的二次警告让曲子献不得不回忆起上次的修罗场,后背颤了颤,举掌保证绝对乖听话。   周惜又点起一根烟,散开的烟雾漫过他的脸侧。   曲子献默然瞅了瞅,总觉着舅舅的脸色被这雾染白又染愁了。   “分了也没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条条大路通罗马……”曲子献嘟囔着安慰亲舅,最后声音压得更低了,“本来就不太合适,分了也好。”   周惜微敛了眼皮,修长的指尖捻紧了烟屁股。   他听见了外甥说的不合适,却无从反驳。   总是不着边际的外甥这次说的话意外地很有道理。   他承认,和余京海是不合适,这种不合适的来由无关余京海对他好不好,够不够体贴,也无关他们的感情是深还是浅。   只不过是在他们的关系中,未来会存在的风险已经出现了隐约看得见的苗头。   理智告诉他,趁着感情还不太深,是该及时止损,分开冷静是正确的决定。   然而,情感上……他依旧需要承认,给自己划出的静思期,毫无成效,处处印证着情和理有些分不开的状态。   他做不到完全地放下,做不到如同过去终止每段恋爱关系那般,利落地抽身而退。   新烟快要燃尽,略有失神的周惜被烫得松开了手,烟灰狼藉坠地。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周惜接起电话,转身走开,带着小外甥返回女装店。 第80章 老余的大招被截胡   近凌晨十二点,余京海兜里揣着个小红盒,坐着的士,紧赶慢赶地抵达了周惜住的公寓楼下。   外边下着大雨,眼瞅着时间就要过了,他想都没想,直接下车,任瓢泼雨势浇个通透,直奔进楼里,坐电梯上了楼。   刚从这电梯出去就见旁边那部电梯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沾满酒味的两道人影。   一个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周惜,另一个却是他没见过的男人。   这男人的个头几乎和他一样高,身形健实挺拔,面无表情,气质冷峻,右臂稳搂着周惜的腰。   闭眼轻哼的周惜一脸醉意绯红,毫无防备,放松地倚靠在对方怀里。   余京海愣在电梯门边,看着两人黏成连体婴式地挪到周惜的家门前。   冷面的男人动作熟练地从周惜裤带里摸出了钥匙,带着周惜,开门进屋,随手关门。   余京海背骨僵直,目不转睛地凝住了那扇门,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去分辨那些浓重的酒味。   不单有周惜的信息素味道,还有如同冷泉一般的Alpha信息素。   周惜在生日这天带个Alpha回家,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说之前余京海还抱着一丝幻想,觉着没到他和周惜交往约定的最后一天,都有挽救的可能……   那刚才发生在他眼前的事已经足够掐破他心底漂浮的泡泡。   他还没来得及跟周惜放大招——含括了道歉、庆生,以及……的大招,就被一个怎么看都是优质男的Alpha拦路截了胡。   信息素都飙出来了,Alpha和Omega浑身酒气,深夜共处一室,该发生的事肯定得发生。   余京海再不愿去回想,周惜和别个男人亲密相拥的画面依旧死死地定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   身上浸着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跌在地上,滴干了,他还杵在原地,睁着裂了红的双眼,拼命地瞪着门板,像是要瞪透那块板,去找他要的那个人。   他的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一只紧攥小红盒,一只狠掐周惜家的门钥匙。   无论哪边使力都很大,都硌疼了手指骨头,却也都不肯撒开,放松哪怕一点力度。   仿佛不这样做,他随时都可能拿着周惜给过他,但还没正式收回去的“通行证”,莽撞地冲上去,不请自来地闯进周惜的家里,坏了人家和新觅对象的好事。   余京海就这么在“进”或“退”的两种念头里反复地扑腾挣扎,真忍得心口苦了,便往前跨出大步。   却马上又会想起周惜回到宜靖后对他冷淡疏离的模样,前进的步子就会紧跟着停下。   不知磨蹭了多久,余京海恼火地转身跑进了安全通道里,窝在台阶上,屈腿握拳,碾膝磨牙。   不考虑进退了,就要考虑坚持还是放弃。   周惜早就作了明确的选择,偏偏他不想放弃,总盼着那一丁点压根不存在的回旋余地。   他们的关系在厦原那会儿就结束了,现在周惜找了新的男朋友,要和新男友共度甜蜜的生日,他哪来的资格去干涉?   何况是他对周惜撒了谎,强行给周惜作临时标记,犯所有错误的是他,原谅求不着,再死皮赖脸地插手周惜的生活,只会给人困扰,更遭人厌。   可要让他灰头土脸地就此离开,如今能够健步如飞的他却又满怀踟蹰,两条腿好像废了似的,怎么都迈不开。   屡屡绕结子的思路单凭他那直愣的脾气,当真解不顺。   最终他无声无息地赖在通道里,琢磨了大半宿。   雨水打湿的衣裤干巴巴地贴紧他僵绷着,固执地不肯松快的身躯,更令他烦躁不安。   直到墙上的小窗透进了些许亮光,他仿佛瞬间收到了什么信号,如临大敌般弹直了身,顶着一张沉暗不堪的面孔,匆匆地从通道里赶出去。   到了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二锅头,又回了通道里,继续蹲台阶。   他是想明白了,赖了整晚都不走,还放弃个屁。   不能放,就是不能放,再扎心,疼得慌,他也得试,他要试过了再走。   又怕周惜那清清冷冷的态度一摆出来自个儿就会怂,于是便想着借二锅头的劲儿用用,撑点儿胆量。   却不料,酒越喝,那心脏越不中用,老紧张了,尽是担心一会儿求和失败。   结果越喝越清醒,手脚还瑟瑟慌着,把酒干光了,没辙了,再去按门铃的时候,手心里冒的汗,快成了雨。   门铃按了好一阵,也没人来应门。   这时候屋里的情况没准尴尬得很,完事了还缠绵着,或是完事了一块儿抱着睡得正香……   按都按了,余京海拧巴整晚的气头散不去,索性破罐破摔地把门也给拍上。   余爷可委屈着,都给你俩一晚上了,不能再抱着,不能——   咔啦一声轻响,坚硬的门板突然从里头拉开了。   余京海的左巴掌还保持着拍门的手势,悬空在门边,和来开门的周惜面对面,照上了眼。   “阿、阿惜。”   说好的不怂,酒劲见人就溜,余京海的嘴皮子完全蔫了气抖巴着。   “你……”周惜一手捂着额头,指尖压着落在眉边的微显凌乱的刘海,映满余京海面容的眼瞳里划出了满满的讶异之色,“怎么这么早?有事么?”   余京海猛地立直了身板,一堆话争先恐后地涌到喉咙口,你拉我扯,竟是不知道先迸哪个句子哪个词。   见他沉默当雕像,周惜眉心蹙了蹙,眼边展了些宿醉的困倦痛楚,神情颇是恍惚慵懒,低低地埋怨着。   “不是有钥匙么,还按门铃又敲门的……”   犹如自言自语的话从周惜的嘴里滑出去。   轻得缥缈,似乎是无意识之下出现的言语让余京海猛地抓着了话头。   “钥匙、你家钥匙,我还能用?”余京海脱口而问。   周惜像是被警钟撞了头,手指弯了弯,把泛疼的脑袋压紧,嘴角抿得很平,鼻间隐约咛出了模糊且犹豫的音节,并没有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   “还能用不?”余京海的视线紧缠在他脸上,涩着声追问,“你能不能跟我说明白这个?” 第81章 老余求复合   “……”周惜看着门脚,牙根动了动,再安静个几秒钟,忽的叹出了口气,“先进来吧。”   余京海得了明确的放行令,忙不迭地同手同脚踏进了屋里。   进去就把看得见的地方扫视了一遍,没见着昨晚那个男人的身影,周惜的卧室门也是开着的。   他还闻得到那个男人的信息素味道,但味道已经很淡,看这架势,八成是人已经走了?   周惜才顺手把门掩上,就听见余京海问了句:“家里就你一人?”   周惜顿时满脸莫名疑惑,却还是嗯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向厨房。   宿醉过后他身体不太爽利,精神也乏,对着大清早找上门的余京海,思绪更加纷乱,便要去煮咖啡醒醒脑子。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就被余京海猛地握住了手腕。   从厦原回来后,他们都不曾再有过肢体接触,乍一碰,似有一股麻意飞蹿流过彼此相贴的皮肤。   周惜心头倏地一颤,正要转回身去,就被从后头抱上来的余京海挡住了。   周惜一下子怔了神,表情有些迟钝,喃喃着声想说什么。   余京海的大掌径直探出去,扳住他的脸,气势骤变凶猛,一口堵实了那双微微张开着的唇。   周惜意外失防,余京海直入腹地,力度狠,热火炮竹炸开一样,谁都不得安宁。   就算那个Alpha留下的信息素淡了,昨晚在周惜家里留宿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进屋前,余京海还能憋得住,进了屋,淡成水的情敌信息素,也足够惹毛占有欲普遍旺盛的Alpha。   余京海的吻带着火,掖得周惜眉眼鼻唇泛红惊颤,一路吻过去,把人顶回了门边,嘴边嘬着,手头揉着。   他不用厦原那一晚Alpha控制Omega的方式。   信息素自然地跑出去裹住周惜,他不管,他只管专心地哄人,讨周惜的喜欢,让周惜舒服,等到周惜情动得给了回应,心甘情愿地陷下来……   “咱俩能复合不?”   “能不?”   吻人的空隙都是他在咕囔,话再乱也刹不住车,一股脑地趁势all-in。   “……是我对不起你,我就不应该撒谎,我给你认错,认一辈子都成,我给你跪,现在就……”   “能不能不生气了?能不能原谅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这样对我,阿惜。是我错……我错的……”   周惜也没被这样凶狠霸道地对待过,眼花气乱间,脖颈扭动着,急促呼叹,手心胡乱地揪住了余京海那头短硬的发茬。   “你、你……别……不……怎么、你……哪、学……的……”   就连牙关都在抖,四周仿若有无形的海涛翻腾,猛烈地拍打过来,拍得他身子骨愈发绵软,整个人颤得、慌得好似要就地碎成粉末。   生生让他觉得错的人是他。   到底谁错了?   到底……偷偷学了多少浑招?   周惜一把捉住了余京海的肩颈,指尖深深地抠按他的骨骼,艰难地喊出他的名字,凝视着他。   余京海迎上了他的目光,从脖根涨开到脸骨的暗红一抻一搐,扭曲成大片让人心惊的狰狞影子。   周惜眼睫湿透,缓缓敛住了,十指也狼狈地拗弯着,环拢在余京海的颈窝上。   他是真服气了……   那不如就跟着这个人一起豁出去。   昨晚那顿酒喝到能出后劲的量,他心里想的都是这个人,所谓静思静思,就是一败涂地,舍不得。   现在和余京海这么挨近着,被治得服顺了,再别扭的情绪也拉不住只能老实的身心。   周惜的神经不由松缓了些,手腕懒洋洋地贴在余京海的后脑勺处,轻呷着气。   余京海跪在门口的墨蓝毯子上,双掌箍牢了他的胳膊,爱怜不已地继续宠着他。   给予了更多甜腻的余味,那把粗哑的声嗓才又再开,捎满了谨怯焦灼的祈求。   “舒服不?喜欢不?”   “嗯……”周惜低声嘶呜,一个没忍住,小动作流连在余京海的脑瓜上,戳戳点点,显得格外孩子气。   “那我——”余京海用力地扯动了喉咙,紧接着问,“我和他,谁让你更舒服?你更喜欢谁?”   “……啊?”周惜眼尾迷糊地眯弯着。   那颗小巧的泪痣在余京海的眼中略微摇摆,惹得他一直狂擂狂蹦的心脏更是晃荡彷徨,惴惴惊惧。   “是不是我更行?”余京海催着,话里突了尖刺,“你看你忒喜欢我整的,你喜欢……”   “我能给你整舒服,你就要我行吗?不跟别人好行吗?”   余京海边说边捏揉着周惜的膝盖,“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学,我那信息素,还有这些,都管够管好……”   周惜面上凝起肃色,眼里的朦胧也褪了些,随即拦住余京海的话,“你说什么?”   余京海的目光猛地震出烈焰一般,充满了决意,一字比一字更坚定:“你跟他分了,以后就要我一个,只跟我好。”   他的要求提出来了,却见周惜的神情变得僵固,心底不由火急火燎,满头冒出热汗,动作幅度顿时转大,粗硬的指头扒住了周惜的衣领子。   “要不我还给你整一趟,你再感受感受……”   “他那样的,不能给你这么干吧?我能,啥我都能,我能全给你整上。我保准干得比他好,让你更爽——”   话音还没收尽,余京海就被周惜猛地搡开,屁股墩儿险些磕地摩擦起火。   余京海勉强稳住了身形,再抬眼,瞧见贴着门的周惜反而像是比他还站不稳的样子,身体瑟抖得似乎随时可能跌倒。   周惜早被他弄得浑身狼狈,满园关不住的春色,他又是神智迷乎着,又担心周惜会摔,一时顾不上再追问啥,连忙伸出手要给人结实捧住。   忽然响起啪的一声,竟是周惜用力地挥开了他的手,那一股狠劲儿,直抽得他手麻。   他愣着脸,还不合时宜地想对方那青嫩花白的手儿不得更疼吗?   周惜蓦地按住了门把,微伏着腰转过身,如同羞耻至极到要将自己完全塞入门里一般,沉然呼出气,紧接着将门拧开。   “你出去。”他对余京海下了逐客令。 第82章 笨蛋式混球   “阿惜……”   余京海瞬间僵直了肩背,声音干巴枯涩得很。   即使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也能感觉到此时的周惜是被自己惹怒了。   于是保安同志当场吓懵了,更不敢动。   “走。”   一向富有耐性的周老师这会儿却恼恨不已,嘴上叫不动,干脆闭着眼,伸手拽中腿边的男人,胡乱地往家门外推。   “你走。”   周惜一边赶他离开,一边从他裤兜里摸出了自家的钥匙,语气格外的冷,“以后别来了。”   余京海被最后一着力气推出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重重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周惜带着大火气,咔嚓咔啦地将门锁反扣,才倚住门墙歇神。   片刻后,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凌乱散开的衣扣,胸口猛地又堵满了难言的淤塞感。   他抬手整理衣服,像在较劲一样,反复顺平皱褶,刻板的动作一套做完接一套,纷乱糟糕的心绪仍然捋不好。   什么都乱了套。   从他被余京海抱住的那一刻,还是见到余京海那一刻起?也许,是从厦原的那个晚上开始。   他就已经发现这个人对他的影响,不仅仅是Alpha对Omega的绝对压制,和他们信息素过高的匹配度对应所有的极强副作用……   更有自我主观感情掌控方面的失衡。   哪怕赶走了扰他安宁平静的罪魁祸首,那人影也会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在他的心底放肆地蹦跳。   只过了几分钟而已,就会不受控制地对他自己亲手驱赶对方的行为感到懊恼,甚至更有难熬的不舍。   周惜眼前阵阵发黑——气得都快昏了,还莫名地产生了不顾形象拍门的冲动,银牙紧咬,竭力忍耐地闷叱着。   分明是某个人胡说八道,侮辱他的情难自禁,破坏彼此情意相合的甜蜜温馨时刻。   还拎着一副委曲求全,卑微得能让他心梗的可怜模样,弄乱了所有本该回到正常轨道上的事情。   一大早就被宿醉头疼加情海里翻卷两难围堵的周惜脑筋卡得够呛,又窝火了大半小时,竟只剩一个念头。   ——把地板当成那头鲸鱼跺瘪,其他的问题愣是没精力去细想。   周惜心烦意乱,留在门边不挪步,原本打算提神用的咖啡也忘了去冲,发呆发得犹如灵魂出体了,随后接到了发小谢砚辰打来的电话。   “……醒了?我下去拿个钱包,昨晚落你那……”   “嗯,我先找找,找到就给你送回楼上去。”   他正好不想干待着,有事抢着做,即刻挂了电话,脚步生风地满屋找钱包,找到了,捏在手里,闷头就拉开了门。   这门刚一打开,压靠在门上的某个重物顺着扑过门槛,倾倒卧地,砸到了他的脚边。   摔进来的正是余京海。   原来人一直没走。   余京海从地上直起腰,腿还跪着,整个人都没完全立稳,就急着仰头先去看周惜。   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不约而同地定住了。   周惜满面意外难料。   余京海满面紧张慌乱。   没过多久,电梯门突然传来动静,沉稳的步伐声响起,转眼又停了。   “你的哪号追求者?”谢砚辰冷冽的嗓音在楼道里飘开,“这么心诚,给你跪门口。”   周惜皱着眉宇,维持跪姿中的余京海猛地转过头,就看见了昨晚送周惜回家的那个Alpha。   谢砚辰西装革履,名表名皮鞋,单手插在裤兜里,停在门外。   哪怕和周惜说话的态度显得他们是熟识,他那张轮廓颇是深刻的英俊面孔依旧不见丝毫波澜,疑似神经瘫痪。   周惜没搭理他,随即低了头,不悦地冲余京海说了句:“起来。”   余京海赶紧一骨碌站直,目光很是拘谨地来回绕在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之间。   他当下心里想着什么,脸上摆得明明白白。   就差在头顶挂个大写的问号了,无非是要问这两人的关系。   周惜自然看得出他有疑惑,不禁又想到刚才在家里发生过的事,余京海顶着那副卑微的模样,说了那些侮辱他人格的话。   若要论哪个让他更生怒意,一时还比较不出高低来。   而这时候在他身旁的余京海紧屏着气,把家门外的谢砚辰当头号大敌一般瞪的架势,让他更没空闲去继续生气。   才结束交往关系几天,就认为他会无缝连接换新人的笨蛋式混球,如果再误会一次,他怕是能真的气到患上心梗症吧。   “你钱包。”周惜把手里的钱包扔给谢砚辰后,抬起指尖,捏了捏泛疼的眉心,不满地开始数落对方给他找事的行为。   “不是说了我会再拿上楼给你吗?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不抓紧时间和你家那位如胶似漆?”   他特意把后半句话的语气加重了。   谢砚辰翻着钱包,查看里面的物品,面无表情道,“钱包里有定情平安符。”   余京海一直关注着他俩的交流,高度集中精神,从眼神到言语,一点儿都没放过。   听到这里,才猛然回过味儿来,漆黑的双眼不转了,蓦地出声插嘴。   “他……住楼上?”余京海先是盯住了周惜,“还有什么那位?”   接着又移开些视线,两头扫荡,继续问,“你俩什么关系?不、不是一对儿?”   周惜轻吭了一声,朝着谢砚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败坏我风评,你解释清楚。”   谢砚辰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   余京海那张刚强骨头硬的面容立马凛出了大块的阴影。   这朗朗上口,小孩儿都会背的经典台词,具体怎么用,他就算平时看电视再少也有所耳闻。   周惜一个语文课老师,影视文学总得关注,更熟这段作品,脸色也凝固了,心里升起焦急。   下一刻,只听谢砚辰沉声板调地念完了答案:“发小。”   用大喘气的贼把戏,玩了一回发小。   周惜心下才定,头疼不已,无奈地哧道,“跟你家那位都学什么了?”   谢砚辰没搭腔,从里到外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孤高德性。   直到返回电梯之前,才侧过头,像是记起了什么事,向周惜提醒一句:“别跟他说我昨晚看了你一晚上。” 第83章 惊喜虽迟但到   “放心,你昨晚那么仗义,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给你对象跪的。”   周老师这时的心情松快了些,嘴角都知道带出一小弯笑弧了,也不忘回敬发小下楼来说的第一句话。   “都是我让他跪。”谢砚辰冷然辩驳。   周惜呵呵两声,就要再呛回去,把人送走。   旁边突然震出一下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不合时机,意外地打完了个大喷嚏的余京海窘迫又尴尬地杵直了手脚。   周惜刚松展开的眉头立即又皱了起来,直接上前拉门,干脆利落地关了门。   “现在看不见他了,行了么?”周惜低叹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问的是余京海,也是他。   他在意余京海的心情好坏。   纳闷的是他自己不管不顾想要呵护对方心情的念头,迸得这么自然流畅,让他当下的动作都快过了思维,好像也成了一种特殊的条件反射。   他兀自纠结着心思,而余京海听见那没好气却软乎乎的话,也很迷茫,生怕他误会,忙扯解释,“不不是,我不是故意打那喷嚏的……”   “你俩是发小,特纯洁的关系,我肯定不会想歪,我不乱吃飞醋的,我那喷嚏是、是……那啥,对,就是昨晚来这儿,赶上大雨,淋着了才这样,真的……”   “昨晚来的?”周惜瞬即眯起了眼角,“然后呢?”   “我就、待……”余京海紧着嗓门,“待外边儿等……”   周惜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前不久从他那没收的钥匙,继续盘问他省略的那部分内容,“昨晚钥匙还在你那吧?为什么不直接进来?或者也可以敲门?”   余京海见避不过了,只能老实交代,“我看见你俩在一块儿,我以为是……我就给误会了。”   “哦……”周惜淡淡地应着,瞥着他垂低到已经看不见脸的脑袋,“误会了也可以进来,刚才不是当着面都瞪人,想削人一顿么?”   余京海这下被问得语塞,更像是做错事儿的样子,肩头和胳膊都往回猛缩拢。   周惜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个清脆的提示音,他的眼角余光还瞄着跟前的人不放,接着问:“整晚都在外面是么?”   余京海闷嗯点头。   “那你昨晚是来干什么的?”   周惜说着,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划开了页面,便瞧见是石延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   他随便按了个文字转换的选项,就听到余京海干巴巴,低低的声音在答:“我来、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语音转换的文字很快就出来了——老余求婚成功没?别怂啊,戒指都买了不管咋样都要送出去试试不然浪费。   周惜的眼神蓦然变深,指尖用力地抵住了手机屏幕,呼吸微乱,催问余京海的速度不由得变慢了些。   “既然是来送礼物,那为什么不送?我问的是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你刚才答的那个。想清楚再说。”   余京海沉默了好几秒,似乎真是在努力地想,而后再开口,语气愈发地微弱,“就是、我……我看见你带人回家,我怕打扰你……”   周惜只见手机对话框的页面上转而跳出了对方撤回消息的提示,注意力被引开了。   石延随后连发了两条纯文字信息过来。   石哥:小周不好意思啊刚不小心错框了   石哥:没听见啥吧   周惜抿了抿嘴角,意味不明地哼出一声,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按着键盘,回复了一条信息:“看见了。”   石哥:你和老余见上了?   石哥:???   周惜:嗯,戒指他还没送,婚还没求。   石延紧跟着又飙了条语音过来。   周惜照样把语音转换成文字——别跟老余说,求求了,这惊喜被我搞没他得跟我拼命,等会儿他求婚你装惊喜点儿,拜托拜托。   像是担心光有语音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石延下面还附了一长串合掌祈祷的小表情。   周惜的嘴角微微扬高,旋即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心底早有晴光大绽,驱散了这段日子深埋的所有阴云。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快僵成雕塑的某个壮汉,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余京海一字掐着一字囫囵地重复念了一遍,“……不想打扰你。”   “那你早上还来敲门?”周惜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道。   余京海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   片刻后,定着气,沉声说:“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想再试试,就是觉着没你不行,真不行。”   对于太过绝对的观点,总是温和做派的周老师习惯性地表达了不赞同,“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行。”   这话在余京海听来和拒绝他的心意没区别,他一下子急了,见周惜要转身走开,连忙伸手将人抓住。   “阿惜,我这人是不会说话,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没骗你。”余京海剖白着,手也急切地挂进兜里摸寻着小盒子,“阿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   话还没说完,小盒子也还没握进手里,却见周惜反手牵住了他。   余京海愣愣地闭了嘴,瞅紧了周惜主动亲近他的那只手。   后一秒视线往上抬,瞧清了周惜脸上格外软和温柔的神情。   余京海霎时如同被轻纱蒙住了眼一般,脚后跟跌撞着,身躯直向前倾过去,“阿惜……媳妇儿……”   隔了许久,野砺粗犷的嗓音再次喊出那腻歪的称呼,周惜也是一怔,心神摇晃间,指节不争气地发麻。   彼此的情意在这一刻真正相连,似水清悠顺溜而互相牵引着,让他们再度挨近。   周惜才有空闻见余京海身上沾的雨水味。   昨晚淋过雨,还在门外待了整宿……   这个人……   怎么就是不知道按套路出牌?   周惜终于轻叹出声,“先去洗澡,昨晚不是淋雨了么?憋了一晚上,也不怕感冒生病。”   余京海现在脑袋空白得很,听不进多少实质的内容,只知道周惜对他不冷淡了,还肯拉他的手,跟他接触。   周惜让他怎么着,他就怎么着。   进浴室,洗热水澡……全都配合。   等到周惜自己把衣领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他才反应迟钝地、惊愕地瞪大了眼。   周惜随手把他的脏衣服往架子上一勾,拨了一拨拾掇叠平,忽见衣兜里滚出一个小红盒。   小红盒掉在漫着水渍的地板上,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 第84章 浴室求婚   余京海忙不迭地弯腰捡起小红盒,贴住自个儿胸膛上还干着的位置,一阵摩擦,把盒子周边的水污全都蹭干净。   擦着擦着,感受到了来自周惜的灼热盯视,他一个激灵,反手就把小红盒背到了身后去。   “……都看光了,还藏呢?”周惜悠着声问。   余京海满脸窘迫,目光左撇右撇,这会儿瞧周惜不太合适,有占便宜耍流氓的嫌疑,瞧他自个儿……咳,更不合适。   最后把环境瞄了一圈,才说:“这这场地不合适。”   周惜一路追着他那无处安放的小眼神,轻唔了一声,“那你想好了,就现在,就这场地,过时不候,重新考虑。”   余京海头脑瞬间热胀,迅速扭回了眼,哐地蹭过地板上的水渍,单膝跪地,双手捧上小红盒。   盒子打开后,里面亮出了一对克拉很足的钻戒。   “阿惜,我能娶你当我媳妇儿不?”   “能。”   余京海猛然怔愣住了。   周惜这一个字答得太快,几乎立马就接在他求婚那话的后头,爽快顺利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就……答、答应了?”余京海的声音从喉头卡出去,一脸的迷蒙不安定。   他预想过对于他的求婚,周惜可能会有的好些个反应,唯独没有这一个——想都不想就答应的。   “不然你希望我考虑多久?”周惜笑着边抬了抬左手,边催促道,“快点把仪式走完,还要洗澡。”   余京海连忙扒拉出戒指,捉紧了周惜的左手,把钻戒套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戴戒的动作倒是一气呵成的流畅,毕竟在梦里想过、排练过不止一回。   却不料周惜接着替他戴上另一只戒指,也是快狠准,半点停顿犹疑都没有。   求婚的仪式这就算做完了,周惜摸了摸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低喃着,“尺寸还挺准。”   那可不?   之前他俩能腻歪在一块儿的时间里,余京海早就把他媳妇儿的每根手指都摸熟了。   闭着眼都知道准确的尺寸,还知道跟他那只粗大了整圈的手对比起来具体差多少。   余京海此时脸上只有带了红光的笑容,拘着分朦胧飘忽,像是觉得自个儿身处梦境当中。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周惜的肩头,把人往怀里拢,低头就要去吻那双唇。   但周惜抢先一步,率先迎上,主动地抵住了他的唇角。   余京海眼边逐渐淬了红,呼吸跌宕,辗转在那片温柔乡里,越沉越深。   他的意识有些乱,和周惜稍微分开,让人喘气的同时,直接咬住了周惜颈边浮出来的腺体。   浴室里的白酒味信息素喷薄得更加汹涌,周惜受了很大的影响,仰起泛红的面容,焦急地呼吸,脊背僵硬地抵挡着余京海围抱住他的双臂。   余京海忍耐得气息粗沉,察觉那一丁点拒绝的举动,再听着周惜说“等等”,立即收紧力气,哑了声嗓,胡乱地哄人。   “都答应当我一辈子的媳妇儿了,咱不等了行不?”   “你就放心地跟我好,真的跟我好,成不成?阿惜,我想、我……我要给你标记,就一辈子的那种,成不成?我真的想……”   “我想要你,媳妇儿,这辈子就要你一个了,你让我标了你,成不成?我一定不让你受委屈的……”   “阿惜,你给我成不成?我把命都给你,成不成?”   周惜身体受制,心软得一塌糊涂,还插不上话,直到余京海最后那一句话冒出来,他不由气恼地抓起对方的胳膊,狠掐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余京海像是患了周惜牌拒绝后遗症。   只要周惜喊停,心脏就得抽缩,乱到拧成麻绳样儿,再被周惜那一波接一波往外蹿的红酒信息素冲刷着脑筋,说话愈发颠倒。   “你别拒绝我,我、我能当你一辈子的药,你就把我当药,抑制剂,什么都行,只要能……”   周惜用力地揪紧了他的厚皮,“谁要把你当药了?你先别压着我。”   说完,又叹了一声,艰难地支起自己的左手,手指按过去,要脱钻戒。   “干啥啊?你这要干啥?”余京海登时急赤白脸地握住他整只左手,“刚戴上你就要脱?你这不玩儿我呢吗?”   余京海这一下握得可紧,周惜的手都被他过激的力道握疼了。   “松手,先松手,没玩……再不松,我——挠你了啊!”   周惜当真气结,又舍不得对这笨蛋说狠话,到底是不知不觉间感情真是深了,喜欢得很深了,才不愿说任何一句有可能伤到人的重话。   这威胁撂的就白瞎,毫无杀伤力。   别说撒手了,余京海被周老师这款撂狠话快赶上撒娇的风格震得眼皮猛跳,心口盈满了水浪。   他不管不顾地冲人施吻,从额头到下巴尖儿,一寸寸亲了个遍,整得像在打另一种也很磨人的标记。   不仅亲,还包蹭,呼哼着,“你咋就这么能招人……招死我了……”   “媳妇儿……别玩了,你别玩我,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周惜简直对他的牛脾气没辙了,委屈呜嗯地塞解释,“我就是想把戒指先收起来,别刮花了,贵……”   余京海扣紧了他的双腕,顶在水花四溅的瓷砖上,野蛮地压下更重的细吻,“不脱。咱戴着。啥时候都不能脱。花了咱再买,不差钱,乖啊,媳妇儿……”   周惜要再埋怨一句“你败家”也没了这余力。   他们的信息素已经彻底交融……   余京海给他打下了永久标记。   他的精神气都耗空了,身体软倒在余京海的怀中,被花洒落下的水珠浇着,眼角的泪痣成翼扑腾,睫毛颤出了薄薄的水痕。   “媳妇儿,真好闻。”余京海心满意足地啄咬那块软红的腺体,依恋至极地耸动着鼻子,浑话不停地钻入周惜的耳中。   周老师臊得面红耳赤,并不高的水温都消不去他对象撒野拱出来的火。   “媳妇儿,闻到了不?这是咱俩的味道,谁说不配,我看就是配得很,最般配。”   余京海蛮横的话语撞进了周惜的心底,“你就跟我配,我就跟你配,谁也离不了谁。” 第85章 你说的都对   “嗯……”周惜一向清透的声音全转了调,也是认栽了,还泡信息素里头呢,对他的Alpha服帖得很,“你说的都对,好么?”   媳妇儿这么乖,余京海受用得不行,洗完澡直接把人抱回卧室里,从大白天翻到下午。   余京海早前计划着要给周惜过生日,特地挪了假,就调休到周惜的生日前后两天,刚好休息。   而周惜本来今天下午有课,但和余京海这一通折腾下来,最后只能找别的老师先调了课。   理由用的是宿醉,实际上周老师这会儿连床都下不了。   余京海听他打完了电话,立马就靠上去再次抱紧那副柔韧的身躯,细心地给他揉脑袋,缓解宿醉的不适,逮着他的耳根,咬了又咬。   就是打听他昨晚上哪儿玩去,喝得一身酒气回来。   周惜软声软调地解释,昨晚是和发小谢砚辰、秦牧约着去酒吧里坐了坐。   “就昨晚你身上那酒味,那可冲的,一闻就知道,得是整了好几瓶……”   余京海伸手摸着周惜的胃又说,“你这胃还没养好多少,万一给喝伤了怎么办,过生日也不能这么喝啊。”   周惜挨了训嗯嗯地点着头,也没老实地提他昨晚喝那么多酒不是过生日庆祝,是为这个现在八爪鱼式缠抱着他的人心烦意乱而喝酒解闷。   “……阿惜,你那发小是干啥的?”余京海这时又问,“看着比你本事还大,像住别墅的那种人,不像会住这地方的。”   “做贸易的,大集团老板,是比我挣得多,他对象住楼上。”周惜有问必答,都给自己的对象交代,就怕这人一个不小心会想歪。   余京海记起那发小熟门熟路的模样,觉着该是来得特勤的,有些讶异地问:“他俩结婚了?”   “还没。”   “那跟我俩差不多,他也求婚了?”   “唔……没有吧,他们才谈了两年,他对象是说过没打算这么快结婚。”   余京海默默地瞥了一眼周惜手上的钻戒。   他和周惜交往没够一个月就把婚求了,人不旦答应了,还肯让他打长期标记。   要这么比起来,他俩的速度都能赶上火箭发射。   余京海心窝里顿时火烧火燎,热流饱胀着,忙低头往周惜的唇边闷过去。   “媳妇儿,你这么信我,肯进咱老余家的门,我一定不辜负你信任,照顾好你,甭管是你的胃,还是你这发情期,保证都给你整爽快喽。”   信誓旦旦的话语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谁都不会怀疑。   周惜眼眸湿透了,随即抬手揉过他的脸骨,“对了,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余京海捏住他的手,用力地嘬出很响的一声,“媳妇儿,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早想买着,想追你那会儿,我就是奔着结婚去……怕你不答应,这不后来你让我给气大发了……”   才想着送戒指,求婚,加码的礼物,指不定能哄好媳妇儿,选了好一阵定下了款式,昨天戒指一做好就去店里拿了。   周惜眼皮微掀了掀,“我看见了,昨晚你在缘福。不过没看见你买什么,只看见你带着拉面店的那个妹子……”   余京海慌张不已地抱住了怀中的媳妇儿。   “你别多想啊,我跟小玲没啥,我就是去拿戒指的时候碰巧遇着她了,她就好奇,非要拿来看,戒指我是买给你的,从头到尾就只想跟你好,真的。”   解释的人可急着,待空调房里都能急得额头冒汗,听解释的那一个则是慢悠悠地送吻安抚着。   “知道,我没误会,那时候我们没关系,你就算真另找了,我也没立场去生气,我拎得清。”周老师强调着自己的理性和行事准则。   搂着他的保安同志一听“没关系”,脑瓜就抽疼,五指捉牢了他的手。   “有关系,能生气,不用拎清啥,就是以后,以后甭管怎么着,你能不能答应我,咱俩都不分,不能再说分。”   “好。”周惜一口答应了,是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让余京海放心。   到了这时,该说的也都说清了,什么疙瘩都抿开了,双方仍腻在被子里,身体相贴,脸皮互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余京海头一回在周惜家里待这么长的时间。   他能给周惜做午饭、晚饭、夜宵,连带削水果,陪周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转头再将人捞起来,打横着抱回床上,干柴烈火,无所顾忌。   周惜还主动揽着他的腰,放心地依偎在他的胸前,懒洋洋地提出正合他意的要求,“今晚不回去了。”   他当然没有二话,连连点头,照着媳妇儿白嫩嫩的脸皮一顿讨好的猛亲。   直赖到天明,不安定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胆子都变大了些。   在被子里东挤西挤,闹得周惜满脸红云,嗔呼着拍他宽阔硬实的后背。   “……真是失策,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流氓的属性?”   “就对着你才有。”余京海不依不饶地吻着他的唇,仿佛怎么都吻不够这宝贝媳妇儿,满脸的五迷三道,啄来啄去,吭吭嗬嗬,“媳妇儿,你叫我一声成吗?”   “嗯……叫什么?”   “我是你对象,你男人,戒指都给戴上了,还能叫什么?”   “哦……你先叫来听听?”   “媳妇儿,听话,叫一声,就一回,我就听这一回,只要你肯叫这一声,让我干什么都成。我给你发誓。”   余京海说着,立刻举手就要起誓。   为了要福利,多老实巴交的男人都能无师自通地搞明白怎么在床上怂恿媳妇儿最有效。   “好了,不用发誓……”周惜哭笑不得地扣住他的大巴掌,按回自己的腰上,如他所愿,低低地,却字字清晰地喊出了他想听的那一声。   余京海眼瞳欲深,情绪激烈震颤,狠狠地堵住了周惜的嘴,愣是夺去他口中大半的空气,才将额头凑过去,稳当地抵住了他的眉心。   “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周惜脸皮薄,讲礼讲矩,却在保留着意识,不是Alpha控制Omega的情况下,乐意顺着他的浑野撒泼,配合他,满足他,这就是对他顶天的好。 第86章 血本下完了   周惜轻哝出细柔的声音,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缠得腰更酸了,就想挪动手脚,松松劲。   然而,余京海黏着不放,把他箍得很紧,缠绵的吻不停地扑碾着他的脸颊和嘴角,粗糙的手掌更是爱不释手地一遍又一遍胡乱捋揉他的身子。   “阿惜,你放心,我也对你好,我会对你更好,肯定一辈子对你好。”   周惜本来不怀疑这类的话,结果被余京海好好地压了快一天……   他再醒来时,骨头散架,眼前飘星,深深觉得这大鲸鱼关于“对对象更好,一辈子好”的概念可能存在部分奇怪的误解。   余京海倒也体谅媳妇儿的累,事后全套按摩服务安排到位,好吃好喝的也定点捧到人手边,殷勤地奔前奔后,满室转腾。   下午的课周惜总算是能精神良好地去上了,得亏临近暑假,课程都会减少,也不太忙。   同样吃饱喝足,身心舒畅的余京海到临出门前,才记起有大事没商讨,又搂着周惜在玄关瞎磨蹭了一会儿,拎住媳妇儿那只戴戒的手,巴巴地问话。   “阿惜,有个很重要的事儿。”   周惜见他神情严肃,便暂停了掐他腰让他退开的小动作,“什么重要的事?”   “我啥时候能去见咱爸咱妈?”   周惜不由怔了一怔,随后失笑,“我还以为你是要说接下来该去领证,办酒席……”   余京海板正着脸色,“那得按流程走,结婚是大事儿,总得跟爸妈说,你看你以前就见过我妈,我妈早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她没意见,你也觉着我妈处得来吧?”   “伯母人很好,和你一样实诚。”周惜点着头道。   “所以啊,那接着就该是我得去见你爸你妈,”余京海赶忙又说,“两家谈好了,定了再领证办酒,得尊重老人家。”   周惜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这样考量是很周到,不过我爸妈最早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余京海一脸刚正神情立马垮掉,“还要下个月啊?”   周惜唇角微弯,眼中划过一抹促狭,“刚才听你说得这么有理有序的,我还以为你不着急。”   “急!”余京海粗壮的胳膊无比紧张地箍稳了他媳妇儿的窄腰,直凑到媳妇儿的鼻尖前,“哪能不急,我都想马上就跟你去领证,就怕你跑喽。”   周惜眼里霎时透出了微光,明明打了那种标记,对Alpha来说,Omega就是囊中之物,许多Omega一辈子都逃不出掌控。   可余京海却如此直白地说明自己的担忧,也在明确地表示自己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意,不是别的固有联系。   不管是他们以夫妻关系相守一生的约定,还是其他相关的仪式步骤流程,都只能源于他们的感情。   “不会跑的。”周惜温声说着,抬唇吻住面前的男人,“应该是我比较怕你跑了才对。”   余京海咧嘴憨笑,“我肯定不会,我就会一直赖着你,不撒手地赖着。”   “那等我爸妈回来吧,我给他们发过消息,后面也会多催催他们,告诉他们,他们女婿有多急。”   说完,周惜又拍了拍余京海的胳膊,后者这才心满意足地老实放人出门。   余京海的左腿恢复了之后,把以前的驾驶证补过,现在能开车,到了楼下,就抢着给周惜证明他的腿有多利索。   拉车门,当司机,稳稳当当地载着媳妇儿回学校。   车熄火的时候,周惜放心地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膝盖,对着那条左腿说,“很乖,老司机。”   也赶巧了,值班的石延下午没去巡逻,就待保安室里,一眼瞧见余京海从周惜那车的主驾驶座下来,懒散的身体迅速扭直,跑出去打招呼。   “小周来上课啦,哟,有专职司机了,这司机怎么这么眼熟呢?”   石延眼尖,靠近时就跟着瞄到了他俩手上的戒指,才故意打趣取笑兄弟。   余京海心情好着,满身喜气,一手拦着想要继续上前嘴贫的石延,一手护着宝贝媳妇儿,将人往教学楼的方向推走。   石延见周惜走远,哼唧着冒酸话,“恭喜啊老余,上位成功,不单戒指戴上,车都成你的了,这回可算是称心如意了吧?”   “我媳妇儿的车还是我媳妇儿的。”   余京海这时候就是张嘴闭嘴的“我媳妇儿”,显摆炫耀的意思没十分也有九分。   石延啐他啐了大半天,怎么都戳不破兄弟周身那一圈粉红色的泡泡,终于放弃消停了。   余京海勤快地销假值完班,回到宿舍里手脚更勤地收拾起了行李箱。   “老余,干啥啊你这是?”石延瞅得迷惑,“要搬家啊?”   余京海点着头回答,“我跟阿惜说好了,先搬到他那儿去住,这不快要放假吗,抓紧着照顾好他,他这人一忙起来,饭都会忘了吃……”   余京海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堆,就是要尽对象的责任,趁着放假,管三餐管家务啥都全包揽,努力调整周惜的不良生活习惯。   直到把媳妇儿的身体养得健健康康,越来越好……   石延默默地看着他鼓捣的动静,啧声感慨道,“馋人家就说馋,瞎扯这些,还能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就是想挂到小周身上呗……”   “给小周打标了吧?我都闻着他身上的味儿了,就是你的。”石延接着问,“你俩打算啥时候办酒?”   “等他爸妈考古回来,说是下个月。”   “那你可得好好准备,你和小周这家庭差得挺远,该给的保证不能少,不然老人家也不能真放心。”石延的语气变得正经了些。   余京海停住了手头的动作,在床边坐下,声调也沉了,“这些我都想过,阿惜他们家虽然不是宜靖的,但来这儿扎根了……”   “就阿惜那教书的本事儿,要窝咱镇上,忒屈才……”   “以后我跟阿惜的家肯定就落在宜靖,怎么着我都得在这儿办套房。全款是不行,不过现在都能整贷款,首付凑凑应该还行,后头的我慢慢还着……”   “也得先有辆车,过两天我就去把车买了,以后方便接他来回……”   石延听完这周密的计划,不禁对往日抠缩节省的兄弟刮目相看,又是戒指又是车又是房,血本是下完了,都掏空,还不带丝毫含糊犹豫。   他是觉着没毛病,谁看了都得感天动地,信得不行。   “……这样儿,我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应该能放心了……吧。”   余京海话里却漏出了一分不确定的感觉,仿佛担忧着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周惜的父母安心地将周惜托付给他。 第87章 老余提车   盛夏酷热,整个暑假开始就以汗起头,一周都没怎么下雨,天气更加闷燥,令人心思郁乏。   “……啥、啊?你就放心陪九婶五姨她们玩去,甭操心,贝壳和豆包这都亲爸带着,能有啥问题……哎,知道知道,不给他们吃油炸串儿,糖果也必须控制……”   距离雪球格斗馆最近的4S店内,胡大雷扯着大嗓刚跟老婆讲完电话,匆匆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只见孙明越依旧老实地一手抱着小表妹贝壳,一手拉着小表弟豆包,表情虽臭,但表现良好。   他顿时也不操心了,回头继续领着余京海逛店选车。   孙明越是临时被抓包来看孩子的,他小姨正好要和亲戚出去玩,姨父又上赶着要给那个打算买车的“余爷”介绍门路。   两娃娃总得有人看着,胡大雷大手一挥,这任务就落到了孙明越的头上,还要求必须随行跟着。   胡大雷隔三差五就得约余京海到自家馆里喝酒小聚,日子一久,馆里的人对这位性子踏实好脾气的“余爷”都很熟悉了。   同样在馆里干活的孙明越是每回见着余京海,都被姨父摁着头乖乖叫人,练到现在叫“余叔”也算熟练,就是还拗着点小浑痞的浪气,不会主动去显殷勤套近乎。   但视线时不时地会瞟过去,上心的不是人,是对方的身手。   余京海腿好之后,再去雪球格斗馆,胡大雷被这好消息乐坏了,在整个格斗馆里高调庆贺过,还拉着余京海到场子里练了几趟。   两个三十好几的成年壮汉,身上都带着小年轻大多羡慕的腱子肉,上衣一脱,赤膊拼斗,拳脚生风,汗流浃背,场面甚是酣畅淋漓,炽热狂野。   场内轰然炸开,互碾互撞的Alpha信息素,把堵在门口围观的Omega惹得心思骚乱,纷嚷呼喊。   孙明越是分化比较迟的Alpha,不像Omega那样会大受Alpha的影响,却也能感受到那两个较着劲儿的Alpha掀胳膊过肩摔,腿重如山拳快如电的凶猛。   某小孩儿当时眼里就跳了火花,拳头到脚跟都痒痒,然而“出战”请求没一次是通过的。   不仅胡大雷不准,被挑战的余京海也不答应。   余京海一听就摆手,开什么玩笑,那是他对象教过的学生,就算作认识的人了,能不能过招这种申请得先递到周惜那边去咨询。   只要不挑衅他媳妇儿,他的拳头绝不会对着媳妇儿的学生随便拎出去耍。   孙明越只服干仗厉害的角色,那种在他看来身上只有讨厌的酸儒气,像小羊羔一样的老师,他都嫌弱,更不可能亲自去找人递申请,只能忿忿地憋着。   4S店逛了一圈,余京海最后挑了辆风格简洁霸气的黑路虎,现场买单,车主名字填的是周惜。   他现在甭管买啥,只要是能贴周惜名字标签的都贴上,都当做是周惜的财产。   车买好试好,天也黑了,余京海请胡大雷和那一大娃,两小娃吃了顿晚饭,还不忘想着去谢师宴的周惜那边饭局是不是该结了,盯着空给周惜打了个电话。   他就等着今天提车去接周惜,上桌都没敢沾酒。   周惜很快就接了电话,都在吃饭,环境都挺喧闹。   余京海这饭馆里,主要是胡大雷在教育两个孩子安稳吃饭。   两孩子早跟余京海玩熟了,可精着,瞧得出亲爸听干爹的话,急性子糙脾气的亲爸一狮吼,他俩突然就默契十足地蹦下小椅子,绕到余京海的身后寻求庇护。   “干爹干爹,老爸不喂,你批评他,你喂我们嘛……”   余京海是曾经跟胡大雷明说过两家不结干亲,但这两孩子嘴上已经叫惯了,也不好扭正,经常急起来又会习惯性地这么喊。   余京海本想着媳妇儿不在,问题不大,后面再慢慢教着改,等两娃娃再大点儿就好办了。   谁料这饭桌边打个电话的功夫,胡大雷就能把亲崽子“逼急”成这德性。   余京海听着那几下脆生生的“干爹”,人险些没骇昏过去,一把捂住手机听筒,冲着胡大雷梗脖直吼。   “你崽子你管不管,要命了甭叫这个,我媳妇儿得听着了……”   胡大雷赶紧把亲崽子捞回去,但也堵不上嘴啊,于是满桌飘着“干爹”的奶娃娃音,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余京海魂飞魄散般地奔远了些,才放松了抓手机的力气,紧张兮兮地继续跟周惜通话。   “……喂、喂?媳妇儿?还在线不?没听着啥吧?”   “嗯,都听见了啊。”   “……”余京海如遭雷劈,挣扎着嗫嚅,“那要不、你当没听见?”   “为什么我要当没听见?”   “那啥,就、就……没听见才好。”   “为什么没听见才好?听见了又怎么样……”   两口子隔着部手机绕起来了。   孙明越拿着瓶啤酒挪近了些,支起耳朵,正注意着这头的动静,眼瞅着余京海脸上溢出汗了,极似在犯怂,对他那绵羊老师各种软声软气的……   简直和格斗馆场上的彪悍模样差得十万八千里。   孙明越不觉纳闷了,那语文老师……是有毒吗?   直到听见余京海和周惜提及“豆包”和“贝壳”,好像还说到了什么认亲的事。   孙明越眉头一皱,哼出了声,“怎么,跟我们家豆包、贝壳结亲这事,周老师你有意见?”   余京海猛地抻直了身板,扭头瞪住突然冒出来插话的孙明越,心中瞬间腾升起狠抽这小子脑瓜的冲动。   “孙明越也在?”周惜声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呵呵地表露了疑惑,“结亲我没意见啊。”   胡大雷这时也凑了过来,无比自来熟地搭话,“嫂子晚上好啊,你刚说结亲没意见是吧,哎呦那就好,两崽子可喜欢余爷了,我还愁着咋让他俩改口……”   这两人前后把话堵死了,余京海愣是没能插着空。   胡大雷带着孙明越一唱一和的,就这么对着余京海手里的手机,跟周惜把干亲定妥了,还顺带招了余京海当初拒绝结亲的正式理由。 第88章 谢师宴官宣   “……余爷说不想给你添事儿……所以嫂子,真没意见吧?”   “真的没有,”周惜无奈地解释,“豆包和贝壳我也很喜欢,我还没和他们见过,改天有空我再和京海带他们出去玩。”   胡大雷忙不迭应好,表示随叫随送,打包崽子一条龙服务没问题。   余京海黑着脸把那两人撵回座去,捧着烫手的机子,喉头堵紧,闷喊“媳妇儿”,这会儿就想当面给周惜作检讨反省,“你谢师宴啥时候结束,我现在接你去?”   “现在差不多了,你要是吃完了可以过来。”   “好嘞!”余京海迅速振气收筷,“十分钟后到,乖媳妇儿等着。”   匆忙结完账的余京海被胡家大小的“余爷回见”和“干爹再见”敬语欢送出饭馆,上了自个儿那辆新路虎,一阵稳操,赶到了周惜那场谢师宴所在的金唐大酒楼外。   周惜刚被一帮学生送出来,门口的氛围热闹不已。   余京海倒车入库,停好路虎,开了车门下去,瞧个正着,心底却有些犹豫,半道停了腿脚,没继续往前。   周惜显然是在等人的模样,和学生闲聊时,四下张望着,很快就发现了愣在几步外,某根柱子旁的余京海。   他喊了一声“京海”,随即和学生告别,便下了台阶,径直走过去。   整晚的谢师宴上,学生们就瞅准了周惜手上戴的钻戒,打探过,得知周惜是真有了稳定的对象,连声祝贺,还敬了不少的酒。   这会儿知道有人来接周惜,顺着周惜的话看去,认得校内保安的学生马上就明白了,登时高声笑呼。   “周老师,原来你对象就是余叔啊?”   “艾玛啊,真的假的?真是余叔?”   “手上戒指好像就是成对的……周老师,你们不会都领证了吧?”   余京海也没想到周惜会当着一群学生的面突然喊他,这么个情况就等于揭底了,才解放天性的高三生难免要围攻起哄。   他还想着顾虑点儿什么,周惜已经到了他跟前,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回过身,坦率地向学生们展示了他们手上的钻戒,出言证明了他们的关系。   “快了,认识你们余叔的现在都知道了吧,你们余叔有主了。”周惜微笑着强调,“我的。”   学生们哇哦着,惊叹的惊叹,笑闹的笑闹,祝福的祝福。   “周老师占有欲居然这么强的吗哈哈哈……”   “官宣威武!周老师霸气!”   “恭喜周老师和余叔双双脱单,摆酒要请我们哦!”   周惜眉开眼笑地一一应了,随后拉走了由于他的勇猛操作,仍处于过度震惊状态中的余京海。   到了路边,周惜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今天来谢师宴免不了要喝酒,为免麻烦他没开车来。   余京海这时候缓过神了,赶忙按下他的手机,带回自个儿买的那辆新路虎跟前去。   车钥匙先往周惜的手心里一塞,就当是贴了媳妇儿姓名的礼物送到了。   周惜盯着崭新的黑路虎,疑惑地问:“怎么突然买车了?”   “我腿好了,牌照都能用,就想整一辆呗,以后开车接送你更方便,你也有面儿,不跌份儿……”   余京海详细地解释了买车的用途和用意,“这车写你的名,还是你的车,你就当礼物,和你现在开的那辆,咋用都成……”   接下去又夸了一通这辆路虎的种种优点。   “……我是觉着路虎够宽敞才选这款的,你看喜欢不?要不喜欢咱还能换,那店是雷子带去的,认识人,换个车型不麻烦……”   周惜听他说完了,跟着上了车,坐到副驾驶座上,才开了口。   “我们家有车,除了我开的那辆,停车场里还有另一辆,不是都跟你说过么?如果需要用车,你直接拿车钥匙去,为什么还要重新花钱再买?”   “这车不便宜。”周惜的语气里逐渐透出了些许责怪的意味,“真没必要因为顾及那些表面的东西去花这些钱。都有现成的,能用直接用就好。”   “那不一样。”余京海着急地反驳道,“那是你的车,你们家的……”   周惜不悦地蹙起了眉头,“现在要分你我了是吗?”   余京海默然闭上了嘴,琢磨着该怎么把话说通说顺,半天没顾上去点火。   大路虎纹丝不动地停在酒楼车场里,车内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余京海低沉的声嗓在车里响起。   “我有钱,我能买得起这车。阿惜,你不用这么瞧低我,我攒的钱还是够的。”   周老师瞬间被对象拧巴闷瘪的话语扎了心,脸色微微僵住,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措辞不当,词句用的不合适,反而引起了误解。   ——他的观点摆偏了。   余京海的诚心从来都毋庸置疑,出发点是好的。   分明是他不自觉地把人看低了,才会一不留神就用上那种尖锐的言辞去数落对方。   男人愿意用自己的积蓄去哄恋人,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凭什么到了向来分文节约,生活质朴的余京海身上,他就能胡乱指责那份最正常不过,最合乎情理的心意?   再着急心疼对象花的钱,也不能用这样的话去给人浇冷水。   周惜不禁有些慌了神,颇是懊恼地抿紧嘴角,眼边余光瞥向余京海颓着脑袋的样子,心气骤散,彻底软绵下去。   周老师缓慢地咬了咬牙,而后利落地叹出了一句,“是我不对。”   余京海愣然抬起眼,接着又听见媳妇儿正经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我不是看低……话说急了……我是觉得我们家有车,不管谁的名字,都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们的。有多的车还买新的,就觉得挺浪费钱,浪费我们的钱。”   周惜隔半句话就得强调一次“我们”,着实希望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更希望对象不会生气难过,能原谅前面那些不恰当的话。   余京海气是压根没怎么气,现下看着乖乖认错的媳妇儿,心根一溜小抖,生生被媳妇儿的严肃作态可爱着了,直想搂怀里疼,结果也真这么干了。   毕竟他俩都已经是戴戒的关系,想亲近就能亲近,用不着磨叽。   余京海把人吻得气喘不匀了才撇开了唇,急躁地在周惜的脸颊边糊着小印儿。   “傻媳妇儿,给你的东西都不叫浪费,懂吧?”余京海吭哧着声,叼住了周惜眼尾的那颗泪痣,“尽说傻话……真傻。”   周惜轻喘着,挑了挑眉,“说谁傻呢?”   “我傻就我傻。”余京海粗哑的笑声落下,当真爽快了,抬着手腕,极尽宠溺地揉他媳妇儿的头发和耳朵。   “我媳妇儿不傻,是最聪明的好媳妇儿,乖媳妇儿。”   话音一落,他重新堵住那双张开了,想要回嘴的唇。 第89章 睡客房警告   当晚余京海满心欢喜地开着新路虎,带周惜回了校外的公寓,记着明天自个儿轮休,放纵地疼了周惜一整宿。   早晨明艳的阳光从窗帘边漏进去,洒在床尾。   整间卧室里飘满了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只见余京海肌肉壮硕勃发的大腿压在周惜匀韧白皙的小腿潇洒地晃荡着,下巴扒杵进周惜的颈窝处,逗弄着那枚红彤彤的腺体。   “满意不媳妇儿?”粗犷的气音滑滚在周惜脸侧,撩起了一阵热风,“我厉害吧?”   周惜发麻的全身似是又过了一回电,微微肿着的唇角动了一下,呜哝地嗯嗯,还是配合着越浑越顺手的对象,把对方每趟都要讨的表扬按时奉上。   可也气不过,最后拿头轻捶着那副宽广结实的胸膛,拉下脸来求饶了,“睡觉了行么?你都不会累吗……”   “不累,咱再来一趟吧?”   余京海确实精神得很,当保安的常有值夜班的情况,他早练出了对应的生物钟,加上长期稳定及时调整的良好作息习惯,身体自然健康茁壮。   何况整晚怀里还抱着又软又香的恋人,那不得是电力充足,大征天下的势头?   余京海现在被惯得“无法无天”,嘴上征询意见,手头左右开弓,握满了媳妇儿的十根手指,低头就亲。   周惜实在是扛不住了,赶紧躲着,转动脑子想话题,试图岔开男朋友旺盛的注意力。   还真让他抓住了一个,“你等等,我还有事没问你。”   “唔……啥事儿?”余京海扭头蹭上了他的鼻尖,说话都要近距离地说。   “和胡家认干亲的事,你什么时候又给拒了?胡大雷说你怕给我添麻烦?我记得说过没问题的,你自己擅自改主意,还把锅扣我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没给你扣锅,”余京海秒变结巴了,“就是觉着你会不高兴,就给推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高兴?”周惜皱着眉,疑惑地问,“我什么行为让你误解了?我说好的,你就说我是不高兴,你觉得合逻辑吗?”   余京海口头上总说不过他媳妇儿,这把干脆不掰扯了,埋头径直垫到周惜的胸前,脑袋的重量直压得周惜瞬间噎气。   还没伸手把人扳开,就听见了余京海低暗得格外滞顿,却也格外坚定的声音。   “阿惜,我都知道了,那会戳你心里的疤,我不想那些不重要的事儿惹你烦,让你不高兴……”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那我好不容易知道了,肯定还得去做,别的事儿我不管,都没你重要。有没有那干亲,有没有那两娃叫我干爹,我不在乎。”   “那两娃娃我是喜欢,小孩儿都可爱,但都没我宝贝媳妇儿可爱,我就爱我媳妇儿一个,谁都比不上。”   谁能料到这汉子不争辩了,竟是改说情话了,一大段的情话狠狠轰炸着周老师的头脑。   周惜耳根飙得血红,心脏都跟着狂跳起来,神色恍悟明透,手心轻轻地摁上了某人的后脑勺,感受着那份坚硬厚实的力量,“那我真的想结这门干亲呢?”   他低声问着,伸手环抱住了余京海的肩背,缓慢地捋抚着硬邦邦的骨头。   “……我不委屈,是真的开心,两孩子都很好,你喜欢,我也喜欢,他爸妈都是你认识的人,我觉得挺靠谱的,真能结。”   余京海半晌才吭出一鼻音,“嗯。”   “嗯什么意思?”周惜顿时挑了眉,“是谁说不能嗯嗯嗯的?你到底信不信我?”   “信。”余京海赶忙把话咬定,仰头扑回去,堵牢了媳妇儿的嘴。   周惜的腰转眼再袭酸疼,额头渗出新汗时,慌乱地掐住了余京海的腕骨,“过分……你怎么还不消停?”   “媳妇儿,你这身体也忒弱喽……”余京海乐呵呵地双臂收拢,捞紧了他,黏下一长串的热吻。   “赶明儿我真得带你爬山去,再钓个鱼啥的……对了,咱妈不是喜欢打羽毛球?正好,咱俩每天也练练……”   不擅长运动的周老师正眼花气沸着,听见那些锻炼计划,心头拨凉,恼得蹬了他对象一脚。   结果脚踝却落进了余京海宽大的手掌里,被裹了个严实满当。   “嗬,媳妇儿你这跟我闹脾气呢?”余京海也来劲儿了,双眼贼亮,腾身镇回去,“咱周老师体育成绩也不能落后太多啊,有我在,一定给你养得白胖、利索……”   两人在被窝里卷成了一团,也不知谁冲谁撒娇,对嘴咬着,还分不开了。   余京海喘声如牛,箍稳了媳妇儿的肩头,眼瞳里的幽黑多加了一层,这时搁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   余京海怕吵坏了气氛,手疾眼快地抄过手机,着急地接通了电话,“谁?”   “老余,你和小周的事儿在校内论坛爆了,现在可成了最热门的八卦……”石延在线通风报信。   余京海愣了好几秒,才挂了电话,随后把周惜搂在身前,保持着脸红脖子粗的状态,翻看校内论坛的新帖子。   昨晚听了周惜官宣那段话的小兔崽子们在论坛里发了不止一个帖。   大概是因为这八卦组合中的一方是老师,学校论坛是能查ID的,所以尽管有匿名的账号表示疑惑,未来堪忧,但也不会出现太过激的内容。   只是热度在不断地上涨,估计能至少热火好几天。   余京海用手机扒拉完帖子,慌里慌张的吻落在周惜的头顶,“完了,媳妇儿,这咋整啊?昨晚你也太高调了……会不会影响你评职称?万一有影响咋办……”   周惜却不像他这么紧张,毫不在意地支起胳膊肘,微伸着懒腰,轻轻地打了哈欠。   “结果早下来了,没问题。而且……”   周惜突然反手捏住了余京海此刻非常紧绷的脸皮,有点生气地用指腹多搓了几遍,“这个和我们的事没关系,我从来没摆到一起比较,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余京海同志,听清楚了,以下是郑重警告——再猜错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你就去睡客房。” 第90章 早睡早起做运动   自从被周惜下过“警告”之后,余京海越来越自觉地往高了去猜自己在周惜心里的分量,于是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之外,都会勤奋地拉着周惜早睡早起做运动。   下雨没法去爬山钓鱼打羽毛球,他就自掏腰包在家里整了跑步机,十分单纯地做有氧运动。   一开始周老师浑身喜静的细胞都在表示抗拒,奈何有个憨头憨脑的对象耿直无比地从旁监督,带着爱的鼓劲儿。   “……加油,媳妇儿,我陪着你呢,咱再跑十分钟,干完就给你奖励……”   周惜要真偷懒了,反而对陪跑的对象心里会过意不去,最后只能坚持下去。   而所谓的奖励,就是余京海给他捶肩揉腿,帮他放松筋骨。   每次弄到后头,谁都刹不住车,陷进糖罐子,一起在高温下融化,回过神来周惜只会更加腰酸背痛。   这么一比较下来,周老师宁可去爬山钓鱼打球。   出门前,余京海不管自个儿的糙皮,仔细地给周惜抹好防晒霜,再带人上山,防紫外线的伞能举一路都不带偏的,把对象护得紧紧实实。   周惜若是真走累了,他就直接弯腰蹲下,把人背到身上,完全不耽误脚程,该放水放水,总记得啥时候该疼媳妇儿。   周惜被他背起来没多久,就会耐不住,不管他腿脚走得多稳健,气多沉不乱,也要心疼他刚痊愈的那条腿,同样怕他累着,自然就会咬牙撑住,不偷闲了。   钓鱼倒是很能怡养心境,是一堆运动项目里周惜最喜欢的,坐下来就能踏踏实实地钓上大半天,反正不用费多少力气。   余京海是比他更老实,坐如钟稳如山,一动不动,待成石像样,耐心一点儿都不比他少。   钓下来的鱼比个头也好,数量也好,两人半斤八两。   静着时,即便不怎么说话,氛围也总是安和宁静得令人心头舒软,仿佛相处了许久的情侣,彼此都享受着这样的时刻,不觉无趣,只觉惬意放松。   眼神偶尔对上,周惜唇边染笑,余京海也咧嘴笑着,似乎生出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默契。   笑过了,余京海又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干净纸巾,熟练地帮他媳妇儿擦汗,再给递瓶水,叮嘱媳妇儿别只顾着鱼,还得润润嗓子。   周惜也学着他,如法炮制他的行为,抽出另一张纸巾温柔地抹抹那张晒得红通的刚硬面容,把喝过的水塞回去,让他也要把水分补充到位。   至于打球,周惜一个运动白痴可赶不上有玩球基础的余京海,再怎么练,短时间内都接不好余京海发来的球,哪怕余京海喂球已经喂得特别明显……   但余京海速度极快,技术越来越好也照样满场跑,为的是尽量不劳动他媳妇儿捡球,那些喂不成功,飞出场外的球都是他赶着去捡回来的。   这些日子操练下来,周惜的身体比过去好了很多。   不仅皮肤更加光滑韧匀,添了些许健气的小麦色,面上也常现红润,精神奕奕,配着那一身儒雅气质,这帅气值飙得……能招惹来不少的桃花。   旁边的余京海是肌肉愈发勃壮,体格愈发强健,往周惜跟前一拦,桃花自散,识趣奔逃,有时还干脆地把信息素都给放出来了。   周惜身上已经有了他的永久标记,本就带着他的味道,一旦触及他的信息素,味道会更浓厚,别人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明白这Omega真是有主的。   ——单凭味道都知道是多霸道的主。   余京海在外边儿就会圈住周惜的腰,怼媳妇儿嘴的能耐一天天增长着。   周惜的脸皮都被他热腾腾的荷尔蒙拱厚了,从半推就变成了时不时地顺着他,也乐意陪他打啵秀一秀恩爱,闪瞎亲朋好友。   正好也把各自的朋友圈都正式官宣般地扫荡了一通。   石延是哎哎地酸他俩几句就抱着手机去角落找女朋友撒娇求安慰了……   早结了婚有娃有家庭的胡大雷脸皮比墙体厚,眼都不眨地看着,还会鼓掌叫好,让他余爷赶紧发威,再多嘴几轮……   秦牧是咳了咳提醒一句“信息素控制住啊”,就假装严肃地和谢砚辰聊起了近期谢氏集团新开的医疗项目,眼角却会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偷瞄回去……   谢砚辰全程冷若冰霜地应着话,任谁都看不出他那张面瘫脸下藏的什么心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放闪的那两口子挑得心火燥,有些走神地惦记起他家“小狮子”了……   小一辈的是曲子献、李晟、孙明越这三个半大不小的男生。   李晟也成年了,但直得不行,生理性婉拒,看天看地就是不八卦不看师父和师父对象怎么亲近。   孙明越主要是负责来看顾小表弟小表妹,和见缝插针给余京海递战帖的。   但周老师发话了,不准他对象打什么擂台,指导性的也不可以,孙明越算是白来,还被喂了满嘴粉红的狗粮,心情超不爽,脸更臭了……   曲子献受到的暴击是最多的,毕竟他舅在他心里那就是高岭白花,现在让那个在他心里是人猿的余叔叔吃干抹净还打了长期标记,已经觉得足够匪夷所思。   还被迫亲眼瞧见他舅在余叔叔面前,如同变了个人的模样,真真想把自己脑袋就地磕破为止……   再小点儿的是胡大雷家的那一对双胞胎,头一回见着周惜,就被好皮相性情温和的周惜当场征服,乖乖地抱着腿喊“干爸”。   周惜和余京海一手抱一个,穿梭在大果园里,带着他们摘果子,认果子。   小孩儿天真无邪,即便无意间瞥着了余京海偷啄周惜的场景,也只是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对刚才一闪而逝的画面发出一些灵魂拷问。   “啊,干爸你为什么脸红红的?”   “嗯嗯,耳朵也红红的,干爸是被蚊子咬到了吗?”   孩子们口中的某只大“蚊子”被周惜掐着腰骨,嗓子囫囵滚动,闷出好话,落在周惜当真红个通透的耳廓边。   “……没、没憋住,这不是我媳妇儿太好看了,宠娃的样子更水俊,这得赖你撩我……稀罕你,就上头了……没事儿他俩看不懂,不着急不气啊,媳妇儿乖……”   周惜无可奈何,拉不住,到头来彻底跟着跑偏了。   他亲外甥见着如此碎三观的亲舅,回家少不了给亲妈念叨舅舅现在多有毒……   周惜通知过父母定了对象的事,亲姐周悦也知晓。   但周悦刚巧那阵子出差去了,只能先听听来自儿子的吐槽,憋着满腹疑问,一回宜靖,立刻就给小弟去了个电话。 第91章 同居生活甜蜜中   周惜接到长姐电话的时候刚睡醒进浴室洗漱,手机是余京海拿进来的,进来后就不出去了,从后头抱着他的腰,立马又蹭又揉……   也不管周惜原本是准备刷牙洗脸来着,先往人脖子上埋草莓,随即用力地叼着那腺体灌入自个儿的白酒味信息素。   “媳妇儿早,给你补补,唔……你听电话呗,咱大姐打来的,我给你忙活儿……”   周惜已经酥了半边身子,拗不过他的劲儿,随他去了,才摁下接听键。   “姐。”   “放假呢吧,都能醒这么早?看来真是我那个准弟夫的功劳了……”   正在试验草莓新形态的余京海一听周家大姐提到他,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凝着气,注意往下听去。   周惜含糊地唔嗯了一声,就算是承认了他的作息习惯真是被对象矫正好的。   “听子献说天天带你锻炼,还有羽毛球是吧?你技术我就不问了,再给你练十年都会被爸妈吊打,他能接住爸妈的球吗?”   “不知道。”周老师从来不瞎评判,没较量过不随便打分,“姐夫当年也接不住爸妈的球,还是过关了。所以接不住也不影响啊,他还是我对象。”   余京海松了口气,奖励般地轻嘬了嘬周惜的腺体。   周悦似是笑了一声,“今晚带来吃个饭吧,子献说他爱喝酒,你姐夫也能喝,去瑞塔酒庄。”   周惜点头说好,挂了电话,就被余京海箍在洗手台边,正脸对着吻住了。   “还要刷牙洗脸的,你别闹了……啊……”   余京海吭嗯着退开了点儿,又问,“媳妇儿,咱妈打球溜,你看我那技术,真能入眼不?就算不是重点,也不能太差,还有时间,要不我再抓紧练练……”   “还想着练呢?”周惜拍挠着他的胳膊,嗔道,“敢情刚才我都跟我姐白说了是么……”   余京海除了拉着他练球之外,私底下还会自己加练,他能不明白这老实人在想什么?不就是想着到时候在丈母娘跟前好好表现吗?   “那我确实没啥底啊,大球我还勉强能行,这小球吧,太灵活喽,我觉着还是不太能控住……”   “已经很好了。”周惜掌心抽到他胸膛上,没用什么力气,跟挠痒痒似的,把他往浴室外推去。   “别跟羽毛球较劲了,今晚吃饭去,先见我姐他们,不过你晚上不准喝酒。”   “啥?”余京海回过头,一脸迷茫,“大姐刚不是说大姐夫能喝,那我咋能不喝?”   “你不是说对酒没瘾么?”周惜眯起了双眼,“喝酒伤身的道理不懂?”   “懂、懂。”余京海立即把脑袋点上了,“但这是和你家人见啊,哪能不碰酒,酒还是得喝的,不然也太不给大姐大姐夫面子了……”   “不用你管这面子。”周惜坚持己见,强调道,“反正不准喝。”   “不是,媳妇儿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余京海下意识犯起了小错误——和当老师的对象掰扯道理。   周惜不由气结,这回还不肯真的去分辨什么道理,只问,“你是听我的还是听我姐的?”   余京海听见媳妇儿这语气,脸骨瞬间板直了,“你的你的,我就听你的,不喝,我今晚绝对不喝。”   周惜这才满意地连人带臀完全推出了门外。   余京海抓拉两下被媳妇儿扯歪的裤头,也不撒赖钻回去,忙着去衣柜里挑拣今晚饭局要穿的衣服。   住到周惜家里后,他只睡主卧,主卧里有个大衣柜,周惜平时也不穿那么多的衣服,给他腾出了一半的空位,放他日常穿的衣物。   后来周惜一有空就给他添置新的衣服鞋袜,现在衣柜里反倒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东西。   他是发现了,周惜给自己买衣服不勤,给他买就很勤。   他来去就给周惜买了两件,一件是试交往的时候周惜二选一选的黑衬衫,另一件是二选一周惜没选,但过后被他偷偷买下来当周惜生日礼物的白衬衫。   周惜还为这白衬衫跟他开小会,严肃地批评了他一顿,说好只买一件就一件,以后不准他不听话再乱买。   有过前例,余京海只能默默地接受媳妇儿在这方面固执的双标行为。   总之就是媳妇儿给他挥金如土,行,反过来,不行。   余京海给当晚饭局挑出来的行头是光看着就贵的刺绣polo衫和商务长裤,都是周惜前两天和他出去约会,顺道拖着他逛商场给他买的。   在前往酒庄的途中,余京海还特意转道,去酒行买了高档白酒和红酒。   周惜拦过,被他吻得岔了神,眼睁睁看着他刷卡买单拎酒上车,为那沓无形的红票子心疼得稀里哗啦。   “……酒都不跟人家喝了,总得把礼送到,见家长哪能两手空空……”余京海仿照着他媳妇儿的语气,把大礼数讲得通透。   周惜闷着脸色,话声也闷,像在忿忿嘟囔,“买两个西瓜就可以了……”   “咋就惦记你好的那一口呢?”余京海朗声笑着,伸手搂住周惜的脖子,凑过去讨好地亲了又亲,哑了点儿嗓音,挺没皮没脸地叫人“西瓜宝贝儿”。   周惜让他这么哄着逗着,脸皮也有些发烫,不再跟他计较那两款高档酒。   到了瑞塔酒庄,下了车的余京海转眼进入了刚拧紧的螺丝钉状态。   周惜在旁边看得眼皮直颤,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干嘛呢你?见大姐和大姐夫,外加一个你早脸熟的外甥而已,又不是我爸我妈,你放松点……”   劝说间,他们已经走近了订好的包厢门口,转过头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素色旗袍的周悦。   周悦的妆容显然精心打理过,淡雅端淑,黑色顺滑的长发披肩,发边右侧别着个隽秀的银饰发卡,怎么瞧都是标准的知性女人模样。   周惜冲人喊了声“姐”,余京海便又跟着多瞅了两眼,发现这姐弟俩乍看之下没多像,细看才觉得他俩五官是有点儿相似。   不过风格差老远了,要拿味道来形容,周惜这人其实更像清茶,他姐倒是更像酒,梅子酒。   而且气场方面周惜是让人忍不住亲近的那类平和温润感,他姐则是比较突出的爽利鲜明。   刚被周惜劝松了神经的余京海这会儿再迈步又要踢正步了,向这位年长周惜十八岁的大姐问好时,磕巴也来凑热闹。   “姐、大姐、姐吧?您好,我我是、海、余……”   最后自我介绍的姓名还给报错了。   作者有话说:   ps:这章标题其实很想打 西瓜宝贝儿 或 大姐好,我是海鱼   但感觉打出来前一个要被小周捶,后一个要被老余捶…… 第92章 叫舅父   周惜捂着半边脸,忍着唇边不合时宜浮出来的那道笑弧,“我对象不是海鱼。”   结果实在没憋住,看着身旁男人窘迫得满脸涨红的模样,他只能很不客气地扶墙低笑去,随后边笑边替人作介绍。   “姐,这是我对象,全名余京海。”   周悦瞥了瞥乐不可支的小弟,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讶异,是真开心了,也知道不憋着了。   “对对,是、是这个名儿。”余京海忙应和着周惜的话。   他这是头一回见周惜的长辈,之前就听说周父周母常年在外。   周惜成年前都是周悦这个长姐在拉扯,可谓是长姐如母,现在对着周惜的这半个妈,他当真是能紧张到掌心出汗。   “你好,我是周悦,阿惜的姐姐。”周悦随后点头回了礼,也没再多说什么,便领着他们进了包厢。   坐到桌边,周惜环顾了一圈,突然开口问:“子献和姐夫呢?”   周悦微蹙了一下眉,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子献和朋友下午去游泳了,刚问过已经在路上,有点堵,可能要晚点,你姐夫……”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就被匆匆地推开,跑得气喘吁吁的曲子献出现在门口。   “妈——”   曲子献一抬头,看见包厢里另外坐着的两个人,立马闭了嘴,接着对上了周悦的视线。   他像是有意藏着掖着般,很小幅度地冲亲妈摇了摇头。   周悦的眉眼稍沉了些,随即抱歉地笑着说,“你姐夫公司临时有个急会,过不来了,不用管他。”   说完,才摆手叫来服务员递上菜单,让余京海和周惜选餐品。   余京海直接揽了这活儿,替周惜筛菜单,熟练地排除不合适周惜吃的东西,还跟服务员仔细地打听什么菜里有什么用料,叮嘱人家不能放什么食材……   轮到自己就表示吃什么都行,不挑。   周惜只管清闲,压根不管菜单。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那对母子之间的小动作,听见周悦的话后,心底已经明白,再看向余京海之前拎上桌的那两瓶酒,眼里泛出凉意,声音也极淡。   “姐夫还真是越来越忙了。”   旁边的余京海对别人的举动没在意,但周惜的一言一语他都会关注,好歹同居了一段时间,对媳妇儿的小性子小情绪多少还是能拿捏到的。   周惜的语气显然不太高涨,余京海不明就里,又见周悦似乎不满地瞟了她亲小弟一眼,便下意识地在桌布边偷摸着握住周惜的手。   “咋了这是?”余京海低声问,“我怎么感觉你姐在拿眼睛削你呢?”   “嫁出去的姐泼出去的水,她护短。”周惜压着气答了这一句,蓦地又抬了音量,“周家的人都这样,我也不例外。”   余京海听得一头雾水,看这架势就觉着不对劲,这姐弟俩咋像是掐上了呢?   曲子献赶忙上前抱酒,向余京海问好,笑着打哈哈岔开话题,缓解包厢内剑拔弩张的古怪气氛。   “谢谢余叔叔送的酒。”曲子献在对他而言堪称周家两罗刹的亲妈和亲舅面前特别乖,也特别有礼貌,“太感谢您了,真有心了哈……”   “叫舅父。”周惜淡声插了一句。   曲子献瞬间宛若石化般定格在桌边。   余京海也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要说啥,谁能料到日常温和作风的媳妇儿突然这么彪……   曲子献脸部轮廓抽搐着,慢慢地扯动嘴皮,朝余京海恭敬地喊了一声“舅父”。   余京海立刻哎哎地应下,喜笑颜开的,心情又即时地反映到了脸上。   周惜瞄到他脸上的红光,心头算是舒坦了,绷紧的腰背缓缓放松。   这场饭局终于能平和地进行下去。   余京海殷切地给大姐倒茶水,搓转盘转餐,照顾小外甥,给媳妇儿添菜,忙得不亦乐乎,还不忘卯足了劲儿说好话。   “……大姐看着就比阿惜大几岁,最多三岁,保养得可真好……”   “咱大姐这气质就顶赞,又和气又大方,阿惜常跟我说大姐这好那好,见了才知道确实好……”   “我觉着吧,咱大姐长得是真像女明星,周家基因忒好,男俊女靓,你看咱小外甥,那叫一个帅的……”   突然被连带着夸到的曲子献正吃着酸菜鱼,差点儿被鱼肉噎嗓,慌乱地灌茶顺喉,赶紧对亲舅挤眼睛,让舅舅管管用力过猛的某位舅父。   周悦的年纪还要比余京海大七岁左右,在余京海送“迷糊汤”的过程中,仪态依旧矜持不失礼节,同时不动声色地审量着对方。   “阿惜说你老实,但我看你挺会说话。”周悦露出了一个微笑,视线来回绕在余京海和周惜之间,忽的意有所指地打趣起了小弟,“你真的很喜欢阿惜。”   余京海听成了问句,迅速郑重地点头,毫不含糊地说,“是,喜欢,很喜欢。”   还给三连强调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和之前的窘迫状态完全不同。   直言对恋人的喜欢在他这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该坦率,用不着遮掩回避。   周悦神情错愕,舀汤的动作停顿了。   周惜倒是习惯成自然,安安静静地吃着莲子,差不多每晚精疲力尽睡着前都要听对象呼叹句“媳妇儿我喜欢你”,想不习惯都难。   余京海浑然不知他这一句实诚的剖白,才算是真的打通了周悦心里对弟夫设的某道关卡。   周悦主动地拉出了话题,多是随意地问问余京海的职业、家庭状况,余京海无一隐瞒,把他以前和周惜说过的那些都给大姐交代了。   直到周悦往下问了句“将来有什么打算”,余京海正要解释自个儿一早就想好的未来生活计划,周惜蓦地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聊得太久了,口不干么?喝点茶。”周惜往余京海的手边推去一个茶杯。   余京海一向唯老婆的命令是从,立即先端起了茶杯,听话地干茶润嗓子。   周悦迎上了亲弟含带拒绝意味的眼神,红唇不由高挽,“总要说到的,你们都要结婚了。”   周惜皱了眉,“我们的生活,我们有打算,不需要知会别人。”   话一说得明确,氛围很快又凝紧了。   余京海心中顿时猛打鼓,咋喝口茶的功夫也能掐上?? 第93章 他们早晚得散   “姐,你是做广告的,不是做背调的。”周惜接下去的提醒简直像是要投雷去炸人。   余京海这回真听明白了周惜对大姐的责备。   难道是计划这话题触着了周惜的什么原则?   但话题又是大姐提出来的……这要怎么着?   大姐脸上的笑容都褪掉了,明显是被亲弟当桌顶撞,不爽快了。   不管怎么样,得先哄媳妇儿息怒吧?   对面可是亲大姐,总不能让人家亲姐弟因为一个指向自己的问题掰头起来。   “没事儿,阿惜。”余京海捋着周惜的手背,劝道,“我都打算好了,跟大姐说说也行。”   周惜的眼神平掠过去,余京海的背脊骨瞬间拴紧,忙撒开了手,正襟危坐,再不试图参与这姐弟俩无硝烟的掐架。   那双漂亮桃花眼里的含义他可太懂了,每次周惜在家里对着电脑时间太长,他缠抱上去,想给人松松筋骨,补补信息素,都会被周惜用那样的眼神撵回去。   除了余京海觉得情况不妙之外,曲子献也察觉到了,赶紧捞过桌上的酒说事。   “哎,我们试试舅父带来的酒吧,这酒看着不错……舅父酒量可好了,来来,我们开酒喝啊!”曲子献努力打着圆场。   左边的亲舅很不给面子地接了一句,“他不喝。”   “对,”余京海小鸡啄米似点着头,努力响应媳妇儿的话,“不喝,坚决不喝,喝酒伤身,控制,真得控制。”   “子献,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喝酒了?”亲妈周悦随即锐利地发问。   曲子献满脸吃瘪苦笑,瑟瑟地缩回了手,心里直骂……爹。   他这还不是为了家庭和睦嘛,招谁惹谁了。   不过今晚这火,要追究起源头,还真和他亲爹脱不了关系……   这时,餐后的豪华果盘依次端上了桌。   “吃点水果,降降你那身火气吧。”周悦一边批评着小弟,一边给小弟推去大份的水果盘。   周惜呵了一声,碰都不碰盘子,“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火气,这些水果不一定能对症。”   周悦从来没被小弟用这么尖锐的话头呛过,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按不住了,突然起身,抱歉地笑了笑,说是要去趟洗手间,随后离开了包厢。   曲子献看了看舅舅抿紧嘴角的模样,心里有些瘆得慌,没过一会儿,也说要去放水,脚底生风般地跑了出去。   余京海的视线扫向两张空座,纳闷不已地悄悄挪动了膝盖,蹭到周惜的腿边。   “媳妇儿,你为啥发飙啊?”余京海还想着劝人不生气,“不就是大姐问个打算,真不至于……”   周惜没答话,只在心下冷哧,面子都不做足,还想探他们的里子,失礼至极,没得商量。   长姐能惯着那姐夫,他自然也会护着他的宝贝。   “阿惜……”余京海见他不搭理自个儿,挺着急的,也是真不明白他咋这么能较劲儿,又担心这饭局最终结果得糟,会给周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惜的脸色依旧不见松快,径直把果盘拖到余京海跟前,叉子往他手里一塞,“吃我们的水果,不用管别人。”   余京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很听指挥地先抱盘吃起了水果。   “那别生气了吧?”余京海边扒拉水果边瞅着身旁的媳妇儿,“你看,有你喜欢的西瓜,来来,咱吃瓜呗……”   反正问是问不出原因,劝也劝不利索,他便干脆投喂周惜喜爱的西瓜,用这招去安抚周惜放宽心。   递了几块西瓜之后,周惜的表情似乎平和了不少。   余京海刚松了口气,就见周惜接着把那两瓶酒拎回他们面前。   “啥意思?”余京海疑惑地问,“你要喝啊?”   周惜轻哼出声,“带回家,不送了。”   余京海彻底懵了,“送出去的礼哪有往回收的?这还是送你姐夫……”   “他不差这酒。”也不配收这礼。周老师到底顾及着口头不露恶言的原则,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但余京海已经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的坚持。   要真整了这么一出,大姐回来瞧见了还不得气炸啊!   余京海不敢劝押着酒的周惜,这媳妇儿犟起来,十车理都掰扯不赢。   他琢磨着还是出去拦一下大姐,找个理由把这事说了,让大姐有个心理准备,别生误会,更重要的是别回来又跟她小弟对线掐上。   这顿晚饭吃下来,他算是发现了,周家人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儿,可犯轴互杠起来,一个比一个狠。   余京海趁着周惜看工作消息的空档,拎着同样的上厕所理由,迅速遁出了包厢,左顾右盼地找着大姐周悦的身影。   很快就在一处大花坛旁瞧见了人,他立马追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周悦在打电话,语气和神情都不佳,像是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起争执。   余京海的脚步慢了下来,想着这会儿不太方便,还是等大姐讲完电话再过去,于是转身要走远点儿等。   却在下一秒听见周悦很生气地骂了句,“就因为你放鸽子,阿惜埋怨了我一晚上!”   余京海猛地顿住脚步,反应过来了,和周悦通电话的那位估计就是周悦的丈夫,曲子献的亲爸,周惜的姐夫,他今晚无缘得见的那个长辈。   怎么着都和周惜有关系,他这脚就移不开了,忍不住又走近了些,直到连听筒里的话声都能大概听见才停住,那大姐夫的语气也特冲。   “……就一饭局……说我开会,忙工作……阿惜怨不着你……”   “……你当我弟傻?你儿子都知道你是瞧不上人家对象故意不来,阿惜能不知道?让子献去叫都叫不回你,你真能耐……”   “……跟你说查过那人背景了……差太多……就个保安……一套房都没……他们成不了,早晚得散……”   “……现在连人都用房来衡量价值了,我看你是搞个房地产就赚昏了头!”   “……我说的都现实……你都四十好几……阿惜年轻鲁莽,你是当姐的……别跟着昏头……”   “……你这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想着钱?市侩!”   “……我是盼阿惜好才……”   余京海听到这里,突地肩头遭到一下轻拍。   他顾不上留意周悦又说了什么,立刻转回了头。 第94章 这房我肯定得买   只见曲子献手脚拘束地站在那儿,向他扯着颇为尴尬的笑容。   余京海整张脸早绷成石块那般硬,仿佛受了冲击般凝固着,是真不知道当下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小外甥。   曲子献朝他打了静音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示意他一起过去。   余京海随即跟着挪动了脚步。   到了另一面墙后,曲子献才干笑两声开了口。   “余叔——不是,是舅父。”曲子献显然很听亲舅的令,哪怕人不在这里,也会乖乖地纠回称呼,然后有些紧张地问,“您那个……没听到什么吧?”   其实这话问的很瞎,刚才他自己都能听见父母的争吵声,他妈和他舅脾气不太一样,怒起来音量刹不住,而且那位置本来就空旷安静。   余京海意外被小外甥逮着,还挺窘迫,也不想人家一块儿尴尬,就摇了头,直说没听着啥。   嘴上是这么说,但贴着裤管的手却紧攥成了拳,嗓音也很干巴。   曲子献赶紧笑哈哈地又问,“您怎么突然跑出来啦?”   余京海记起出来的目的,忙说,“今晚带来那酒,我选得太急,那年份我觉着还是不太行,要不我就带回去换了,重新送……就来问问你妈的意见。”   余京海这理由找的也蹩脚,谁让他媳妇儿临时要把礼收回去,他那不快的脑筋再怎么开动也追得够呛。   总之唐突的事儿他来做,能表明是他的主意就成。   “没事没事,什么酒都不重要,不送都行,舅父您别在意这个……”   曲子献摆着手,表示完全不在意,何况今晚他爸故意放鸽子有错在先,是他们曲家理亏。   “舅父您先回去吧,我去喊我妈哈……”曲子献接着催促道。   余京海愣然点着头,挤出自觉很和蔼慈爱的笑脸,便往包厢的方向走回去。   还没走出几步,在他身后的曲子献突然又出声喊住了他。   “舅父。”   余京海回过身,“咋的?”   曲子献的神情变得十分局促,“我和我妈……我们都希望我舅能找到合适的对象,能过得好,他开心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只看这点,舅父您明白吧?”   最后这问题,既像安慰,又像警示……余京海也拿不准主意自个儿是不是真明白了,毕竟两种意思差得远着。   “能、明白。”余京海颇是迟钝地应了声,甭管清不清楚,他肯定会让周惜过得好,就当是给周惜娘家人保证了。   曲子献随后犹豫着撇开嘴角,又多叮咛了几句。   “……我外婆生我舅的时候年纪大,我舅刚出生都没我一半重,蛮危险的,后来养大了身体才慢慢好了点,舅舅就是我们家的宝……”   “只要您是真心对我舅,护着他,疼他,不让他受伤,我们都支持您和我舅的事……我妈刚还跟我说觉得您很靠谱,真的,所以您就放心吧……”   余京海听到这里,绷得紧实的脸皮总算是松坦了些,连声答应着,举拳拍胸膛,“你们也放心,我一定疼他,不欺负他,他在我这儿也是个大宝贝儿。”   曲子献不由一怔,当真想不到这把年纪的大叔能够这么坦然地冲着他一个晚辈,率直地表达对他舅的感情。   没有过多的遮掩,也没有虚浮的圆滑,简直耿诚得出人意料。   曲子献目送着舅父离开的魁梧背影,最终很是满意地咧嘴笑开。   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舅舅为什么会选定这个人了……   余京海收获了大姐和小外甥的一致好评,心里自是攒进了喜气。   但大姐夫的那些话仍旧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牵扯出了一分不安定,“房子”“成不了”之类的词嗡嗡地在他耳边乱蹿,让他时有恍神。   回到包厢坐下,见着周惜吃西瓜时满面的笑意和那汁水一样的甜,他心头却隐隐泛酸,如鲠在喉,椅子都坐得不太踏实。   饭局结束后,各自打道回府,特意送给曲家的那两瓶酒被拎回了车里,周惜一直抱在手上,拿走的时候一个字都不给他大姐解释。   真像他大姐说的,整晚都不怎么显好脾气。   余京海开着车,眼角瞥了好几次副驾驶座上的人,心中砸吧着不是滋味的滋味。   周惜是从小被周悦这个长姐带大的,姐弟俩的感情毋庸置疑地深厚,可因为大姐夫不待见他,周惜就把火撒到了一向敬爱的大姐身上……   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他,才冲大姐发火,却不声不响,不跟他说一个字,要不是他碰巧听见周悦讲的那通电话,估计还得蒙在鼓里。   他愈发觉得讨到的这媳妇儿就是神仙,要不是神仙,能这么费心思地维护他,给他这种分量特重的甜头?   余京海一身热流涨涌,眼眶都跟着发热,把着方向盘的手蜷紧了。   车子停在红灯前,他忍不住喊了声“媳妇儿”。   坐车喜欢看窗外风景的周惜头还对着车窗,轻嗯了一下,“怎么了?”   “那啥……”余京海喉头一阵缩扯,脖颈僵直,目视前方,“那个打算,你不让大姐听,那我跟你说叨说叨呗?”   “好啊,你说。”周惜温声和气地应着。   余京海鼓足了气儿,字迸得飞快,“我打算在宜靖买套房,后边儿咱结婚了就作咱俩的婚房,这房子就写你的名儿……”   周惜沉默着,直到红灯转成绿灯,车子继续向前,他才微微眯起了双眼,幽下了声调。   “你是对现在住的地方有什么不满意么?要是觉得太挤,主卧让给你,我去睡次卧。”   这分房睡的话差点儿让余京海的脚从油门偏往刹车那边去。   “不是不是我没啥不满意!”余京海急声解释,“真没有,咱俩必须得睡一屋,不能分着睡,没这么干的啊!”   周惜笑得促狭,拍了拍酒瓶,敲定了结论,“所以现在的房子够我们住,就不用另外买房了。”   “……”余京海从镜子里瞅见了他唇边翘起的那抹顽皮笑弧,心脏倏紧,意识到自个儿被他唬了一着,手指头继续扣死了方向盘。   车内静了片刻,音响里正放着周惜最喜欢的钢琴曲,曲声柔韵娓娓,怡人心境。   这车的歌单都是余京海从周惜那边问来的,他只下载周惜爱听的歌,每回载周惜,都会立马把歌放上,就为了让周惜听得高兴,心情舒坦。   周惜确实很喜欢这些曲子,偶尔还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声哼唱,这会儿他放松地又哼了一段。   而旁边的余京海第一次打断了他哼小曲的兴致。   “——阿惜,这房我肯定得买。” 第95章 酒,换个喝法   周惜蓦地掀开了眼皮,转过头去,“必须买的理由是什么?”   余京海紧抿嘴角,面色显出些许犹豫,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就是得买,咱俩的房,按道理我就该买。”   “现在住的这套不是我们的房吗?”周惜说着,指尖轻轻敲点着车门,“你买这车就花了不少钱,和房比起来是小件,小件就算了……”   “房子是大件。”周惜皱住了眉宇,“你是有什么掏之不尽的小金库吗?好啊,以前跟我说的私房钱数目对不上了,不然你先跟我解释解释这个?”   余京海立马摇头,“不是,就那些,真的,我没藏啥私房钱。我是这么想的啊,新房子整房贷办下来,我付个首付,后边儿的再慢慢还。”   “为什么好端端非要在自己身上压贷款,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周惜满脸不赞同,“我们明明就有房了,真的没必要。”   “媳妇儿,这真有必要,你听我的……”余京海辩不赢,只能改哄改求,逮着空捏了一把周惜的膝盖,低了声,“这事儿就听我的成不?”   “不成。”周惜拒绝得十分干脆,这次不肯吃蜜糖,抬膝顶开了厚实炽热的掌心,“你没办法说服我,所以我还是不同意你这么做。”   媳妇儿固执,一倔到底,这样的态度没法继续谈。   余京海不敢硬着跟他争,只能很是郁闷地刮撸自个儿的后脑勺。   周惜察觉到那份不同以往的烦躁,眉心往下沉了,便问,“你这个打算……是不是今天的饭局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没,你别乱想啊,和这饭局没关系。”余京海生怕他继续怨怪大姐,连忙息事宁人地激烈否认。   “我是早这么打算的,就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咱绝对不能怪大姐啊,大姐可好着,小外甥也好,都好,我这饭吃得特舒服特满意。”   周惜眯了眯眼,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也知晓再问结果都一样,随即思索着,推敲起了这个难题的根源。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驶进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周惜才再次出了声。   “我们明天去办个手续吧。”   刚挂好档准备倒车的余京海动作猛然一停,“办啥手续?”   周惜竖起一根手指,朝向车顶,“把你的名字加到我们这套房子上,或者也可以把我的名字改成你的名字,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余京海脚下狠地踩紧了刹车,不由瞪大了双眼,“你说啥?!”   “房子要不加你的名字,要不改你的名字,”周惜的语气尤其理所当然,嗓音温温的,却挽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力道,“你想选哪个?快点说。我建议你选后一个。”   余京海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促直了,像是被什么弦勒紧了般,胸膛里沸热疯涌着。   “阿惜,那是你花钱买的房,你要加我的名儿?还、还改我的名儿?”余京海气音都在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咱俩这会儿还没领证,你就这么信我?”   余京海指腹用力地搓着方向盘的皮套,似在缓解浑身倒冲的血气,“咱俩才认识多久?你就不怕、真不怕我把你房卷跑了啊?”   周惜哼出一声,“这话你自己说的你自己信么?你卷跑个我看看?”   余京海眸中叠满了一圈涛浪,浪里正正映出周惜此刻的模样。   周惜的神情甚是端正和雅,眼尾舒开了明朗的笑意,“因为我信你啊,不止是信你……”   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余京海也不给他慢慢磨的机会,手速飞快地停稳了车,熄了火,抬手一抱,张嘴就给他啃住了,吞去了他所有的音。   车里人影相拥,热潮翻腾,红白酒味相继喷涌而出,扑满了四面车窗。   周老师呜软发嗔,挠了好几下箍紧他的那对铁臂,神智乱糟着,还记得要把批评批完,“……你、你等……你刚才又犯错误了……知道么?”   余京海凶猛地咬着那双积出朱红的唇,满头烈火灼出的汗往下滑去,焦急地应了话,“啥错误……你说,我给你改正,我改……”   “让你正确评估、唔……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你没做到……”   余京海用劲儿地啃噬腺体,大掌死死地抱牢了周惜的脑袋,嘶哑着腔调,胡乱地喝喊着好些粗言糙语。   “……估,我评……甭管啥……你说啥就啥……你个……你……就……要老子命……吧……媳妇儿……宝贝儿……我的、就我的……”   这一通闹下来,周惜又被信息素泡软了骨头,闷红了脸蛋,最后让余京海拉正衣领,背回了楼上。   歇了十来分钟,周惜逐渐缓过气息,一进门就想起了什么事,胳膊肘碰了碰余京海粗壮的脖颈。   “酒忘拿了,酒柜还有空位,要摆上去……”   “我去拿,你躺着。”余京海把他搁回大沙发上,揣着车钥匙,匆匆地赶回楼下拎酒。   周惜趴在前不久逛商场买回来的大鲸鱼抱枕上休息,深深地嗅着对象的味道,越蹭越犯困,红润未退的脸颊蔓出了新的慵懒梅晕。   直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周惜才撑起身体,慢吞吞地绕进餐厅的酒柜旁,微仰着头,审量酒柜里的空格,兀自想着摆放的方案。   家里的酒柜不大,但哪瓶酒放在哪个位置,全都遵循周惜的审美。   余京海站在他后头,视线自然地从上垂落,媳妇儿修长的身形,带着隐形钩子的肩背腰……扯得他喉嗓愈发干硬,再瞅瞅媳妇儿捏在酒瓶上的葱花样儿手指……   余京海闻着周惜身上掺杂的两种酒味,脑门燥意一涨,耍浑的念头瞬间蹿升。   他立即抬手,擒住周惜的手腕,贴上前去。   “媳妇儿,这酒咱确定是不送喽?”   “嗯,不送,”周惜轻点了头,“我们自己留着,放柜子里,什么时候想喝就喝。”   余京海的热吻覆盖了腺体,“那咱现在就喝呗。”   “……也行。”周惜不疑有他,反正是在家里,今晚有不如意的事,小酌几杯也好,能够松快心情。   再说了,他还被对象的信息素野蛮地裹着,这时候的思绪多少都会被牵着跑。   他就要转身去拿杯子,却被余京海按到了玻璃柜门边,压稳了。   余京海的唇着急地纠缠不休,周惜的气很快变得不再匀顺。   “……干嘛呢……不是要喝酒么?”   “咱今儿个换喝法。”余京海抵着他的额头,大声哧喘,眼瞳里跳动着莫名兴奋的火光,“我教你咋喝……” 第96章 老余的恋爱脑   两道身影紧贴在酒柜前互相推挤,茶色玻璃上折晃出了凌乱的波纹,镜面被愈渐浓厚的酒气氤氲着。   粗糙的指头缠绕过绸缎般的黑发,余京海兴致勃勃地蹂躏着恋人的腰骨,双唇牢牢地嘬住红肿的腺体,白酒味信息素强硬地注入了周惜的体内……   直到周惜膝盖乏软,再也站不住了,余京海才将他打横抱起,奔进卧室里,转移到新的战场。   周惜被折腾得意识昏涨,疲累地合上双眼前,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两瓶酒真是一滴都没浪费。   某个老实巴交的人一旦浑起来,频出的新招也真的让他难以招架。   似乎是太放纵了,可他越来越无法拒绝,也不知道究竟是信息素匹配度高所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到头来他仍会迎向那些热吻,和对方唇齿厮缠,情意悸动至澎湃。   余京海却仿佛担心给予的疼爱还不够奇妙不够到位,总要把他的手肘扣在枕上,整个人压迫感十足地罩满他,不停地问着类似的话语。   “……媳妇儿满不满意?我这表现咋样?老舒服了吧?你喜欢不?”   而今晚余京海的动作和言辞更多了些急躁,不依不饶地揽着周惜,捍卫宝物一样锁在自个儿的怀里。   甚至最后还要让快睡着的周惜重复好几遍关于某个问题的答案。   周惜困得不行,大半张脸埋近他的胸膛,喃喃地说“喜欢”“很喜欢”。   余京海吻着他被汗水湿透的前额,低沉着声嗓,很是郑重地作下了承诺。   “谁都甭想分开咱俩……不会散,肯定不会散。咱俩就得一直在一块儿,我不撒手,你就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媳妇儿你等着,我会做好的,该我担的事儿,我都能担,该给你的那些个证明不会少,你信我……”   窗外夜深街静,房内安谧馨和,慢悠悠的、绵匀平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着,柔软地回荡开来。   *   天边刚泛出一缕薄薄旳金光,余京海就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收拾床单,昨晚撒大野了,床单被褥都沾着了酒水,四处黏巴。   周惜本身有洁癖,每回配合他瞎闹的时候虽然没什么余力去理会,但过后醒了神就会皱眉蔫儿鼻尖。   他早吸取了经验教训,要是再换啥招数疼过媳妇儿了,一定会赶在周惜清醒前就把弄脏的地方统统拾掇干净,坚决不让媳妇儿心里有一丁点不痛快。   等他整理好了房间,透支体力的周惜还陷在梦乡里,他又打来一盆清水,细心地擦去周惜身上的汗。   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周惜手脚舒服了,便毫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整张脸塞到此刻已经换过套子,又香又软的大枕头里。   余京海瞅得嘴角直往上提,胳膊搂了过去,一边扳回宝贝媳妇儿的俊脸,一边咕叨着这奇怪的小癖好。   “……睡着就得跟枕头怼,也不怕憋得慌,笨媳妇儿……”   说完,十分熟练地吻起了周惜漂亮的五官,一口连着一口,碾到唇边,气息转眼间沉了。   但他最终还是咬了牙,撤出了主卧,今天还有班,再想得心急火燎也只能先打住。   反正这媳妇儿是他的,手上还戴着他送的戒指,跑不了,下班回来就能讨双倍的亲近,只美不亏。   和他一起值班的石延现在最看不得他身在学校心在周的模样。   上班要随便唠个嗑吧,余京海几乎每句话都不离自家媳妇儿。   以前他俩聊片是过过嘴瘾,老不正经了,如今聊片,那严谨的……完全改成了探讨技巧。   石延交的还是女朋友,他俩看的片属性压根不同,这么聊下来,就快把石延弄自闭。   以前余京海没太多下班的概念,常常这里帮一头,那里推一段,帮完忙了,天都已经黑透。   现在人家倒是学会了准点儿就下班,归心似箭地驾好车,以离弦速度往家赶。   石延瞧着他这种雷打不动的激情,还挺纳闷。   按理说情侣一旦同居,距离缩短了就会接触到彼此最接近真实的一面,该有矛盾接踵而来,双方磨合的过程中很可能出现各种不适应的情况。   但余京海和周惜已经同居近一个月,却没有一点儿摩擦的迹象,架都不吵,成天恩爱着。   好像在余京海的眼里,没同居前,周惜是个细条状的金子,同居后,则是更加闪闪放光,变大一号的金块儿。   别说当着周惜的面了,即便不在周惜跟前,哪个亲朋好友要问余京海感情发展怎么样,他都说好。   问周惜这人的,他直接一顿猛夸,夸他媳妇儿哪哪都绝顶棒。   谁猜得着过去对感情那么随缘,能不起念想到打光棍好些年的人,真谈了对象,竟是个十足十的恋爱脑?   而亲人里,毫无疑问是余老太太对此感触最深。   余京海求婚成功后就给亲妈通报过消息,隔三差五总跟老太太打电话,讲周惜的种种好。   老太太听得自是乐开怀,笑到合不拢嘴,当妈的都盼孩子能讨到贴心窝的对象,过上踏实圆满的生活。   她也觉着周惜条件完美,儿子把人追到手可不容易了,肯定要帮衬着,必须让人感受到他们老周家的温暖。   于是一有空闲就会做些镇上地道的小点心等吃食寄去宜靖,远程呵护,这次寄的是自家调制的酱料,一罐不辣一罐辣。   余京海在学校收到的包裹,一路拎回了家里,刚进门就见着周惜从主卧里挪小步走了出来。   不是周老师娇气贪懒,是昨晚又经过一次大阵仗,歇了大半天,脚跟还晃悠得很,想走快也快不了。   周惜看他回来,不禁撇动唇角,埋怨道,“就你弄的,办手续的事都耽误了。”   “办啥,不办,我昨天也没答应啊,以后不提这事儿。”余京海一口拒死了,再瞅媳妇儿骨架哆嗦的样儿,急忙搁下包裹,冲过去把人扶住搂紧,低头就嘴了个带响又带喘的。   “……咱沙发上坐着啊,一会儿给你按按,我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咱家老太又给送好东西来喽……”   余京海讨好地哄了几句,随即把周惜摁到沙发上坐稳,抱枕和水杯摆在各自对应的位置,电视也开起来,才转身进厨房忙活儿。   刚开始洗那一筐小白菜,就听见待在客厅的周惜喊他。   “——京海,有你的电话。” 第97章 七大姑八大姨会审   余京海立马抱起洗菜盆回到客厅,还拿了个吸水垫隔着才放到茶几上,“媳妇儿,你接,我这儿得继续忙活儿……”   下厨的工序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是接电话也不能耽误他给媳妇儿做晚饭。   周惜拿起他之前扔在桌上的那只手机,看清了来电备注,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字——妈。   “是老太太打来的。”周惜说着,按下了接听键,顺便点了外放。   “……喂、喂?阿海吗?”余老太太健利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酱料收到没啊?”   周惜把手机捧到余京海跟前,方便他和老太太说话。   “刚收到,还没拆上。”余京海答得干脆,眼睛都盯在菜盆里。   老太太接着便要给他撂嘱咐,“那你记得跟小周说……”   “阿惜就在我旁边,您自个儿跟他唠。”余京海直接把聊天的活儿抛给了周惜。   他老妈忒能聊,这还得洗菜呢,可不能太分心。   自从确定了正式的关系,周惜还是第一次被对象赶上架子,和婆婆对着线这么聊。   就算是颇会掌控言辞的语文老师,面对这样的长辈心里也有些紧张,语气不受控制地拘谨着。   余老太太很热情地跟周惜介绍自己腌制的酱料,介绍完了,就让周惜一定记得多尝尝,还问周惜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点心,后边儿再给他做……   周惜性子静,除了在课堂上教课之外,其实不太习惯去闲聊,但始终配合着老太太,多数是在耐心倾听,偶尔回应几句。   聊了一阵,手机里突然响起了零星的嘈杂声,像是有别的人在和老太太说话。   估计老太太是把听筒捂了,周惜和余京海都不太能听清电话那头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余老太太的声音才再次清晰地迸出。   “小周啊,那啥,你现在方不方便跟我打个视频啊?我这太久没见着你了,就想看看……”   这话一听就有鬼,连她最老实的儿子都晓得。   余京海赶忙插了句嘴,“好好的干啥要视频?”   话音刚落,就被周惜轻拍了一下胳膊。   “是跟我说话,又没跟你说,洗你的菜。”   周惜随后应了老太太视频通话的要求。   视频一接上,什么都清楚了。   老太太那边的镜头里塞满了人,好几个中年妇女围在她身边,大家伙儿正满脸好奇地盯着手机屏幕的方向,也就是在看视频里的周惜。   “……哎呦,这小伙子真真俊的……”   “……忒有气质,一看就不是啥普通人……”   “……皮肤好得哎,这手机都怼到这么近了,还跟那些个小白瓷一样儿……”   余家的长辈们整排列队式地出现,捎带上各种赞语,刷爆了存在感,浩荡热闹的画面感直让周惜当场怔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应。   余京海见媳妇儿闷了,立即偏过脑袋,挤进这边的镜头范围内。   “妈你这是整啥?还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块儿串着视频,你别把阿惜给吓坏喽……”   “还不是你三婶子她们吵着要看,刚就叨叨个没完,不让她们看,她们不死心嗐……”   老太太眼神虚飘着,迅速甩起了锅,就不承认她那份想跟亲戚们显摆儿子讨到优秀对象的小心思。   “哎呀看都看上了,以后都要见的,阿海,你别愣着,快叫人呀,走起走起。”   亲戚们挥手催促着,这是要让余京海领着周惜认人呢。   余京海只能挨个指人或点明特征,向周惜介绍这些亲戚的身份,同时叫完了对应的称呼,把晚辈的礼数敬全了。   到后面却也没喊周惜跟着他叫人,而是继续埋头择菜去。   对老太太,周惜至今都没改过口。   他也没打算去计较一两个称呼,想着顺其自然就好,亲戚成群逼到面前来也没用,反正态度他是摆在这儿了,周惜爱咋样都行。   老太太的神情明显不太安定,恐怕是心里也很没底,不确定周惜在这当口会不会真愿意喊人。   周惜这时候表现得越安静,老太太越感觉窘迫,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拦着又要瞎嚷嚷的亲戚们。   “行了行了,都看过了,别打扰人小两口过日子——”   “妈。”周惜忽然喊了一声。   他的嗓音清润,在乱哄哄的氛围里犹如暮鼓晨钟,破雾穿云般,镇住了对面镜头里的一众余家长辈。   余老太太霎时眼眶泛湿,喜出望外地连声哎着,“咋、咋啦?”   “您送的酱,我们今晚就会试上的,谢谢妈费心给我们腌酱料,之前京海就跟我说过您做的酱很好吃,我一直挺馋的,这下好了,有口福了。”   “还有谢谢三婶、小表姑、二姨……”   周惜紧接着从左到右把余家的其他亲戚都喊上了,完全依照着余京海前面说过的称呼,一个都没落,也没认错谁。   “对我们的关心。”   客气周到又乖巧懂礼的一波问好,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老太太嘴角起飞着,左右来回地侧着头,一个劲儿地冲亲戚表扬她儿媳妇,“瞧瞧,咱小周多懂事,就是个好孩子……”   镜头外的余京海嘴边挑起的弧跟他亲妈几乎是同款,正乐不可支地卖力搓洗着盆里的小白菜。   亲戚们则是七嘴八舌地应和着,又唠上了。   “……这是在家呢?小周的房啊?光瞅这装修的品味,就是大气上档次,得花好大笔钱吧……”   “……要我说,我们家阿海真是撞大运了,多好的福气哟……”   “是啊,阿海呢?还在旁边不?干啥去了?”   “在这儿,我洗菜呢,我俩还没吃饭。”余京海抽空回了话。   “这么说家务是阿海全包咯?”有亲戚又问了,“小周会做饭不?”   “看你说的,人家小周是当老师的,手专门拿笔杆子,得天天写粉笔书,哪有空整这个,阿海会做就行了。”   “也对,阿海啊,你得好好照顾小周,咱勤快点儿,多好的媳妇儿不是,可别太糙别太愣,机灵点儿,不能欺负人家……”   “得嘞,你们就放心吧。”余京海乐呵呵地接下了亲戚们的叮咛。   余老太太这时却不太高兴地皱了把眉毛,“就你们话多,还用你们说,阿海这人从小就老实,做事儿有谱。” 第98章 他太霸道了   到底是亲戚们的话太宽了,余京海没所谓,但老太太却忍不住要维护儿子。   虽然两家的家境是差得挺多,可她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她儿子人品好着,勤恳踏实,跟他处对象的人也能得福气,不带这么一边倒说话的。   这不等于把她儿子摁低了吗?   甭管她儿子怎么上赶着倒贴对象,那也是正儿八经追到手的,可不兴这么揉成一团去作定论。   另一边的周惜眉心微凝,看着视频里有些气呼呼的余老太,也察觉到了气氛中的细微僵硬感。   实际上亲戚们刚起头提到进厨房的事,他便心生不快,想要说话,奈何嘴慢,赶不过,只能先听着。   这会儿话声停了,他才煞有介事地又冲余老太太轻喊了一声“妈”。   “我刚想起来,有事要和您说,我和京海最近有挺大的问题,还需要您帮忙说说他。”   周惜语气如此严肃,砸出来的话好比晴天大雷。   视频里的余老太太一脸疑惑地问着,“你说,啥事?啥大问题?”   视频外的余京海两只大掌捏紧了离水的小白菜,脖子到脸部的线条绷得死紧,委屈又迷茫地瞅住周惜,嘴皮急咂着,很想立马问清楚他俩之间的大问题。   周惜的掌心抚住他的膝头,安慰般地捏了两下。   与此同时答了老太太的问话。   “他太霸道了。”   周惜神情甚是苦恼地吐槽着,“不让我进厨房,您给批评批评,让他教我做几道菜吧,我不是很擅长这个,刚开始学,我也知道不能着急……”   “所以我也不贪心,就想学一点京海他喜欢的菜式,还有妈您喜欢的菜……”   一群里边的,一个外边的余家人全听愣了。   这叫啥吐槽?   是压根就没有不满吧?   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对象多会疼人。   不过着急看起来也是真急,都急着让婆婆勒令住他对象,在线请求放他进厨房了……   啥操作啊这是?   大家伙儿都还没整明白,周惜又接着往下说去。   “还有,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我跟京海商量过,要改成他的名字,我是想等后面我们办好了手续,就让他当户主,但他不同意,怎么说都说不通……”   周惜用力地叹了口气,两眼充满期盼地盯住了余老太太。   “所以只能请您帮忙了,妈说的话肯定比我管用。”   余京海被媳妇儿这通“埋怨”惊骇得……这会儿他手里的两棵小白菜已经彻底阵亡。   余老太太和那几个亲戚也是面面讶异。   老太太再回过味儿来,心里那叫一个满意。   这就是她儿媳妇,话说得多漂亮多好听啊,这一说,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她儿子倒贴人家了。   “阿海这脾气就是倔,像他爸,是得批评,必须批评。”余老太太喜滋滋地直搭腔,“你俩啥时候有空回来一趟,我当面说他,这样儿才好说通……”   老太太现在可太喜欢她儿子讨的这个媳妇儿了,就想实实在在地见着人,拉着唠嗑,培养深厚的婆媳感情。   至于亲戚……只要是亲戚都不愁找不着话掰扯,一听这茬,顺溜接上,也跟着催余京海抓紧把对象带回家乡来,让她们瞧个真人版。   “……阿海,你俩合计合计,快回来吧,要不你妈得睡睡不踏实吃吃不香。”   “就是,要不中秋呗?正好咱们家过节凑得最齐整,你要带小周回来了,还能一次认全大家伙儿……”   余京海魂儿还没归位似的,亲戚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愣巴地抢话阻拦,“中秋得九月,都开学了,阿惜是老师,他忙——”   “中秋我有假期。”周惜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爽快地答应了,“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回去。”   “好好好,那中秋就等你俩回来……”余老太太笑得收不平嘴,高兴得不行,最终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的视频通话。   余京海一双幽黑的眼瞳正正地紧锁着身边人,视线不肯偏移一丁点儿,手里碎个稀烂的小白菜从他指间簌簌滑掉。   周惜瞄他这副震惊的面孔瞄了几秒,哼了一哼,蓦地转了话头,竟是心疼起了白菜。   “可怜的小白,你至于这么大力掐它么?”   对象这一嗔,余京海瞬间跟被电着了一般,猛然往前凑近。   “媳妇儿,你能不能现在亲我一个?”他双唇张合着,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这种臊人脸皮的话语,嗓音格外浑厚。   周惜只觉听出了尤其性感的沙哑,耳根发热,偏不愿认栽示弱,好笑地问他,“玩什么招呢?”   “不是,没玩。”余京海咬着牙根,干喃着嗓子解释,“就想你亲我,我这手还没洗,不好动……”   “我宝贝媳妇儿有洁癖不是……但我现在特想跟你来一个,真想,你成全我呗。”   对着那样似乎冒出了无尽火势,能将人烧成灰的眼神,周惜毫不怀疑余京海说的渴望是有多渴望。   被如此浓烈的渴望包围着,周惜也无法忍心拒绝。   究竟谁勾着谁,关键时刻真没空去判。   周惜倾身向前,就要配合地吻上余京海的唇了。   却听这冤家突然又提了个新要求——   “不能是简单地亲啊,得来个法式。”   “求你了媳妇儿,来个最火热的。”   “你爷们稀罕你。”   三连击催促下,周惜缓慢地又靠近了他一些,嘟囔了句,“要求真高。”   他凝住余京海那双愈发熠亮的眼睛,而后垂低了自己的眼睫。   下一秒,淡色的薄唇温柔地覆在了因为渴求恋人,不禁隐隐发颤的另一双唇间。   周老师轻易不失信,同意了就会认真地践行,专注地用奔放的、无拘无束的法式热吻掀起了彼此心口的狂风。   余京海晕头转向,丟兵弃甲般沉浸在周惜给的甜美春雨中,气息阵阵粗沉,半起半伏的眼皮底下箍满了男人迫切地想要大肆征伐的悍意。   一轮香吻停息时,余京海早已神魂颠倒,眼底深刻地落进了周惜浮动着俊美水色的容颜。   “媳妇儿,还要,还想要。”   周惜抬手捏住他硬实的下巴,捻揉那道刚骨,朝他扬唇轻笑着。   “晚饭还做不做了?我好饿。” 第99章 奶能解辣   余京海一听媳妇儿说饿了,立马收兵带盆飞奔回厨房整晚餐。   自个儿馋归馋,当然是把媳妇儿管饱最重要。   这晚余京海利落地做了四菜一汤,颜色各不同,喂得周惜身心舒畅。   老太太送的酱料着实合上了周惜的口味,连着好些天周惜的饭碗旁边都会搁这一小盘酱。   周惜日常习惯吃清淡的东西,余京海给他做的菜都不会下太多料去佐味,只会在小盘子里另外装一点儿酱汁,方便周惜偶尔兴起想蘸酱加些口感用。   余京海则是无所顾忌地大口吃辣,不再像以前那么遮掩。   周惜要求他保持平时喜欢的口味,桌上至少得有两道重口味的菜,时间长了,就成了他俩同桌吃饭的一种约定。   余京海管饭次数变多后,慢慢地就发现了周惜吃东西的一些小癖好,周惜不爱碰带骨带刺带壳的,他每回都会仔细挑骨挑刺剥壳,才摆进盘子里。   周惜吃饭细嚼慢咽,那模样雅致斯文得如同风景画,而余京海吃饭的风格相对而言就比较朴实干脆,一桌两边画风似是并不相容。   但余京海从来不觉得他对象吃饭磨叽,就乐意吃完赖在对面,盯着人,痴痴地赏。   殊不知,周惜是在他埋头干饭的时候就先眯眼睨过去,把他给盯了。   倒不是觉得他吃饭太囫囵,就是常常嘬着筷子尖,心中暗自感慨着看起来挺香的,辣的真有这么好吃么?   这天在饭桌上,余京海又剜了几勺老太太捎来的那罐辣酱,干饭的样子仿佛是在吃什么饕餮盛宴。   周惜的牙轻轻地抿过了筷子,突然目光一定,唤了声“京海”。   对坐的人抬头看他,“咋了?”   周惜的筷尖抬过去,磕上了辣酱罐,温声和气地说,“我吃一口。”   余京海立马把罐挪远了,“这玩意儿贼辣,你吃不了。”   “放回来。”周惜挑着眉,“我要试试。”   余京海顿时满脸纠结为难,怕把人辣坏,又怕不给试,晚上进不了房,媳妇儿计较的点悬乎得很,他抓不准,真不敢赌。   最后他只能捏走周惜的一根筷子,在罐子里的酱面上随便抹了一把,沾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就把筷子送了回去。   周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看不起谁呢?让你把整罐拿过来,我要拌面。”   这会儿的周惜在余京海眼里,就像是要去炸碉堡的勇士。   “不、不是看不起,”余京海结巴地劝着,“是你这、这挑战跨几大级去挑,真有危险。”   “我们不是要过一辈子吗?”周惜抱起了双臂,一副预备开始给保安同志上课的架势。   “是啊。”余京海点着头,却是真没懂,吃个辣怎么能跟两人过一辈子这事儿挂上钩。   “一辈子长着,不互相了解怎么过?我也想了解你的口味,不去试算什么了解?”   想拐辣酱吃的周老师理由找得特漂亮,就是在忽悠对象。   而他对象愣着的反应,已经证明人被唬住了。   “再说了,你都能吃我的清淡,我怎么不能吃你的辣?”   话音一落,周惜伸长手臂,不容置喙地抢走了余京海手里的那罐辣酱。   只见他十分豪迈地用筷子挑了一大块鲜红色的酱料,眼都不眨地撇进了自己的碗里。   今晚吃的是玉米面,清澈的面汤瞬间就被辣酱染出了满江红。   周惜满意地拎着筷子,在自己的碗里翻搅几圈,完全不理会对面的余京海看得脸都抽青了。   当周惜要送面入口了,余京海发出最后的挣扎,“媳妇儿,咱别闹,这真辣,真——”   周惜坚决地咬住了面,学着对象嗦溜面条的方式,阔气地嗦了一大口。   结果还没开嚼,就被冲遍口腔的猛烈灼呛感定住了一身的神经,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   面条带着的汤汁流过喉咙,立即从嗓子眼蹿起了爆炸的火头。   用尽全身力量憋紧嘴才没漏气的周惜脸却不争气地涨红了,汗水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滚。   余京海一看就知道是被辣猛了,手忙脚乱地绕过桌椅,赶到他跟前,帮他把那面弄出来,再给他倒水喝,又扒拉了几大张抽纸替他擦汗。   “让你别吃这玩意儿,就不听,咋这倔……非得辣到掉金豆了才消停,你咋这么能折腾……还当老师的,啥脑子你这是……”   余京海心疼得不行,忍不住骂了两句,骂完了,又搂着周惜的腰,紧巴巴地问,“辣着哪儿了?嘴里疼不疼?嗓子难不难受?有没哪儿不舒服?”   周惜嘴里发麻,被辣到眼前发黑,连出个气都觉得能跳火星子,应不上话,只顾捧着水杯哗啦啦地吸水,一小杯水转眼就被喝空了。   他的眼泪鼻涕汗是都让余京海分着纸巾分摊给抹干净了,但鼻子还有些塞,脸色依旧红彤,唇色都艳得接近发肿的状态,好半天才唔嗯含糊地服软说“还辣”。   余京海赶紧开动脑筋,想到牛奶能止辣,又跑去冰箱那边拿了盒新买的牛奶,倒在杯里,捧回周惜的嘴边,催他喝牛奶。   “喝这个,奶能解辣。”   周惜继续乖巧地捧杯喝奶,喝得也很急,嘴角氤满了乳白色的奶液,太满了,都滑下了脖子,滴进了衣领里。   他顾不上,只想缓解嘴里的麻辣火烧,喝了一杯又一杯,总算觉得舒服了些,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   一直紧盯他情况的余京海随即跟着放松了下来,瞅着他脸上未退的红晕,又问,“现在感觉咋样?还辣不?”   周惜缓慢地摇了摇头,有了力气便想安慰面前显然被自己吓得够狠的人,勉强扯开了泛疼的嘴角,露了个薄薄的笑容。   “好多了,你别那么紧张,我没事……”   “还没事儿?”余京海没好气地揉了一把他的腰,“要不给你个镜子瞅瞅你什么样儿,好好吃个饭你都能把我整厥喽,下回还逞强不?还较劲儿不?”   周老师第一次被人这么数落,面子要端不住了,却见他对象突然伸手摁上了他的唇。   “疼不?”余京海粗糙的指腹很轻地碰着那两片唇瓣,挨个问候,“难不难受?我看都肿了……”   要不是那表情特别严肃认真,周惜差点儿以为他跟这儿耍流氓呢。   却也是因为这份专注的按摩,周惜禁不住心猿意马,唇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早已被牛奶压制,现在只剩发痒了。   痒得周惜此刻很想张开嘴,将安抚他的那些笨拙手指全都咬住。 第100章 “天王老子”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念头的不对劲了,周惜慌乱地别开脸,避过了余京海的手指,匆忙地又给自己倒了点儿牛奶。   这次周惜喝得更着急,不慎被呛了一口,牛奶控制不住地全从嘴边溅了出去,彻底打湿了他今天穿的黑衬衫。   两种极端的颜色撞在一块儿,当下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余京海压根转不开眼。   何况那白嫩的液体正沿着周惜修长的脖颈降落,顽皮不已地牵出了一道邀请。   余京海宛若惊呆的石像矗立在周惜的腿边,迷迷瞪瞪地探出手,接住了一滴奶液。   那小巧的柔软白球在他眼里瞬间成了猩红炽热的火种,在他的脑海里震开了发狂的欲念。   他从来没告诉过周惜,他肖想了很久要跟周惜试的新招是哪个。   那个他顾及着周惜的小洁癖,从来不敢提的招数。   巧了,咋就这么巧呢?   这神仙媳妇儿是不是又来给他圆念想了?   余京海一把捉紧了周惜的手腕,单膝跪在椅子边,指头重新按回周惜发红的唇角,力度更轻地摩挲着才被辣酱蹂躏过的温软双唇。   他的视线落点却是周惜领口附近沾着的牛奶痕迹,落稳了,扎沉了,喉头猛地咕咚一咽,急匆匆地腾动了个把回合。   余京海绷不住了,手指往上抹,直到抹中了周惜眼尾的那颗泪痣。   周惜也被弄得呼吸乱了套,这时恍惚地听见余京海在问,“舒服点儿了?”   周惜嘴里轻飘地嗯下一个音,随即像是触着了什么开关。   “——我先给你把这些个小辣椒都消喽。”   余京海说完,气势勇猛地抄起桌上的那盒牛奶,自个儿灌了一大口,回头就堵住了周惜的唇。   周惜整张俊脸霎时再添新红,指尖拧在余京海的肩窝处,无声暗叹着,谁的冤家又借道具耍流氓了……   他俩从餐桌边缠抱着,挪到了客厅沙发后余京海专门置办的某张小地毯上。   余京海压着周惜,牛奶就搁在毯子边,他随手能够着的位置。   “……媳妇儿乖,别动……这毯子我天天擦,干净的,你放心……咱就在这喝牛奶,成不?”   嘴里讨商量,实际没客气。   老实人一边投喂媳妇儿牛奶,一边索福利,美得昏了头,忙不迭地放出了信息素,将他怀里的俊俏宝贝儿完全淹没。   周惜在他臂弯里难耐地蹙眉轻哼,随他沉浮。   “……哎,媳妇儿,这牛奶真好喝,回头我得买一箱存着。”   余京海在周惜耳边感叹粗喘,使劲儿地撩拨这个让他喜爱到骨子里的人。   周惜当即哭笑不得,哪能不知道他惦记买牛奶的真实想法啊。   可也架不住对方莫名兴奋的大反应,最终求饶地嗔怨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牛奶?”   余京海伏低了头,大掌托紧周惜的下巴,卖力耕耘,深深地吻他媳妇儿,执拗地嘶喝着。   “……喜欢,忒喜欢,老子就喜欢给你喂这奶。”   两人在地毯上扭成了一条绳似的,把毯子都弄皱巴了。   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门铃声骤响,惊扰了一室旖旎的酒味,和热乎乎的奶味。   “嗯……门、唔……门响……”周惜推了推余京海的胳膊。   “甭管……响错了肯定是……”余京海这会儿满脸的汗,身躯僵挺着,不肯松劲儿,“这也管不了啊……”   自从他俩同居之后,毕了业的曲子献不会再随意到周惜家借住,后来也被亲爸撵到家族企业里上班去了。   常过来看望周惜,陪小外甥打游戏的秦牧也歇停了赶往这边的腿脚。   大家伙儿都识趣得很。   这又是大晚上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熟人来串门,所以不是按错门铃就是路人甲乙丙丁,反正都不重要,阻止不了余京海继续跟媳妇儿温存亲热。   周惜挡不下对象的耍赖式进攻,眉眼彻底软透了,哼哼呜呜地陪他瞎闹着,没办法再去讲究脸皮该厚还是该薄,蹭在毯子上的短发扭晃出了愈发凌乱的弧度。   没过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周惜搁在饭桌上的手机也跟着播响了来电的铃音。   双重的疯狂轰炸让周惜艰难地回转了些许神智,开始挣巴了。   “啥来咱也不管……”余京海双臂紧箍着怀里的媳妇儿,低声哄着人,竟是更来了兴致似的,非要拿下这一仗,“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你也不嫌吵——唔、嗯……”   张嘴要嗔出点儿恼怨的周惜让余京海逮着了绝佳的机会,这下尾音都被包光了。   周惜弄不懂他这次异常坚持的原因,再往后脑袋都被抹空白了,哪里还能觉得有什么吵不吵的。   闹了大半小时,余京海才肯消停下来。   周惜则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那般,浑身沾满了湿润的水汽,懒洋洋地被余京海扶正了腰,倚在他胸膛前,听着他满嘴的野蛮小话和殷切关怀。   “……得劲儿,媳妇儿累坏了吧?”   “现在才来问,马后炮。”周惜轻哧出凉凉的气音,“你那良心都被牛奶洗干净了。以后要远离牛奶……”   讲“牛奶”这词的时候,周惜的牙都咬紧了,仿佛这回的荒唐就怪定了那盒牛奶。   “这事儿咋能赖牛奶啊。”余京海眼瞳烁亮,啪嗒一口亲在周惜的脸边,抿到后头,叼住了那枚饱满的腺体,“赖你,是你忒能招我。”   周老师几乎气结,脸又挂上了红彩,神经更是颤巍着。   吃干抹净还敢倒打一耙,谁惯的这野性子?治不了还?   “我要看手机。”周惜啪的一巴掌扫在余京海不规矩的膝盖上。   这语气摆得可重了,余京海已经爽快过,不敢再惹媳妇儿,可也不想在这时候跟媳妇儿分开。   最后老大不情愿地吭噔着声,抱着周惜坐回同一张椅子上,才把手机捎进了周惜的手里。   周惜微眯着眼,聚焦视线,查看着手机信息。   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好几条的信息,分别来自两个特别熟悉的号码。   周惜的脸色逐渐凝住,忽的狠掐了一下余京海的掌心,谁让对方的手此刻恰好落在能让他顺手搓揉的位置。   埋在他颈后的余京海闷哼着啄他的腺体,“这小脾气闹的,算账呢?行,让你出这口气,掐吧,你可劲儿……”   “我爸妈回来了。”周惜打断了他的话。   “啥?!”沉迷在媳妇儿可口信息素中的余京海猛地住嘴抬眼,“回、回哪儿了?哪个机场?我去——”   “在门口。”周惜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叹道,“刚才的门铃和电话……都是他们。” 第101章 裤衩背心小西装   余京海瞬间犹如乌云罩顶,大气都没敢出,扭头看看那团歪七斜八的地毯,再看看周惜手机上随后调出的门口监控画面,眼更黑。   “唉……开门去吧。”周惜撑着桌子要站起来,腰一酸,又跌进了余京海的怀里。   余京海赶忙托稳他,“开啥啊,你这站都站不利索。别瞎忙活儿了,咱俩每回闹完你就直不了腿——嘶。”   周惜拧着他下巴的那层糙皮,“是啊,好神气啊你。”   这调调阴阳两极混搭,吓得余京海慌里慌张地往前凑脸,方便媳妇儿撒气。   “怪我怪我,都怪我,不是,咱先别算账,你让我捋捋,现在这情况忒紧急,一屋子信息素还得散啊……”   “那你说怎么办?”周惜没好气地把手机拍回桌面上。   “别别别,”余京海忙捧了他的手,揣在自个儿手心里一寸寸地揉,“别把手磕坏了,咋这么大气性呢。我想招我想……”   “要不你跟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俩有行李的,行李搁门口放着,就去楼下小花园里逛逛,别让人继续干等着是吧,你就说咱俩在……”   余京海靠近周惜耳边解释清楚临时想的理由。   周惜微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唔着声,重新拿起手机拨通父亲的号码,向二老道歉,接着搬出了余京海教的话。   “……刚才忙杀虫呢,还差一点,这里面都喷了药,需要散味,你们等我消息再回来。”   周母:“你住的这小区不是绿化做得挺好吗?还这么高楼层,这都需要杀虫?”   周惜瞥向身旁给他揉腿的男人,“对,好大的虫。”   余京海迎上那凉飕飕的目光,讪笑着加力气按摩。   周父:“儿子,家里喷杀虫剂,人可不能待里面。”   周惜呵哼一声,顺口就说,“没事,戴防毒面具了,总之你们把行李放门口,下楼先逛逛吧。”   电话一挂断,余京海就扒住了周惜的膝盖,伸手捏了捏他的俊俏脸蛋,“啥防毒面具的,你当地里灌农药啊,笨媳妇儿……”   周惜脚尖提起,蓦地碾蹬过去,却被余京海眼疾手快地握住。   “不气不气啊,我笨就我笨。”   “快点收拾。”   “收收收,这就收。”   余京海赶紧把人抱到浴室,搁进浴缸里,洗白抹香,并且使出了毕生所学的马杀鸡功力……   周惜很快就被弄了一身的香氛泡沫,四肢也被揉捏得舒坦了些,洗干净后,身上闻起来暂时是花香多过酒香了,这才换了衣服,出门去接爸妈。   余京海回头开窗散味,四处喷了驱散信息素专用的清新剂,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客厅餐厅的狼藉。   那块地毯也给泡桶里搓好,挂阳台晾上了,再给周惜发去警报解除的信息,最后赶进浴室里搓洗自己。   周惜领着父母回到家,进门就闻见了浓厚的百合馨香。   “杀虫剂是这个味道吗?”周母怀疑地嗅了嗅,打量着室内环境。   “新买的……花香型。”周惜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随即又简单地作了解释,说余京海正在洗澡,让父母在客厅沙发上先休息,便拉着两只行李箱去客房。   经过浴室的时候,门刷拉地开了条缝,露出了余京海的半张脸。   “媳妇儿,我衣服没拿,刚给急忘了……”   周惜停住脚步,看着他这小心翼翼做贼般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叹,“现在给你拿。”   余京海窝在门后眼巴巴地等着。   没过一会儿,周惜就从卧室绕了回来,给他递了一套日常休闲风的背心短裤。   “这不行,太普通了。”余京海猛摇着头,压着声,“你给我换套正式点儿的。”   周惜一脸无奈,“在自己家不用穿那么正式。”   “这不咱爸咱妈在吗,不能这么随便。”余京海看周惜手上那衣服的眼神越来越嫌弃了。   周惜没挪脚,只听余京海紧跟着又问,“对了,爸妈吃过饭没?”   “刚才问过,是还没有吃。”   “得嘞。”余京海顿时志气高昂道,“擎好吧!咱洗完就给爸妈露两手。媳妇儿你先给我把衣服弄来。别让爸妈饿坏喽,快去,听话啊……”   周惜被催着还是返回了主卧,耐着性子,接连换了三套衣服,余京海竟是都不满意。   身体还有些乏懒的周惜来了脾气,“你直接说到底要什么样的?哪一套?放在哪里?”   “就那套,应该就放柜子左边最角落的那个,还没咋拆的……”余京海一通形容下来,周惜才听明白是指某套西服。   那是余京海为了见周惜的父母,特意给他自己置办的小西装。   “你要穿西装进厨房干活?”周惜轻挑了唇角问。   “对。”余京海郑重地点头,“这样正式点儿,有礼貌啊。”   周惜低头看向挂在自己手臂上的三套衣服,从中选了最初挑的那套休闲服,塞进门缝里,径直拍到余京海的胸口上。   “不换了,就穿这套出来,要不你就光着出来。”   “……”折腾三趟换衣服最终换了个寂寞的余京海被迫接住休闲服,憋屈地叨囔着,“媳妇儿你咋这么狠?”   “跟你学的啊。”周惜温声呵呵着,“你在地毯上是怎么对我的?比我狠多了。”   说完,毫不留情地把浴室门拉上了。   十分钟后,余京海洗完澡,踩干拖鞋底的水迹,磨叽地走了出来。   平时爱穿的大背心大裤衩跟起毛了似的,扎得他满面郁郁不安,动不动就要去扯背带,提裤腰。   周惜也刚整理好客房出来。   他走三步,余京海才走一步,见鬼的比他还慢。   “你断什么电呢?”周惜嗔了一句,一把拽住他胳膊,直接往客厅带。   余京海向后退,掌揪背心,“我觉着这套是真不好,还是回去换换……”   周惜眯眼瞪着他手上扯的衣料,“这衣服是我买的。来,你再跟我仔细说说哪里不好?”   余京海立马闭嘴消音,放弃抵抗,任由周惜将他拖进了客厅。   “爸,妈,这是京海。”   周惜话音一落,沙发上的二老,一个戴着大礼帽,一个戴着太阳镜,双双应声抬起了头。   余京海打眼一瞧,尽见英伦复古风。   左边的周爸爸西装三件套,右边的周妈妈轻纱波点裙,横竖就是颇为隆重且正式的打扮。   余京海脑瓜迸汗,整副皮肉被自个儿身上的那些布料硌得慌,牙根都快抿抽了。   ——媳妇儿,咱爸咱妈是盛装,我大裤衩大背心算咋回事儿?媳妇儿你是不是想我当场凉凉?? 第102章 考古盲盒   余京海来不及给周惜发送埋怨,就先被周父喊定了。   “小余对吧?”周爸爸头戴礼帽,身穿西服,十足的儒雅绅士范儿,虽有一张威正凛然的国字脸,眉目却挺敦和,看着应该不难相处。   “对对,怎么叫都成。”余京海连忙应着,心底盲猜,周惜那脾性八成是随他爸了。   而一副太阳镜挡住几乎整张脸的周妈妈就不好判断了,出声只给一字“坐”,光听这令就觉得高冷。   周父周母坐着大沙发,周惜坐边上的单人小沙发。   余京海下意识地听令就往周惜那边靠,刚挨到媳妇儿的肩膀,只见周母偏了头,视线隔着镜片直射过来,莫名地凌厉。   余京海冷不丁地又弹直了身躯,“我我不用坐,我站着就成。”   周惜却伸手搭住他的胳膊,同时给他挪了半边位置,拽他坐下,便催促道,“叫人啊。”   余京海立刻扭过脖子,冲着大沙发上的两位长辈依次喊“爸”、“妈”,生怕喊慢了会显得不够诚心。   结果急中出错,顺序乱了,成了对爸喊妈,对妈喊爸。   话一出口,余京海简直悔得肠子要青,匆匆地纠正了回来,赤膀上渗出来的汗珠连客厅里那台空调吹的低档冷风都压不住。   “现在这么叫有点太早了。”   事实证明,岳母先前那一眼着实带了杀伤力,而且是真没打算客气,不玩先礼后兵这招,上来就出了兵。   余京海愣住了,一句话都没敢应。   “爸。”周惜喊了一声,给父亲递了个眼神。   周父随即笑呵呵地拉着周母说话,缓解险些凝固的气氛。   余京海大掌皱巴成拳,悄悄地贴在周惜的手边,捉紧了他的小手指,凑近他耳边,僵硬地磨动了嘴皮。   “媳妇儿,我要不还是回去换套衣服吧?爸妈穿得这么正式,我这、这穿的不太合体啊……”   “他们刚从国外考古回来,喜欢穿应景的衣服。”周惜低声道,“也算是他们的变装情趣吧,你真的不用管。”   余京海还想再讨商量,却被周惜按了按手心,“别想着换装了,做饭去?爸妈还没吃呢。”   瞧,补救机会这不就来了?   余京海猛地站了起来,“爸妈还没吃过饭吧,我去做几个菜,你们先坐会儿,马上就能好。”   说完转身就跑进厨房忙活儿去了。   之前他跟周惜打听过周父周母的饮食习惯,平常有空都会注意看菜谱琢磨,私底下还试着做过练了练手,这会儿实操很稳当。   周惜在客厅陪着二老聊天,余京海把菜做好端上桌后,才将人请进了餐厅。   桌上的每盘菜品相都不差,香味扑鼻,充分显示着厨师的用心。   “辛苦了啊,小余。”周父入了座,依旧客气地道了谢。   “不辛苦,爸您别跟我客气,都我该做的。”余京海摆好碗筷又说,“妈您也尝尝,你们看看这菜味道咋样,该批评批评,我一定吸取经验,下次改进。”   尽管周母表达过对称呼的不满,但余京海心里有谁都拗不过去的点儿。   他认准了周惜这个人,周惜也认了他,戒指都送了,关系都确定了,住都住一块儿了,他对他俩的未来有信心。   哪怕还没领证,周惜也是他一辈子的媳妇儿,对着媳妇儿的爸妈就得叫爸妈。   爸妈不同意也不能改口,毕竟他是跟周惜结婚,不是和人爸妈结,位置要摆准,必须坚持,不能随便改。   周母冷哼一声,表示着余京海冲撞她的这种行为让她很不高兴。   周父则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给儿子比了个大拇指。   周惜索性坐到余京海的身边,当着亲妈的面握住了自己对象的手,温和微笑着,向亲妈安利这桌菜。   “……京海的厨艺很好,荤素搭配合理,我每天都被喂得很健康,亲测有益。”   周母突然搁下了筷子,指挥起了周父,“你去把那礼物拿来,让他拆。”   “不急在这一时吧?”周父无奈地劝。   “阿惜不都说吃过了吗?”周母固执地表明了态度,“陪我们吃那坐也是干坐着,别浪费时间。”   周父只好起身去客房,从行李箱中找出一个大袋子,拎回餐厅里,把袋子放到了余京海的跟前。   猝不及防抱了一大袋礼物的余京海满脸迷糊:“……还、还挺沉。”   “都是我们考古买的伴手礼,考古盲盒,可以开出很多文物工艺品……”   周父解答道,“开这些盲盒的方法和我们考古做的一些事有点像,你可以体验一下,就当过过考古瘾了。”   “现在就开吧。”周母催促道。   这话说的,等于没给选择,非要让余京海现拆盲盒,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周惜倒是对考古盲盒有些了解,知晓这东西拆起来又是土又是灰的,便要跟余京海说两句,打算给人提个醒。   “阿惜,你过来。”周母及时把儿子摁回椅子上,“那礼物不是给你的,你坐这,陪我们吃饭就行。”   得,外援都不给有。   余京海大约听明白了,岳母这是要考察他呗。   袋子里的盲盒粗略看过去,至少有十个。   岳母已经不肯给他好评了,这种明确交代出来的任务,事关后续观感,盲盒再多再藏雷,他也得开啊。   余京海默默地抱着袋子,挪开座椅,低头开始鼓捣盲盒。   打开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泥块。   他谨慎地摸索着,翻出了小铲子之类的配套工具,和一份小册子。   认真地看过册子上面的说明之后,他就觉着这玩意儿弄出来不仅不容易,还会落土,肯定得影响周边环境。   于是干脆地把他和餐桌的距离拉开更远,又拿了张报纸在椅面上铺开垫盲盒,自个儿坐到地板上,照着说明书的步骤,先把水淋到土上,再用小工具开挖。   他没经验,挖得很小心,好一会儿才挖出个像底座的部分,以为岳母布置的这个任务是要考验他的耐性。   不料正吃着饭的周母突然开口喊了他。   “小余。”   余京海迅速昂声一哎,停住手里的活儿,紧张地捻死了手头的小铲子。 第103章 说媳妇儿彪   “别停,我问你答,盲盒继续挖。”周母把规则撂明了,接着问,“你多大了?”   “36了。”余京海即刻左右开弓,手不敢停,嘴也不敢停,“今年刚过的36岁生日,阿惜和我过的,他……”   “不用展开说。”周母截住了他的详细描述,继续下一个问题,“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妈,就我妈一个。”余京海继续答题,继续挖土,“差不多两岁那会儿吧,我爸就没了。”   周母停顿了片刻,又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保安。”余京海答道,“就在阿惜待的那个学校,奇亚。”   “一个月收入多少?”周母的问题似乎开始变得尖锐了。   余京海没有迟疑,很快就报了数,精准到个位数的数字。   桌边的周惜轻蹙了蹙眉心,却没出声阻拦。   他和余京海的关系已经是谈到结婚的阶段,家里的其他长辈或许没资格去打听,但他的父母有这个权利。   关于余京海家庭背景的事,他其实也和父母说过。   母亲这时候来这一出,头不垂低,太阳镜不摘,直挺挺朝着余京海的方向,饭都不专心吃,目的显然也不会是把话再问一遍,让余京海亲口答一遍这么简单。   “……阿惜是当老师的,还能往上走,你这个保安工作,以后有晋升空间吗?”   “没啥空间,是不好升了。”余京海坦然承认道。   “那阿惜和你的收入差距,你都清楚吧?”   “清楚。我挣的没阿惜多……”余京海稍沉了声,随后抬头看向周惜,眼里却有骄傲星光烁开。   “阿惜能耐,年纪轻本事儿大,是优秀的人民教师,学生都喜欢他的课,特会教人……”   这说着说着还歪楼夸起了自个儿的对象。   周父满意地笑着,给碗里舀了一大勺的玉米。   周母压着自己就要挑起来的嘴角,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把楼正回来,语气更重了。   “你们两个人生活质量的差距,你也都清楚?”   “妈,我们现在生活就挺好,没什么差距。”周惜忍不住插了嘴。   周母顿时放下筷子,“玉米做咸了。”   这哪是在评菜啊,摆明了是在警告亲儿子。   余京海赶忙用力挤眼角,挤得半张脸都在抽搐,无比凶猛地给周惜使着眼色。   媳妇儿可别驳了,再驳下去一桌菜都得咸。   “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肯定会努力,想别的法子挣钱,不会就指着这一份工资过日子……”   余京海一边耐心地搓盲盒土块,一边给岳母作解释,“我有在跟朋友打听靠谱的路子,妈您放心,不说提高多少生活质量吧,但我一定保持住现在的生活质量。”   “我也绝对不乱花钱,除了给我妈寄的,都给阿惜管着,咱俩有规划,当然,我主要听他指挥,啥都有商有量的……”   “凡事可以商量沟通就不错,能解决很多问题。”不怎么开口的周父这会儿突然出了声,拍抚了一下周母的胳膊。   周母再提问,问题就变了,不再围绕余京海的家庭展开,而是针对周惜的日常喜好和生活习惯去探究余京海对他的了解。   一说这些,余京海的嘴就更合不稳了,自觉地发散展开,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连带着拆盲盒的进度条都在迅速飙升。   周惜的饮食禁忌,余京海早就了然于心,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平常周惜喜欢干什么不喜欢干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是一点比一点说得更顺溜,甚至无意识地带上了小吐槽。   “……爱喝奶茶,爱吃西瓜,喜欢甜的吧,但又不能太甜,糖量超一点儿都知道,嘴里有秤,不过咖啡他就爱喝苦的,不苦不喝,苦得都能赶上中药那味儿……”   “他这胃不太好,但要像西瓜不整冰的还不给面儿吃喽……还有啊别人是一杯倒,他是一口就辣倒,真吃不了辣,还非得吃,拉都拉不住,可太彪……”   话说到这,余京海脑袋里立即浮现出了喝牛奶的那档子事儿,禁不住一抬眼,恰好卡中了周惜投过来的视线,这一下就黏紧了。   周惜的眼神缓缓地别往另一边,耳边透了抹薄红。   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可不得历历在目,心脏都跟着鲜活乱跳地蹦吗?   “阿惜,你吃辣了?”周母突然捉紧了太阳镜镜框,盯住了儿子,“你记不记得初中那时候,你到你表哥家玩,吃过那一次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   她记得儿子当年因为那件事,从此不沾辣,谁劝都不吃,固执得很,像是落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具体的情况她也问过,就是周惜好奇,试吃了辣椒馅儿的糕点,那糕点是重辣的口味,表哥在周惜吃之前阻拦过,可周惜不听,才挨了这教训。   但那是表哥口中的“真相”。   实际上当时并不是周惜主动要吃那糕点,而是表哥推过去的,还说那是周惜喜欢的甜口糕点。   周惜闻着味时就觉得不太对,本来想婉拒,表哥却说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如果不尝,不仅白费人家的苦心,作为弟弟,不听哥哥的话也是不乖不礼貌的表现。   后来周惜才辗转得知,那不过是少年人嫉妒心作祟引发的小把戏。   表哥和周惜年纪差不多,总被家里长辈拿来做比较,不管是学习成绩、谈吐举止还是长相气质,都比不过周惜。   常年被拉踩,又不能跟大人抗议,火头自然就撒到了样样优秀的表弟身上。   现在听母亲再提起当年的事,周惜仍然眉眼平静润和,语气淡淡道,“那么久的事,不记得了。”   旁边挖考古盲盒的余京海手上的活儿就快竟全功了,意外从岳母口中收获了周惜小时候的糗事,听得津津有味,满面憨笑,乐呵道,“敢情这是从小就彪呗。”   周母忽的扭转过头,微凉着声调,“听起来你是觉得阿惜性子不太行,你们相处起来应该不容易吧,要不然就——”   “行!特别行!”余京海立马改口,收紧脸上的笑,神情分外严肃,“很容易处!我就喜欢他这样彪的,不是,是喜欢他这脾气,就是那叫啥……” 第104章 这关算过了不?   “……叫爱挑战,对,有冒险精神,勇于挑战,坚强有毅力!”   余京海一通找补,把能想到的相关好词全都说上。   由于急着堆好话,一不小心太过激动,力气没拉住,手里剩的那点儿土块猛地被他掰断,骨碌滚出了个带底座的工艺品。   余京海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着脸瞄了一眼周母,周母竟是开始摘那副太阳镜了。   他赶忙去瞅紧周惜,满眼飙出SOS信号。   媳妇儿咋整啊???没稳住,犯错误了,土给咱掰断了,步骤是不是错了,咱妈会不会气得拿太阳镜开削……   媳妇儿救命了!!   却见周母摘下太阳镜,朝余京海手头攥的那工艺品看了一眼,很是冷静地说了句,“开出来了啊。”   接着又问,“是兽印吗?”   余京海低头睨了睨,捧着的是个铜牛牛头,于是愣懵地猜,“好像……是……吧?”   周父离得近,回身瞧去,辨认了一下,“对,是牛头兽首印章。”   周母轻撇了撇嘴角,语气遗憾不已,“那阿惜你们留着吧,十二兽印我和你爸就差只羊。”   余京海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捞住那袋盲盒,信心满满地举着小铲子,“那我继续挖,争取给妈挖出那只羊来。”   “不开了。”周惜径直走到椅边,握住了余京海的手腕,用纸巾替他擦拭指间的泥灰。   “别啊媳妇儿,攒好评的机会,不能浪费喽……”余京海小声地哄着人,“咱妈就想要那羊,我把这袋开完,没准就有羊,就算没有,咱妈也会觉得我努力用心……”   周惜扯紧了余京海想要挣动的胳膊,背对着自己的亲妈,扬声道,“妈,氪不改命,你还是放弃吧,别想让他给你当免费苦力,我不同意。”   最后这句是盯着余京海说完的,而且是不容抗议的态度。   余京海当下左右为难,听岳母的安排是为了能顺利地继续跟媳妇儿好,不听媳妇儿的令,那媳妇儿今晚就能不跟他好……   “就开一个盲盒你都能心疼成这样?”周母不高兴地哼了声,“不开就不开,该干嘛干嘛去,去去。”   退了这一步,周母便搁下手边的太阳镜,和周父安静地吃起了晚饭。   岳母这波考验来得奇怪,结束得也很奇怪。   余京海半惊半疑地听从指挥,收拾好椅子,又和周惜一起坐回了桌边,把弄干净的牛头兽兽印章也拿上,团在掌心里,当作易碎玻璃似的掂好。   这会儿才有空去注意岳母的模样,摘掉了太阳镜的周母露出了婉约温丽的面容,一点都不像她先前表现出来的凌厉和高冷。   余京海刚才还觉得周惜的长相应该是像他爸三四分,可现在一瞧……   这母子俩简直是同个模板里刻出来的,眉眼鼻唇的形状几乎如出一辙。   年纪要是相当的情况,凑一桌去看得是龙凤胎。   周惜这人已经够温柔了,他亲妈的气质居然比他还要柔上十倍。   难怪要戴眼镜遮着,不戴眼镜看着就是好欺负到不行的白莲花啊。   不,是最生和气的老太太。   余京海在心底自我纠正了一把,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温柔的老太太。   “妈……”余京海的声音放得更轻了,生怕把人老太太吓着一般,“那啥,咱这牛……还要不?”   “不要不要,家里都有六个了。”周母用筷子夹了份青菜送进嘴里,那姿态优雅得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富家小千金。   余京海越看越觉得,都说儿子随妈,真没错。   “那成,我和阿惜就留着了,妈您放心,那袋盲盒您就搁我们这儿,改明儿我都给挖开,要是有羊,我就给您送过去。”   “不用你惯着,有人惯。”周惜说着,把余京海盛好的汤碗放到父亲的手边,“谁买的盲盒谁开。”   “对,我买的,我开。”周父笑着提勺喝汤。   “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周母佯怒批评道。   “我一个人可生不出来。”周父打趣完了,又连着安抚了好几句,才让妻子的心气顺乎下来,喝了余京海送过去的汤。   周父周母今天进门迟,晚饭也吃了挺长时间。   等余京海收拾完餐桌和厨房,也差不多该各自回房休息了。   周惜和余京海向爸妈道了晚安,就要回主卧去。   周母在这时突然又出声喊了人。   “小余,你比阿惜大挺多这事,你怎么看?”   这是马上就要回屋睡觉了,还要临时打个突击战,问个保证。   余京海挺直了身躯,揽在周惜肩头的手随即撤开,规矩地耷拉在自个儿的腿边。   “以后的事儿我现在给您打包票,那就是满嘴跑火车忽悠您……但我能跟爸妈你们保证,在我走之前,我会一直都对阿惜好,只要是我能给的,多少我都给。”   “只要是阿惜觉得好的地方,我会继续做,也会做得更好。”   题是答了,也不知道这答案行不行,反正岳母一个字没再说,回头就把房门关了。   余京海随后被周惜拽进卧室里,这边卧室门一关上,他才松出一大口气,直抹脑门和脖子后的汗。   “媳妇儿,你说这关我算过了不?”   “过什么关,就是见见我家里人,”周惜无奈地搭手帮他擦汗,“让你放轻松点,我都白说了是么?”   余京海捏住周惜的手,和他躺回床上,挤进了一张被子里,给他揉腰按腿。   每晚睡前的例行按摩让周惜的身子舒软了,懒洋洋地贴倒在他怀里,眯着眼尾,轻呵着气,如同困倦的小羊在撒娇。   周惜这次没有就着困意直接入睡,反手又抚上了余京海结实的胸膛,低声问道,“这里,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我妈说的话太直接了……”   “这话问的,有啥不舒服啊,没有。”余京海宽大的掌心捋着他的黑发,“都该问,直接好啊,有问题摊开说最好,比憋着强。”   其实今晚他答的话,也是说给周惜听的,他就觉着周惜肯定多少也想过这些问题。   甭管问法尖锐不尖锐,问题本质都摆在那儿。   他答的也都是心里话,就是不知道周妈妈信不信,周惜信不信。 第105章 这五星好评给的   这么想着,余京海忍不住扯动喉咙,沉沉的嗓音压到了周惜的耳边,“媳妇儿,你信我不?”   周惜仰起脸,在昏暗的环境里直视着面前的男人,随即伸手掐住了余京海的下巴,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   “这话问的……还说没有不舒服?真舒服就不会这么问了,是不是觉得我妈起了头,我没怎么拦她,不够疼你?”   说话间还不忘动手挠人。   余京海被他挠得脸痒,别的地方也痒,更加跟不住他的思路,连忙去拉他那双作乱闹腾的手。   “……疼,够疼了,怎么不疼?”余京海粗喘着将周惜白花花的两条手腕按在他头顶,着急地啃咬他的腺体,“我媳妇儿最疼我,疼得最没边儿喽……”   “再疼就得起大火了——”余京海嘶哑的嗓音扎进了周惜的耳里,“宝贝儿,管灭火啊?”   周惜好气又好笑地拧了他,“谁跟你闹了,说正经的,爸妈还要在这儿住两三天,你别想。”   余京海一听见岳父岳母的名头,真不敢浑了,老老实实地把皱巴的被子拎平,抱紧了周惜,只亲头发丝。   周惜歇回了气,额头抵在他颈边,轻声开了口,“笨蛋……我没阻止我妈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答好。”   “又说我笨又说我能答好,周老师你这话前后很矛盾啊。”余京海乐得跟他贫了一回嘴,搂稳了他要扭开的腰胯,“媳妇儿,好媳妇儿,那你说咱妈满不满意?”   “我满意就好。”周惜在被子底下探手拍了他一巴掌,闹出了个闷响,忽然缓缓地往前凑近,啄上了他的唇,“你管我满意就行,我比我妈难对付多了,知道么?”   余京海差点儿满脑袋只剩浆糊,匆匆地攥紧了被头,正儿八经地喊停,“知道知道,不能闹啊,万一咱妈在外边盯着…… ”   周惜看着他这副坚决死守阵地的严肃模样,埋头忍笑,“哦,我们家老余这么老实啊……那我,给你五星吧……”   这五星好评给的……余京海顿时觉着自个儿要被对象整成死鱼。   再不消停,真停不了了。   余京海又是箍手又是箍脚,掖住了人,带着火星子的吻谨慎地圈在周惜的脸边,愣是不敢碰嘴,媳妇儿那吻技,再多来两下,他可捱不住。   “今儿够折腾了,我疼你啊,亲几口就成,咱就抱着睡了,睡觉啊,乖乖睡……”   客房里,二老也还没睡,周母坐下站起,再坐下再站起,刚要往门口走,就被周父拽住了。   “干嘛去?真盯梢啊你?都扮了一晚上白脸,再要把儿子惹急……你这是打算欺负儿子还是欺负我?”   “我那是怕儿子被欺负。”周母一脸的忧愁,仿佛她要不过去盯梢,她儿子就能被谁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两口子谁欺负谁说不一定,”周父笑呵呵地安抚道,“我看小余这人可以,整晚那眼睛都追着我们家阿惜跑,男人要真这样,就是喜欢得紧……”   “对阿惜能上心,这不挺好吗?听他说话,既没画大饼也不稀里糊涂,应该是个踏实人。”   “就吃一顿饭能看出什么?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你这当爸的怎么耳根子这么软。”周母嘴上气呼呼的,接了周父递来的面膜,坐回床边,继续埋怨。   “……当初阿悦的事,你就是不把关,看看那刘艺,这些年算盘打得越来越精,家里人都算计,买卖做到自家人头上来……”   “子献都这么大了,你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周父叹声劝道,“日子都是他们自己过,阿悦也没说什么,况且她那脾气也吃不了亏。”   “明天都要过来吃饭的,你记得千万别跟女儿掐啊……”当年为那事母女俩掐得跟要结仇似的,周父每次想起来都头疼,也后怕。   “就你宠的,一个个主意大着,说都不让说。”周母委屈地说完,顺手给自己贴好了面膜,“阿惜这个我肯定要好好把关。”   周父苦笑着摇头,儿子脾气虽然没女儿冲,但就今天护对象那股劲看来,也不是不可能和亲妈掐出个大浪滔天。   他只能把话往好了说,“小余老实吧,菜也做得好,人长得还结实,精气神都足,你没看阿惜都被带得有活力了……”   周母冷哼一声,捏皱了面膜袋,“是啊,我看他那体力旺盛着,你倒提醒我了,还有个重要的事没结呢。”   周父瞧见了妻子眼里跳动的小火光,不由扶额,“你又想干什么?”   “反正明天那饭先不吃,我要把阿惜这边的关,忙着,让阿悦他们后天再来。”周母拍板改了计划。   周父问不出她的打算,最后还是听安排,通知女儿女婿,将先前约好的饭局延后。   周母敷完了面膜,盖被要睡了,依旧要念叨几句。   “我们女儿那个是四体不勤,算盘打得精,儿子那个吧,是愣头愣脑,四肢发达,怎么就不能找个中和的,真是要气死我……”   周父无奈地笑了笑,轻拍着她的肩头。   “还中和,哪有完美的事,就我们挖出来的那些东西,有几个是完好无缺的?那些东西你就能接受不完美,对孩子们却要苛求尽善尽美,没这个理啊。”   “你们就是沆瀣一气!”   客房里的拌嘴声逐渐停了,那头平静了没多久的主卧里又滋出了动静。   习惯手贴手,脚贴脚睡觉的小情侣这晚因为隔壁屋住着爸妈,竭力保持距离,反而觉得别扭不适应。   周惜睡得迷迷糊糊,情不自禁地循着热烘烘的源头依靠过去。   这么个钻法直让余京海叫苦不迭地瞪大眼,流大汗,回身把人扑住,又给人嘬醒了。   上去就抢着告状,浑话情话混合输出,白酒味信息素也开始满屋跑。   “……咋睡着都这么彪呢……不赖我啊,你招的我……我这媳妇儿彪的……哎,老稀罕了……”   周惜晕乎着,半掀眼帘陪闹腾,听见余京海嘴里来回迸的那个字,不禁有些嗔恼,“谁……彪……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彪”是什么意思。   “这不咱妈说的吗……还是个小豆芽都敢和辣椒干仗去,咋就这么喜欢让辣椒欺负你呢……”余京海沉喑的笑声哼噜地在周惜的俊脸上滚了个遍。   周惜微微侧过了纤韧的半面颈子,攀在余京海背上的指节瑟缩着揪松好一会儿,才低喘着说,“我那次……不是有意的。” 第106章 跑步机上的老余   余京海认真地听完周惜半带喘半带哼说的那小时候糗事儿,脸转瞬就黑了,眼角一抽紧,在光线灰溜溜的房里显得挺吓人。   “你那表哥也忒阴损了,真不是个玩意儿,有本事儿让他爸妈闭嘴憋叭叭,拿你撒气,这就欺软怕硬……”   周惜第一次跟他说家里的亲戚,就是这种能气炸人脑壳的浑球,他是真没料着,小孩儿瞎闹腾的事情里头能掺和这些算计。   周惜脾气温顺,余京海性子耿直,其实都不是主动招惹是非的人,可有的是非就喜欢主动找上门。   只不过余京海比周惜手头硬,要真着了这样黑的路数,能把人直接当场干趴到地上。   镇上的人文化素质不太高,需要掂量着去碰的硬茬多数也就是看对方揍人的手法够不够凶狠,所以别人也不敢随便去触余京海的霉头。   但周惜不行,周惜连骂架都不会。   怪不得那表哥要找软柿子捏,周惜被算计了,被那些个辣椒吓着了,都没地说理去,只能把事儿往肚子里咽。   眼下余京海含着周惜的腺体,轻轻地啾啮,大掌捋抚在周惜的腹间,像是那地方积了好一汪苦水,他就觉着媳妇儿更小年轻那会儿受苦了。   这里边儿的事理他也明白,他家跟亲戚打交道虽然不算多,但是哪家都逃不开人情牵扯。   毕竟小孩儿之间争吵打架也常有,长辈们向来不会太当一回事,更不会因此轻易伤及双方家庭的和气。   周惜当时没跟亲妈解释这其中的内情,确实是顾及了两家人的交谊,后来不解释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有再提及的必要,也讨不来什么结果。   时间久了,慢慢的就忘了,连那时气愤的感觉都没剩下多少。   他和余京海在一张被子里胡闹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腻歪的次数多了,信息素交融间,情绪大动,突然就想告诉这个人,自己心底里藏过的这么一件事。   还真是单纯地想要说一说,没有太多复杂的念头或是打算。   就在那一刻,仿佛觉得任何话都可以对这个人说,想说什么,想怎么说都行,无需遮掩,也无需诸多顾虑。   “……媳妇儿,我这趟见完咱爸妈了。”余京海突然昂起头,定定地问了句,“啥时候能去见你那表哥?咱俩摆酒前你安排一下,先见一回。”   这般凶悍的阵势让周惜笑得眼睛都眯弯了,“你是想锤他么?”   “我媳妇儿是斯文人,我弄文明点儿。”余京海虎着嗓撂了计划,“我也给他送个糕,我妈做糕的手艺我学了,保准整个闻不出辣椒味儿的。”   余京海还用手指比划了个小圆圈,“我就做这么个大小的,一口一个的量,就这一口,就能给他辣跪喽,信不?”   “……”周惜不禁一阵错愕。   周老师可从没被人这么维护过,尤其是眼前这急着要替他出陈年恶气的男人本就性情敦厚,竟然要为了给他打抱不平,掏空心思去想那些小坏招。   他抬眼望去,恍了神,好似见着余京海的头顶上支起了两只恶魔角……   配起那张过分憨直的面孔,教他哑然失笑,只觉得心都泡进了海里。   他把脸蹭过去,最终十分愉悦地喃喃道,“也不必那么狠。”   “你表哥那一手就不轻,给你整了多大心理阴影啊,妈都说了你好些年没敢沾辣,丫的就欠教训。”   余京海这号老实人是便宜不占,没恶意的亏可以吃,但找茬的亏就不能吃。   更何况欺负的还是他媳妇儿,比他自个儿吃亏的性质还严重几百倍,怎么都不能让人竖着进来竖着出去。   “以恶制恶不好,都过去挺久了,长大了和以前也不一样,翻篇了……而且表哥已经移民去国外,以后见不到的,别想了,你乖啊……”   周惜边学着对象哄他的腔调哄下去,边揉着对象绷紧了大半天的腕骨,哄到后面没办法了,只能把人撩进被窝里。   “正事都停了,老余,你还能不能行?”   余京海立马吭哧声,重整旗鼓,卖力地宠媳妇儿。   那账就记下了,有本事那小表哥憋着不回来,回来了就还得清账!   周老师这回说心里话的后果就是腰疼睡得沉……   第二天早上要不是伸手捞空了对象,还没那么快醒。   手里不沉甸,没那堵“墙”撑着,身体反应极快,分分钟睁了眼,视线扫了周遭一圈。   余京海不在房里,主卧洗手间的门也开着,不见人影。   床头小钟显示的时间是八点整。   对于正在放暑假的周老师来说,这时间算早的。   余京海这几天见家长,也调过假,人不在房里,基本就是去厨房备早餐了。   周惜浅眠惯了,短时间内不好再睡下去,便慢悠悠地挪进洗手间里洗漱。   简单地洗漱完,只见那副轩逸儒雅的眉眼润着水汽,氤氲出愈见光泽的面色,桃花眼飞扬得格外灵动。   周惜穿着深蓝色的居家服和鲸鱼头拖鞋,走出主卧,就见亲爸坐在茶几前,悠闲地品着普洱,看电视新闻。   下一秒,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里传出了沉而有力的呼气吸气声。   周惜转过头,竟见身穿西装,打着领带,蹬了双皮鞋的余京海整个人矗立在跑步机上,富有节奏感地迈着步跨着腿。   周母站在一旁,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秒表计时的页面。   “……半小时到了,那再来半小时,速度也调高一档。”周母顶着一张好老太的脸,发出了不近人情的指令。   “好嘞!”余京海斗志昂然地应道。   周惜怔在过道口,满脸疑惑待解答。   “阿惜醒了啊,早餐小余都做好了,自己擀的面皮,做的三鲜饺子,你爱吃蒸的,放蒸笼里了……”   周父捧着小茶杯,怡然自得地咂着茶水,又说,“小余泡茶手艺不错啊,这普洱选得挺好,我看他刚才撬茶饼就有模有样的……”   竖耳听着这头动静的周母忽然哼出一声,问跑步机上的儿婿,“我怎么听说小余你以前是好喝白酒啊?从酒道转茶道要费不少功夫,应该是现学没多久吧?”   “对,是临时补过课,半道学了点儿。”余京海点着头,岳母问啥他答啥,“阿惜说爸爱喝普洱,我就找懂茶的朋友教了两手。”   周母转眼去瞧跑步机,立即惊呼道,“喔哟!慢下来了,速度,小余,你速度呢?!” 第107章 周老师的耐性都喂鱼了   余京海赶忙提速。   “气也得稳住,不能乱,大丈夫一个,泰山崩于前要面不改色。”周母谆谆教导着。   余京海立刻认真地调气儿,专心地平复呼吸。   “……妈,一大早您练他干嘛啊?”周惜脸上的温和笑意都快散架了。   周母还没开口,跑步机上的余京海就端正了气息,着急地帮忙解释了,“跑步对身体好,咱妈是为我好。”   “媳妇儿你快吃早餐去,酱料我搁小碟里了……”   事主心甘情愿受虐,亲媳妇儿要出头也出不了,只能无言以对地转进厨房里吃早餐。   周惜吃东西慢,非特殊情况下,别人十分钟就吃完的,他最长能吃半个小时。   近半小时里,余京海就和跑步机干上了,直跑出了马拉松的势头。   腰背直挺,筋骨壮勃,一身热汗的模样落进周老师的眼底,是另一番捎带了强烈荷尔蒙的早晨春景。   周惜眯眼瞄了又瞄,嘴里的饺子横生出奇怪的热辣味道,咽进喉咙里能冒火,觉着干,特缺水。   这时候周母不知从哪里搜出一对哑铃,塞进余京海的手里,给人跑步锻炼的这场考验加了码。   “……嗯,身材还行,你还蛮有力气,试个哑铃,我看看效果……”   鬼知道老太太是想要看什么效果。   余京海没敢猜,继续一边跑一边抻铃,还得谨记岳母要求的节奏,不能有一点偏差。   周惜眼角狠抽了抽,没耐心好好地吃完这顿早餐,随即回到客厅里坐下,陪父亲喝茶。   “这普洱是好喝啊。”周惜提了提声量,“爸你很喜欢这茶吧?您平时都很挑普洱,京海为了选这茶饼,还看了很多资料……”   周父毫不吝惜地说好好好真用心,很配合儿子,把儿子的对象夸了又夸。   都是夸给跑步机旁的某个老太听的。   “都这么孝敬你先生了,周太太你手下留情吧,”周惜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见劝不回亲妈,便明确地向亲爸求助去了,“周先生,你也不管管?”   周父明哲保身地捂牢自己的小茶杯,求生欲很强地笑着说,“只有周太太管周先生。”   亲爸这就是指望不上了。   周惜抿了抿唇,再去看余京海被西装勒束着的那一大块雄伟身形。   对象头边和颈边迸溅的汗水像是在冲他叫嚣着满满的委屈。   周惜接着倒了一杯普洱,起身走到跑步机边,给亲妈奉茶。   “妈,站那么久,脚累了吧?喝口茶休息一下,陪我爸看看新闻,这边我来监督就好。”   要说周惜对人温柔笑起来,威力还是很大的。   就算是亲妈,对着儿子这么一张帅脸,这么乖巧谦顺的姿态,这么甜软的笑容……也容易着道,真被牵开了注意力,稍微让到一边喝茶去了。   余京海一瞧监督者换了,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快了许多,咧嘴憨笑着,“媳妇儿,我也想喝茶。”   “喝什么茶,喝茶哪有跑步对身体好啊,”周老师现在对恋人耍小性子也耍得溜,“速度保持住,哑铃继续举。”   余京海吃了瘪,讪讪地笑,低下了声,“咋还生气了?我那不是为了配合咱妈操练吗,别气啊,饺子好吃不?”   周惜不答这话,上下审量了一遍那套被汗水湿透的西装,近距离确认了就是昨晚没给余京海换成的那套。   结果兜个弯,还是穿上了。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周惜思忖着二老的变装趣味,问道,“是我妈让你穿的么?”   “不是。”余京海立马否认了,“我这不看爸妈也起得早,就想换身行头,带他们去景湖苑喝早茶,我刚换好,咱爸就说在家里吃,我就给他们下饺子去了……”   “真行啊你,还真的穿西装进厨房干活了。”周惜气结地抱起了双臂,“做完早餐就被我妈拎跑步机上了是吧?”   余京海点了个下巴,“你看咱妈今天这身装扮,运动装啊,我估摸着她今天是要走运动达人路线……”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惜打断了,“她走什么路线关你什么事?明天她要是拜佛,你是不是就要把脑袋剃光去庙里当个主持,体验四大皆空看破红尘的禁欲生活?”   余京海一时间被问住了,而后偷偷地瞅了一眼沙发的方向,语气变得万分谨慎。   “剃脑袋这个问题不大,看破红尘那肯定不行,那不等于出家吗,我是有媳妇儿的人,媳妇儿,我舍不得你,一晚都不行……”   说得郑重其事,表明了打死都不可能出家为僧的决心。   大概是周妈妈非一般人的脑回路给他吓结实了,真觉得周惜提的这个例子太有概率发生。   周惜原本还恼某个笨蛋没原则地顺从二老的安排,这题是他自己出的,收获的答案却生生让他忍不住笑脱了火气。   “混蛋吧你。”周惜咬牙磕出轻轻柔柔的怨语,突地伸手一拽,拎着那条黑条纹领带,干脆地把余京海拉下了跑步机。   余京海猝不及防落地,手忙脚乱地挂稳两哑铃,避免撞着他媳妇儿。   他媳妇儿却很鲁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就着领带拴紧他的脖子,径直把他往主卧拖去。   “媳、媳妇儿,勒勒勒着了,你松点劲儿……”余京海憋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横步跟过去,手脚僵硬地划拉起来像个大螃蟹。   “等等,阿惜你要把人带哪去?”沙发上的周母喊道。   “换衣服。”周惜一手扯稳了领带和领带另一端扣着的余京海,头也不回地扔了话,“谁跑步穿西装跑的,他傻你们也傻么?”   周父及时拉住要去搅和的周母,“阿惜说得也有道理,穿这身跑步,还举哑铃,是有点为难人了,你就让他们换吧……”   “都折腾那么久了,差不多得了,你没看儿子要急眼吗?”周父降低了声音提醒道。   周母忿忿地坐回去,“以前耐性多好啊,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急,出息都喂这头鱼了……”   周惜拉着余京海进了卧室,关好了门。   余京海迅速地把哑铃搁到门后放平放稳,才自觉地挪到衣柜边,任由周惜对他动手动脚。 第108章 怎么喂饱自己的O   “媳妇儿,我不傻。”余大老爷们这会儿昂着头颅,享受媳妇儿周到体贴的服务,还记得要纠正媳妇儿刚才某句不符合事实的评语。   “那你不知道换个衣服?”周惜用力地扒掉了那套碍眼的西服,从衣柜里翻出穿着凉快的T恤和短裤,帮他换上。   “这不事儿急吗……”余京海据理力争,从领子里抻直了头,往周惜的嘴边凑去。   周惜猛地咬了他嘴皮,“爸妈急爸妈的,我们慢我们的,懂吗?”   余京海砸下一连串的懂,反手把人压到了衣柜里,欺身索吻。   早安吻补起来没完了,一柜子的衣服东倒西歪,架子都在晃。   沾满汗水的西装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已经被两人绊过来绕过去的腿脚踢得越来越远。   “……起开,你一身汗,什么味道,你别碰我,臭。”周老师闹脾气着,偏开了脸,就是不肯让对象再亲着。   “嫌我了?”余京海一把将人摁在衣服堆里,咕哝着哑了大半的声嗓,还专找媳妇儿的软肋去挠,“真嫌我臭啊?要不拿你那香水给我喷喷。”   余京海双手胡乱摸索,还真从衣柜的格子里摸出了一小瓶香水,那是周惜爱用的青草香。   这种时候余京海的动作都特别利索特别快,撬了盖,直接从头到脚洒水似的一顿猛喷。   汗味下去了,青草香整柜弥漫,周老师脸都木了,被对象的骚操作搞迷糊着,又懵又呆的,殊不知让他对象看得只会更起兴。   余京海埋头蹭回去,气势狂猛地捉中了周惜的唇。   “很、贵……啊,你这么个喷法……你、你怎么不干脆把它喝了!”   周惜要抬手拍人,慌乱过后,手腕却是转了圈,反倒抱稳了他对象青筋腾跃着的脖颈。   “再买,咱回头再买就是了,多少钱都给你买,买两瓶行不?”   余京海逮软了周惜的腰,志得意满地搂住那颗头发凌乱的俊俏脑袋,想怎么吻就怎么吻,打算闹到周惜改口求饶为止。   “还嫌我不?还嫌不……治不了你……说句好听的,媳妇儿,快说,不说我可——”   正逞凶的余京海话音还没落实,忽然听见卧室门板被敲得“咚咚”响。   “换个衣服是要换到天黑啊?”周母充满不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余,我们有个考古的工作,需要帮手,你要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你有事吗?”   余京海的动作瞬间就停了,松开了怀抱,脑袋撤出衣柜外,忙喊,“没事没事,妈,我这就来,衣服就换好了!”   “那行,快点啊,阿惜,换个衣服而已,你别磨叽,该磨叽的不磨叽,这脾气到底像谁啊……”   周母的声音逐渐远去。   余京海随后把周惜从衣柜里抱出来,放回床上,脸皮抽疼得紧,是让周惜给掐的。   没刹住车,他理亏,该掐,没得辩驳,嘴边放好了力道,轻碰着媳妇儿的额头。   “不气啊,我就是那啥,亲、亲狠了点儿,不能不高兴啊,我先给爸妈帮忙去,回来让你算账,你想咋掐就咋掐……”   说完,余京海赶紧收拾妥当,找出了周惜平时爱看的散文集,搁到枕边,才离开主卧,加入了岳父岳母的临时考古小队。   周惜咬唇躺床,不得不继续歇着,翻书的时候,心底里都在嗤某个混熟了就发浑的野汉子。   谁治谁?   给惯的,把他横的……   就不信他今晚还能上这张床。   才怨了两三个小时,周老师就开始惦记他的专属厨师回不回家做午饭了。   结果爸妈一通电话打来,说是考古的活儿没忙完,中午不回家了,跟儿婿在外面吃,让儿子自己解决午饭。   周惜啪的一声把散文集合上,含情的桃花眼里逆着凉凉的微光。   行啊,老余,现在就学会不管饭了。   周老师能缺丰盛营养午餐吗?不能。当天中午就采取就近原则,十分礼貌地去楼上发小对象家里,蹭了一顿五星级水准的午餐。   发小对象据说是画漫画的,不常出门,专心悟道,带着一队志趣相投的年轻孩子追光,深信光的存在,热爱他的事业,仿佛一生就只会个“画”字。   除了沉浸于工作状态时略微有些神经质之外,就是比周惜这语文老师还要废寝忘食。   谢砚辰是大集团总裁,日程繁忙,但都会安排厨师定点上门服务,只要人在国内,还会抽空过去陪对象吃饭。   周惜这趟来得挺巧,谢砚辰也在。   午饭吃完了,周惜还没告辞,多待了一阵,继续蹭了个大果盘,边吃水果,边点手机回复消息,为一些放假中还热爱语文的学生在线答疑。   要放在平时,他早就下楼回家了,这不是今天算着时间,觉得还早没必要么,就硬是待住了。   最后谢砚辰送他出门,突然问他要余京海的联系方式。   “干什么?你最近对社交有兴趣了?”他了解发小的脾气,性子极其冷清,不会主动去和别人建联系套近乎。   “A和A聊的事,O不懂。”谢砚辰面无表情地说。   周惜呵呵着,笑得温和,“那我不耻下问,请谢总你这个A指点,行么?”   谢砚辰:“教他怎么喂饱自己的O。”   “……”   周惜甚至听懂了发小没说出的那后半句话,耳根烫着,回到家里,跟尊大佛似的镶在沙发上,动都不动。   没一会儿,太阳落山了,玄关终于传出了动静。   周家二老和余京海前后进了家门。   余京海人还在门口,就已经伸长脖子,瞧见了沙发上的周惜,抬声就喊:“媳妇儿,看电视呢?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想吃啥?对了,你中午吃的啥?”   “楼上的大餐。”周惜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捏着手里的遥控器,眼睛戳在电视屏幕上。   电视里正在规规矩矩地播天气预报。   “楼上?”余京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就是你发小那对象家,串门去了啊……”   “什么发小?砚辰吗?他对象住楼上?”周母搭着话问了。   白天出门前还不见得多乐意认这儿婿的老太太现在跟人说话态度似是缓和了些。   等他们进了客厅,灯光照下去,周惜的视线也不由地挪了过去。   这一挪就停住了。   周惜看着灰头土脸,衣裤挂泥,皮肤晒得通红的余京海,眉毛逐渐皱深,“你们这是考古还是盗墓去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第109章 此按摩非彼按摩   “是发生了一点意外……”周父从旁解释了今天的考古活动。   今天上午他们去了宜靖的一个遗迹点,余京海不是专业考古团队里的人,有时候就是搭把手,分摊一些没技术难度的体力活儿。   到了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余京海主要负责给周父周母打伞遮遮太阳紫外线啥的。   这事看着简单,但考古小队一忙活儿起来都在外面晒着,至少要花个把小时。   余京海专门固守在二老的身边,伞撑得特别用心,抓准了角度去遮挡,生怕阳光太毒,会把两个老人晒伤,所以不仅不能歇,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小余是晒得比较狠,你妈就带了一把小碎花……让他别管给我们打伞了,这孩子不听,就给晒起皮了……”   周父感叹了两句,继续往下说。   说是快收工那会儿,周母脚底不小心滑了一下,有个小坡卡着,没站稳,险些摔倒,上了年纪的人这要随便摔个跤都有可能出大问题。   当时把大家吓得够呛,幸亏余京海反应够快,直接趴到底下给老太太充当了个人肉垫子,才有惊无险。   好在余京海身体健壮结实,两边都没受着什么伤。   只不过地上扑滚过,终归沾了一身的灰泥土。   周父周母让他先去附近的民宿洗洗,人还瞅着时间,惦记着会耽误家里媳妇儿的那顿晚餐,担心赶不及,怎么都不肯洗,匆匆地就拉着老人往家赶。   刚才在门口磨蹬半天的也是想着他媳妇儿有洁癖,不好弄脏地板,就在毯子上小心地蹭鞋泥,拍衣服灰呢。   周惜听完了亲爸说的惊险考古事,立即扔开了手里的遥控器,绕过茶几,走近了余京海。   “我看看……”   余京海是滚过土,但回来的路上已经先用纸巾擦掉了大部分,现在看起来就是脸、脖子、胳膊脱了点皮。   虽然并不严重,但周老师当下还是心软了,眼尾也泛了红。   他再要往前一些,伸手拉人,对方居然向后躲开了。   余京海一见他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赶忙又解释,“我这身上还没洗过,脏,你别挨着喽。真没啥事儿,谁都没伤着就算好的。饿了不?我做饭去……”   “不饿。”周惜抿直了唇道,“你先去洗澡。”   “那爸妈——”余京海回头要问二老。   “爸妈也不饿,这里有水果,你洗个澡的时间,够垫肚了。”   周惜直接将人催进了浴室里,过后把干净的衣服也送了进去。   余京海洗澡速度快,三下五除二就从头到脚弄干净了自个儿,换好衣服后,从浴室一路奔进厨房里准备着晚餐。   客厅里,周惜心不在焉地陪爸妈聊天,眼睛总忍不住往厨房那头瞄。   周父正说着他们今天中午吃饭的事,余京海给他们点的也是大餐,牢记着他们的口味,连周母不喜欢葱蒜都考虑上了,安排得妥妥当当……   外表看着挺糙的一个大男人,但许多事情做得是真到位,让人特别省心。   周父这是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佳,猜着了大概的原因,便多给儿婿夸奖,想要顺顺儿子的意。   结果旁边的周母突然冲厨房里的余京海隔空喊话,又挑起了事头。   “小余啊,说好晚上去羽毛球馆跟我们打球的,场子定好了,八点半就得过去。”   “好嘞!”余京海殷勤地答应着,“饭菜就能上桌了,您和爸再等一会儿……”   周惜脸上的阴影瞬间变浓了。   “妈,您都六十多了,今天还差点摔了,还不知道小心点?大晚上的还要打羽毛球,您是真不累么?”   “你妈有你妈的计划,这次跟你爸回来就是见你这个对象的。”周母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态度,“我有节奏,你别插手。”   “妈您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向来是讲道理的,今天这些行为,包括你要进行的下一项,你都需要给我个合理的原因。”   周惜的口气是摆明了要跟亲妈硬杠这一回的意思。   “还跟我要原因?”周母哼地搁下了水杯,“杀虫那事你真以为你蒙得了我?他不是精力旺盛欺负你吗?我就要看看他能有多少使不完的体力。”   周惜一时怔住了,怎么都料不到就是那“杀虫”的借口没找好,才让母亲这么较真,非要折腾他对象。   这还真麻烦了,解释不清,内情也不好说,甚至还不能怨母亲为这一点气急而使的小手段。   “妈……”周惜叹了声,“你……”   周父眼见母子俩快闹僵了,立刻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要不然阿惜你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去打球?你就看着也行。”   “他别去,免得去了捣乱,坏我计划。”周母当场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看着心里还不舒服,还要想胳膊肘是该往外拐往里拐,多为难他啊。”   周惜顿时觉得头疼,不想再在客厅里待着,索性起身转去了厨房。   先前他跟余老太太吐槽过的事其实都不假,比如进厨房这件事。   余京海一见着他,就把他往外赶。   “这里边儿油烟重,味儿又大,你进来干啥?出去快出去……”   周惜被撵到门边,无奈地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京海。”   “嗯?咋了?”继续看顾火候的余京海头也不回催道,“你去坐着,很快就能吃了。”   “我是想说,记住你今天已经磕过地了……”周惜加重了语调,表明他话里的严肃意味。   “等下陪爸妈去打球悠着点,我晚上有个线上的会,不能去盯着,你别用力过猛啊。”   “得嘞,听你的,我办事儿,你放心。”   周惜唇角合紧了一阵,犹豫了片刻,忽的低声又朝厨房里丢进一句话。   “等你回来,给你按摩。”   余京海刚关了火,听着这软了吧唧的好话,整个人立马呆住。   待他满脸震惊地转回了头,只见周惜的身影已经从厨房门框边撤离了。   “……媳妇儿说了啥?我不是做梦吧?媳妇儿要给我按摩?”   周惜就给他捏过一回肩背腰腿,还是他用Alpha信息素给哄来的。   后来嫌他骨头硬肌肉大,揉到手酸,觉得白费功夫,给的力气也不足够让他爽快,从此罢工不干。   傻媳妇儿哪晓得啊,此按摩非彼按摩。 第110章 周老师的小爱心   他要的根本不是能替他松筋骨的力道,而是媳妇儿愿意伺候他,讨好他的那份小爱心,是只想着他一个人,只给他一个人的独一份。   更何况他以前就见过周惜弹琴的手势,他媳妇儿那双手生得漂亮,不单皮肤好,灵活度还高。   那还是一双既能舞笔墨,又能玩乐器的妙手,搁他身上,把他也当宝贝一样对待,当然能让他兴致冲天,满心炮仗炸开……   余京海得了这个承诺,当晚去羽毛球馆里陪岳父岳母打球,更是浑身充足了劲儿。   周家二老羽毛球打了很多年,球技精深,年轻的时候还和院子里的专业球手学习过,那水平搬出去,确实能吊打普通人。   余京海即便额外加练过,也只是能尽量接住二老的球,不至于被牵着满场瞎转腾。   虽然对着年迈的周父周母,他不敢真撒开了搞什么大力扣杀,但羽毛球力量轻,更讲究灵活性,从灵活的技巧方面来说,他仍是甘拜下风的。   这场球打完了,余京海带着二老回到家都已经十点多。   周惜竟还窝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台关上盖的笔记本,没回房间里去,显然就是心不定也难静,正蹲点候着谁呢。   人全都进了门,二老忙着点评儿婿今晚在球场里的表现。   周惜不动声色地给他们倒水,听来听去,像是没毛病,颇满意。   确定没有横生什么幺蛾子之后,周老师耐不住了,径直拽住对象的胳膊,往客厅外扯。   “阿惜,你又要把人带哪去?这说话呢……”周母不太乐意,好不容易家里又有了个爱运动能锻炼的人,正一起聊着喜欢的羽毛球。   “敷面膜。他都晒脱皮了,得补补水,抢救一下。”   周惜扬高嘴角,向父母展现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明天姐和子献他们不是还要过来吃饭吗?所以爸妈晚安,早点睡啊。”   余京海连忙也道了晚安,跟着周惜回了房。   进了房间还以为马上就能享受按摩服务了,结果他闭眼躺平没一会儿,脸上忽的叮出一大片凉意。   余京海猛地一睁眼,就见自己脸皮上贴了张透明膜。   “媳妇儿,真补水啊?不是说好的给我按摩吗?”余京海的语气变得有些沮丧。   周惜好笑地拧了他的腰,俯身凑近,蜻蜓点水的吻掠过他的眼皮,“一边补水,一边给你按,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没,完全没意见。”余京海赶紧抻直了身板,义正言辞地喝喊着,“今晚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周老师宰割。你喜欢啥样的,你整呗。”   事实证明,谁家媳妇儿按摩水平一流,一流到让对象根本没空去管别的杂事儿。   余京海最终呼哧着粗气,一把甩掉了脸上的面膜。   耗了一天能量的男人,这时候回血回得飞快,翻身就锁定了媳妇儿,一身雄赳战意,惹得媳妇儿大惊失色,兵荒马乱。   “补、水呢……”周惜伸长了手臂都救不回那张补水面膜,在余京海身下有些气急地乱扭着。   “补啥水,大老爷们,妆都不化,还补水,脱皮了还得长,就我腿不利索那会儿,我脸还一大块儿青着,你都肯跟我好,你嫌吗?不嫌。”   余京海这时嘴皮子意外溜得很,自个儿把答案捎上了,答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他大掌一挥,沉沉地按中了周惜的胸口,“周老师,你这心里头养鱼了知道吧?养的就是我这头鱼。”   “歪理。”周惜别过红透的半边脸,指尖也颤得偏了。   “这叫常理,周老师。”像是个出了师的学生,还会倒头去挤兑带自个儿进门的师父了。   “你再给我横?”   “错喽!”余·老实人迅速低了头,认错认得乐呵,“你说啥理就啥理。”   “不补水也要抹点芦荟胶啊……”周惜努力地维持着仅剩的一丁点理智。   “啥胶……芦荟?行啊!媳妇儿,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你可别反悔——”   “……余、京、海!”   这下别说讲理智了,周老师两眼一抹花,体力已经完全告罄。   整宿亢奋不已的余京海到了白天依然电力充足,打鸡血似的,早早地出门去买好食材,随后扎在厨房里,忙活儿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菜。   周家二老发话了,让大女儿周悦一家过来小儿子周惜家里吃饭。   余京海上回无缘得见的那位大姐夫必须出现,算起来总共有七个人,各个口味不尽相同,至少得有七盘菜是分别最合每个人心意的。   余京海一通琢磨下来,费了心思去备这桌菜,掐着点儿刚开始摆盘,门铃突然就响了。   在客厅里陪爸妈喝茶的周惜离得最近,便起身去开了门。   周悦带着儿子曲子献先进来的。   周父周母常年在国外考古,却也没忘疼小外孙,曲子献和两个老人的关系很亲,进门就直接飞奔过去找外公外婆。   大姐夫曲刘艺这次倒是没敢鸽,在周悦后头跟进了屋,接着竟还拉了一个人。   周惜和那人照了面,顿时讶异道,“关博玄?你怎么……”   “阿惜,好久不见。”   门口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考究衬衣西裤的男人手拎一袋水果,冲周惜拘谨地笑了,镜片下的眼瞳却像是被石子惊出了波纹的湖面,逐渐溢出了明亮的光彩。   “我听姐夫说了这边的饭局,想着有段时间没见你,和伯父伯母,难得他们这次有空回来,我就厚着脸皮来打扰了,希望不会唐突。”   闻言,周惜脸上的温润笑意微微凝住了。   今天是家宴,按礼节不该随便带外人来,即使要带,也该提前征询主人家的意见。   曲刘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多带这一个人?   现在在这屋子里的,除了余京海之外,谁都清楚关博玄和他过去的那层关系……   “是有点突然。”周惜转头看向长姐周悦,随即委婉地责问了句,“姐,你们怎么也没跟我提前说一声?”   周悦细眉紧蹙,怨怪地扫了丈夫一眼。   “阿惜,这个是我的主意,也是赶巧了……”旁边的曲刘艺立刻出声解释,“先让人进去坐吧,都挤在门口不好。”   “爸妈也很久没看见博玄了,他们都一个专业的,有共同话题,上次还跟我念叨他来着……” 第111章 媳妇儿的前任上门了   曲刘艺说着,催促关博玄先进去见周家二老,又将周惜拦下,继续劝道,“阿惜,你看人都来了,不过就是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   “你就当他是来见爸妈的,关家和周家有那么深的交情,爸妈这不是明天又要飞吗?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他也只能赶这个时间来见啊……”   “而且那是人家博玄主动说要来,我是真不好拦……”   天花乱坠的找补,直让周家两姐弟听出了同样的荒唐感想。   周悦看着此时明显比她更心塞的周惜,不禁扶了扶前额,随即开口,给小弟灭火。   “阿惜,不然你就换个想法?把事情想简单点,大家就是吃个饭。”   “博玄和你当初也是和平分手,那也能当朋友的,对吧?他来这一趟应该也不是要做什么……”   “就算他还抱什么期望,今天不正好也能让他彻底死心吗?”曲刘艺插嘴道。   “阿惜,你心里要真觉得你们两个的事过去了,那就大大方方让他看你和新对象,怕什么?博玄那个性,他也不可能闹事,不用担心。”   周惜依旧紧皱眉宇,抿直了嘴角。   前段时间关博玄和他联系过,向他表达了想要复合的意愿,但现在跟家人提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意义。   人都上门了,直接把人赶走,对两家交谊有损。   这时候关博玄也已经在客厅里和周父周母聊上了,两边都是研究考古的教授,自然能够迅速形成兴趣相投,畅谈甚欢的好氛围。   再去强行中断,也是坏了父母的心情。   如今于理不合,于情难全的局面是曲刘艺擅作主张弄出来的,后续的诸多考量却都撒手扔给了周惜,将人推上了尴尬的处境。   这个闷亏,周惜最终还不得不吃下去。   他转过头看向正在厨房和餐厅来回忙碌的余京海,心底拧了好一会儿的结,而后把家人都叮嘱了一遍。   等会儿让关博玄一起吃饭也好,凑桌打麻将也好,总之在整个过程中,不管是姓周还是姓曲的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提及他和关博玄曾经的关系。   周家二老听了他的安排,拉着他,悄悄地又多问了两句。   “……阿惜,你这是要瞒小余啊?我觉得不太好。”周父建议先坦白。   “不然能怎么样?这不是你们女婿做的好事吗?你们和博玄聊的倒是开心满意了。我不得考虑京海的心情吗?爸,换做是你碰上这种情况,你会怎么想?”   听见儿子没好气的埋怨,周父默默地闭上了嘴,打着OK手势,表示一定配合。   “……有什么好瞒的?谁还没有个过去,他是不是不能接受你以前谈过对象?阿惜,这个你得弄清楚,有的人对这种事特别在意,能跟你闹翻天的……”   周母担忧地给儿子提了醒,但她亲儿子这会儿太阳穴都在泛疼,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多作讨论,兀自沉了声,敲定了这桩安排。   “反正这件事按我说的做,必须瞒住,不能露馅。”   周惜随后才去餐厅里帮余京海摆放碗筷,顺带说明今天多了一位客人的事,介绍关博玄的时候只说是有关周两家长辈的关系。   余京海不疑有他,就以为是媳妇儿的朋友,直接给多加了一个座,摆了多一份碗筷。   手头的活儿差不多忙完了,好客热情的余京海便赶紧让周惜带着他去客厅里跟没见过面的大姐夫和新客人打招呼。   关博玄位置更近,先上前应了招呼,表现得内敛又含蓄。   余京海就觉着是个一表人才,挺讲礼貌的年轻小伙,看起来和周惜差不多年纪,估计是跟他这媳妇儿同辈玩到大的那些哥哥弟弟之一。   大姐夫曲刘艺是面相圆润,长得不差,眼睛稍小些,个子算高的,肩头比较窄,身形偏瘦削。   只有肚子那块儿微往外凸着显了分量,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喝酒的人。   余京海敬了声“大姐夫”,依着晚辈对长辈的礼数问了好。   曲刘艺也应了,客气地点了头,紧接着闻见了浓厚的油烟味,视线便落向他身上那件绣满许多小鲸鱼图案的围裙,忽然来了句,“你这身还挺接地气哈。”   话音一落,就被身边的老婆周悦捏住了胳膊。   周惜眼里的笑意已经褪去,刚要开口,却被亲妈抢先了一步。   “刘艺,我看你这肚子也越来越接地气了,现在市场不好弄,应酬不容易吧。”周母端着一张温良的面孔,说出的话丝毫不见和气。   曲刘艺似是面子有点挂不住,张嘴想要辩驳,又被老婆塞了颗葡萄。   大家伙儿这才陆续地往餐厅挪过去,准备上桌吃午餐。   余京海一边脱了围裙,一边忍不住在后头跟周惜咬耳朵。   “媳妇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妈刚是替我怼了一把大姐夫?我这是不是就算熬出头喽?”   心里窝火的周惜被这话瞬间逗笑了,瞧着身侧表情愈现得意的男人,轻声哼道,“不算吧,就是你和曲刘艺比起来,妈看他更不顺眼。不能飘啊老余。”   “听媳妇儿的,保证不飘。”余京海赶忙端正了态度,“咱爸咱妈是不放心地来了,但我一定让他们最后放心飞走。”   小情侣互相贫着嘴进了餐厅,周惜白俊的面容上终于重新添满了安乐的笑意。   曲刘艺被周悦低声警告过一顿,在餐桌上也不再自找没趣,而是顺着老婆的话,在周父周母面前还夸了今天的菜色,和做菜的人。   “小余这厨艺可以啊,比我们家保姆做的都好,其实阿惜喜欢就是最好的,这就成功把胃抓住咯……”   “……看把我们阿惜照顾的,虾壳都知道剥好了送碗里,吃得多省心,阿惜和他姐一样从小十指就不怎么沾阳春水,都进不了厨房……”   “阿惜你这对象找得不错……”   余京海措手不及地接收了这波好评,颇是惊魂未定,虽然觉着哪里不太对味儿,但毕竟大姐夫在夸他,总得搭腔。   这一来二去的,小酒喝上后,酒量还跟着获了肯定,似是终于迎来了风平浪静的大好局势…… 第112章 粉红色的麻将乌龙   桌上的话题渐渐散开,周惜跟长姐周悦了解曲子献工作后的适应情况,也会把这小外甥一起拽上,周家二老主要是和关博玄聊些考古的事。   余京海跟大姐夫曲刘艺喝过了几轮酒,空闲下来注意到周父周母和关博玄聊得起劲,讲的都是些专业领域的东西,不懂行的人压根插不进话。   喝了酒,领过夸奖的余京海心情正好着,便在旁顺口说道,“小关挺牛啊,懂的不少。”   “那是,”曲刘艺立即大力称赞,“别看小关年轻,和阿惜年纪没差多少,人家已经是名牌大学考古系的教授了。”   “这么年轻就是教授啊?”余京海直竖大拇指,“真有本事。”   “只是个副教授而已,姐夫过誉了。”关博玄谦虚地摆了摆手,“这方面我还有很多要跟伯父伯母学习的……”   “博玄,出色就是出色,我跟你伯父都认可你的才华,你那篇论文写得多好啊,就是那篇……”   周母和颜悦色地拉着关博玄,很快又聊起了考古范围内的事情……   午餐结束后,众人吃完了水果,随即搭桌打麻将。   周悦和周惜两姐弟在这一项遗传了亲爸的喜好,都对麻将不感冒,宁可陪爸喝茶消食闲聊。   曲子献是只喜欢玩游戏,憋在单张沙发上把新switch玩得风生水起。   最后麻将桌的四个座,分别坐着周母、余京海、曲刘艺、关博玄。   “我不太擅长这个,伯母手下留情,多包涵。”关博玄上桌就先跟周母报备了。   “没事,就随便玩玩。”周母十分和蔼地摇了摇手,转头又冲另一边正襟危坐的余京海随口说道,“你肯定会吧。来来,开始开始……”   男人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赌,麻将玩得再正经再随意,也是沾了点儿这类娱乐性质的。   像周惜那样作风文绉的语文老师,或是关博玄这样搞学术研究的古板教授,单从外表看去觉得不会玩都算合乎情理。   但要是余京海这款汉子说不会……说了也没多少人信。   对着岳母,确实真不会打麻将的余京海挂在嘴边的那半句“我也不……”愣是没敢迸出去,否则他这会儿也不能坐上桌。   有时候大家伙儿推着推着,那位子就坐上了,还不能立刻想撤就撤。   余京海年纪还小的时候是曾经跟家里亲戚玩过麻将,但后来有亲戚烂赌出了事儿,他老妈拿这教训耳提面命地警告过他,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碰过。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是见了麻将就绕道,现在坐到桌边,后脑勺直冒汗,倒不是破誓心怵,陪岳母玩玩牌而已不算真赌,他老娘也不会为这个削他。   他紧张完全是因为规则都给忘沟里去了,先前也没人告诉他,见岳父岳母的考验项目会有打麻将这一种,临时安排起来的牌局,他想补课都来不及。   绿色的麻将牌摆好了,余京海的脸也青了,僵硬地扭过头去看沙发上的周惜,抓紧机会想要求援。   他也就摆牌速度够快,这时能领先在前头,其他人还没怎么摆好,尤其是周母这个老人家,谁也不敢催就对了,都等着。   周惜坐的位置刚好靠近余京海的椅子,视线也碰巧移过去,是有点好奇,想看看对象打牌的模样,却见对方一脸苦相瞧着他,匆忙地张合嘴皮,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周惜伸出手,顺带抹了抹他脸边的汗水,“这么多汗,是不是热?我把空调调低点……”   说完就要转身去拿空调的遥控器。   余京海眼看外援要没,立马喊住人,猛地挨近过去,囫囵低沉的话声急促地落到周惜的耳边,“媳妇儿,我不是热,我是不会。这玩意儿我没补课啊!”   周惜有些讶异地抬高了眉宇,刚要开口,那边老太太终于摆好了牌,反过来催余京海归位了。   “打牌呢,你们差这点时间腻歪啊?好好打!”   余京海一脸生无可恋地扭正了身体,靠回麻将桌前,皱着浓眉看牌,然后几乎是闭着眼出牌。   本来就忘了个精光,又是心慌意乱状态下的临场发挥,这把牌余京海打得小心翼翼,依旧打了稀碎,最后来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诈和。   一桌人目瞪口呆地盯住那副缺张的牌。   周母脸上的褶子连续抽了抽,捧着自己那一排顺得不行的牌,瞪住面前疑似在搅局的儿婿,“你逗我吗?”   余京海握在某张幺鸡上的手指骨头顿时拗得死紧。   麻将桌的氛围迅速凝固了。   “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坐在余京海对面的关博玄找了个理由打着圆场。   “我刚看小余摸牌那手势,好像比博玄还不熟,”曲刘艺却说,“不过小余你这样的,不可能不会啊。”   “——他是不会。”周惜的声音忽的在桌边响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沙发,走到了余京海的身边。   只见他抬手按住了余京海压在麻将牌上的手,拨开红色的幺鸡,随后将那只大手牵进了自己的掌心里,安慰般地轻轻拍抚着。   “我错了。”周惜接着郑重其事地跟自己的对象道歉,“对不起啊。”   余京海当下错愕地满心跳问号,媳妇儿你哪儿错了干啥啊就对不起我?!   “阿惜,你往哪认错呢?”周母唰的摊开了她手边的麻将牌,格外孩子气地抱怨道,“我这牌准备自摸的你看看!!”   “对,也是该跟妈道歉。”周惜从善如流地转了头,向母亲认错,“妈,对不起,是我非逼着京海上桌,才会搅了您的好牌和兴致。”   “我明知道他不会打麻将,比我还不会……”周惜边说边揉着余京海的手,后者已经被他一步步动作弄得彻底愣定了,“我就是想偷懒……”   “姐她不想陪您玩,可以让姐夫帮忙顶,我也是真的不想玩,所以才学姐姐那招……”   周悦:“??”飞来横锅?你是我亲弟吗?跟妈解释就解释你带上我干什么?我是不想玩,但你姐夫很想玩,他是自愿的。   “妈您看我和姐姐都不是很懂这个,我还以为凑齐人数就可以了,会不会玩没太大关系。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第113章 我只要余京海   周惜说完,歉疚不已地垂低了头,认错态度极好,诚恳真挚又惹人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再过分责怪。   缩在沙发边的曲子献心下直啧,舅舅一出手,外婆气必消。   周母果然招架不住,自摸都不如儿子卖乖来得香,直接爽快地翻了篇,并且同意放余京海离桌了,嘴上只不过傲娇地碎念了几句。   “你说你逼他干嘛,你不想玩就直说啊,我还能逼你们玩?你妈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吗……”   “可真行,两个都不会,要组队出去跟人玩牌,都是送钱的……”   “妈您别担心,我和京海以后都不碰麻将。”周惜温声笑着作了保证,拖住余京海的手,把人拉开,离麻将桌更远了些。   最后缺的那个位子只能是周父填补,每对两口子都有各自的相处章程,不乐意逼儿子逼儿婿,和自己逼老公凑脚是两码事,麻将还是得玩下去。   曲刘艺瞥着坐回沙发腻歪的两个人,突然出声道,“真没想到小余这么听阿惜的话啊。”   周母摸了张牌,顺嘴一哼,“处了对象就该疼对象,有什么稀奇的?你是不知道,阿惜要让他撞钟他都能二话不说撞上去。”   “不说别的,就这份用心,你学着点吧,别觉得跟阿悦时间长了就能敷衍过日子。”周母意有所指地点了一着,就是在给这个女婿敲警钟。   曲刘艺脸色微微一僵,到底没敢真的出言顶撞不好惹的丈母娘,心里不忿,只再扔出一句,“够能舔的。”   周母啪地一下往桌上扣去一张牌,冷了声,“刘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话什么意思。”   “舔都不想舔,就能空手捞个大胖小子,你这是走运知道吧,还觉得自己觉悟特高呢?”   曲刘艺踢着这块带嘲讽的铁板,连嘟囔都不冒了。   旁边的周父赶紧给老婆递牌消火气。   对面的关博玄更不敢掺和,始终安静地摸牌打牌,不发一言,但视线隔三差五就会扫向沙发那边。   沙发上,周惜姿态放松地贴在余京海的身侧,余京海的胳膊搭着他的肩,将他半搂在怀里,偶尔头会挨近了,说些彼此才能听见的悄悄话……   显然是处于热恋期中的情侣常态。   关博玄的目光微微黯了下去,握牌的手也不由收得更紧了。   麻将局一直进行到傍晚才结束,前头定好了只吃午饭,差不多到点了,各人都有别的事要忙。   余京海仍然去厨房准备自家的晚餐,也客套地留了几句,不过大家还是照原定计划走。   曲刘艺和周悦带着儿子曲子献先离开了,关博玄留着陪周家二老再聊聊天。   又是考古的话题,自觉插不上嘴的周惜索性便到阳台去关爱余京海最近新买的多肉。   他之前跟余京海学着打理过盆栽,有了些经验,现在做起来已经似模似样。   然而,他刚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见关博玄走进了阳台。   都是八九不离十的含蓄派,还曾经交往过,现在突然面对面地待在一个不算多宽敞的空间里,一时间周惜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便只是略微点了点头,随即把注意力又放回盆栽上。   关博玄却是携话而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便主动地开了口问,“阿惜,我们还是朋友吧?”   周惜皱了皱眉头,没有直起身,淡淡地答道,“以前或许可以是,但从今天开始到以后,都不会是了。”   “为什么?”关博玄不解地问,“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我?你不愿意复合,我不勉强,那朋友总可以……”   “每个人都有自己交友的准则。关博玄,你明知道我最厌恶什么。”   周惜伸出指尖,碰了碰盆里的多肉,语气转瞬变得愈发淡凉。   “曲刘艺一般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这次你让他带你过来,应该是条件交换过吧?”   “阿惜,不是你想的……”   “我猜了一下,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套房子。”周惜打断了他的话,“洺阳观澜?曲刘艺近些年最上心的一个楼盘。”   “你买他的房,来吃这顿饭,是有多不会算账?算不出自己赔本了吗?”   关博玄有些怔愣,他鲜少听见周惜口出利辞,似是不太适应,缓了好几秒,才又急忙出声否认,“和那些什么交易没关系,我买洺阳观澜的房是为了你。”   “阿惜,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你喜欢那边的环境……”   周惜耐心地听完这番解释,唇边浮现出没有温度的笑容,“我还喜欢太阳,那你能把太阳射下来给我?”   “阿惜,你……”关博玄诧异地顿住了话声。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气浮躁了?”周惜又问,“这么可笑的事都做得出来,还能说出这种可笑的理由?”   关博玄像是遭受到了羞辱,面色瞬间涨红,忿声道,“喜欢你这个理由可笑吗?”   “立不住的东西,不可笑吗?”周惜反问道。   关博玄当即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辩解,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扑在考古上,其实也不善于和别人争论。   “还是专心考古吧,关教授。”周惜宽慰了一句,作为这次谈话的结束语,便转过了身,要走出阳台。   “阿惜。”关博玄喊住了他,咬牙又说,“如果是严弘辉,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现在选的这个……我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里?”   “我没有义务让你理解明白。”周惜的语气愈见疏离。   “难道就因为他能为你下厨,替你剥壳挑鱼刺,各种讨好你吗?”关博玄挡到门边追问,“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因为——”   “只要他是余京海,就没人能比。”周惜神情平静地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阿惜,以前你不会吃这些套路,现在你却会被手段蒙蔽,甚至看不见你和他的不合适,你真觉得他能一直这样对你吗?你真的看不见你们之间的问题吗?”   关博玄不甘地再次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种种疑惑。   周惜回头看了他一眼,“任何关系都会存在问题,要说什么问题会让我们的关系结束,那只有一个——除非他选择放弃。”   “阿惜……我真的没机会了?”关博玄震惊之余,喃喃地问着,“我们真的不可能再……”   “不是你没机会,是除了他之外,我和谁都没可能。我只要余京海。”   周惜不厌其烦地重复了相同的结论,而后不再有过多的停留,径直推开了眼前的拦路人。 第114章 媳妇儿的第一段情史   厨房里的余京海一忙活完立刻赶出去找亲媳妇儿,却见周惜来了电话,人已经转进了卧室。   他不好打扰,随即转头喊岳父岳母吃饭。   二老刚就某个文物的年份讨论上,这种时候会完全屏蔽外界信息,他在旁边听得也头大,于是自觉地绕了道。   视线绕了个把圈,发现阳台上还有道人影,只见周惜的那个哥还是弟——关博玄呆坐在小板凳上,宛若雕像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   余京海疑惑地挠着后脑,开门进了阳台,嘿了一声,拍中这小老弟的肩,把人弄回神来。   他本是想着人既然还没走,那饭都做好了,不得再客气下,叫人吃个晚饭吗。   结果话还没出口,关博玄突然直起身,冲他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抢先说了话。   “余先生,我刚才在这里想了很多……”   “……啊?”余京海愣了愣,不是,谁家唠嗑开场白能是这么唠的?这小老弟不会是打麻将打懵了吧?   “我想通了。”关博玄说完,仿佛还吐出了一口凝郁的大气。   “……那、挺好。”余京海只能顺着这话头继续应下去,不说好还能说啥,不管是什么事通了,反正通都比不通好。   “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困难。”关博玄语气郑重道,“因为我和阿惜那时候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初恋总是难忘的,我才会一直走不出来……”   余京海蓦地瞪圆了双眼,胸膛迅速地开始剧烈地伏动,内里一阵波澜奔腾,拳头也逐渐攥紧了。   怎么个意思?   他刚说啥了?和周惜的啥玩意儿?   ……敢情、面前这个不是周惜的朋友,其实是周惜的前任男友?   还他妈是个初恋?!   关博玄浑然未觉余京海的脸色黑了,依旧沉浸在自己百般纠结的复杂情绪里,痛定思痛地决然说,“我应该和阿惜那样,努力地走出过去,找到新的方向标……”   “你等会儿。”余京海突然伸手抓住了关博玄,把人往阳台内侧搡过去,压回板凳上。   “先让我捋、捋两秒……这样儿,你先别检讨啥,你那个,你从头跟我说……”   关博玄被这股莫名充满压迫感的气势震得心神恍惚,茫了声问,“说什么?”   “就是你跟、阿惜的……你俩那故事,他、他没跟我咋说,我就想了解了解,没事儿,你随便说。”   在余京海疑似逼迫的瞪视,和自己也想要抒发情感的情况下,关博玄大致地讲了一遍他跟周惜的初恋故事。   故事内容不算太丰富,从最初到现今,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故事里的人用情至深,讲故事的人情意流露。   “……这段感情真的刻骨铭心,但阿惜既然做了选择,现在也有了新的归宿,我也是时候放下了,不能再偏了方向,继续自困。所以,我……祝福你们。”   余京海脑门的青筋绷了又跳,直到紧紧收绷着。   他沉浸在那些个小故事里,也没工夫去留神跟人再讲什么礼数,甚至没注意到关博玄随后向他告辞,已经起身离开了。   他僵着脸,干杵在阳台的小板凳上,胳膊肘沉沉地压着同样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满脑子回荡着各种念头,还有惊讶的慨叹。   周惜一个前任为求复合居然买了房当礼物……   他还以为他那个求复合加求婚的大招是真出血真显足了诚意,这么一对比下来,他那戒指,和他后来那车,连个零头都不够比的。   亏他还搁旮沓里闷头觉着筹码备齐了,有把握,还瞎自信得不行。   起点就没够上没抓准,拿什么跟人拼?所以今天这饭局……压根不是只有一个意思的局吧?   余京海眼底蔓了层厉红,烦闷不已地扯了把领口,大巴掌接着往脸上狠抹了抹。   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靠近了阳台。   “京海,晚饭不是做好了,你不饿么?”周惜拉开阳台门,笑着顺手捏上他的后颈,打趣道,“怎么突然爱看夕阳了?”   余京海猛地扣住那只手,仰头看过去。   仍是熟悉的温和笑脸,春意盎然的眼神,模样没变,但有些事就是发生了,也没法当作不知道。   “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周惜空着的手按上了余京海硬邦邦的面孔,感觉到异常的僵硬,好笑地揉了揉。   “放松点,真的紧张一天啊?你就这点能耐……”   话音未尽,就见余京海拽上了半开着的阳台门,眼睛一眨不眨地凝住了他。   “阿惜,你那个朋友……就今天来的那个,他真是……不是你别的什么人?”   这语气问出来的话,跟陈述句毫无区别。   周惜眼里的笑意瞬即敛起,默了片刻,有些谨慎地握住了余京海的胳膊,这才发现他的肢体绷得比脸皮还硬。   “你知道了?”周惜话声放得极轻,像是心虚那样轻,又有些疑虑,“你怎么会……”   余京海霎时皱住了一双浓眉,“你真骗我,要不是他说了这事儿,你还打算蒙我。”   周惜心下惊异,随后理起了原委,大概明白了那个“他”是指谁。   叮嘱了家人,没叮嘱关博玄,是因为过去的关系卡在那里,说了不太合适,还容易引起误会。   但他忽略了一点,就像大姐大姐夫他们说的关博玄不是爱挑事的人,性子却挺较真,行为举止经常带着老古董似的刻板。   他不用深想都猜得到关博玄找余京海谈话,会谈些什么过于正式的内容。   瞒了快一天,都已经平稳地散席了,竟在节骨眼上被关博玄以这种无法究责的方式揭了底。   周老师顿时懊恼地直想戳自己的眉心,然而他的手现在正被余京海扣着。   余京海力气大,真用了力道抓人,两个周惜加起来都挣不开。   “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周惜满怀无奈地开始辩解,想要说明自己原本的意图。   “不是故意的能蒙我一整天?”余京海指骨收缩着,手头的力猛沉了下去。   “从他进门到出了那门,你有大把时间能跟我说,但你就蒙我。人要走了,我才知道他跟你好过,还是你初恋。” 第115章 初恋初恋,无效沟通   “……他跟你们家的人都熟,不是单单就你说的他爸妈跟你爸妈认识,是你俩也认识,关系就亲得很,亲上加亲呗……”   余京海话赶着话,说到后面显出了混乱,“你们合着伙儿这么弄,你们、就把我当傻子玩一天是吧?”   那些话里愈发汹涌的怒气令周惜心头一惊,不由叱道,“胡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人把你当傻子,我是觉得你知道了会不高兴,才叫爸妈他们都不要提,我只是不想你——”   “这意思还为我好了?!”余京海猛地抻高了嗓,打断了他的话,“不让我知道你初恋来你家吃饭,跟我说他就是你一个朋友,就这,好哪儿了你给我说说?”   本来就理亏的周惜眼下心绪也乱了套,一时间组织不顺言辞。   余京海没怎么对他甩过脸,平时也不轻易发脾气,都是极其忠厚老实的样子,更别说是用这副凶狠冲怒的态度对待他。   他这会儿心里落差挺大,也还没缓回来。   余京海却被他的沉默惹得更是急眼,仓促地向前逼近了一大步,又问,“阿惜,你怎么想的?”   周惜不禁感到纳闷,“什么我怎么想的?”   “你是真跟他断了?”余京海板着整张脸,攥紧了周惜的手腕,“你心里是真跟他断的吗?”   周惜怔了一下,随即气结地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没跟他断?”   “要真断了,你今儿还能蒙我这一手?!”余京海几乎是在低吼。   “……”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吗?   周惜也着急了,手心都溢出了薄汗,无效沟通不可能解决问题。   “你要真心里没鬼就用不着蒙我。”余京海用力咬着牙,又挤出了这一句,仿佛认定了周惜有别的小心思,那种小心思能要他命。   “我告诉你,你会高兴吗?”周惜气恼地重了声,“你也不会高兴啊。”   “我是不高兴。”余京海的话语更加闷燥烦乱,“搁谁谁见着自个儿对象带前任进家里头还能高兴的?那你也不能拿这事儿骗我。你就耍我呢?”   “不是,我没想耍你。”周惜摇着头,“真不是……”   “还是那个大教授能耐,你觉着他好,跟你更合适,他不还初恋吗?对,就你第一个谈的,那滋味跟别的还不一样儿,多少人挺不住栽回去就是初恋……”   “简直胡说八道!”周惜脸上浮出了愠怒,低喝道,“今天关博玄也是自己来的,不是我叫的,我根本没那么想过。”   “这是你家,你不想,他能进这门?!”余京海梗直了声,牙都好似快咬断了。   周惜蹙紧了眉宇,不再吭声,确实是被问住了。   早知道会弄成这样,他就该直接把人请出去,什么情理什么礼数都不重要,考虑了又怎么样,结果摆在眼前,一团乱麻,一塌糊涂。   “阿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心里还有念想?你是不是对你那初恋——”   “不是。”周惜干脆地截住了这个问题,而后有些疲累地叹了气,他真的不习惯跟人这么起争执,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余京海。   “别人初恋怎么样我不知道,总之我对这个没有念想。”   他以为话都说清到这份上,糟糕的气氛应该能缓和些了,却没想到余京海依然怒意高涨。   “没念想你能干这事儿?能让人进这家里来?是你说的,这是咱俩的家吧?那是不是有什么得跟我商量?但这事儿你跟我商量了?你就没商量!”   余京海悍着声,掷定了自个儿固执坚守的结论,粗砺浓重的眉眼边罩满了凛冽的铁青。   “你这是不讲道理。”周惜当即提声责备了一句。   余京海眼瞳遽然震缩,仿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双唇狠颤了颤,紧接着死死地抿平了。   被攻击盘问了好一会儿的周惜这才捡起能喘息的空隙,缓下了声气问,“我们能不能冷静点沟通?”   余京海没有回答,目光甚至撇到了瓷砖缝上,俨然是拒绝再开口的意思。   周惜不喜欢冷暴力,胸口里很快地蹿升了火气,下意识地抽了抽被余京海握着的那条手臂。   他刚一动,就被余京海再次扣紧。   “你要沟通吗?”周惜问。   余京海侧过了头,沉默地对着外面的落日。   “那就先冷静……”周惜说着,手往回收,便想转身离开。   但箍在他腕上的大掌纹丝不动,余京海不肯好好地跟他继续聊,又不肯乖乖地放开他。   周惜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还没多推两下,这只手也被余京海锁住且黏死了。   “你是存心气我吗?”周惜眉眼间塞满了郁结,低声喝斥道,“不跟我说话,还要抓着,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怎么样?你说——”   旁边蓦地传来唰啦一声轻响,周母拉开了阳台门,出现在门边,盯着正在手牵手的两个人。   “……饭前打太极啊?”周母狐疑又探究地打量了一阵,接着问,“干嘛呢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阳台门窗的隔音效果还行,老人家年纪大听力也在逐年衰退,又是从客厅沙发那边过来的,中间隔了段距离,完全不晓得余京海和周惜刚才的争执。   就是瞧着他们当下的手势随便猜的。   余京海低头瞅向他和周惜缠在一块儿的手,犹豫了几秒,才撒开这桎梏,快步踏出了阳台。   “爸、妈你们吃着,我、我去洗个澡……”   含糊地撂完了话,余京海步履匆忙地转进了浴室。   周惜僵立在门边,直到余京海的背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了,他已经被亲妈扯出阳台,失魂落魄地朝餐厅走回去,落了座。   见着他的专用碗筷摆在他的位子前,不禁又是一阵失神。   他有轻微的洁癖,用的餐具和坐的椅子,余京海每天都弄得最干净。   余京海本身没有洁癖,但一向尊重他的生活习惯,或者说,是和他有关系的都会去注意去讲究。   不是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性,也不是真的被他传染了哪些洁癖。   而是很执拗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两个人就是两个人的生活方式。   余京海不洁癖,更没有什么饭前冲澡的爱好,只是气着了,宁可窝进浴室当鸵鸟。 第116章 种因吞果   餐桌上,周惜的筷子动得比以往都更慢,对着平时爱吃的菜毫无胃口,不管是嚼还是咽,一样费劲。   周父周母早就用完了这顿晚餐,知晓儿子喜静的脾气,在旁边喝茶聊天也不会拽上他。   但渐渐的,周母发现了异常。   已经过去好一会儿,儿子不但饭菜没吃多少,还有些魂不守舍,以及……说是去洗澡的那个,待浴室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这不明显就有问题吗?   “阿惜,你怎么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吃慢点是好消化,但你这也太慢了吧。”   “小余洗澡好像也大半天了还没出来?他洗个澡要这么长时间?还挺费水。”   她刚说完,就见儿子搁下筷子,推椅站直了。   “中午吃太饱了,还不饿,我去看看京海,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坏了在修吧,他很会修家具,上次花洒出问题都不用找人,他自己就能修好……”   周惜随口作了解释,匆忙地离开了餐厅。   “……跑这么急……”周母睨着脚步起飞,快如脱兔的儿子,“这孩子怎么感觉变愣了呢?是不是让小余给带跑偏的?说的那些,对是都对吧……就是谁信啊?”   “不是挺有意思吗?”周父若有所思地笑着,“你以前就想看儿子急,现在看到现场了。”   周母:“……”尽管不清楚急从何来,但一时还真无法反驳丈夫的话。   二老口中着急万分的周惜开门进了浴室,动作忽的就放慢放缓了下来。   进去的一瞬间,浴室里是一片宁静,不见丝毫水声。   他脚底的力才稍微转轻了些,那隔断玻璃门后就泄洪似的猛然砸下了一连串轰轰烈烈的水花响动。   周惜不禁嘴角微抽,看样子在浴室憋了快半小时的某“鱼”火气还没消。   他靠近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此刻攀满雾花的玻璃。   玻璃上映出的魁壮身形像是挂了碍事的朦胧纱布,引人掀之后快,伴随着七零八落的哗哗声,更是抓挠得人心难平。   “再洗下去,多厚的皮都会皱巴的……”站定在门边的周惜曲起食指,轻叩玻璃,“京海。”   他又是打提示,又是摁软了嗓叫人,充分表达了求和的诚意。   结果水声没停,撑在花洒底下的余京海一个字都没吭,整副身躯愣是纹丝不动。   “老余。”周惜叹了口气,换了个称呼,捎带了糖果般的甜腻味。   前面那个是日常在人前既不失礼数,也显亲近的叫法,后面这个是只有他们单独在一起,给对象撒娇时用的,可如今无论哪个都没有起效。   周老师抿了一下唇角,敛起微颤的眼睫,再开口,唤了另外一个称呼。   只有在床畔昏天倒地,信息素乱冲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终极昵称”,现在在极其清醒理智的情况下,他也豁了脸皮叫着。   效果立竿见影,水声骤停,周惜终于听见了被水流遮掩的粗重气息。   他连忙抓紧机会,正回了语调,“那件事我——”   蓦地哗啦一下,花洒似乎真坏了,瞬间出水,坠地震响,盖住了周惜刚起头的解释。   去而复返的水流噪音气势磅礴地回荡在浴室内,某张精致面容上前不久才浮出来的笑意褪了大半。   周惜牙根紧合,按在玻璃门上的指尖蜷扭出了道道薄痕。   ……谁惯的这牛脾气?   答案不言而喻,自己种的因,自己要吞果。   周惜眼皮垂了又垂,下一秒直接抬手推开了隔断门。   门开了便关,他在水汽中瞧清了对象硬邦邦的深褐色轮廓,胸腔乍然沸腾,越近越沾水花,水是凉的,却散不去从他心底流蹿进眼底的烈焰暗影。   这一幕似曾相识,周惜怔了片刻,反应慢了好些拍才记起在学校运动场更衣室那次也是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那时某人还算着了寸缕,而如今以他们的关系……哪还有功夫去管诸多累赘。   保持着面壁姿势的余京海很快肩头打起了细抖,是因为空气中掠开了熟悉的红酒味。   这是周惜第一次主动地释放信息素,并且还以快得不及眨眼的速度,霸道地覆盖了整块狭窄的区域。   余京海忍耐得眼眶都红了,什么Omega没法跟Alpha斗,全是狗屁……就得看具体是谁和谁。   被Alpha打了永久标记的Omega,面对这Alpha的信息素会失去理智,反过来,Alpha也受不住这Omega的奇袭——“勾引”啊。   余京海转回神时,怀抱里已经箍进了一具温韧如玉的躯体。   犹如野兽猎食般的蛮荒气力接连不断地施下,炽燃的唇齿从周惜的脸边毫不留情地碾到颈侧肩窝处,刻出的印子鲜润朱红,那叫一个夺目焚心。   “……干啥……你再招我……真以为,老子舍不得……”   气冲冲的嘶吼,昭示出这野汉子恼恨欲狂的憋闷。   然而他不管如何撒力,宽厚的大掌始终牢固地垫在周惜的脑后。   玻璃面上水花四溅,周惜的脸连结着乌黑的发丝都一齐湿透了,人似豆腐那样白,也似豆腐那样软。   余京海心脏再抽疼发酸都不顶用,他就喜欢这人。   满脸凶悍的男人仍然害怕会摁碎了,磕坏了怀里的宝贝。   周惜深吸着气,仰直了脖颈,吻住余京海纠结着的一双浓眉,升了不少温度的手心绕到他身后,搭在他背上,就着那一寸暴躁鼓动的位置拍了拍,抚了抚。   “还……生气么?不气了好不好……”周惜声音里积着柔和,在余京海的唇边问,在他的耳边哄。   余京海不肯应,执意不理,最终用力地咬住了腺体,发狠地往里灌白酒味儿,直到他眼前的周惜彻底醉红了双颊,着急地重新凑了过来。   唇瓣相合间,双方的心跳跌进了同一个轨道,余京海沉声问了话,周惜伏着气去答。   一问一答,多问多答,有问情史的,有探心意的,有提过往的,有证今朝的……   两人来来往往地在花洒下、在水流中,数不清彼此究竟说了多少句,互相纠缠了多长时间。 第117章 老余不通窍怎么办   等到这个完全服软了,那个大气消弭了,水声刚收拢,余京海就猛地将周惜侧转过身,用力地压制在玻璃上,从后横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腰。   “总共处过多少个?”余京海滚烫的双唇紧贴在氤氲着粉云的耳朵旁。   “六、六个。”周老师语气虚的……一半是真气虚了,一半是不敢全盘托出的心虚。   这回的仗还没打完,已经够受了,十根手指头都在哆嗦着,任谁都得机智。   “包我吗?”余京海哑着声嗓又问。   他身前的周惜立即连续嗯了好几下。   实话是若按人头算,应该是第十二个,但毕竟有的前任是真没交往多久,大多像陈启那种情况,口头定了,并未频繁接触,更别提怎么亲近。   要不是余京海早就知晓有陈启这号人,周惜报数的时候能把这个数也省了。   不减半说,他就是在关键时刻犯傻。   “几个A?”余京海不依不饶,打破砂锅地统计着对象的前任数据。   “三个,就三个。”周惜忙不迭地应着,尾音都在滑颤。   余京海这会儿基本处于满足状态,脑筋姑且能转转,在心里对上了号,陈启是一个,关博玄再一个,还有一个,他猜八成是救过的那女孩儿的精英哥。   关于前任中Alpha的数量这一项,周惜倒是说了实在的,他这体质本来也不好随便找Alpha,除了那三个之外,其他的确实都是Beta。   也是倒霉,三个Alpha,余京海到今天为止就见着了两个,剩的那个跟余京海还曾经有过牵连。   只要再多打听,三个A就算见齐了。   “加我就四A呗,够凑一副炸弹的,爽吧?”   余京海打麻将不熟,但扑克牌摸过,平时有空会跟石延那些同事纯娱乐地随便玩玩,一些简单规则的通俗叫法都懂。   “不……”周惜这句话没能应完,就被余京海堵了个翻天覆地。   脸上的汗珠都凝成了汗,周惜艰难地在信息素大浪里呼吸缓气,还以为这是最后一轮惩罚,“拷问”该结束了。   却没想到双唇上紧接着坠来粗糙硬实的力量,余京海的大拇指捻住更为红肿的那一瓣,嘶哑的嗓音携带冲激的热流顺沿而去。   “都到啥程度?这儿,跟谁亲过?”   “……能不能不问这些?”周惜低喘着讨余地,这种问题问的人和答的人心情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不能。”   翻旧账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揪着根本无法改变的过去自找苦痛。   周惜捱不住余京海当下的催逼,想要扭开脸,却被对方的手稳稳地捏着,几乎动弹不得。   无可奈何之际,周惜嗔恼地问了一句,“你是想找白纸么?”   “我找啥白纸,就想有个底。”余京海眉头高拱着,凶巴巴地囔嚎道,“底都不给是吧?”   周惜瞬即腰疼带眼花,呜呜地哼出了声,“给、给……就……小部分,很小部分的……不是全部……”   余京海暗骂一声,闷住了他的唇,又问,“第一回 亲给的谁?”   初吻还能给谁,不出意外都是初恋。   旧账翻到这里,周老师的唇简直遭大难,双手更是惊慌地在余京海坚实的背脊上费力划拉,留了许多深浅不一的指痕。   实在被折腾得够呛,跟不住节奏了,周惜一能挪开便坚决不再让余京海逮住他的嘴。   而余京海此时也没打算继续蹂躏那地方,兀自改换了阵地,怒江翻涌着,覆中了周惜的后颈。   “这儿,还有谁咬过?”   沉闷的追问声,加上扑在颈边的压迫感直让周老师生出临阵脱逃的念头。   但别说浴室了,现在连这隔断门他都出不去。   “也是……小、很小的一部分……”   周惜话声打抖得厉害,也抵不过余京海真发力咬他腺体的那股劲儿,很快生理盐水就从他眼边簌簌抖出,陨进了他们相互慰藉着的身体缝隙间。   余京海这一口咬得着实狠,给了周惜从未试过的体验,不管是欢愉还是痛楚,一概并驾齐驱,蛮横地勒着他,往悬崖边上推去。   “京海……京、海……”他似要求饶,可又似乎离不得这个人,用尽了全力去拥抱,好些称呼轮换着颠来倒去地咛叫。   理智的人如同失控了一般,浑然不知本性固执的汉子也正临阴晴交叠的关口,满面雷霆骇雨。   余京海一把托起周惜的腰,急躁地向上撑了撑,“跟我这样儿抱过你的,有几个?你跟谁也躺过一张床,都有谁?”   “……没……都、没交往、多久……真的……”   周惜可算找到能真正答赢满分的一个题,连忙搂紧了余京海的脖子,倚住玻璃,仰头深深地吸气。   他真的只和眼前人如此亲近过,仿佛骨血都融为一体。   即便身上沾满了不是自己的气味,也甘之如饴,心怀安谧,温热欢畅。   然而,狂暴的风雨仍未停歇,周惜被余京海抱着撞回到花洒下。   水花疯涌释放,再次浸湿了已经足够凌乱的衬衣长裤。   “我俩也没处多久,你会不会还换人?”余京海声音低沉,卷在水声里尽现纷乱浑躁,手上和唇上的力道不减反增,“以后会不会把我也给换了?”   那些前任个个处的时间都不长,他会不会也长不了?   谁能保证他是例外,就算结了婚,打了标记……   他也从不觉着永久标记能真的锁住一个人,处得更久,感情更深之后,反而更加确信只要周惜想抽身,随时都做得出洗去标记的事,哪怕很有可能没命。   一般Omega不会轻易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但周惜会。   外表温文,内里刚烈的人,一旦要舍,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周惜万万没想到对象会是这般反应,好像自己怎么答都会踩雷,面前的就是一个装满地雷的大桶。   这番盘问问到底,人竟是表现得越来越不安了,和自己的目的显然背道而驰。   哪里不对,哪里没顺,哪里乱了……周惜眼下也分不出余力去琢磨探究。   本来就不是在讲理的地方,也不在能讲理的情况,他还讲什么理,全白讲,这木鱼脑袋不通窍啊。   能怎么办,咬他吗—— 第118章 来自媳妇儿的彩虹屁   周老师一个气急,还真咬了对象的脑门。   入口的感想就是硬,死硬,像这人的脾气一样,磕中的是块硬骨头,偏偏,还是他最为喜爱的。   “混蛋么、你……就让你标了,就只让你……还这么问……”   气懵过后的周惜支绌地低喝着,话里包含了天大的委屈。   他妥协了,用他最不愿拿来当筹码的东西,剖明了他对恋人的心迹。   余京海疼得呲了一下,又伸手捧紧了周惜的脸,啃了回去,“就不关那标的事儿!我就问你这心里换不换人?”   “以后会腻不?”余京海继续一通追问,“会不会哪天我就也成了你那前任名单里的一个?以后……要是你那初恋,你那些前任吃回头草了,你会换——”   “不会,不换。”周惜恼极了,牙口难得发狠一次,磕过他的唇角,“死都不换,满意了么?”   “你信么?”周惜的语气蓦地严厉了好几倍,“我这么说你就能信了,是吗?”   “……你说、我、我就信。”余京海愣然答着,这会儿是被发火端出老师架子的媳妇儿喝住了。   “信的话你还能跟他们比较大半天?”周惜掐紧了最靠近自己手边的坚硬肌肉块,“用得着那么比?为什么要比?”   三连问问懵了余京海,他的眼睛直盯向墙面,僵硬扯动着的喉咙里飘出了句话,“现任都跟前任比。”   这意思就是他较劲儿太正常不过了,在他看来不较这劲儿,不去刨根究底,不为这事儿跟媳妇儿掰扯,那都不够显他的爱。   他就是特别在乎他媳妇儿,有什么错?   仍在哗啦响的水声里接连掺入了两人的对犟。   “……你根本就是不信。”   “我没不信。”   “你生气,还有你问的那些,不都是不信我的表现吗?”   “没不信你!”余京海抬高了音量否认道,“我就窝火我不是第一个,我没气你。”   “我就气我自个儿没赶上第一趟,气我自个儿没他们本事……”余京海说着又沉了脸色,“有钱,有好学历的,你都能给换了,那我这样儿的凭什么……”   周惜霎时眯起了被水雾遮满的双眼,“你就是这样想的?”   他的腰刚一动,就被余京海两手扣得死紧。   “干啥去?不是你说要沟通的?话没说完就要撤,没你这么干的。”余京海吭着声,指头下压,顶稳了周惜的软肋,谨防媳妇儿脱走。   周惜不禁眼黑,心口的怒气被这种小坏招弄得全散了架。   “……我都要被你钉墙里了,能撤去哪?”   面上都是情欲通红的周惜随即伸出手,拍了余京海一巴掌。   那巴掌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杀伤力。   “腰酸。”   他边说边又继续拍巴掌,径直把人拍了个遍。   “你身材最好。”   “你体力最强。”   “你厨艺最行。”   “你生活技能点最全。”   “你身手最厉害,各种功夫都厉害。”   “你脾气最讨喜,最老实,最有耐性,最能坚持。”   “……”   周老师这一排夸下来,夸得余·木鱼脑袋一阵阵发晕,犹如大钟在哐哐地叩,咚咚地震,硬是给人家夸得从头到脚都是惊的。   惊起来又开战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在碎裂的水滴里将双方一并吞噬殆尽。   “……嗯唔、还有一点……你皮最厚。”   周惜叹息着终于夸完了,整个人也已经软得拧不顺腿脚,最后是横着身被余京海抱出了浴室。   余京海出来前探头瞅过,确认爸妈都不在客厅,应该是有什么事回屋了,这才敢行动。   他现在身心舒爽得能直飞上天去,脚步也踏得轻且利落,认真去听恐怕还能凑出个小曲节奏来,而且是欢快风格的曲子。   最宝贝的对象一晚上说了他那么多优点,倒下的自信还不得赶紧支棱起来?   余大老爷们底气充足,腰板倍儿直,昂首挺胸地把媳妇儿送回了主卧的床上,接着帮媳妇儿按摩回血,还固执地绝不遗漏亲嘴这件小事儿。   “……有完没完了你?”周惜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白不回来了,全身都在充血般地发烫。   “坚持,耐性。”余京海嘬一口,便强调一张媳妇儿亲手为他贴上的优秀标签。   周惜看着他那一扫颓暗,满载得意的嚣张模样,顿时好气又好笑。   到底算是很难哄还是很容易哄呢?   不管怎么样,总归多云转晴了。   主卧里确实一派平和安定,散发着噬骨的甜蜜,而客房里……周母被周父拽着停在了门后。   周父正一手按着门,周母黑脸瞪着合上的门缝。   “你还拉我?”周母怒问,“没看见你儿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啊?”   “都是成年人,什么方式出来都正常。”周父淡定道。   “就说在里面待这么长时间有问题,我看他那精力就是旺盛过头了!”   周母焦急地想要拉门把,又被周父拦住。   “我看是拌嘴了。”周父突然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周母不由得满脸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吵的架?”   “我是看到博玄跟小余说过话……”周父只好解释自己的猜测。   “估计是穿帮了。后来小余不是还跟阿惜在阳台待了一会儿吗?出来的时候我看他们表情都不太对……”   关博玄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性子和行事作风他们都有所了解,不跟余京海搭上线还好,搭上了真有可能说漏嘴。   周母愣定了一会儿,才哎了一声,“就算真是拌嘴也不能这样吧,有话就说话,正经沟通不行?”   “两口子拌嘴不是常有的事吗?”周父安抚道,“沟通哪还分什么正经不正经,有用就好,这个过程都要花点时间,这时长……嗯,也还行吧。”   周母默默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行什么行?都超过半小时,直逼一小时了,你到底是不是你儿子的亲爹?   “……别管得太紧。”周父再劝,“今天博玄来这就不太妥当,是有可能给阿惜惹麻烦,这事要算起来是我们周家理亏。小余真不高兴,阿惜也该道歉,该哄。”   “你就不怕他真把你儿子拆了?那可是Alpha,你儿子什么体质忘了啊?”周母思索着说,“O对A肯定占不到便宜,不行,阿惜会被拆坏的,计划要改改……”   “拆不了。”周父老神在在地拍着门把,“不然我们赌这一次,等下开门看看,小余是在疼阿惜还是欺负阿惜,你要是猜错了,那就还按原定计划。” 第119章 合适or喜欢   锅一热,余京海就把洗好的葱花洒进去煸香,再捞出去撇干净,只留葱香不留葱,接着放入切成小块儿的西红柿,加料加水加玉米面,熬成浓汤,再打了蛋……   颜色漂亮的西红柿鸡蛋面在锅里逐渐成型,余京海瞅得眉目高昂,十分满意,随后盛了一大碗,关了火,端着他给周惜补做的晚餐往卧室走回去。   刚才他返回浴室收拾完,顺带清理餐厅的时候发现周惜晚上没怎么吃,便想着媳妇儿应该是胃口差,这两天吃的都是米饭估计吃腻了。   晚上不吃东西可不行,宝贝媳妇儿本来体力就不如他,还被他摁着劳动了好一会儿,得饿坏喽……   反正饭菜已经凉透,他便索性改成了做面。   到了主卧门口,余京海双手托盘,抬膝顶门,这边的门还没推开多少,斜对面的客卧门却突然开了。   “小余啊。”周母出现在客卧门口,喊了一声。   余京海赶忙扭头哎道,“妈,咋啦?”   他看周父也在门边,随即又问,“爸妈你们饿不饿?我刚做了面……”   “不饿不饿。”周父笑呵呵地讲实话,“你每餐都做得丰盛又好吃,我们都吃得很饱。”   “你过来一趟,有话跟你聊。”周母依旧是一张白莲花脸,嘴里的话却像是上紧了发条。   余京海立刻点了点头,“好嘞,妈您等会儿啊,我一会儿就过去。”   说完,便端着热腾腾的面碗迅速奔进屋里去了。   “……嘿,他居然让我等着?”周母一把扯住了身旁的丈夫,颇不爽快道,“我们还没飞,他这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的……”   “没看人忙着给你儿子送夜宵呢。”周父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把门重新关上,“你啊,就是被这孩子惯的,就这两天,让你随叫随到,怎么支使都听话……”   “你这丈母娘沾的是儿子的光。”周父拍着妻子的肩膀说,“不然就小余这样长得人高马大的,真能老实脾气配合你操练,陪我们俩老头老太瞎玩?”   周母顿时心气一阵不顺,不仅赌输了,还被老伴“教训”,而且还驳不回什么话……   于是脸色别扭地拽着人开起了小会,商定晚点那场深谈的中心思想。   “……周太太,实话说,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觉得小余靠得住。”周父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我又没说人靠不住。”周母嘟囔道,“就是太靠得住才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周父不解道,“我们当父母的,要把关也只是把把人品,其他的是看阿惜自己怎么跟小余处,他们的关系怎么发展是他们的事。”   “我说的就是他们的关系。”周母皱着眉头,“看起来都好都和谐,但他们的位置不平,小余那姿态放得可低……”   周父思索着道,“阿惜之前交往的对象,不说别人,就说博玄,我们都熟,他们处对象的时候,你记得是什么样吗?”   “挺好啊。”周母顺口就说。   “是挺好,但是太客气。”周父说,“你看阿惜跟他谈对象,和他们没交往前的表现没差别。但阿惜跟小余在一起,阿惜没以前规矩吧?我们这儿子懂事早……”   “身上就好像带着一个框,”周父感慨着伸手比划道,“这次我却看见他从框里走出来了,客气的笑少了,还会耍小性子,都变得不那么乖了……”   “知道疼人要怎么去使力气,会主动亲近人,还会着急,这要放在以前,我们儿子都是被动的那个……”   周母听了半天,应不上,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儿子那些小表情小动作小心思,都比过去活泛得多。   不过老太太这时候还是不太想服软,“说得好像你亲儿子被改造了一样。”   “像这么回事。”周父哈哈几声,笑得开怀,“人拎得太清就会缺东西,博玄改变不了他,别的也不太行,博玄跟他是合适,你觉得阿惜会不明白?”   “明白还能分啊?”周母纳闷道,“谁找对象不找合适的?”   “他就是太明白,认为是能对胃口的好菜就会试试。”周父说道,“阿惜清楚自己要什么。合适,那都合适,但还是分了,为什么?因为他要的不是合适。”   “你能不能不给我绕?阿惜搁那儿温水煮青蛙就全跟你学的。”被吊起胃口的周母催促道,“那你说阿惜他到底想要什么?”   “要他喜欢的。”周父语气笃定,“他挑拣来挑拣去,就想要那一个他自己喜欢上了,并且还愿意继续喜欢下去的。”   “照你这么说,光喜欢就能过日子了?”周母问。   “那合适就一定能过好日子吗?”周父反问。   周母不耐地摆了手,“我上哪去给你证,谁会统计这些数据,也没一定的科学依据,说不准。”   “是说不准。”周父笑了,“既然这样,儿子挑个他喜欢的不好吗?至少他天天看着小余,他高兴。好好的两情相悦,我们何必去当棒打鸳鸯的恶人?”   一席小会开下来,周母的神情从忿忿转平了许多,却仍是担忧道,“要说感情,他对阿惜是不假,合不合适,那些差距也不是最重要的。”   “但他把阿惜捧太高了,好像什么事都围着阿惜转,为阿惜想。”周母继续说,“他付出多少,现在看着没要求,可是将来指不定就会跟阿惜讨回来。”   “他对阿惜越殷勤,这些就越会成为他的筹码,阿惜都让他打了标,还要去领证了,阿惜和他处的时间跟博玄他们也差不多……”   “你说儿子平常都靠谱吧,这大事他一个月就办了,那要万一后面再处得更久了觉得不合适,不喜欢了怎么办?”   “现在的年轻人又不像我们那时候定了就一条路走到底,我就怕阿惜是图个新鲜,过了那劲儿,后边要想抽身也没以前容易,你说小余能放吗?”   “别看有多听话,这孩子给我感觉其实还挺轴的,将来要是阿惜返给他的,他觉得不够了,那是不是就会跟阿惜闹?这是不是麻烦?是不是有风险?”   “这责任阿惜肯定会担下去。没事当然最好,但以后的事谁敢打包票?我不想儿子将来后悔,万一有个好歹,他那体质,还有他那脾气,都会是他受罪……”   周母一股脑地说尽了心中的忧虑。   “唉,不然你想怎么样?”周父安慰般地抚着她的背。   “那种标记不是说头两三个月内去除,成功率比较高,风险也低吗?我觉得他们还是缺时间,走之前必须给阿惜上道保险——”   周母边说边拍了自己的膝盖,忽然门边响起咚咚两下,节奏格外严谨的敲门声。   “爸,妈,我来陪你俩聊天了。”余京海沉厚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 第120章 楚河汉界   灯光昏暗的主卧里,周惜吃完酸甜可口的西红柿鸡蛋汤面便犯了困,正窝在枕头上打盹,不肯深睡,就是在等人回来。   余京海去客房陪两个老人家聊天,谁知道二老会不会又折腾什么事。   这一等,等了快一个小时,周惜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眯着视线看过了钟,不由感到纳闷。   还没聊完呢?有什么话能聊这么久?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周惜从床上支起腰,随后踩住拖鞋,小步地往房间外挪。   刚到门口,忽见客房的门打开,余京海走了出来,爸妈一左一右拍着他的肩头。   “……小余,真的都明白吧?要往好的方面想……”周父语重心长道。   “明白。”余京海忙不迭点着头,“爸您放心,我都懂。”   “那我们可是达成一致了?”周母问,“你是真答应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嗐,妈您这话说的,我肯定不蒙您。”余京海握拳捶捶自个儿的胸膛,“没问题。”   周惜这边不管是看还是听,都没明白。   “你们说什么呢?”周惜随即喊了一声,“京海,你答应什么了?”   “就是你们先别忙着去领证结婚。”周母立刻抢答道,“我们都跟小余商量好了,你们就先订婚……”   周惜逐渐皱住了眉心,突然开口,连名带姓地唤,“余京海。你是打算和谁领证?是我吧?那你跟他们约定是怎么回事?你问过我意见没?”   余京海顿时有些慌张地砸吧了嘴皮,“那、那啥,我、我不是……”   “你别为难小余。”周母阻拦道,“我们这决定也是为你好,对你们两个都好,也不看看你们才处了多长时间,定那么早干嘛?玩大冒险啊?”   周惜抿了抿唇角,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片刻后才又出声,“妈,我不是未成年。再说我未成年的时候,你和爸都在国外忙,也没多操心我的事。”   意外遭到儿子埋怨的周母一愣,神情迅速变得不快,“怎么跟我说话的?你这什么态度?!”   母子俩这就杠上了,当爸的赶紧拦住发火的,余京海也跑过去截住了他那个状似要继续往前进攻的媳妇儿。   “我们周家什么时候还有欺负老实人的传统了?”周惜语气十分不满地问。   “你注意说话,谁欺负人了!”周母道,“小余那是自己同意的,没人逼他,是不是小余?”   “对。”被点名的余京海立即应道,“我觉得爸妈说的有道理。媳妇儿,咱先回屋,回去我给你说……”   周惜压根不理会,径直又说,“他一个晚辈,你们两个长辈,他就算想说不也说不了,这不就是欺负他吗?”   周母在房里好好地讲了一回道理,出了房门让亲儿子批评成撒泼,这会儿也气得急眼了。   “不是不是,没欺负……媳妇儿你冷静点儿。”余京海两头劝架直劝得脖子发红,“妈您也别气,阿惜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不知道咱们聊了啥,我再跟他说……”   最后两边的火势拉不住,余京海和周父对了个眼色,各自扒拉一个,向后带。   余京海干脆把周惜拦腰夹住,大步走开,直接进了屋,掩上了门。   “媳妇儿,你憋生气,你听我跟你分析啊……”余京海将人搁回床上,扶正了身子,自个儿半跪在床边的地毯上,双臂环拢着周惜,给人揉背松肩。   周惜则是垂着眼,一声不吭。   “刚才在房里爸妈跟我说了挺多你的事儿,从你出生,到长大以后的……”   余京海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那一个小时待在客卧里听见的各种故事,还有他从爸妈手机里瞧见了周惜不同年龄段的那些个小照片。   “……他俩是在国外忙工作,顾你顾得少了,一直觉着挺对不住你的,但爸妈心里可疼你喽……就是真怕你将来受委屈,你看你这体质是容易吃亏、嘶!”   余京海的脸皮蓦地被周惜的指尖扯住,一下呲出了声,紧接着双掌抱过去,捧住了那根手指。   “不亏咱不亏,有我在,亏不了。”余京海改了口,“我就是想说吧,爸妈心意都是好的。”   “我没质疑谁的心意。”周惜叹道,“是我们在过日子,你不用考虑他们怎么想怎么说。”   “那我觉着爸妈说的也没错啊,只要两个人心里想得没差,早领证早结婚,和晚点儿领晚点儿结也没啥差别,不是非得卡在什么点儿,对吧?”   余京海表情严肃地往下分析道,“我媳妇儿就是我媳妇儿,跑不了,我有这信心。爸妈跟我不熟,他俩肯定得担心,想时间再长点儿再看看,也正常……”   “咱啥也不怕,还怕看吗?就让爸妈看着呗,订婚就订婚,跟结婚也一样,都是个形式,咱感情稳住,最后结果还是那样,不变,还能赚着爸妈的安心……”   “爸妈也就是给个建议,我是觉着真可行才答应的,要是行不通,我也不能答应啊。反正也没啥大影响……”   余京海一通叭叭,还附带手型,充分地表达着无所畏惧的决绝毅力。   分析完了,加了把劲儿揉弄周惜的膝盖,瞅着格外安静的小媳妇儿,问,“咋样?我说的有道理吧?是不是这个理?除非你对我俩的关系没信心。”   周惜轻哼了一声,拎开他的手,“你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让老头老太忽悠你最好,我不管了,行么?”   “咋能叫忽悠呢?”余京海边说边追进了被窝里,搂住了还想撇开他的媳妇儿,趴到媳妇儿的耳边猛吹热气。   “爸妈也是盼咱好,年纪大了,咱理解理解老人家,给颗定心丸呗,我媳妇儿忒孝顺,最懂事儿喽……讲道理啊,我这道理特能讲得通吧?”   “还是别讲了,我看你就是越来越没道理,不讲道理。”周惜推掉自己腰间的大手,“从今晚开始,我们中间出现了楚河汉界。”   “……啥、玩意儿?”余京海当即懵怔,这成语跟三八线差不多意思啊。   只见周惜翻过身,把他往旁边推过去些,随后用手虚描,在床上划了一个挺粗的长方形。   “未经许可,不准随便过界。”   余京海听完警告,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波操作。   ——干,这回影响真大发了。 第121章 晕信息素,和欲报备   楚河汉界出现的那一晚起,余京海从天天能和周惜亲近,调成了一周最多只能越一次界,并且有严苛的时限。   周爸爸周妈妈两尊大佛是飞走了,可这新来的楚河汉界更令人发愁。   暑假最后一个月,还没开课,原本不怎么忙碌的周惜像是突然患上了社交牛逼症,动不动就要外出和朋友聚会。   余京海这才发现媳妇儿一旦愿意社交,每天都有局排着队等挑,早中晚三正餐,还有下午茶、晚茶、夜宵,时间还常常跟他错开。   他值班,周惜在家,他下班了或者休假,周惜就不在家。   周惜愉快交友回来后,躺床睡得可香,他又不忍心把人再弄醒,还有条无形的三八线杵那儿,只好憋着。   而这段日子里他是逐步地跟胡大雷鼓捣起了副业——打些小擂台比赛。   有能打的底子在,他学技巧时上手也快,胡大雷在这圈人脉资源广,个别比赛如果碰上阔气的金主,就会有可观的入账。   打完比赛的余京海累是累,却更想跟媳妇儿讨安慰,抱着香一个都能充电,结果连周惜的人影都很难逮到,逮到的时候还几乎都是不好下嘴的时候。   眼看大半个月耗过去,再耗得赶上开课,媳妇儿就要真变陀螺了。   余京海急在心里,这会儿格斗节目在电视屏幕上播着,他是瞧得频频走神,视线总忍不住要往旁边瞟。   这周末,周惜难得没去跟朋友聚会,终于恢复了宅家的生活模式,稳坐客厅沙发,捧着平板安静地看着书。   整一个清闲得空的好时机。   “媳妇儿,我这电视声音吵不吵你?”余京海开始没话找话。   “你都开到十以下了,能吵什么。”周惜头都不抬,每次一起待客厅里,他要是在看书,余京海都会自觉地把电视音量调低。   其实一般余京海看电视也不会开多高的音量,开高了他自个儿都会觉着吵。   只有小外甥曲子献那种活跳性子的打起游戏来,才会开出全场立体环绕音。   “……那你渴不渴?”余京海又问,“我给你切点儿西瓜呗?”   “不渴。”周惜淡着声,指尖划拉屏幕页面,翻阅下一个章节。   说话都会正常说,就是不轻易让碰了。   余京海的胳膊刚蹭过去,人立刻进入做笔记模式,非常专注地拿笔写写划划,周身散发出了请勿打扰的信号。   被这信号隔开的余京海更加坐不住了,在半边沙发上跟鲸鱼抱枕摩挲了好一会儿,深攒了口气,鼓大了胆儿,毅然决然地伸出腿脚,贴了过去。   茶几旁,某只大一号的古铜色脚掌悄无声息地蹭中了周老师莹白色的脚踝。   周惜手中的笔蓦地一顿,笔尖摁斜了角度,眼角睨了一下对象的奇怪小动作,随后置之不理,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   但他每写一行,脚边的热意就增加一分,面积也在不断地扩大。   周老师眯敛着眼皮,书写速度慢了下来,直到某人变本加厉地以横躺的姿势再次伸出那只扰人不休的大脚丫,点着了他的心口处。   一摇一晃的,像挑事,也像待哺。   “……洗过么?”周惜清凉如水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那必须的。”余京海喊口号似的昂高了雄嗓,“我洗了三回。”   他的话音落下,那边周惜张嘴就咬,连糙皮带硬骨头一锅煲了,唇粉齿白,看着温润和气的人此刻送力极狠。   余京海面色瞬间酸爽不已,眼珠子一顿抽震,只敢嘶气,腿脚紧绷着,愣是没敢往回收。   得亏扛住了,“三八线”终于无声而破。   周惜的吻变得绵密柔软,捎齐余京海最爱的蜜糖味儿,甜得他找不准天南地北,心脏在胸膛里哐啦呼啦地蹦,激烈地左磕右撞。   “媳妇儿……不气喽!”余京海一把鼓牢周惜的窄腰,哼哧着粗厚的热息,“那线、界不不要了吧?就让它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成不?”   “……嗯……以后还敢不敢不跟我商量就自己定主意了?”周惜轻叱道。   “给我八百个胆儿我都不定。”   余京海立马保证,迅速出击,抢吻抢抱,着急忙慌的,如同摒弃了戒律的僧徒,翻身将人压下,和他心爱的宝贝儿一同朝沙发里沉陷着……   闹了好一阵,愉快住嘴后的余京海胳膊揽了人,沾着汗水的坚硬下巴胡乱地磨弄起周惜那头湿漉漉的短发,磨几次就要低头亲一口。   周惜倚靠在他身前,懒洋洋地瞥着天花板上的感应灯,恍惚觉得多了好几盏灯,被壮实过头的分量镇久了,当下手脚发麻,竟连轻微地挪动都费力气。   ……楚河汉界还是要慎重考虑去画。   变频的后果使周老师苦不堪言,油然而生拿石头绊自己脚的悔意,甚至不禁怀疑这老实人是不是在伺机逞凶打击报复。   不就十八天加十七个小时没怎么亲吗?何至于反应大到……久旱逢甘霖的程度。   乐到合不拢嘴的余京海早有红光染遍浓眉,无所顾忌地搂着媳妇儿窝在沙发上,想咋亲咋亲,简直狂若脱缰野牛。   “……看电视啊。”周惜颈边红花绽着,竭力咬牙持住了平静的声调。   “看呗。”埋头耕耘的余京海好不敷衍地丢出一个字,这时注意力都放在腺体上,嘬吧得可响可显滋味。   “……我晕信息素。”周惜忽的又说。   “瞎说。”余京海吭了吭,“我看你这小东西就挺能装……”   周惜没辙了,只好强行就电视节目逼人聊天,不然又会被带跑,更别想继续坐直了。   “……你最近好像都在看这个节目?怎么突然喜欢上格斗比赛了?被胡大雷影响的?”   周惜不过随口问问,倒是记得近期余京海常去雪球格斗馆,和胡大雷聚的次数多。   余京海眼皮一抬,扫了眼屏幕,比赛正播到白热化的阶段,场上选手搏斗得格外凶狠。   他忽然想到什么,唔个气声儿,吻上了周惜的耳朵。   “这节目带劲儿啊,打比赛有意思,媳妇儿,你说像这种,要是我去,能打出啥成绩来?能不能拿到前三?” 第122章 老婆本的老婆   比赛余京海已经打上了,但都只是很小型的活动,他接触这方面的时间还不长,本想整出点儿名堂,挣着大笔钱,再跟周惜交底。   可前头周惜说过,凡事得打商量,于是还没报备的事儿,他便琢磨着是不是该趁这当口给补了。   “你想参加格斗比赛?”周惜侧回头看着他,神情异常严肃地问,“为什么?”   “能打呗,你瞅瞅……”余京海立马挽起壮实的胳膊,给媳妇儿展示肌肉勃发的力量。   “是吧?正好这事儿我能干,还有钱拿,听说奖金可多着……”   他围绕着能赚钱这一点分析完了,又问,“咋样?媳妇儿,我觉着能行,你觉着呢?没问题吧?”   周惜思索着,边点了头,悠声道,“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余京海只来得及涌了半张脸的喜色,整个人就僵住了,磕磕绊绊地问,“啥、啥意思啊?你这、不、不支持啊?”   “你说来说去,所谓的好处就是来钱快,对么?”周惜问。   “对啊。”余京海直戳下巴。   “缺钱花了?”周惜挑高了水俊的双眉,抬手指着卧室的方向。   “你之前上交的老婆本放在哪个抽屉你都知道,没动过一分钱,有要用的,你直接拿去用就好。”   “那是老婆本,给你的。”余京海连忙抓回那只手,“我挣的都给你,你得用啊!还有那取钱的通知号码都改成你的了,我用不用你都知道。”   “这不是想有啥机会就往里添吗?我不是要往外拿,真不是。”余京海着急地解释,“你能明白不?”   周惜唔嗯一声,“那我觉得这老婆本有点问题。”   “有啥问题?”余京海瞬间紧张得脸骨都抻直了。   “我觉得够用,不需要添,你觉得要添……”周惜语气徐徐道,“那我觉得你这老婆本的老婆,应该指的不是我。也是啊……以后没准就换人了呢。”   “啥换人?!”余京海震惊起跳,从沙发上弹到了地板上,“我不换人!你咋会这么想?!我就不可能换!!”   周惜窝住大号鲸鱼抱枕,好整以暇地眯眼看人,嘴角翘着薄弧,认真拽文,“话别说这么死,老余,天有不测风云……”   余京海猛地转过身,大步冲进了卧室,翻抽屉找出那张银行卡,风风火火回到客厅的时候,手里还抓了只记号笔。   他盘腿坐到茶几边,埋头拿着记号笔在银行卡上写字。   一时间,安静的客厅里响着连续的书写唰唰声。   停笔后,余京海把那张银行卡捻到周惜的跟前,掐着合适的秒数,将银行卡正反面来回地转动。   只见一面写了“老婆本”三个大字,一面写了小号的一行字——“余京海的老婆周惜专属”。   玩性大发捉弄对象的周老师这会儿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已经变了,如同入定一般,凝视着余京海手里高举的小卡片。   “看清没?”余京海催促着问,“这回我给写明白了,我媳妇儿就你一个,就叫周惜,没别人,以后也没。”   说完,便把银行卡塞进周惜的手心里,大掌覆上去,一起握紧了。   周惜被卡片硌到隐约觉得手疼,心绪纷乱间,忍不住喃喃道,“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认真。”   “这事儿不能开玩笑。”   余京海一把搂住人,摁得那颗脑袋贴住了自个儿的胸口,固稳了声嗓,“我心里就认你,不说笑,咱坚决不能有那种想法,知道吧?”   “……知道了……不有,坚决不有……”周老师第一次挨这么严重的批评,辩都不辩,深刻地认识了自身的错误,配合回答,端正思想。   他在心底无奈地叹着气,往后是再也不敢跟这较真的汉子瞎开这样的玩笑了。   谁扛得住对象突然把真心剖出,正儿八经捧上前来宣誓的操作?反正他是扛不住。   经这打岔,余京海过后没再跟周惜提及打比赛的事,等着老婆本挣多了,才好拿大果实去给媳妇儿作思想工作。   他是最不愿对周惜藏话的,为了早日交底,空余时间打比赛更积极,操练得也更凶。   胡大雷馆子里的不管新人还是老人都赶不上他勤奋,没他拼。   转眼就要进入九月开学季,石延的生日正赶在八月份的尾巴,办了个生日派对,也在酒吧的包厢里。   石延请了自己这边的兄弟好友,他女朋友也带了些朋友来庆祝。   余京海自然是带着周惜一块儿去了。   他和石延认识的时间长,又在同个学校做同样的工作,双方朋友圈差不多,来的那一帮兄弟几乎都是周惜上次见过的。   有的兄弟见着余京海身边的人没换,十分惊奇,原来就不怎么看好余京海和周惜能走长久,这下被现场打脸,纳闷坏了。   开席后大家伙儿喝了酒,给石延庆生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头说话。   没一会儿就有人端杯提问了,问的是余京海到底怎么跟周惜好上的,还必须从相识开始说。   余京海一边握着周惜的手,一边回想当初两人相遇的场景。   那时候周惜信息素不稳定,模样挺狼狈,场面很混乱,具体的细节不好说,他得掂量掂量再张嘴。   他在这儿磨叽,喝高的那几个兄弟可不乐意了,忙又大声催喊着。   “……故事故事!我们要听故事!老余快说……你个连笑话都不会讲的二愣子是怎么泡到那种文绉绉宝贝的?”   余京海干完一杯白酒,垫稳了嗓子,眼底通亮着,在桌底下,十指指缝扣紧了周惜,才震气开口道,“我俩本无缘,全靠我修门。”   从这起了头,再往后讲,翻来覆去都是强调周惜这人如何的好,也如何地对他好。   他腿不利索的时候周惜从不看低他,家里老人出事的时候,周惜陪他回家,忙前忙后帮里帮外……   不单是温柔体贴人品好,教书也教得好,学识丰富,表现优秀,这也拿奖那也表彰。   一桌人听得百感交集,撑得牙酸。   “老余太好彩了……”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呗!”   “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做好事——”   石延一巴掌拍平这兄弟,“股票涨知道买了,你来不及。”   “我自罚三杯,以后不说老余烂好人了,能捡着这种对象,多烂好人都值!”   一群人闹哄声中,余京海喜不自胜地接了好几杯酒。   酒意快意一拥而上,他顺手就拎高了和周惜交叠在一起的手,冲着周惜的手背使劲儿地啵了个带响的。   “都憋吵吵啊,我媳妇儿最好!”   众人哈哈大笑着碰杯,欢乐地应和上了。   周惜无奈地看着身旁耍酒劲的男人,倒也没拦他的酒杯,任他放纵撒野。   酒喝开了,包厢里仅有的两对情侣被大家起哄着玩了回接吻比赛的游戏。 第123章 不甜不休,被撬墙角   石延家的婆娘一点儿都不怯场,跟对象打啵打得热火朝天,势头直压另一队。   这可不是只比时长,还比激烈程度,临时充当裁判的兄弟拿着酒瓶在旁监督,瞎嚎实况。   “……来了来了,老石他们已经跨进了法式中期!”   “……哎呦,老余你们这组合要被干下去了,火烧得不够旺啊!”   石延和他女朋友处的时间长,多臊脸皮的吻法都会,更熟更放得开。   余京海和周惜虽然也难舍难分吻得深,但跟他们还是差了些距离。   毕竟是在外面,不比在家,余京海到底是要顾及媳妇儿的薄脸皮,胜负欲再上头也不敢真嚣张,怕把媳妇儿整难受了。   周惜那温吞脾气,本也不会事事同人争抢,但一牵连上余京海,他却突然想要拿到这第一名。   于是他撤去了所有防守,伸手挽紧了余京海的脖颈,主动地压近,递得全面。   余京海吃惊地瞪圆了眼,很快就沉浸在里头,为所欲为,翻搅风云,劈雷送电,揽在周惜背部的那条胳膊肌肉鼓成了愈发坚硬的块状。   他的另一只手捧着周惜的后脑,粗指深埋入绸缎般的黑发间,以极其霸道的姿态缠住了这个大宝贝儿。   周惜随着他起伏,游颤的气息都被他接连吞去,受不住了,肩头软了,便被他压倒在沙发,直接换了角度,侵入得更狠……   此刻周惜的脑袋里仿佛填了雾,无法思考,周边团满令人备感舒适的棉花,眼前似是什么都看不清晰,在余京海粗狂炽烈的呼吸里忘乎所以地颠倒着。   到最后哪个都想不了比赛这码事,只管互相喂糖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石延和他女朋友歇着气,看着还趴在沙发某一角不甜不休的那双人影,默契地摇手称服。   热恋期的小情侣如胶似漆贴贴一战最终大获全胜。   一帮朋友依据结果评判吐槽,看法特一致。   “老余太过分了啊这是老余吗,反正我觉着小周是真辛苦哈哈哈……”   “那可不,都要把人啃脱了,小周也不挠他……”   “信息素都炸出来喽,看这凶的,回去肯定得跪榴莲啦……”   余京海不搭理老友们的话,这会儿专心地抱着周惜,给人拍背顺气,整理凌乱的小发丝。   “赢了。”周惜窝在他怀中,大半张脸向里埋,悠悠地哼着气。   “周老师你这胜负欲挺强啊,你说你撩我干啥?脸就要让我呲破了……”余京海反倒委屈巴巴地教育起了媳妇儿。   说享受也享受,说愧疚也愧疚,纠结着呢,这当口憋不出重话,气嗷嗷的也只是咬着牙,再伸手刮个媳妇儿的鼻尖,捏捏下巴尖儿,亲几下头顶。   “你信息素收收。”周惜低声嗔道,“跑出来好多,会影响到别人……”   余京海立刻听令,缓着神去收敛自个儿身上溢开的信息素,还一直搂着人不放,悄悄地继续说腻歪话。   完全没察觉包厢里的另一角有个人在直盯这头。   那人捂住胸口,肩头亢奋地瑟抖,望着余京海的眼神幽火激燃。   *   余京海安抚好周惜,便去了趟洗手间,洗干净的手顺便往旁边伸去,就想搁到烘干机底下随便吹吹。   结果他的手伸直碰到底,摸着的却不是塑料壳的质感。   余京海一惊,疑惑地转过了头。   只见一个不知从哪横插进来的青年挡在洗手间的壁挂烘干机前。   他那手就按在对方的胸膛上。   余京海霎时皱眉,眯眼再瞧,觉着有点眼熟。   打满啫喱水,挑染了银蓝两色的背头,类似朋克金属风的装扮,长得挺年轻挺帅气挺有精神的一小伙儿。   他随后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好像是石延女朋友的哪个男闺蜜。   “你是那个……杨菲的朋友对吧?不好意思啊,刚没看着……”   余京海说着,便要把手收回,却不料对方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扣稳在自己胸前。   “不是,兄弟,你、你这干啥啊?”余京海愣住了,一头雾水地问。   “我是Omega,花生味。”朋克小伙斜挑着嘴角,眼神幽深,“白酒配花生米,绝妙啊。”   余京海反应过来,瞬即板起了脸,“我有对象。”   这意思就是兄弟你约炮约错人了。   然而,朋克小伙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啊,刚才我也在包厢,你和那老师KISS的时候我都在看……”   他随即舔了舔嘴皮,往前倾了身,压了下嗓子,“你够野的,身材这么好,肌肉也练得漂亮……我看得出来,那老师肯定吃不消。你是我最喜欢的型。”   “你放心,我也是极品O。”朋克小伙边说边挺了挺自己大V领下露出的那片肌肉群,“体力这方面我完全能配合,你和我这样的,才能真的爽到。”   余京海听得额头青筋突跳,“甭在这儿胡说八道。看你是杨菲朋友,我不跟你动手,你赶紧撒开。”   “不会吧大哥?”朋克小伙歪头嗤笑道,“你是Alpha,又不是Omega,Alpha哪有这么守牌坊的?”   “你天生就能随便挑,睡一个还是几个没差啦,反正验不出来,就玩一个晚上,只要你不打标,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你情我愿,痛快就好。”   “放心吧,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朋克小伙抬起一只手在自己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我不会让那老师知道。Alpha都会偷吃,这很正常啊。”   余京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朋克小伙却还在叭叭地继续怂恿着,又说了一连串更加露骨的话,有挑逗也有挑拨,还有最明确的邀请。   “……真的,你们亲的时候我就热了,就想跟你来一回,我不单有好功夫……”   “……我也经常上健身房,体力好着,那老师一看体力就跟不上,平时你都不能尽兴吧,我能让你爽够本……”   话到这,黑着脸的余京海手劲儿忽地一冲,扳扭过对方的手腕,就要把人掀开。   突然,一抹熟悉的隽逸人影缓步从门口踏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被撬墙角的周老师。 第124章 谁是谁爷们?   余京海那一身的怒虎狂势就飙了个头,见着周惜的当下,跟被雷轰住了一样,顾不上要摔人,匆忙地扒拉出自个儿的胳膊就奔了过去。   周惜却绕过他,直接走到那朋克小伙的面前。   被当成空气晾一旁的余京海心瓦凉着,急得抓住了周惜的手腕,“媳妇儿,你啥时候来的?我啥也没干,真没干……”   周惜不予理会,微凝着眉,兀自感受周围的信息素气味,“花生味是吗?”   “是啊。”朋克小伙一脸无谓地应道。   “京海对花生过敏。”周惜淡声道,“闻到花生味都会让他觉得难受。”   余京海默默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接触到对方扫过来的凉凉目光,立马大声作证,“对!忒难闻,我就受不了这味儿!”   “媳妇儿,咱走吧,这地方待着得要命……”   别说是对花生过敏,媳妇儿让他对空气过敏他都能过。   别问,问就是媳妇儿全对。   余京海要拉着周惜离开,那朋克小伙又非得搅局喊话。   “周老师,你都听见了吧。我说的是事实,不管哪方面都是这个社会里存在的现况。O和A就是这样的区别。既然是老师,应该不会这么没勇气,要逃避现实吧?”   “你可以选择顺从,别人也可以选择不顺。”周惜直视着朋克小伙,平静地说,“无所谓逃避不逃避,各有选择,各担后果。”   “也总有你意想不到,或者说是你不想承认的例外。”周惜反手按住了余京海,“你说Alpha都是那样,但我这个刚好就不是。”   “可能你太拘泥于某些形式了,我给你举个例子。”周惜突然捏住余京海的下巴,仰起头,作势要吻过去。   “你觉得只要是A和O,就只能站在固定的位置上,只能有单调的相处模式,一定是A占尽便宜,A必然处处强势,压制O对吗?”   话音一落,周惜覆上了余京海的唇,全盘掌控着节奏。   明显是他在引导,余京海跟着,哪怕他似是有所退让时,也在诱捕对方,请君入瓮,拆吃殆尽。   余京海逐渐涨红了面色,情不自禁地向前贴近,双手围住周惜的腰,难耐地摩挲搓动,缓解着从唇边、指间蔓延过全身的酥痒。   因这吻而起的心动情意,汹涌且牢固地拴紧了他。   他沉闷地呼气吸气,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却只能看周惜的意思。   周惜领着他快,他便享有快的舒畅,周惜掖着他慢下来,他便翻腾在慢火里,甘愿一点儿一点儿地炖,同样喜爱着迷于这种细密温沉的滋味。   吻过之后,周惜退开了些距离,便问,“我是你爷们吗?”   “是。”余京海答得飞快,气沉如铁。   “再说一次。”周惜哼道,“谁是谁爷们?”   “你,就你。”   Alpha强壮的身躯此时仿若环绕着一层柔软的暖光,服顺得敛稳了悍厉的爪牙。   余京海只看得见眼前这一号帅哥,满面尽显依恋痴迷。   早已垂低的头颅焦急地凑过去,他抵住了周惜的前额,嘶哑着声道,“你是我爷们。”   周惜随即侧了脸,看向朋克小伙。   这小伙表情复杂古怪,像是匪夷所思,又像是被什么噎着了。   “看清楚了吗?”周惜淡声问,“还没喝到好茶,不代表没有好茶存在。也许要等你找到跟你合适也合拍的那个人,你才会明白吧。”   “不过在那之前,小弟弟,你还是先学会不要去惦记别人碗里的东西。”   “我这个O是他这个A的,同时,他这个A也只属于我。”   周惜宣告完了对象的所属权,径直扯住余京海的手臂,将人带出了洗手间。   时间挺晚的,周惜是犯困才离开包厢找人,找到地方的时候刚巧听见陌生的Omega在对余京海求欢。   他信余京海的秉性,猜都猜得出这人肯定会耿直拒绝,也懒得去对付这种尴尬的场面。   原本只是打算等这Omega铩羽撤退,却没想到对方还纠缠上了,言语里不但攻击他的体力差,还把他家Alpha归进了混账Alpha的群体范围。   周老师脾气再好也来了气,进去看见两人肢体接触着,洁癖症还发了,心火一并拾柴烧旺,这才把话说得硬,把事做得狠。   结果就是回家的途中,余京海还被那档子事儿吓着,一路战战兢兢,吐个气儿都不敢大声吐。   进了屋,人特别殷勤地开灯,接外套,挂衣架,递拖鞋,倒温水……只做事儿,不张嘴。   直到周惜拽住他的衣领子,把他推进了浴室里。   余京海一看媳妇儿这是打算共浴的架势,不得不开口了。   这节奏不对啊,不削他,不骂他,还要跟他一块儿搓澡?   之前也就只有过一回这样的福利,周惜大多数时候脸皮都薄得跟纱一样,要不也不可能只要躺床基本都是黑灯瞎火的情况。   “媳妇儿,你没事儿吧?”余京海憋出的嘴是这一句。   “没有。”周惜解着扣子,不咸不淡地应了。   没有就是有,这肯定有。   “那你这突然、太突然了。”余京海额头直出汗,“你这脸皮一下这么厚的……我有点儿紧张。”   “抓紧时间。”   周惜解释了,但在余京海听来,又像没解释。   抓紧什么时间?   余京海还没想好怎么问,水花就浇下来了。   紧接着周惜开始用搓澡工具搓他,并且只搓他,那力气尤其重,好像不是给他搓泥,是要给他搓到当场换皮。   这还只是搓手,余京海被搓得一抽一抽,忽然明白了过来。   他不小心按着那朋克小伙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只右手。   “……”余京海忍了十几秒,一对浓眉蹬蹬跳跳的,最后欲哭无泪地问,“媳妇儿你这是给我洗手还是想断我手?”   周惜的动作逐渐停住,眼睫下掩着一小片不肯褪去的微红,他蓦地甩开了搓澡神器,低叱道,“你再敢让人碰着呢?”   余京海赶忙双手抱上去,“意外,那就是个意外,我真不是故意的……”   “意外也不行。”孩子气的话语砸在水声中,冲撞进了余京海的心底。 第125章 没人能跟你比   余京海慌忙拍了自个儿一巴掌,边拍边呸,“我说错了,我媳妇儿教训得对,是我犯错误,让你不痛快了,你搓,咋样能消气就咋整……”   周惜突地摁住他的肩,一使力,将人顶到了瓷砖墙边,仰头就咬住了后颈的位置。   Alpha的腺体有些类似虎须,如同禁区,轻易不能捋。   如果让人咬了,不管是哪个体质的,Alpha通常都会觉得受到挑衅,脾气不好的Alpha甚至会因此和对方干架。   即使是恋人也鲜少会去触碰那个地方,Omega被咬腺体会觉得舒服,Alpha则是会炸毛,不仅是心理上的没面子,还有身体上的抵触抗拒。   周惜第一次咬这块,还咬得极其突然,余京海瞬间跟受袭似的闷吼出一声,浑身神经肌肉都在抽缩弹绷,呈现着备战的征兆。   但他只是僵着身板舒气,并没有别的举动,嘴上依旧慢慢地哄着,“宝贝儿不气啊……我不敢了,真不敢了,你别、别气坏自个儿……”   周惜从那身躯颤抖的程度感受到了他的难受和痛楚,眼角余光里瞥见他双手攥成了拳,正忍耐地狠拧着墙砖。   “就这一次。”周惜终究心软了,松了口,“下不为例。”   “没、肯定没下次。”余京海得以放缓神经,赶紧保证,抱着人好好洗澡。   给媳妇儿道了歉,还让媳妇儿搓了皮,腺体都给咬了,这回的麻烦总算是解决了,讨个亲亲都容易。   周惜一边送吻,一边替对象搓澡,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时心气平顺了才注意到余京海左侧肩臂的某个部分显着淤青。   “这里怎么了?”周惜抬高指尖,碰了碰那片青色,“受伤了?”   忙着亲热的余京海受了搅扰般,老大不情愿地敷衍瞅了一眼,发现是打比赛落的伤,头皮瞬间发凉,目光一阵飘忽。   他立马又捧正了周惜的脑袋,猛烈地啃起来。   “甭管。”含糊的话音渗入了两人交叠的唇瓣间。   “唔……要管。”周老师还挺坚持。   “就不小心磕的。”   “怎么磕的?那么大一块……”   混不过去了,余京海沉咳两声,卖力地开动脑筋。   “那不是要开学了吗,前两天物业空调坏了我给修了修,就磕了下桌面,小事儿,都不疼。”   “磕桌子能磕成这样?”周惜皱了皱眉宇,似乎有些疑虑,捉紧了那条胳膊,眯着眼细看,青紫色的淤块里有点黄斑的痕迹,“嗯,好像也是快好了……”   “对,就、就那个你看都几天了,带黄了,等会儿我拿热毛巾敷敷,好得更快。”余京海迅速顺着这话往下说,展臂伸胳膊把人搂回怀里。   生怕这精明媳妇儿再看下去又会观察出什么端倪。   周惜呜呜嗯嗯地伏在两大块偾张的胸肌前,飘摇的嗓音散开来,晃荡在余京海的喉头边,补了个断句,“热敷……我帮你啊……”   余京海这会儿几乎是听一个字漏一个字的状态,甭管说了啥都啊嗯好的。   从浴室转回到卧室,已经闹过了凌晨十二点。   余京海一把揉松了枕头,把周惜上去,吻过了额头,便要说“媳妇儿晚安”,但这次话没说成,就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突然让周惜给翻身压平了。   他震惊不已地接住新一波袭来的热辣温情,对于媳妇儿还能保持充沛精力的举动很是费解。   以往最多闹两回,周惜就能累得跟枕头贴贴去,媳妇儿的体力怎么样,他心里有底,再怎么想再能战也不会缠着人继续折腾。   可今天晚上的周惜跟身体里自揣充电宝一样,仿佛奔着将他彻底榨干的目的,硬是拉着他由床头翻到了床尾,又回了床头,最后横在床中央……   余京海满头大汗,趴在周惜的耳边嘶喘,眼里盛着极致的爽快和疯狂。   真是亲媳妇儿,真能亲,差点儿没把他弄成原始人,啥浑话都给逼出去了,既让他感到放纵的欢畅,又让他心惊胆跳,像是立在钢丝绳上蹦腾一般。   眼瞅着周惜还要再动腿,他喉咙瞬紧,双掌叩下,擒住了对方不老实的手脚。   “咋还来啊?再整就真天亮喽……”余京海哑了大半的声线,用鼻子顶着周惜湿润的鼻尖,“明儿还想不想走路了?”   房里是没多少光线,但都抱了这么久,他还能听不出?摸不出?   媳妇儿的呼吸都散架了,整个人都没剩多少力气,凑近去看,眼皮也一耷一阖的,明显体力告急,特别想去梦周公。   而依照惯例,这时间本来也该梦了周公,睡得香甜。   “后天开学。”周惜缓缓地低哼着,“所以让你抓紧时间……还差一次么……”   余京海蓦地惊愣,搞了半天,抓紧时间是这个意思?   按次数,这差一次的算法,就是从浴室已经开始算了呗。   这下终于绕明白了,他被那花生Omega搭了个讪,然后他屋里这Omega气大发了。   洁癖是洁癖的气法,人身攻击是人身攻击的气法。   所以才整宿卯足了劲儿,跟他在这儿证体力行不行。   “……媳妇儿,咱就说吧,这跨级挑战的癖好,你能不能改改?”   余京海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束手无策,着急心慌得都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着才好。   “……嗯?唔……快点、啊你……”   得,都困到脑子不清醒,跟不上拍了。   余京海伸出指头,一点点地轻抹他媳妇儿白净的俊俏脸皮,乌黑柔逸的短发,纤韧盈秀的颈子……   他晓得什么力道是周惜最喜欢,觉得最舒服的,弄舒服了,人就会更放松,就会肯乖乖地睡了。   等到他把这笨媳妇儿的腰托稳,挪回大被子里盖严实,周惜的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服,他垂眼一瞧,刚巧扯的是绣了鲸鱼图样的位置。   “……体、力……可以……你……我……来、么……能……满……”   半天喃不出句完整的话,眼皮反正是彻底掀不动了。   余京海目不转睛地凝着近在咫尺的人,握住那只葱花白,低沉着声哄,“撒手喽,咱睡觉。”   一根根手指撅开后,他反倒有些舍不得放掉,便又捂到自己嘴边亲了又亲。   “嗐,真能较劲儿。”余京海说着,调换了姿势,胳膊垫过去,把熟睡的周惜环抱在自个儿的臂弯里,掌心顺着向上轻轻扣按那后半边脑袋。   “你啥体力我都满意,就稀罕你,没人能跟你比。你要非跟谁比吧,那甭管咋比,你在我心里都是第一,这辈子都第一。” 第126章 被媳妇儿呵、呵了   周老师身体力行证体力的结果是直到开学才勉强恢复了元气。   开了学就是九月,正逢换季,周惜提前把衣柜里余京海的衣服装备全给换了,适合秋季的风衣、外衬等等应有尽有,大多是深色系,只有两三件浅色系的。   余京海觉着白衣服容易弄脏不好洗,跟周惜挑选衣服的时候,选他的就想黑灰咖闭着眼定。   选他媳妇儿的就来精神,还要带齐赤橙黄绿青蓝紫,整下一排的彩虹色……   最终买什么是周惜拍板决定,而周惜是看情况采纳他的意见,大致保留了耐脏颜色范围的基础要求,穿搭仍然以型男风、休闲风为主。   两人都已经是同居加订婚,戴了婚戒的关系,不需要避嫌,开学后几乎天天都一起去学校,一起下班。   周惜本就长得英俊,自带儒雅君子气质,走哪都惹眼,跟他同行的余京海自然也备受关注。   知晓校内论坛官宣帖子事情的师生这学期回到学校里亲眼得见这组合,纷纷大为吃惊。   不仅是因为这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同进同出放闪,还有觉得余京海变了样的。   比如衣品变了,不再是随便敷衍,枯燥乏味的同色混搭,款式多样,灵活组配,再简单普通的颜色,搭在他身上都有型也够帅。   贴身的显身材不会束缚,宽松的显潇洒不会邋遢。   有时候衣裤上带了些精巧有意思的涂鸦类纹样,看着还有点儿新潮,充满了活力。   余京海的寸头也修过,以前像是推子给随意推剃的,多是半圆不方,总有些闷沉的感觉。   现在做的板寸是略微偏美式寸头的风格,经过颇为仔细精妙的处理,划明了刚厉的棱角,突显出了坚实硬朗的面部轮廓。   整个人的酷悍血气更甚,往门口一钉,那是散发着强烈荷尔蒙的人形板,在校园里巡逻,那就是荷尔蒙炸街的猛叔。   还不到一周,余京海就成了校内八卦榜上备受热议的一员,甚至收获了各路小年轻的殷勤,成了校园内新的打卡“景点”。   只要年纪没他大的都叫小年轻——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学生,学生们只是规矩好奇地多看两眼。   可学校里别的部门里不管是年轻妹子还是小老弟都有一大把。   余京海再怎么搞不清迷糊的风向,也阻挡不了把他当抢手货的人勤跑保安室。   一向心地实在,不凶好说话,手脚勤快,能热情帮忙的人,如今加上高分的外形,搁谁谁都馋。   那些私底下传开的八卦评价,和校内各方人士惦记余京海而掀起的新风波,周惜是零零散散听来的,最后是让年级主任给敲点了。   年级主任对周惜进行了一番委婉地劝说,“……你家老余最近动静有点大啊,可能会影响工作,你看别人有事没事就要围保安室……”   有直接奔着去加通讯录好友的,有闲聊套近乎加好感度的,还有拍照的,甚至有要求同框合影的……   有对象的人找余京海合影,说是让对象回去学学衣品,没对象的也找余京海合影,说是给未来另一半提前准备着榜样图……理由各种天花乱坠。   周惜去问石延的时候,石延酸溜地直哼哼,爆了个小料。   据说拍完照了,还有人争着请余大红人喝奶茶吃甜品以示感谢哦。   ……加餐都出现了,看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啊。   收完风的周老师当下捏皱了手里的教案,这天和同事吃过午餐后,挪位去了一趟保安室。   本来就不擅长拒绝的余京海想法其实蛮简单,只要不耽误他和他媳妇儿准点上下班,不耽误他挣老婆本,校内各位小同志对他的请托,他都会没二话地配合。   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工友,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他搞得可快了。   这次刚回来就有几个熟人从食堂经过,趴窗口跟他聊了会儿天。   聊的是锻炼肌肉塑型之类的话题,余京海通常是用有问有答的认真态度去对待,也没多想人家是不是真的为这话题而来。   要是男人跟男人之间聊的,话会更骚些,老余同志这张大白纸现在铺满了色彩,有经验了,懂得多,能拿捏。   不过当周惜的身影出现在保安室外,进了他的视线范围时,他立马就退出了群聊,迎了过去。   “你咋跑来了?吃过饭没?下午不是还有课?赶紧回去休息……”   周惜轻扫了一眼已经走开的同事们,径直将他带到一旁的角落边,神情端的严正,随后开了口。   “我看你最近挺受欢迎的,经常有人来找你聊天,拍照,加好友,对么?”   “对。”余京海不疑有他,点头应道。   “把保安室都堵了,真长能耐。”   余京海忽然觉得这语气不太对劲儿,“咋啦?我这没、没犯啥错误吧?”   他寻思着就是很正常地聊聊天,通讯录里加个新号码,这都不是同个单位里的同事吗。   不管是拍他,还是让他一块儿拍个照,都不费功夫,和修桌椅门砖电器搬抬东西那些活儿比起来,真不算什么,安全又不花力气。   还有,人家送的礼物,他只要能拒的都拒,能返还的都返还,不能的也基本不碰。   余京海自我剖析过后,还按照这思路捋下来也跟周惜详细地讲了,连事件的数量都有。   他是真找不着有什么错误,周惜是真听得内心五味杂陈。   比他听见的传闻还多,数量乘以双倍,可见是真的“爆火”,就快赶上“人见人爱”了。   这时再看见余京海凑近他跟前,那一脸的无辜迷茫。   “……媳妇儿你说,哪儿有问题?”   周惜噎着大半口气,最后抿牙扭出了两个音——“呵、呵”,也没给个准确的答案便转身离开了。   余京海愣在原地,撸着脑袋上硬剌的发茬,半天没整明白那两声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不妙。   周惜不肯明说,就是要让他自个儿解题。   不能发消息问,也不能找外援的情况下,余京海憋了好一会儿。   濒临憋抽脑筋之际,差点儿就要去揪花瓣数数定结果了,总算是灵光骤通,悟出了个所以然…… 第127章 中秋节前备礼   下午满课的周惜到最后一堂课结束才抽出时间摸手机,只见排在最上面的新消息来自石延。   周惜满心疑惑地点开消息框,就看见了一张保安室门口的照片。   只见门口旁边放了一块白板牌,牌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有媳妇儿了,莫挨老子”。   后面还有石延的两条语音消息。   “小周看见没,你家老余的杰作,谁都拦不住,在这儿搁一下午啰,我可跟你说刚才年级主任路过看着的……”   “我问半天了才跟我说他为啥整这出,好家伙,他说你呵他……那小周啊,我建议你给他说明白点儿,来个快狠准的,才能让他乖乖收了这白板……”   周惜听完语音,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恼是有恼,呵是呵了,但没让人立牌子啊,这家伙……   思考了一分钟,他才重新解锁屏幕,给余京海发去了消息。   ——“牌子收好,晚上回家再跟你说。”   周惜的消息和电话余京海都设置了专用的铃声,是周惜最喜欢的钢琴曲,这曲子只要一响,甭管他手头在忙什么,都会立马停下来掏手机。   余京海看过这条消息,松了一大口气,速度极快地将白板收进了保安室里,过后不断地瞄手机时间,就盼着晚上回家和媳妇儿进行深谈。   今天下了班,他还得先去一趟雪球格斗馆,周惜则是有晚自习要看。   等他摘了拳套,收拾妥当后,才接着返回学校接人。   晚自习结束已经是十点左右,再到家洗漱完就该睡了。   余京海眼巴巴地等着会谈,结果灯都熄了,周惜在被子底下一如既往,自然流畅地窝进了他的怀抱里。   “阿惜?”他很是严肃地叫了一声。   “嗯?”周惜眼睫半敛着,神情舒惬犯懒,手挂进了他睡衣的扣子缝里。   余京海瞬间愣了愣,随即捉住了那条白腕子,接收了熟悉的信号,轻车熟路地吻上周惜的唇,刮薄的青茬很快就亲昵地蹭遍了对方的脸皮。   “媳妇儿……等会儿啊,咱不是要算账吗……”   周惜有些急切地嗯咛起来,伸手抱稳了人,“不算……你都弄那牌子了……过关……”   他喃得快,声音还小,余京海只能大概听着些,反正确定了有安全的词,别的事便都抛到了脑后,使劲儿地讨安慰。   开学这阵子周惜忙归忙,但晚上都会主动给亲给抱,余京海本以为得熬着,却几乎每晚都能踏实地搂着媳妇儿睡。   除了半夜起来擦药油曾经被逮到过之外,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周惜睡眠浅,有时天还没亮就会睁眼,但意识一般都还迷糊着,隐约瞧见余京海的身影在床边晃过,像是有些站不太稳。   人再坐下来便是摸着黑捣腾什么,然后点开手机的小电筒,搓起了腿……   他感觉好似闻到了药油味,便皱眉轻声喊了人,问怎么了,声音里还含着浓浓的困意。   “哦、那啥,就是天气变了,腿容易不舒服,随便搽点儿油……”余京海答得囫囵。   周惜眼皮耷拉下去,朝他伸出了手臂,他便赶紧平躺回去,让人抱着。   周惜往他肩头蹭了蹭,眼睛没睁开,手却按上了他的膝盖,唔哼着问,“哪边?”   “就你、你按着的这个。”余京海紧张地猛抽喉咙。   下一秒,便觉着有小份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扑到了他的左腿上。   “……左边……是不是那个伤……改天找医生……再看……”   周惜低声念叨着,估计自己都不清楚在说什么。   直到声音越来越小,按摩的力道也脱了,人又睡了过去。   余京海知晓他这是半睡半醒着,回头八成也不会记得,但对这些个关心依然很受用,偷偷地亲了他好几口。   当下只觉着自个儿得更努力地打比赛,攒钱买房才行。   买哪儿的房,他已经提前看好,也打听过了,打比赛的收入加上他的一部分存款,他很快就能凑齐首付……   只要买了这套房,周家人就会相信他对周惜的承诺,他和周惜的未来就会更加明朗。   揣紧了这个目标的余京海愈发充满了干劲儿,周末的时候周惜在学校加班,他便会调休去格斗馆忙活儿,参加训练,打一两场合适的比赛。   临近中秋假期,周惜才稍微空闲了下来,拉着余京海一起准备要带给余家人的礼物。   不单是给余老太太的,给其他长辈和晚辈的,周惜也都要备上,于是他们家那辆越野车后备箱里陆续塞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礼物。   余京海瞅着能摆满一地摊的礼物量,叹为观止,劝人打住别买了,周惜嘴上说好,转头还能往里塞。   “……媳妇儿,咱这都要弄个超市回老家了,差不多成了吧?”余京海抱上去握手严肃谈话了。   周惜沉浸在自己的礼物清单里,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就问,“对了,你不是说八表妹最近喜欢尤克里里吗?买一把怎么样?”   余京海干脆捧脸对嘴啃住了人,“我要有哪个亲戚喜欢坦克大炮的,你也能给整上?”   “说什么呢,脱离实际。”周老师正色批评道。   “搬超市回家就现实了啊?”   “——唔、硌……到了……喂……”   可不得硌着么,余京海把他压倒在礼物堆里了……   想让媳妇儿消停,还是要用狠点儿的手段整治,余京海早学了个通透。   备礼物环节就此打住,周惜又开始惦记说什么话能讨老太太的欢心,深入打听着老人家的喜好和禁忌。   余京海在床上抱着他,讲了很多自个儿在老家镇子上的事儿,方便他感受、取材、分析,末了还逗他。   “老太太爱听小曲儿,要不你给她唱个?用你那嗓子征服她呗。”   周惜顿时眯起了眼:“我什么嗓子?”   “嗐,我给你整个比喻啊……就是那个……美人鱼!对,美人鱼唱歌贼好听。”   “……你还是别比了。”周惜叹了口气,焦急地继续问,“妈平时喜欢听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学会……”   余京海看他认真发愁的模样,憨笑着摁住他,用力地吻了下去,“傻媳妇儿,这费劲儿的……你多叫几回妈就齐活儿喽!” 第128章 真相是假   中秋节越近,周老师心底越翻涛浪,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工作也有条不紊,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这不去档案资料室拿个文件,英俊高挑的外形和温静儒雅的气质依旧惹得那里的员工心猿意马,憋气惊呼帅吸溜美要舔的……   周惜走出了资料室,经过附近的物业部时,忽然听见里头的员工在高声聊八卦。   聊的就是他和余京海,具体怎么起的头不清楚,像是已经聊到快收尾了。   “……谁能想得到周老师和余哥真能在一起,还天天这么恩爱啊!慕了妒了……”某同事感慨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我跟你说啊,就这事,我觉得我应该还算是媒人……”这会儿接话的是秦璐。   周惜驻足听了片刻,只觉有些好笑,八卦么,都是随人瞎侃,也不需要太当真。   但这个“媒人”让他想起了某些事,是该敲打一下。   等里面的聊天声歇停了,他才走进了物业部,面带礼貌的微笑,随口问了几句和物业部有关的事情,这些事也都在老师能咨询的范围内。   问完了话,他便喊了秦璐,状似无意地表示自己知道几个维修师傅的电话,价格优惠,如果物业部有什么需要,例如空调再坏了,都可以直接打电话找他们。   秦璐一头雾水地记下了号码,大大咧咧地道了谢,又说,“不过我们空调是这学期新装的,短时间应该坏不了啦……”   闻言,周惜微皱眉宇,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从余京海口中听说过的维修事件,不禁心生疑问,却也没当场问出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物业部。   中午的放学铃声在这时响了,周惜没去食堂,而是绕回了办公室里,坐到了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余京海对他撒谎了?可是为什么要骗他呢?   凡事都有理由,偏偏这次周惜抓不住准确的理由。   他面前那片无形的迷雾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接下去意外接到的一通电话,蓦然散开了……   电话是外甥曲子献打来的,一接通就急吼吼地问了他一句,“舅,你看我消息没?”   周惜走神了好一会儿,这才拿开手机瞄了一眼,是有数条未读信息,但他现在疑窦丛生,没太多耐心跟小外甥兜圈子。   “还没有,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哦哦,那舅你帮我跟舅夫说,后天我朋友新酒吧开业,他一定要捧场来啊,我都跟人家说好了,就是……”   曲子献解释了一长串,周惜听得眉头愈皱愈紧,目的倒是听明白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他去给你撑场面?”周惜问。   “舅夫牛比啊!”曲子献语气激动,“他现在是我偶像,YJ M东区赛他都进前三了,哎呀,舅,那个跟你说你也不懂,你从来不看嘛……”   某些词周惜一下子还真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约摸听出是个比赛,然而他不记得余京海跟他说过最近有参加了什么比赛。   “……舅舅,让舅夫必须来喔,舅夫就听你话……他们都不信那是我舅夫,要亲眼看见才服气……”   曲子献在电话那头嗷嚎着,周惜心烦意乱地推了句“晚点再说”,便直接挂断了通话,切进了微信页面,把那些未读信息浏览了一遍。   最后点开了曲子献给他发的视频链接。   视频一播放,便出现了格斗场馆的场景画面。   周惜确实很少看这类节目,前不久余京海在家里看过,他才留了些印象。   在电视中曾经见过的激烈厮斗场面再次出现了,而如今在那一幕幕里出拳、劈掌、扫腿……和另一个参赛者凶狠搏击的男人是他最为熟悉的枕边人。   周惜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场比赛,整个人发怔得厉害,手心已经掐弯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记不清视频里的呐喊欢呼胜利,只记得余京海是怎么和别人扭打在擂台上,余京海回击了多少次他不知道。   但他却数下了那些他看得见的,余京海挨着的拳脚。   他瞬间明白了余京海身上的伤从何而来,甚至模糊地记起了哪几个清晨对方似是腿伤复发般的不适模样。   此时,仿佛又闻见了快要掩盖在他记忆里的药油味,那味道变得浓厚,直呛得他眼鼻泛酸……   “……媳妇儿,你说像这种,要是我去,能打出啥成绩来?能不能拿到前三?”   “你想参加格斗比赛?为什么?”   “能打呗……正好这事儿我能干,还有钱拿,听说奖金可多着……我觉着能行,你觉着呢?没问题吧?”   “……你说来说去,所谓的好处就是来钱快,对么?”   “对啊。”   啪的一声,周惜猛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整个中午,被气饱的周老师一粒米都没吃,竭力平复了波动过大的情绪,才回班里上课。   仅存理智吊着的那一大股怒气撑到铃响的一瞬间迅速回升,飙到了最高值。   他刚踏出教室,余京海的电话就准点抵达了。   “媳妇儿,你能走了不?我今儿跟石头换了班,在外边儿停车场等你啊,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大惊喜……”   周惜抿住嘴角,沉默了数秒,压下了心头快要炸开锅的那顿火气,从嘴里挤出一声嗯,回答道,“能走,我现在过去。”   等他到了停车场,就见隔着老远,候在车门外的余京海兴冲冲地朝他挥高了手腕。   周惜凝着脸色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余京海俯身凑到他身边,例行讨了个吻。   凑近了才发现人瞧着似乎不太高兴,他随后发动车子,一边关切地询问,“咋了媳妇儿?是不是那群小崽子在你课上调皮捣蛋了?”   周惜侧着头看窗,手背抵在下巴处,自语般地低叱,“是大崽子。”   余京海没听清,又问,“说了啥?”   周惜皱了一下眉心,“要去哪里?”   “秘密。”余京海憨声嘿着,摆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等会儿你就知道喽。”   周惜径直合起了双眼,不再出声。   他没太多精力去猜对方卖什么关子,压份大火气已经足够考验意志……   不然他很有可能在行车途中——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人衣领扯住,摁趴到方向盘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感觉老余可以改名叫余大胆了……下章可能更大胆……   PS:有关格斗比赛部分的剧情请勿参照现实。 第129章 房子和媳妇儿二选一   周惜怎么都没想到余京海会把车开进洺阳观澜。   这是宜靖市里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地段位置好,景观设计科学。   周惜本身颇为钟情于这个小区的景致,在余京海带他进入的新房中,正好还能看见奇美的黄昏景色,可此刻的他却无心去欣赏。   余京海拉着他的手,走在空旷的屋子里,站到了阳台边,与他并肩看着外边的夕阳微光,“咋样?漂亮吧?”   周惜始终沉默着,直到余京海的大掌捂在他脸侧,顺沿向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关键时刻来喽!别眨眼啊宝贝儿……”   从未改变的宠溺和慰藉人心的力量令周惜恍然失神,他缓缓地扬起眼角,便见余京海从裤兜里摸出了崭新的钥匙。   “打今儿开始,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余京海开怀震声,满面喜气地又问,“媳妇儿,高兴不?”   周惜低头看着躺进手心里的钥匙,怔了声说,“买下了……哪来的钱?”   他分明已经知道那个答案,却仍然期望能问出压根不存在的解释。   “你爷们有本事儿呗,我这阵就忙这房了……”   余京海乐呵呵地交代了事情原委,比如怎么攒买房的钱,怎么知道有这套房子在出售,怎么谈下首付数目……   他是先打比赛攒着买房的钱,后来通过胡大雷去打听洺阳观澜的房,好不容易有认识的人想出手。   这房子他探清了底,觉着各方面条件都合适,还没开始装修这点更好,于是便盯准了。   本来打比赛的钱整首付还差点儿,但房主和胡大雷有交情,磨了几回,看他很有诚意要买,最后爽快地答应收下大部分的定金,过两天就能把手续全办齐。   周惜听完了余京海的解释,目光溢出了凉意,语气也变得像秋季晚风那般凉。   “所以你打比赛这件事,没想过要和我商量,现在也只是通知我一声?”   余京海当即愣了神色,“我就是想把房买了再跟你说这好消息,重要的是咱能换新房住了,你最喜欢这儿的房,机会难得啊。”   “我最喜欢……”周惜皱紧了眉头,“洺阳观澜,关博玄告诉你的?”   余京海浓眉跟着一拧,“你提他干啥。咱看咱的房,这会儿就只说咱的新房,别提啥外人。”   虽然这线索他确实是从关博玄那里抓着的,但他也不乐意在这时候听见周惜嘴里迸出初恋对象的名字。   “那为什么外人的话你就记得牢,我的话你就不当一回事?”周惜淡了声问。   “我没啊,”余京海顿时着急地辩驳,“我什么时候不——”   “格斗比赛的事我们聊过吧?”周惜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不是说过没必要?”   “是。”余京海连忙又说,“阿惜,你对那种比赛是不是有啥误解,那比赛是正规的,真的,不是什么捞偏门的法子,打比赛很正常……”   “我没跟你讨论比赛能不能打……”周惜微凝了话声,接着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别讨论这个问题。”   他不是对这个工作有偏见,从客观的角度去审量标准也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   掺和进去的人是余京海,他做不到理性地去看待,只在乎做这样的事,对方会不会受伤,有没有危险。   正常不正常判定不了,也论不出什么结果,而目前还有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随即把钥匙递上前去,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把房子退了。”   “为啥啊?”余京海立刻握住了他的手,不解地问,“不喜欢这房?”   “无关喜好,是没必要。我不想再重复同样的话。”周惜说着,将钥匙拍到了余京海的胸膛上,“房子必须退,你可以把房主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沟通。”   余京海见他态度坚决,一时也急了,连手带钥匙紧紧地扒住,“你又不是不喜欢,钱都交了,这也退不了啊,这事儿你就听我的成不?咱不能瞎犟……”   “退么?”周惜这次问得极其简单。   “不退。”余京海一口拒绝,这是真不好退,再说了他还指着这房拨云见雾,就算媳妇儿面色不善,他也得继续争取,讲通这回的道理。   “确定不退?”   “不、不退……”余京海颈边冒了汗,努力稳住,“真没这么干的,买都买了,咱就开开心心住上不行吗?”   “行啊。”周惜挑高了俊眉,“那你以后跟这房子过。”   说完便抽回了手,转身要走。   余京海登时脸都绿了,赶紧横步挡上前,把人捞住,“啥啊我就跟房子过,你这不瞎说吗,咋还自个儿和房子搁天平上让我二选一的?这不胡闹吗?”   他一边哄,一边安抚地吻着怀里的周惜,“真生气啊?咋还气上了?这多好的事儿,干嘛啊你……”   耍赖皮的吻没成功奏效,反而让周惜连名带姓地喊出了愠怒的一声,“余京海。”   “哎。”余京海下意识跟士兵应口号一样。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周惜深吸着气,语调转变得平静,却也显出了更加压抑的感觉,“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二选一,你要是不退,那我们别过了。”   余京海身躯猛地僵住,呼吸粗沉浮动着,“说啥呢?这话能这么说的?我买这儿的房,房子都想好了就写你一人的名儿,就没落一点儿好?”   “你还跟我说这话?!”余京海骤然拔高了音量,话里充满了少见的怒意,“不过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凭啥就拿这个要挟我?”   遭到质问的周惜垂低了眼睫,牙根咬得紧了些,心下一阵气恼,不这么说,你能好好听话么。   “阿惜,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屁?”余京海问的这一句,语气像是跌进了谷底。   周惜逐渐攥紧了指尖,“你别胡搅蛮缠,说的是房子的事。”   “说的就是这事儿!”余京海汹然一喝,“我买房,你能挑出我一车不对,我就没整明白了,到底哪儿不对?我用自个儿本事儿挣的钱,又哪儿招你了?”   周惜抿了唇,只言未答,此时格外的安静,犹如一株扳挠不得的青松玉柏。   余京海瞪直了眼,棱骨刚硬的面容上覆满了浓重的阴霾,“——是因为我这个人,你就瞧不上眼。” 第130章 分房睡通牒   这个结论荒唐得令周惜诧异气极,只觉可笑,他忍耐着说,“你是在倒打一耙。”   “甭跟我拽这些词儿!”余京海虎声虎气地低吼。   “你要让我说多少次?我不需要这些。”周惜长长地叹息道,“房子从来就不是我们关系里的必需品,完全没有必要……”   那是余京海用一身的伤换来的钱,花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只会让他更难受。   更何况一套房子不是只需要首付,真要买下来后面必然要考虑供房贷的问题,先不说两个人一起供房贷是在他们将来生活计划之外的事情。   以余京海的脾气,也绝对会自己去供。   那会是什么结果?打大半辈子的比赛吗?   只看那一场比赛的视频,他就已经无法忍受,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背上这种沉重且不具任何意义的枷锁?   余京海听着那一句比一句漂亮的劝说,什么没必要没意义,别让房子成为压力,不当房奴才能潇洒自在……   他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铁青,半晌后再出声,甩下的竟是质问。   “换成是你那初恋,你那些个前任给你买房,你还能这么想?”   周惜不由一怔,被这般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激得眼底跳火,“说的是我们的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要是他们买房送你,你没可能这么别扭。”余京海梗直了声嗓,“我要能跟他们那样直接买下整套,你也用不着在这儿跟我掰扯,啥事儿都解决了。”   “你……”周惜停下话语,突然用力地把人推开,眉眼间仿佛笼满了冰水,“简直不可理喻。”   余京海又捉住了他的胳膊,低暗的语气里还带着一时半会儿褪不去的僵硬,“这房就定了,其他的事儿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心住着。”   “我不会住这里。你和这房子一样,不管哪个我现在都不想看见,看着就来气。”   周惜说完,再次使劲地挥开了余京海的手,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余京海没敢去拦,是被周惜最后的那番话吓住了。   周惜说不想看见他,那种明摆着的厌恶他头一回感受到。   浑噩的脑袋到这会儿似乎才醒了点儿神,他愣然环顾着空荡荡的新房,早前所有的喜悦彻底烟消云散。   什么明朗,这下连亮个小灯的路都找不着了。   余京海僵着身板,立在窗前,握起的拳头里还压着周惜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的新房钥匙。   他使劲儿握拳,钥匙陷进粗硬的皮肉里,那一丁点痛楚和周惜的拒绝相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他使劲儿地想解题方法,想到夜色深透,也没能想出个完美的主意来。   士气挫败的男人离开了缺失预想温度的新房,灰头土脸地驱车回到家里。   周惜今晚睡得早,还没到十点就上床盖了被。   余京海瞅了瞅漆黑的卧室和那道侧躺着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把门重新掩上,去浴室洗了澡,才又回到房里,钻进了被窝。   卧室里静得古怪,他的呼吸是刻意放轻了,周惜的呼吸却像是连个影子都抓不着。   这要是睡了,那得是彻底睡过去的吓人状态。   余京海心脏缩揪了几下,忍不住翻了身,抬手搂住了周惜的腰。   对方毫无动静,放在平时只要不是真睡着了就是通行令。   余京海惦记着周惜说的那些扎心话,难受了好一会儿,这时能够把人抱上,立马张嘴就啃,从后颈子直啃到了嘴边。   动静闹得这么大,周惜再想装睡也装不了,胳膊肘扭了扭,又被余京海锁紧在怀。   余京海的吻落得更密更重,捧了他的脸,含紧了那双唇。   “阿惜,咱别吵架成吗?别为那点小事儿吵,你说的那些,忒伤人……”   周惜呼吸渐乱,眼皮轻颤着,低哼反驳,“没想吵……你轻点、啊……不准咬我脸……”   “那你说啥不过了?啥叫不想看见我?嫌我呢?觉着腻了?不是说好不换我的……你一个当老师的,一诺千金,生气也不能反悔,知道吧?”   余京海一边严肃批评着,一手托垫在周惜的脑后,指腹反复地磨蹭对方眼边的小黑玉。   他随后将吻叠上去时,听见了周惜颤抖的嘶哧,“你这是职业绑架。”   “就绑你了,老子就绑你。”余京海嚎声粗喝,扣紧了周惜的手,压在枕边,两只手掌严丝合缝地相嵌着,是互相抚拧,闹腾不休的模样。   “绑着你也能让你舒服,一辈子让你舒舒服服的,你再跟我说不过,再不要我,你敢……”   余京海抵住了周惜的额头,语气虽然凶狠,手上的动作却在可劲儿地讨好人,践行着他的承诺。   信息素在房里迅速地涨开后,余京海趴在周惜的肩边,滚烫的唇逡巡在饱满的腺体上。   “媳妇儿……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他哑着声说尽了情话,“甭管我做啥事儿,都是为了你,你明白不?我就是想疼着你……”   “嗯……”周惜的手臂揽在他背上,全身神经放松着,依赖地贴近过去。   “那你疼我不?”余京海又问,鼻子轻拱在周惜的颈侧,用对方最喜欢的力度去刮弄撩拨。   周惜果然舒服地哼嗯着,说了他想听的话,“疼……”   “那房子咱就不退了,也是真退不了。房子不用你花一分钱,也不用你费啥心思,我自个儿供得起,我再努力点儿,很快就供完了,用不着担心……”   周惜蓦地掀开眼帘,伸手捏正了余京海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   “真厉害啊老余,还学会用猛男计了?”   余京海一脸懵怔,“我、我没用啥计,我是——”   “我是以为你想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让我想明白。”   周惜把话接过去,扔出来的宛若绕口令,听得余京海更是满腹糊涂。   但下一秒,余京海就顾不上糊涂了。   周惜推开他,下了床,将睡衣理好,穿了拖鞋,朝门口走去。   余京海霎时慌了,立马就要翻身去逮人。   却不料背对着他的周惜随即掷下了“分房睡通牒”。   “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一起睡。最近工作上的事情也多,我住客房,这样比较方便。你老实点,别来打扰我。” 第131章 想开鱼塘养好多鱼   一诺千金的周老师当晚就睡客房去了。   余京海独守了一晚空房,压根睡不踏实,早上爬起来满脸郁郁,顶着眼边的乌青照常准备好早餐,随后载着周惜一块儿去学校。   整天下来,但凡他试图开口找转圜,周惜都用问句——“房子退么”给他噎回去。   余京海只能讪讪地闭嘴,以此表明了他对这次的事情会坚持到底的态度。   他寻思着,倔媳妇儿正气头上,硬碰硬肯定不行,得等人消了气儿再慢慢磨。   于是更加倔强地又撑过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中午去了趟食堂就差点儿要破功。   周惜有时候会和同事一起到食堂吃饭,余京海的这顿午饭也赶巧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食堂,照面是意外照上了,但他俩正处于拔河阶段,招呼打不上。   和周惜坐一桌的都是年轻老师,男俊女靓,特别惹眼,好几个人在那儿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氛围挺欢乐。   周惜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不怎么主动地去参与桌上的聊天话题,但坐在他对面的音乐老师徐天星却很活跃,不停地跟他搭话茬。   出于礼貌,他都会回应,相较于徐天星的热情,他的表现算是平静得很,并没什么太多的起伏。   可落进余京海的眼中,那就是在开心乐呵地聊着。   他见过徐天星在周惜身边打转的模样,那会儿他就感觉得出来徐天星和他一样,对周惜有同样的心思。   一个教音乐的,一个教语文的,联系又不近,今天突然面对面吃上饭,聊上天了……   余京海顿时没了食欲,眼睛盯在那排充满欢声笑语的餐桌边,筷子掐在手里,动也不动。   慢性子的周惜吃饭还是那节奏,身边的同事陆续走了,最后只剩徐天星。   徐天星的盘子已经空了,话题却好像掏不空,还连说带比划,后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真把周惜逗笑了。   食堂里的环境本就嘈杂,余京海的位子隔在两三排外,再怎么集中注意力去听也听不清。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心急,大拇指用力地摁着那双筷子,就快忍不住拍筷离桌了。   这时候周惜终于起身端走了餐盘,徐天星随即也跟着离开。   余京海赶紧收了盘,从后头追过去,将人喊住。   “阿惜!”他这一声喊得响亮,脚步也飞快,动作一点儿都不含糊,直接伸手攥上了对方的手腕。   周惜骤然被拽停,似乎不太高兴地蹙了蹙眉。   “我有话跟你说。”余京海沉着声道。   周惜这才转过头看向徐天星,“不好意思啊天星,你先走吧,你说的书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再拿给你。”   “好,没事,我也不急,你不忙找,有空再说。”徐天星摆手笑着点头,多看了余京海一眼,便转身走出了食堂。   余京海紧握着周惜,将人拉到了食堂旁的一条小路上。   正午烈阳当空,树影斑驳地铺开来,围着对视而立的那一双人影。   “什么意思?”余京海粗声粗气地发问,情绪明显不爽快。   “什么什么意思?”周惜一脸莫名地反问道,“房子的事你想通了吗?”   “就为这事儿,你跟他一块儿吃饭,你就成心做给我看是吧?”余京海怒道,“有你这么闹的?”   闻言,周惜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眉头立即又皱上了,“我不是和徐天星单独吃饭,你不都看见了吗,我们那桌还有别的同事。”   余京海依旧闷着整张硬邦邦的面孔,出口的话更凶,“你知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知道,但是我早就拒绝过,他也已经放弃了,我们没有——”   “你等会儿。”余京海眯瞪着眼,急着追问起来,“你是说他跟你告白来着?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的时候,在我和你确定关系之前。”周惜无奈地作了解释,便有些不悦地问,“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没怀疑啥。”余京海否认着,指腹搓了搓他的手肘,“那你都知道他对你有意思就要注意避嫌……”   “为什么要避?”周惜不赞同道,“心里有鬼的人才需要遮掩。”   “你是我媳妇儿。”余京海的嗓门猛地又拔高了,“你都有对象了,这么干就是不合适。”   “我干什么了?一群人吃饭,而且就在你眼皮底下,我哪里出格了?哪里对不起你了?”   周惜一连串问题甩下来,余京海脸都僵住了,半天没能撑开嘴皮子。   周惜抬眼睨他,接着道,“你是来乱吃飞醋的还是来讲正经事?要是还没想通……那我下午还有课。”   余京海拉回周惜想要抽走的手,正色说,“你以后甭跟徐天星走这么近。”   这种命令式的语气让周惜一瞬讶异,眼尾泪痣挑高了,眼底浸出薄怒,“你不觉得这要求很没道理吗?”   “他惦记你……”余京海立马一本正经地开始讲道理,“你再跟他靠近就等于给了他希望,万一让他觉着还有机会更麻烦……你得让他彻底死心。”   周惜垂了眼,瞥着地上那块影子,低声道,“放手,我要回去午休。”   “你先答应我。”余京海却固执地要拿这份保证,“你要不是真想开鱼塘,再多养别的鱼就别磨叽。”   周惜气极反笑一声,忽然狠拧了他的胳膊,恼火地叱道,“对,我就是想开大鱼塘,养很多很多鱼。”   讽刺完了,周老师首次不讲礼不顾风度,用堪称野蛮的力度把混蛋对象推搡开,携怒快步离去。   余京海想要的保证没要着,还把媳妇儿气得说了就是要开鱼塘,尽管明知那是气话,他也不乐意听。   他也窝上火了,一回到值班室就去洗保温杯,边涮杯子,心里边拉扯着,房子退还是不退。   不退,媳妇儿再多修理他几天,他顶得住吗,他现在就想把人办了,特想……   另一边的周惜拐个角就遇着了“天星鱼”。   徐天星原来没走远,听到了些边料。   “……我是看余哥表情不太对,有点不放心才倒回去的不是故意偷听啊……”   徐天星这解释还真说得通,余京海是心情能上脸的人,刚才那脸就黑的,跟要炸碉堡一样。   回教务楼的路上,徐天星还多说了几句。   “……没想到余哥醋性那么大啊,哈哈他也太紧张了……要不我回头跟余哥说说,我是真死心了,真没想再进鱼塘,绝对是单纯欣赏……你们都订婚了嘛……”   周惜其实只要是不露笑脸,也显示着他此刻兴致不高,心情不佳。   但当徐天星问到,“不过说真的,阿惜,像这种事,你会觉得困扰吗?”   过于安静的周惜却突然愿意开口了。   “困扰么,不太会。嗯……我觉得挺可爱的。”   徐天星:“???”   周老师口中的余可爱持续涮杯中,涮了大半天。   等到保温杯里里外外都被他涮了个晶亮,他那副大胸肌撑着贴身T恤衫仍在一起一伏,俨然是火气捋不顺的德性。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小外甥”。   他才搁下保温杯,接起了电话。   “小献,咋的?有事儿?”   “……舅父,能不带小字吗?”曲子献对这种关爱晚辈的昵称表达了抗议,又说,“算了,重点也不是这个……舅父,你是不是和我舅吵架了?” 第132章 有媳妇儿管才叫好   余京海一听小外甥这么问,胸膛瞬间猛烈地鼓动起来,“谁跟你说的?你舅?”   两口子拌嘴关着门拌,和消息传到媳妇儿娘家人那边不一样。   周家人本来就对他不太放心,何况小外甥还跟他说过,周家人很在乎周惜跟他处对象开不开心,只看他对周惜好不好,疼不疼周惜。   这会儿都上门来问吵架的事儿了,不得是麻烦大了吗?   “是我舅啊,我跟他说找你帮忙……”曲子献也没遮掩,他是在亲舅面前比较乖些,谁让那是个文绉绉的舅舅……但对着舅父那么大个糙汉子就不会太讲究了。   他前天就找周惜帮忙给余京海传话来着,等不到准信,刚才又去催了,结果被舅舅一顿批。   那些话听着就不对劲。   “……舅父你不是一直挺听我舅的嘛,我就想让他帮我跟你说说,但他说什么他叫不动,你不听他的,让我自己打电话跟你说……”   余京海听到这儿,浓眉立马纠上了。   媳妇儿跟小外甥说这话的意思他能不明白?就是人还气着,非常不高兴。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住都住一起呢,传个话是有多难啊,舅舅居然这种态度……所以我觉得你们肯定吵架了,我猜对了吧?舅父你真跟我舅吵了?”   曲子献探问得还挺起劲儿,也不赖他八卦,要知道余京海和周惜之前一直是恩爱黏糊的模样。   他这舅父老实巴交的,又对舅舅很殷勤,怎么想都想不到两人能吵起来,而且好像还让他舅气冲天了。   “没吵。”余京海否认了小外甥的猜想,是不愿让周家其他人掺和进来,也不愿让周家人觉着他和周惜之间真出现了什么不愉快。   反正只是小问题,他会把周惜哄好的。   哪对情侣不吵架,石延就经常和女朋友闹矛盾,吵起来互相飙狠话都有,但转头还是能和好甜甜蜜蜜地睡一窝。   “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儿不懂,甭操心。”余京海以长辈的气势把这题结了,又问,“你刚说有啥事儿要找我帮忙?”   曲子献赶紧把他的大正事讲清楚,本来重点就是今晚朋友新酒吧开业,他要找余京海过去撑场子。   话都放出去了——YJM的季军是他舅父,不把人带到现场他的面子就没了。   余京海弄明白了这次小外甥求援的主题思想,当场爽快地应下,“就这事儿是吧?行,我下班就去。”   曲子献大喜,嘴甜不已地说了一整串的“谢谢舅父”,约好了时间,还非要热情地亲自包接包送。   一到下班点儿,人就开着拉风的小轿车来了。   余京海答应过今晚配合他,让他显摆,不管什么安排都尽量顺着他。   等人上了车,曲子献兴高采烈地问了一路关于YJM比赛的事,眼里那光闪得可亮了。   “……舅父,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几招啊?”   “甭想。”余京海拒绝得很干脆,“就你这脆骨头,我要不小心给你整塌了,你舅不得抽死我。”   “啧,你干嘛这么怕我舅?”曲子献忿忿道,“他还没我能打呢。你又不是干不过他。”   “说啥呢?拳头不能对媳妇儿使。”余京海板起了脸,“就你这想的,那更教不了,不然你哪天要处了对象,你俩一吵吵,你还上拳头了咋办……”   曲子献不由抓狂地喊:“妻管严啊!!”   “你小子毛都没长齐,懂个啥,有媳妇儿管才叫好。”余京海的语气变得愈发严肃了。   刚到酒吧门口,曲子献下车就举手投降。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不过有件事真的太奇怪了,舅父你那么打,那为什么那时候……就是我和我舅第一次见你那天,你不是被我揍了吗?”   “我们都不认识啊,你肯定不是对我手下留情吧?我都能揍到你耶,那是不是代表我有学功夫的潜力?我这可是天赋选手啊,舅父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余京海默默地犹豫了半分钟,才又开了口,“那是因为你舅在边上看着。”   曲子献瞪了眼:“哈?”   “你舅在那边上盯着,还说话……”   “所以呢?”曲子献满脸疑惑地继续问。   “那会儿走神了。”   余京海的一句大实话击碎了小外甥的天才梦。   “要不是就顾着看你舅,我早给你小子摁趴喽。”   曲子献的后脑勺顿时一阵发凉。   敢情那天晚上他没挨揍,甚至拳头能碰到他如今的舅父,是因为亲舅在旁边站着,舅父忙着沉迷他舅这号男色?   就近认师父没认成的曲子献自信彻底崩塌,幽幽地说,“舅父,你那时候就看上我舅了?”   “嗯。”余京海坦率地点着头。   “一见钟情啊,还挺浪漫。”曲子献眼珠子一转,忽的问,“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余京海沉咳了一声,“都说没吵,你小子咋这没记性?”   “那我都说了不信……大人喔,骗小孩是不对的。”   “……”   余京海哑口无言,脸色郁结着,随后跟曲子献走进了酒吧,到了预定的卡座坐下。   “我舅特难搞吧?”曲子献偷偷地又问了一句。   “说啥?!”余京海猛地抬高了手。   “别别,”曲子献连忙抱头,“我是说哄,我舅不好哄吧?”   余京海霎时又静下来,手扭落回去,沉沉地盖住了自个儿的膝盖。   “说实话,我舅是看着温顺,但他要真生气了,光想怎么哄都能让人头大。”曲子献说着,握拳扽了胸口,“舅父,我懂你。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试试?”   余京海一脸谨慎地问,“啥主意?”   “老话说的好,情侣吵架没有一个亲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曲子献两手食指交叉,摆出个十字架的形状,“十个亲亲。”   “哎呀,就是你上去给他一顿亲,先把他亲懵了就好哄了。”   余京海大掌捂住了脸,他还以为真能有什么好办法。   事实证明,小外甥还是那个小外甥。   还十个亲亲?   现在他连进个客房都要打报告递申请等审批。   他那媳妇儿狠起来,发情期都能把他挡在厕所外面,就算是上了床也不肯乖乖地让他咬一口,宁愿难受着去硬捱都不要他的信息素。   余京海不再跟不着调的小外甥掰扯,随即提醒曲子献干眼前的正事儿,让人领着他去见了这酒吧的老板。   酒吧是几个年轻人合伙儿开的,这群小子平时都关注格斗比赛,酒吧里专门布置了观赛大屏幕,为喜欢搏击类比赛的顾客提供了观赛的好氛围和环境。   大屏幕里正播着YJM东区赛的各个高潮赛况视频,新酒吧开业都要弄点儿噱头,格斗比赛这部分的噱头就是曲子献带来的季军余京海。   余京海其实挺不适应这种太过热闹的场合,但好在只负责上台露个脸,别的事都由主持人把控。   这趴过了,他便回到曲子献在的卡座,和一帮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喝喝酒聊聊天,小孩儿们有像曲子献那样问比赛的,有问能不能拜师的……   性子不太跳的喊他“余叔”,特别跳的学着曲子献叫他“舅父”,直让他产生一晚上平白捡好几个外甥的错觉。   有的人见过曲子献那个当老师的舅舅,还瞅住了余京海魁硕的身板,嘿嘿地表达着好奇心,追着问这组合是不是很幸福。   喝上头了的小子还能举着酒瓶喊口号似的嚎“舅父行不行”“舅父到底有多行”……   余京海的酒量一个能顶好几个,虽然和周惜交往后不撒野喝了,可底子还摆在那儿。   小子们几乎都喝懵了,他眼里是还清明着,就在酒劲冲得这些小孩儿胡喊乱叫起哄瞎问的时候,胡大雷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余京海到角落接电话,但周围太吵了,只能听出个大概。   “……余爷……老黄那……来了个律师……说退房……是你找的吗……咋的……我给问……啥情况……”   余京海和胡大雷扯嗓讲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应该就是有律师去找他那套新房子的原房主了。   但他根本没找过什么律师。   那就只可能是周惜找的。   “……余爷,有麻烦不……我看看去……就我跟两崽子在家……还得晚点儿……”   “你甭出了。”余京海阻拦道,“老黄在哪儿?给我发个地址。”   收到位置信息后,余京海回卡座给曲子献打了声招呼,说有急事要先走,顺带叫来服务员把这座的酒单都签了。   “小献你悠着点儿喝啊,喝了酒不能碰车,回去得叫代驾,要不就在这儿等着,我办完事儿再坐车来接你……”   余京海还没叮嘱完,曲子献就晃了晃手,把话抢了过去。   “不用不用,舅父你忙你的,这是我兄弟的店,我今晚在这待了。”   余京海拍了拍他的肩头,没再多说,便揣好手机,大步离开了卡座。   有个还算清醒的兄弟过后拉着那酒单,戳了戳曲子献。   “都签了,舅父好大方啊,人那么猛,心还挺细,还那么听安排,要撤了还念叨你,真是把你当自家人了哎!”   “本来就是一家人啊!”曲子献咧嘴乐乎地哼哼道,“都快和我舅结婚了好吧……”   余京海很快就打车到了房东老黄在的地方。   老黄也住洺阳观澜,在这儿不止一套房,有空常去附近的台球俱乐部消遣。   他一下车就在俱乐部门口瞧见了人,赶忙上前问了情况。 第133章 老余说分   老黄明显不太高兴,说到最后还有些埋怨。   “……你要想退这房,让大雷跟我说声,都能商量。还弄个律师上门,搞那么大阵仗……行了,合同作废,不折腾了,你也不用跟我多说……”   余京海这会儿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一时也理不顺,只能先给人道了歉,再追问那律师在哪儿。   老黄朝外边看了一圈,指了一个方向,“刚走,就那个吧。”   余京海赶紧去追人,老黄被鸽心里不爽快,也不好多问,找那律师才能问得更清楚。   他脚程快,终于赶在对方上车前,把人拦下了。   那人转过身来,让路边灯杆照清了脸,赫然是个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精英青年。   余京海心头蓦地一惊,立马认出了眼前的人。   “严先生?怎么是你?”   “余先生,好久不见。”严弘辉礼貌地应了招呼,主动地伸出了手问好,态度尊敬不失殷切。   当年家里小妹在奇亚学院险些出事,多亏有余京海帮忙才没遭难,他一直将余京海当作恩人。   这次受周惜的请托来处理洺阳观澜的新房合同,他事先了解过大致的情况,若不是考虑到其中涉及的关系比较复杂,他肯定会提前和余京海见一面。   但现在被余京海撞见,事情就不好瞒了,该解释的总要解释。   余京海直到这时才知道严弘辉是律师。   当年学院发生了那桩恶性事件,严弘辉虽然代表父母出面和校方交涉,但为了保证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委托了别的朋友律师处理。   他们也算认识,不过自从那件事之后并没有频繁来往,彼此关系说不上熟悉。   余京海不清楚严弘辉的职业,却清楚地记得小外甥曲子献跟他说过,严弘辉是周惜的前男友。   单凭这一点,他此刻看着严弘辉,心里的想法就不可能跟过去相同。   更何况今晚还有这档子事儿,严弘辉还是周惜找来的。   余京海问了他想问的,严弘辉对着全家的大恩人,自然是能答的都会如实地回答。   这番交流下来,见余京海脸色发青,严弘辉不方便再多言,随即告辞离开了。   余京海原地伫立了好一阵,才匆忙地叫了辆出租车,往家赶回去。   进了家门,已经快十二点,家里是亮堂的。   客房的门关着,有灯光透出了门缝,早就下了晚自习的周惜显然是又待在客房备课,还没睡。   余京海沉步走到客房门口,抬手敲了门,里边的周惜竟是没说在忙勿打扰,还自己把门开了。   门打开后,周惜站在门边,递给余京海一份文件。   “你把这个签了吧。”   余京海不明所以地接过文件,从第一页翻看到最后一页,看明白了这是房产证加名字的协议书。   “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改你的名字你不同意,那就加上来,这样才算是我们共同的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房了,这房子我也一直很满意,不用换新的。”   周惜一边解释,一边握住了余京海的胳膊。   “所以你新买的那套,我退掉了,联系过房东,房东同意,这两天就会把钱退到你那张银行卡里,收到消息我再告诉你。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   “这个也是找严弘辉弄的?”余京海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举起了手里的合同文件。   周惜略感诧异,他请严弘辉帮这个忙的时候,特意和严弘辉通过气,让人直接去找房东谈就行。   退房的事他本就想着先斩后奏,反正余京海迟早会从房东那里收到消息。   他叮嘱过严弘辉,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最好是别和余京海碰面,以防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撞上了……   他和严弘辉交往过,难免会有些顾虑。   家里的大醋缸装满了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耽误解决问题的进度,当然是能不往里添醋就不添。   然而他还不知道,严弘辉的这口醋老早就埋在鲸鱼牌大醋缸里了。   他刚点了头,应了余京海的问话,后者就把合同递还给他。   “我不签这玩意儿。”余京海的话声沉闷得厉害。   “为什么不签?”周惜问。   “两个事儿,你没一个跟我商量,我算啥?还加啥名字?签啥名儿?”   余京海一口气反问完了,周惜的神情逐渐变得无奈,指尖捻进他臂弯里,掐了又掐。   “不是你说的吗,大事我拿主意,房子都算大事。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你还答应不瞒我,但你瞒了我几回?”余京海震声道,“我说不退房,你非得找人偷偷地给我退了,找的还是你前任,你要心里真有我就不能干出这事儿。”   “你……”周惜满眼错愕,声音渐生迟怔,“你听谁说严弘辉是……”   无论如何,余京海笃定的模样证明他和严弘辉过去的关系被揭破了,现在去探究暴露的原因毫无意义。   他确实欺瞒了对方,也应该端正态度去认错。   “我是和严弘辉交往过,但你别多想好吗?”周惜往前一步,捏紧了余京海的手,“没跟你提只是觉得过去的东西没必要……这事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对不起。”   “我找严弘辉帮忙退房也是想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最好,他是律师,他来处理比较合适,拟这个合同也是,说的都是合同的事,真没说别的。”   “我是想尽快解决,房子的问题不能拖太长时间,拖久了会更不好处理……”   周惜连续的解释却没换来余京海任何的松动。   平时脾气颇为顺从的老实人垂着眼皮,视线狠钉在周惜的脚边,浑身迸出了压抑至极的气息。   “阿惜,我不明白。我买房就是想对你好,这房子能咬你咋的?怎么就不能接受了?你就算不要也不能这么干……”   “怪我,跟我分屋睡,背着我,让你前男友去替我退房……你非要跟我反着来,行,你跟我分清,不要我的东西,也行。”   “但你不能这个态度,有事就去找前任,跟前任就能凑一伙儿,觉着我让你糟心了,做了烂事儿,就让你那前任来替我擦屁股?你考虑过我啥感受吗?”   带了浓重怨气的责备骇得周惜心头遽缩,他不由得急了声,“我没有这么想,没有不考虑你,我找严弘辉是因为和他的工作有关系,你真的误会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压力。”周惜着重强调道。   “我就没觉着有啥压力。”余京海固执地反驳道。   “你是不承认,或者应该说就算你没有意识到,也不代表不存在。”周惜叹了口气,“它已经出现了。京海,两个人在一起是平等的,你明白吗?”   余京海沉默着,周惜便又继续说下去。   “不需要用房子去证明感情,这种证明方式就是本末倒置。如果放任不管,那些压力会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会成为我们的压力……”   余京海猛地抬起了头,震惊地瞪直了眼珠,“你觉着有压力?我给你买房,还让你有压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惜顿时有些气结,“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   余京海定定地瞧着那张俊脸上遍布的不快和失望,越瞧,心中越是涨满了极其强烈的挫败感。   “阿惜。”他最终掖沉了声嗓。   “你要真这么瞧不上我,觉着我做的事儿让你心里不痛快,真过不下去了,你直说,我……我不是……”   “不能分。”余京海攥紧了拳头,而后从嘴里挤出了格外生硬的字眼,“——能、分。用不着勉强。我没那么死皮赖脸……”   那种怪异的语气愈显低暗,充满了死寂般的枯哑和颓然。 第134章 失约   周惜霎时眯紧双眼,眼里冒出了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余京海答话的样子仍是以往的憨厚老实,可这话的内容却一点都不能让人舒顺心情。   “你再说一次。”周惜语气疏冷地低喝道。   “我说能分,你要想分,咱俩就分。”某人竟还像个勇士,前冲拱火。   “余京海!”周老师勃然大怒,音量当场提高了好几度,“你真的这么想?真的敢这么说——”   “那他妈是我想的吗?!”余京海抽直了脖颈,也吼上了,“就你干的这些事儿,你那不就是不想过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周惜气恼地摆出了课上批评学生的架势,手头的力气一瞬失控,在余京海的胳膊肘摁出了很深的印子。   “你混蛋!”   余京海吃疼,却不比周惜利刃般的言辞捅进他心口时滋生出来的痛楚。   他第一次使劲儿甩开了周惜的手,甩得那身薄体轻的人退开了几步远。   “对,我混蛋。”余京海喉头愤然鼓动着,反复地吞咽了几下,“你是老师,最会讲理,我一辈子都讲不过你,还跟你讲啥道理。分了也成,你不用受这罪……”   话音刚落,他便转了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余京海,你想清楚。”身后传来了周惜的声音。   他忍着回头的冲动,定定地喊出一句,“想清楚了!”   这次他加快了脚步,不再犹疑,决然地摔门离去。   客房里,跌靠在桌边的周惜扶着一方桌角,站直了些,脸上似是凝了厚霜,精致俊雅的轮廓僵硬得如同失去了活力的朽木。   “你没想清楚,你是在胡说……”   他目光茫然地望着某个方向,喃喃地重复着同样意思的话,心底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开来。   触摸不到的一大片狼藉凌乱,不停地撕扯着向来平稳庄和的神经线……   不知撕扯了多久,猛然袭来的热潮淹没了周惜仅剩的理智。   他的身体被急冲出来的野火撞得踉跄倾斜,整个人险些扑摔在地,幸而双手及时地扶住了桌椅,才勉强止住了继续下滑的趋势。   然而,手臂逐渐浮转绷直出来的青筋,皮肤阵阵发麻颤栗而起的躁动,岩浆迸溅般蹿流满室的红酒味信息素……   一个个Omega陷入发情期的征兆毫不留情地在这种糟糕的时刻接连突显,并且持续地加剧。   周惜转眼犹如置身汗雨火炉之中,眼眶猩红流溢,痛苦地收缩着呼吸,蚁虫过境似的酥痒令他指尖慌颤。   汹涌的渴望完全汇聚至一处,他已是满面失神难耐,低低地唤出了急切压迫在喉间的名字。   “余、京海……京海……”   而此时的余京海正身处于千里之外的小面馆,老爷们伤透了心,就想找个熟悉自在的地方喝点儿小酒解解闷。   这家面馆他和石延常来,生意好,能营业到凌晨,店里的老板、服务员和他俩关系都很熟。   石延接到余京海组酒局的电话后,很快就赶过来跟着一块儿吃上了宵夜,喝上了酒。   这兄弟不太能藏心事儿,情绪差不差,从酒喝进肚子里的量就能看出来。   石延自个儿猜着了七八分,等到人快喝高了,顺着刨话,很快便刨清了底。   日常爱放闪的小情侣热乎劲头一旦过去,不就得开始闹别扭吵架吗。   石延是过来人,比起余京海抱着酒瓶,苦大仇深跟酒干杯的愁苦样儿,他看得可开。   劝和不劝分,当然劝和。   “……虽然小周这回做法有问题,但事情已经这样儿,你发顿脾气就算了,总不可能媳妇儿真不要了吧?过日子不是这个退就是那个退,不然哪还过得下去?”   “是不能过了。”余京海说完,又灌了一杯白的。   店里明明开着灯,他眼里却不见光,全是灰蒙蒙的阴影。   石延听着他囔囔叨咕,心下直呵呵,不信他能真的跟周惜犟到底,更不信他舍得掰断这份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关系。   人当初怎么看上的周惜,怎么发力去追的,怎么追到手的,又是怎么一路把周惜当命一样紧张着的……   吃多了这两口子的狗粮,石延简直快要深信世上存在爱情童话,这会儿着实信不了余京海的酒后气话。   “长出息了啊老余,是不是真要刚?”石延和他碰了一杯接一杯,贫起了嘴,“那你现在说说,你给我整两句,他就是个屁,他算个屁,你说我听听?”   余京海握紧了酒杯,浓眉皱凹,直瞪着杯里的透明酒液,嘴皮子掀了个把来回,愣是没迸出一个字。   “决心呢老余?哎,不是说必须拆伙儿吗?”石延啧啧道,“我看你就别想跳出来了,他磨你,你也磨他,你能给他磨到老,你俩就得绑一块儿,你撒不了手。”   余京海眼瞳瞬即抽震,像是被哪个词激着了,呼哧出大气,狠晃脑袋,沉暗了声,“我没绑……”   “我没想绑着他……我想让他好……是真想……跟他好……一直好着……但他不好……”   余京海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谁都听不清,酒也喝得越来越凶。   “他不舒服……他难受了……他觉着有压力……跟我……不痛快……我干啥、这事儿……整的……”   直到手边再搁下一个空瓶,面馆里只剩他们这一桌客人,周围变得空旷,伴了呜呼寂寥晚风。   桌上手机忽然震响,和小面馆风格南辕北辙的高雅琴曲轻悠回荡,屏幕闪烁着某个来电备注名。   石延扫去一眼,瞅着“媳妇儿”的字样,忙给兄弟提醒,“小周来电话喽,接不接?”   余京海大手猛地一抄,直接摁住手机的关机键,终止了吵闹的声源,便重重地把手机扣回桌面上。   而后又摊开手掌,发狠地捂撸了一把脸皮,抹得脸上酒意徜徉。   “都是屁!”他拔高了声吼喝着。   “他算啥,他就是个——”   “他算个——”   连憋了两句忒不争气的断句,余京海眼中唯见酒色翻飞,整张刚硬的面孔愈发涨得通红。   已经喝醉的男人脑袋巍然一耷拉,咚地卧叩在桌前,胡里胡气地吭哼着。   “他算、算……他……是我宝儿……我的……” 第135章 有艳福,没有家   进了主卧的周惜蜷缩在衣柜边角,呼吸簌瑟,热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裤,目光数度失焦。   他怀中抱着余京海的某件大外套,贴到脸侧摩挲,汲取着上面遗留的淡薄白酒味。   然而缓不济急,片刻的舒适也只是杯水车薪,浇不熄那些丛林森火。   放着拨号页面的手机躺在地板上,紧挨着他颤抖的腿脚,传出了冰冷的提示语音。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周惜浑噩的头脑里不禁翻掠过了一幅幅画面。   “……阿惜,以防万一,我是说要是你家这头鱼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又刚好发热的话,就用我上次给你的那些抑制剂。”   “嗐,秦医生,这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肯定都在阿惜身边,这事儿我保准给他管好,不让他遭罪。”   “……媳妇儿,医生说打了长标,你那发热期会慢慢稳定,差的天数不大,也就两三天是吧,我给设了闹钟提醒,总之我会盯着啊别怕……”   “不过要是真有啥变化你记得喊我,我争取不让你多难受一秒钟,一来我就给它摁踏实喽……”   “……宝贝儿,我在呢,就在这儿,给你补着的,放松,咱放松啊,马上就舒服了。”   “……咋样,爽快不?我咋瞅这脸越来越俊了呢,还带小水花,我再亲口啊,艾玛,我媳妇儿老帅喽……”   “……呼,刚是不是给咬狠了?我看看啊看看我宝贝老婆……嘿哎、悠悠悠着点儿你咋这虎呢,才整利索就发威,急啥,得先检查检查是不是真管好了,甭闹……”   自从他们交往之后,每次这种情况发作时,余京海确实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给予充分的安慰。   他不再被发情期折磨,由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是挣开了束缚的畅快和轻松。   但这一次,余京海却失约了。   这是第一次,在他发热的时候,余京海不在他身边,打电话也叫不回人。   周惜身体不适,情绪也很是糟糕纷乱,渐渐的又怨又气,恍惚地嗔喃着他的Alpha也是个混蛋,管标不管治。   都多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天就快亮了吧,感觉捱了很久,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不想用抑制剂,只想要余京海的东西,想被那份滚烫的温度包裹、融化,为之倾倒、痴沉……   于是他艰难地抻动手腕,飘软的指尖轻轻地点中了手机屏幕的拨号键。   “回来么……回家……你能不能……回、家……”   他的声调降得很低很低,侧着头埋在外套里,深嗅着已经淡去的白酒香,露出的半只眼睛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那团微光,期待着下一秒电话就会接通。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周惜怔怔地望见那团光暗下去的模样,拢收的眉眼间浮动着更加厚重的痛楚和难耐。   他最终长叹了口气,指尖捏紧,又松了开。   直到外套坠落在地,罩住了那支复归宁静的手机。   他费力地迈动双脚,走远了些,挪到床头,便喘息着停下,弯着腰靠在旁边,随后伸手拉开了抽屉柜……   面馆里的石延瞅着对座趴倒的余京海,摇头嗤嗬,“德性,就知道你是老婆奴,算个屁都讲不出来还分个屁。”   嗑光盘里剩的那些花生米后,他起身去上厕所。   刚走出几步,就被面馆店老板的那个堂侄女林玲匆匆地拽住了。   “石哥,京海哥怎么了?”林玲小声地问,“我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为什么啊?”   “还能为啥。”石延耸了耸肩,“男人喝闷酒要不因为钱,要不因为情,你也知道老余不是啥惦记钱的人,那就只能是情场失意呗。”   林玲吃惊地啊了一声,“你是说,京海哥跟他男朋友吵架啦?他们不是都订婚了,很快就要结婚了吧,京海哥喝那么多酒……那是不是吵得很厉害?”   “是挺厉害,闹分手呢。”石延不在意地随口答着。   “我记得京海哥的男朋友是当老师的吧?”林玲不解地问,“我见过他,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像会吵架的人,怎么闹得这么僵……”   “小两口的事儿那可说不准。”石延呵呵地说,“老师更难伺候知道吧?啥事儿都有一套大道理等着,老余还是个没正儿八经谈过啥对象的,上来就是高难度……”   “算喽不说了,我上厕所去,小玲你给瞅着点儿啊,喝太多了他……”   石延朝那边桌位努了努嘴,立刻揪着裤腰带,奔进了洗手间。   林玲在后头应了声好,转身过去收拾。   余京海大半张脸窝进了胳膊肘,估计是骨头硬给硌着了,睡得很不踏实,脑袋左扭右摆,偶尔嘴里还会冒出醉呼噜话儿。   “阿惜……”   “分、就分……”   林玲看他这么郁闷地趴桌,有些不忍心地蹙了蹙眉头,收走了碗筷,没一会儿又倒了回去,发现人睡歪了,脑袋就快要蹭出桌外去。   “京海哥,你要不先坐起来点儿,靠着椅子睡,这样舒服……”   林玲边劝边上前搭手把人扶起来,但想要搬动这么个身宽体阔的壮汉不容易。   她扶得吃力,动作也很小心,生怕力气不够脱了手,会把余京海磕着。   就在她把这座“大山”推正的时候,余京海头忽的一偏,斜挂在她的肩头,瞬间压得她身子发晃。   她下意识伸手将人拦稳,突然便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她稍微转个脸就能碰上余京海的脸。   男人身上沉厚的气息夹带着冲刷心绪的酒雾扑面而来。   林玲双颊瞬间透出了绯红,声音细如蚊呐,“京海哥……”   “嗯。”   “你、你要是真的和他处得不高兴不开心,那就分开吧,谈对象结婚可能还是找合适的更好……”   “对……合适……”余京海这会儿嗓音干哑得厉害,喉咙被白酒肆虐过,吐字不清,头脑其实更不清。   “你可以注意一下身边的……你会发现有更合适你的人……”   “哼……合适……”余京海紧闭着眼皮,满腔懊恼,嘴里拗出了苦闷的字词,“媳妇儿……我、合适……能……合……”   林玲此刻心中已是犹如小鹿在撞,无暇分辨,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紧张地看着倚在她肩边的男人,按捺了很久的情意正不顾一切地脱笼而出。   “京海哥,我……”   终是羞红了脸的姑娘情不自禁地向那副刀刻般刚硬的面容凑近过去。   石延甩着手里的水,刚踏出洗手间就瞧见了那桌边相贴的两道人影,顿时愣了愣。   “卧槽,老余,你可以啊你……”他嘀咕着骂道,“狗东西真是艳福不浅……”   但说到底人俩还没分,其中一个在这儿又是喝大了的状态,啥事儿可都做不得数。   石延随即低下头,咳嗽了两声,一边假装鼓捣裤兜腰带,一边拉开了嗓门,“咦?这口袋是破了咋的……”   他这动静刚放出来,便惊着了桌边的林玲。   林玲赶忙退开到一旁,背对着石延,擦起了别的桌子。   “哟,都这点儿了,小玲,那我们撤了啊。”石延说着,顺手去把醉得东倒西歪的余京海搀起来。   “啊好,”林玲慌乱地应了,忙又小声地问,“石哥你一个人行吗?”   “行,这有啥,你别看老余个头比我大,但要比力气,那也不是单看个头大不大……”   石延哼唧着,架住这兄弟的胳膊和腰,把人拧直了,往面馆外带出去,才问,“回哪儿啊老余?给你送回家去?”   “不回。”余京海怄了气声一吼,“没家。”   “得,吵架了都犟。”石延翻了个白眼,调转了方向,“不回就不回。宿舍欢迎你,有架吵了不起……宿舍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第136章 你是在侮辱谁?   奇亚学院教职工宿舍里,闹铃在正午阳光底下猛烈地震响,惊扰了床上宿醉酣睡的男人。   石延拎着饭盒进屋就见余京海一顿弹跳下床去捞手机。   “醒了啊,我说你到底设了几个闹钟,我都给你摁掉好几个了,这咋还有个等着呢?啥毛病啊你……”   石延吐槽着从早上就闹腾的铃声,顺手把饭盒搁过去。   半趴在桌边的余京海捂着抽疼的脑壳,眯着有些撑不开的眼皮,低头瞅手机。   好一会儿才瞅清手机页面上显示的备忘录提示——记得给媳妇儿补信息素。   余京海瞬间清醒,凝住了面色,匆忙地将手机抄进兜里,转身就往屋外跑。   “你干啥去?”石延惊问。   “回家。”余京海头也不回地撂了话,很快就跑远了。   “……昨晚不说没家吗,可真有出息。”石延啧叨着,窝回了自个儿的床上。   今天周末,他们正好都休假,一整天的时间肯定够哄老婆,就看某个人能不能控住,顺利通关了。   余京海火急火燎地从学校赶回去,进门踏步,步子虽急,施力却轻,仿佛担心会打搅到谁。   主卧和客卧的门都开着,客厅、餐厅、浴室、阳台……他都转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周惜的身影。   看样子人是出门去了,周惜休假的时候通常都喜欢宅在家里看书,只有特殊情况会跑出去和朋友聚会。   现在他俩……算是最特殊的情况吧。   余京海昨晚喝得多,路上赶得又急,头还有些昏沉,这会儿找不到周惜,心气更加烦躁,随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使力,揉按着胀疼的太阳穴。   坐下十来分钟,玄关的门忽的传出了动静。   他立马抬头望过去,只见周惜拎着一个小西瓜从门口走了进来。   才大吵过一架,突然这么对上了眼,两人一时间都愣了。   余京海一把攥紧了裤兜,如同上紧了弦,喉头咽了咽,嘴皮仍然抿着。   “回来了。”最后是周惜轻声开了口。   他没去继续盯着沙发上的人,话音小得很。   余京海勉强听清了,便嗯了一声,视线随即扣向了地板。   这般堪称冷淡的表现让周惜心里颇是无所适从,他有些局促地矗在原地,也不往前,犹豫了几秒,才接着说,“你回来是……”   “手机提醒。”余京海仓促地揽过了话头,眼睛死盯着地板缝,“这两天你不是会发热吗,就回来看看你用不用得着……我补。”   周惜感受到他话里的僵硬,微皱了皱眉,“你昨晚没回来,去哪了?”   “跟石头喝酒,喝多,回宿舍睡了。”余京海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指腹狠狠地搓过了膝盖,握了握拳。   周惜注意到那些小动作,不禁低低地叹了声问,“还在生气么?”   “补不补?”余京海却对他的话避而不答,固执地绕回初始目的,“我先给你整好了,还有别的事儿……”   周惜指尖捏弯了,语气不觉发凉,“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余京海一怔,立刻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确实看见有周惜的未接来电。   但他对这事儿毫无印象,只当是那会儿喝懵了才没接到。   “喝大了,没注意。”余京海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眼盯住了周惜,“咋的?发作了?昨晚发的?”   问着话,人也站了起来,手脚不由自主的着急绷直,向前进了。   周惜目光流连在那副显出紧张的健壮身躯上,眼里覆着的寒意逐渐褪去了些许。   “没有。”他喃喃地否认道,“没什么事,就是看你没回来,就想问问。”   余京海这才停住了脚步,立定在那儿,僵木般的影子重新挂回了脸上,声音含糊带着愣巴,“那成,你要没觉着不舒服……”   话都没说完,就要落跑似的绕过周惜,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周惜神情一瞬错愕,含情的眉眼当即敛直了,似是贴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你现在把这件事当成了任务吗?”   紧接着咚的一声震出,是周惜把西瓜扔到了茶几上。   “余京海,你是在侮辱谁?是我,还是你自己?”   背对着他的男人听完了这些嘲讽,顿时心生不快,还掺了份憋屈,就是没整明白为他发情期特意赶回来,怎么还会落一通埋怨和责备。   余京海憋沉了喉头,耐不住了,便要出声反驳。   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老太太打来的电话,给僵持着的这两人敲开了另一口大钟。   “……阿海,你和小周是不是明天回来啊?坐飞机回吗?啥时间?要不我和你叔去接你俩啊……”   老人家热情高昂的嗓门从手机里漏出来,在寂静的客厅中回荡着。   余京海面色青白交加,握着那手机跟握烫芋头一样,嘴也烫得慌,当下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能给老娘应出个准话来。   老太太还以为信号不好,拉高了声调叫唤,连续喂了几声,“……阿海?你说啥?没听清楚,咋啦?是不是有啥变动啊?”   余京海后背都飙出了汗,这情况咋整?回肯定是不能回了,找啥理由跟老太太说不回?还要当着周惜的面去骗?   老实人哪遇过这种事儿,一下子想不出辙,更不想再干愣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尴尬。   于是干脆拔腿继续撤,一边对老太太囫囵地吭着,“是、是有点儿情——”   话声在周惜拽住他手臂的这一刻突地中断了。   “妈,没有变动,我们明天坐飞机回去,应该下午就能回到。”周惜插嘴解释道,“不用麻烦你们来接,我们自己坐车,会安排好的,您放心。”   “好嘞,你上回就安排得很妥当,我放心,绝对放心啊……”   余老太太乐呵呵地说完,总算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余京海扭回了头,冲周惜瞪直了眼问,“啥意思?”   “妈都能听明白,你是耳背么?”周惜反问了一句,便要转身回客房。   余京海急得抓住了人,语气很是发冲,“你用不着勉强。”   周惜蹙了眉心,目光扫过他被余京海紧抓着的胳膊,“如果你觉得勉强可以拒绝,我只是……”   “那你就当我是答应过老太太,不想让人空欢喜吧。”   说完,周惜抽回了自己的手,径直走进了客房。   房门掩上后,周惜靠着门板,掀开了右臂的袖子。   臂肘处露着几个针眼,是凌晨打过抑制剂留下的痕迹。   他沉默地翻回了衣袖,才又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按住了后颈。   腺体早已稳定,只有凑近去看才会发现那个位置上的红点。   他用了双注射的方式。   原本就对抑制剂耐受性较高的Omega被打过永久标记,在发情时如果缺失对应Alpha的信息素,发情症状会更明显,承受的痛苦也会更多。   这个凌晨他才真正体会到了秦牧曾经说过的副作用。   信息素契合度高的Alpha和Omega一旦建立了永久关系,风险不单是双方关系破裂之后很有可能导致信息素无法补充。   ——即便关系存续着,不定点及时补足Alpha的信息素,Omega在生理上同样会遭到双倍的折磨。 第137章 想要的生活是有他在   岩河镇,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临水背山,宁静至朴,田园气息浓郁。   周惜再次见到这片土地,尽目的天然古韵风光依旧令他心怀舒畅。   上次是赶着去看望受伤的老人家,十分匆忙,没有空闲去留意。   如今下了飞机,他们是租了车自行回镇子,余京海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便得了大把时间慢慢地观赏沿途的美景。   两人只在登机前作了约定,既然最终还是决定回去,不管怎么样都该把戏唱完。   车里静得很,谁也没开口,但余京海的眼角隔三差五就要悄悄地斜提,状似不经意地去瞄人。   见着身边的周惜看风景看得满脸春意盎然,他心中霎有百般滋味翻腾,又是松了气有些放心般的喜乐,又是懊憾这趟回来不知道算怎么回事儿……   他曾经担心周惜会不喜欢这种比较偏郊的小地方,可现在以他们真正的关系去论,他压根担心不着。   余京海沉默地拗了份拧巴的愁肠,把车开进了镇上。   近些年修路修得不错,大车也能顺利通行,余老太太早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瞅见他俩才真的落定了心,欢欣雀跃地奔上前迎接。   接的是她儿媳妇,就没工夫理会她亲儿子,明明是第二回 见,却好似跟人家熟得不行,拉着手就开始絮叨地关怀人坐飞机坐车累不累,那叫一个亲热的。   周惜满口答着话,每句话里都带“妈”,老太太眉毛不停地跳蹬扬高,显然是被人叫得甜进了心窝里。   直到周惜倒回头去跟余京海一起搬礼物,余老太太看着那些个五颜六色,各种大小的包装盒,懵了好一会儿。   “咋买这么多,你说你们回来一趟不容易,吃饭就好了嘛,还整啥礼物……嚯,这都塞一车了啊……”   念归念,后边儿余家一帮亲戚从屋里出来收礼物了,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自豪又骄傲。   “这是咱家小周挑的,看看这孩子多细心多体贴,早早就筹备上喽,隔个大老远的还特地带回来,你们呀都是沾了阿海的光……”   要说周惜挑的礼物确实个个都不含糊,先前是跟余京海打听过各家喜好才买的,买的也都是好东西。   给长辈们送的实用品都是牌子货,给晚辈们送的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潮流时尚品,单是礼物分发出去就捞满了好评,谁瞧着他都要夸得不歇嘴。   脾气温和的周惜更受孩子们的喜爱,大点儿的崇拜他有文化有涵养,被他那一身书卷味儿引过去问长问短,问大江南北山川湖海。   小点儿完全不怕他,就觉着人温柔,贴腿撺抱,甚至还有的嘟着嘴讨亲亲……   余京海跟在一旁忙活儿,应着亲戚们的话茬,得空瞥向满院的热闹,和被热闹氛围裹着的周惜,时常不由得瞥定了人,跑了神。   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笑若暖阳的周惜扣进了他眼底深处,惹得他心旌摇晃,愈发觉着就是个下凡来的小神仙,甭管哪一块儿都俊利得让人挪不开眼。   在他心里,这人一直是神仙,这时候更像是真正落地沾了红尘,掉到了他的地盘他的窝,应当要捧到手上疼着亲着……   余京海思绪岔乱了,目不转睛地望痴了,突地望着堂表兄弟姐妹家的小孩儿被周惜抱到怀里,亲了红扑扑的脆皮脸蛋儿。   小孩儿立即咯咯地笑,乐不颠儿地埋肩头,赖着人不肯撒手。   他一下子愣了,骤然酸得鼻梁骨猛皱,莫名地委屈,心底无声地哼吧,对着一群小屁孩儿就能好好地哄,他还不如小娃娃招这活神仙喜欢。   哄完了小孩儿,周惜就去哄老太太了,陪着老太太在厨房里鼓捣下午的小点心。   大餐老人家不让他碰,只教他一些轻便好学的东西,洗个小菜叶小花瓣,再不然就是揉揉小面团……   周惜有一点学一点,学得很认真,做一步,老太太就要表扬一句,无论做得标不标准,反正在她这儿全部满分。   被那群亲戚放过的余京海回到厨房外,只在外面待着,给那群孩子弄些弹弓之类的小玩意儿,顺带陪着耍耍,偶尔才会抻长脖子留意厨房里的动静。   周惜跟老太太请教着做点心的方法,那模样格外乖顺,做好了一步,唇边还会绽开个胜利的笑花,俨然沉浸其中,专注地享受,感到了乐趣。   余京海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瞅着了,胸口就得发烫,如同有个小太阳种了进去。   周围闹腾得很,孩子们撒野玩游戏,嗷嗷哇哇的声音能震遍全院。   余老太太在灶台边和周惜聊天,聊的话,搁外头的人听不见,反而是里面的周惜会被那些此起彼伏的欢呼吸引,视线不自觉地往外投。   投到了临时当起孩子王的某个大人身上就会停顿。   扮着怪兽跟孩子们对抗打仗的余京海,给孩子们骑大马的余京海,让孩子们飞高高的余京海,教孩子们练小拳头打弹弓的余京海……   满眼都是那副壮硕身影,不知怎么的令他一阵失笑,一阵神迷。   同样在偷看的心思意外凑到了一处,两人总会有猝不及防对上眼的时候,对上了,要么是余京海仓促地躲开,要么是他怅然地回转目光。   旁边的老太太惦记着打探两人关系好不好,很自觉地盯守四方蛛丝马迹,盯了个把来回,忽然便开口喊道,“小周啊。”   “怎么了,妈?”   “你有没有觉着哪儿不适应啊?”   “不会不适应,感觉都很好。您为什么这么问?”   “这不是环境不一样嘛,有个水土不服啥的也很正常,我就是随便问问,怕你心里头会有啥落差……”   老太太嘟囔着,犹豫地又问了,“小周,像这种生活会是你想要的不?”   周惜的指尖轻按在擀面杖上,转眼又看向了院子里的人影,追着了他想找的那一个,才答,“是我想要的,有他在的,就会是。”   余老太太终于满意地点了头,没过一会儿就转出去,把亲儿子从娃娃堆里赶进了厨房。   “小周啊,阿海擀面皮最行,让他教你呗……”   嘱咐完了,老太太便要偷闲晒太阳去。   浑身热汗的余京海磨叽地挪着脚进了厨房,这会儿距离近,才发现周惜的鼻子尖上糊了一小片面粉。   周惜则是怔在原地,真被老人家这一着安排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见着余京海朝他走近,心脏都不受控制地缩紧了。 第138章 孤勇   余京海却是闷垂着头,掠过他身侧,到水龙头下洗起了手。   周惜微皱了皱眉,心里登时压进了难言的沮丧,手指不听使唤地捏挠着那根擀面杖。   余京海冲干净了手,便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抽了张纸,回身就蹭上了周惜的秀俏鼻尖。   “咋整的……是面皮擀你还是你擀它?”余京海虎着嗓,用纸巾挡了周惜的视野,凝着他的眼神才放软了。   这一软,呼吸也硬气不起来,“就让你别跟厨房较劲儿……”   周惜一动不动地立定着,感受到那股替他擦拭的轻缓力道,心绪更是乱了套,禁不住了,他便张动了双唇,轻得几乎不可闻的一声“京海”溜出去——   却被转个弯又倒回来的老太太大嗓盖下。   “嘿呦,我给忘了,整了把新刀,一会儿你们得用……”   余老太太举着把锋刃明亮的菜刀出现在门口,顺手就往前伸去。   余京海被亲娘的刀骇得眼皮蹦跳,立马抬高胳膊,把周惜拦退到自个儿身后。   “干啥啊妈,有你这么递刀的?再不小心给人划着……”   一时心急的余京海脱口批评着老娘,脸色都还有点儿发青。   “……”老太太讪讪地让刀退回去,摆平到旁边的案板上,忿呵地啐了亲儿子,“瞧这紧张的,娶个媳妇儿就忘了娘,我还天天抡菜刀呢,你咋不怕划了我这老太婆?”   “您老耍菜刀的功力我都比不上,他没那能耐,就不会使刀,干不来……”   余京海给老太太顺火头的同时,把周惜也撵出了厨房。   厨房就这么被余京海一个人霸占了,周惜和在家里一样,半步都别想跨进去。   周惜要找老太太帮忙,老太太就是摊手投降的态度。   “我递把刀他都要炸冲天了,你可别进去,不然他真犯轴,能把厨房拆了都……”   等到余京海把厨房的活儿忙完,端着几大盘点心出来,那些点心很快就被亲戚瓜分走。   他抢回一盘,盘子经过老太太的位子,递到了周惜跟前。   老太太摸了道空气,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儿大不中留,周惜很懂事地把盘送回去。   老太太这才笑出满脸细褶,捡走一块儿,盘子里还剩一块儿。   周惜看了看盘中的小糕点,又看了看和他隔几个位坐在最边上的余京海,思索片刻,随后将糕点掰成了两份,递了另一半过去。   “不吃。”余京海没接,话声硬邦邦的,眼睛偏到了墙角。   周惜默默地收回了点心,合二为一,自己吃光。   甜点入腹,甘香味美,周老师却颇感惆怅。   大鲸鱼不爱吃点心,这套哄法没用怎么办?   他俩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在余家老宅子里吃过了余家的点心,还陪老太太唠了些家常。   临近傍晚,余老太太撸袖进厨房,扬言要给她儿媳妇露几手绝顶厨艺,便把余京海和周惜催出了大院,让人带周惜去镇上逛逛。   小镇山水环绕,空气鲜,跟大城市比,差在交通生活环境不便利那些方面,胜就胜在自然风景还算不错。   周惜跟在余京海的身边,走过了小镇的街头巷尾,似是受了镇子上闲适悠然,恬静自由的氛围感染,脚步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慢。   斑驳的围檐墙廊,沧桑的平房屋院,老手工艺的小摊子……青砖黛瓦,树影掩映……   周边的景观风情让他时而驻足,仿佛还能望见厚重的历史印记,文化质韵。   他看得仔细,更是安静,他要不开口问什么,余京海便不说话。   即便隔阂嫌隙未消,他却仍会觉得和这人一路相伴,去往何处都能心安。   奇妙的质朴与清新,不止是景,还有人。   最后周惜停在了一间小书屋前。   书屋的老板是位大爷,戴着老花镜,里外奔忙着,搬书本,拆书架。   周惜走近了些,视线轻扫过那满屋的书本,发现涉猎范围竟是挺广的,不禁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大爷才叹着气,一脸苦笑地解释,“是要关店啦,书店不咋挣钱,儿子就不让我继续败家喽……”   周惜面上也浮出了些许遗憾之色,大爷显然是爱书的人,虽然觉得这店关了有些可惜,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不宜多说。   说是说不了了,他却想做点事。   “那我能不能买本书?”周惜问。   “行啊。”大爷爽快地说,“我看你就像喜欢这些的,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是外地的吧,自个儿随便挑啊。”   周惜看向旁边拆了一半的书架,随后从中挑出了一本,“这个吧。”   话刚说完,他手里的书就被一只突然探出来的大巴掌卷走了。   在他身后的余京海绕到了前面,掂住那本书,顺着瞄了一眼封皮,看清了书名——《老人与海》。   “哟,这不是阿海吗?”大爷拉直老花镜,讶异道,“这你朋友啊?你来了咋不吭声,躲后边儿干啥……”   “冯叔。”余京海随即叫了人,接着伸手去掏裤兜,“这书我买。”   刚才不冒头的实话不好说,只能先说这本书。   镇子不大,余京海还没外出打工的时候经常给街坊邻里帮忙,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和这里边儿的很多人关系都挺熟,但他最怕这位冯大爷。   除了他老娘之外,就属这大爷最操心他找对象的事儿,一见着他必问一嘴有对象了没。   这回他带到老家的是个分定了,过来唱完戏就散场,不算对象的对象,要撞上了还得解释,而且这大爷指不定嘴里还会蹦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余京海想立刻买单走人,冯大爷却冲他摇了摇手,“不收钱,都这么熟了,一本书你还给啥钱,你要买就送你嘛……对了,你有对象没?”   “……”   预料中的问题果然还是插着缝出现了。   余京海脖颈僵直,坚决不让自个儿的视线往旁边偏斜,当下又成了哑巴,死盯着书皮,没搭大爷这话茬。   “谢谢冯叔。”周惜微笑着说,抽走了余京海掐在手里的书,“我这次就是和他回家见妈妈的。”   “啥?!你是阿海对象?!”冯大爷瞪圆了眼,拎着老花镜把面前的周惜上下打量了一通,“阿海,你哪儿处回来的?这小子灵啊!”   冯大爷竖直了拇指,又说,“我看人忒准。嗯……年纪吧,这看起来得比你小一轮。”   “……冯叔,这书真不要钱?”余京海努力地想把大爷发散的话题结了。   “你都处着这么优秀的对象喽!你叔替你高兴啊,书肯定送你,就当是礼物,祝福。”冯大爷继续大方地摆着手,又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余京海的肩膀。   “好家伙,敢情是咱方向给搞错了,给你相的那些人都相错了嘛,早说你喜欢小伙儿不喜欢姑娘啊!”   余京海头皮都快蹿火了,赶紧和冯大爷说谢说再见,然后迅速拉走周惜,远离了那小书屋。   周惜怀里抱着书,被他拽出了一段距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放开了手。   晚霞如琉璃般浮挂在幽木檐边,周惜缓了脚步,抬手轻抚了抚那本书。   边角书页微有泛黄,但保存还算完好。   他的指尖随后滑回封面上,有意无意地敲点着。   在昏暗的光影里,书名瞧得不太清晰,却有别的事情脉络变得明朗通透。   书的内容他以前就看过,故事情节早已烂熟于心,这书他也确实挺喜欢,不过买书是一时兴起。   而拿着书,在这一刻看着身旁的人,他忽然像是攒齐了想要的孤勇,不愿再多做考量,不再等待或却步。   心中翻响的涛浪将他推向前方,他迎着彩色的霞光,透过那面光景,叫住了余京海。   余京海侧过头来看他,面带疑惑。   他便又出了声,问了一句:“我们真和好行么?” 第139章 周老师耐性告罄   余京海听清了每一个字,脸上却不见一分喜色,人惊愣着,无措地开了口,“你、咋就改主意了?”   “没改。”周惜捏紧了手中的书,眼睫低敛着,声音变得更轻了,“就是不想吵架,不想闹别扭,还想继续过……”   话说到这,还冒出了郁郁的憋闷。   余京海心头顿时跟被小针扎着了一般。   他对这人最是不舍得,眼下偏偏是这不舍得让他松不了嘴,敞不开心。   “我俩那问题……”余京海撇开眼,瞪向了旁边的树,“是合不合适,你觉着合不合适,得想清楚,别将来后悔……”   “如果我说已经想清楚了呢?”周惜问。   这种奇怪的固执和坚定令余京海忍不住又扭回了目光。   他的目光从周惜白净的脸皮上晃过,坠到了那本书的书皮上,瞎抓了个着落点。   “你这才买本书的功夫就能想清楚了?”   周老师头一回被人这么批评思想草率,不禁气结地用力扣住了书,刚要反驳,不远处蓦地传来了余老太太气破山河的召唤式呼喊。   “小周,阿海,回家吃饭喽——”   余京海抬手喊了声“就来”,随后紧着大步迈开往前,直朝家里赶回去。   那步子快得仿佛身后有什么山精妖怪要追着撵他……   回到老院子里,只见两张大桌摆满了不同花色的菜。   周惜对余老太太的备餐能力震惊不已,可算明白了周家好几个人来吃饭的时候,余京海能自己全搞定的原因,怕是从小就被亲妈这么操练给练出来的……   桌边坐满了人,围在院子里,大快朵颐,喝酒吃肉,夹杂着小孩儿脆生的呀啦咿啦,阵阵欢声笑语接连不断。   这是在自个儿家,余京海喝起酒来比在外头野多了。   一群亲戚中不管男的女的都有好酒能喝的,总会凑过来跟他推杯换盏,胡侃瞎聊,有时还要叫他旁边的周惜也一块儿喝。   但周惜把杯子端起来,杯里的酒立马就会被余京海顺走。   “咋的哟?小周不能喝啊?”   “那可不行呀,进咱老余家的门哪能不会喝酒……”   叔伯婶劝着酒,跟人一通掰扯入乡随俗的道理。   周惜先前听过老太太唠嗑,老人家聊天大多说的是家长里短,时不时就有余家亲戚的各种事儿掺在其中,他虽然应话应得不勤,却记着认人。   谁热心肠,谁刀子嘴,谁家帮衬过余家这娘俩,谁将余京海视如己出地疼爱……他都放在了心底,也当作了自己同样兼受的情谊。   即便话理糙了些,他依旧敬重院里的长辈们,也乐意用长辈们欢喜的方式去回应那些热情。   所以他才举了酒杯,然而酒最终是一滴都没沾着。   余京海拦一杯喝一杯,拦一排就干一排,不吭声,却盯得紧。   直到亲戚们笑骂他坏规矩,给周惜的酒都跑他碗里去了,到底还想不想让人进老余家的家门。   “啥规矩,咱家啥时候有这规矩?”这会儿喝红了脸的余京海挥摆着酒碗,隔了位子问亲娘,“妈,没定吧?”   也不等老太太说话,他自顾自地又扬高了声调,“甭管定没定吧,定了我也能改,这是我媳妇儿,躺我的炕,我自个儿说了算。”   他这犟头犟脑的话惹得亲戚们联合啐他忒蛮横,酒都不让人喝。   “四叔,九婶……”余京海眯瞪着眼,挨个叫了一圈,“你们憋叭叭啊,先把我喝倒喽,我这还没喝趴下,轮不着他,就是轮不着……”   得,人是真不准,话都撂定了,反正要想让周惜沾酒,必须得跨过他这酒缸子。   他那酒量,底子本就垫得高,和一帮亲戚里忒会喝的杠起来,还遇强则强了。   像是拎着条警戒线,碰了线,他就得来个飞速大跃进,坚守不退,誓要扛到散席。   被护得很踏实的周惜看他喝到脖子发红,心下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他分明心意不改,还非要装作若无其事,拦了自己的酒,却依旧跟自己僵持着那一小段距离。   笑他怎么这么笨,真是一杯杯实打实地往下灌,就不会绕个弯子,跟亲戚耍个赖皮,偷偷划水,总能喝少一些……   等天色黑透,院里的人声逐渐消净了,周惜才接了老太太端出来的醒酒汤,把汤送到了余京海的手中。   余京海喝得眼里迷雾飘飞,动作格外笨拙,接碗捧着了周惜的手,霎时跟被502粘着似的,连碗带两只白花花的手全都捉紧了。   周惜被那股结实凶狠的力量惊着,怔了片刻,回过神来,耳边泛着淡淡的红晕,勉强扭出了声,提醒正事。   “你喝太多了,会难受,先喝这个缓缓,妈说这个很管用……”   余京海如同被人狠敲了一把脑瓜,猛地撒开手劲儿,匆忙地低头吸溜碗里的汤。   周惜看着他老实喝汤的模样,目光转得温静,而后注意到他额头和颈边都挂了汗,汗珠还在一颗颗地往外迸。   周惜便从桌边拿了纸巾,先去擦拭他脖子上的汗水。   刚碰着,就见余京海双手一抖,上半身直接朝旁边抻歪,避开了那张带着温柔秋风的纸巾。   怪异得让人啼笑皆非的姿势透露出了明显的躲避意味,周惜被他的抗拒气得叹下一声,“过来。”   这一声凉飕飕的,昭示着好脾气的语文老师耐性就要告罄。   可脑子里还塞了大半酒意的余京海收不到信号,很是硬气地不予配合,埋头狂灌醒酒汤。   这时,余老太太突然摇着把小蒲扇转了出来。   “阿海,你那屋我给收拾好了,小周你也累一天了,快去洗澡歇歇,屋里装了空调,阿海说你怕热,早早就让人装上了……”   “咱们这儿到了晚上还挺凉快,我就没给你开,遥控器搁柜子上,你要觉着热就自个儿开哈……”   老太太说完,拿扇子扫了一下余京海的肩头。   “阿海,你来我屋一趟。咱娘俩唠会儿,你再回屋睡。”   于是两个人都听从老太太的安排,沉默地各去各位。   进了主屋,门一关,老太太随手把扇子扔到床上,神情异常严肃地冲儿子开嗓。   “说说吧,你跟小周咋回事儿?”   余京海心里不由一咯噔,“妈你啥意思?”   “装,接着装,还给我装。”老太太嗤道,“我看你俩这趟回来是来给我唱戏的,小周戏还行,你戏不行知道吧?”   “就你,成天阿惜长阿惜短,还我媳妇儿好我媳妇儿俊我媳妇儿顶呱呱的,回来倒啥也不叫唤了,这还能没鬼?你当你妈是瞎还是老糊涂……”   余京海坐在小板凳上,胳膊肘搭着膝盖,耷拉着脑袋,挨着亲娘的教训。   掖了快一天的底被彻底揭开,他也没法再瞒,便粗略地向亲妈交代了他和周惜之间的问题,但还是都往轻了说。   “……哎,但我看人小周是还想跟你过的嘛……”   老太太过后据实推测着,不仅是因为她跟周惜探过话,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儿,她都看在眼里。   具体两人咋闹的不愉快不提,光是瞧见周惜动不动就往她儿子身上瞟的那些个小眼神,她就觉着真不像是她儿子在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那是还没整明白。”余京海咕囔了一句。   “那你俩现在打算怎么着?”老太太问,“咱不说小周,就说你,你咋想的?还认不认这一个?不然你能跟别人处吗?”   “认,我认他。”余京海烦躁地抬手捋刮着后脑勺,“认不了别个……但也不能这样儿就非得让他认我。我就怕他哪天要后悔,我俩差太多,差老远了……”   老太太听完儿子的闷诉,脸色变得凝重,“房子的事儿是件大事儿,咱们是该给小周个保证,他呢,是不想让你有这压力,这心思也没啥错……”   “没说他这心思错了……”余京海垂弯了脖颈,脸埋进双手里,“我就是想、我要能把整套房买下来,这事儿就解决了,他就用不着担心,但我没这本事儿……”   “要不把咱家那地啊啥的给卖了?”老太太帮着出主意,“你去了解了解,咱这房子能不能抵?要不把这房抵了也成……”   她是真没见过儿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护着,看重着,都遇到阻碍了,愁苦得不行,还不想撒手,那肯定得是实实在在地搁进了心窝里。   她的主意都出完了,余京海却始终摇着头,压根不认可这些解法。   “那不然咋整啊?”老太太也着急了。   “要没这房,你觉着周家放不了心,真不跟小周好了你自个儿吧又不舍得,再说了你都给人家打了那标,甭管怎么着,咱都不能祸害人家啊……”   余京海猛然捶了腿,站起来,“没事儿,妈,您别多想,我自个儿能整,他就是不放心,觉着我供贷压力大,我再想办法攒攒,把房一次买好就成。”   “我回屋去了。你甭操心,都是我俩的事儿,用不着您去想招,这不您问了,我就说给您听听,我自个儿有主意,能处理好,没啥要紧的……”   劝稳了老人家,余京海便转身离开主屋,去冲了个凉,才回了自个儿的屋。   屋里被老太太拾掇得很干净,床被都换了新的。   周惜躺在一边,盖着被子,闭着眼,人似乎已经睡下。   这屋余京海是从小住的,地方就那么点儿大,一个人还算宽敞,两个人塞进来会稍显拥挤,好在床够宽,睡一块儿也不容易磕着。   余京海放轻手脚掀被子,规规矩矩地拉着大空位距离,躺到了另一侧。   醒酒汤是起过作用,这会儿脑袋不昏疼,但遗留的酒劲儿仍旧引人犯困。   他很快便合了眼皮,就要睡过去了。   忽然,身后一阵轻微响动,周惜从床的那一侧往里挪,随即伸出胳膊,挽上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说:   小周都把老余抱住了,马上就哄赢啦。信我 第140章 双管齐下,让他心安   余京海骤然清醒,瞌睡虫迅速跑光。   “……干、干啥?”   “想抱着。”周惜低喃着声,整个人贴住了他的后背。   余京海听着那撒娇似的虚飘小鼻音,心火乍燃。   “你也不、不嫌热得慌……”人家热不热其实难说,反正他热,他现在从头到脚都得发烫。   嘀的一声自墙梁附近传出,是周惜顺手把屋里的空调点开了。   “格帝挺好用的,睡到明天早上都不会热。”   周惜正经的解释,余京海愣是听出了别个意思,整张脸都木了。   没沾酒还能干出这种事儿,状态明摆着有问题,和酒没关系,那只能是和Omega的发情期有关系。   “发热了是不?”余京海沉闷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   周惜拧了他的腰,他抽了个气儿。   “干啥掐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余京海被怼得憋了嘴,一大堆情绪在脑子里胡乱地冲腾着,要不是因为发情期,周惜为啥这么主动地来抱他?   还不止是抱,手都没乖乖放好,四处拨火,一连串的举动邪性得很,真不像是正常状态下的周惜。   “……抱、你抱就抱,动啥手?”余京海一把扣住了被子底下的某只手。   刚问完,他的后肩就被一片突如其来的温热覆盖住了。   那势头野的……直叫一个烧心灼肺。   余京海眼底震了红,用力地扯紧周惜的手肘,想把人从他后边儿扒拉开再好好说话。   但周惜缠得牢固,怎么着都是一个有一米八高的年轻小伙儿,他这姿势一打开架上,裹稳了余京海,还显得挺霸道。   “怎么这么不开窍?我说的抱,是我想……不行么……”   余京海几乎没经过这种强硬的阵仗,尤其是不停折腾的人还是周惜。   斯斯文文,慢慢吞吞的教书先生好似揭下了某层外衣,显露着最接近原始自然的一面。   急躁的行为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欲念,周惜主动地亲近着被他拢抱在身前的男人。   绵密叠绕的吻从男人坚硬的臂膀向上攀递寻觅,直到将人翻正在两只枕头中间,周惜俯身倾近满脸错愕的余京海,抵住了他的唇,与他嬉戏。   “——你、等会儿。”余京海受了莫大刺激般,扭转着脑袋,躲着周惜的唇,喉嗓惊乱地急喝,“你给我等会儿!”   周惜无奈地停下,刚才兵荒马乱互相交错的气息已经闹得他眼角弥出了浅浅的雾晕。   他的唇最后委屈地伏到余京海沉烈鼓动着的喉头边,轻轻地触碰那块硬骨头,送去特定的抚慰。   余京海强耐着这撩拨,哑了声,“你这、到底是不是发情期来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是不是发作了,你可以感觉得到。”周惜不悦地反驳道,“我的信息素现在很稳定。”   Alpha当然能分得出Omega是否正处于发情期,关键就是余京海什么都没察觉到。   就像周惜说的,信息素很稳定,压根没有异常紊乱的迹象。   他才因此揣了满肚子问号,除了这个,真找不着还能让他自个儿信服的理由。   “这次的发情期早就过了。”周惜又说。   余京海皱直了浓眉,眼露疑惑,似乎不信,“啥时候过的?你怎么没跟我说?”   周惜倏地安静了下来。   余京海见他这反应,心头猛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照时间去算,应该就是这两三天,刚好他俩闹着矛盾,不常碰面,但他跟周惜说过,要是发热了就找他,他肯定会给补信息素。   这些天周惜都没喊过他,难道是又自个儿犯倔指着抑制剂去硬杠发情期了?   别家Omega他是不晓得,但他认识的这个Omega真有可能干出这傻事儿。   “是不是因为咱俩这几天的事儿……”余京海顿了顿声,脸色渐渐发青,“你就没找我,是不是自个儿憋着处理了?你这不胡闹吗?你身上有我的标,那是长标!”   “不让我给你补,你是要自个儿熬死吗?!”这都急吼吼地把人先给训上了,仿佛已经认定周惜真这么干了。   “……不是这几天。”周惜忽的抬头蹭了蹭他绷直抬高的下巴,否定了他的猜测,“是再往前的时候。”   余京海当即愣住,紧接着又虎了声跟他确认,“真没有?”   “真的。”周惜答得十分肯定。   只说是在他们发生矛盾之前,有次下课后发作了,他还有会要开,后面也有课,不想弄得太麻烦,耽误时间,就拿抑制剂对付了。   “……那能对付过去?不会难受?”余京海仍然心存疑虑。   但他毕竟不是Omega,而每个Omega的情况也不太一样,周惜的说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存在。   “是会有点不舒服,不过还能接受。”   周惜低垂着头,继续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之前你给我补的信息素很充足,后面发作的时候感觉没以前那么难受了,抑制剂可以稍微缓解,没那么糟糕……”   余京海沉默地听完了他的话,才伸手攥住了他的肩。   “你记着甭管怎么着,发热了你都来找我,我都给你补。就算以后咱俩……不好了,你叫一声,我就会来。”   “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么?”周惜的语气泛了凉意,“如果真的分手了,你真的还能管我一辈子的信息素?”   “我能。”余京海毫不犹豫地定声答了,指头不自觉地发力拗紧,“分了,我也管。”   “那你以后还打算跟别人交往吗?”周惜问,“如果跟别人交往,又给我补信息素,你会心安理得吗?”   “——你不会。余京海,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只会选一种。”   所以这个能说出管他一辈子信息素的男人就是打定了主意,以后都不可能再另寻新欢。   余京海又被怼到哑火,眼底积满了阴翳乌影。   他不出声,周惜激忿的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了些许,最终叹息着,趴到了他的胸膛上。   “瞒着你严弘辉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先斩后奏退掉房子,是我想了糟糕的主意,我也跟你道歉。”   “对不起……别难过了,好么?”   “退房是因为不想你去打比赛挣那些钱,不想让你背那些压力,我知道你的用意,也知道比赛是正常的,但就是会心疼……”   “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发情期……从来就不是。”   “为什么要这么认为,还要说这些难听的话?你觉得我听着会很高兴吗?还是你心里会觉得舒服?”   “都不是,那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周惜的喃喃歉语和轻骂犹如溪流徘徊在静谧的老房子中,也在一点点地淌进了余京海的心底,尽管被他压着的人一动也不动,仍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他听着对方沉厚的呼吸声,感受着那副胸膛里结实振跳的心率,缓缓地侧过脸,落下了极轻的一枚吻。   “京海。”   他叫了一声,话音变得愈发柔和温暖,“合适的。”   “……啥?”余京海被这没头没尾的词弄懵了。   “我是说在书屋外面你问的我那个问题,我想清楚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很合适。你觉得呢?”   余京海整张脸又绷成了比铁块儿都坚硬的模样,嘴皮死抿着,发不出声,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也觉得合适。”周惜却替他答了,“既然我们都觉得合适,为什么不肯和好?”   “……不知道,我不知道。”余京海虎眉纠拧着,凹动的脸骨显着混乱和烦闷,“阿惜。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你是不是真的……我这心定不下……”   “那如果我给你证明呢?”周惜伸出手,捏住了对方想要再次转开的下巴,将唇印了过去。   余京海瞪直了双眼,拳头撑挡在周惜的肩侧,“啥证明……别、你闹啥……用不着你这样儿给我证……”   可周惜坚持锁着那位置,余京海也没法真去动大力气给他甩开,怕伤着他,这顾及那考虑的,结果被人嘬了好几口。   余京海忍不下了,被带跑地张了回嘴,又要匆忙地板正过于诚实的手脚,难熬得很,脸涨得通红,慌乱地低吼,“别弄,别、别亲……这要全给整乱了……阿惜!!”   “你别动。”周惜的脸色也早已红艳欲滴,“再乱动真会咬到你的……”   这时候的周老师执着地要奔向让恋人心安的大目标,油盐不进,秉持做到底才能取得圆满成果的原则,耐性十足,很认真地面面俱到,没有任何忽略的地方。   余京海的身体逐渐抽动得更是猛烈,神情大为慌骇,呼气吸气的拍子接连错了下去。   迷茫、惶恐、惊喜、怜惜……数不清的各种情绪喷薄而出,他不由自主地刨枕踏被,一会儿瞪周惜,一会儿瞪屋顶板,整个人都晕乎了,几乎被逼到将要癫狂。   绵延凌乱的喘喝声中,便是他自个儿都没听懂到底嗥了些什么玩意儿。   此刻烙在他眼底的周惜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模样,比仙更仙,却也比妖更妖。   他是最了解这宝贝的,脸皮忒薄,肉麻话不大会讲,还有洁癖忒爱干净,他从来没肖想过有一天周惜会愿意这么哄他,这么豁得出去,还他妈双管齐下地整……   就在他的家乡,他自个儿从小生长的屋子里,在他一直睡的这张炕上。   周惜出其不意,奉足承诺的献予和安慰,捋去了余京海心中所有的躁闷不安,终于让人败下阵来,再次勇猛地冲破了那道无形的囹圄。 第141章 那天晚上的艳福故事   余京海回身压住周惜的一瞬间,低哑的一声“媳妇儿”饱含着厚实的情愫落下。   周惜眼眶霎时湿润,抬高双臂,拥紧了令他深刻惦念的坚实腰背。   白酒味的信息素轰然灌入了周惜的体内,那一声声昵唤铺展开来,震荡在他的耳边和心间。   “媳妇儿……我媳妇儿……我宝贝儿……”   “嗯……”   “是我的……你自个儿认的,你认我了,就得认一辈子……”   “好。”周惜不厌其烦地应着。   黏糊话直说了大半宿,周惜才安稳地窝进那副宽阔厚实的怀抱里,懒洋洋地垫着身后的人,收拢飘散的气息。   余京海揽着他,胳膊肘一直固定在他腰上,完全和他紧贴着,露的那些个缝隙是要多细有多细,而后蹭脸皮磨发角,偶尔再换个吻,满脸的畅快安宁。   都累着,却都还不想合眼入睡。   “搁哪儿学的招?”余京海记住了尝过的那个大甜头,显然食髓知味,唇角咂动间,啾了一口润红的腺体。   周惜不由咛了个小尾音,“跟你学的。”   “以后还能给这样儿的甜头不?”得了便宜卖起乖的野汉子赖皮般的又咬起了对象红兜样儿的小耳朵。   “唔……给……”   “还跟前任联系不?”   “不联了。”周惜轻哼。   “还说分不?”余京海接着问。   “不说了。”周惜莞尔低叹,很小声地嗔着,“我说的哪有你说的狠……”   “嘀咕啥呢?”余京海又把紧了他的腰,啃红了他的脸,纠缠了好一阵才肯放开。   周惜被治得服帖,声气散了架似的幽浮着,“我现在觉得你还是快点睡觉比较好。”   “行啊。”余京海爽快地说完,立马把脑袋垂低了,竖耳凑到他嘴边,“你再跟我说几回,就你刚说的那些。”   “大、老、爷、们,”周惜伸手扯住了这老爷们硬朗的脸皮,“怎么这么爱听甜言蜜语?”   “大老爷们咋就不能爱听了?”余京海理直气壮道,“咱得一视同仁。快,媳妇儿,再给我说说,你咋爱我了,咋爱死我的,就爱我一个……我就乐意听这些……”   周惜不禁满心无奈,都说乐意听了,他还能怎么样?   就算清楚说了会有什么后果,周老师到底还是满足了恋人的“奇葩癖好”,开口讲了一串接一串的情话,而且必须咬字准确,音色饱满,情感丰富。   得了大满足的余京海临睡前再瞅着模样温静,对他充满依恋的宝贝媳妇儿,满眼尽载愈发深浓炽烈的情意。   说不要保证的男人,最后却义无反顾地揣集了一箩筐的证明,坚定地又扬高了风帆……   和好如初的小情侣总会出现恍若失忆的症状,仿佛之前从未吵过架,还能翻着倍数上演恩爱的戏码。   中秋节的后半程假期里,周惜依旧陪着余京海待在镇上,天气好就会出门闲逛,天气差些就留在院子里和余老太太、串门的余家亲戚闲聊。   老太太那天早上去敲门叫两人吃早饭的时候就发现大变样儿了。   她儿子在屋里回的话,嗓门半高不低的,“妈您先吃,阿惜困着,让他再赖会儿床……”   后来真出屋了,她儿子给人家奔前忙后的同时,手脚可放肆了,转个眼的功夫就要黏上去,再转个眼,都能逮着她儿子的偷香行径。   老太太看明白了,小两口非但是不吵不闹了,感情马力还直往上飙呢。   她也乐得看儿子高兴,儿媳妇体贴,自个儿和周惜处得关系越来越亲近,过后还领着人去看了看自家的农田,说是打算划一块儿出来准备开始种西瓜。   “……阿海说你爱吃西瓜,这两天我可瞧见喽,你是真爱吃,饭吃得不多,但一大盘西瓜你就能自个儿都吞光……”   “谢谢妈,辛苦您和京海了。”周惜微笑着,又回过头看向紧巴巴跟在后面的余京海,眼里像是延开了清澈的水流一般。   余京海是递个眼神都能立马往上缠紧的人,对了眼就不挪开,冲周惜憨笑着,目光转来转去,全兜在周惜的身上。   旁边的老太太见他又端出那痴痴迷瞪的德性来打岔,直想抬脚把人蹬走。   婆媳说私房话呢,盯这么紧干啥,还能把你媳妇儿当西瓜种地里去啊??   余京海确实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这不想着那晚上喝过酒,跟老娘谈话谈多了点儿吗,就怕亲娘一个不留神会讲出什么事儿。   他现在和周惜处得好着,风平浪静的,就想继续静下去。   老太太等了半天才成功抓着空,赶紧叮嘱周惜。   “……小周啊,谢不谢的咱们都快是一家人了,这不用,就是阿海这人吧,他想法不一定灵通,你多担待着,他以前没咋正经地处过对象……”   “跟我汇报,带回家来的就只有你,他肯定是真心诚意待你的,以后你俩过日子甭管有啥事儿,就看在这点儿,让让他,你慢慢调教他就行,千万别急……”   “你俩只要好好处,和和乐乐的,那比什么都强,就是以和为贵,他要太愣,你就骂骂他,敲点敲点,别怕,咱老余家的种经敲,瓷实得很……”   “两个人合不合适,那还得日子过久了,慢慢地过才能瞧出来到底合不合,咱都别急着下定论……余家的男人都不缺担当,这点儿你就放心吧啊……”   周惜点头答应着,记下了这些话,中秋假期结束后,便和余京海一道回返宜靖。   两人要进了校门,又是成天放闪的未婚夫夫,狗粮撒得把周遭的同事撑着了,打趣地催问他们什么时候摆酒请客。   他俩有计划,打算等周惜忙完这阵子下个月抽出假来再办,但对外边人就只说快了。   石延则是贱兮兮地拿他俩重新发狗粮和先前开撕激战的反差表现来调侃余京海的“负分出息”。   所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话说再狠翻篇就轻。   余京海乐呵着仍是“媳妇儿好”“媳妇儿对”,石延瞧他这又稳稳备上的老婆奴模式,耍贫啧他。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过不了了,还有啥不回家,没家喔……你们要真摆酒了,我份子钱少给点儿你肯定没意见吧,你这块儿的料我可捏得太多了……”   “就那个,最大最黑那个。”石延挤眉弄眼道,“本来还以为你和小周过完中秋回来,你没准就要去找那第二春啰,谁知道……”   余京海起初没太在意这兄弟的瞎贫,听到后头才突然反应过来话的内容有毛病,立马就抬起了脑袋问,“啥第二春?”   “就小玲啊。”石延拍了一下椅把,见余京海依然一脸懵圈样儿,才惊讶地哇嚯一声,又说,“跟我装糊涂呢你?那晚上的事儿不记得了?喝断片儿了?”   余京海皱了眉头,“到底啥事儿?”   石延不信他会在艳福上面断片儿,三言两语把那晚的艳福讲了,“……你俩都脸贴脸了,享受不死你丫的,咋可能不记得?”   “不可能。”余京海这会儿眼皮都快炸了,猛烈抖跳着,愣然低喝,“我就没可能干这事儿!你别瞎掰扯,人清白一姑娘……”   石延可不服气的,说个亲眼见着的实话,咋还变成他欺负人家姑娘了,于是争辩了起来。   “我明明白白看见的,老余,你就装吧你,不就是跟你商量份子钱少点儿,都没跟你丫拿封口费,再说你怕啥,小周又不在——”   他这话音还没落定,对面的余京海蓦地撞桌弹直,两眼前瞪,整个人标枪般地立住了。   他一看这慌张到强行拧直的站姿,觉着好不熟悉,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转过了头。   只见如松如柏的周老师肩上挂着傍晚夕阳的暗影,站在保安室门口。   慢性子的人这时候不慢了,抬脚迈进保安室,直接走向石延,张嘴就问,“石哥,你说的艳福故事,我挺有兴趣听的。”   石延心下蹿凉,懊悔得想甩自个儿巴掌,真不能在背后说人,报应来得也忒快。   “小小小周啊,那个艳……那个我就是瞎说的,故事,虚构,纯属虚构。”   石延连忙改口,虽然周惜人是很和气,但碰上的是这种最麻烦的情况,什么底都漏光了,他要不找补,老余回家怕是得玩完。   毕竟人已经在一旁开始沉默地罚站了。   “没关系。”周惜瞥了余京海一眼,温声道,“石哥,你放心说,我就随便听听而已。”   像石延这种老油条打死都不会信这话,他眼角猛瞟余京海,苦笑着朝周惜表示自己的为难,“真没啥好说的,都是瞎说的,小周,老余他是一片丹心向——”   “我知道石哥你的顾虑。”周惜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保证,这个故事不会影响我和京海的关系。”   随后又看着余京海说,“我想听,京海,你也同意让石哥说的,对吧?”   石延小幅度地冲兄弟摇头,让人别犯傻。   结果余京海下一秒就点了头,出声应了,“对。石头,你说。”   “……”石延简直想给这兄弟一板子,都这时候了咋还老实整呢?! 第142章 惩罚是亲不着   余京海也没办法,他自个儿是真不晓得石延说的这码事儿,谁让周惜又碰巧赶上听着了。   甭管什么内情,媳妇儿一发话,他就不能瞒媳妇儿。   石延最后只好把艳福故事重讲一遍,当然是有多简略讲得多简略,不然两人回去真因为这事儿吵上,他就成大罪人了。   “……就贴了个脸,我发誓,真的,我就看到那么点儿,也隔挺远的,其实没看多清楚,我觉着应该就是角度问题,看错了肯定……”   石延百般强调着余京海那天晚上和林玲挨得不近,还有余京海那时候是喝多不清醒的状态,总之所有的话都往比较好听顺耳的方向说。   他是尽力了,周惜脸色倒是显得挺平静,看起来没上火,也没跟余京海闹脾气,说话声调依旧淡淡的,随后叫人一起下班回家去。   石延在他们身后双手合着掌,看他们走远,心底默默地给兄弟支起了最大号的蜡烛……   回去的路上,余京海坐副驾驶座,周惜主动要求开车,反正车主的名字当时填的是周惜,车就是周惜的。   媳妇儿爱咋操作就咋操作,余京海毫无异议,更何况那艳福的事他觉着怎么都算是犯了个小错误。   尽管作为当事人,他一点亲身经历的感受都没有,那也不妨碍他跟媳妇儿认错。   所以一上车就道了歉,态度特别诚恳地作着检讨。   “……那事儿应该是真的,但我是喝大了,真没印象,绝对是意外,我肯定不会真干啥的,媳妇儿,你信我,我喝醉了我心里想的也是你,想不了别人……”   “……喝大发了就会迷糊,要不也不能连你电话都没接着,真是喝糊涂了那天,就算那啥,就是情有可原,对吧?我绝对不是故意犯错误的……”   周惜轻声嗯着,余京海瞄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表情正常,车都开得很稳,便慢慢地放下了心。   “不生气吧?咱说好啊,不能生气啊,就是个小失误,最小的……我媳妇儿那是最讲道理的人喽……”   周惜依然在嗯,仿佛余京海说的话,他都听进了耳里,也都认可赞同支持。   而实际上是……今天抢越野车开的周老师脑袋团满了浆糊,雷雾齐聚着,必须找重要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才能收稳脾性。   但一回到家,踏进了玄关,那短篇幅的艳福故事立即不受控制地,甚至是绘声绘色地在周惜眼前重新展开了。   他停下了脚步,有些恍神地看着客厅的景象,记起那天凌晨余京海满身酒气地回来,和他争执,最终气得他还扔掉了一个喜爱的小西瓜。   艳福故事发生在哪个时间段,他已经理清楚了,就是余京海彻夜未归的那一天,他独自在家捱着发情期的那一天。   他该怨谁呢?若从源头究起,当时也是他将人气走的。   余京海心里有气,觉得烦闷,找朋友喝喝酒,又有什么问题?   他最清楚这人本性不浑,不过是喝醉了而已,只是因为喝醉了……   “媳妇儿?干啥愣着?”余京海从后头抱住了突然停住的周惜,“是不是上一天课累了?要不我先给你揉揉?”   问着话,手已经开动了,习惯性地就要给他媳妇儿整上全套按摩服务,这服务里免不了附带讨亲近的项目。   以往这种时候,两人当场就会拥着亲上,再火急火燎地转到沙发上或是直接转进房里去。   可这回余京海的气息才稍微靠近了周惜的脖子,周惜就像是被什么惊着了,立即挣开了那份结实的怀抱。   余京海不由愣住,就听见周惜背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饿了,先吃饭吧。”   一听媳妇儿肚子饿,余京海哪敢耽搁,连忙冲进厨房里开火做饭。   富含营养的四菜一汤,余京海拿捏熟练,时间都能掐准,迅速且不含糊,保管达到护养身体的标准。   饭菜做好,搁桌摆齐后,余京海回到厨房里清洗干净,便要伸手去摘围裙。   却见周惜走进厨房,握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动作,“我来。”   余京海见他是要替自个儿忙活儿,也很配合,乖乖地等着享受媳妇儿爱的呵护。   周惜的手随即顺着系带的方向滑到了余京海的腰后,却没扯带子,换了阵地,整个人也跟着贴上去,修长的十指径直在围裙狭窄的空间里开出了一片新天地。   余京海顿时傻眼了,怎么都料不着他宝贝媳妇儿能来这么一手绝佳的偷袭。   在玄关没怎么抱上,也没怎么亲近,原来是预备放到这时候来补的意思啊。   这会儿是周惜抓着主导权,余京海享受到了升级版爱的呵护,喘声逐渐发猛,腰撑不直了,低头就想啃眼前的俊媳妇儿。   但周惜额头抵在他胸前,愣是不肯抬起来,只管忙别的。   “媳妇儿,媳妇儿……想、想亲你……你抬头、你看我一眼啊……”余京海催促着,眼下什么事儿都不比逮着媳妇儿的嘴更重要。   周惜却充耳未闻一般,专心地做着他想做的事。   他的撩拨,他的安慰,余京海向来是需要的,并且是极度地渴求,到头来百分之百招架不住。   很快,余京海粗壮的脖颈抻扭得通红,眼眸暗得宛若藏实了雷电,着急忙慌地捏揉起周惜的肩窝,用了蛮劲儿搓磨。   当他再开口催周惜抬头时,嗓音里都是忍耐得显出了痛楚的沙哑。   “媳妇儿……你看看我……求你了……抬个头呗……咋这么倔呢……宝贝儿……”   他的祈求换来的是围裙终于被解开了。   然而,下一秒,那围裙就被周惜当作绳索般,慢条斯理地圈绕住他的手腕系得牢固。   周惜又轻扯过围裙绳,牵动了余京海的双腕,直接绑到了洗手池的水龙头上。   余京海霎时瞠圆了眼珠,瞧着此刻紧密连结在一块儿的——他的手、围裙和水龙头。   “媳、媳妇儿,你这是弄啥?”余京海脸上渗满了热汗,浑身都憋着火,又疑惑又焦躁,“咋还给我绑上了?新招啊?”   周惜这才缓缓地直起身,俊俏的脸皮上透着红云,神情却显温凉。   他不疾不徐地扫视着面前形容狼狈的男人,“没招啊,到此为止。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饿了,要吃饭了。”   甜蜜的游戏宣告结束,周惜不再过多停留,转身走出了厨房,回到餐厅里,拉椅坐下。   语文老师动作十分斯文地松开衣扣,半片白皙带粉的精韧胸膛露出来透着气,而后他拾起筷子,悠闲地享用着晚餐。   被晾在厨房里的汉子目瞪口呆,头顶持续冲火,好半天才琢磨明白对象给他整这一出的真正意图,当即炸锅了,直声吼开。   “媳妇儿你这是打算管杀不管埋了??是不是因为石头说的那事儿?”   “你不是保证不影响咱俩关系吗?你咋说话不算呢?!你这整的……这都影响咱俩和谐了!!”   “你得讲道理,那事儿我是真不知道,你不能这么气,不是,你再气也不能这么干啊,没这么干的,你换个方式罚我也成啊!”   余京海口都吼干了,坐餐桌边的周惜眼角却不见多提一下,仿佛屏蔽了所有的声源,兀自淡定地挑拣着盘子里的餐品。   这晚餐吃得……直接破了他吃饭时长的新记录。   余京海站得腿僵,愣是生出了整片心理阴影,他在厨房里看得见周惜。   美男用餐的绝美画面对他而言又是另一种折磨,他挣巴着那条围裙,发现不使大力别想崩开。   但要真使了大力,那就是正面跟媳妇儿对抗。   谁让绑他的人是他亲媳妇儿,他倔媳妇儿,他狠媳妇儿。   对上这宝贝儿,他不能硬刚,只能继续磨破嘴皮,花式求饶——几乎都是在口头上喊话。   “……阿惜,咱别这么整行吗?你要有气,你当面跟我撒,你骂我,揍我,让我跪都行……我现在就能跪,我知道我错了,真错了……”   “关键是你这绑的高度我也没法给你跪啊,你要不过来给我解开,你让我跪啥玩意儿我都跪,我一定跪……”   “媳妇儿,你疼我不?不能这么耗……你也男的你懂的,男人经不住这样修理……这得落毛病的,以后对你也不好是吧……咱得权衡利弊……”   “小错小处理,大错大处理,不是,甭管什么错,都大、大处理,但不用这法子,真不能用……”   “媳妇儿……媳妇儿,你过来,过来行不,你给我解开……你让我抱抱……受不了了宝贝儿……真难受……阿惜……阿惜……”   满室鸡飞狗跳的求饶声直往餐厅里砸去,稳坐在桌前的周惜手中的筷子转来转去,真正吃到嘴里的其实寥寥无几。   他根本没有食欲,却始终捏着那双筷子,好像那是支撑点,管束着他,才没让他混乱冲腾的情绪决堤而出。   回到餐厅后,他一直没侧过脸,没朝厨房看过一眼。   余京海瞧得见周惜整个人,但瞧不清对方脸上全部的表情,浑然不知他每求一句,周惜的眼底就会多溢一分红。   周惜始终一言不发,却将筷子掐得越来越紧,余京海备受煎熬,他也在强行忍耐着。   双方都不好过的惩罚,不知道究竟罚的是谁,罚谁更重。   “阿惜,你给个痛快话行吗?要不你说你想怎么着,不是你说的吗,有问题咱摊开说,得解决它……”   “要不还像上回那样儿,不就是碰了个脸吗,我这脸让你搓解气行不?你就是给它搓拦搓破了我都认……”   “你能确定只有脸吗?”周惜忽的出声问,“那是石哥看见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发生了什么?你那天喝多了,你能确定什么?你又能给我保证什么?” 第143章 这辈子绝对不会换人   余京海被问懵了一阵,随即犟了声道,“就为这点儿事儿你就这么闹呢?我心里爱谁你都知道,我就想着你一个,我怎么可能……”   “你跟前边儿那些就不挨着吗?我都没你这醋性大,醋起来就不饶人!”越说越气急的男人没得可辩,下意识地便找旧账来抵。   这旧账一翻,还真整出了新的动静。   周惜站了起来,双手按着桌面,转头看向厨房里的人。   “你是在拿我的过去来指责我对你不忠吗?”   余京海这回瞧见了那双泛红的桃花眼,猛然吓着了。   “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我话快了,真不是……我就是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干啥啊,非得这么不依不饶,整得大家伙儿都不痛快……”   “我和你交往以来没有一秒对不起你,不管是严弘辉,还是关博玄,或者别的什么人,我都保持适当距离,你呢?”周惜冷了声,“你是在我们交往期间犯浑。”   “我没犯浑!我真没!”余京海拔高了嗓门,急匆匆地解释,“你要这么说,那、那会儿咱俩也说分了,也不算数……”   “你说分,我说好了吗?”周惜反问道,“凭什么让你说了算?交往是两个人的事,你在那种情况下单方面说的气话,就可以作为你现在反戈一击的筹码吗?”   “……”余老实人这把争不过了,对上火力全开的周老师,脑子真不够使的,只能辩回自个儿不是混蛋,“你就这么看我的?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周惜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变得有些颓然,“你要是真的这么介意我过去的事,你可以直说,如果真的无法忍受,那——”   “周惜!”余京海大声一吼,眼瞳惊惧地缩紧了,很是气急地狠拍了水龙头,“你想说啥?!咱俩说好的,说好的!甭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能说那话!你敢!!”   周惜抿了抿唇角,指尖蜷握着,用力地抵住了桌面,“余京海,你让我觉得我就像个笑话。”   而后他不再开口,低垂着头,眼里翻掠着复杂的愤慨恼恨,压制这些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已经让他很费神智和精力。   余京海怕他讲大道理,怕他提分,也怕他不说话。   不说话的媳妇儿那是更难琢磨,更让他看得心口憋疼,他彻底慌了,慌得又求上了。   “啥笑话啊,你在瞎说啥,你别这么说话,我错了,都错,这事儿要怎么着你才肯翻篇?阿惜,你就说,你到底要我怎么着?”   周惜却不再理会他的任何求饶,径直转过身,回了卧室。   余京海眼看着主卧的门掩上,脸骨抽得迅疾发青,赶忙又是一通嚎喊求着原谅。   好赖话都说尽了,那房间里就是不出一丁点动静。   余京海急躁地又狠抻围裙,结果发力偏了,弄倒了旁边的锅碗瓢盆。   一阵噼哩哐啦声中,他手忙脚乱地左接右顶,把餐具收拾回去,心里老委屈了。   啥艳福,他啥印象都没有的艳福,还让他在这儿吃尽了苦头。   媳妇儿冷起来比发飙跟他掰扯还可怕还要凶,他宁可周惜继续跟他叫板,都好过把他扔在外头。   这狠绝的态度让他觉着周惜像是真把他当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挥之不去的不安逐渐盘桓而现,撞得余京海头脑发胀。   硬捱这罚本来就捱得很憋屈了,实在没招能使,浑身烈火的男人不由鲁莽地撒野,上脾气,叫唤着。   “周惜!你这叫冷暴力知不知道,没这么整的!你这过分了,真过分了!”   “我就是喝大发了才犯个错,多大点儿事儿,你就能对我这么狠心?!”   “我就爱你,就只爱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别人,你还怀疑我,你怎么能怀疑我?!我他妈就想亲你一个,就想睡你,我心里就装不了别的!”   “你就不能这么对我!你太离谱了!你要真疼我,真爱我的,你就不能这么干!你这么干伤人!伤大发了!!”   余京海吼得凶狠,困兽似的在厨房里表达着强烈的抗议,直到气不顺了,停下了,便蔫头耷脑地盯着水龙头,苦巴巴地扯动干涸的嗓子。   “媳妇儿,我不对,我做错了,你给我解开行不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有洁癖……我就是喝多了也不该沾别人……”   “阿惜,我听你话,都听你的,你别这么整,我心里也难受啊,真难受……”   在卧室里平复情绪的周惜完全没让自己停下来,备课做PPT、翻阅试题、整理答案、看卷子……   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人似乎才真正冷静了,理智也终于恢复了些。   他重新站直了腰,扭腕揉肩,松了一会儿筋骨,便端起空的杯子,走出了卧室。   客厅餐厅厨房的灯依然都亮着,周惜转头就看见了厨房里犹如定海神针般站得坚挺的余京海。   余京海两手还挂在水龙头上,一察觉到房门动静,眼珠子就跟雷达似的追着周惜转。   再瞧见周惜往他这头靠近,立马清嗓喊人,“阿惜。”   用了最规矩的喊法,不黏腻也不耍浑。   周惜敛着眼,到厨房里接好了水,又听见了近距离的一声“阿惜”,嗓声都像是快哑得没气了。   余京海就这么干愣地傻叫着,是真不敢再瞎辩了,生怕再说错啥话,把媳妇儿惹得更生气。   最窝火的时刻已经过去,捱不捱的也捱了,自我反省也充分反省了,无论如何,总不能真怪媳妇儿对他狠。   “阿惜。”余京海紧接着叫了第三声。   周惜忽然把水杯递到他跟前,“闭嘴,喝水。”   惜字如金,言简意赅的指令一释放,余京海赶紧照办,老实地就着周惜的手,直接喝水,润喉顺嗓。   喝完了整杯水,周惜搁下水杯,在余京海愈发热火的目光中急步迈出了厨房,还留了道“赦令”。   “围裙自己解。”   余京海双眼骤然发亮,麻利地动手崩开围裙,脚步并得飞快,追出了厨房,逮着周惜,和他一块儿回到卧室,滚进了被窝里。   “媳妇儿……”余京海这声叫的,整个人都在抖。   从地狱到天堂,飞升得这么快,谁能不抖。   惩罚一过,余京海在大被子上重整旗鼓,发狠地咬住了周惜的颈子,卖力地给那腺体哺喂着自个儿的信息素。   “要我命了你……”   余京海心气舒爽了,重重地吼出好几声,忙不迭地捧住了周惜的脸,就想对嘴亲上,讨份最踏实的糖。   周惜却偏过了脸,不单是嘴不让碰,脸也不让。   余京海接连碰壁,最喜欢最想要的,偏偏是哪个都没能捞着。   他这下明白了,媳妇儿给的惩罚还没结束,从头到尾就是卡在这儿。   身子可以抱,手可以摸,只是不给亲,整张脸都不准他用任何亲昵的方式碰着。   “咋还没翻篇呢?”余京海讪着脸,搂捏着对象的细腰,“要不我现在就跪去?我给你跪到天亮行吗?跪一宿,跪两宿,多少宿都行,你开个数,我跪。”   说得气沉山河,格外坚决,然后马上就要行动,翻身去找地板。   可周惜压着他的胸膛,将他固定在被子里。   “啥意思啊你这是?”余京海纳闷了,“不让跪啊?那咋整啊?你想咋样?要不咱去洗洗,你用搓澡那玩意儿照我脸上搓?想搓哪儿搓哪儿……”   他一边哄,一边捧了周惜的手,不停地亲着,不间断地哄人开口撂吩咐。   “媳妇儿,想怎么罚,你安排,我都配合,但我想亲你啊,这亲不能罚,真不能罚,不然我晚上难睡……”   “今天不想。”周惜合着眼帘,说明了自己的拒绝,又补充了一句,“其他的可以,随便你。”   余京海听清了他的意思,渐渐沉了脸,满肚子的话都迸不出去。   接吻和别的事儿都不太一样,两个人的心意要是没凑到一块儿就不会想亲,这吻会接的差滋味。   让余京海迷恋沉醉的是周惜高高兴兴的,心里只想着他,情难自制地跟他亲近,不是摁头强迫,也不是委曲求全,得是他想,周惜也想才行。   “阿惜,对不起。”余京海放弃了纠缠,不折腾了,老实地抱紧了怀里的媳妇儿,“是我干了混账事儿,我还说错话,让你难过了,都是我对不起你……”   “很晚了,睡吧。”周惜淡着声道。   卧室里的气息终于全部缓慢地静下了。   这天晚上余京海真没能睡得香甜。   这是他迄今为止睡得最憋闷,最不得劲儿的一晚。   周惜性子慢,耐心多,能受得住。   余京海不行,和周惜有关的,让他多撑一小时,他都觉着事态糟糕,棘手烫脚,得尽快解决。   于是他一大早就起了床,跑去那家面馆,追着林玲问那天凌晨喝酒的艳福糗事儿。   妹子让他吓得惊慌失措,羞得要逃,他硬是给拦了下来,十分严肃地跟人道歉,表示自个儿当时喝昏了头,干了不正确的事儿,请求原谅,会给能给的补偿。   还举手冲天起誓,把心剖向了他媳妇儿那边,扬言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他媳妇儿,求大妹子回头一定要把这事儿忘了。   甭管人家是不是真惦记他,总之他只惦记他窝里那一个,这辈子绝对不会换人。   林玲被这大阵仗搞晕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弄明白他还想着打探那晚的详情无非是要对症下药。   直到林玲也发誓讲明那天晚上两人只挨着左脸,没再干别的事儿,余京海当即给大妹子深深地鞠了个躬。   谢完了人家,他拔腿就跑开,扔下的叮嘱从远处散进风声里,充斥着心有余悸,也无比恳切的力度。   “以后要再见着我喝大,千万离我远点儿!我要有啥不规矩的就拿板凳敲晕喽!往死里敲!”   林玲:“……” 第144章 老余再上擂台   每逢周末,当老师的周惜都会起得稍微迟点,但只要没被对象欺负得太狠,醒来的时间都比较正常。   周惜睁了眼就听见了主卧浴室里的轻微响动,他慢悠悠地坐直了身,扶床下地,先看了手机消息,复了两通工作电话。   见余京海还没从浴室出来,他便径直走向了浴室。   到了浴室门口才发现人正在往脸上抹泥面膜,已经抹了大半张脸。   “……你干什么?”周惜不解地看着面前突然勤奋护肤的大老爷们,“不是不用这些吗?”   “消毒的。”余京海拎出一个干瘪的包装袋,解释道,“我跟小玲问清楚了,就碰着了脸,就是这一半——”   余京海说着,指了指自个儿的左半边脸,“我就去面膜店买了说是能消毒的那种面膜,抹一半也是抹,抹全部也是抹,就干脆都抹了,全面消毒。”   周惜不禁满眼诧异,立刻伸手抓住了余京海拿着面膜刷的那只手。   “疯了吗?”周惜责备着,抢走面膜刷,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随后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沾水弄湿,替余京海抹去他脸上那些灰灰绿绿的面膜泥。   余京海愣着没敢动,全听媳妇儿指挥。   “谁让你这么干的?”周惜喝斥道,“选面膜要看成分,皮肤敏感度……还消毒,真行,要是真消毒的,更不能随便用。你真是……真的是……就会胡来!”   大早上就被对象气得满腹郁结,周老师上完了这堂课,训完了话,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象的脸皮,确认还糙实还厚还硬,才松了气,放轻了手头的动作。   周惜气汹汹地擦脸,余京海不动,等人变温柔了,立马就敢动了。   他一把握住了周惜替他擦脸的手,“媳妇儿别生气啊,我这不没经验吗,下回肯定先问你再整这玩意儿,放心,没事儿啊,我脸皮不脆,弄不坏,咱不紧张……”   手都握上了,指头缠紧了,在这大好的温馨气氛中哪能不搞事儿?   余京海惦记周惜的脸和嘴都惦记了一晚上加半个早上,紧着气儿就往前凑,碰上了,一个狠哆嗦,忍不住发了力,咬了咬。   然而还没深入尝回那味道,周惜就又侧开了脸。   余京海急得掌心捂过去,捏住了周惜的下巴,仓促地再次贴近那双唇。   颜色都淡了,每天都该是红艳艳的,这儿就是缺他滋润,落下的份得全补回来。   “媳妇儿早,早安吻给个吧,给我不……”   周惜依旧抵抗着他的手劲儿,不肯顺他。   “我这周末要出差,你知道的,定的下午飞机,差不多要准备出门了……”   余京海愣了一下,脸色微沉,忙又扳紧了周惜要扭开的肩头。   “你别拿这事儿来挡,这都要走两天了,那更得亲这口,不亲我咋扛这两天?以前你要出差,咱俩也都这样儿,这回咋就不行了?”   “京海……”周惜叹了一声。   “我真跟小玲问清了,真没碰别的地方,你要不信,我让她亲自跟你说行吗?”   余京海掖紧了那条漂亮的白嫩颈子,“你别这样儿……回回都有的,不能说不给就不给……”   周惜仍是往后退,慌乱地躲避着连续往他脸边、嘴边扑腾不休的那些吻。   余京海见他还抵触,脸霎时更黑了,急得声气烦躁。   “你这洁癖咋还没完了?行,你不洁癖吗,要不咱俩一块儿去挑那消毒的玩意儿,我消毒,我都消干净了再亲行吗?”   周惜却不答,也不让他拽动一步。   余京海恼火地抓紧了这倔媳妇儿的腰,虎了声直喝:“你说话!行不行?你倒是说个话!”   “没必要。”周惜说了,话意虽然无奈,但依然是坚持地在拒绝。   “没必要你跟我怄啥气?!”余京海叱声吼着,咬上了周惜的肩,“没必要你不肯让我亲?你这就是有必要,你还醋,你还跟我闹!”   “不是……嗯、”周惜惊呼了个短音,有些无所适从地抬起手,轻抚着埋在他颈边的那颗坚硬脑袋,“我只是……需要时间。”   “啥需要时间?”余京海躁了声,便想顺着那条白颈子边绕上去狠堵那双忒能折磨人的薄唇。   “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你要说你有洁癖,我也给你理解了,我都去跟小玲确认了,我还买这膜了,我跟你认错了,咋还不行?”   结果那双唇,他还是堵不稳。   周惜界限分明,那是真分明,碰别的地方都行,就是坚决不张嘴,哪怕被余京海稍微捉着了几下,他也会立刻就往旁边挪偏。   “你要为这事儿就不跟我好了?我冤不冤啊我!”   余京海是真受不了周惜这态度,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没和解。   “媳妇儿,你别这么整,我难受,我以后肯定不犯这错,就这一回,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不给我判死刑?”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周惜驳了他的说辞,语气也转得急促了。   余京海登时挑高了眉头,急赤白脸地继续叫屈,“还不严重?我整晚都没亲着你,这最严重!”   “你能不能不这么逼我?”周惜攥紧了他身上的T恤衫。   “……我、我这咋还叫逼你了?”余京海糊涂地凹沉了眉骨,“这不是你逼我吗?是你逼我,就为你那洁癖跟我上纲上线的,你就是不肯原谅我……”   “是。”周惜声音迟滞,断断续续的,像是失去了着落点,“我是、有些精神洁癖,我没说这样、完全对,也没说你都错了,我不是要折腾你,让你受什么惩罚。”   “也不是不能原谅,我只是现在心里……还不太舒服,我想……缓一缓,自己调整。不是不过了,你明白么?”   余京海整张脸都铁青着,木得发僵,话也不朝外吐了。   他不明白,真琢磨不明白,怎么一件事就硬生生地给弄成了这样儿。   他想尽了法子,就是为了让周惜心里舒坦,不再气他,不再怨他,可结果证明都没用。   都到这份上了,再要周惜妥协,他又找不着更有力的筹码,还能怎么着?   硬讨来的亲近也压根不是他想要的。   两个人最终不欢而散,周惜当天下午就坐飞机去邻省出差。   憋恼的是余京海,行李他仍旧抢着帮忙收拾,但一举一动都透着蛮横的煞气,开车给人送到机场时,扣着那方向盘也像是要把整个盘拧拔下来的。   相较起来,周惜的情绪比他稳定多了,和他说话的态度温和不改,他是搭腔搭得生硬。   周惜也不跟他计较,又叮嘱了一些生活琐事,比如再怕热都不能甩被子,肚子一定要捂牢等等。   余京海直盯着那双不厌其烦,反复地张合,对他表露了满满关心的嘴,还气着,却也体会到了不曾改变的那丝甜。   媳妇儿分明疼着他,就是太讲原则,死倔。   直到周惜拖着行李箱快要过安检的门了,余京海猛地甩开了跟人僵峙拔河的念头,匆匆地追过去,捏住他的手腕,急了声,“每天都得联系知道吧?要视频……”   周惜微微点头,答应了。   余京海担心这坛子醋会落下什么不良的后果,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周惜发消息,只要周惜有空,视频立马就抖过去。   连通了,隔着屏幕见着了人,心里才踏实。   周惜的表现也确实不是要拆伙的意思,总是配合着仿佛终生扎进热恋期不打算出来的男人,消息及时回复,视频也干脆地接上,满足对方所有的要求。   余京海全不遮掩他惦记媳妇儿的各种心思,抓着部手机都能撒野,厚着脸皮非让周惜隔空哄他,常常闹得彼此全身通红……   周惜要是有资料忙着看,他就会安分点儿,全程只在手机那头对这宝贝媳妇儿行注目礼。   不知道还好,已经知道有个人在看着自己,周惜的思绪怎么可能不分散?   他嘴上不提,其实扛不住,摸沓资料都会出现意外摸错的情况。   倘若心中没有同样的牵挂和思念,周老师也不会让自己陷在那种疑似偏往色令智昏方向的古怪窘境里。   不过分开两三天罢了,但没有那个暖被窝的人,滋味的确是不够甜美。   周惜确定回程时间的前一晚,余京海拖着他在视频里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肯躺平,沾满汗水的脸皮却紧紧绷着,沉哑着一把嗓问,“回来了能给亲不?”   余京海这些天绝口不提那坛子醋,只对周惜嘘寒问暖,体贴关爱,就是听话地在给媳妇儿静思的空间。   这不眼看人要回来了,就想提前打探一下自个儿最近的表现搏到了多少分数,能不能抵扣前头犯的错误。   周惜竟是不磨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了好。   余京海当下便乐开了怀,挂断电话后抱着手机一顿猛嘬,然后翻身去拾掇比赛的行头。   等会儿有场大比赛。   从老家回来后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参加格斗比赛,而是让胡大雷帮他留意着奖金多的那些。   前阵子来了消息,真有个大金主给某场比赛上了新的赞助,奖金连翻好几倍。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对手是硬茬,不好对付,却也值得搏一回。   他便跟胡大雷应下了,寻思着要真打赢了这场,说不准就能拿下全套房子,往后他媳妇儿也用不着替他发愁什么压力,只管安安心心地享福就成。   前往格斗馆时,余京海满脑子塞紧了周惜挺拔隽玉样儿的身影,心底似有无尽热血喧鼓着。   当晚就为他媳妇儿,重披战袍,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地登上了擂台…… 第145章 后悔了   身处邻省的周惜第二天清早醒来便将行李收拾妥当了。   回程飞机定在晚上,他和这边的同事约好了一起吃午餐,也会顺便在附近的一些小景点逛逛。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了秦牧的电话。   听完这通电话的内容,周惜满面错愕,门卡脱手坠到了酒店房间的地毯上。   在宜靖市医工作的秦牧前不久得知今天凌晨送进来的伤患人员之一居然是余京海。   人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不醒,目前的诊断结果为轻微脑震荡,据说是在格斗馆的比赛中意外受了伤……   秦牧觉得兹事体大,才赶忙通知好友,完全不知道这消息送过去就是送了个晴天霹雳。   周惜当即取消了后面的所有活动安排,改签了最近一班回宜靖的班机,直接飞回了宜靖。   一下飞机他便打车赶去市医,路上都和秦牧保持着联系。   秦牧在医院门口接到他,随后将他带到了余京海所在的病房外。   刚来了医生在病房里给余京海做新一轮的检查,现在其他人还不方便进去。   周惜这时才发现胡大雷也在,就守在医院走廊上。   胡大雷正拳搓着拳,抬了个头,突然瞧见周惜,不由诧异,忙奔过去问好。   “嫂子,你咋来了?我这还想着要不要通知你来着……”   周惜皱着眉,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便向胡大雷询问余京海参加格斗比赛的事情。   他问得详细,余京海这会儿还躺着,胡大雷也拿不定主意,只晓得余爷忒宝贝这对象,所以不敢隐瞒,有问有答,句句实诚。   周惜最后听见这场比赛的奖金数目,眉心皱出了极深的褶印,指尖用力地掐成一团,似是恼恨不已地喃叱着,“就为了这些钱,就为了……”   胡大雷听不太清,稀里糊涂的,过后家里人又来了电话,这会儿有周惜看着,他也能放心,便先离开了医院。   秦牧依旧候在一旁,等医生从病房出来了,就跟周惜一同上前了解余京海的现况。   医生表示病人没有大碍,伤势稳定,状态也正在转好。   周惜才松下了收紧一路的神经,进了病房。   余京海还没清醒,周惜站在病床边,目光绕了一大圈,又重新落向了对方脸上的淤青。   伤痕其实不多,仔细算起来不过是下巴有一块,嘴角有一点儿,棱骨边也有,眼睛附近还有……   周惜的呼吸变得愈发沉滞,直想狠狠地拍这混蛋一巴掌,骂他胡来,全在胡来……   然而,病房里始终安静得很。   周惜如今面对的是一个不会蹦不会跳的余京海。   他却深知,唯有这个笨拙又强硬的人可以引动他一切情绪,唯有这一个,会让他不得不去回应,比以往都要勤奋殷切地去回应……   抓着那条线前端的人此时昏睡着,做不出任何的举动,便令他成了迷失方向的筝,只能失去反应,怔怔地、茫然地看着。   离开病房后,周惜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怅惘的神情间映着莫名的惶然深影。   秦牧还在,见着他这副静过头的模样,紧跟着坐到了他身旁,出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算严重,只是轻度的,以后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以后……”周惜低声喃着,将这个词连续重复了几次。   “对。”秦牧以为他还是不放心,立即给他打包票,“打比赛受伤的情况也常见,只要是打比赛多多少少身上都会落点伤,你家这头鱼真没事……”   “他也经常这么说,没事,没什么……”周惜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知道是真的,他不太会说谎,真的……”   秦牧这下听不懂了,那些话似乎十分凌乱,而说话的人偏偏又是他这个一向理智,思路清晰的好友。   他不禁感到费解,也许是对象受伤,真着急了,话乱点也挺正常,让人再静静,平复心情就好。   秦牧不再多劝,周惜又恢复了沉默,眼瞳抬着,一眨不眨地望着病房的房门。   时间缓缓地流逝,持续了许久的寂静,忽然被一句轻渺得宛若缺失了真实感的话语突兀地划破。   “——我后悔了。”   秦牧讶异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阿牧,你之前说的是对的。”   秦牧连忙去回想“之前”是指什么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周惜却已经把当初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在周惜和余京海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对两人关系作过的那些隐患评断。   那些话从周惜嘴里说出来,与其说是在帮秦牧回忆,不如说……像是在确认什么,给他自己作下警示,给他的决定更多的支撑。   “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周惜恍若疲惫不堪地叹道,“出现的意外越来越多,已经不受我控制……”   秦牧毕竟不是当事人,也不太可能去刨根究底地查探周惜的私事,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之后,他的面色霎时转得凝重。   “阿惜,你身上有他的永久标记,任何安排都该优先考虑信息素和身体状况。”   “我知道。”周惜轻声说,“很多人都会和你有相同的想法。但我不能也这样认为……”   “……真想清楚了?”秦牧又问,“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朋友,我都不建议你这么做。”   周惜一言不发,昭示了他的决意,没有人能使他动摇。   “阿惜,说真的,我不想帮这个忙。”秦牧满脸的郁卒苦色,“明知道这样你以后会过得不轻松,我还要……”   “我这算什么朋友啊。”秦牧颇是抓狂地低声骂道,“你这个脾气真是……早知道刚开始我就该拼命拦着你……”   在好友的吐槽埋怨声中,周惜只是淡淡地又道了谢,而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回到了最初的、不会掀起任何微澜的世界里,或者说,从未因谁跨出过边界。   *   余京海在医院里连续住了好几天,本来是当天就能撤,但周惜担心他这次伤到的是脑袋,安排了很多检查。   有周惜全程盯着,余京海半点意见都没敢有,他当时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个儿在医院,旁边坐的还是他媳妇儿,吓得险些直接昏回去。   媳妇儿之前就不太乐意他打比赛,觉着心疼他,怕他受伤。   结果这还伤到人跟前去了,他不得慌吗?当场就哆嗦着嘴皮子安慰周惜,扯着嗓说他哪儿也不疼,精神倍好,没任何毛病。   周惜捏了捏他的胳膊,让他放松,否则会影响身体复原。   他嘴上消停了,心里瓦凉着,真怕媳妇儿又生气又会使什么要命的招罚他。   然而周惜非但没罚他,还挪了假陪床,细心地照顾他,甚至在他精神好些后,接下那一个个粉红色的信号,给吻给抱,数量和质量都有全方位的保证……   余京海这回伤的,简直像是撞大运中大奖了一般,觉着老值当了,媳妇儿贴心窝贴得他整个人天天都要就床融化。   出院后的余京海还壮实了不少,脸都圆润了点儿,满载红光,当天就返岗了。   他嘴角一直高提着,牵着周惜上车,等到下车要分开了,就抱住人狠亲一顿扎实的才撒手。   心满意足的余京海回到保安室旁值班,站了没一会儿,突然想起在车上忙着和周惜亲近,忘了跟人约中午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便赶紧掏出了手机。   他这媳妇儿在奇亚学院里的人缘比他还好,要是不提前约就得被别的同事抢先了。   手机屏幕锁一滑开,手机便嗡地一震,进了一条消息。   是他那个今年下半学期就升到高三的徒弟李晟发来的。   ——“余叔,你要去国外了?”   余京海没看懂,小孩儿想法都天马行空,多跳跃离奇的都有,他便先搁着,继续给周惜发消息。   消息发出去等回复中,就见今天也这个点儿值班的石延慢悠悠地晃过来,归了位,忽的打趣问他,“老余啊,你是不是就要跟小周去国外啰?瞒得还真紧……”   余京海登时又懵了,一个两个都说了同样的话,关键是……咋还带上他媳妇儿了?   “啥国外?”余京海疑惑地问,“我不就是搁医院里头待了几天?这事儿你也知道……”   “嘿,怪了,你不知道啊?就那个啥新斗笠海外行,你记得吧……”石延接着唠起了他上厕所那会儿听来的新消息。   奇亚每年都有海外校际交流项目,有的还会带上教师访学的计划,开学前后项目相关的事情就传遍了,算算时间,确定的团队下周就会出发前往国外。   余京海听着这风声时,还跟周惜聊到过,怕这优秀媳妇儿会被选走,他俩得分隔两地。   哪对情侣不喜欢稳定?异地可是感情破裂最不容忽视的一个原因。   余京海更舍不得和周惜分开这么大老远,一年半载都见不着,早早就探过了周惜的口风,也分明记得周惜说过不会参加这个计划。   但现在石延收到的消息却是新斗笠海外行项目的人员名单里已经确定有周惜。   余京海整个人愣在原地,满肚子的疑惑,满脑子的怎么可能?   周惜从来没跟他说过改了计划。   旁边的石延仍在感慨着兄弟马上就出国镀金了,自个儿却还是平平无奇的保安,只能继续过索然无味的小日子……   周惜要去国外,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猜着,余京海肯定会跟过去。   而且国外条件好,薪水不低,找工作也不会太难,和奇亚这边比绝对亏不了。   在石延看来,这就是兄弟发达,上升一大步的好事儿,念叨里也有些庆贺的意思,越说越是要准备欢送兄弟去奔大好前程的势头。   余京海当下心思都泡在问号汪洋里,急匆匆地又要给周惜发消息。   这时候周惜回复了他,答应中午约食堂吃饭,他便想着新斗笠的事儿,等到了食堂再当面细问就成。 第146章 负大于正   中午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一响,余京海立马就往食堂赶,占着周惜平时最喜欢坐的座位,把周惜的餐盘都装满了,便巴巴地瞭望门口等媳妇儿。   等到周惜进了食堂找着他,入了座,他连忙开口问新斗笠的事儿。   “……真要去?确定了?啥时候定的?你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这突然的……这项目得整多长时间啊?”   “嗯。”周惜轻应了一声,“两年吧。最近事情比较多,我也是考虑过才确定参加的,在医院没想起跟你说,本来打算今天回家再告诉你。”   余京海想了想,随即又说,“是有点儿突然,不过没事儿,等到了那边我再找新的活儿就成,问题不大。”   周惜抬起眼看着他,纠正道,“是我去,你不用动。”   “说啥呢?”余京海好笑地抬了手,捋开那一绺遮着周惜眼角小黑玉的刘海。   “我肯定得去啊,你这一去还去两年,身边没我可不行。傻媳妇儿,尽说傻话。”   “我说的是真的。”周惜微抿了嘴角,“你不用跟着我去国外。”   余京海见他表情认真,不由得愣了愣,“真不让我跟去?就让我一个人待这儿?这算咋回事儿?那得两年都见不着……”   “我是工作变动,你也有你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因为我去更改原来的方向。”   “快吃饭吧,吃完我还要去开会,下午课也挺多的,具体的等晚上回去再说。”   周惜随后转开了目光,专心地吃着盘里的午餐。   余京海疑问未解,吃个午饭还吃出了新的问题,瞅瞅对面安静的媳妇儿,欲言又止的,最终沉默了。   不能耽误媳妇儿工作和休息,他自个儿再回去憋着解题就是。   有了目标,在周惜今天下班之前,他就琢磨通透了,依照周惜的决定,跟着定了个他觉着最全面最稳妥,无懈可击的好主意。   下午一接着媳妇儿,回家的路上立马就开讲。   “媳妇儿我想过了,那斗笠你是搞事业去的,我肯定支持你,摆酒的事儿要推后吧,那也不是啥大问题……”   “但你信息素这问题得有我管,不跟着去也行,我还在宜靖待,就你发情期的时候我飞过去……”   “明天我先去把签证办了,等办好了就过去找你一趟……”   “媳妇儿,我这安排咋样?没啥毛病吧?能行不?能行咱就这么整。”   “先开车,回家再说。”依旧侧头看着窗外的周惜淡声道。   “好嘞。”   余京海心神算是落定了些,他从刚才就在瞄周惜的表情,瞄到周惜开口提醒他那一句话,他都觉着周惜对这主意的反应很平和,看起来应该是赞同的。   这些天都是他说什么就什么,周惜对他前所未有的包容和顺从,给了他莫大的底气和信心。   当然,计划归计划,他虽是顺着周惜的意愿去安排了,但只要想到很快就得分开,心里已经提前塞满了惦念。   放手让媳妇儿出去飞,他这牺牲忒大。   委屈和憋闷裹在了浓厚的情意里,人进了家门就扛不住了,急冲冲地扯掉外套踢走皮鞋,把周惜打横抱进怀里,径直压到沙发上,埋头撒野,发力耕耘。   “我媳妇儿下周就得飞了,我得攒够本才行,你说你咋动不动就朝外头飞……真是我小神仙啊……”   “我可跟你说,到了国外也得天天想着我,别沾那些个老外,谁跟你献殷勤都不能搭理,不能笑啊,乖乖的,必须得记着你男人是哪个……”   他一边讨要补偿,和躺在他臂弯里的周惜唇齿交缠着,还故作凶的捏了捏那张红透的俊脸皮,用指头刮磨了那瑟瑟轻皱的鼻尖。   “周老师,我瞧明白了,你这就给我出考题呢是吧,看我熬不熬得住,嗐,真是忒难熬的……”   “但我俩也不是整年整月的见不着,想你了我就飞过去,你要想我了我也飞过去,这样儿也还行吧,谁让我宝贝儿是老师,就好这口,爱考试……”   周惜让他闹了一回,喘息着趴在他胸前,眼睑若即若离地蹭在他的肩头,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似是依恋沉浸,又似彷徨犹疑,决断难定。   “……先等等,你好好听我说。”他最终艰难地叹出了话。   余京海扯开他的衣领,去逮他的腺体,“说呗,咱就这么说,你爷们这会儿心里苦着,你不得多给点儿甜头……宝贝儿,老子今儿个就让你下不了床。”   嘶哑的喉嗓震入周惜的耳中,他感觉到了对方即将脱序,愈发蛮横的动作,不禁慌张地抱紧了那副坚实的身躯。   “京海。”他又喊了一声。   处于激动状态的男人立马昂过头来堵着他的唇,“哼、唔……”   周惜眼里霎见迷蒙飘蝶,情难自控地回应了一阵,才在被咬得酥疼的一瞬匆匆拉正了思绪,开口再唤“余京海”,更急切地把剩下的话推了出去。   “我们趁这次机会,分开一段时间,都想清楚,好好想清楚。”   余京海脸上布满了情动的暗红,费劲儿地收回了一点儿神智,哧着粗气便问,“你说啥?”   “我是说,我们之间缺了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缺了时间。”   “啥意思?”余京海问着,按耐不住地又开始吻周惜的下巴和嘴角。   周惜没有抗拒他的亲近,直到此刻仍然和他相拥着,弯着手,轻抚他的脊背,照旧是亲密黏腻的姿态,只不过言辞拎得很端正严谨。   “我们从在一起到现在,用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太快了,快到我们忽略了很多问题,那些问题都需要时间去理清。”   “你、你再给我说简单点儿。”余京海现在脑子转不开,急躁地埋脸伏颈亲老婆,缓解一身跳腾的烈火就够忙活儿了。   “我这次去国外会待两年,这两年,我们都不见面,不联系,不互相打扰。”   “如果你在这期间遇到更合适的,那……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做主。”   结果周惜的话,余京海是越听越觉着复杂。   “阿惜,你在说啥?糊涂了你?啥叫我自由?啥啊就遇到合适的?啥啊不打扰不见面?你这说的,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要照你这意思,我自由,你那边是不是也得自由?那还谈啥对象?那不成分手了吗?”   余京海说到这儿,自个儿还笑出了一声,就是认为这分析出来的结果太荒唐,压根就没可能的事儿。   不单是没可能发生,他媳妇儿也没可能有这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谁料他下意识地刚否定完,就见周惜缓慢又坚定地点了头。   “对,再简单点的意思是,分开,我们、先分开。”   余京海直愣了好一会儿,“……什么、怎么就、就给整分了?!”   最后声音猛地冲高,“不是,等会儿!咱从头开始捋,你等会儿……你说去国外,两年,分、分开别联系是吧——不对啊,那你信息素咋整?这就不对!”   “不关信息素的事。”周惜眼中浮出了些许不悦,“你不用考虑这个,我们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因为信息素。”   “咋就不考虑了?咱俩当初不就是因为那个约才好上的,你不能不考虑。”余京海着急地拢了两条胳膊,“我信息素对你有大用处……”   “我能让你舒服不遭罪,咱俩匹配度还高,有多少来着?都快到一百的值了吧?搁哪儿都不好找——”   “不要提信息素。”周惜拦住了那些方向跑偏的劝说,“你也不用想得太糟糕,也许你试试,会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   “我不试!”余京海猛地回吼一嘴,定定地瞅着怀里的人,“试啥玩意儿?你别跟我说得这么含糊,两人交往关系就得是明白的,得是最清楚的!”   “那你可以理解成……”周惜无奈地低了声道,“就是分手,分两年……”   “谁分手还分两年的?!”余京海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地问,“你这哪来的说法?”   “那就不是两年,多少年都可以。你就当是……”   “不当!”余京海怒喝道,“别成天我当是啥,我想的也不是你那意思,有啥用?你现在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是要跟我分的意思?”   “是。”周惜移偏了视线,声音骤然轻得很,“对,是这样,就是这样。”   余京海震惊得脸色煞白发青,“阿惜,我俩不是说好以后不提分?你为啥……突然就、就不要我了?”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让你心里不痛快了?”余京海慌忙又问,“是不是上回小玲那事儿?我带你去见她,让她跟你当面解释,要不我让她过来一趟……”   “不是。”周惜很快便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是这个还能是啥?”余京海眉头紧锁,迅速回忆自个儿犯过的错误,继续挑拣,“那是不是我打比赛这事儿,你生气了?”   他想来想去最近的错误就这些,没别的,当即认定周惜生气的原因就在这范畴里,也不等周惜再出声,连忙认错带发誓。   “我不打了,真不打了,我以后去哪儿都跟你说,让你盯着行吗?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保证再也不干那些让你不高兴的事儿……”   周惜指尖深深地收攥着,静了片刻,只觉唇边压着一份沉甸的力量。   他再次张动双唇,开口说话时,语气尤为颓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这场自我的鏖战耗空了。   “这些都不是根本问题,真正的良性关系会带来正面影响,不是负面的。”   “京海,我们的关系现在是负大于正,说明我们……确实不太合适,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 第147章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周惜的声音,余京海沉默地抱着他,没有争辩,却也根本听不进他的那些大道理。   到最后周惜不说了,轮到他说了,他却来来回回只问一句话,只讲一个肯定句。   “你真想跟我分?”   “我不分。”   周惜心下无奈地叹息着,这些天他不提出国的事情,一是因为余京海在住院,二是这个人的固执,他已经亲身体会过多次。   余京海感觉到不安,有了压力,想要证明,为这份感情不惜担上原本无需承担的风险,更不惜让自己受伤。   这就是负面影响,他曾经尝试去卸对方已经背上的枷锁,却以失败告终,回头再看,才惊觉那个不平衡的起点始终没有被他拉平过。   而余京海的坚持,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思考出更有效的方案去解决他们之间的难题,他甚至恐惧那份失衡感会继续扩大。   他已经犹豫过了,换来的是余京海在擂台上受伤被送进医院的糟糕结果。   这次是轻微的脑震荡,谁都说不严重,可下次呢?   又有谁能断定下次会是什么情况?   下次余京海还会为那些压力做出什么事?   余京海能承受,他也能承受吗?   ——他只能用最快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放对方自由。   他们都需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非彼此不可,他们需要更自由的方式和更多的时间再判断再选择。   余京海固守己见,周惜也不是会轻易退让的人。   这次和以往不同,没有所谓的冷战期,余京海依旧能抱着周惜在被子里闹腾,周惜更是对他任予任求。   他们比过去还要亲近,余京海无论如何索取,都能获得充分的满足,但唯一那一样他势要重新拿下的,周惜却再也不肯给了。   他和周惜置气,有意冷待,周惜却依旧会关心他,照顾他。   他着急地在周惜耳边求饶,周惜却制止他的道歉,更不允许他拿膝盖磕地板哪怕一下。   他束手无策了,不得不逞凶怒斥周惜失信,负心凉薄,周惜却是安静地挨骂,不驳而承认,好像对他搓扁揉圆,怎么样都行。   他又去找过林玲,把人带去跟周惜讲清楚,周惜却平静且认真地笑着说不介意,让林玲离开后,便回身拥住他,用宠溺的语气劝他别再闹了。   他把打比赛挣来的钱拿到周惜跟前,说要剪了这张卡,全都扔了,再也不让他媳妇儿心疼难过。   周惜却只是明确地警告他,这钱是他辛苦挣来的,不能糟蹋,要老实地留着……   余京海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方法,仍没有任何成效,周惜没跟他斗气,没跟他闹,也没回心转意。   距离周惜出国的时间越近,余京海越是整夜难眠,常会翻身下床去喝整宿的闷酒。   不管是迷糊是清醒,天亮了就要自动寻回被窝里,将还没起床的周惜连被子带人一团拥住。   他不停地叫着媳妇儿,将人亲醒了,便压在枕边,竭力地确认那份还没有彻底失去的真实。   “……阿惜,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不分?是你说的,两个人交往,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不同意分,咱俩就不能分。”   周惜被浓浓的酒气包围着,朦胧的眼底间或掠过薄弱的挣扎,指尖不稳地拗扣在余京海的背上,“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这么难堪……”   “那你要我怎么着?我怎么放?周惜,是你招我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说自由就自由……谁他妈要这自由,老子就要你!”   直到余京海仗着酒意吼出积压许久的不甘和怨忿,周惜一下子被他骇住了,看清他脸上显露出的狰狞恸色,心脏遽然抽缩着。   余京海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亲吻着周惜的心口处,像是要就此吻到底,吻进最深的位置,弄清楚这个人的所思所想,弄清楚这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名字……   周惜出国的前一晚,余京海喝了更多的酒,周惜没劝,反而主动地陪着他一起喝。   余京海的情绪早已压至谷底,人不狂不怒了,周身却环绕着仿佛再也松解不开的沉闷威压。   “真分了,你那信息素怎么办?”翻覆来去,他只剩这一张牌能打。   “阿牧之前从你这取样有研究出新的对症抑制剂,也一直在改良,可以很大程度缓解我的症状,减轻痛苦……”   “如果后面需要洗掉标记……那就是另外一种方案,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医学发展很快。”   周惜答得飞快流畅,似乎早就拟好了这番说辞——不会让余京海在这方面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说辞。   “你要洗掉我的标?”余京海声音蓦然发哑,眼底浸透猩红。   周惜一旦定了主意就没有人能改,他真的体会到了,他也不是那个例外。   要说这人绝情,可他尝到过的柔情也都是这个人给的。   他辗转想去悟些什么道理,始终不得其法,只能回笼自困,克制得更多了,他便更加沉默。   周惜和他一人坐在一边,如同各领着一支拔河队伍,互相僵持,客厅里静得可怕,弥漫其中的无形压迫感任谁都难以舒怀透息。   时针划过“12”这个数字时,桌上的酒瓶都空了,周惜放下杯子,起身绕过沙发,走向酒柜。   但他才走出两步,就被余京海握住了手腕。   “阿惜,我等你两年,行吗?”余京海低沉浑暗的嗓音里充满了灼烈的酒意。   周惜没有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余京海便又收紧了手头的力道,接着加码,“不是两年,五年,十年……多少年都行,我都等你回来。”   周惜转过了身,看着此刻垂低了头颅,连耳后根都涨出了殷红酒色的男人。   “只要你不跟我分,只要你不分,不洗掉我的标,我什么都能干,我都听你的,不过去找你,不见面,不联系,不打扰你……我能做到,我等着你。”   周惜凝目驻足,看了许久,如果不是余京海接下去又说了别的话,他险些就要以为人还完全清醒着。   “当备胎,当第几任都行,不是唯一一个,行,我行。”   周惜脸色变得怪异,将气又笑的,随后顺由着余京海的手劲,单膝跪在地毯上,抬起了手,抱稳了那副开始摇晃的健硕身躯。   “别胡说,你喝醉了。”他轻声叹着,拍了拍余京海的肩背。   他的目光落到刚硬坚实的脸廓上,黏着地一寸寸扫过去,悄无声息地往心底刻出了相应的形状,刻得格外仔细。   “没没醉,说的真真的……”余京海这会儿着实是被酒干懵了,反应慢了几拍地在瞎搭着话。   过了片刻,周惜才轻喃了声,责备道,“不要再给什么承诺了,你给的很多,我给的已经很难追上……”   “……不知道该怎么填补你的不安……余京海,你再这么固执,会让我更难做决定……”   话匣子突然打开后就好像关不上了一般,又或许是被彼此身上相绊的酒意蛊惑了。   他们的唇贴在了一起,更为急躁,更显留恋的却是周惜。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余京海,从唇角到眉心,从鼻梁到耳侧……仿佛在竭力地对这个人烙下他的印记。   玉白俊雅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了迷离无措,有割舍心爱之物的不甘愿与不舍得,也有即将丢盔弃甲的决意……   余京海合着眼皮,浓眉紧皱,意识迷蒙,胡乱地蹭着近在咫尺的细腻皮肤,喉头咕咚抻坠,一声声地喊,“媳妇儿,不走,不走……”   本就立于断崖边的周惜局促而盘桓着,心生眷恋,迟疑地加重了拥抱这个人的力气。   “我做对了吗?到底哪种对你来说更好……”   喃着声的周惜被余京海压倒在茶几上,兀自茫然地自问。   “我是不是做错了?京海……余京海……很乱……”   桌上的杯瓶、手机都被喝醉的男人野蛮挥摆的大手扫翻,同样凌乱地掉落在地毯上。   “……真不想……和你分开……”   “不分。”余京海一口跟着嚎了,像是被触着了如今最脆弱的某根神经,整个人猛地纵身叩下,张牙咬住了周惜的颈子。   比起被突然注入大量信息素的Omega,此刻凶狠撒野的Alpha竟是更加痛苦地叱喝着,“不分,阿惜,不能分……”   “我没有把握……”周惜蹙紧眉宇,额边渗出了热汗,身体受着信息素的压逼,不由得开始颤抖蜷动。   他的体温转眼就被余京海身上的火势撺升掖烈,理智迅速地飞散,只来得及匆匆地咬牙叹了又一句,“是不是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才是对的?”   “……想、留下……京海……我能不能留在……你……”   周惜的声音渐渐低了,他大口喘息着,指尖触到了地上的手机,神色轻恍间,心头莫名腾跃出骇人的燥热。   他的手已经握回了那部手机。   余京海在这时将他翻过身去,从后头覆上,罩牢了他,滚烫的双唇痴缠地碾弄着沾满红晕的皮肤,焦急又暴躁地盖过周惜的眉眼、耳畔。   “阿惜,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惜……”   “我……”   “……真的……”   轰闹蛮躁的言语逐渐倾泻出令人心惊的疲惫和乏倦。   周惜倏地睁大了被汗水打湿的眼眸,呼吸仓惶溃乱,面上的踌躇纷然碎裂。   一夜迷乱落幕时,似有一句淡薄的歉语拂过了满厅交融至深的红白酒香。 第148章 “情种”书苑   这一场酩酊大醉余京海几乎醉了一整天,酒醒之后,从室内朝外看是一大片的漆黑。   夜晚的阴霾笼着整间房,周围安安静静的,余京海只能听得见自个儿偶尔闷缓起伏的呼吸声。   周惜离开了,走之前就强调过不让他跟去机场送行。   从这天开始,他们的关系便算是真的结束了。   余京海宁可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愿清醒地直面分别,但人不可能一直昏醉,他还是会醒来,还是会回到不想回到的现实里。   床头柜上有周惜留给他的保温杯,杯里装着依旧温热的醒酒茶,还有一枚婚戒,一份合同,和一封简短的告别信。   婚戒他没去碰,合同他拿来看了,分明记得是房子加名字的协议书,翻下来却发现房主变成了他一个人。   周惜总共给他递过两回,第一回 他拒绝了,第二回……是他们和好后回到宜靖,周惜又把协议推到了他跟前。   那时他觉着往后都不会再分开了,周惜也乐意认定他,有了那人的心意证明,他满足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自然什么都会点头答应,看都没看唰唰地就给签了。   如今握着那几张轻薄的纸,他百感交集,又是疑惑又是猜测,更觉可笑。   这算啥?分手费?忒大手笔的……是不是老早就想好跟他拆伙了?   周惜此时远在国外,他再想问,连片云影都摸不着,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那封信他过后也看了,说得最多的就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的意思,不让他找也不让他再问,却还说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不光前后矛盾,还强人所难,余京海嗤动干巴震火的嗓门,一把攥皱了信纸。   最后却老实地抱起保温杯,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醒酒茶。   暖和的气雾轻柔地蒸着他的双眼,像极了某个人第一次吻他时的细致温柔。   他一阵失神迷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眼角已经被蒸得酸胀热腾,心头也热了……   事实证明,周惜的那些“禁令”真得颁,固执的汉子偏就没有说断就断的狠绝和干脆。   余京海是婚结不了,宴席摆不了,媳妇儿飞走了,戒指也得摘下了,人却没死心,待在国内,依旧惦记着身在国外的周惜。   他没法跟着飞过去,也没法再在自个儿的视野范围内了解周惜的动态,便卯足了劲儿向周边的人打探。   新斗笠海外行团队里的人,他能联通的都联通,隔三差五就要追问周惜的消息,虽是拐弯抹角地问,但仍然惊动了周惜。   结果就变成了他再去问人家,知情的同事只会委婉地表示不清楚不方便打听,甚至自觉地转达了周惜的意愿,希望他能过更好的生活。   余京海这头使不上劲儿了,就更往周家人那边殷勤联络。   小外甥曲子献知晓他和周惜分开之后,就为信息素的问题认定他欺负周惜,周惜是受委屈的那一个,当场割袍断义,扬言不再把他当偶像,拒绝来往。   曲子献那一家子,他去了就是碰冷钉,也不可能探到想要的信息,便只把主意打到了周家二老的身上。   周父周母起初从儿子口中听说了这事,很是着急,毕竟周惜已经被余京海打了永久标记。   幸好有秦牧这医生作保,给了实例数据和周惜身体检测报告等资料,才将二老心中的担忧彻底消了。   没了这担忧,知晓儿子不会遭罪了,周父周母才有空余去盘算别的。   周惜这次比任何时候都倔,只说是自己觉得不合适必须分开,半点回旋余地都不肯给。   周父周母劝不动,以为儿子还和过去那样,是有点不顺心就不愿花精力去磨合,直接不留情面地分手,只能作罢。   这怎么看都不是他们儿子受屈,倒是蛮对不住人家小余的。   余京海找的次数多,对他们的称呼也没改,性子犟,说是不管怎么样都还把他们当爸妈。   这实诚孩子对他们也一直都是诚心孝顺的模样,他们挺过意不去的,心里多少还抱着一些儿子将来说不准能跟人复合的小希望,就没再去矫那称呼问题。   二老除了对余京海怀有歉意之外,更对他的执着猛冲之举咋舌不已。   特意打越洋电话跟他们问好闲聊,时常关心他们老人家在国外的身体状况,忙着给他们寄保健品营养品……   每回聊到末尾总要笨拙生硬地旁敲侧击,打听周惜的事,寄来的礼物里也没少掺着想让他们帮忙转塞给周惜的各种心头好小零食。   谁还看不明白听不明白呢?   后来还把他们留下的那一袋盲盒全给开完了,真开出了他们缺的那只羊,兴冲冲地给寄了过来,便好似抓着了大筹码一般,紧张地在摄像头里提了个请求。   “……爸妈,阿惜在国外那地方好像和你们这趟考古的地儿隔得不太远,你们是不是会顺便见见?到时候能不能开着视频,我就在这边瞅几眼,我不说话……”   他已经好一阵没见着周惜的样子,不知道人在国外过得怎么样,适不适应,吃不吃得惯,胃有没有不舒服……   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就算不能问,人不愿意跟他通话,那能看看也好,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周父周母也浅劝过余京海几句,但这壮小伙儿比他们亲儿子还有耐力,雷打不动,那么煞费苦心挂念的又是他们儿子……   真是被磨得不太忍心了,拍板答应的竟是先前给余京海整了一大串考验的周母。   周父不应是不想搅和,也知晓儿子周惜向来最有自己的主意,真没外表看着那般温顺。   既然周惜将界限都划出来了,要是被打乱了计划,人指不定得真发飙。   周母这板拍的……着实踩爆了她亲儿子的雷区。   那天余京海憋在镜头后边儿,伸长了脖颈去瞅周惜的身影,还没瞅到个真切的,周惜就发觉了亲妈处于异常开启状态的手机。   周惜当场就把视频通话终止了,余京海连一声“阿惜”都没能从嘴里抖出去。   这一下试图越界的行为发生之后,余京海再也联系不到周家二老。   周惜一个字都没给他,一眼都没让他瞧,就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余京海终日更是郁郁消沉,生活过着,工作做着,每天按部就班,不出差错,却鲜少再见明朗活力。   校园里也曾传出过一些风言风语,有说一个走一个留,戒指都不戴了,八成是分了,到底还是不合适。   也有说余京海是被周惜抛弃了,虽然人还在死缠烂打,但周惜拒绝得很明确,肯定是没戏的……   讲义气的石延则认定周惜做事儿不地道,始乱终弃,是个吃完就跑的海王,大骂过一通,不乐意看着兄弟继续白瞎真心,有啥联谊活动都要把余京海拽上,努力地替对方寻摸第二个真正好的春天。   余京海不理会难听的传言,也不驳朋友的好意,但对着周惜以外的人都会不受控制地木着脸,起不了多热火的反应。   本来就是过于耿直的脾气,学不来虚与委蛇,他再闷下去,别人看他就像看着一根木桩子,更难冒出兴趣来。   他在外头待着,不管是学校、酒吧包厢里,还是哪个街头,哪家商场,总会满目悬绕着周惜的身影。   那些地方他们几乎都一起去过,当初是他迫不及待地闯进周惜的生活圈,急切地将两人的圈子融合在一块儿。   他常去的地方,他带着周惜去,周惜喜欢去的地方,他自发抢着跟去……痕迹印刻得深了,真要刨去,就是伤筋动骨,不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全换了,没用。   回到了家里,情况是愈演愈烈,他只会恍神得更厉害,这房子原本就是周惜的,四处都铺满了对方的生活习惯。   他们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也是他逮着人滚遍了每个角落,现在进了屋仿佛还能听见他冲周惜撒野耍浑招的喘息,周惜嗔他也顺他的惊呼……   周惜将房子留给他,真不知是对他好,还是折磨他。   他大可回学校宿舍去住,却搁不下这房子里的所有甜蜜记忆,如同割不掉周惜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位置。   他还守着这房,守着心里的这个人,甘愿在这一方领土里砸吧着日渐消淡的余味,甘愿窝在形单影只,煎熬怀念,不能忘又不能得的困局中……   周惜让他好好地尝试新的生活,接触新的机会,他便试着去思考清楚,记下每一天的结果。   他还用打比赛挣的钱在宜靖开起了一家小书店,在书店运行稍微入了正轨后,便暂时交托给可靠的朋友帮忙打理。   余京海偏执地认为还没到结局,耐着性子,等着周惜给他更明确的信息。   直到从国外传回来的消息里出现了“周老师新谈的对象是个混血儿”这一条。   周惜的答复似乎让余京海捱不下去了,没过多久,他便从奇亚辞职回了家乡。   ……   来年,余家头一回种的西瓜收成得挺好。   余京海转身跟亲娘合计,挤着一大把的词儿,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就是想把这片地整成一大半都种西瓜。   “……全种这瓜不是更好啊?”余老太叉了腰直呵他。   余京海噎巴着默默地转回去,勉为其难似的,只从种一小片改成了种半片。   敲定了种瓜新方案后,他继续在地里盯着忙活儿,晒成了个大红人,便挑拣了忒甜的瓜,坐到树底下,尝了口清爽,再顺手分了一块儿给旁边的小豆丁。   小豆丁哗嚓哗嚓啃光了那瓣西瓜,糊了满脸的西瓜籽。   余京海瞅得眼皮直抖,抓了条毛巾盖过去,给他撸净了脸皮,楞拉着嗓教小崽子啥样儿的才叫爱干净讲卫生……   两年的时间,终究流水穿石般地过去。   在老家安顿下来的余京海不单就忙种瓜,还划拉了剩余的比赛奖金,多置办了两三间小铺子,更好地帮衬了家里的生活。   另外的一点儿则入股了胡大雷的雪球格斗馆,当作投资,回头拿些分红小利,也还能够维持他的两间小书店。   每个月他都会去宜靖一两趟,主要是看看那家书店的运营情况,再到那房子里转转,也不多待,打扫好了就会马上离开。   好像那房子的房主并不是他,好像他只是谁生命里留不得痕迹的某个过客。   书店在宜靖和岩河是一边各开了一间,店名都起得一模一样——知惜书苑。   就因为这文绉绉的名字,余家一众亲戚总在私底下跟老太太念叨。   “……这名儿起的,瞅着就有文化,不说别的,小周还是给他带了好东西的,人进步了,思想觉悟提高了呀……”   余老太太今儿个照旧是摇着蒲扇,不搭这话茬,眯眼睇着小书屋的方向。   就那名儿起的……他咋不直接给起个“情种”书苑得了?   “……阿海还是有经商头脑的嘛,店里生意都不差,书店知道弄点儿小水吧的意思,是真能留得住人哎……”   亲戚们又接着唠开了。   没一会儿,只听热闹的唠嗑声中忽然插进了一道奶生生,脆乎乎的嗓音。   “——奶奶!我要举报!老爸刚抽我脑瓜了!” 第149章 去逮最大的那个调皮蛋   乍见个外表约摸最多就两三岁,身形偏瘦小,剃了颇拉风美式寸头的男孩儿嗷嚎着,弹炮发射似的冲进了院门,精准地扑到窝椅乘凉的余老太太腿边。   “你咋不把你为啥挨抽也报了?”沉着嗓的余京海随后大步跨进来,板着整张脸,瞪向正在往老太太怀里蹿的余晓西。   “下来。遇事儿就会找人挡,谁教你长这出息的?!”   说完就要把这小子拎拽下地。   “这是又咋的了?”余老太太提扇拦了拦,“他又弄啥事儿了?”   余京海没好气地按响了拳骨,“他把吴伯家的苗给拔废了。”   “……晓西啊,你干啥去拔那玩意儿?又不能吃。”余老太太纳闷地低头问小孙子。   “老师说拔苗助长是不对的,我就想亲眼看看为什么不对啊,实践才能检验真理!”余晓西理直气壮地解释了。   这解释直把他老子气得脸快黑成煤炭样儿,“你过来,我让你感受感受别的真理。”   老太太疼这小娃娃,到底还是护上了,拍着扇子让余京海后退。   “妈,不能惯他,不给点儿教训他不知道疼,不知道疼他就不长记性,下回还敢这么整。”   儿子和亲娘在院门口杠着。   “跟他讲道理就成,现在可不兴对孩子棍棒教育的,你落不落伍?我寻思着你小时候我也没咋揍你啊,你这脾气咋还一天比一天冲呢?”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忒省心。”余京海虎楞地辩着,继续探着手揪人。   老太太见他还来劲儿了,更不乐意地呛他。   “你可拉倒吧,长大还不如小时候,都奔四十去了,媳妇儿都没捞着……”   话出得急,没太过脑,眼瞅着余京海瞬间定稳不动了,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给儿子扎心了。   余京海握紧拳,闷了神情,坐到另一角的板凳上,拾掇新收回的那一批西瓜。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事后打圆场,缓和这娘俩的冲突。   “阿海也就是被气急了吧,小西瓜惹祸可不少哟,上回拆人葡萄架,上上回把人家门板画花了……哪回不是阿海去赔礼道歉帮着修……”   “就是,那边那个是你亲儿子,你抱着的这个……嗐,你说你俩为个外人吵吵……”   “三婶,晓西不是外人。”余京海忽的喊住了那个亲戚,这会儿脸色沉得更猛,正声纠错道,“他就是咱余家的一份子,是我儿子。”   三婶让他这晚辈顶撞了,脸面有点儿挂不住,觉着替他说话还不落好,顿时也挺来气,“啥你儿子啊,你搁这儿上赶着瞎认亲,我说的可是事实,他那八字还——”   “咱有言在先,谁都不能提那事儿。”余京海霍然起身,眼底震出的悍色把那婶子都给骇退了一大脚,“哪个要嫌我儿子晦气就别进咱这院。”   反倒是劝和的亲戚跟余京海急眼掰扯起来了。   “……去去去,都散了吧你们,这大中午的,家里都没人?不用开火做饭啦?还跟这儿唠呢……”   当孩子面提着那事儿,余老太太也很不高兴,赶紧一通舞扇,将亲戚都催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离开前,三婶子还忿忿地拉着旁边的那个嘟囔埋怨。   “你说他媳妇儿讨不着,念想就全落孩子那儿了,但再急着想要孩子也不能随便捡个就真当亲的吧……”   “可不是吗,人家都是往家里捡宝儿,他倒好,捡个扫把星还拼命护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小周刺激的,忒魔障……”   “唉……算了算了都别说了……”   院子里,还趴在老太太怀中的余晓西已经变得格外乖巧,不犟嘴不闹腾了,等到余京海抬着那袋西瓜回身进了屋,他立刻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角。   “奶奶,我错了。”余晓西昂着小脑袋,两眼泪汪汪的。   “别跟我装可怜。”老太太拎扇敲过去,“被你气着的也不是我,要认错跟你爸认去。”   余晓西似乎犹豫得很,走一步倒回两步。   老太太瞧见他这小怂样儿,登时乐了,“干啥?怕他揍你啊?他那就是吓唬吓唬你,啥时候真使大力气抽过你?”   “不过你也别真仗着他疼你就可劲儿地瞎惹祸……咱老余家的人,得硬气,也得有度,闹可以,闹出麻烦,认识到错误了,还得勇敢地去认错,知道吧?”   余晓西听完了奶奶的教导,用力地点了头,立马开炮进里屋,去找他老爸承认错误。   余京海搬完了西瓜,低头一瞅,才发现这小崽子背着手,立正在墙角边。   “老爸,对不起,我不好,你抽我吧!!”道歉式口号响亮地从小崽子的嘴里迸了出来,人同时附带了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力度却没刹住,差点儿就成了滑板直接俯冲到他爸鞋底。   余京海眼疾手快地抓住他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搁回小板凳上,随后进行了严肃的谈话。   “……晓西,你快四岁了,已经够着懂事儿的年纪,不能再像以前——”余京海话说到这儿,突地顿住了。   说起来这也是他和他老娘觉着特奇怪的事儿。   捡回这崽子的头一年,人还挺乖的,话都很少说,后来上幼儿园,接触的人多了,性子活泼了点儿,却突然变得忒调皮,动不动就要折腾。   上学本来是学知识学规矩的,他却跟别人家的小孩儿不太一样儿,学了个放飞自我,三天不吼扒墙揭瓦。   余京海也很费解,怎么就跟别人反着来了?   “……咳、总之就是不能再调皮捣蛋。”余京海继续教育着。   这回的祸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要是没及时赶到,余晓西就得让人用扫帚挑飞出去。   祸及他人,肯定也会殃及自个儿。   余晓西听了半天,似懂非懂,态度倒是很端正的,余京海叮嘱他以后真不能再这么闹,又拿了一块冰镇西瓜塞给他。   余晓西吃西瓜比以前斯文多了,脸上不沾西瓜籽,也会掂好小毛巾随时擦脸擦嘴擦小手,不慌不忙的,比闯祸的胡闹样儿可爱讨喜。   “是男子汉不?”余京海撸了撸他的后脑勺,“要真是,答应了就得说话算数。”   余晓西皱巴起小脸,停住了吃瓜的动作,搓揪着小毛巾,像是对这个约定感到为难。   余京海看他这着急的,顺手拎走了那条遭罪的毛巾。   “就让你答应以后不闯祸,有那么难啊?啥思想啊你,这上头的毛都要让你扒秃喽……你到底为啥非得到处折腾?”   “因为、因为……”余晓西垂下脑袋,急呼呼地吼了出来,“你生病了。生病,以后会死掉,我不想让你病,不想让你死掉。”   “……我啥时候生的病?”余京海一头雾水,“搁哪儿听来的?”   “奶奶她们说的,说你生病了,这儿——”余晓西扭直了身,小巴掌费劲儿地往上抻,捂住了余京海的胸口,“病了。我也看到老爸你真的病了!”   紧接着就把自个儿瞅得真真的实情,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遍。   老爸每回摸脖子上挂的那条红绳都是越摸越难受的样子,然后干啥事儿就会变得闷闷的,不得劲儿了……   老爸喝大发了就会抱着小枕头“吸、吸”的哀嗥,好像特别痛,好像都痛到哭了,都吸溜鼻涕了……   他横看竖看,就觉着老爸的魂儿是快要被地府公公婆婆给勾走了!   后来余晓西不小心惹了那第一回 的麻烦,余京海忙着教训他,收拾他整的烂摊子,开始对他耳提面命的,生怕他不学好,成天紧盯着不让他走歪……   而在余晓西看来就是他老爸威起来了,从头到脚都长出了生机。   余晓西便认为这种方式可以让老爸迅速痊愈,恢复健康,于是很努力地上蹿下跳。   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在前头跑,余京海在后头跟着撵他,吼他:“小西瓜!余晓西!反了天了!你信不信老子今儿个就把你拍成真西瓜!!”   “——所以老爸,我一定要抢救你!我的老爸!”余晓西表情坚定地举高了小拳头。   余京海脸骨抽动着,默然扫出右巴掌,摁下那只小拳,“别成天瞎想,你老子没毛病,就是……嗯……那啥……”   虽说面对的是个小不点儿,大人的话听不懂多少,但对孩子也不能随便说谎,影响不太好。   “那啥是啥?”余晓西一脸好奇地追问着。   余京海被小崽子问得心里一急燥,脑袋里忽的荡出了某个漂亮人影,不由得恨恨般压嗓咕囔了句,“我那是想你另个爸想的。”   撂完这话也不管余晓西听没听着,猛地起了身,进厨房准备午饭去。   余晓西没听清那答案,急忙绕在他腿边继续问为啥是啥。   余京海抬腿要把这小崽子挪出去,就见前几天才回岩河探亲的八表妹从屋外吼着进了屋内。   “哥!哥……我表哥呢!?”   “干啥扯这大嗓的,做饭呢。”余京海头都没抬地应了,正一边摆锅,一边对付乱蹿在厨房里的小孩儿。   “哥!!我看见表嫂了。”八表妹解释道,“肯定没看错,就是他,在鳞桥附近……”   哐当一下骤响,连接了一串咚啷哗叮的动静,是余京海手里的锅盖掉在灶台上,个挨个地磕着了好些盆盘勺。   余京海听着八表妹往后说的话,愣着双眼,僵定得宛若一尊石墩儿。   余晓西这会儿终于成功地捉着余京海的左腿,得意洋洋地扬起了那颗跟他老子同款发型的小寸头,马上要接着发问。   结果他老子腿脚稍一动,转眼就撇开了他,再转个眼,人已经犹如火箭冲天,咻地奔出了大老远。   余晓西瞬间傻眼了,迷糊之际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老爸现在跑的怎么比逮他跑的还要快?老爸为什么要加速?他要去逮谁吗?是不是比他还欠抽的调皮蛋?   余晓西背起一篓小问号,也蹬开他的小短腿,疾冲出了院子。   “哎?!小西瓜!你干什么去??”八表妹喊了,但没能喊回这孩子。   和她一道来送腌肉的亲妈拧了她的手臂,怨怪道,“你真跟阿海说了啊?你这不捣乱呢吗!都跟你说了我给他找了新对象,这回没准就能成……”   “你那才是捣乱。”她反驳道,“谁看不出来啊,哥这两年心里头摆明了还是就惦记嫂子一个,要我说他肯相对象只是配合你们,敷衍敷衍……”   “你要气死我啊你!”亲妈直跺脚,“不就是给你送了那个啥里里的,我看你就因为这个让人收买了……”   亲妈说得也不算错,确实就为了当初周惜送的那把尤克里里,她打心底里还认着这表嫂呢。   她也一直觉着周惜送礼花的那些心思不简单,要不是很在意她表哥,那时候带回岩河的一车礼物能把余家的老中青小各方亲戚全哄到位吗?   她是不知道这两人当年因为什么事分开,但如今都离得这么近了。   先不说什么双方是不是八竿子打不着般不般配合不合适,单凭这兜兜转转还能绕到同一个地盘的缘分,就该见。   ——表哥加油,冲它的,一定得把表嫂扛回来啊!   而事实是余京海跑得快冲得猛,抄近路到了鳞桥边,步子却刹得又稳又沉。   他立定在这头的老树下,一眼就瞅见了桥上人群中的周惜。 第150章 你还喜欢太阳不?   正在桥上和几位镇领导说话的周惜望着清峻的河川山群,始终温匀谦语。   他的模样与两年前几乎毫无区别,但此刻在余京海昼亮的眼瞳中,偏就是整整一汪激荡枯乏尘世的活泉。   那熟悉的笑容临风更现朗澈,飞扬冶俊的脸皮及胜雅玉,亭然天姿惊林遥映着,再要举个手颔了首,真是轩逸成画,叫人如同误踏仙谷,痴得迷醉忘返。   余京海的掌心紧紧地握在树干上,粗砺的指头受着激跃情绪的影响难以收力,一下追一下地抠扒着树皮。   阿惜。   他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喊透了这个名儿,喉头却仿若绊着重逾千斤的石块,拧不出声响,眼看着周惜下了桥,就要向左,背对着他转去,远去。   他还没来得及往前横冲,忽见一抹小“球影”鲁莽又飞快地撞着了周惜。   疯狂追赶老爸——追的是远路的余晓西终究还是当了一回滑板,扳不过突进的势头,俯扑到了周惜的腿边。   余晓西下巴意外磕进土里,被碎石子呲破了嫩乎乎的小脸蛋,霎时疼得哇啊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当场哭鼻子了。   旁边的大人全部吓着,周惜朝前急迈了一步,弯了腰,伸手把瘦瘦小小的余晓西抱进了怀里。   “……不哭,先不哭,摔到哪了?叔叔看看啊……”周惜轻声哄着,指尖触上余晓西带泥的小脸,径直抹去了周围的污泥灰土。   等看清了孩子下巴的小伤口,周惜不禁微皱了眉宇,随后从裤兜里找出创可贴,再给余晓西贴上。   余晓西愣愣地享受完了这细心又温柔的“包扎”服务,手背蹭着脸擦去了泪水,漆黑的瞳仁直盯着周惜,露出了莫名的局促紧怯。   “谢、谢哥哥。”余晓西憨头憨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周惜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学着孩童的语气跟他对话,声音更加柔和,“谢谢,不过我是叔叔哦。”   余晓西的脑子顿时像是被那笑容带飞了,陀螺转转了好几圈,不知觉就乖巧地哦着声,重新叫了“叔叔”。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周惜随即又问,“爸爸妈妈呢?”   “没有妈妈,有老爸,还有奶奶。”没明白重点的余晓西老实地回答了自家人口的情况,“我出来找我老爸……”   聊到这儿,余晓西才猛地记起来自个儿是咋出来的,赶紧左右扭着头找爹。   “那你知道你爸爸在哪吗?”周惜依旧耐心地问。   余晓西嘬着小手指,努力回忆,“八表姑说在什么桥……我知道一个桥,就是这个桥,这个!”   余晓西指住周惜身后的小桥,周惜回身去看,桥上现在没什么人。   周惜打算再问仔细,就见余晓西突然冲着右边惊喜地大喊:“老爸!!”   周惜循声转过了头,老树边挪出的壮硕身影霎时闯进了他的视线范围。   余晓西高兴地连声叫唤着,向靠近过来的余京海奋力地挥舞着两只手。   周惜目不偏移,追沿着逐渐缩短的距离,略有失序凌乱的目光异常执拗地挂在余京海的身上。   “你……叫什么?”他喃喃地问着,却没有低头。   “余晓西。年年有余的余,天晓得的晓,西瓜的西。”在他怀里的小男孩儿咬字清晰地自报了姓名,便问,“叔叔,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惜。”这会儿来到了一大一小跟前的余京海抢答般地脱口喊了人。   他屏息盯着近到只剩半步的周惜,喉咙发颤慌抖,还想再接再厉。   结果周惜怀里的小崽子奶音迸出,“咦?老爸你认识这个叔叔吗?叔叔你的名字也有西吗?那叔叔,我们是同名耶……”   小孩儿讲起话来,很快就能不着边际,且没完没了。   余京海额头青筋狠跳了跳,只得先让儿子闭麦,“余晓西,你话咋这多?”   余晓西立马稳住,小手捂嘴,表情迷惑,以前老爸都教他要多说话,多和人交流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懂啥叫大人的双标,当下想破头壳都别想想通。   余京海马上正回了嗓,就要跟周惜进行重遇寒暄,却见周惜向他微微点了头,便把余晓西送进了他手里。   他赶紧满手托住这小皮猴,让这小子环抱住脖颈,把人掂稳了。   “阿……”   “还有事要忙,抱歉。”周惜打断了他的话,立即转身回到了镇领导的包围中,和那些领导们讲起了各种正儿八经,旁人不好插入的话题。   一行人走得越来越远了。   余京海这仗起了个头,毙得无声无息,干杵在原地,呆呆地瞅着周惜背影,满眼只剩背影,从还算清晰变成了梦里相见的那种模糊……   回去的路上,余京海脚踝仿佛栓了铁链子,每走一步都沉得能陷出大脚印。   “老爸,刚才我不小心撞到那个叔叔了。”余晓西嗫嚅着,叭叭地解释前头新惹的小小小的祸,“我不是故意的……”   余京海沉哼了一声,“看见了。”   “但是他不生气,他还给我贴贴了。”余晓西指着自个儿下巴的证明贴。   余京海又同个调哼了一下,像是在敷衍喋喋不休的小崽子。   “不是我让他抱的,他自己抱的,我忘了……对不起嘛……”   余晓西诚恳地继续认错,心里还有点儿怪那叔叔冲他笑,才让他被迷惑了,忘记要拒绝抱抱。   “老爸,我不是不听你的话,不是故意让别人抱,真的真的……”   要说这规矩还真不是凭白定的,余晓西先前很内向,不太爱说话,但心里挺容易信人,曾经险些让陌生人拐走过。   人家给他根棒棒糖,他就跟着走,抱着他玩儿让他觉着舒服的,他也跟着走。   都两回了……余京海只能简单粗暴地告诫他以后不准随便接别人的糖,也不准随便让人抱着,以免吃糖或是享受抱抱的功夫,这傻小子就会着了坏人的道。   “没事儿,他能抱。”余京海干咳了两下,定着声安慰紧张的儿子,“以后他要是想抱,你都给他抱。”   “为啥?”余晓西疑惑地问。   ……那是你另个爸,你说他能不能抱?能不能想抱就抱?   余京海不说话了,真正的理由现在还没法说,周惜也不会认,他俩的关系早翻篇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因为老爸你认识他嘛……”   余晓西自个儿反应过来了,见老爸不发飙,就开始胡天黑地讲感悟,“那那个叔叔肯定是好人……他长得好好看喔,比我见过的好多好多都要好看……”   “那可不。”余京海下意识主动地搭了儿子的话茬。   余晓西歪着脑袋看过去,“老爸,是夸叔叔,你为什么那么骄傲?”   余京海旋即板住了脸,睨瞪着小崽子,“回家再收拾你。”   “为啥?”余晓西顿时像是遭雷轰地抱住头,“我做错了啥?”   “……”该叫爸爸叫了叔叔。余京海心底秒应了,嘴上却仍然掰扯不出。   周惜刚才就要急着走开,压根没多看他一眼,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没有一丁半点儿的留恋。   这就表明了,他要是想顺利地复合,肯定不容易。   周惜突然来到岩河,来干什么,待多久……他都得先弄清楚,关键是带着个娃儿,啥话都不方便说。   把余晓西带回家里搁妥了,余京海才转头跑出去,打听了一大圈,总算弄明白了周惜这趟来岩河镇的意图。   镇上要建公共图书馆,也不知怎么的,上边儿推荐跟着主要领导过来作调研的助手之一就有周惜这个语文老师。   总而言之,就算是来公干的,不是为私事,为哪个人,更不可能是因为哪档子私谊。   听说整支队伍今天刚到岩河,要在这儿至少待上几天,但有个别人员会另外提前离开,将一部分资料文件先带回省里。   余京海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摸探清楚,提前离开的人是周惜,晚上就会走。   要不是余京海托着关系将人留了一会儿,都赶不及在傍晚成功地抢到机会单独和周惜见面。   他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能在镇口周边的桐云道拦下了周惜。   “咋走得这么急?”余京海边问,边搓掉手里的汗,将一袋西瓜递向面前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周惜。   “还想着让你来家里头坐坐,吃西瓜,冰镇的,你最喜欢的……”余京海急忙又说,“这瓜咱自个儿种的,忒甜,你带回去吃……”   “谢谢。”周惜神情依旧淡静,语气礼貌且疏离。   那言辞客套得让余京海心里很是不适。   那眼神也凉得……让余京海觉着好像掺了一大桶的冰水。   和中午见着的态度差得远了,那暖呼呼的感觉好像是对着余晓西的时候才有,而现在这道上只有他俩。   他俩面对面地干站着,余京海不转身,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显然是还有话要说。   周惜却先提了要告辞的话,“车还等着,我……”   “不差这会儿,就说两句。”余京海焦急得额头掉汗。   时间紧着,得挑最重要的话去说,最重要的事去做,他还得考虑怎么样才能不把人吓着,怎么样才能让周惜乐意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惜冷淡的抵触真像个紧箍圈锁牢了他,他拼命地想,现在他最迫切要弄清楚的事——   这个人,他惦记了两年的人,是不是已经洗掉了他的标?   只要知道这个,他就知道周惜会不会愿意给复合的机会。   这个问题用嘴问的,不如做的来得更快更准确。   所以他悄摸地用了一点儿信息素探知的能力。   他是给周惜打了永久标记的Alpha,和那标记有一定的感应联系,只要周惜身上的标记还在,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通常是十几秒,再长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然而,超过了最长的时限,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有标记存在的迹象,也没有受他信息素牵引而波动的气味,甚至他的信息素在发散时,多少会溢出一些……   可是以往对此很喜爱的周惜,如今却岿然不动,静默得犹如一旁的松木。   被Alpha打了永久标记的Omega如果强行洗掉了这个标记,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对这个Alpha信息素的感应。   Omega洗标记大多是豁命去洗,也等同于在坚定地断绝情感关系和标记关系的羁绊,让双方从此真正地形同陌路。   天空不知何时盖上了挺大一片的乌云,稀薄的雨丝正从云里断断续续地坠出来。   那些小雨丝傍到了两人的面孔上,润得周惜眉眼朦胧,却润不动余京海僵硬如刀斧的轮廓。   余京海被自个儿这一手试探的结果骇着了,胸膛剧烈振伏的同时,混乱的声息随着铺开的雨势而怅惶急荡。   不要他了,两年想清楚的终局是周惜真的放弃了他。   “还有什么要说么?”周惜这时开口催促道。   余京海哑然失措,手掌蜷攥在裤腿上,后槽牙用力地咬合着。   失去了信息素的牵连,他还剩什么理由?他的希望又要从哪儿再挖出来?   周惜已经转过了身,朝着道路边的车子走回去。   “阿惜,你——”余京海忽的在他身后匆促地喊了一嗓子,“你还喜欢太阳不?”   周惜脚步缓了些,被雨水淋湿的黑发边际服了软似的轻轻地蔫垂着。   余京海好似听见了一声很淡的笑,像极了过去他惹得周惜生怒时才会有的笑。   他错愕着,心脏猛地缩沉,又听闻了周惜浅凉得快要融进秋雨里的声音。   “都这点了,还下着雨,哪来的太阳啊。” 第151章 余晓西,余晓惜   余家小院里,余老太太和余晓西围桌吃着晚饭,旁边某副魁梧如山的身影里里外外来来去去地晃悠,不停地忙活儿着收拾厨房和别的屋子。   余晓西叫了好几回“老爸吃饭”,每回余京海都说“就来”,可人压根没停下。   直到余晓西都开始饭后吃西瓜了,他老爸的碗筷还摆在原位。   “老爸,老爸,你快吃饭嘛……”余晓西嚼着滋溜甜的瓜肉,又去催,口齿不顺也不影响他关心老爸会饿的肚子。   余老太太斜瞟了瞟,跟着喊了一句,最后余京海坐回桌了,但没干两口就起身清了桌。   “老爸,你今天没吃两碗!”余晓西突然惊呼起来。   “就你话最多。”余京海抬手摁了一下小崽子的后脑勺,“赶紧吃完洗澡去,滚的这一身泥……”   余晓西连忙啃西瓜,啃完了就乖乖地让余京海带去冲凉洗香香,换了干净衣服之后,便回到他小屋子的小床上,抱着八表姑送的平板,看起了动画片。   余京海瞅这小崽子老实了,才转身回院里,分袋拣西瓜,挑的是最新一批最新鲜的。   “唠会儿啊。”余老太太推了盘瓜子过去,直接开了话题,“小周真走了?”   余京海沉然嗯了一声,这会儿心思好像都放在了西瓜上。   “你说他这趟来得挺突然,走得还快……”余老太太唉叹着感慨道,“就算没那层关系了,咋也不知道过来坐坐看看呢?”   “我还以为甭管怎么着,应该是挺喜欢我这老太婆的吧,哎,这孩子脾气是真好,最合适过日子,处着舒服……”   老太太这口大气叹的,忒伤心了,不过是为自个儿伤心,不是为她儿子。   “他不是冲您,他是……”余京海的话声稍顿了顿,“工作安排今晚就得走,没办法。他那就是有工作要忙。”   “哦,他忙啊,他去另头忙了,你就搁这头忙呗?”余老太太晃起了扇子,“那敢情好,明儿你婶儿给介绍的人,你正好去瞅瞅。”   余京海忽然停住了动作,低垂着眼,哑了声道,“妈,是,咱是说过,你们介绍的,我能见,都见,但我这心里头……是真没办法。”   “他回来了,今儿个还见着了,他没咋变,还跟我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一样儿……”   余京海握紧了麻袋,话说得愈发乱了,最终老实地向亲娘坦承了自个儿的想法。   “我见着他那会儿就发现我心思变不了了,我更没法想别人,真想不了,我就想要他,还想要他……”   “对不起,妈。”   “可算是说出来喽,瞅你憋得……”余老太太脸上却不见怒气,闲闲地哼道,“你要想再试就去试呗,但小周他能和你同个念想吗?他要不想,你又打算怎么着?”   “两年啊,发生的事儿可多着,人想法变得也快,有几个能像你这么个牛脾气,认了谁就认到底的?你想清楚就成。”   “想清楚了,事儿都得做了才知道。”余京海想起自个儿抽屉里的那两本日记本,又说,“他让我试着去过没有他的生活,觉着我没准会改主意……”   “我都记好了,甭管咋样,我得告诉他我这儿的结果。”   余京海定声说完,站直身,拢起两袋西瓜,系好了绳子。   “我过两天就给石头他们送西瓜去,估计会在宜靖待一阵。”余京海随即叮嘱着,“妈您到时候有啥事儿就打电话啊……”   余老太太顿时有些讶异,她是真没想到儿子这回计划得可快可全面,什么时候去追,怎么追,都捋得明明白白。   余京海从桐云道回来就跟还在奇亚工作的石延通了电话,问过了周惜回学校的事儿。   新斗笠海外行为期两年,他早盯着时间,想好了到点儿就去宜靖等周惜回国的计划,岩河这边的活儿他不会匆忙撒手,都会安排妥当。   虽然周惜还没到项目结束的时间就提前回了国,但那也没问题,不过就是把原定的计划往前挪而已。   “……晓西也跟着去?”老太太最后问。   “对。”余京海点了头,“那小子放这儿没人降得住,您又疼他疼得没边儿,我还是把他带着,就带他认他爸爸去。”   余老太太听着这勇猛的排布,心下着实咋舌了好一会儿。   余晓西最初是老太太在自家种西瓜那小半块儿地里发现的,当时看着是不到一岁的样子,被小破布潦草地裹着,瘦巴巴的,面色土黄,明显缺营养。   她把这孩子捞起来,这孩子不哭也不闹,倒不是不认生,是挺愣挺呆,反应忒慢。   带回家里才发现布里塞着一张皱巴的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孩子的出生时日。   原来这孩子竟已经有一岁半大。   老太太便猜这小娃娃大概是被父母给弃了,她可怜这孩子,回头去和儿子余京海商量。   余京海是当即就干脆地作了决定,留下来养着,不单要养活,还要养好。   亲戚见着了,随手把那八字纸条拿去给某个师傅瞧过。   那师傅直说这孩子的八字和余京海的不合,特犯冲,进了门就会家宅不宁,霉运相随。   说得好像余京海要是继续养这小孩儿,肯定会被克得不成人样儿。   亲戚们劝他和老太太把孩子送到别家或是送去远点儿的福利院,至少能避祸。   老太太沉默了,余京海倒是毫不含糊地坚持了原先的决定,不送别人也不送福利院,既然带回家了,就会养到这娃娃长大成人。   至于八字不合犯冲的问题,余京海也没去评价亲戚拉啥风水师搅局的那些个操作,只是很固执地撂明了他的意思——   “就是个小孩儿,怕啥,老子命硬,让他克。”   还跟亲戚们约法三章,谁都得忘了这茬儿,以后甭提,尤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而后,收养这孩子的手续办下来了,名字也起好了。   一开始老太太嫌想名儿麻烦,就说孩子是在西边那瓜田捡着的,又是种西瓜的地盘,不然小名儿就叫小西瓜,正经的名儿就直接叫余小西。   余京海琢磨过,觉着“小西”这名儿有点普通,想整个显得更有文化的,翻了字典,瞧见了“晓”字,再一组合,书面上看着就顺眼多了。   他也没跟谁说,晓西晓西,嘴里咂吧这名儿的时候,他曾经想起过周惜。   晓西——晓惜,同个音,赶巧了不是?这名字组起来的含义正好合准了他最深的某个心思。   于是余晓西就扎扎实实地成了余家的一份子。   余京海认认真真地当爸,给他换尿布洗裤裆喂奶粉喂米糊,手把手地教他认字说话叫人,叫自个儿“老爸”,叫老太太“奶奶”……   在一块儿生活了快两年,即便没有血缘,那感情纽带也扣得紧着,余京海嘴上不说,心里却把这小娃娃当亲生的疼,就跟亲生的一样,不可能随便割舍。   可要搁到周惜的跟前……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一定能轻易接受对象拖家带口。   带了个孩子,就是带了一份责任,责任这玩意儿还牵扯深广,不可能说丢就丢了。   “……阿海,你真不怕这小西瓜有啥影响啊?”老太太对儿子带个娃去追老婆的行为感到担忧。   这娃的事儿忒有可能弄出些波折来,不能不提前考虑好。   “要不还是先搁家里头,我看着,你就少点儿顾虑麻烦?”老太太建议道。   余京海却摇了头,“妈,他那人吧……要是不要我,啥原因都可能,但就不可能是因为我带个娃儿。”   余京海还记着当初和胡大雷家那对龙凤胎结亲的事儿,周惜是什么样的态度。   周惜说过,相信他的判断,他认为可行的,周惜也会觉得可行,会支持他。   他俩的感情关系是不顺畅,但周惜是什么品性的人,他很清楚,一码归一码。   这一码,他特别有信心,也很笃定如果周惜遇着同样的情况,也会跟他做同样的决定。   更何况在鳞桥边,周惜抱着余晓西的温柔模样犹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小神仙平时洁癖得不行,可疼起孩子来啥也没顾及,保准能比他还要疼爱小娃娃。   余京海回头就尽量快的把岩河镇的事儿都嘱咐定了,才将行李拾掇齐,隔天天一亮就捞着还在打呼噜的余晓西搭车离开了岩河镇,再坐飞机,飞往了宜靖市。   余京海只跟小崽子说这趟是去给他石头叔叔和大雷叔叔送西瓜的。   余晓西之前跟着他到过宜靖,确实回回都有他给朋友兄弟送西瓜这流程。   余晓西很喜欢这两位叔叔,很乐意跟着老爸去串远门。   胡大雷豪迈爽快,家里那对龙凤胎鬼马俏皮,总能带着余晓西玩个尽兴。   石延和女朋友在前一年结了婚,如今是个准爸爸了,预计今年年底就能抱着亲崽子。   这人原本也是能贫能闹,没皮没脸的脾性,小孩儿和他玩起来就觉着是同个战壕里的战友,可以同节奏输出,自然乐呵得很。   到了宜靖,余京海取回了一直搁放在“知惜书苑”车位上的那辆越野,捎上一袋西瓜就直奔奇亚学院。   石延还在老地方值班,领着了西瓜,笑呵呵地抱起余晓西,一边和小崽子逗贫,一边吐槽他兄弟。   “……小西瓜,可想石头叔了吧?”   “想。”余晓西认真点头认真回答。   “……老余,别张望了,来早喽,下课铃还得两三小时,就等着吧,人可厉害的,刚回校,新的老师人气排名直接给蹿到了第一……”   余京海默不作声,人坐在保安室里,脖子伸得老长,望的是教学楼的方向。   “……小西瓜,你是不是以为你老爸这回过来还是给我送瓜的?”石延忽然神秘兮兮地冲余晓西眨巴眼,“那你可猜错喽,他是来打仗的……”   余晓西听不懂大人话里的比喻和深意,但绕下来至少他明白了他老爸这次来宜靖好像是要干什么大事儿的。   不管是什么事儿,他都希望老爸马到成功,于是很贴心地扑住余京海的脖颈,斗志昂扬地直说“老爸加油”。   在石延的怂恿下,还十分入戏,卖力地给他爹打气,一吼一喝道,“老爸要勇敢!老爸要坚强!老爸,男子汉大丈夫,爱拼才会赢!!”   余京海随手抄起保安室里的篮球,砸到石延跳起来猛蹿。   “甭他妈带歪我儿子。”余京海哧声警告道。   石延嘿的一声,就要把球扔过去。   突然,有老师急匆匆地跑到了保安室门口呼喊着。   “……你们快,快来教学楼帮个忙,信息素爆了……”   石延和其他保安立马上前问情况,这才得知是学生之间起口角,发生争执,有个Omega体质的老师去劝架,过程中出现了突发状况。   那几个学生刚分化为Alpha,还管控不好信息素,估计是吵架的时候情绪过于波动,信息素意外释放了出来,冲撞到劝架的老师。   劝架的老师被波及得当场跌倒,信息素异常紊乱,目前状态很糟糕。   所以别的老师才赶来保安室,让能够帮忙梳理信息素的人去控制局面。   整个奇亚里,这方面经验最丰富的保安原本是余京海,但如今余京海已经不是学院的员工。   来求助的老师这时转头看见了余京海,不由诧异道,“诶?!余哥你也在?那正好,出事的是周老师……”   抱着儿子的余京海脸色霎时一凛,猛然原地起立。   事急,这老师也顾不上考虑别的,连忙又说,“反正你们熟,这事你也在行,你能不能去帮——”   都不用人劝完,余京海一把抱稳儿子,拔腿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第152章 真相是真   余京海赶到教学楼入口时,刚把儿子余晓西放到草坪边,就见周惜被校医室的人和别的保安搁在临时担架上送了出来。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着,说是周惜信息素溃乱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压不下去,校医用过抑制剂,但没起效。   余京海听着了,心里是明白的,因为周惜本身对普通抑制剂的耐受性就高。   事态更紧急,场面就更混乱,有保安赶路没注意,被台阶绊着,猛地摔脱了手,担架一下子偏了。   周惜从失衡的担架上滑出去,余京海连忙扑过去,把人捞进了怀里,才没让这宝贝儿磕到地上。   “阿惜……”余京海心惊胆战地收紧了双臂,将周惜牢牢地托稳了。   低了头,便瞧见周惜面容惨白,发满冷汗,眉眼拗拧着,呼吸轻薄得很,身子一缩一颤的,像是正在承受莫大的痛楚。   余京海的心脏霎时好似被人捏透了一般,气息也猛烈地紧巴收促起来,眉头凹沉得快打结,整张脸惊骇恐慌得狰狞抽动。   他能感觉到周惜的信息素在散乱,乱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对周惜有效的信息素他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放在书店里,那远水也救不着眼下的近火。   就在这时,他意外察觉感官上好像能接触到周惜信息素的注入口,那是他对周惜下的标记产生互相联系的感应。   他来不及去疑惑,消失的联系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急忙先抓住了这个机会,释放了自身的信息素。   奇亚所有保安里就属他最懂得梳理异常蹿乱的信息素。   只要周惜没有完全屏蔽,还能接受他的东西,他就有把握。   他见不得周惜这么难受的模样,只想尽可能多地减轻周惜的痛苦,便用了一定分量的信息素去侵入,再作梳理。   结果周惜触着他那波信息素的当下竟是身躯大为惊颤,不良症状迅速加剧,整个人在他的怀抱里挣扭着蜷成一团,似乎更加疼痛难忍了。   余京海满面震愕,手足无措地愣住,只听周惜难受得撑不住了一般,急哼呜喝,身上的信息素已经暴乱得愈发凶猛。   旁边的校医一看这症状也吓坏了,赶紧去拍余京海。   “哎,不行,你这信息素给他梳理得不行,他反应更不对了,你快收回去,先撒手,放担架上,还是送他去医院……”   余京海顿时不敢再发懵,赶忙撤开,把信息素往回压,退得更远了些,瞧着担架和人都上了医务车,才转身揣回儿子余晓西,开了自个儿的车直跟去市医。   他没法放心,带着余晓西一块儿追进医院,到了信息素急症室外等着。   周惜被送进去急症室,护士正在处理,先行稳定病人的状态,作初步检查……   医生很快就接诊赶到,来的医生正是秦牧。   秦牧和余京海意外照了面,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随后分别听了奇亚校医的详细解释和护士给的初始检查情况。   校医提及最后一次症状波动的原因时,见余京海就在不远处立着,便指了指他。   秦牧即刻眯起双眼,目光极其锐利地刺在了余京海的身上。   余京海这会儿只顾着担心急症室里的周惜,眼睛就瞅那一个方向,接收不到秦医生唰唰唰冲他砸过去的怒火。   但扒在余京海肩头的余晓西感觉到了这个穿白大褂的叔叔的“不怀好意”,跟着瞅了过去,越瞅越是认定这叔叔是在瞪他老爸。   “你、你瞅啥?!”余晓西小脾气飙了,嗷嗷地奶着声,也瞪秦牧。   余京海被近在耳边的崽子小吼惊着,转手扳住余晓西的脑袋,沉了嗓训道,“余晓西,这是医院,小声儿说话,你吼个啥的你就吼。”   “老爸,他应该是个坏蛋!”余晓西小手猛地一抬,急吼吼地给他爹指明了敌人的位置。   “……”余京海顿时觉着脑壳疼,抱着儿子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教导小崽子他指的那个不是啥坏蛋,人家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白衣天使秦医生正冷眼瞧着父慈子孝的这一幕,心下嗤笑一声,径直转身踏进急症室。   余京海训过儿子,便带着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医治结果。   过了大半小时,秦牧才从急症室出来。   余京海立马凑上去问:“他情况怎么样?”   信息素异常暴乱类型的医治方法有的是分段进行治疗,秦牧这次出来是做治疗流程里的某一项。   如果余京海和周惜的关系还维持着,他或许可能会简单地解释一下,但现在,他看见这人和这人身边带着的小孩儿就一顿窝火,压根不想理会。   余京海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秦牧转身就走,态度十分冷漠,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余京海不由纳闷,又跟过去,追着问,“咋了?阿惜有危险不?他情况是不是不好,他——”   话还没问完,忽见秦牧猛地转过身来,冷着脸喝斥,“他情况好不好你管得着吗?!你算他什么人?!”   “你不是看见了?很糟糕啊,拜你所赐啊,你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装什么?!”   秦牧的怒火一发出来,还一层层直往上升去,甚至怒到当场扯住了余京海的衣领,指着对方鼻子继续骂。   “好好的一个人快被你搞废了,我才想问,你都对他干什么了?!!”   余京海被骂得一脸糊涂,下意识磕巴地辩解道,“我、我没干什么……”   秦牧充耳不闻地怒喷着眼前的人,什么“你一个混球装什么老好人啊”“阿惜倒了大霉才让你这种人打标”……骂得不带歇气儿,也骂得余京海插不进话。   余京海一边急着想问周惜的具体现况,一边硬捱那一大通无缘无故的恶骂,又是焦躁又是憋屈的,最后也让秦牧激火了。   “我能干什么?!他都洗了我的标!我还能怎么着他?!”   “谁说——”秦牧狠瞪着双目,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满脸怨怒,忍下了心头还要炸开的火气,甩开了手,转身离去。   余京海从他这儿问不到实际情况,便去找经手的那些护士打听。   但护士是护士,医生是医生,专业方向和水平不同,职位不同,权限也不同。   他想要确认周惜是不是安然无恙,有没有危险,这些要问医生才更准也更快。   问护士不仅迂回,心还不能真正地落定,转个头秦牧下了叮嘱,那就连护士都不会给他多透露一个字。   再问就是你哪位?是病人家属吗?有证明吗?拿出来看看……   余京海知晓这是秦牧在堵他,不让他靠近周惜的意思。   可他也不会因为秦牧拦着,就真能放心地离开医院。   暂时脱离险境的周惜过后被推到了病房区,余京海便带着儿子余晓西守到了那区域里。   秦牧来回几趟查看过周惜的情况,有时进病房前,看见的是余京海抚摸着余晓西的小脑袋,父子俩在说悄悄话。   有时他出了病房,看见的就是余晓西被余京海抱在怀里,睡得安稳香甜,余京海用小毯子盖着小家伙,仔细地替人家捂风挡凉。   无论哪一种画面都很温馨,都彰显着这对父子感情深厚,其乐融融。   秦牧看得眼睛疼心火旺,想起了前两天从岩河回来的周惜情热发作,在医院里苦捱的样子。   那时他听意识迷糊的周惜说过余京海已经成家了,有自己的新生活,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是周惜要跟人家分手的。   最坏的情况周惜自己就打算过,轮不到他去置评。   但如今亲眼目睹余京海带着孩子,一起撞到他跟前来。   那火气说不冲头就是冲头了,还下不去,尤其是余京海还死赖在门口不撤,就在周惜住的病房外面给他上演一出出欢喜圆满的父子戏。   秦牧恼得够呛,疏不通心里的这份不平衡感。   再一次瞧见了余京海和那个小豆芽,他突然便横生出了今年今月今日今时今分就要为好友打抱不平的想法。   凭什么就让周惜一个人受着?   余京海不是老实的好人吗?   这种人最怕什么?   一辈子的愧疚吧。   这会儿余晓西刚睡着,余京海给他掖好小毯子,抬头就见椅子边竖来一道挺拔的阴影。   “聊聊。”秦牧说完,径直坐到比较远的那张长椅上。   余京海把儿子搁平在这头的椅子上,随后坐去秦牧指定的那一边。   秦牧没嘴软,开头就先挑明了这次周惜信息素异常波动的事情是余京海的锅。   余京海也不管让他背啥锅,只要能告诉他周惜现在的情况就成,所以压根不反驳,有点儿疑惑也不问。   “我看你不知道为什么是你的锅,你不是认为阿惜洗掉了你的标吗?”秦牧却帮他问,并且接着答了,“——他没洗。”   余京海霎时定住了,“你说啥?”   “你那个永久标记还在。”秦牧一字一沉道,“他从来没做过洗标的手术,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他、他没洗我、我的……”余京海好似激动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咋、咋可能,他身上,我那啥……我试过……”   他这辈子干得最不厚道的事儿就是前两天在岩河的桐云道上故意拿信息素去碰了周惜。   他记得明明白白的,当时没有任何感应,而且在奇亚里边儿,他用过更多的信息素去侵入,周惜的反应却很糟糕,就是很抗拒他的东西。   像他们这种情况,他是Alpha,完全可以强行再哺喂同个Omega,只要他真发力,那信息素还是能重新进入对方的体内。   但周惜洗掉了他的永久标记之后,再触及他的信息素,不一定能接受良好。   接受良好的自然最有可能奔去好的方向——不然也不会有Alpha和洗了标的Omega再度复合的情况存在。   而接受差的,很多就会像周惜这样,出现不同于先前和谐交融状态的反向排斥,标记洗得越干净,这类排斥反应通常就会越明显。   余京海在病房外琢磨了大半天,只想到那一种可能性,周惜是洗过他的标,又对他重新灌入的信息素接受不良好,症状才会越来越糟糕。   然而,现在秦牧却告诉他,症状加剧的源头是周惜没洗掉永久标记。   走廊上,余京海干巴低沉的声音响起。   “秦医生,他跟我说过,你从我这取样,有做出了对症的抑制剂。”   “是做了。”秦牧承认道,“能用。”   要是连个治标不治本的抑制剂都弄不出来,秦牧这业内天赋异禀,有口皆碑的明星医生还能站得住脚?   “没这抑制剂,他敢跟你分吗?他敢不了。”秦牧冷声嘲着,如果早知道周惜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当初连取样都不会去取。   况且也没有哪个医生会不希望看见自己参与研制的药品有成效。   周惜每一步都考量周到,拿捏他这好友捏得妥妥的。   “抑制剂只能在日常辅助减轻压制信息素发散的问题……你见过被打长标的Omega身边没有那Alpha是什么样吗?”秦牧忽的向余京海提了问。 第153章 完整的心   余京海摇了头,谁会没事去看别人受罪,自找那些个不痛快,但他大约明白秦牧这嘲讽的意思,便有些犹豫地问,“阿惜他……是不是不好受?”   闻言,秦牧当即冷笑道,“那不然呢?跟瘾发一样,能有多好受?我也不是每次都能看见,真捱不了他才会找我帮手,就两三次吧。”   余京海攥紧了拳头,硬压着膝盖,神情混乱又恍惚,嘴张了又合,松开了又死死地抿直,一时间似乎组织不成语言了。   “和你今天见到的那样差不多。”   秦牧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人聊天气,但每句话每个字都吐得尤其清晰,“今天是最严重的,因为你对他用了大量的信息素。”   余京海拳头狠磨过腿上的肌肉块,整个人周身的气息变得冲躁,犹如困兽在猛扑着无形的栅栏。   “秦医生,你说他没洗我的标,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还有今天、我的东西,他为什么受不了?这不对。”   “改良过的抑制剂能在固定时限内让标记处于休眠状态……”秦牧没好气地解释着。   “至于受不了……那些抑制剂和你本人身体里的信息素相比,一个等于是冒牌货,一个是正牌的。”   “强行以针对性方式用久了冒牌的东西,突然碰上你这个正牌,还是短时间大量地注入,他没被你当场冲爆就算幸运好彩。”   余京海目瞪口呆,似乎还是难以相信周惜真没有洗掉他永久标记的这个事实。   秦牧继续讲着这两年周惜是怎么和信息素,和Omega一年至少要发作好几次的发情期抬杠,讲得人不仅是蠢,还特别感情用事。   余京海默然听着,听到脸皮都扭出了怪样儿,拳头要猛搓腿,心脏在胸膛里被重压碾得惊跳磕蹦。   他知晓周惜是外表温心里狠的人,但这股狠劲儿……冲的……   这他妈往哪儿冲呢?!   余京海越琢磨越难相信,越琢磨也越来气。   再难信他也得信,他个Alpha,他能比一个上过那么多回手术台的专业医生会判断?   他信了,那火气噌地就不停上蹿,全憋到一个封闭的盒子里,让他找不着宣泄的突破口,方向还被雾蒙着。   “为啥?阿惜……”余京海声嗓发糙发浑着,“他为什么没洗掉我的标?他这是啥意思,他想整啥?他怎么想的?他这不是、是——”   “他是有毛病。”秦牧突兀地再揭了底,语调愈显阴阳怪气,“Omega为什么不洗掉Alpha的永久标记,又不找这个Alpha给他补信息素?”   “为什么非得留着那标记,找苦吃,找罪受?他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秦牧随后客客气气地拽出了敬称,嗤笑道,“余先生,你说他患的什么病?”   余京海猛地瞪大了眼瞳,耳旁嗡轰骤响,心头也在响,直到什么堡垒被干翻了,又重新矗立了个崭新透亮的。   挡着他满脑袋的灰雾,到了这时已经散得干干净净。   原来那方向一直就在前边儿,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兜绕了大圈儿,才发现那方向他早就见着过,也往那头进发过。   只是他半道不确定,不坚信,踏着踏着,就偏了航。   他以前常念叨着周惜也疼他,爱他,有多在乎他,但实际上就没全信,哪怕嘴边叨出来了,也还留着那份不安定不踏实。   他始终觉着周惜对他肯定是有些感情的。   又不是木头人,他不可能没感觉,但就没敢认定周惜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什么样的程度,不会往更深的那程度去想。   潜意识里总在自恃给得更多的人是他自个儿,周惜给的不及他,差着距离,还是很大的距离。   他要是给了周惜十分,就盼着周惜也回给他十分,他要觉着没到那分,就会从别的地方讨……   如今秦医生的权威认证发言,让他返回头再看过,再到当下,才真正地抓中了周惜给过的,唯一存在的那一个答案。   他从未发觉周惜说过的那些“没必要”是以此托底。   周惜回的不是十分,而是十分以上,甚至是连命都可以拿来回给他。   是他仗着这份感情起点的不平,干了好些混账事儿,一步步地把人掏成空壳。   却还在问为什么不给,为什么给的这么少,为什么给的不比他多,怎么样才能……   余京海迅速弹直了身,两眼扎稳那病房房门,大步冲过去。   “干什么?”秦牧拦到了门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把工牌抖亮到余京海的跟前。   余京海只能刹停了脚步,很是恼火地狠剜了那工牌一眼,震声道,“我要见阿惜。”   “非病人家属不得探视。”秦牧随即质问道,“你现在以什么资格进去?你和他没关系。”   开玩笑,秦医生拿那秘密出来讲是为了替好友还击,可不是为了让余京海开窍,撮合两人,也不会把好友再往坑爹的路子上拱。   “我我、我就得见,你让我见他,秦医生,你要想揍我你就揍,我不还手,但你得让我先进去。”   余京海这会儿心急着,不过他是要顺当地进病房看周惜,不是要跟医生干仗,再急也不能真在医生的地盘上胡乱开炮。   他只能诚心诚意地恳求秦牧放行,可惜秦牧原本打的就不是这主意,坚决不松口。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为难我,这是医院,有规定,医生都要按规章制度办事。”秦牧的语气也很公事公办。   “你就哪来的回哪去,你和阿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可能。”余京海很干脆地否定了这条意见,“我这趟来了就没打算这个样儿回去。”   “我管你打算什么样回?关我什么事?也不关阿惜的事。你不用在这缠,也别在这闹。医院有保安,你不会不知道吧?”秦牧发出了警示。   “我不是要惹事儿,我就想见他,必须见。”   “你是天王老子吗?你说必须就必须?我还说必须不能让他再见你,又怎么样?”   “……你不能这么拦着我俩,阿惜他,他、是……”   余京海不常跟人吵吵,虽然打嘴仗这方面比周惜强,但在医院里头,对上的还是医生,这医生还他妈是周惜朋友,种种限制,忒影响发挥。   两人在病房门口你不退我不走,你不让我就要地掰扯起来。   旁边睡椅子上的余晓西很快就被惊醒了,扭头一看,老爸好像在和那个白大褂吵架。   余晓西心里小火苗啪地燃烧,立马精神抖擞地掀掉小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绷住脑袋就发射,正正地撞上了秦牧的大腿。   “坏蛋你个大坏蛋!让你欺负我老爸!我撞飞你!!”   余晓西使劲地用脑瓜狂野抽击秦牧。   私底下有热舞爱好的秦医生身材练得挺结实,被个小崽子鲁莽地硬磕,疼倒是不觉得多疼,就是满怀无言以对。   他怔然低头去看腿边哐咚哐咚地出力,把他当墙撞的小屁孩儿,一下子还不太合时宜地感到哭笑不得。   余京海也没料着儿子能有这么虎的操作,懵了好几秒,才赶紧伸手把人拎回来。   “余晓西!你干啥?!谁让你这么干的??”   吼停了旋转脑袋挥拳踢腿的儿子,余京海连忙又代他向秦牧道歉。   “不好意思啊,秦医生,唐突了,是他没礼貌……他一小孩儿,不懂事儿,我回头就教他,让他改正。”   秦牧端起了冷脸,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钉在病房门口。   余京海刚才就突破不了这防线,儿子这一搅和,显然是把秦牧惹毛了,这防线怕是要钉得更死。   “余晓西,听着没?你撞人就不对,错了知道吧?”余京海立马拍着小崽子的屁股墩儿。   “快,给天使叔叔道歉,前头咋教你的?人家是白衣天使,不是啥坏蛋……”   余晓西气鼓鼓地朝那白衣天使甩下一个哼呼,便把脸埋到余京海的肩膀上,拒绝认错和道歉。   余京海催他,他就扭小屁股,誓死不从,爷俩当场耗上了。   一旁的秦牧看见余京海拿这小子没辙显然是宠得紧的德性,不由气极反笑,嘲讽道,“真不愧是亲生的,跟你一样野蛮脾气冲。”   余京海愣了一愣,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晓西跟我没啥血缘关系。”   这回换秦医生发愣了。   但要再说下去得涉及这孩子的来历,当着孩子的面是真不方便,余京海只能委婉地表示事情比较复杂,回头详细说。   “……总之,晓西是我儿子,但不是那种,就是那个叫啥,哦,生物学,对吧?就不是生物学上的。”   “但这也不是重点啊对吧?你先让我见阿惜……”   余京海把话绕回到了他的首要目标上。   这时负责给周惜做定时检查护士从病房里出来,接着给医生秦牧递去了新的检查表格文件。   秦牧忙着审阅文件,没空搭理余京海。   余京海把儿子摁在肩上,眼巴巴地瞅着打开的病房房门,心底盼着见媳妇儿的急火都要冲破脑袋了。   “秦医生,你就让我——”   “没有阿惜的同意,我不会让你进病房。”秦牧依旧冷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严正警告道,“再吵再闹,我就要让保安把你们父子俩都请出医院了。”   说完,秦牧转身就要进病房,顺便嘱咐了周围的护士盯住余京海,无论如何不准他进这个房。   小护士们很快就听从秦医生的安排建立了严格的防护线,连只蚊子都不让透过去。   余京海这下更不敢莽撞了,暗恼不已地骂自个儿,在医生地盘跟医生呛,咋想的?还想不想见媳妇儿了??   他没法可使,便匆忙地赶在秦牧进去之前,恳求对方帮他带话。   “秦医生,那你帮我跟阿惜说,说我就在这外边儿等他见我,我有话要问他,要跟他说……”   秦牧顿了脚步,自问自答式地扔了一串话,“不带,我凭什么帮你传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谁啊?你和阿惜有关系吗?没有啊。”   “有,有关系!”余京海急声直吼,生怕会让人听漏,更怕话说得不够明白。   “他是我媳妇儿,他是我的——你就告诉他,你告诉他,我心里也没换人,我一直想着他,我还想着泡他,就只想泡他这一个!!”   秦牧没回头,也没答应,伸手指了指墙上不远处的某个标语——“禁止喧哗”,便进入病房,关上了房门。   病房外逐渐恢复了平静。   余京海抱着儿子坐回椅子上,给胡大雷打了一通电话,让人来医院一趟,就是要把余晓西搁到雷家住两天。   余晓西对这个安排没意见,他也乐意在雷家玩儿,从他老爸给的解释里,他也有点明白老爸是要自个儿在医院待着,是为了那个生病很严重的叔叔。   他安静地窝在余京海怀里,转动了好一会儿脑筋,才重新仰起头,看着满脸凝重严肃的老爸,担心地探出小手捏着老爸粗壮的胳膊,努力地按摩。   “老爸,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西西叔叔?”余晓西还是忍不住问了心中大大的疑惑,“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不是。”余京海抬手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脑袋,又说,“但他是你老爸的命。”   余晓西惊讶地哇了一声,“这么重要!那、那比我还重要吗?”   余京海凝住此时表情紧张的儿子,一手指了指自个儿的心口,语气郑重地解释,“这儿,这叫心脏,是人都有心,要是觉着谁重要,就会往这里头塞……”   余晓西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好像能明白。   “这儿有塞了你这小崽子,但他,他就是你老爸这一整个心脏。”余京海嗓音微颤着,眼神却格外明亮透澈,话里揣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必须得跟我一块儿,裹着你小子,这才完整。” 第154章 特别配   回到病房的秦牧调整了抑制剂的注射剂量,又去查看了周惜目前的各项身体指标。   还算稳定,但人很虚弱,依旧昏睡着,一旁也挂了营养液在补充,就是起效都慢。   毕竟根源问题是余京海的永久标记,只要有那标记在,周惜这体质就会受牵制。   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已经用了两年,再用下去……   秦医生没十足的把握,也着急,本来要是能根除,至少搏过这一回,挺住了,后面就能轻松很多,总比干耗着强。   但周惜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他的建议,不同意洗标,他一直劝,周惜就是一直不同意。   如果是洗标手术的风险,秦牧这天才医生有成功几率过半的把控能力,时间越短的标记越好处理。   可如果不洗标,这么拖着,除非他和医疗团队突然灵光骤开,否则谁都说不准,还要多久才能做出接近治本功效的东西。   秦牧摁了摁胀疼的太阳穴,低头又看了一眼病床,蓦地发现周惜眼帘微微掀开着,短暂地清醒了过来,应该是镇定剂药效波动的缘故。   他突然想到进病房前余京海托他代说的话,不由压了压嘴角,板起了脸。   老实转述,不可能。   不如顺水推舟一次,既然周惜和余京海都不合适分开了,那就继续分下去,也好免除背个定时炸单的风险。   于是秦牧只跟周惜说,他在奇亚学院发生意外的时候,余京海碰巧赶上,和别人一起把他送进了医院。   “……你说的他那儿子,我看见了,确实成家了啊,和他儿子感情好得很,看样子小日子过得也挺好……”   周惜始终安静地听着,面上毫无波澜。   “……对了,他走之前让我给你带个话,就说他现在过得不错,希望你也过得好。”   周惜眼睫微颤了颤,喃着声,缓慢地说,“好,我会。”   “你要想过得好,首先就需要解决那个大问题。”秦牧趁势探询,“洗标的手术,能做吗?从这两年对你身体监控的情况来看,手术成功的概率能有七成。”   周惜低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似乎极其疲惫。   “那手术你尽快安排吧。”   在病床边站着的秦牧诧异得愣住了。   周惜撑了两年,他就劝了两年。   之前不管他怎么说,周惜都不肯考虑洗标手术,固执地非要留下这一点联系,好像只剩这一点是自己能掌控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舍弃。   而现在,换成是余京海的一句话,就能很轻松地让他放弃再坚持,同意洗掉标记。   敢情从头到尾,线的那头都抓在余京海的手里,人家让他生就生啊?   秦医生这下气得直想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然而周惜头一偏,很快又睡过去了。   他硬生生地吞下了这火气,心底愈发觉得人的感情好薄凉啊,亏他还以为他这好友分量挺重的,结果这人比人的差距真令他想当场自闭。   秦牧最后啪的盖住资料夹,无比惆怅地对着病床上的人叹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而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秦牧在病房里忙活儿这一阵,余京海已经把儿子送去了雷家,人还固守在外头,见医生出来,立马往前弹。   “怎么样?秦医生……阿惜醒了没?他咋说?他肯见我了不?”余京海着急地连续发问。   秦牧一见他就会想到自己和周惜的塑料友情,越不顺眼越是气冲天,对里头躺着的那个发作不了,他只能逮着跟前这个呵呵。   “你们两个在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真是绝配!”秦牧继续咬牙切齿地强调,“真、的、特、别、配!”   余京海一脸迷茫:“……啥??”   他也没工夫再去细琢磨,急着想进病房,又催问秦牧那“审批结果”。   他都打定了主意,要是周惜不肯见,秦牧不让进,就只剩硬闯这一招。   闯出啥麻烦,回头再收拾。   但秦牧这次竟是没拦,抱紧文件夹,直接扬长而去,挥了个手,联合拦挡在病房外的小护士也全部跟着撤退了。   余京海就多懵了半秒,赶忙捞紧这机会,冲进了病房。   进了病房,脚步很自觉地放轻了,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   站定了,他垂头瞅着床上的人,怎么都不肯移开眼。   那张俊俏脸皮白得很,没有血色,都快透了,周惜眉头紧锁着,双唇回抿,睡得不太欢快的样子,估计是身体上还不畅快不舒服。   他寻思着等这头情况稳定了,再慢慢把信息素补回去,用正确的法子补,给人喂好吃好喝的,一定能养出满满的鲜活气儿。   瞅了许久,余京海才搬来把椅子,如山坐守,最后又伸出手,把他媳妇儿没扎针的那只手握进了掌心里……   周惜再次清醒的时候,镇定剂的药效几乎退光了,但还留着些许影响,脑袋挺晕沉,睁眼看景,景带双重影。   比如眼前这一大块身影,直晃出了快两个。   不过他依然能迅速认出对方是谁,也正因为认出了,才被惊得心头一跳,扯紧了嗓就急着开口。   “你……”   他一动,余京海就及时作出了反应,猛地蹦起来向前凑。   周惜怔然看着熟悉的人影放大再放大,像是要直接轧进他眼底深处去,前不久才平复的心绪瞬间变得不稳。   “……京、海……”他迟钝地喊出了生硬的字眼。   殊不知这两字眼落进余京海的耳中,跟冲天炮似的,炸得余京海更加用力地捏紧了他的手,殷勤地答应,“媳妇儿,我在呢。”   周惜神色恍惚了片刻,突然颇是急切地从床上支起身体。   余京海看他刚醒就这么大动作,怕他身体不适应,赶紧抬胳膊把他抱住,“别起这么猛,容易伤着,咱慢点儿啊……”   半哄半劝之际,两人身体贴住了,头也挨得近,侧个脸就能亲着。   下一秒真是唇点着了唇,怪余京海身体记忆作祟,以前和周惜距离缩短到这种程度,甭管什么情况,他都会习惯性地先去嘬一口。   这会儿鬼使神差地就顺着习惯走,招呼都不打就亲了周惜。   话还没说开呢,这属实飞跃了。   余京海便想后退检讨几句,但他就挪了一下,周惜的唇立即把他黏得格外牢固。   这回发生的意外……可比上个的阵仗大得多。 第155章 谁都飞不了   新的一轮亲嘴儿,到底是谁先磕上谁的,较不清了。   而随即主动张开唇舌,使力直冲的人是周惜。   余京海设想过周惜醒来会有的好几种态度,唯独没猜到这一种。   周惜明明身体还不爽利,力气看着就少,估计全搁到了嘴上,要不也不能咬得那么狠那么急,像是要把他当场嚼碎生吞了。   余京海两年没跟周惜亲近,本来心里就惦记得深。   再让周惜这么配合地撩起了火,哪还能记得四五六七八的,兀自飞快应战,撞进周惜的嘴里,狠狠地和这个最会挠人心痒痒的宝贝媳妇儿纠缠在了一块儿。   他们互相扣着彼此的后脑勺,不断地唇齿厮磨,汲取着所需的温度和湿润,仿佛要就此吻去所有的磋磨,吻化对方,吻到日升月降,风雨同息。   “阿惜……想你……很想……”   “媳妇儿……真想你了……”   余京海沉叹着声,紧挨在周惜的脸边,艰难地放他休息,大掌焦躁又不失温顺地抚弄着那薄脆的脊背。   得了点儿空余,他提溜眼皮,不经意瞅着旁边的机器,脑门霎时一抽抖。   “艾玛,媳妇儿,你这心率咋好像忒快的?这是不是要失常了……你不能跳那么快,危——哼、唔??”   这担心还没撂完,他的嘴就让回完了气的周惜再次堵着。   余京海又享受到新的蜜糖吻,反应哗哗地迸,强忍着,甜得晕头转向,也煎熬得甘之如饴。   直到周惜不依不饶地第三回 弄他,他快被整发狂了,低吼着咬住周惜的嘴角,拉着将断的那根理智条,求饶式地开始哄人。   “宝贝儿,歇、唔……歇会儿,咱得歇会儿……你身体……”   谁料周惜好像豁出去了一般,豪气又坚定地挽牢了他的脖颈,继续前进,还反过来哄他似的,“不歇……了……没事……不……真……梦……而已……没……关系……”   与其说是在宽慰余京海,倒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抱……着……不……放……了……你……抱……我……么……”   周惜一边箍紧了余京海的腰背,一边颤着手胡乱扯着他的领口。   “……能不……能……就……这……次……一……次……可……以……”   余京海听着那零零散散像是在哀求啥玩意儿的字词,稀里糊涂地接着周惜的热吻和索求暗号。   他真是组合得老费劲儿了,还要顾及着周惜这么乱蹭拱出来的火,又要忙着捉手压腿,忙得不可开交。   “等会儿,阿惜,你等会儿啊……”这不能瞎闹,还躺病床呢,再闹,万一闹出新毛病,算是要谁的命?   周惜这次在他眼前发症的模样已经够吓去他半条命了,他就是再想现在就把人疼个够本,也得……把这想法老老实实地摁回去。   他在这边儿抗拒着,把周惜吓得……竟是不退反进。   余大老爷们一阵慌张搐动,这把必须展示夫纲了,上手发力,直接将人控住。   周惜原先的力气就杠不过他,这时候更不可能,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气急了,还委屈,脱了手,很是沮丧地埋怨着。   怨的是他自己,依旧是一两个字低低地喃。   “……错……了……行……么……”   “……梦的……只是、梦……都……不行……”   余京海正回了被春色蜜糖吊偏的魂儿,逮中了那梦来梦去的字眼,再瞅周惜躺到床上,痛苦皱眉,闭眼低喘的可怜样儿,恍然大悟了。   “傻媳妇儿,啥梦啊梦的,我这是真人。”余京海侧过身,搂住了周惜的腰,鼻梁骨抵到了他鼻尖上,“就咱俩刚亲的那些,都是真的,真真的……”   周惜却蹙着眉心,推开了他,往他身后左瞧右瞧,好像在寻找什么。   “媳妇儿,瞅啥呢?”余京海立马送体贴,“找啥东西啊?你要啥,我给你整……”   “……是……梦……糊涂……了……”周惜低暗着声,咬着唇,神情甚是苦恼,随后慢腾腾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没、孩子……就……是……”   余京海俯近他嘴边,好不容易才听清他在念叨什么话。   “啥孩子?”余京海疑惑地问,“你说晓西啊?”   问着问着把自个儿问通了,他猛一拍腿,开嗓就凶,“媳妇儿,你想啥呢?!”   “你不会以为晓西是我跟谁生的吧?!你这过分了,忒过分啊!我咋可能跟别人生娃?!”   “晓西是我儿子,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儿子,是咱妈从地里捡来的,就是给你种西瓜的那地儿……他都三岁多了,你自个儿算算时间,你算,你算!”   “周惜,我就跟你分了两年!我去哪儿给整个三岁大的娃儿?你这不又冤我吗??!”   捱了一连串虎吼教训的周老师满脸惊魂未定,微点着头,像是听懂了,表情却没矫回来,还显着迷糊。   余京海气恼地当媳妇儿的面破戒,爆了粗,“——你不在,老子就搁床板挠了,你还敢这么想,你这、这……”   对着那双干净明澈的桃花眼,他到底是骂不出狠话的,最后丧头耷脑地杵在床边,解释了余晓西的来历。   “……那是我俩的崽子,懂吧?我收养了小西瓜,你是我媳妇儿,所以他是我跟你的儿子!”   余京海盖棺定论了家庭成员,虎着声道,“你说的,只要是我做的决定,你没意见,都支持,没忘吧?”   周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目不转睛地凝着他。   “那这儿子你得认,知道吧?”余京海提了要求。   “嗯。”周惜继续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事,又迎着余京海的目光,再次张了嘴,清晰地说了一个字,“认。”   余京海以为这就算是讲明白了,结果周惜转头又扯着他胳膊,语气特别虚飘地问,“真不是梦?”   余京海当即两眼发黑,只能再去找各种证明……   经过余京海的再三保证,周惜好像才相信他确实是醒来了,身处现实,就在市医的病房里。   这一醒过神,周惜脸上未褪的红潮急遽加深,望着余京海那张带满憨厚笑容的坚硬面孔,嘴里来来去去就只蹦出一个“你”字,下文就是挤不出。   余京海性子直,也不会拿要紧事儿去瞎逗人,很快就把自个儿已经知道的那些个秘密说了,而后认真地看着周惜,掰指头给人数他俩最合适的理由。   “你不洗我的标,你想着我,你没忘了我,你还要我,你刚醒来就乐意跟我抱,跟我亲……”   “然后我这儿吧,我也想着你,没忘了你,我就还要你,我乐意管你信息素一辈子,我更乐意跟你亲,跟你抱着……”   “你单着,我也单着,咱俩互相惦记,都是想在一块儿好好处,处一辈子。”   “——阿惜,我一直稀罕你,没变过,你心里有我,你没说,但我都明白了。”   余京海把话说到这儿,猛地一停顿,捉起周惜的手,按到自个儿的脸上,另一只手捂在周惜的脸边。   “这结果你知道叫啥吗?叫我就在你手心里,你也在我手心里,谁都别想飞出去,飞不了喽!” 第156章 有两个爸是什么感觉   成功进入病房的余京海没等几天就着急忙慌地去雷家接余晓西了……   有余京海这个正牌的抑制剂谨遵医嘱,用科学方式在线定点滋养,周惜身体复原情况不错,信息素很稳定,精神奕奕的进度那是以时速在增长。   他现在能长时间赖着余京海,不是让人守在床边,是坐上床,裹着同张被的赖法。   余京海对于给他当人肉垫完全没意见,但一身硬邦邦肌肉这么硌着,真是怕把这细皮嫩肉的周老师整得不舒服,还紧巴巴地问过要不还是睡床更舒服?   周惜只说不硌,这样就很舒服,像是要将自己变成余京海身上的人形挂件为止。   秦牧给周惜做了个小手术,主要是修整清除永久标记外的屏蔽休眠膜之类,让周惜能更好更快地重新适应接收余京海的信息素。   手术过后,他便不会勤来病房,一是不想被闪,二是……塑料友情又套了新的一层塑料壳,还得防着周惜继续给他写宽衣风华录。   谁让他揭了底告了密最后还放余京海进了房,兜个圈把这两人又撮到了同一个窝里。   周惜缓过神来就记账,瞧见秦牧时皮笑肉不笑地送了句“阿牧你很好”,话意有深有浅的。   误打误撞凑团圆了算是功劳,至于故意曝他料的目的,他能摸不透吗?   周老师做事向来码码清——除了余京海之外,都会一视同仁。   这梁子没那么快抹掉,于是他抽空就码了宽衣风华录发给秦牧,还坚持日更……   余京海不晓得这俩暗里咋掐的,忙着受用周惜对他堪称离奇的贴贴黏黏。   只要某些火苗不炸,他绝对乐意和周惜挨得这么近,低个头张个嘴就能亲着人,比什么事儿都来得香甜有滋味。   但尴尬的是火头几乎次次都炸,他要是坐如针毡得扭个膀子,周惜就会转过脸问他是不是陪床觉得无聊了,要不要听故事,然后就开始给他讲故事。   他老无奈了,讲啥故事啊,他是想搞事儿,可真是他亲媳妇儿。   然而是他正儿八经跟人家说住院就该专心养身子,啥事儿都别想,也不赖周惜安分听他的,绝对不往歪处想。   他倒是喜欢听周惜那温柔嗓子读书本,前提是不能搂着他脖子,贴着他耳朵念……不然能踏实进他耳朵里的字音只会一个比一个少。   就是讲故事这环节,讲到了某些童话。   到底是个语文老师,什么转折起伏配什么调子,怎么调动听众的情绪,人拿得忒稳,讲得就是有意思。   正巧在拎好神智听的时候,余京海顺嘴就夸,要是小西瓜听着,肯定高兴,那小家伙可喜欢听故事儿了。   周惜以为他是牵挂孩子,当下便催他去把余晓西带过来。   嗯,是让他把儿子带过来陪床,不是让他回去陪儿子。   余京海当即认为他是准备好认小崽子了,激动得连嘬了他好几口,立马奔去接儿子。   两小时后,余京海便抱着小崽子回到了市医,路上他已经给余晓西做过了思想工作。   “……儿子,有个秘密,老爸是时候得告诉你了。”余京海当时用的语气格外严肃。   余晓西是一边乖巧地啃着老爸给买的小烙饼,一边歪着小脑袋,满脸挂了小问号。   余京海随即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你有两个爸,我是你老爸,那个西西叔叔,是你爸爸……”   余晓西当场连最爱的鸡蛋烙饼都忘了继续吃,努力地去理解和接收这个好复杂的新消息。   可是……太难了!!   难到最后,余晓西只能揪拉起两个小指头,认真地问了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有两个爸爸,这样很好吗?”   “好,咋不好,特别好!”余京海忙给儿子下保证,作分析,“你看啊,别人都是一个爸,你比别人多一个,那以后礼物啊啥的都能拿双份对不……”   余晓西觉得很有道理,点着头,好像被彻底说服了,也和老爸碰了拳,答应一会儿进了病房,就要管那西西叔叔叫爸爸。   可是靠近了病房,小崽子忽然变得紧张不安,还挠起了他老爹的后脑勺,连环炮似的一通乱问。   “老爸老爸,那西西叔叔喜欢我吗?他喜欢我叫他爸爸吗?我们都没认识很久耶……”   得,这就是反射弧全学了他老爸,长到要进房了才反应过来和人家好像交情不深,认爸合不合适,太突然了等等问题。   儿子着急害怕了,状态跑偏了,余京海只好放缓脚步,先哄先安慰。   父子俩在病房门口附近说小话时,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小伙儿匆匆地从旁蹿出。   两边去的是同个VIP病房,同时转头同时惊。   “小献?”   “是你!?”   这穿正装的小子就是曲子献,两年没怎么见,人变得更瘦,黑了挺多,眼边带乌青,没什么精神,神色憔悴,看起来就像成天被啥玩意儿蹂躏得可惨了。   从秦牧那听说亲舅周惜回了国,在医院,曲子献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   他电话挂得快,秦牧压根没来得及提醒,现在最好别上医院探望他舅舅。   自从周惜和余京海分开,对Alpha带有偏见的曲子献怨怪余京海的不负责任,经常跟秦牧骂他当初看错了人,瞎了眼才会真把余京海当舅父当偶像……   秦牧很清楚这小外甥见着余京海和周惜在一起会有多跳脚,倒也想通风报信,却刚好被主任拽走,上手术台去了。   曲子献这一撞,在门口就迅速炸开,尤其是看见余京海抱着个小孩儿,听见那小孩儿叫余京海“老爸”……   他顿时整个人都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上前推拽着余京海,直把人往外赶。   余京海要跟他解释,就扯出了半句开头“小献你听我说啊”,他就情绪激动地嚷嚷开了。   “……我才不听你鬼扯!你还敢来找我舅?!还这么找?!你给我滚蛋!不准靠近我舅!!”   结果余晓西也掺和了进来,口齿不比曲子献伶俐,还非要替他老爸骂架。   余京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拉儿子,又劝外甥,赶紧都送进房里。   在走廊上这么吵忒不像话,也让人看笑话,还有可能把医院的保安招来,给周惜添麻烦……   一大一中一小掐成一团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周惜立即抬起了头。   “子献?你怎么来——”   亲舅的疑问还没问完,曲子献就挥了手,打断他,“舅你别说话,我先把他捶出去!!”   周惜:“……”这两年是白长了吗?   眼下曲子献对余京海撸袖子比划胳膊的场景,几乎和当年如出一辙。   “……罪不及家人。”曲子献义正言辞地吼着,“姓余的!你把小豆芽放下,我们打!”   “小献,那个啥——”   “不放不放就不放,老爸才不要听你的!”余晓西涨红小脸,嗷叫着,舞着小拳头,“黑猴子!看我老爸揍扁你!”   “干啥仗啊这是,这都一家人——你俩——哎,余晓西!你给我老实点儿别瞎蹬!!”   周惜看着门口焦头烂额,一拉二的余京海,轻叹了口气,径直下了床,走过去,把小西瓜从余京海怀里抱出来,掂进自己的怀里。   “晓西。”周惜轻唤了一声。   那声音宛若春风过境,洗礼了暴躁的小崽子。   余晓西瞬间呆愣地扒在周惜的胸前,仰头望向周惜,突然觉得这个叔叔好像他在电视里见过的菩萨哦,而且抱抱很舒服,比老爸抱他还舒服……   他记得老爸说过,不能让别人抱,但是可以让这个菩萨抱,菩萨想抱就能抱。   “听说你喜欢吃鸡蛋烙饼和巧克力?”周惜这时又微笑着问,“烙饼没有,不过巧克力有一盒,我们吃巧克力好么?” 第157章 不想再分开了   余晓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回头就被周惜抱到床上,手里抱着一大盒巧克力,专心致志地挑选着巧克力。   门边的余京海瞅着这一幕,露出了一脸的慈祥神色,旁边拖着他胳膊的曲子献则是见了鬼似的。   “舅你干嘛呢?你为什么让他坐你腿上?那是别人家的,舅你醒醒!”   “不是别人家的,小献,你看你让我把话说完成不?咱先别过手好吧,万一伤着你……你舅搁那儿看着呢,真不好……”   “你闭嘴!!”余京海的话一下触及了曲子献的记忆,这记忆还埋雷。   当初他听了余京海那些什么一见钟情的话,真感动过,真是信了邪的白感动!   “我警告你,最好别再提我舅,不然我现在就揍死——”   “等等。”周惜突然出声,拦住了马上要重新飙起来的外甥。   余京海赶忙配合着再后退半步,直给人打暂停手势。   只见周惜随后摸出两耳机,温声和气地问怀里的小西瓜。   “晓西,听说你喜欢听故事对么?”   余晓西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来听很有趣的故事。”   说完,周惜便将耳机轻轻地塞入余晓西的小耳朵里。   余晓西认真地摸着自己的耳朵,乖顺安静地窝在周惜的臂弯里,聆听着耳机里播放的故事。   周惜抬手轻抚了抚余晓西的小寸头,随即看向僵持在门边的那两个人。   “好了,现在可以继续了。”   曲子献登时一脸幽怨地看着舅舅。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士气已经被亲舅弄垮了一大半。   “舅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跟这混蛋复合吧?”曲子献只能怒着声问,“你真要栽回那坑里吗?!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好啊?!”   “子献,我说过了,分手是我提的。”周惜无奈地强调道,“要非说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那也是我。”   “没不负责,没弃。”余京海在旁插话纠正,“谁都没。”   曲子献扭头就瞪余京海:“从奇亚辞职的是不是你?从宜靖跑掉回老家去的是不是你?还敢说负责?还敢说没抛弃我舅?你要脸不要?!”   “啥啊??”余京海冤枉不已地急声辩解,“不是,我是辞了,是回老家去了,但谁说我这是抛弃你舅了?这咋联系上的,你都给我整蒙了……”   坐在床边的周惜脸色微怔,凝着余京海的目光里流转出些许复杂,转而透亮。   “是啊,有道理……”周惜低声喃着,慨然失笑,心下掠过了迷糊渐清的懊恼。   “……我那真不是不要你舅,我是、是我得换个地儿,不然我成天想你舅,走哪儿都是你舅的影儿,我怕、就怕憋不住真去国外捞他……”   “……这不刚好家里的地儿要、要种瓜了,你舅爱、就最爱吃西瓜,我得回去盯,头一回种,不放心啊……”   余京海束手束脚,断断续续的解释,曲子献听不明了,但周惜是当事人,自然能将整个脉络都捋清。   捋清了,心绪犹然大动,人怔得出神了。   曲子献一看周惜静着,以为这傻舅舅真被说服了,着急地又吼起来,“舅!你不会真相信他的话吧?!他是不是就是这么哄骗你的?!”   “没,”余京海边抢答边抹汗,“真没骗……妈啊,咋就掰扯不清了呢……”   “舅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为什么不听我的?”曲子献不理会余京海,兀自冲亲舅发着脾气,越发还越委屈,把自己的眼睛都说红了。   “是他追你的,是他跟我们保证会疼你护着你,但是他给你打了永久标记,还离开你两年,他就是让你受了两年的苦!”曲子献恶狠狠地指着余京海。   “你那信息素的问题,我都问过老秦,你们骗得了外公外婆,骗不了我,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余京海不由陷入了沉默,脸色也挺僵硬,这点小外甥说的不算错。   那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跟周家人保证,绝对会护好周惜,一辈子把周惜当宝贝疼着,但这两年间周惜发热,需要他的时候,他确实不在周惜的身边。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周惜就不会被他吓退,就不会为了让他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压力,独自躲着强捱发情期。   眼看着小外甥情感过度丰富,丰富到声泪俱下的痛诉就要令病房的气氛凝结了。   周惜终是头疼地警告道,“子献,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再这样胡闹,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遭到亲舅驱赶的曲子献伤心地瞪圆了双眼,话里都跑出了哭音,“我不管!就算、就算断绝关系,我也不能让你再进这个火坑!我拦定了,我揍扁他个王八蛋!”   “曲子献!到底是谁教你用这种词的?”周惜脸上浮出了愠怒,“这么野蛮无礼……”   结果周老师还是那个周老师,气着了,要训斥外甥仍然不出一句糙话。   “舅舅!这是重点吗?!”曲子献怒发再冲冠,“现在他都有孩子了!我听见的,就叫他老爸!所以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   “很清醒啊。”周惜毫不犹豫地应了,顺手摸着余晓西的头顶,“晓西是我儿子,按辈分算,那就是你表弟了。”   “什么啊?!”曲子献眼里含泪抓狂道,“舅你疯了吗?!你哪来的孩子?!这小屁孩儿根本不可能是!!”   小屁孩儿这会儿正稳稳当当地贴在周惜的怀抱里,左蹭蹭右扭扭,塞着小耳机,听着小故事,不亦乐乎地吃着周惜递到嘴边的巧克力。   “不要闹了,子献。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记清楚。”   这时,周惜淡声开了口,随即看向杵在墙边,手脚明显紧绷着的余京海,接下去的语气变得十分凛冽肃厉。   “两年前是我提的分手,是我逼着他……离我有多远就多远。他挽留过,拼命地想让我留下来,他用了很多方法,很傻的方法……”   “但我最后没同意,我自私地想要自由,我的脾气你也清楚,如果我自己不想断,就断不了,如果我想断,你觉得他能阻止得了吗?”   “子献。不知道所有的事,就别轻易地去指责。我教过你很多次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   “你并没有看见他当时是什么样子,他被我伤得狠了,能跪着求我别分……就连甘愿当备胎的话都能说出来……”   曲子献听到这,震惊地转过头看了看余京海,再转回头看亲舅,努力地摁住了心底冒出的念头,嘴却没合稳,呆呆地、自言自语般地骂了句,“舅你也太渣……”   周惜没有停顿,继续往下说着,这些话也不只是为了说给外甥听。   “……他不肯分,他做的那些事,不仅是因为我身上有他的永久标记,他觉得有责任管我一辈子,更因为他很在乎这段感情……”   “我想不到还能让他再做什么。子献,你想得出来吗?”   曲子献哑口无言,眼泪都卡在了眼眶里。   “你看,你也想不出来,你自己都做不出的事……又凭什么去苛求他别放弃,再坚持?”   “如果一定要判谁对谁错,那也是我错,不负责任,始乱终弃,你骂的是我。”   “我我我没骂……”曲子献下意识就要反驳。   “你能听明白吗?”周惜径直又说,“不是他辜负我,是我该用余生去弥补他。因为是我伤害了他,不管我是因为什么理由,伤害就是伤害。”   “也因为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他,我想和他走下去,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只要他还愿意跟我一起,只要他愿意。”   “如果再分开,如果不能再在一起……我……才是真回到你所谓的火坑里。” 第158章 命格很好,很能档煞   病房内,周惜话音落尽了,泪横满眼的外甥已经熄火,抽抽搭搭地坐在床尾小椅子上,好半天都没开口。   余京海刚才就站旁边,周惜的那些话,他一个字没落,全听进了心里,只觉眼眶滚烫,胸膛又酸又胀。   曲子献停战后,换得了整片宁静,余京海沉默地走过去,给这小外甥递了包纸巾。   周惜随后从盒子里捡了一包余晓西没揣走的巧克力,递到曲子献的手边。   “分泌点多巴胺。”周惜轻声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看来是这两年你爸给你安排的工作还不够多……不然还是听你妈的话,去追个梦也好。”   曲子献哼了一声,接了巧克力,而后一手攥紧纸巾,一手攥紧巧克力,抬头看着周惜。   “舅,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以后真会很好吧?”   “——会。”   他问的是周惜,结果却是周惜和余京海异口同声地在回答。   同时出声的两个人相视而笑,周惜随即又冲余京海微微点了头。   余京海探出大巴掌,拍了拍小外甥的肩头,“放心吧,你就监督着,盯到我和你舅都老喽,你也老喽,你再看,我俩是不是还安安稳稳在一块儿,肯定没问题。”   曲子献这才磨蹭着起了身,抹去脸上的鼻涕泪,踏实地离开了病房。   送走了最能折腾的小外甥,余京海回了神,赶紧忙活儿今天的要紧事儿——让儿子叫周惜爸。   周惜给怀里的余晓西摘掉了耳机,余京海就扳过了儿子的肩膀,一边指着周惜,一边鼓劲儿催促他叫人。   “晓西,快,咱俩刚在车上咋说的,这是你的谁?你咋叫他啊?”   余晓西扭头瞧着周惜,眼睛眨巴又眨巴,小嘴巴愣是没张,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周惜倒没表现得像余京海那么心急,只是轻抚着孩子的小脑袋,脸上依旧带着温暖的笑容。   余晓西在老爸的催赶下,小手不由揪紧,脸也有点收绷,好像也有点急了。   “……哎,小西瓜,咋发愣呢?看这儿,这儿是谁?是爸爸,对吧?得叫爸爸,来,跟着老爸学啊,叫爸爸,这是爸爸,爸、爸,爸爸——”   余京海拆着字引导儿子,转头,晃手,指指周惜,又拍拍儿子的屁股墩儿,卖力地给儿子带节奏。   病房里一时间高低起伏着大老爷们紧捏糙嗓,充满了迫切意味喊出来的一声声“爸爸”。   余晓西越不张嘴,余京海越急,急到自个儿冲着周惜连续又喊了好几声“爸爸”,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诚挚有爱……   周惜被喊得眼皮抽跳,再看见余京海为了给儿子示范,硬扭到他跟前作配合的那张……谜之乖巧的面容,真是哭笑不得,赶紧喊停。   “慢慢来就好,你别逼这么紧,还小。”   “……唉,这孩子,咋关键时刻就掉链,车上说好的……”至少当了整年爸的大男人这会儿被个小崽子搞憋闷搞委屈了,还得让媳妇儿哄着拍着安慰着。   周惜现在上手疼他爷们疼得可溜,自觉地贴近,挽挽胳膊碰碰脸,很是尽心地消弭着对方周身萦绕的凄凉惆怅。   先抚顺了大的,周老师才回头去抱还窝伏在他膝盖上的小家伙。   余晓西一直看着他俩,眼珠子左转右转,从看见老爸叹气愁苦沮丧得像瘪掉的车胎,到老爸脸上红光乍现欢欣雀跃,迅速恢复了满满的元气……   小家伙心底忽的油然而生一种猛烈且坚定的直觉,菩萨能治好老爸!   周惜的视线扫过了盒子里被余晓西通过闻或小舔一口分出喜好,各自摊散的那些巧克力,判断着孩子的口味,全部吃光的那个好像是榛子杏仁啊。   于是周惜转身去翻朋友同事来探病时送的那堆礼物,最后又摸出新的一小盒巧克力,找到同一款口味,拆了包装,递去余晓西的嘴边。   余晓西一把捉住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掌,嗅着那个巧克力,咧嘴笑了,张嘴啃了一块儿,小脸上顿时绽开了和他老爸一模一样的憨笑。   “爸爸,这个超好吃!”   余晓西嘴里顺溜着吐出这句话,声音还特响亮,跟喊大口号似的。   周惜微微怔住,随即笑意更深,伸手抹去了儿子嘴角的小黑泥。   床侧的余京海猛然震惊地扭过脖子,满脸的喜出望外,直接抄起小崽子,举高了直夸。   “好家伙!叫得漂亮!是咱儿子!儿子真行,可棒喽!”   余晓西愣愣地抱紧心爱的巧克力,莫名其妙地享受了好一会儿的飞高高。   要不是周惜又把余京海拽回来,他还得在一米九以上的高度继续飞翔……   余晓西安全地降落在周惜的怀里,被周惜护得可结实。   周惜捋着他的背,直问有没有吓着。   余晓西乖巧地摇头,吃巧克力,叽里呱啦地跟周惜说话,一口喊一下“爸爸”。   旁边的余京海直听得老怀安慰,看着床上气氛温馨的父子俩,眉头高抬,喜气冲天,随后伸出胳膊,把两人都撺到了自个儿宽阔的怀抱里。   “我这命老好了……”余京海顺手拍着儿子的小屁股,咕咕囔囔地亲吻着周惜的头发。   直到激昂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他才凑到周惜的耳边,定着声气叫了一声“媳妇儿”。   “……嗯?”忙着给余晓西擦嘴的周惜抽空应了。   “你记着,咱俩谁都没对不起谁。”   周惜动作稍顿了,随即抬头吻了吻这人坚硬的下颌骨,温声笑答,“好。”   这回爸爸也认妥了,余京海心满意足地又把余晓西送到雷家去。   周惜跟学校请了挺长的病假,虽然身体指标基本都没什么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余京海还是坚持让人听医生的,再多养些日子,把指标弄到达标以上。   毕竟身体就怕差,不怕好上加好。   周惜接着住院,余京海肯定要跟着陪护,他俩都觉得让孩子长待医院不好,便还是请胡大雷一家子再帮忙照看一阵。   胡家和市医离得不算远,但余京海一天来回四趟,周惜瞧着就皱了眉,等人回来就往床上拖。   四片唇磨上了,互相拥得更紧。   周惜身体好多了是一回事儿,只要没出院,余京海都不敢真对他使啥大力,总得忍耐地在他颈边呼喘,弄着那服帖的腺体,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儿。   隔靴挠痒般地亲近了许久,周惜突然急切地捞住余京海的脖子,直往下摁,吻着那颗大号的美式寸头。   “明天就出院吧,我不想再待医院了,味道不好闻……”   余京海随他瞎嘬巴,哼嗯地揉他的腰,说再住几天,把身体指标再弄高点儿……   周惜的吻逐渐沿到他耳后,吮着敏感的位置打圈,边绕边表示自己对出院这事的意见,总之不管怎么样就是要出。   余京海软肋被掐得忒牢,拗不过他了,低吼着咬回去,直说,“行、行行行,你说啥就啥……别、别折腾老子……别整了,再整——”   一点儿都不凶的警告压根没能拉停周惜,人脸皮红润着,还往他怀里缠。   余京海喘声又重了,费劲儿地锁住那些乱闹的手脚,才放缓力道去吻周惜的白脖子,硬扯着他聊儿子,不让他再瞎撩。   提起儿子,周惜终于安顺了些,暂时收起了心思,趴卧在余京海的肩头。   “……就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儿,八字不合那个,你记得不?”   “嗯,你说晓西的出生时间,给什么师傅看过,师傅说这孩子跟你犯冲。”   余京海低头瞅他,见他皱鼻子,赶忙亲过去,“媳妇儿,咱不能全信这些吧,甭管那师傅在咱镇是不是挺有门道……”   周惜轻唔了一声,抬起手臂,挂到余京海的后背上,拍抚着。   “没事,不担心,我以前也看过师傅。”周老师神情端正严肃,“说是我命格很好,很能挡煞。”   余京海愣然盯住了眼前的帅脸。   还真找不出一丝破绽,他媳妇儿这话说得相当认真。   “……媳妇儿,你当我真傻呢?”   说完,余京海一把扑住了身下的人,逞凶狠亲,“真是我好媳妇儿。就知道,你是这德性……就我稀罕的……”   被啃了一轮结实的,周惜才又得空缓气,继续问儿子余晓西的事。   “……三岁多了,怎么长得挺小个的?刚才抱着感觉都很轻……”   这也算是周老师心里的一大疑问了。   要不是这孩子长得太瘦小,一眼看过去像一岁多的模样,他当时也不会真以为是余京海和别人生了……被这“打击”冲昏了头。   “嗐,这事儿我和老太太也整不通。”余京海摸捣着后脑勺解释,“平时吃的都挺多,光西瓜吧,他一天都能干完个大的……就这方面吧,跟你还挺像,咋喂都不长肉,就是不蹿个儿,长不胖……”   “会不会是营养吸收得不太好?”   周惜蹙了蹙眉心,猜测着,随后取了桌上的手机,按起了屏幕的键盘。   “……有个认识的叔叔之前是在市医儿童营养科工作的,对孩子营养这方面比较了解,我先约试试,等什么时候方便见面,我们带晓西去看看吧……”   余京海点着头,抱着周惜,默不作声地看他发消息,听他跟那叔叔打电话,自然流畅地提及余晓西,说的都是“我儿子”……   电话打完了,约好了时间,余京海都没等周惜把手机搁回去,就压着他,从他头顶直咬到了他手上。   如今的周惜要是招架不住,便会比余京海还急躁,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扯衣服了。   扯着扯着,余京海脖子上的红绳滚出了领口,大敞的深色胸肌连带红绳和红绳上缀着的两枚情侣戒猛地绊住了周惜的视线。 第159章 婚照九宫格   闹腾的周惜逐渐安静下来,随后伸手拉住了那条红绳,往自己跟前拎近,仔细地看着。   绳子深凝的朱红仿佛就要彻底地晕进浅色的眼瞳里……   两只戒指一大一小,串在一起,大的那只围着小的,就像此刻余京海凑在周惜身前,双臂环圆,牢牢地拢着他那样。   周惜动作缓慢轻巧地拆下红绳,解开了系着戒指的小结,将小一号的那枚戒指戴回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而后又拿起大一号的那枚,握住了余京海的手,将戒指推回了原位。   余京海盯着他的举动,喉口不断地缩紧了,双手去捧他的脸,气息纠缠在他额头边、眉眼间,如同温度正好的太阳雨滑下去,覆住了坦然张开的那两片唇。   “阿惜,想娶你,我得娶你,我讨你当老婆啊……就要你当我一辈子的媳妇儿,就要你了……你愿意不?”   “愿意啊。”   这是周老师答题最快,也最为坚定的一次,答完了,还认真地捏稳对象戴了婚戒的手,重复地亲吻着,严谨地讲起了明天出院后的行程安排。   “……都听我的么?”   “那必须的!”   余京海话声沉定,毫不含糊地接住了周惜主动奉上的热吻。   法式的……特别能拱火。   “媳妇儿,这在医院呢。”余京海暗红飘蹿的脸皮上浮着强行憋住的凛肃,最终还是握牢了某只意外挠进他领子里的手。   而实际上拦路虎是纸糊的,余京海已经做好了破功破戒破道理的准备。   却见周惜着恼咬唇,抿回纷乱的细气,用力地将他推开,仓促地赶他,“出院手续,快点办,现在就去,快去,马上……”   余京海悻悻地下床,被催得火急火燎,忙不迭地领令冲出病房去办理出院手续。   这晚两人同床睡着,反正都睡得不算香……   第二天一大早周惜就正式出院了,他和余京海提前知会过胡大雷,晚上再去接余晓西回家。   白天有紧急的事要做——两口子得去领证。   周惜在车上跟远在国外考古的父母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象征性地通知长辈,他已经和余京海复合,并且择日就要结婚的事情。   周父周母在镜头那边惊愣地接了余京海尊敬的两声“爸、妈”,又听周惜说了后面确定的摆酒时间。   时间排得非常紧凑,一听就能明白两口子的着急,主要是他们儿子也急,这急的挺稀奇。   “……爸妈你们应该赶不回来吧,所以我和京海会在岩河先办,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再看情况,在宜靖补办一场。”   周惜顺带把计划里的流程步骤都简略地说了一遍。   周父讶异过后仍是笑呵呵的和气脸,周母的脸色虽说不差,却很有些别扭的凝固盘悬在上头。   “这也太、突然,你们怎么又好上了?还现在就要去领证?还还要……”亲妈都被儿子这一手弄结巴了。   “对。”周惜郑重地点了头,淡着声问,“你们见过我吃回头草吗?没见过。所以只能相信我的决定是认真的。爸、妈,我很急。”   周父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哪见过儿子这么坦率的表达方式,是真忍不住了。   周母也输出不得,对儿婿的考验早就结了,当年的分数总的来说还挺高,何况儿子现在消息放得快,用力猛,倔得要起飞,这态度明摆着拒绝一切建议。   大有爸妈反对或拖延的意见真冒头,他就会当场挂断电话,毅然屏蔽联系的架势。   “你们自己做主吧。”周父搂住妻子的肩,拍了两下,笑着说,“我跟你妈都不掺和了。”   “……真行,之前说跟人家小余分就分的,这回头哐当又……蹦极都没你能蹦……”周母咬牙哼哼着,最后也放了手,“你结你结,结你们的去。”   余京海稳坐一旁,始终没怎么出声,说好了听媳妇儿的,他得说到做到,就只是陪在一边,老老实实地扛住满脸的憨厚。   向父母汇报这个环节出乎意料地顺利过了,到民政局办下结婚证的过程,也一顺到底。   本子揣进兜里后,两人的手还拽着没撒开。   周惜带着余京海直奔去一家提前预约好的摄影馆,拍摄其他主题的婚照。   选主题类型的时候,周惜问了余京海的意见,余京海是看得眼花,又想着宠媳妇儿,到头来还是让周惜忙活儿。   反正媳妇儿选什么就拍什么,让他做什么动作都配合。   周惜选了三组华夏风的,两组国外异域风情的,还有一组日常温馨的,指定的摆拍动作也都比较简单。   哗啦啦拍下来,做完了几套动作的余京海才反应过来,咋那些个动作很多都好像是他亲亲媳妇儿在追着他跑呢??   从后头抱着他亲、侧面拽着他咬耳朵,双手搂了他的胳膊,还非踮个脚追着攀过肩头再往他嘴边凑……   还有他坐着,周惜整个人扒着他的膝盖,伸手去勾他的下巴……   搁相机里看,主动的那一方似乎都是周惜。   拍到最后一张,两人可算是能完全地正面相对了。   余京海穿着剪裁合身的墨蓝色西装,肌肉分明得更显魁硕身形,衬着轮廓硬朗的面容,沉厚如山的气势,像是从健身界里走出来的明星型男。   动个胳膊,扯下领带,都流动着要炸街的荷尔蒙。   摄影师妹子碰巧最爱拍肌肉男,当场看得脸色发红,惊呼着,激动地蹬掉了脚边作辅助的凳子。   余京海被那声响引得偏了一下头,忽觉领带一紧,紧得他立马又把头正了回去。   只见周惜右手拽住那条海蓝色的领带,将他向前拉,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看什么呢?你媳妇儿不香了?”周惜学着他的腔调和用词,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发了醋。   余京海目光灼灼地凝着朝他靠近的人。   那张上过薄妆的俊雅容颜,暂且搁置了师者常披的斯文儒衣,眉眼细致得尤有锋芒张扬盛放。   耿直的汉子不禁揣满虔诚,任凭自个儿的心脏疯狂跳动,震出剧烈的响应。   余京海嘴皮捎动,横声笑开了,大掌豪横地探出去,食指刮中那俏挺鼻尖时,力道却收得格外沉缓。   “这话说的……我媳妇儿最香,比大白馒头大烙饼都香多喽!”   周惜轻呵一声,看似不受用地再次拽动领带,与此同时,仰头倾过去。   距离更近了,他们更加安静地相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淡去,淡得足以聆清对方的心率,和未竟的情意。   复位的镜头抓准时机,将这一幕收录了下来。   拍完照,两人进了换衣间,互相脱装备,脱得跌到墙角叠起了罗汉。   “……招我,你再招我……”余京海喉声迅速发了哑,狠狠地压着怀里扑腾的周惜,啃遍了自个儿惦念最深的俊脸,大刀阔斧地糊去了那些薄妆。   周惜手忙脚乱地挠起一旁的挂钩,呜哼细碎地洒落在裹满热流的小空间内。   余京海收臂钳着周惜,让人半躺在他的肩头,滚烫的双唇侵夺得更为激狂,不断地扫荡挤压着周惜的唇、下巴和脖子……   周惜愈觉难熬了,在外面还得讲理智,就算是朋友的店,也不能真乱来。   可谁让周老师刚才拍照有意地向爱人展现了魅力,把人撩得够呛,这会儿出海的大鲸鱼不肯就范喽。   眼下周惜对着这蛮汉心软得很,重话说不出来,只能更温柔地去吻人,哄着求,“怎么样才肯停,等晚上回家、啊……”   使劲儿犯浑好一阵的余京海忍下了那火头,艰难地哼吼道,“说好听的,你说,我听听,真要好听了……老子、这回就放了你。”   周惜感觉到他的急躁,也挺慌的,竭力转开脑筋,眼睛飘转着,蓦地瞥见了换衣间里的某副广告牌。   他的视线匆忙地巡过广告牌上的标语内容,想抓现成能用的词,这番抓下来只看得清“生命”这个词。   余京海猛地咬了他的腺体,他当即双眼泛花,头脑浑噩,顾不上再去耐心分辨什么,脱口就说好话。   “你是、我……我的……生命,我的生、命,行么?”   周老师破罐破摔般,不抱希望地瞎喝了一通,结果歪打正着,特别行。   抱着他的男人囫囵一顿凶嘬,嘟囔似的骂了句“我看你就是个妖精”……终于肯收兵老实了。   两人穿戴整齐再出去看洗好的照片,店老板是周惜的朋友,亲自接待,瞧见周惜脖子上遮不住的红印,含蓄地打趣道,“真恩爱,祝福你们啊。”   周惜耳边更红了,客气地道了谢,赶忙拽着余京海挑照片。   他问哪张好,余京海全说好。   挑了半天,周惜像是被什么难住了,手按照片,眉头紧锁。   余京海看他这模样,忙问:“咋了?是不是觉着有没拍好的?咱再拍过?”   周惜缓缓摇头,只说都好,就是挑不出哪张挂客厅。   余京海真服气了,媳妇儿较起劲儿来他也没辙,陪着瞎指吧,指哪张,还得说其他几张差在哪里……   本来就觉着全部照片都好看的余京海脑容量告急了,薅不出新的理由,便干脆地选定他俩正面对视的那张。   他指着那照片里周惜的眼睛位置,“媳妇儿你看,这要是仔细看,放大了,你眼里好像有我的影儿。就它!”   周惜默默地审视了片刻,颇是犹豫地交代朋友后面把这张尺寸放大。   可离开摄影馆的时候,他又倒了回去,唰唰唰地选了另外八张,说想好了,要在客厅摆九宫格……   余京海之前包揽了家里的家务,晓得这宝贝媳妇儿喜欢极简风。   听着那九宫格,他回到车上便问周惜,这是不是太繁杂了,破坏家里整体风格啊,主要还是担心会冲撞周惜固来的审美。   周惜却说,偶尔突出一下,有个地方风格改变,做点对比,整体会更和谐。   余京海哪辩得过这语文老师,还宠得紧,立即点头说好,媳妇儿想法就是绝。   正给他媳妇儿吹着彩虹屁,车子还没发动,他就接着了石延打来的电话。   石延是听说他和周惜已经复合,很快要回岩河摆酒,便叫他吃个晚饭,喝点儿小酒,叙叙旧。   毕竟上回在奇亚,他俩也没聊着多久,周惜就出了事,把人拐走了。   余京海接到好兄弟的邀约,打算先去咨询旁边媳妇儿的意见。   谁料石延这约甩得不仅匆忙,还附带了条件,“就我俩吃啊,不用带小周来。”   殊不知周惜此时就在余京海的身边,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石延和余京海关系熟,性子都糙惯了,约了饭局就撂了电话,赶着去巡逻工作。   余京海搁下手机就跟周惜商量,想着是不是把周惜送去雷家,让人带余晓西吃饭,正好给新晋的父子俩培养深厚感情的机会。   然而周惜坚持要陪他去那个小聚的饭局,还记着上次余京海和石延去喝酒喝出了什么不太美妙的事呢。   反正周老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不放心,为了严防死守再出现任何的艳福才想去盯着。   “你和石哥要喝酒,我不喝,等下可以开车,一起去接晓西。”   周惜话说得挺坚定,余京海也没多想,认为这安排也算合理,便把人一块儿捎到了石延家。 第160章 干啥都狠的亲媳妇儿   石延看见周惜也在,听人说是自己坚持要跟来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直冷声呵呵兄弟死都不改的老婆奴属性。   来到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只好加了副碗筷,但饭桌上没少开嘲。   周惜回到学院后其实没怎么跟石延碰面,有时撞见了,石延对他也是漠视的态度,想礼貌地问个好都不行。   石延的敌意从何而来,为谁不忿,他都一清二楚,也能理解。   席间受着各种夹枪带棍的言辞,周老师没有起身拂袖离去,甚至按住了余京海,也不准他起跳。   直到石延喝上头了,冷嘲热讽更凶猛,话也变糙了许多。   “……小周,不是我说你,别总仗着自个儿本事大就想咋样就咋样,你瞅瞅……就我刚说的那些,你心里咋想啊?老余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可你呢?”   “嘿呦,想踹就踹,现在想回头再吃这头鱼就能吃,这蠢鱼就让你吃死了呗!咱做人得讲良心吧?老余从对你有意思,到把你追上了,可没一天不捧着你……”   “你说你那心咋长的?就这么硬这么冷呢?两年啊,你知道两年老余咋熬的吗?啊?你知道吗?!”   “石头!”余京海沉喝一句,阻拦道,“别他妈在这儿撒泼。”   “你怕啥啊?!”石延猛地挥开老友的手,气呼呼地吼,“就是他对不起你!还不能说啊?这都要结婚了,说跑就跑……去国外了,人爽快着呢!”   石延接着瞪向周惜,呲牙冷笑,“周老师,你不是在国外跟那啥混血儿相好了吗?咋的?混血儿不好啃吧?还是咱老余有奴性,好听使唤吧?”   周惜怔了一怔,转头看向余京海。   余京海也是经石延这一提,才想起当年是有这消息,但他不想揪着过去不放,压根不愿去计较周惜在这两年里有没有和别的人处过。   周惜身上一直带着他的标,处别的对象也处不到多深的程度,连腺体都不好咬。   他以前了解过Omega相关的事儿,知晓带了长标的Omega基本都没办法接受别人的短标,会觉着疼,不舒服,更严重的,还可能直接休克。   总之这玩意儿究下去,对他也没好处,他不可能觉着高兴,更不想为这事儿怨周惜。   当初说了是分手了,各自自由,就算周惜真去试了,跟别人处了,那也正常。   他不乐意纠缠这摊烂事儿,便拖住石延,让人闭嘴,别再瞎掰扯。   结果周惜开口了,语气十分严谨地作出了解释,“是有这件事,但我没有谈新的对象。”   他随后看着余京海,又说,“我……是知道传了这个消息,没去阻止,因为我想……那时候你能听到,可能就……能断了想法,至少不会再去找爸妈……”   “……他是那边学校的教授助理,喜欢的是我的室友,接触比较多是因为他想让我帮他追室友。他已经和那个室友交往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现在和他联系。”   余京海一把按住了周惜要去摸裤兜的手,挑高眉头,凝着人,虎下声道,“闹呢?我不信谁都没可能不信你。我信。用不着你解释。你坐着,别动。”   说完,余京海骤然站直身,绕桌过去,架住喝得满面通红的石延,一边往外拽,一边又跟周惜打报告。   “我跟石头出去抽会儿烟,放心啊,就抽两根,不抽多。”   周惜神色温和地点了一下头,安稳地继续吃自己的晚餐。   余京海把石延拖到了他家的阳台上,都点了烟,一块儿抽上了,才沉声说道,“石头,我和阿惜的事儿不能全赖他。”   “你要对阿惜有意见就冲我来,别骂他。你知道个啥,他没洗我的标,两年,就没想过要洗我的标!”   余京海重重地又骂了一声,“要不是他这趟出事儿进了医院,我还不知道,他就带着我的长标,在国外一个人熬……”   石延反应迟钝地瞪大了眼,惊愕不已地卧槽道,“这他妈还是Omega吗?疯了啊他??我老婆,我要不给她定点儿补着,她能疼哭一晚上……”   石延纳闷地吐槽着周惜简直不像是正常的Omega,余京海在旁听得攥紧了双拳,过后只讲了自个儿能理解到的一些事儿。   那些事儿剖开了,他就觉着心疼得慌,没法细讲,只能讲个大概。   “……阿惜他给了,他真不是没给,他一直、其实都给了我,就是我没拿着,没拿全。”   余京海边说边狠捂着硬邦邦的脸骨,“就你们说的,我这经验少,不懂,我就知道瞎往前冲,还硬要拉着他瞎跑,他是想拉着我去对的那边儿……”   “那我不听,他能咋着?他只能这么整了吧……”余京海又沉闷地叹出了一大口气。   “我想明白了,他出事儿,我急,我怕,是吧,那我出事,换他,也得是同样的急,同样的怕……我给人逼急了,他害怕,他就是怕的。”   “他怕我再出啥事儿,才傻得去这么整……我难,他更难。不能骂他,他也没招了,你让他咋办,他都犯傻了,他那心里是真在乎我的,很在乎……”   石延表情变得可怪异,实在郁闷地直撸后脑,“这小周、这就……嗐,你这讨的啥媳妇儿?就我家那娘们,我要敢给她落下了信息素,她得拿棍抽我……”   “你家这个……这还真蠢到没边儿了。”感慨到最后,石延一手指里边的周惜,一手指外面的余京海,爆粗而嘲,“怪不得你俩能凑一伙儿,就两大傻子呗!”   余京海抬脚先踹得他滚下了小板凳,随即哼嗬道,“石头,你说,咱这辈子不就图个这样的人吗?是自个儿想要的,又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自个儿一路走到底的。”   “——他就是那个人。没第二个。”   余京海撂的这话,更重更沉,人也是更加坚决,转回头去,再望着屋内安安静静坐在桌边,斯斯文文吃饭的周惜,胸腔里逐渐塞满了暖流。   那暖流不断地烘转着,而后他带周惜离开了石延家,两人一同去胡大雷家接回了儿子余晓西。   他的心口仍然热着,多瞅这媳妇儿一眼,就得多热一分,无休止的源头都紧紧地系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先前在医院陪床的余京海抽空回来收拾过屋子,空气清新器都开着,整个房子都很干净整洁,回家一看,只会是满室的顺心如意。   周惜这时候正忙着带儿子选房间。   客卧和书房,余晓西最后看上了书房,扒在门口就说要住这间。   周惜笑着答应,一旁的余京海按住了他的肩,捏了捏,让他别太惯这小子。   周惜却依旧抱着余晓西,窝在书房里,拎了平板,亮出自己早就筛选过的房间布置方案图片,耐心地询问儿子的意见。   余晓西选定了喜欢的方案之后,周惜便摸着他的头,笑说没问题就这么改,等从老家回来了,这屋子就会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小孩儿的心思都挺敏感,受到大人的重视就会格外地开心,被新爸爸带去刷牙洗脸换睡衣的余晓西表现得很乖。   他还会主动地钻进周惜的怀里,赖着这菩萨爸爸给他讲睡前故事。   周老师给儿子讲故事更认真,不仅全神贯注,每读一段都是经过严格考量的,直把小家伙逗乐了,高兴了,在床上踢脚蹬腿扭了好几个圈,才满意地犯困睡觉觉。   余京海一直跟在周围,一路看着周惜怎么费足了心思去疼这小崽子,看得越是分明,胸膛越是鼓振……   等到余晓西真睡踏实了,周惜刚给孩子掖紧被头,下一秒,竟是身体一轻,被余京海扛到了肩上。   周惜不由轻呼一声,“等等,你干——”   余京海没等他问完,暗着声在他耳边叩回了句极其粗野的话,扛稳了他的腰胯,直接大步冲回了主卧。   把周惜搁回床中央,余京海便凶猛地俯下了身躯,势如破竹拽着他,痛快地燃烧了……   时隔两年,呛烈灼人的白酒味再次充实地流淌进周惜的体内。   而截然不同的红酒香,始终安然地交融其间,缓缓地与之交磨着,形成了独特和谐的酒气。   余京海深深地嗅着他俩的气味,黏糊地吻在周惜的耳侧,吹下了一股股浓厚的热息。   健壮的胳膊围抱着周惜,一紧一松地拧弄尤其柔韧的身子骨,余京海很是用心地照着医生教的方法和注意事项,给这宝贝爱人补满了自个儿的信息素。   在漫漫长夜里,他耐着性子,分段地哺喂,更凝神观察着周惜舒不舒服,爽不爽快。   待周惜缓过气力,主动地应了他的吻,他才又忙活儿起来,啜着吮着,撒赖耕田讲荤话。   他以为他这晚上就算猛的,媳妇儿刚出院,嘴都快让他咬破了,却不料周惜又悄悄地给了他更多的爱。   发现的那会儿,余京海吓得赶紧收起劲头,着急地去抚周惜的背,给他顺气。   脸都被他整白了,气都快岔了,咋就不知道出个声叫停呢?!   这就是他媳妇儿,干啥都狠的亲媳妇儿。   还回头卖力地亲他,话都说不利索地撺掇他。   “……来、么……可以……” 第161章 老余的两年份日记   “来啥来!”余京海气恼地按平了他,“可以啥你就可以,差点儿就把你拆没了!你说你——咋就这么狠?对自个儿也狠……”   骂到最后,余京海似是平静了下来,抱紧了周惜,就只蹭脑袋,只动嘴唠叨。   “媳妇儿,你说要是你少点儿狠吧,咱俩的路是不是就能顺多了?说断就断的……这脾气……”   他感慨着又哼哎道,“狠人一个啊,但谁让我就好你这口,就喜欢你这样儿的,那叫啥来着,哦带刺的宝贝儿,要命也认了,老子认,真认了……”   周惜以为他心里难过,便贴着他的脸,诚恳地道了歉,向他说了对不起。   “说好咱俩没啥对不起的,忘了啊?”余京海伸手捏揉着那把窄腰,一边帮人按摩,一边肃声批评,“不能忘知道不?我说这个也不是怪你啥,真不是……”   余京海的话声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说人还挺奇怪,事儿过了,那些怨啊啥的,都能很轻松说出来,没觉着这么难了……”   周惜沉默着,抬起了手,轻轻地拍他的胸口。   余京海握住那只手,亲了一下带响的,随即正了神情,瞅着怀里的恋人。   “周老师,我真就说说,咱得正视问题……要能做到随便就能讲,那才是真没事儿了。”   受教的周老师像是真的被说服了,莞尔笑着夸道,“我家老余……越来越会讲道理了啊。”   余京海一脸的臭屁骄傲,直乐呵地应,“那可不,我开那两家书店,还真看了挺多书……”   周惜之前听他提起过书店,但没有探问详情。   现在他要说,周惜自是安心地听着,还问了书店的地址,又问他那时候为什么会想开书店?   余京海想了想,老实交代了,“还真说不清,就想开个店的时候,还想着你,想着想着就想……那我要开书店。”   “那店名,我还想了挺久,就叫知惜书苑,咋样?好听吧?有意思的,就是我最想弄明白你心里想啥呗……”   “就想啊,你咋就这么能狠下心跟我分呢?我没觉着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爱我,不疼我,可到底为啥不要咱俩这感情了,整不明白啊……”   向来实诚的男人咕吭着,聊到哪儿,心意就直楞地摆到哪儿,完全不遮掩。   周惜目光错动了许久,久到余京海快要睡着了,他才仰头吻上去,趴在对方的胸膛间,指尖微拧着,神色犹豫地轻唤了一声床畔间专属的称呼。   余京海掌心捂住他的脖子和后脑,边捋边含糊地嗯哼了。   “其实不是一直都能狠下心,有动摇过的……”   余京海听一半漏一半,闭着眼就吻他额头,低沉着声儿问,“啥时候?”   周惜忽然憋闷下去,不出动静了。   余京海立马撇掉自个儿脑袋里的那一丁点儿酒意睏倦,撑开眼皮去瞧身旁的媳妇儿,边瞧边亲,大巴掌往下摁,狠揉着周惜的心窝。   “咋不吭声了?别以为我没听着关键的啊,动、摇。”余京海一字一字道,“你说说,你啥时候动摇了?我可跟你说啊,我就差这事儿不明白了……”   “你要不要跟我说明白?嗯?”余京海越说越来劲儿了,翻身扣住想转回去的周惜,逮牢了他的唇,“你都说我忒会缠的……是吧?”   余京海用力地吻着被他箍紧在怀的周惜,雄赳赳地追问,“你心里这么有我,有我……那会儿我那么求,你都不肯……还是跑了,飞了,为啥啊?”   周惜张了张唇,脸色纠豫,还是没发出声来。   余京海的胜意在心底呼喝叫嚣着,低头就发狠招,逗着他媳妇儿,耳边吹风加十指瞎挠,非要挖开这媳妇儿心里的秘密,必须都挖出来。   “媳妇儿,有的事儿你得学会敞开说,不信我啊?你要信我就别对我藏啥事儿,放心说,你说。”   “宝贝儿,这可是你起的头,你要不说,咱俩今晚就不睡喽……”   余京海势在必得,而周惜……终究没办法再抵抗一次这个人的固执痴缠。   周惜被磨得满脸迷醉,透出了些莫名的委屈,双臂紧紧地搂着他,就在他耳边,急喘着亲口吐实了自己曾经的动摇。   出国前的那天晚上,余京海也是如此缠着他,将他锁在结实的臂弯里。   翻腾出的大浪盛载着情意真切的祈求,一次又一次地淹没了他,搅乱他所有的思绪,令他浸在酒意中,承认了真正的不舍。   甚至就要放弃分离的决定,重新拿起手机,取消出国的计划安排。   但在他即将拨号给主任时,喝醉的余京海猛地压住他,痛苦万分地嘶吼着。   “阿惜,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惜……累……太累了……”   “我……好累啊……就没觉着……这么累过……”   “……真的……很累……太累……阿惜,我累了……”   这番精疲力竭的埋怨意外而来,摧坍了周惜心底最重要的一座塔,他犹疑的折返不堪一击,碎裂得无声无息。   正如他同关博玄说过的,能够真正结束他和余京海关系的唯一一个原因,只会是余京海放弃。   而余京海亲口所说的“累了”,在那时的他听来,便等同于放弃,又或者是,自内心发出的,无法再坚持的哀鸣……   两年后的余京海听着了分手那晚他说过的醉话,当下惊得彻底醒了神,弹直了身板,整个人呆住了。   “我真说了那话?”余京海难以置信地握拳抵着自个儿的脑门,“咋可能是我说的?咋回事儿啊?我没可能,我这……”   他举拳闷捶着脑门,像是想捶穿自个儿,弄明白那时候的脑壳是不是让谁给换了。   周惜拦回他的拳头,握着轻揉,安抚道,“没事,过去了。”   余京海反捏住周惜的手,往自个儿的嘴巴上抽着,连忙检讨,“就不能喝酒,嗐,真坏事儿,我说的肯定是胡话,咋能这么说??”   “就因为这口酒,让我媳妇儿更狠心地飞出去,差点儿我就缠赢了,以后再也不喝这玩意儿!两年,阿惜,两年……你知道多难熬吗?”   然后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回他的难熬。   周惜被压得陷进了床褥里,侧脸挨着枕头,轻呼低喘,听着他忿恼地嚷念那该死的胡话,只好继续劝说,“也不算胡话的……”   “就是胡话!媳妇儿你信我,肯定是,就喝懵了瞎说,我就不该喝!”余京海咬牙气吭,一把摁住周惜的肩头狠狠搓着。   “笨媳妇儿,你咋这么笨?喝醉说胡话不知道啊?”   “这也能信的真真的?那我清醒跟你说的还不顶用了?咋就没进你心里去?”   周惜刚开始还会委屈地辩一两句“也有酒后吐真言啊”,转眼间就被余京海疼得直不起腰来,便乖顺地由着他,不再辩了,只催他睡觉。   “反正以后甭管咋样老子不碰酒。”余京海还卡在那环里,懊丧地出不来。   周惜轻声嗯着,“好,不碰……睡觉么?”   “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飞。”余京海凶着嗓,发力嘬巴。   “不、不飞……”周惜的话音很快又打抖了。   “宝贝儿再多给我说说这话。”撒野的男人指挥道,“你爷们爱听啊,听着爽快,心里踏实。”   “真不飞了。”周惜呜喝着,已经被吻得满眼绽开了雾水。   “今天出院,领证、证了,明天不是、唔……就回老家、就能摆酒了么,一辈子都是你的,真的……”   精力旺盛,奋力补偿媳妇儿的余·大老爷们攒够了耐听的情话,才肯停战躺平。   周惜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眼帘便要缓慢地合上。   结果躺好不过几秒的余京海忽的又坐了起来。   “不行,我——”余京海大掌用力地摩擦着自个儿的脸皮和后脑勺,“得整明白,得给你整明白喽……”   周惜无奈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不重要,不用整明白。”   余京海默声沉吐气儿,过会儿大力地捉住了周惜安慰他的双手,胡乱地啾啾咬咬,眼里跳着光,兴冲冲地说,“媳妇儿,我知道咋整明白了!”   周惜一怔,余京海就挣开他的胳膊,迅速地跳下床去,拖出了行李箱。   余京海很快便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两份笔记本,匆匆地把笔记本全都塞到了周惜的手上,给人讲解这两本子有啥用。   “媳妇儿,你看我这日记,你看我写的啊……有没喝酒写的,有喝了点儿写的,还有喝更多写的……两年,好几百页……”   “这就叫大数据,对吧?有这数量支撑的证明,绝对够分量。”   周惜看着摊开的笔记本,连翻了几页,满眼浮现诧异,翻得越多越是心惊,再配上身旁某人喋喋不休的描述,情绪更是大动起伏。   从他离开宜靖的那一天,到余京海辞去学院的安保工作,回返家乡的内容,他都仔细地看了。   每页的话写得并不多,但字里行间尽显这耿直汉子满腔的刻骨思念。   周惜眼眶酸着,一旁的余京海还猛催着他。   “艾玛,媳妇儿你看快点儿,别的不重要,就是瞎叨叨,我写这玩意儿就当给你写信了,有啥想说的就写啥,特碎……”   “重点是最后那句知道吧?我每页都有……” 第162章 今天我还是想跟你好   余京海说着,捏了几页,粗糙的指头戳过微微泛黄的纸张,点明了位置。   周惜这才发现每页的尾巴确实都是几乎同个意思的结语。   “阿惜,我今天想了啊,我还是想跟你好。”   “阿惜,今天吧,还一样儿,想跟你好。”   “阿惜,我还想着你,就想跟你好。”   “阿惜,还想跟你好。”   “……”   一句句堆叠出的是不变的心意,也是余京海所说的大数据证明。   某一页的字还算整齐,努力地卡在横线上,显示着写日记的人应该是在清醒中……   隔几页的文字歪七扭八,笔画飘飞,搭上内容就明白这人当时喝了不少的酒,抓笔不稳……   可无论什么样的状态,每天都在总结飞走的对象留下的题,中心思想绝不偏移,只绕着这一个结论。   “……媳妇儿,我这更站得住脚,一比七百多,这才是我真真的想法,你看完啊,七百个、七百……”   余京海催得紧,周惜嫌他闹腾,打扰自己看日记,便叹着气配合,甘愿被押着先将两本日记每页的结束语都审过,确认了可靠数据得出来的真相。   “你那次是喝醉了在胡说,我绝对不信,只信你日记里写的。”周老师认真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并且保证不会再犯。   余京海终于心踏实了,抱着周惜躺回枕边,在他耳侧哼囔着,“我也给你保证,以后不喝啊,一点儿都不沾……”   周惜轻蹭了蹭他的脖子,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伴他入睡。   周老师手头还抓着日记本没放,身体累归累,精神却被那两份日记点得很足,乖乖地等爱人睡熟了,才挣出手臂,捞了只小台灯,继续看日记。   这老实人记日记,不多用修辞比喻,什么都说得直诚,当真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记。   几乎都是时间地点人物简单地写齐了,别的事不过顺带一提。   比如这段日子是开始种西瓜了,末尾便在祈祷这西瓜可得活着,这是他媳妇儿最爱的西瓜,这仗必须得打赢……   再比如哪几天是捡着了余晓西,正忙着办收养手续,学着带娃……   大部分都和周惜原先听到的那些差不多,末了还说他媳妇儿人好着呢,肯定会支持这决定……   往后是在养娃鸡飞狗跳的日常里,总会去想他这楞脾气跟孩子掰扯不清好些道理,要换作当老师的周惜去讲就好办多喽……   到余晓西年纪再大一些,会讲更多话了,见过了余京海的朋友,不知怎么从胡大雷那边看着了余京海打比赛的视频。   那天胡大雷在旁边逗余晓西,问他老爸酷不酷威不威,余晓西说酷说威,趴在平板上满脸的崇拜,满嘴的惊叹。   可转头却很紧张地拉住余京海,指着对方在擂台上受过伤的那些位置,问老爸痛不痛……   余京海说不痛,小崽子却说老爸在骗人,自己和邻居小明玩沙包被丢到都很痛,老爸一定很痛……越说越哇哇,就快哭了。   他老爸赶紧哄,他那胡叔叔也帮着劝,一通掰扯男人流血流汗才是爷们,要威风免不了有点儿伤痛。   余晓西气呼呼地拍平板直嚷着那不要风,就要老爸不痛……   这天的事情,余京海记得挺详细,一边是觉着小崽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喽,一边是从小崽子的那些话领着了些感悟,也记在了末尾——   “阿惜,我那会儿就想啊,不知道咋了就想到你跟我说的,不让我打比赛……”   “小西瓜那么小点儿都会哗哗哭地不要不要,你那时候是不是也跟小西瓜一样儿?”   “甭管咋样,你这心地老好的,咱周老师哪还能比不过个小崽子……”   “对不起啊媳妇儿,那会儿真不该让你心疼……小西瓜还有我哄着,就是没哄着你……”   周惜停在这一页许久,指尖轻抚过每个字,不禁侧过脸去,望着身边酣睡的男人,出神了好一阵。   回头又接着翻日记本,看见了余京海在老家相亲的事。   摁在纸边的修长手指每每要拧深角褶了,终究却会缓慢地松卸了力气。   谁让余京海写的相亲小事里占大篇幅的都是他看着那些个相亲的对象,会怎么忍不住地要去想他认定的俊俏媳妇儿,斯文媳妇儿……   人家相亲是相品貌看双方条件合不合衬,他是完全没想,桌边一坐下就魂飞天外去了……   直看得周老师过后扶额忍笑,不合时宜地想要批评这荒唐的汉子,既然去相了,倒是尊重一下相亲对象啊。   他按耐不住地俯身去吻余京海的嘴角,轻咬了又咬,给了这个始终剖心剖得义无反顾的人最温柔的奖励。   已经睡迷糊的余京海无意识地嘬回了一口,胳膊挂紧了周惜的腰,闷闷地嘀咕着,“媳妇儿,大数据,看……”   周惜暂时搁下日记本,关了小灯,干脆地抱了回去,唇边带着笑意,和他拢被而眠……   回岩河的飞机定在第二天晚上,余京海一大早就起来给媳妇儿和儿子做好早餐,再一个个地从被窝里刨起来。   亲儿子的小脸吧,就一口,纯拿嘴皮敷衍给蹭的,轮到亲媳妇儿了,那是亲得自个儿险些栽回被窝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给一大一小投喂完了爱心早餐,便去收拾一家三口回乡的行李。   这趟回去他是要跟周惜摆酒的,周惜顺带请了婚假,就打算都在岩河待一阵子,蜜月时间都算在内了,主要是周惜挪回老家的东西比较多。   忙活儿完了行李,余京海又掐着点儿进厨房,做了营养丰盛的午餐。   他儿子要长身体,他媳妇儿……他媳妇儿是得回血,毕竟昨晚都被他榨透了不是?   周惜吃饭依旧温吞,现在还要给左边大只的和右边小只的夹菜,那节奏就更慢了……   等吃完午饭,周惜抱着余晓西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拿大鲸鱼抱枕逗了逗孩子,便又抱起了那两本厚厚的日记本。   余京海则是去了胡大雷的雪球格斗馆,他在这格斗馆入过股,也算个小股东,正巧格斗馆最近要扩建,一帮股东得坐一桌开个会,意思意思。   周惜在沙发上看完了日记本,盖上硬皮封面,顺手摸着余晓西的小寸头,忽然说要带他出门。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往外头跑,立马就响应了,乖乖地让爸爸抹防晒霜,戴好遮阳帽,便被周惜抱在怀里,带了出去。   周惜上车就点了导航,直接开往知惜书苑。 第163章 镇店之宝   书店不大,在一条街巷里就占了一小块位置,但门面十分干净整洁,装潢古韵,站在门口仿佛已经能闻见浓郁的书香味。   牌匾字样用的色调浅逸温和,不像余京海本人的风格,倒是像极了他那个一贯柔润清朗的媳妇儿……   周惜抱着余晓西走进店里,选了靠近卡通书书架的位置,帮儿子挑了本儿童绘本,还点了份合适小孩子的温牛奶和巧克力蛋糕。   余晓西一边看一边吃一边问,周惜耐心地解答了他的疑惑,便开始仔细地打量店内的环境,这时候才注意到柜台边的小墙上挂着一本书。   他起身走近柜台,发现墙上的书正是他在岩河镇小书屋买过的那本《老人与海》。   爱书的人大多习惯给书本套封皮,周惜也有这个习惯,当时把书带回宜靖后就选了常用的透明磨砂书封皮。   最后是余京海抢着替他护书,把封皮套了上去。   余京海那是头一回弄,手法糙了点儿,不小心撵着了原书皮的右下角,他的脸皮当场就让周惜轻轻地拧了。   如今带有微瑕,却套着精美封皮的书本安然地立在玻璃柜里,牵绊了周惜的视线。   周惜看得似是入迷一般,不由往前伸出了手,要去够那面玻璃。   “先生,您是对这本书有兴趣吗?”今天值班的店员出声问,“别的书架上有。”   “我想看看这本……”周惜轻喃着。   “这本不行啦。”店员抱歉地说,“这本是不卖的,是我们老板的心头宝,拿来镇店的……”   “听说是老板对象喜欢的书才放这里,也不是什么绝版的版本啦,您完全可以买到一样的。”   周惜的声音瞬间变得更轻了,“不一样……”   店员见他没给明确的答复,便转身去忙别的订单了。   周惜随后坐回了小沙发上,余晓西举着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手机,汇报道,“爸爸,老爸刚才打电话来说现在就过来接我们去坐飞机啦!”   周惜微笑着说好,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又拿出纸巾,替他擦干净嘴角。   等到熟悉的车影出现在店门外,周惜才重新给儿子戴上遮阳帽,抱着人,起身走出了书店。   书店外,余京海下了车,大步迎上前去。   “你俩咋跑来这儿了?”   “就想看看你开的书店是什么样子。”   余京海看了一眼小书店,又问,“觉着咋样?有没有啥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都很好。”周惜笑容明灿,语气显出了少有的笃定,“特别好。”   余京海得了这认可,当下就乐了,随即伸出胳膊去捞儿子余晓西。   “这小子又赖你抱啊?他就这德性,谁抱舒服了就能黏一天,累了吧媳妇儿,你腾手,我来抱。”   话是商量的意思,抢娃手速却快极了,三两下就把余晓西转掂到了自个儿的怀里。   余晓西反应慢,这才不太情愿地叫唤起来,“不要啦,我要爸爸抱,爸爸抱舒服,老爸超硬!”   余京海蓦地高挑浓眉,嗬道,“臭小子,捡着更好的这会儿还嫌我了?”   余晓西挣扎着想往周惜身前扑回去,却被余京海的铁臂箍得怎么样都蹿不远,急得喊起了爸爸。   周惜立刻就应了他的呼叫,温声和气地劝余京海放手。   好好说竟没用,余京海就是怕他媳妇儿抱崽子会累着,坚决不肯在这方面溺爱小西瓜。   下一秒却听见他媳妇儿板了声喊他,“京海,别动。”   那无形的紧箍咒一直都在,使出来了,人就真不动了。   周老师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大铁臂里抽出小家伙,抱回了自己的怀中。   余晓西冲他老爸直挥小手,一脸的得逞胜利。   小崽子的第一个直觉是菩萨爸爸能治好老爸的病,第二个直觉就是老爸肯定听菩萨爸爸的话。   “……阿惜,你别惯这小子。”余京海一把扣住了周惜的腰,煞有其事地说,“咱妈就够能惯他喽,再惯他迟早飞更野。”   “就是抱抱而已,当爸的哪有孩子要抱不给抱的。”周惜表示了不赞同的意见,很机智地把话题转回书店上,避免某人和儿子再较这股劲。   “书店开得真好,老家的那个也是这样的布置么?”   “对,一样儿。”余京海理所当然地点着头,顺手指着店门口的牌匾,“这名儿都一样儿,那其他的不得都一样儿吗,必须同个味道啊。”   “媳妇儿你可认准喽,这就是咱家的知惜书苑……”   这会儿再认真瞅着了牌匾,余京海心中不觉翻腾出了起名时的情绪。   他随后低了头,看向怀里的周惜,和挂在周惜肩头的小崽子,眼神愈发澄亮,心胸鼓噪着,沸热横生了。   他顺遂着激昂热烈的心率,猛地吻住了周惜的唇。   周惜毫不犹豫地张唇应着,似乎也和他想到了一处。   而跟两爸不在一个频道的余晓西被余京海摁着背,直不了身,只能侧面隐约瞥见爸爸和老爸的头挨得好近,还有呼吸乱糟糟的。   余晓西的第三个直觉迸出来了,但迸得很模糊。   爸爸和老爸好像在说什么很重要的秘密?都不让他听,不让他看。   嗯啧唔嗯唔啧……到底是什么暗号??   余晓西一着急,手脚奋力扭蹬,吓得周惜赶忙侧回头,收臂去稳那小身板。   结果余晓西小拳头一扫,正中了他老爸的脑门。   来自媳妇儿的温存突然消失就算了,余京海发愣的一瞬间,又被儿子一拳闷着,脸色轰地沉了下去。   “余、晓、西!”   老爸手背挡着头振嗓一吼,小西瓜唰地就缩回了爸爸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周惜怔然看着这父子俩各自窘迫的模样,忽的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余京海停住了教训儿子的大巴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周惜脸上灿烂溢光辉的笑颜,心跳又连忙一个劲儿地撒欢跳跃。   其他的事儿都忘了,就知道痴盯着眼前的这一个小神仙,盯到回了车上,还非要意犹未尽地发出感慨。   “这笑的……哎,我媳妇儿是真俊!”   “哎,我媳妇儿是真俊。”后座儿童安全椅上传来了小孩儿奶乎乎的声音。   余京海转过头去,眯眼瞪儿子,“这是你老子的媳妇儿,不是你的。”   “菩萨爸爸为什么会是老爸的媳妇儿?”余晓西不懂就问。   “晓西,爸爸教过你的。”周惜从旁纠正,“是爸爸,不能在前面加菩萨这个词。”   余晓西捂着小嘴,慢慢地点头。   小的听话了,身旁那大的却来捣乱了。   “媳妇儿,我觉着小西瓜这加的也没毛病啊。”余京海正儿八经的投了儿子一票。   “教儿子呢,”周惜叹道,“你能不能不打岔?”   “得嘞。”余京海迅猛挺直了身,挂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顺带给后座的小西瓜扔去嘱咐。   “儿子,听你菩萨爸爸的啊,在外头不能叫菩萨爸爸,你在家这么叫问题不大……”   “余、京、海。”   “咋了?媳妇儿你刚不是就这意思吗?”   “……”周老师突然很想退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完结啦~ 第164章 最爱是你,没有之一(完结)   十月金秋,最红火的季节,硕果累着,余京海扛回了这辈子最想讨的媳妇儿,牵着个小孩儿,在老家岩河镇办了场欢闹欣庆的喜宴。   余京海不想折腾太多流程,和周惜商定好了,一切流程从简,繁琐的规矩能免都给免去,镇上想来吃酒庆贺的都来就是。   摆酒当天,余京海和周惜穿着定制的情侣款西装,给余老太太敬了茶,接了长辈们祝福的各种小红包,也依礼敬过了天地。   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余京海滴酒不沾,抱个茶杯游走各桌,大家伙儿都笑他怎么结婚摆酒不喝酒只喝茶。   这汉子直说喝酒误过大事儿,已经向媳妇儿保证过,以后都不沾这玩意儿。   再要问他到底误了啥大事儿,他却一个字都不提,只说翻篇的就该忘了,教训记着就成。   谁送酒都不碰的余京海深夜抱起周惜,回屋入洞房了。   他俩都眼清神明得很,但对着眼的一瞬间,火苗蹿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又咬又扯的,很快就相拥着滚进了一张大被里。   余京海沉声呼喘,叫了数不清多少回的媳妇儿,大掌始终牢牢地裹着惊咛呜喝的周惜,既给予了安抚,也在不断地索讨……   周惜像是要在他怀中化成水了,气息湿润得填满了无法形容的温柔,同样不依不饶地赖着那副强壮的身躯,诚挚地将一切奉上,无悔地交付……   缠绵的吻和深厚的情炽烈地交织环绕,伴随激冲喧腾的酒味信息素在床边翻转着,逐渐铺遍了整个屋子的所有角落。   就在这时,门板突然被小小的力道敲响,咚咚咚的,一下连着一下,彰显着敲门人的坚持不懈。   哗啦一声,门从里拉开了半道缝,满脸汗水的余京海赤着膀子出现在门边。   余晓西仰头看着脸色黑红的老爸,小鼻子忽然一抖。   “老爸!你不是说不喝酒吗?”余晓西努力地吸着自屋里溢出来的气味,义正言辞地抓包他老子,“我闻到了!你喝好多喔!”   “……没、喝。”余京海沉哑着声反驳了儿子给他瞎扣的那一口大锅。   “你干啥来的?都几点了?还不睡?忘了菩萨爸爸咋说的?让你早点儿睡,不听话是吧?”   余晓西小脸冒出了委屈,“菩萨爸爸要还给我了吗?我要听故事,爸爸让给你好久了,现在我要菩萨爸爸讲故事!”   “讲啥玩意儿,今晚没有。”余京海虎着嗓门,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蹬,“你听奶奶讲去——妈?妈?!人呢?妈!!赶紧把这崽子拎走!!!”   “哎呦来啰来啰……”余老太太也扯着嗓,从另一头赶过来,“茶喝忒多了,我就上个厕所……”   “小西瓜你咋从屋里跑出来了?快,跟奶奶回屋去,今晚你那菩萨爸爸没空啊,忙着呢……”余老太太抱走了小孙子。   逐渐走远的婆孙俩还在一问一答着。   “为什么菩萨爸爸没空?”   “结婚嘛,奶奶不是跟你说了结婚是咋回事儿吗?”   “哦……结婚要这么忙吗?”   “哎对,特别忙,结婚那可是人生大事儿,最忙喽……”   余京海关了门,转身就扑回了床上,压住了想要起身的周惜。   “要不我先给晓西讲故事?”周惜眼睫湿乎着,也浸着汗,掀动间一眨一摇的。   余京海吭吼着抵紧那双发红的薄唇,掌心箍稳了周惜的脸,让他只能瞅着自个儿。   “咱俩的大日子,你还管得着小崽子想咋样?在你这心里头我还是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是不是第一了?”   周惜受着他的蛮横,失笑地叹息着,乖乖地躺了回去。   “是最重要的,第一,只有你是。”   热潮再度涌起时,他们唇齿相逐,扬帆破冰,携手奔去最为向往的同一个远方……   爱语落尽了,天色方明。   余京海起了个大早,打水给爱干净的媳妇儿洗舒服了,抱着迷迷糊糊,把他当枕头埋的周惜,又啃出了一汪的水儿。   这才收拾出屋,去地里盯收最后的一批西瓜。   周惜睡到日头高照,懒洋洋地从床上坐直了,就见儿子余晓西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谨慎地往屋里瞧。   “晓西,来。”周惜轻喊了一句。   余晓西立马撒开了禁锢似的,飞扑到床上,陷进了周惜温暖的怀抱里。   “爸爸,你忙完了吗?昨天没有讲故事……老爸不让,奶奶也不让……我好惨哦……”   周惜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随后喝水润清了嗓子,便开始给儿子补讲故事。   余晓西昨晚等故事等到大半夜,早上又被他老爸拎起来吃早餐,还在外头玩了大半天。   这回听着温温柔柔的故事声,心神那叫一个舒坦的,倒头就趴在周惜的腿边补起了觉。   周惜把他挪到枕头上,摸了摸那颗接近光溜溜手感的小脑袋,给他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去吃搁在保温盒里的早餐。   吃完早餐,他又拉开抽屉,拿出日记本,重温着最喜欢的那一篇又一篇故事。   回到岩河那天,他就去看过另一家知惜书苑。   真如余京海所说,从外到内,什么布置都一模一样,就连柜台那面墙上的镇店之宝都是《老人与海》。   只不过放在岩河的这一本不管是整本书还是后套的书皮,皆崭新无瑕。   他问过余京海,这本的书皮也是余京海亲手套的。   手艺见长的男人当时还非从媳妇儿嘴里讨了又一回夸奖。   周惜翻着页,偶尔会停顿下来,伸手轻拍床板,喃喃着“便宜你了啊”。   耍了个小脾气的周老师过了一会儿又语调严肃地说,“我家老余以后不会跟你好,只跟我,知道么?”   正跟床板小声地醋着,屋外蓦地响起了他最是熟悉的浑厚大嗓。   “……妈,阿惜起了不?你有没看着小西瓜,那小子现在可黏阿惜的,昨晚不是那、啥吗,累得够呛,别让小西瓜吵着他啊……”   “就你这嗓门,比你儿子都能吵。”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啐着亲儿子。   事实证明老太太啐得没错。   刚睡下没多久的余晓西就被他老爸的嗓门冲醒了,迷茫地转了转小脑瓜,接着啪嗒一下先抱住了距离最近的爸爸。   “晓西,继续睡,乖啊。”周惜这时却好像有些急事,叮嘱完儿子,便匆匆地掀被下了床,脚步轻飘虚晃着,挪到了屋门口。   屋外太阳明艳,奇妙的光影静谧地倾洒在院子里。   只见余京海浑身热汗,拽着一个大袋子,停在树下,翻拣起了袋子里的西瓜。   周惜伫在门边看了许久,才又迈开脚步,走进了小院。   余京海听见那细微的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稍微一愣,随即憨然笑开,冲人哟呵道,“起了啊,媳妇儿快来看,你最爱的西瓜……”   周惜脚步加快了些,到了余京海的跟前,径直伸手抱住了他刚刚挺直的腰板。   “哎?你、你咋就抱过来了,我这身上都是汗,还没洗啊……”   周惜收紧了双臂,氤氲着微红的脸扬高了,漂亮的桃花眼里映进了跟前的人影,眼角的小泪痣似在雀跃不已地舞动。   “你犯大错误了,余京海先生。”周惜温声浅责。   被他拥着的男人讶异地抬眉,随后腾出一只手,捏住了那张俊脸皮,很是豪气地说,“行,你批评呗,甭管啥错误,你爷们这就给你改正!”   “又估错了,我这里——”周惜微笑着,指尖轻点上自己的心口处,“你的分量。”   余京海笑得更是憨厚,当即实诚地问,“那你说,我啥分量?”   周惜竖起了大拇指,面上挽着舒怀笑意,声如玉珠轻落,“最爱是你,没有之一。”   大中午的情话托着火辣的阳光,让凝眸相视的两个人更觉满心滚烫,不约而同地朝对方凑近,拥抱变得牢固,热吻渐深……   角落椅子上的余老太太逮着从屋里蹦出来的余晓西,早把人拎进了怀中,此刻正乐呵呵地瞧着不远处的那一幕,也不忘拿好扇子,遮在了小孙子的面前。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