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喜欢我!   作者:绣生   文案   [漂亮笨蛋弟弟vs极度克制占有欲超强疯批养兄,年上。]   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裴叙在下班时被堵在了停车场。   乔南堵着车门气势汹汹质问:“为什么不回家?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裴叙看着他干净漂亮的眼睛,克制地保持了安全距离:“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长得很漂亮,脾气有些娇纵,但很可爱,我还没有追到。”   乔南像个柠檬精,就他哥还有人追不到,那人瞎了吧?   后来,他被裴叙从教室里拖出来,堵在墙角亲时,方才悔不当初。   原来是他瞎了。   裴叙就是个披着斯文人皮的禽兽。   hetui!   ————   发觉自己对乔南的心思起了变化,是乔南高考结束那一晚。   喝醉了的乔南打赌输了,坐在他腿上亲了他一下。   宿醉的乔南喝断了片,全无记忆。裴叙却陷在那个吻里日夜辗转,向着危险滑落。   想亲他,想要他。   无数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翻涌又被压下,裴叙从乔家搬了出去。   乔南缠着他撒娇询问缘由,裴叙不语,目光幽深地凝视他——   要是乔南知道,他书房的柜子里堆满了一本本相册,里面全都是他,还会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朝着他撒娇?   大概只会惊慌失措地逃开。   所以不能告诉他。   —食用指南—   1.1V1,攻受只有彼此。   2.攻受无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本,没有办收养手续。   3.架空背景,所有设定为故事服务,不要带入现实嗷。   4.文案写于2022/5/27。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南,裴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不许喜欢我!   立意:做真实的自己。 第1章   “又不是亲哥。”   “哥,你真要搬出去啊?”   乔南看着来来回回搬运行李箱的助理,挤到裴叙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公司离家里又不远,为什么非要出去住?你搬出去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别搬好不好?”他熟练地抱住裴叙,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撒娇地蹭了蹭。   裴叙比他大四岁,又一向宠他,平时只要他撒撒娇卖卖乖,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乔南理所当然以为这次也一样。   “住在公司更方便点,我会经常回来。”   但这次裴叙却出乎意料的坚定。他将乔南从身上撕下来,手掌习惯性想要落在他头顶揉一揉,却在将要触碰到时想到什么,克制地顿住,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不要小孩子脾气。”   但乔南要是有这么听话,他就不是乔南了。   眼见撒娇是不成了,他干脆开始撒泼耍赖。他猛地扑到裴叙身上,八爪鱼一样死死将人缠住,撒泼道:“我不管,你不许搬出去!”   裴叙虽然不是他亲哥,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有怎么分开过,就是他亲生的爹妈也没有裴叙亲。   乔南只是想想和裴叙分开、一个人住的日子就已经开始难受了,越发用力地抱紧他:“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仗着裴叙看不到,他还故意用力吸了吸鼻子。   可委屈。   “我怎么会不管你?”裴叙无奈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非要搬出去?”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为什么非要搬出去?   裴叙神色复杂。   紧紧抱着他的乔南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更不知道他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锁住心里的野兽,强迫自己放开手,不去抱他。   乔南想要的是一个宠爱他的哥哥。   但裴叙却已经不想再做他的哥哥。   裴叙闭了下眼,将翻滚的念头关回去,克制地轻按他的后脑,手指穿过柔软蓬松的发丝,带着浓烈的安抚意味:“南南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粘人。我们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他会恋爱,结婚,生子。   走上一条幸福平稳的康庄大道。   而不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被拖入阴暗的窄巷。   但这些乔南都不知道,他只是本能不愿意和裴叙分开,闻言急急反驳道:“谁说非要分开?”他嘴巴撅得快能挂油壶:“家里这么大,就算以后我们都结婚了,也住得下。”   裴叙听不得这样的设想,脸色变了变,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度将乔南从身上撕下来,不容置喙地否决了他的提议:“南南听话。”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了。   一哭二闹都用过了,裴叙还是油盐不进。   乔南习惯了他的有求必应,哪里见过他几次三番的冷脸和拒绝。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乔南也有了脾气,赌气道:“你要是搬出去,我就去住校!”   撂下狠话之后,他气冲冲站起来就往外跑。   助理赵博刚放好行李箱回来,就撞上乔南满脸怒意大步往外走。他扭头看了眼乔南气冲冲的背影,诧异地看向沙发上的裴叙,支支吾吾地询问:“老板,要不要去把小少爷追回来?”   要知道他们老板堪称宠弟狂魔,宠弟弟根本没有底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乔小少爷生气了,老板却无动于衷呢。   不过说起来,别说乔小少爷,就是他也觉得老板忽然要搬家奇怪得很。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的,公司里的事情虽然多,但也远远没有到需要公司总裁住在公司办公的地步。   裴叙看着乔南离开的方向,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乔南从家里出来,在滨江大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翻着手机通讯录给狐朋狗友打电话:“串儿,喊几个人出来喝酒呗。”   电话那头是他的发小钱川,闻言奇怪道:“你不是说端午你哥在家,还出来喝酒?”   乔南的父母是强强联合,夫妻两人各管各的公司,都是工作狂人,一年到头到处飞,少有在家的时候。乔南六岁之前是被保姆带大的,六岁之后则是被他的养兄裴叙照看着。圈里一众好友都知道,乔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但独独听他哥的话。   比如他哥不喜欢他在外面喝酒鬼混,但凡他哥在家的时候,不管谁组局,那都是约不出来人的。   今天忽然主动组局,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乔南听完之后,「呵」地冷笑一声:“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喝酒不需要裴叙同意。”   他在手机上找了个最近的会所,把定位发到了钱川的微信上:“就这里,你多喊几个人,今晚不醉不归。”   嚯!都连名带姓地叫上了,这兄弟俩是真闹矛盾了?   一看有热闹,钱川立马就来劲儿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喊人,半个小时后到。”   ……   半个小时之后,钱川呼朋唤友赶到包厢,就见乔南窝在卡座里,面前的桌上已经开了五六瓶酒,有两个瓶子已经空了。   乔南听见动静,眯起眼逆光看过去——钱川叫来了十几个人,有些他认识,有些则是生面孔。   不过酒局本来就图个热闹,认不认识倒是次要。   “今晚我买单,”他懒洋洋坐直身体,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扣,笑道:“大家不醉不归。”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也毫无瑕疵,眼下又喝了酒,眼神迷离,浅淡红晕从眼尾蔓延到修长的脖颈,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   跟钱川并肩走在一起的男人目光落在乔南脸上,眉头微挑,低声询问道:“他就是乔世安的儿子?”   钱川点点头,见他满是兴味之色,提醒道:“乔南可不在外面乱搞,你别打他的主意。”见对方似乎仍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又小声嘀咕一句:“乔南还真是个祸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说着他抢在对方前面,挤到了乔南旁边坐下,哥俩好地搭住乔南的肩膀:“来,给知心哥哥说说,这是怎么了,和你哥吵架了?”他又自问自答道:“这不应该啊?就裴叙惯着你那个劲儿,他还能和你吵架?”   越说越觉得这不可能,钱川道:“你又闹什么脾气呢?”   乔南一听就炸了,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明明是裴叙闹脾气。”他又气又难受又委屈,在酒精的熏蒸下情绪被放大,连眼眶都红了:“他要从家里搬出去。”   钱川被他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本来想说裴叙都自己开公司了,从乔家搬出去也正常,又不是搬出去就不做兄弟了,这有什么的?   但他见乔南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顿时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顺毛捋道:“啊对对对,你哥怎么能这样呢?这也太过分了!”   谁知道乔南一听又不乐意了,瞪着他道:“我哥怎么样了?”   钱川:“……”   他就不该嘴贱,老实做个哑巴多好。   乔南又喝了一口酒,酒入愁肠,情绪更加汹涌,他垂着头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你说我哥是不是烦我了啊?”   “不能吧?”别说乔南,就是钱川也不信。   要说早些年他们这些人见裴叙这么惯着乔南有求必应的,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暗暗揣测过裴叙是不是打着乔家的主意,故意想把乔南养废了。   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裴叙态度一如既往,有时候他们这些发小都觉得乔小少爷这个折腾劲儿,也就裴叙能受得了。   而且这一圈知根知底的发小里,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不学无术。   结果高二那年,乔小少爷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忽然说以后想画画,还要考排名相当靠前的南江美院,放下大话说要让他哥给他补习文化课。   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口嗨,谁知道高考成绩出来后,他竟然真的考上了。   那时候乔小少爷相当高调且骄傲地炫耀,这几百分都是他哥用一个个晚上给他补课补起来的。   裴叙本来就比乔南大几岁,又跳过级。乔南高二的时候,裴叙都已经研三要毕业了,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还能每天晚上抽时间给他补课,就是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这样。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对乔南就都只有羡慕的了。   毕竟他们家爹妈都只有往家里领私生子的份儿,谁家能像乔家爹妈一样,往家里领个养子回来,供祖宗一样把乔小少爷给供着。   钱川理智地分析了一波:“我觉得可能就是太忙了,在公司住会方便一点。我听我姐说,你哥那个公司技术特别牛逼,扩张速度特别快,要不是我们家没涉及无人机相关的产业,都想掺一脚结个善缘了。”   “我哥当然厉害。”乔南打了个酒嗝:“但家里离公司又不远,干嘛非要搬出去?本来我们就没多少时间相处了。”   钱川简直对这个哥宝无语了,只能敷衍道:“他不忙的时候不就回家了么。”   “那不一样。”乔南闷闷喝了一口酒,喃喃重复道:“那不一样的。”   “南南回家了吗?”   晚上十一点四十,裴叙看着没有回信的微信界面,还是忍不住给管家王叔打了个电话。   “还没回呢。”王叔白天不在家里,并不知道兄弟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乔南贪玩:“刚才钱二少打了电话过来,说小少爷喝醉了酒,今晚就不回家了,直接在会所休息。”   裴叙皱了眉,问清是哪个会所之后,便拿了车钥匙下楼。   会所离乔家不算远,就在滨江大道上。裴叙开车赶过去时,已经过了零点。   钱川是酒吧会所的常客,裴叙报了钱川的名字,顺利被服务员引到包厢。   门刚一推开,五光十色的射灯闪烁着铺开,里面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裴叙迈步进去,脸色更沉了一些。   他出门前还在处理工作,白天的西装还没换下来,过于正式商务的穿着,与声色靡靡的会所格格不入。   里面疯玩的人注意他的到来,都歇了玩乐,好奇地看向他。还有喝多了醉鬼吹着口哨胆大邀请:“帅哥,要不要一起玩?”   裴叙没有理会,目光快速逡巡,找到了窝在卡座里醉醺醺的乔南。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对裴叙的到来都没了反应,整个人混混沌沌蜷缩在卡座里,胸前衣料被酒液浸湿了一块,领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露出染了薄红胸膛和小半锁骨。   裴叙的目光在凸起的锁骨上凝了两秒,上前去抱他。   斜刺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他的动作:“你是谁?”   裴叙动作一顿,侧脸对上了对方目光——   没见过的生面孔,不是乔南一个圈子里的。   他缓缓直起身体,镜片后的眉目染上了戾色,即便有眼镜遮挡缓和,仍然透露出明显的不友善。但他却并未直接与对方交流,而是对过来的钱川道:“我先接南南回家了。”   说完,重新将乔南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钱川推了一把:“那是乔南他哥,秦烽你可行行好,少打歪主意。”   秦烽这才不得不打住,回味着对方刚才的言语动作,撇了撇嘴:“又不是亲哥。”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   调剂心情的纯纯小甜饼,希望大家喜欢。   更新时间晚上六点(想想还是改到下午六点!);   第一天发文,评论区都有红包——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嗷,营养液评论啥的多多益善qaq 第2章   “我怎么舍得不管你……”   裴叙抱着乔南出去。   喝醉了酒的人一开始还算安分,但裴叙把他放在副驾驶上,给他系安全带时却闹了起来。   “我不回去,我还要喝。”他扭着身体去推裴叙的手,因为喝多了酒,他的体温比平时略高,贴在裴叙手臂上时,灼热的温度几乎烫进他心底。   裴叙僵硬了几秒,喉结上下滑动几下,艰难地调整好呼吸,耐心十足地哄他:“南南乖,喝多了酒明天又要头痛。”   “让我痛好了,我哥都不管我,要、要你管……”   乔南醉得不轻,连裴叙都已经认不出。但他却显然还记着白天里和裴叙的争吵,这会儿旧事重提,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难过地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他低垂着头,并没有发出声音。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眉眼,裴叙看不见他通红的眼睛,只看见透明的水珠一颗颗滴落,重重砸在他心上。   乔南虽然有点娇气,但其实很少哭。   他更喜欢在裴叙面前撒娇卖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出勾人的笑弧,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裴叙都舍不得拒绝。   但现在,他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安静地哭泣。   像只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猫儿。   裴叙觉得心脏被人揪了一把,又酸又疼。   “南南,别哭。”裴叙俯身抬起他的脸,指腹轻柔擦拭他的眼泪,声音也带了哑意:“我怎么舍得不管你……”   他只是无法再面对他。   也不敢再面对他。   心底翻滚的欲念越来越无法遏制,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向着危险滑落,所以只能用仅剩的理智勒令自己远离。   只是没想到乔南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激烈到……让他高兴,生出妄想。   裴叙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将再度被勾起的阴暗念头压下,抽了纸巾给他擦脸。   乔南仰着脸配合,水雾氤氲的桃花眼微微眯着,乖得不像话。   他定定看了裴叙半晌,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吊在他身上,用绵软讨好的腔调央求他:“哥,你别搬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还残留着哭腔,小猫一样埋脸在他颈侧,讨好地蹭了蹭。   皮肤亲密相贴的触感叫裴叙僵住了身体,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细细感受着这无法拒绝的亲密,几乎要难以抑制地发出喟叹声。   被锁在心里的野兽从被撬开的门缝里探出了锋利的爪子。   裴叙回抱住他。   手掌覆住乔南的后脑,将他用力按向自己。   因为太过用力,手臂筋骨凸起,暴出根根青筋。   “乔南……”他抚摸着乔南的头发,附在他耳边,用极低极沉的语调、一字一字喊他的名字:“可我不想做你哥哥。”   他的手掌顺着后颈曲线下滑,数过节节分明的脊骨,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扣住了他的腰,让他和自己亲密无间地贴合。   这是每一次乔南毫无芥蒂地抱着他撒娇时,他都想做的动作。   想让他清晰明了地感受他的渴望。   想让他知道,他不只是他完美无缺的哥哥,也是一个会有欲望的男人。   被抱得太紧,乔南动弹不得。   酒精让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更无法理解裴叙的话,乔南勉强动了动脑袋,含糊不清地发出疑问:“哥?”   裴叙陡然惊醒过来。   他从暗色旋涡里挣脱出来,艰难地松开了紧扣在乔南腰间的手,将人放回了副驾驶座上。   “我送你回家。”几乎是狼狈地为乔安系好安全带,裴叙迅速关上车门,坐到了驾驶位启动车子。   乔南转过头盯着他看,迷糊中带着不确定:“我们一起?”   裴叙滞了一下,随后想起他喝多了酒就会断片,便哄着他「嗯」了一声。   乔南开心地笑起来,乖乖抓住了安全带,等着回家。   ……   裴叙把车开进地库时,乔南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歪向裴叙这边,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因为先前一番折腾,刘海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精致漂亮的眉眼。   裴叙打开车顶灯,就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地、贪婪地看他。   乔南的长相集合了父母所有优点,皮肤细腻如同上好瓷胎,五官更是精雕细琢,尤其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时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撩人。   从初中开始,他桌肚里的情书就没断过。   裴叙伸手撩起他的刘海,露出那双漂亮的、紧阖的眼睛。   他睡得很沉,眼珠在薄薄的眼睑下规律转动,连带着浓密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一下一下,挠在裴叙最为隐秘的痒处。   未消退的情潮又席卷而来。   裴叙几乎是放任自己倾身过去,嘴唇轻而又轻地贴上他的眼睫。   颤动的睫毛扫过唇缝,比他所预料的更为难耐。裴叙的呼吸一下就重了,火苗腾得燃烧起来,喉管干涩,喉结抑制不住地上下滑动。   “乔南……”   简单的两个字从干渴的喉管里挤出来,只剩下难以听清的模糊气音。裴叙的唇缓缓下移,在终于快要触到柔软的唇时又陡然顿住。   乔南的双唇饱满丰润,上唇中间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这份恰到好处的肉感很好地柔和了他因过于精致而显得有些冷感的长相,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   裴叙曾经无数次地肖想过,这双唇尝起来,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柔软?   现在答案就摆在面前。   他却保持着将触未触的姿势僵持着,理智与情感无声拉锯。   许久,裴叙身体微动,双唇几乎擦着乔南的下巴错开去,低头给他解开了安全带。   他下车绕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将昏睡的乔南抱出来,走进了电梯。   电梯从负二楼缓缓上升,抵达二楼时发出「叮」楠枫的一声响。   裴叙抱着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依然是那个爱护弟弟、完美无缺的哥哥。   “这是喝了多少,明天早上怕是又要头疼的。”裴叙的车开进地库时,王叔这边就听见了动静,已经提前到了二楼等着。   “喝得不少,叫阿姨煮点醒酒汤,喂他喝了再睡。”裴叙将人抱进房间,快速替他换了睡衣,将人塞进被子里。   “明天不上课,让他多睡一会儿。”   王叔「诶诶」地应着,见他整理了衣服又要往外走,追在后面问道:“这么晚了大少还要出去?”他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少爷明天找不到人,怕要不高兴的。”   显然就在裴叙去接人的时间里,他已经知道了兄弟俩白天的争吵。   王叔在乔家工作了几十年,也是自小看着兄弟两个长大的,自然知道他们感情有多深。   尤其对乔南来说,裴叙怕是比爸妈还要亲。   裴叙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嗯,公司明早还有个重要会议,我就不在家里住了。”   说完不等王叔继续挽留,就匆匆下楼。   王叔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喲。”   中午十二点,宿醉的乔南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呆了好半天,才猛地蹦起来推门出去,探头看一楼的王叔:“王叔,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少爷醒了?”王叔放下手里的账单上楼:“大少送你回来的。饿不饿?陈姨早上煲了粥,喝一点养胃。”   听说是裴叙送他回来的,乔南顿时掩不住笑意,抓着栏杆探身往楼下四处张望:“我哥人呢?”   “去公司了。”王叔神情迟疑了一下,没有全说:“这都十二点了,哪儿还能在家里。”   乔南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迟疑,笑容顿时一滞,沉着脸问:“他几点走的?”   “这……”   王叔架不住他的眼神,只能说了实话:“昨天把你送回来就走了。”见乔南脸色彻底垮下来,他赶紧安慰道:“大少说今早有个重要会议,所以才要赶过去……”   乔南面无表情地反驳了他的话:“今天端午放假,他去公司开什么会?”   不等王叔回答,他就回了房间,重重甩上了门。   将自己摔到床上,乔南烦躁地翻滚了几圈,看到床头的合照时,猛地坐起来将合照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还不解气,又将身边属于裴叙的枕头扔到了地上,抱起自己的枕头光脚跑了出去。   王叔还在门口琢磨着怎么给他做思想工作呢,就见他又抱着枕头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我要搬回自己房间,王叔你让人给我收拾一下。”   “这不就是——”话说到一半,王叔才反应过来,乔南现在睡得是裴叙的房间。   兄弟两个感情好,乔南又尤其喜欢粘着哥哥,连睡觉都要一起睡。从六七岁到现在二十岁,他自己的房间整整齐齐几乎没什么东西,倒是把裴叙的房间堆得满满当当。   以至于他们这些佣人都习惯了。   王叔看他气冲冲进了对面房间,追在后面连声道:“我先叫人重新换下床品。”   乔南回了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哪哪都看不顺眼,最后窝到了阳台的沙发椅上。   下巴枕在膝盖上,乔南拿出手机翻看。   微信消息99+。   怀着期待的心情点开,结果全是狐朋狗友群的刷屏。   “废话这么多。”乔南不爽地把群消息设置了免打扰,继续往下翻。   列表有钱川的消息,同学的消息,还有新的好友申请,唯独没有裴叙的。   “呃……”心里的不爽开始呈指数增长,乔南鼓着脸点进裴叙的资料里,愤愤把原来备注的「亲爱的哥哥」改掉了。   退出来看着对话列表显示的「裴叙」,他这才解气了一点。   盯着新备注看了半晌,他又举起手机对准房间拍了一张,发了一条朋友圈:【搬家了)】   作者有话说:   南南:以为就你会搬家吗) 第3章   “他是我所有美好的愿景。”   裴叙看见这条朋友圈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他点开配图看了一眼,认出了这是乔南的卧室。乔南的卧室和他的卧室风格截然不同,乔南在高中的时候曾经特意重装过一次。大约是学美术的缘故,他的卧室风格也十分后现代,运用了大量的撞色和涂鸦设计。   比起本身的休息功能,大约观赏性更强一些。   所以实际上乔南一直住在他的卧室里。   他还记得他刚被接到乔家不久时,六岁的小乔南在经过几天的暗中观察之后,在某一天晚上,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敲响了他的门,问他:“哥哥,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他沉默地应允,小乔南就欢呼着抱着枕头蹦上了他的床。   自那之后,乔南就顺理成章地赖在了他的房间里。   从最开始的专属小枕头,到后来的衣物、床品、书籍,甚至是喜欢的香薰摆件,乔南像囤货的小动物一样,一点点把原本性冷淡风设计的房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原本的卧室反而闲置下来,乔南回去睡的时候屈指可数。   反倒是他的房间里,每一寸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每一缕空气里都弥漫着他的气味。   想起乔南生气的样子,裴叙忍不住翘了翘唇,点开他的微信头像,拇指覆住乔南的身影轻轻摩挲着——乔南的微信头像是两人的背影合照,是乔南高考结束之后,他们去国外旅游时拍的。   他微微歪着头靠在他肩上,背对镜头举手比了个「耶」。   裴叙用回忆描绘他脸上的笑容,出神地看了许久,直到助理赵博敲门进来,才打断了他的回忆:“老板,陈医生到了。”   赵博的声音放得很轻,每次老板见陈医生之前和之后,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听见陈医生到了,裴叙果然下意识皱起了眉,他从回忆里抽身出来,起身往外走:“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赵博知道这是他的习惯,闻言很是麻利地离开了。   这里是裴叙为了见陈医生专门置办的一处房产,远离市区,私密性很好,在这里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倾泻自己的情绪。   他缓步走进治疗室。   治疗室布置得十分雅致,唯独中间用一扇透光不透人的磨砂玻璃隔断。从裴叙的角度看去,只能隐约看见玻璃另一侧的模糊人影。   而对面看他也一样。   反锁了沉重的隔音门,裴叙缓步踱至沙发边坐下,礼貌而疏离地和另一侧的医生打招呼:“陈医生。”   “裴先生,好久不见,最近感觉怎么样?”陈医生的声音越过玻璃隔断传过来。   “不太好。”   裴叙摘下平光眼镜,有些粗暴地扯松领带、解开衬衣顶端的纽扣,整个人如同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长吁一口气:“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   他放松身体靠进在沙发里,被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意交叠,显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野性。尤其是那双狭长而上扬的锐利黑眸,因为没有了眼镜的遮挡缓和,比平日要凌厉逼人得多。   像一只蛰伏着、伺机而出的、充满侵略性的野兽。   “他的反应呢?”陈医生接着询问,透过磨砂玻璃,依稀能看见他低头执笔在记录什么。   “他……反应很激烈,很生气,也很难过。”裴叙回忆着乔南的控诉,情绪抑制不住地起了波澜,语调也随之变得低沉:“我不想看到他难过。”   另一侧陈医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言辞:“但你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这次换做裴叙沉默,良久,他说:“是。”   “他离不开我。”   “你这样的心态,对治疗无益。”陈医生的语气透出几分无奈,但声调依旧是和缓的:“我还是同样的建议,如果你不想伤害他,最好及时戒断这种不健康的情感依赖。最好的办法是,你可以尝试着将爱情的部分剥离出来,放到一个合适的人身上。”   裴叙的姿态不复轻松,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治疗室里踱步。   陈医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裴叙又重新坐下来,他拿起一旁的素描本和铅笔,在白纸上熟练描绘着,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让他重新找回了平静。   他极其缓慢地强调:“我做不到。”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乔南。   十四年前,他的父母在去法院开庭的路上遭遇车祸身亡,留下了十岁的他,以及一大堆未来得及厘清的账务。   他们家并不是什么巨富,父母白手起家、千辛万苦挣下了一份家业,最后却狼藉收场。   亲戚们怕被债务牵连,谁也不愿意收留他,他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最后还是乔南的母亲周若念着和他父母在生意场上的交情,接手了他父母留下来的烂摊子,又收留了他。   只是周若虽然将他接回了乔家,但她工作太忙,连亲生孩子都没时间照看,自然更无暇顾及他。   他侥幸有了一个临时栖所,却对前路迷茫而惶然。   那段时间是他最混沌、最脆弱、也最无助的时候。   如果不是小乔南抱着枕头忐忑地敲开他的门,他或许根本没有勇气独自撑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乔南说自己怕黑,但其实真正怕黑的人是他。   他牵着乔南的手,才一步一步从黑暗中挣扎着走了出来。   十四年的陪伴,他的亲情、爱情,全都系在乔南身上。无可转换,无可替代。   “他是我所有美好的愿景。”裴叙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我没办法将他剥离出去,也不想剥离。”   他放下铅笔,看着素描本上那张日思夜寐的脸孔,眼底粘稠的暗色如潮水涌动。   无数次的描绘,他对这张脸的每一个表情都已经无比熟悉。但每一次看着他,裴叙还是无法克制心底的悸动,以及渴望。   拇指按上画中人的唇,裴叙想象着那柔软的触感,一厘一厘摩挲,直到指腹染上了铅灰,他方才停下来,神色难辨地盯着被弄脏的画像。   陈医生语气越发无奈:“你在有意放任自己,这并不是好的征兆。”   裴叙默然。   许久之后,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今天的咨询就先到这里吧。”   乔南的朋友圈发出去后,消息提示就没断过。   那条搬家的朋友圈下面,全都是狐朋狗友们排队形,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紧跟着钱川的夺命视频也打了过来,乔南接通,钱川的大脸怼在手机屏幕上:“有空发朋友圈都不知道回一回你爹我的消息?”   “心情不好,没劲。”乔南下巴枕着椅背,情绪很是低迷。   钱川发出惊奇的啧啧声:“昨天不是你哥来接你的?你俩还没和好呢?”   “没。”乔南自己都没理清这一团乱麻,正不爽着,也不愿意跟他废话,作势要挂断:“有事没?没事我挂了啊。”   “哎别啊!”钱川连忙道:“真有事儿找你,你没看群里消息啊?那谁回南江了。”   “那谁是谁?”乔南不耐烦听他卖关子:“有屁快放。”   “还能有谁,就钟时亦呗,昨天刚到南江。”钱川这才道:“老肖的生日趴他也会去,你也知道他们家和钟家最近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面子情总是要顾一顾,他推不掉,叫我给你带个话,你要不想见钟时亦,不去也成,心意到了就行了。”   “钟时亦?”   听见这个名字乔南立刻就不蔫巴了,他面露凶色,咬牙切齿道:“他还敢回南江?不怕我打断他另一条腿?!”   钱川是知道当年那档子破事的,尴尬咳了一声:“钟时亦怕不怕我不知道,但老肖是挺怕的。虽然当时是钟时亦犯浑,但你打断他一条腿也够本了,明天你可别乱来啊。”   他是真的怕乔南还记着旧仇,又把人揍一顿。   要说钟时亦和乔南也是一段孽缘。   钟、乔两家虽然都在南江,但因为经营领域不同没什么来往,加上钟时亦比他们小两岁,平时也和他们不在一个圈子里玩儿,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乔南高三那年,小两届的钟时亦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乔小少爷的大名,巴巴凑上来套近乎。   乔南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人缘一向不差。钟时亦要一起玩儿那就一起玩儿呗,多个人也不碍事。但谁知道这龟孙子原来是看上了乔南那张漂亮脸蛋,打着把乔小少爷搞到手的歪心思。   二代圈子各有各的玩法,钟时亦那一圈是玩得比较开的,而他们这一圈则多少有点操守。钟时亦看上了乔南的脸,献了一阵子殷勤后,就趁着一次聚会的时候跟乔南表了白。   乔南当即就拒绝了。   但钟时亦大概是看他长得漂亮乖巧,以为是个好上手的,就借酒装疯想强来。   结果便宜没占到,反被乔南用凳子砸断了一条腿,鬼哭狼嚎送去了医院躺了三个月。之后养好了伤,就离开了南江,再没有回来过。   想起旧事,乔南满脸不爽地「呵」了一声:“只要他不来惹我,老肖的面子我还是给的。”   钱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老肖的生日趴你还是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不去那孙子还以为我躲他呢。”乔南皮笑肉不笑,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都带出了杀气。   钱川干笑了两声,说「那我去给老肖传个话」,就飞快挂断了视频。   乔南收起手机琢磨了半晌,给王叔拨了个电话,让王叔给他把参加肖家宴会的礼服换一套。   叮嘱完之后,他又钻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抓了抓略有些长的刘海,学着裴叙的样子沉下脸,做了个无比凶狠的表情。   明天宴会,他必定让钟时亦那个狗东西回忆起被他打断腿的恐惧,从此绕着他走)   作者有话说:   南南:心情不好,把狗东西另一条腿也打断好了)   钟时亦:? 第4章   “你那个养兄病得不轻。”   肖家的晚宴定在下午六点。   距离晚宴开席还有二十分钟时,宾客已经陆续到齐,肖让作为今晚宴会的主人公,端着酒杯四处穿梭,和进门的宾客们寒暄客气一番后,才上了二楼。   这里是肖让特意安排的场地,狐朋狗友群里的好友们都提前已经到场,就只差一人没到。   “串儿,你不是说乔南要来吗,怎么都这个点了还没见人影?”肖让在钱川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在群里艾特乔南。   “刚打了电话,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了。”钱川回了一句,扶着栏杆朝一楼大厅张望:“钟时亦到了么?”   肖让指着右边:“喏,那儿呢。”   钱川定睛看去,就见大厅右边,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钟时亦正端着酒杯和人交谈,一头银发嚣张夺目。两年过去,钟时亦有了些变化,但变化又不是那么大。   “还和以前一样啊,孔雀开屏都没他骚气。”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大厅里忽然骚动起来,男男女女都看向大门方向。   钱川顺着动静看去,嚯了一声:“总算是到了。”   肖让也看见了,牙酸地「啧」了声:“这么隆重?我就随便过个生日,倒也不必这么给面子?”   ——乔南在侍应生的指引下走进大厅。   他今天穿了一身GUCCI高定晚礼服,贴身剪裁完全展现了他的优点,腰细腿长,身姿雅美。短发精心修剪过,长度刚刚到耳后,平时随意垂落的刘海用发胶梳了上去,露出精雕细琢的眉眼。   他原本就生得出挑,不刻意打扮已经足够抓人眼球。眼下迎着灯光步步走来,几乎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听见动静也挤过来趴在栏杆边看热闹的好友们嘘声道:“老肖你可有点逼数吧,没看见乔南满脸都是杀气,怕是提着刀来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乔南这身有点眼熟?”钱川想起什么,忽然倒抽了口冷气:“我要是没记错,打断钟时亦腿那天,他也差不多穿得这么一身吧?”   肖让草了一声,赶紧往楼下跑:“不行,我得下去看着。”   乔南迎着众人的目光进门。   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从侍应生手上的托盘里端了一杯酒,乔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上前和肖家父母还有认识的长辈们问好。   他长得讨喜,嘴巴又甜,不仅招同龄人喜欢,长辈们也喜欢拉着他多说几句话。   等乔南脱身出来时,就见肖让和钱川带着一票人呼啦啦冲到了面前。   尤其是肖让,防贼似的盯着他。   乔南将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他,撇了撇嘴:“生日快乐。我又不是来砸场子的,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两人关系好,肖让也不跟他客套,拆开包装看了一眼,立即喜笑颜开地搭上了他的肩:“这款表我到处找人收都没收到,你从哪儿弄来的?”   肖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手表,尤其热衷一些限量款。乔南送他的这款理查德RM011亚洲限量五十枚,他已经托人到处收了小半年了。   “让我哥帮忙找的。”提起裴叙,乔南不高兴地抿了下唇。   肖让没注意到,他喜滋滋将手腕上的表取下来,换上了乔南新送的,压着声音说:“就冲这块表,今天你要打断钟时亦哪条腿,我都替你按着。”   “那你不得被你爸吊起来打。”乔南在他肩上锤了下,一群人勾肩搭背上了二楼。   游离在人群之外的钟时亦远远看着他,眼里闪过惊艳,下意识就想跟上去。   但脚刚迈出去,紧接着又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顿住脚步,低低骂了一句。   ……   乔南和肖让一群人在二楼喝了一轮。   肖让酒量极差,一喝酒就容易上头耍酒疯,乔南实在受不了他那个疯劲儿,把人甩给钱川偷偷溜了出来。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下楼去花园透气。   肖家的别墅是新中式风格,花园也建得古色古香,他正准备找个凉亭吹吹风,结果好巧不巧就和往回走的钟时亦迎面撞上。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钟时亦目光落在他泛着红潮的脸上,顿时就移不开了。   乔南皮肤很好,白而细腻,在灯光下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此时一层薄薄的红晕蔓延开,就像白瓷面上晕开一点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勾人。   因为喝酒的缘故,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件薄薄的夏款长袖衬衣。复古款式的白衬衣面料垂顺,衬衣立领紧紧贴着修长的天鹅颈,下摆则顺着窄瘦的腰部线条收拢,扎进西装裤里,用一条和裤子同色的小牛皮皮带扣住,愈发显得身姿修长纤细。   钟时亦看得面红心跳,吞咽了一下,再开口时不知怎么就紧张起来:“乔南,好久不见。”   乔南微微仰着下巴,上上下下扫视他,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腿,用一种遗憾的口吻问候:“你的腿好了啊?”   钟时亦心里的小鹿一下就撞死了。   他还注意到乔南今天的穿着和两年前那次很像。看他挑衅的神色,显然是有意为之。   “都两年了,你不用那么记仇吧?我又没亲到。”   钟时亦说起这茬心里也不爽,他当时也没真想把人怎么的,就是第一次和人表白,喝了点酒壮胆。谁知道乔南听完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给他拒绝了,他自尊心受挫,又觉得乔南可能是害羞,就想用点手段让他认清自己的心。   谁能想到乔南看着乖乖巧巧、脾气好的跟兔子似的,却他妈下手这么狠。   都怪这张脸长得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都他妈被人打断了腿,他再看见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钟时亦双手抱怀,露出玩世不恭的笑:“你不会以为我真就怕你了吧?要不是裴叙——”   话刚出口,他又急忙打住改口:“我那是没跟你动真格的。”   “裴叙?”乔南立刻抓住了重点:“这里面还有我哥什么事?”   他和钟时亦的冲突是没有告诉双方家里的。   乔南虽然下手狠了点,但钟时亦到底理亏在先,进了医院也只说是自己摔得。乔南则是父母长期不在家,他又不想让裴叙知道这点破事,就也没有说。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钟时亦竟然和裴叙还有过交集。   “你自己去问呗。”   提起裴叙,钟时亦表情一阵扭曲,想起那个疯子的手段,他眼角抽了抽,下意识退后一步离乔南远了点。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临走之时他又回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个养兄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其实病得不轻。你要是听劝,最好离他远点。”   说完也不等乔南回答,就大步流星走了。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乔南瞪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我看你才有病。”   钟时亦很快就跑得没了影,乔南也没了心情吹风,他靠着走廊柱子站着,拿出手机点开和裴叙的聊天界面。   半个小时之前裴叙发来消息,让他少喝点酒,要是玩得太晚就让王叔来接。他没有回。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乔南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微信头像,不高兴地小声咕哝。   微信头像自然不会回答他,乔南跟自己较劲了半晌,还是转身回了二楼,把醉醺醺的钱川拉起来,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塞进他手里:“给我哥打个电话,就说我喝醉了,让他来接我。”   “蛤??”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钱川艰难地理解他的话,大着舌头道:“你……怎么不,自己打?”   “要你打就打,问题这么多。”乔南不高兴地踢了他一下,催促道:“快点!”   钱川只能按乔小少爷的要求给裴叙打电话。   他其实是有些憷裴叙的,之所以存了裴叙的电话,还是因为乔南的关系。   电话很快接通,裴叙客气的声音传出来:“钱二少?是南南有事吗?”   “乔、乔南让你来……接他。”钱川实在喝得太多,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一张嘴就差点把乔南卖了。   乔南憋着气恶狠狠踩了他一下,钱川才转了个弯:“他、他喝多了。”   “知道了,你们还在肖家吗?我马上过来。”裴叙没有犹豫地应下来,确认了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   乔南轻轻吁出一口气,桃花眼亮晶晶,他哥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钱川稀里糊涂把手机屏幕给他看:“喏,打完了。”   乔南把手机塞进他上衣口袋里,将人推到沙发上坐着:“知道了知道了,你继续睡吧。”   之后他就找了个干净的沙发坐好,玩着手机等裴叙来接他。   四十分钟之后,裴叙就到了。   乔南在二楼看见他被侍应生引进来,立刻倒在沙发上装醉。   裴叙被侍应生引上楼时,就见乔南侧着身体蜷缩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   他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叫他:“南南?”   乔南迷迷糊糊睁开眼,半晌才认出他来,软着声音叫了一声「哥」。   裴叙被他叫得心头发软,托着他的背将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车就停在门口,还能走吗?”   乔南自然是走得动的,但他不想走。   他醉醺醺往裴叙怀里蹭,咕哝着说:“头好晕,难受。”   裴叙无奈,只能将人抱起来。   侍应生拿起乔南的外套,将人一路送出去。   经过大厅时,有宾客看见兄弟俩,忍不住感叹道:“周若的眼光是真不错,收留的这个养子不仅能干,还肯对乔南好。”   肖父也羡慕道:“谁说不是,我们家亲兄弟怕是都没有他们感情好。”   大厅里的交谈两人自然不知道,裴叙将人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便准备开车回乔宅。   只是刚刚点着火,乔南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裴叙试图哄着他松手,但醉鬼并不讲道理,只是一个劲儿嚷嚷着「不要回家」。   裴叙无法,只能哄他:“不回家,去我那儿。”   咦?   乔南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心里已经喜滋滋叉起了腰,他还没去他哥住的地方看过呢!   作者有话说:   钟时亦:你哥病得不轻,赶紧跑吧。   南南: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裴哥(微笑):其实他也没说错。   南南:?   ——   装醉南崽蒙混过关√   这么努力的南崽不值得奖励一点香香甜甜的营养液吗!   评论区揪100个崽崽发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最好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为了工作方便,裴叙现在住在昌南区的铂庭公馆,与公司只有一条马路之隔。   铂庭公馆是一环核心区域的高端住宅区,一梯一户,安保和隐私方面都做得很好。裴叙停好车后,也不需要担心被人撞见引起误会,直接将喝醉的人抱进了电梯。   电梯在二十五楼停下。   裴叙开门将人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单手解了两颗衬衣扣子,居高临下俯视他:“还装?”   装醉的人动了动,将脸埋进沙发抱枕里,哼哼唧唧没做声。   裴叙笑了下,又问他:“饿不饿,给你下碗面?”   乔南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向来是不会好好吃饭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乔南肚子就咕咕叫了一声。他捂着肚子想,确实有点饿了。   而且他都好久没吃过他哥做的宵夜了。   乔南在沙发上蛄蛹了一下,脸依旧埋在抱枕里,小声哼哼道:“饿了。”   “还是番茄牛肉面?”裴叙边说,边将衣袖卷至小臂,去查看冰箱里的食材。   乔家有做饭阿姨,但阿姨晚上也需要休息。乔南青春期时身体发育原因总容易饿,大半夜又不想把阿姨叫起来做宵夜,就只能点外卖。但他肠胃又不好,吃外卖总容易闹肚子,裴叙知道后,就开始跟家里阿姨学着做饭。   乔南最喜欢吃他做的番茄牛肉面。   他将食材拿出来,牛肉放进微波炉里解冻。   见他已经识破,乔南干脆也不装了,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小跑冲进厨房,趴到他背上提要求:“再加一个溏心蛋!”   裴叙比他高了半个头,因为常年健身运动,体型也比他健硕许多,乔南趴在他背上还得踮着脚,大半个人都吊在他身上。   重量压迫之下,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紧。   裴叙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下,随后拍了拍他的手:“先自己去玩一会儿。”   “那我先去冲个澡。”乔南美滋滋松开他,低头闻了闻自己,嫌弃道:“满身都是酒味儿,都臭了。”   裴叙眼神变了变,他低垂着头将番茄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脸藏在背光的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只声音依旧温柔:“去吧。”   乔南没有注意到,他一点不见外地钻进裴叙的卧室。   裴叙的卧室依旧是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性冷淡风,卧室的布置陈设和在乔家时并没有多大区别。   乔南熟练地翻找出新的浴巾和内裤,却没有找到睡衣。   “连睡衣都没准备我的。”意识到裴叙当真准备一个人在这里住,乔南不高兴地小声嘀咕一句,随即从裴叙的衣柜里挑了一件最贵的衬衣进了浴室。   这可不是他故意要拿裴叙的衬衣当睡衣。   都怪他没早点准备好!   裴叙心不在焉地将番茄烫水、剥皮。   淅淅沥沥的水声穿过客厅,钻进了厨房里,时不时还伴随着乔南欢快的歌声。   传来的动静如此清晰,裴叙几乎可以确定,乔南肯定没有关卧室门。   他从来不把他当外人,也没有避嫌的意识,在家时就总是裹着一条浴巾就大喇喇地出来了。   要是他现在进去,乔南无处可躲。这里也不是乔家,他可以无所顾忌……   脑海中浮现着将人抵在墙上的画面,裴叙神色变换不定,直到手指传来一阵钝痛,才让他回过神来——   左手食指指腹被菜刀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涌溢出来,滴落在台面上。   裴叙面无表情地看着指腹的伤口,打开水龙头,自虐一般将伤口置于水柱下冲洗,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主卧那边传来的动静,直到伤口泛白,再没有血珠溢出,裴叙才收回手,取出解冻好的牛肉继续切块。   乔南冲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及吹干,胡乱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很快就浸湿了小片布料。   “袖子怎么长这多?”乔南费劲地将衣袖随便卷到肘间,找出吹风呼呼吹头发。   裴叙端着面出来时,就看见他穿着自己的衬衣,低着头背对他,站在客厅里吹头发。   乔南比他矮,骨架又纤细,他的衬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松垮,长度刚好遮过臀部,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   他不爱运动,几乎没有什么肌肉线条,白皙柔软的皮肉匀称分布,让那双长腿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肉感,更引人遐思。   裴叙定定看着,半晌才用力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软肉,艰难移开目光,将面碗放在餐桌上,叫乔南来吃。   乔南头发吹到一半,就欢呼着小跑到餐桌边。   他看了看有且仅有一碗的面:“哥你不吃?”   “我吃过晚餐。”将温好的牛奶放在他手边,裴叙在他侧身坐下。   他目光锁定乔南,受伤的那只手置于桌面之下,拇指用力按压伤口,用身体上的钝痛提醒自己。   “今天肖家的晚宴,钟时亦也去了?”他找了一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嗯。”乔南吸溜了一口面条,想起那个狗东西还有点生气:“他还说你坏话了!”   裴叙神色微动:“他说什么了?”   乔南把钟时亦的话复述了一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下次他要是再来惹我,我打断他另一条腿。”   他边说,边恶狠狠吸溜了一口面条。   裴叙神色缓和了些,抽了纸巾给他擦擦嘴角的汤水,笑着说「好」。   一碗面很快就下肚,乔南打了个嗝儿,去洗手间刷牙。   裴叙收拾了碗筷,去次卧洗漱。   等他回主卧时,就见乔南已经躺在了他的床上。见他进来,乔南往边上滚了滚,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漂亮的眉眼弯起来:“哥,快来!”   像极了邀请。   裴叙脚步一顿,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散发出危险的讯号。   而乔南浑然不觉。   裴叙陡然伸手关掉了主卧的灯,卧室蓦然暗下去,只有床头壁灯还散发着柔和微光。   他整个人隐藏在黑眼里,目光肆无忌惮地锁定乔南,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常:“你先睡,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   乔南在床上滚了一圈坐起来,觉得自己先前似乎错怪了他,连声音都透着些心虚:“真这么忙啊?”   裴叙「嗯」了一声,退出去缓缓将门带上,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我去书房,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工作。   裴叙的工作效率一向高,也没有将工作带回家处理的习惯。   进了书房,他没有开灯,就着窗外昏暗的霓虹色彩在办公桌前坐下,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之中。   手指置于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闷响。   良久,他像是终于做了什么抉择,将右手边的抽屉打开,拿出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下。   书桌对面的墙面上,随着装饰百叶缓缓升起,主卧的大床、以及床上的乔南,都随之出现在眼前。   ——书房与主卧相邻,为了方便办公,这堵墙原本要打通做隔断。但后来确定设计方案时,他鬼使神差地让人做了这么一面单向可视玻璃墙。   之前他来这边住的时间少,这面玻璃墙一直以装饰百叶遮挡,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还是第一次。   乔南对此一无所觉。   他半点没把裴叙叮嘱早睡的话听进去,正趴在床上玩着手机,薄被随意搭在腰间,小腿翘起来一晃一晃,脚背绷出好看的弧形,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晃人眼。   裴叙目光反复流连,将他每一寸都细细品咂过,自暴自弃地放任了这一刻的沉溺。   定定看了许久,他才拿出素描本和笔,就着昏暗的光线描绘。   画乔南他已经驾轻就熟,笔下的线条流畅,很快就勾出了大致轮廓。裴叙对着玻璃墙后毫不知情的模特,一点点填充细节。   黑色软包大床,灰色床单,只穿着白衬衣的纤细少年……   一切与眼前别无二致。   只除了少年手腕与脚腕上延伸至床头床尾的四条锁链——   裴叙低垂着眼,笔尖细细描绘着那拇指粗的黑色锁链,将每一处细节都尽力画得逼真,就好像这样,就能将心底藏匿的阴暗念头宣泄出去。   他搁下铅笔,看着被四根锁链锁在床中间的少年,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想起了陈医生劝诫他的话。   “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思想,但他们未必有实现的机会和能力。但你不同,你既有实现的机会,也有实现的能力。如果你不想伤害他,最好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最好和他安全保持距离。   裴叙闭了闭眼,露出苦笑。   他已经狠下心离得足够远,可乔南总会撞回他怀里。   真是……毫无戒心,也毫无危险意识。   裴叙轻轻抚过画中人的身体,指尖用力,带着狠意将画纸一点点揉皱。   许久之后,他降下百叶,开了灯。   小心将揉皱的画纸展平,他走到最内侧的书柜前,按照日期排序取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册。   文件册在桌面上摊开,裴叙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将新增的画像仔细夹了进去。   合上册子,将之关进柜子里,裴叙带上眼镜,面上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就好像将心底的野兽也一并关进了牢笼里。   他推开隔壁卧室的门,在蒙着被子装睡的乔南身侧躺下:“不许再玩手机了,好好睡觉。”   “这你也能知道……”装睡失败的乔南嘟嘟囔囔从被子里钻出来,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裴叙揉了揉他的头,轻声笑着说:“睡吧,晚安。”   作者有话说:   南南:哥哥加班养我好辛苦哦,哥哥贴贴(^3^)/   裴哥:不要贴贴,贴贴会变密接。   南南:? 第6章   “把最近三天的照片发到我邮箱。”   端午假期结束,第二天早上乔南就要去学校上课。裴叙早起给他做了早餐,等他吃完后,又开车送他去学校。   学校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裴叙的车只能停在校门口。   乔南自觉之前的小矛盾已经过去了,下车后绕到主驾驶一侧,黏黏糊糊地提要求:“我今天满课,你下班了来接我么?我们一起回家。”   他弯着腰趴在车窗边,漂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裴叙,裴叙几乎忍不住就要答应了。   但理智及时勒住了他,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温和但坚定地拒绝了:“公司赶项目,这几天晚上都要加班,我就不回去了,放学让王叔来接你。”   一句话,堵死了乔南所有的小算盘。   乔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回就不回。”盯着裴叙看了半晌,他气鼓鼓地转身就走,连「再见」都没有和裴叙说。   裴叙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摘下眼镜有些颓然地捏了捏鼻梁,直到彻底看不见乔南的身影了,才驾车离开。   一起回家的要求惨遭拒绝,乔南一大早心情就down到谷底,连上课都无精打采。   他拿着笔坐在画架前发呆。   周一上午都是专业课,不过乔南已经是大二下学期,加上又临近期末,老师布置了作业之后,对他们基本都是放养状态。   隔壁的赵语桐探头往他这边看,见他对着张白纸出神,就用笔头戳了他一下:“乔南,你作业开始画了没?老李一早就来说周五要检查。”   老李是油画系的副院长,也是乔南所属的第一工作室的老师,端午放假之前老李就布置了大作业下来。   南江美院的风气一向自由开放,老师们对课堂纪律和考勤要求都不高,但布置作业却半点不手软。就像老李放假前一天才要求他们交一张人物全身肖像画,但节后却忽然说周五就要检查。一张全身肖像画怎么也得两周时间才能完成,要是假期没有动笔,接下来的时间基本就要通宵肝了。   乔南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顿时就支棱起来了:“这么快?我都忘了!”   端午加上周末总共也才三天假期,他都和裴叙吵架呢,早就把作业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找好模特没?”乔南探头看他的画架,同样白纸一张。   “没呢,不然我问你干嘛?”赵语桐笑嘻嘻道:“你去找呗。”他狗腿地给乔南锤肩:“乔少出马,没有不成的。”   现在模特难求,要是集体作业还可以联系教具组申请模特,但这次是自由作业,每个人的主题都不同,就只能自己找模特了。要是其他人可能还得去模特公司花钱找,但要是换成乔小少爷,估计发个朋友圈就能有不少男男女女主动来做模特。   乔南从通讯录把模特公司的联系人找出来:“那我来联系吧。”   赵语桐看他这架势就明白了,无力地倒进椅子里捂着眼睛哀嚎:“我实在不想再画画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了。”   “有得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乔南嘀咕了一句,没有理会他,把颜料挤在调色盘上开始调色。   ……   这次经纪公司的效率很高,下午两点模特就到位了,而且还是个熟人。   “怎么是你?”乔南看着秦烽,神色惊讶。   秦烽的衣着打扮和会所那天截然不同,宽松的纯灰T恤配上军绿色工装裤,脚踩高帮篮球鞋,胸前衣领上还挂着一副墨镜,加上造型夺目的金属佩饰,十足的潮人范儿。   乔南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认出了他身上这些单品——全都是奢牌,价格不菲。   能和钱川一起玩儿的,家里多半也不会差,怎么也不至于出来做兼职。   “又见面了,乔小少爷。”   秦烽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容爽朗地解释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钱川的表哥秦烽,职业大概能算模特吧,不过家里并不太支持我的职业,所以我也没有让经纪公司知道。”他耸了耸肩,自嘲道:“十八线野模无人问津,正好听说你需要找模特,我就毛遂自荐来了。”   “你可别说出去。”他将食指竖在唇间,朝乔南眨了眨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乔南「哦」了一声,倒是也不太意外。其实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像秦烽这样离经叛道的二代虽然不算多,但其实也不少。   比如他自己放着大好的家业不去继承,偏偏跑来学了油画,在其他人眼里大概也是离经叛道的。   “你之前做过人体模特么?”乔南问。   “做过,不过裸模倒是没经验。”秦烽道:“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尝试一下……”   “不用不用。”乔南赶紧打断了他,指了指工作室一角的展示台:“你坐到那边就好了,摆个你舒服的姿势就行。”   秦烽遗憾地「啧」了声,依言坐到了展示台的椅子上。   模特就位,乔南给出去吃饭的赵语桐发了条消息,便开始专心起形打底。   秦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越发兴味盎然。   ——乔南画画时有种和平时不同的气质。   平时的乔小少爷矜贵、骄纵,像只名贵漂亮的花瓶,需要轻拿轻放,小心呵护。   但眼下他穿着最简单的纯色白T坐在画架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涂抹,手指不经意间蹭上颜料,仿佛自指尖开出了一朵朵漂亮的花来,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秦烽两指合拢,轻轻摩挲了一下,忽然有些技痒。   看到乔南的第一眼,他楠`枫就知道这是一件令人着迷的艺术品,吸引人收藏把玩。   但真正地接触时,才发现惊喜远比现象中多。   “听串儿说,那天来接你的人是你养兄?”秦烽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男朋友,你和你养兄感情真好。”   “我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好。”乔南手腕一顿,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个专业同性恋的比例相当高,但至少我不是。”   秦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轻笑了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只说:“那是我看走眼了。”   乔南垂头继续绘画,没有再和他闲聊。   他一旦画起画来就容易沉浸进去,经常忘了时间。直到旁边的赵语桐叫了他好几声,问他要不要去吃晚饭时,他才意识到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甚至连赵语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看了一眼保持相同姿势坐在展示台上的秦烽,乔南有些歉意道:“抱歉,我忘了时间。”   模特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是相当累的,一般情况下间隔两个小时左右,就会让模特休息活动一下。但乔南太过投入忘了时间,秦烽也没有主动提醒,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撑了三个多小时。   “小事。”秦烽缓慢地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肢体,那张帅气的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   乔南见状更不好意思,随口道:“我们正好要去吃晚饭,你要不要一起?我请你吃个饭吧。”   秦烽闻言没有拒绝:“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南收拾了画笔,三人便一起去学校餐厅吃晚饭。   赵语桐和乔南走在一起,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八卦了,手肘撞了撞他,小声道:“你不是说联系经纪公司找的模特吗?这个又是哪儿来的?”   人体模特太辛苦,报酬也不算特别高。所以大多时候经纪公司找来的模特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普通人,偶尔才会有一些年轻的学生来兼职。   像秦烽这样长相身材俱佳的模特,就算进不了娱乐圈,也该做个小网红才是,怎么想也不可能来做人体模特。   乔南道:“是经纪公司安排的,不过和我也算是认识,他是我发小的表哥,正逐梦模特圈呢。”   “这也太巧了吧?”赵语桐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秦烽正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头朝他笑了下。   赵语桐按住心口,扭头对乔南说:“虽然我是个直男,但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帅,而且真的很像一个网红……”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网红叫什么,就记得对方似乎是国外回来的青年画家,脸比画作更出名。   乔南并不怎么关注网红,闻言也并不太在意。他看着前面餐厅,没有再理会赵语桐的嘀咕,招呼了秦烽一起进去。   ……   吃过晚饭后,乔南和秦烽交换了微信,约定了明天上午的时间,之后便和赵语桐一起回了宿舍。   他平时虽然都住在家里,但在宿舍也留了位置,只是大多时候床铺都空着。   之前他和裴叙吵架,放狠话说要搬回学校住本来只是说说,没想到现在为了赶作业,还真就得住在学校里了。   室友们看见他难得回一趟宿舍,都一脸惊奇,等听乔南说要肝作业时立马就明白了,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一连三天,乔南都泡在画室没有回家。   第一天,裴叙给乔南发了微信,但他大概还在生气,并没有回复。   到了晚上,裴叙不放心,又给王叔打了电话,才知道乔南要赶作业,直接住在了学校宿舍。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那时候乔南很乖,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视频,抱怨作业太多,再说说一天的日常琐事。   而现在乔南显然正和他赌气,并不怎么乖。   看着毫无回信的微信对话框,裴叙舔了舔上颚,暂且忍耐下来。   第三天下午,消息仍旧石沉大海。   裴叙往家里打了电话,王叔说乔南中途并没有回来过。   乔南已经成年,又提前说过要在学校赶作业,王叔也并不担心,只以为兄弟俩还在闹别扭,反而语重心长地劝说裴叙搬回家住。   裴叙挂断电话,点进通讯录里,拇指轻按着一个没有署名代号为K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许久之后,他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摘掉眼镜,有些粗暴地扯开领带,进了健身房。   他有健身的习惯,铂庭公馆的这套房子也专门设计了一间健身房。   对着沙袋一拳一拳砸下去,感受着从手指传来的钝痛感,裴叙才感觉心底涌动的躁意压下去了一部分。   但也仅仅只是一部分。   更多更大的声音在叫嚣着:去找乔南。   想知道乔南的行踪,想确定乔南在哪儿、在做什么,是否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认识了新的朋友甚至是追求者……   长久以来被死死压制在心底的控制欲再度浮现,如躁动不安的野兽发出咆哮。   以指将湿透的额发梳到脑后,裴叙看着沙发另一头的手机半晌,终于还是无法抗拒内心的渴望,将手机拿了过来。   解锁,打开通讯录,找到老K的号码,裴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把最近三天的照片发到我邮箱。】   作者有话说:   南南:哥哥不陪我,自然有别的小朋友陪我;   裴哥:?(逐渐危险;   ——   前面几章评论有宝问攻有多bt,现在可以回答啦,大概就是超强占有欲+超强掌控欲(有在努力治病来着)。   南崽对哥哥有八百米滤镜一点没发现(揪168个崽崽发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他在惊惧之中品尝到了兴奋。”   老K很快把邮件发了过来。   裴叙凝着邮件片刻,才下载附件,开始浏览里面的照片。   乔南高一时差点被人绑架过,虽然当时有惊无险,乔南也没有受什么惊吓。   但那之后乔家就给他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只是乔世安夫妻工作太忙没有精力亲自去筛选合适靠谱的保镖,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了他经手。   老K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特种兵出身,退伍之后在一家安保公司就职。   因为身手好嘴又严实,在安保行业颇有些名声。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上家雇主那里挖过来,让他暗中保护乔南。   一开始老K拍摄照片,只是为了方便汇报工作。   后来,就是裴叙主动提的要求……   是什么时候开始向老K提出这个要求的?   裴叙看着屏幕上放大的照片,贪婪地注视着乔南的脸,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大概是从乔南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开始——   那一天乔南和同学出去聚餐,快要散场时他去接人,恰好喝醉了的乔南在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啤酒瓶在茶几上咕噜噜转了几圈,指向了乔南。   真心话和大冒险,他毫不犹豫选了大冒险——挑一个喜欢的人亲吻TA。   当时在场的人都在起哄让乔南去亲班花,班花似乎也对乔南有意思,羞涩地垂下了头,并没有拒绝。   但喝醉了乔南目光转了一圈,走向了他。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因为喝醉了动作温吞许多,仿佛拆解成一帧一帧的慢动作。他双膝分开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准确无比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转头对其他人说:“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我哥啦。”   所有人都发出嘘声,吵吵闹闹地开始了又一轮游戏。   而他坐在热闹之中,心脏剧烈收缩着,听到了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还有难以抑制的渴望。   始作俑者在点了火之后,没多久就趴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那一天是如何将乔南带回去的,记忆已经模糊,只有那忽然被唤醒的、无比清晰、难以逃避的渴望被镌刻在了灵魂之上。   让他难以面对,自惭形秽。   那一晚之后,一切开始蒙上暧昧的色彩,起了变化。   欲望就像被唤醒的野兽,越是得不到满足,越是叫嚣。   他越是逃离,越是想靠近;越是背过身,越是想要看他。   乔南的面容、乔南的气息……乔南的一切织成细密的网。   而他在网中。逃不掉,也不想逃。   午夜梦回之时,他常常梦见在KTV时的那一幕。   乔南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吻下来。那双唇无比柔软,带着滚烫炙热的温度。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用力扣住他的后脑,将他压在沙发里肆意索取。   五颜六色的光和声音揉成了欲望的模样,最原始的兽性占据了主导,一切朝着不可收拾的危险方向滑落……   从梦中惊醒时,他在惊惧之中品尝到了兴奋。   猿类经由漫长的岁月才进化成了人;而人又经历了漫长的社会化进程,才被赋予人性。   最原始的兽性被人性压制,又被社会的道德法律所束缚,但它蛰伏在人心深处,从未消失过。   裴叙觉得自己的人性正在瓦解崩溃。   他从小就被称作天才,除了父母出事,之后可以说一路顺风顺水。他是完美的养子,是完美的兄长,是所有人眼中优秀杰出的表率。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完美。   剥开那层表象,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接近深渊。   他竭力压抑着危险的想法,避免滑入深渊。   但又常常难以忍受诱惑。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乔南时溃不成军。   裴叙手指轻点鼠标,将每一张有乔南身影的照片都仔仔细细看过。   ——少年穿着纯白T恤走在校园里,衣摆处有溅上的彩色颜料,像春日里生机勃勃的花。   心底的空洞逐渐被填满,裴叙嘴角不自觉染了几分笑意。   手指拖动鼠标滚轮往后滑动,裴叙嘴角的笑容在看见突兀出现在少年身侧的熟悉面孔时微微凝固——   他缓缓眯起眼睛,将那张照片放大细看,确定和乔南走在一起的人和那晚会所遇见的是同一个人。   乔南的同学和室友他都认识,对方绝不属于其中。   裴叙忍耐着将余下的照片看完,发现接连三天对方都出现在乔南身边,偶尔吃饭时也是在一起。   凝着照片许久,他截了一张图发给助理,将已知信息一并发过去:【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之后,他抿着唇将所有有对方出现的照片都裁剪了一遍,只保留了乔南的身影。   将照片整理、编号,放入加密的文件夹之后,裴叙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眉目沉凝地俯视下方的车流。   乔南长得好性格好,家世更为出众,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但他从未接受过任何示好。   现在却和明显意图不轨的人走得这么近……   裴叙烦躁地踱了几步,压下心里的急迫,去了厨房。   周四一早,裴叙带着煲了一晚的海鲜粥和鸡汤开车去了南江美院。   昨天看照片时他就注意到了,乔南三餐时间很不固定,平时回家有人盯着还好。   一旦没人盯着,他基本到下午一两点才会吃午饭,晚饭饿了就吃,不饿大概就随便吃点零食泡面对付一下。   裴叙停好了车,正准备进去时,却又犹豫起来。   ——他想起了和乔南之间争吵的根源:乔南希望他搬回去。   现在去找乔南,如果他旧事重提,他无法拒绝,却又不得不拒绝。   裴叙陷入两难的境地,迟疑片刻,还是给王叔打了电话,让王叔来学校一趟。   王叔匆匆开车赶来,裴叙将保温饭盒递给他:“南南这几天住学校估计都没有好好吃饭,他肠胃不好,我煲了粥和汤,你给他送过去吧。之后午饭晚饭也让人按时给他送。”   “大少来都来了,怎么不自己送进去?”王叔不是很想接,更想不通这兄弟两个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裴叙没有回答,只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便开车离开。   王叔看着逐渐消失的车尾,摇头叹了口气,拎着保温盒往乔南宿舍走去。   乔南还没起床。   他昨天睡得晚,还是室友开了门才把他叫起来,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看见王叔还有些惊讶:“王叔?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王叔将桌面上的颜料画笔整理了一下,将保温饭盒放在桌上:“大少怕你在学校吃得不好,做了粥和汤让我送来。”   !!   迷迷糊糊的乔南立刻清醒了,穿着拖鞋哒哒凑过来,吸了吸鼻子,确实是他哥做得味道没错。   他瘪了瘪嘴:“我哥人呢,他怎么不自己送来?”   这王叔哪说得清,他只能摇头找补;“说是公司事情太多,就让我送过来了。”   乔南才不信,都有时间煲粥了,就没个送饭的时间?   分明就是不想见他。   “算了,看在早餐的份上,我就少生气一会儿好了。”乔南嘀嘀咕咕,还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钻进卫生间刷牙洗漱去了。   就勉强原谅他十分之一好了。   ……   秦烽到了画室时,就见乔南情绪明显高了许多。   他神色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么,这么高兴?”   “这你都发现了?”乔南抬脸笑了下,却没有解释因为什么高兴,而是道:“我们差不多画完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之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秦烽早有准备,闻言笑道:“那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等你的画完成了,我可以来看看么?”   “中午大概不行了,下次吧。”乔南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弯着嘴角道:“家里会送饭过来,我就不出去吃了。”   “这次只是自由作业,估计不会挂出来展览,你要是想看看成品,等画好之后我拍照给你看。”   秦烽见状也没有强求,笑着应下来。   从周四早餐开始,连着两天,乔南的三餐是王叔准时准点送来的。   虽然王叔没有特意说是谁做得饭,但陈姨和他哥的手艺乔南还是分得出来的。   周五下午四点,上完最后一节课后,乔南给王叔发了微信说自己要出去玩不用送晚饭后,就打车去了铂庭公馆。   裴叙的微信消息他依旧没有回,这次来也没有提前告诉对方。   嘴甜地用和裴叙的合照让保安给他开了门刷了电梯卡,乔南顺利上了二十五楼。   裴叙的住处装得是电子锁,这个时间点裴叙还在公司上班,应该没有回来。   乔南对着电子锁琢磨了一会儿,尝试着输入了裴叙的生日。   密码提示错误。   他又试着输了自己生日,这次开了。   密码锁发出「滴」响,乔南一点不见外地推门进屋。   他本来想藏起来等裴叙下班后给他一个惊喜,但看了看时间,距离裴叙下班到家至少还有两个小时。   没有犹豫太久,他便钻进卧室,准备先冲个澡睡一觉再说。   作者有话说:   南南:叮,您点的可爱弟弟已送达—— 第8章   “他其实是个卑劣的恶徒。”   裴叙加班到晚上七点才回家。   按照往日的习惯开门换鞋时,裴叙注意到摆在鞋柜下的拖鞋位置和他出门前不一样。   盯着那双挪动过位置的拖鞋,裴叙眼眸眯了眯,将手中的公文包放下,松了松领口,放轻了脚步进入室内,仔细观察屋内的变化。   客厅电视的遥控器被动过,沙发上的抱枕也换了位置,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深绒地毯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显然有人曾经坐在这里看过电视。   这个小区的安保措施很好,门锁也没有损坏痕迹……心中浮起一个模糊的猜测,裴叙脚步一转,便往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关着。   他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开,冷气霎时扑面而来,冰凉的空气里,还浮着浅淡的香味。   那种味道他很熟悉,是他常用的沐浴露香味。但又和他习惯的气味有些许不同,因为其中融入了另一个人的气味。   裴叙的目光凝在微微隆起的被子上,一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良久,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睡着的人。   乔南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睡觉的姿势一向不太好,薄被被他卷成了一团压在身下,只剩下半截勉强盖住身体,房间里空调开得太足,他大概觉得冷,侧着身体蜷得像只虾米,整张脸都藏在被子里面,只有一截线条优美的颈子露出在外面。   昏暗的光线下,雪白的皮肤和黑发形成鲜明的反差,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裴叙的目光被那一截雪白吸住,凝视许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手指触碰到的皮肤透着些微凉意,触感细腻软滑,裴叙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块冷玉,冰凉的玉面被手指携带的滚烫体温融化,浸出微微的湿意,像要将他的手指吸进去一样。   裴叙陷入这奇妙的触感里,手指情不自禁顺着颈椎优美的弧度缓慢往下滑动,如同作画一般,描绘着美好的肩颈线条。   乔南的每一处都生得很漂亮,他曾经用笔描绘无数次,但哪一次都不如现在清晰、深刻,令人着迷。   裴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耳边充斥着自己一下盖过一下的剧烈心跳。   「咚咚」作响的声音像战鼓擂响,又像警钟嗡鸣。   但此时此刻,裴叙却什么也不想理会了。   他单腿压在床上,上身俯低,离乔南极近。要是乔南醒着,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急促的呼吸。   “南南?”   裴叙将他的脸转过来,轻声唤他。   乔南睡得太熟,只是蹙眉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裴叙眼底的风暴更烈。他右手撑在乔南身侧,左手从乔南的颈后穿过,手掌垫在他的颈下,五指张开、掌心完全贴合住脆弱的脖颈曲线,形成了一个完全包裹掌控的姿势。   乔安整个人都被他覆住,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却依旧安然熟睡着,一无所觉。   这种完完全全的掌控感激起了裴叙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体内血液奔流,他兴奋到微微战栗。   “乔南……”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火热的气息,像火星滚过狭窄的喉管,从牙缝里喷发出来,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融入骨血。   这种极致的渴望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两侧太阳穴鼓起,颈侧爆出骇人的青筋。   他难以自制地俯下身去,想要亲吻他,却又在将触未触时陡然顿住。   此时他与乔南之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再近一点,他就可以尽情抚慰心底叫嚣的欲望。   再近一点,乔南就会发现他亲近信赖的完美哥哥,其实是个卑劣的恶徒。   他会挣扎,会哭泣,会惊恐地逃离。   浮动的冷气钻进衣服里,将蒸腾的热意变作了冷汗。   裴叙后背被冰凉的汗水浸透,衬衫贴在背上,凉意浸透四肢百骸。   暴风雨骤然散去,他小心控制着呼吸,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远离。   他甚至没有再敢多看一眼熟睡的人,狼狈地逃离了卧室。   乔南在一阵温柔的唤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等看清叫他的人时,顿时惊醒坐起来,神色懊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睡着了?!”   “回来不到半个小时。”裴叙笑容温和地看着他:“别睡了,起来吃饭。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制造惊喜失败,乔南瘪了瘪嘴,「哦」了一声。他掀开被子,光着两条长腿跳下床,去洗衣房找衣服:“我的衣服烘干没?我先换个衣服,你的太大了。”   他边说,边有些烦恼地将过长的衬衣袖子往上卷。   裴叙的目光在雪白的长腿上定了定,不动声色地挪开,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崭新的家居服给他:“给你准备了。”   “这还差不多。”乔南立刻高兴起来,也不管裴叙还没出去,就自顾自地换起来。   在他解开衬衣之前,裴叙先一步离开。   等乔南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裴叙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裴叙身高有一米八八,因为健身的缘故,肌肉紧实,精瘦却不显壮。他的肩膀很宽,对之下显得腰部很细,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从乔南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见薄薄的衬衣之下,背部肌肉隐约隆起的线条,有种成熟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我哥可真性感。   乔南撑着下巴,毫不遮掩地欣赏美色。   作为美术生,他画过太多人体,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裴叙更完美。   他用手比划了几下,兴致勃勃道:“哥,下次你给我做人体模特吧。”   裴叙动作微顿,淡淡「嗯」了声,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怎么忽然过来了?”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了。像我这么贴心可爱的弟弟去哪里找?”乔南哼哼唧唧满腹怨气:“有的人却还不知道珍惜,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日子?”   下个星期五可就是他的生日了!但裴叙这次半点表示都没有,往年可都是早早就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的!   裴叙将最后一道菜装盘出来,看着他如有实质的哀怨眼神,眼里沁出些许笑意,显得很温柔:“早就给你准备好礼物了,只是还没送到,生日那天再送给你。”   见他没有忘记,乔南的怨气顿时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地追着他问:“什么礼物?”   “现在说了就没有惊喜了。”裴叙反手去解围裙。   “但你不说我就要惦记一个星期。”乔南见状立刻殷勤地去给他解开系带,见他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干脆顺势抱住他的腰,大号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背上撒娇耍赖:“快说嘛,不然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腰部是敏感部位,被朝思暮想的人这么搂住,身体亲密无间地贴近,裴叙完全招架不住。   好在乔南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裴叙闭了闭眼驱散了绮念,拍了拍他的手,保持正常的语调说:“你先松开我。”   “我不,你先告诉我。”乔南无所顾忌,在他背上乱蹭。   一阵麻意从脊椎末端攀升,裴叙无声叹了口气,哄他:“你不先松开我,我怎么给你看?”   乔南这才依言松开,小尾巴一样将人黏住,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裴叙无法,只能将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是赖英的《野火》。”   赖英是当代超写实主义油画最具代表性的画家。   当代画坛,尤其是油画,写实主义备受冷遇。而赖英却以一副极其写实的画作《破土的春笋》名声大噪,在画坛独树一帜。他的画作纤毫毕现,精细入微,可以媲美照片。即使不懂油画的人,也能自画作之中,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惊心动魄的力量。’   因为这种独树一帜的风格,赖英在画坛饱受争议。但也因此,他收获了大批的拥趸,画作拍卖价格也一路水涨船高,几乎是一画难求。   乔南正是拥趸之一。   裴叙拍下来的这幅《野火》就是赖英的新作。   这幅画作甫一面世,就已经有人在猜测最终的拍卖价格,乔南也摩拳擦掌准备参加拍卖。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幅画作并没有流入拍卖市场,直接就被人定走了。   得知消息的乔南为此还失落了好多天。   没想到这幅画竟然在裴叙手里。   乔南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哥我太爱你了!!”   他用力抱住裴叙,在他颈窝小猫崽子一样拱来拱去:“我原谅你了。”他食指中指并拢举起来,满脸郑重地发誓:“我再也不和你赌气了!”   听着他毫不遮掩的直白示爱,裴叙心跳都顿了一下,之后重新跳动起来时,又被难言的酸涩填满。   乔南所说的「爱」和他所求,从来不是一种。   裴叙敛眸,藏起所有情绪,拍拍他的背:“坐好吃饭。”   乔南这时候听话的不得了,裴叙指东他绝不会往西。闻言立即听话地松开他,乖巧在餐桌边坐下来,又殷勤地给他盛了饭。   两人间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裴叙搬出乔宅之前。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哥真好!!   南南:好爱我哥!!   南南:以后我什么都听我哥的!   裴哥:记住你今天的话。 第9章   “南南做得很好。”   吃过晚饭,裴叙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乔南还沉浸在生日礼物的惊喜里,一心一意要当个体贴懂事的弟弟,很是主动地端了两个盘子也跟着进了厨房。裴叙本来不想让他动手,但见他眉眼溢满笑意,最终也没有开口。   开放式厨房很宽敞,两人并肩站在流理台前,裴叙洗干净一个碗就递给乔南,乔南再用干净的抹布擦干水渍,放进碗架里,配合默契。   “在学校怎么样?”裴叙仿佛随意闲聊。   “不怎么样,老李太狠了,我肝了一个星期的作业。”   和他独处时乔南向来话痨,往往裴叙只需要起个头,他自己就能把一天的琐碎都抖落出来。他可怜巴巴把右手伸到裴叙面前:“喏,手指都要变形了。学校宿舍的床也小,赵语桐半夜还磨牙,睡也没有睡好……”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从裴叙的角度看去,只觉得他皱着脸的样子比平时更可爱。   像受了委屈回家告状的小猫崽子,让人很想抱进怀里哄一哄。   手指在瓷碗边缘摩挲了一下,裴叙回忆着美好的肌肤触感,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这次的主题是什么,怎么这么赶?下次再要赶作业,还是在家里住,让王叔接送你,赶作业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下次再肝作业,我就住到你这儿来好了,让你给我当模特,多方便。”乔南眨了眨眼,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既然裴叙非要搬出来住,那他也跟着搬好了!   他哥总舍不得把他赶出家门。   裴叙瞥他一眼,将最后一个碗递给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乔南觉得这就是默认了!   将碗收进碗架里,乔南解开围裙,又小尾巴一样跟着裴叙出来。他想起刚才裴叙问的问题,又兴致勃勃说起了找模特时碰上的巧合:“哥你还记得上周去会所接我时,有个跟钱川一起来的、穿黑衬衫的男生吗?”   裴叙当然记得,不仅记得,他还让助理把对方的家世履历都翻了底朝天。   在乔南相关的事情上他一向敏锐,那天他去接人时,对方的举动就让他感到了不快。   那是一种想要争夺领地的跃跃欲试。   裴叙敛下情绪,不动声色看他:“有点印象,怎么?”   不需他刻意引导,乔南就把「巧合」全盘托出了:“他竟然是钱川的表哥,那天我让经纪公司的人安排个人体模特过来,结果来的人是他,这也太巧了。”   “秦家的?”裴叙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接着又微微蹙眉:“我倒是和秦家打过照面,我记得他们家两个儿子,都没有进时尚圈的。长子秦珏已经进了公司做管理,次子……好像是叫秦烽的,一直在国外进修,和你一样是学美术的,近期才刚回国,似乎小有名气,还是个网红。”   乔南笑容微顿,秀长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这时裴叙顺手在短视频网站上搜了搜,找到了秦烽的账号——对方短视频平台上的ID叫「烽火」。首页不仅有他的画作展示,还有他本人的一些视频。   裴叙随手点开一个,示意乔南看:“是他没错。”   乔南拧眉看完了视频:“那他在骗我,他说自己是为了梦想才进了时尚圈当模特,因为家里人不支持他,所以进展并不怎么顺利。”   “很多男人总是喜欢展示自己的弱点以博取同情,”裴叙带着长辈式的安抚缓声道:“听说他的生活作风比较……开放,之前分手的对象也是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语重心长道:“他的私生活如何我不评价,你现在也已经大二了,差不多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谈恋爱也正常。但选择恋爱对象时不能只看外貌,人品方面也要仔细考察。尤其注意安全,不要胡来。”   前面还好,后面的话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明示让乔南不要乱搞了。   乔南虽然和他哥亲近,但他从小到大也没有喜欢过谁,根本没有和裴叙讨论过这么私密的情感问题。他一下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辩驳道:“我没有!我和他都不熟,就是加了个微信而已!你、你别乱想!”   “好好好。”裴叙果然不再提这个话题,笑着揉揉他的头:“南南也长大了,总要知道这些的。”   这回乔南连脖子都红了,攥着手机气咻咻回了卧室。   裴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温柔的笑容逐渐落下来,屈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嘴角抿成一个冰冷的弧度。   因为忽然讨论到的成年人话题,乔南一直到睡觉时都还特别不自在。   他背对着裴叙,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在狐朋狗友群里疯狂和钱川吐槽。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都不敢面对我哥了!】   【@不吃串串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尴尬吗?!你拿什么赔我!】   【秦烽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当画家屈才了,就应该去逐梦演艺圈!】   【明天我做东,给你赔罪成么?去哪儿你定。】   钱川自知理亏,在群里同仇敌忾,和乔南一起辱骂秦烽。   他内心也很操蛋,他单知道他表哥是个花心种子,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哪儿知道秦烽还这么能编故事啊?还他妈编到了乔南头上,这不是坑他么?   大概是搞艺术的原因,秦烽尤其爱搜集各式各样的美人,男女不论。那次在会所时,他就觉得秦烽看乔南的眼神不对。   但双方家世相当,他也不觉得秦烽敢乱来,就警告了两句,并没当回事。   毕竟看上乔小少爷的人那可太多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秦烽竟然他妈是个行动派,转头就换了副面孔去撩乔南,还被乔南他哥给戳穿了。   说出去他都觉得丢人!   乔南疯狂吐槽了一会儿,那种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的尴尬感才散了些。   平时睡前他都要粘着他哥说会儿话,但现在他悄悄侧脸往后瞥了一眼,想起裴叙认真叮嘱的话又止不住脸颊发烫,只能愤愤又小声地摔了一下手机。   无声愤愤半晌,乔南决定早点睡觉。   反正温馨有爱的兄弟睡前小活动肯定没了,明天他一定要让钱川大出血!   乔南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微信忽然又响了一声。   他缩回手,点开微信,发现秦烽这个狗东西竟然还给他发了微信。   他眯起眼睛,杀气腾腾地点进去,发现对方发了个画展的定位,问他周末要不要去看看。   呵呵。   去看画展还是看你飙演技?!   乔南心里冷笑,手速飞快地把「烽火」的账号主页分享给了秦烽,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觉得你可以两栖发展一下,说不定你会发现影视圈比画坛更适合你哦/微笑。】   说完他也不管秦烽会回复什么,麻溜把人删除拉黑了。   看着干干净净的列表,他这才感觉出了一口气。   将手机放到床柜上,乔南蛄蛹了一会,终于克服了尴尬,磨磨蹭蹭转过了身,偷偷瞄了裴叙一眼。   裴叙正倚在床头看一份文件,金丝边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让他有种成熟男性独有的斯文和温柔。   果然还是我哥最好。   乔南定定看了一会儿,脸又开始发烫,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闷气地说:“我睡觉了,晚安。”   裴叙侧头看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小别扭,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语调温柔缱绻:“睡吧,晚安。”   乔南把脸埋在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裴叙将文件放到一边,关掉了壁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小夜灯。   就着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他半晌,裴叙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这才笑了:“南南做得很好。”   乔南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刚才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裴叙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想起图谋不轨的秦烽,裴叙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   他沉思片刻,给助理赵博发了几条信息:【让人挖一挖秦烽的情史,再联系几个大营销号推一把。】   周六,乔南睡到大中午才起。   这个时间裴叙已经去公司了,乔南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后,正准备去冰箱里随便翻点零食对付一下,就看见裴叙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午饭在冰箱里,砂锅里还有汤,好好吃饭。】   他美滋滋从冰箱里把午饭拿出来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去盛了一碗汤。   全部摆上桌后,先给裴叙发了一张照片:【我有好好吃饭/可爱】;   裴叙估计不忙,很快就回了消息:【晚上几点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今天说好了让钱川给他赔罪来着。   乔南也不确定要玩到什么时候,就没让裴叙来接,吃过午饭之后,开了裴叙的车去找钱川了。   地点还是上次那家会所。   乔南过去时钱川还没到,倒是肖让几个先到了,正拿着话筒鬼哭狼嚎蹦野迪,场面相当群魔乱舞。   乔南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声对肖让他们喊了一声「你们先玩,我在外面等等钱川」,就捂着耳朵又飞快退了出去。   没等多大会儿,钱川就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烽竟然也跟在他身后。   乔南顿时眯起眼睛,杀气腾腾甩了他一眼刀:你还敢把人带来?   钱川表情扭曲,使劲往秦烽方向努嘴:他死皮赖脸要来,我也没办法!   两人的眼神交流只在一瞬间,倒是秦烽非常主动地解释道:“你别怪串儿,是我硬要跟来的,主要是解释一下之前的事,然后跟你道个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乔南并不想听什么解释,但对方都道歉了,他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而且秦烽怎么说也是钱川的表哥,看在钱川的份上,也不好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他冷淡地点点头,率先进了包厢。   那边肖让已经换了一首缠缠绵绵的情歌,好歹没有那么辣耳朵了。   乔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秦烽下意识想跟过去,却被钱川强行拽到了酒桌前,咬牙切齿道:“赔罪就得有个赔罪的样子,您行行好,可别再坑我了!”   秦烽从善入流地端起酒杯走向乔南,正要说什么,手机却疯狂响起来。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裴哥: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真实的裴哥:敢和别人谈恋爱就橄榄你。 第10章   “那以后你搬回来住。”   秦烽皱了下眉,说了声抱歉,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助理的电话。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端着酒杯走到一旁接听。   “什么事?”   助理在电话那边连珠炮一样说:“烽哥出事了,你赶紧看下热搜。”   “等会儿,我看一下。”秦烽眉头蹙起,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微博热搜榜看了一眼,热搜前十有三个都带着他的名字,最热的那一条热搜#烽火秦氏集团#已经攀升到热三,后面跟着一个「沸」字,话题阅读量已经有十多亿。   快速扫过几个话题,秦烽重新将手机贴在耳侧:“联系秦氏的公关,把热度压下去,词条撤了。”   谁知道那边助理着急道:“已经联系了,公关炸过一次词条。但热度太高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大营销号和不少水军在带节奏煽风点火,热度根本压不住,秦氏那边的人说,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让我问问您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秦烽脸色难看,下意识瞥了乔南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对方那个养兄。   无人机行业的领军人物,叙南科技的总裁。   他后来听父亲提过,说这位面上看着和和气气,但可半点不好对付,在生意场上的手段比起乔世安夫妻还要激进凌厉一些,是个笑里藏刀的角儿。   秦烽和助理通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乔南隐约听见他提起热搜,好奇地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秦烽的大名就挂在热二,后面还零零散散跟着几条热搜,都是秦烽相关。   乔南用手肘捅了钱川一下,用气音道:“你表哥上热搜了!”   他从上往下数,吸着气说:“四个。”   钱川大吃一惊,凑过来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乔南随便点了一个,热门就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网红博主发了长文在锤烽火劈腿,还放了聊天记录和大尺度的亲密合照。   乔南:嚯!   钱川:嚯!   两人循着这个热门的评论吃瓜,发现竟然不只这个网红博主在锤,同时还有一二三四个博主都发了长微博爆料秦烽出轨劈腿约炮滥交等,行业遍及网红、模特、十八线小演员、素人大学生,男女不限。   甚至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翻墙去了外网,把秦烽在国外进修时的经历都翻出来了。   就很不堪入目。   平心而论,秦烽的画确实不错,他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色彩热烈,笔触奔放,透出一种糜烂到极致的浪漫,才二十五六就已经在画坛小有名气,甚至还拥有一批粉丝。后来又因为一个采访视频出了圈,名声大噪,靠高颜值吸了不少粉。   家世好,人又帅,还是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   这几个条件堆叠把他推上顶峰,落下来时,激起的灰尘也就更铺天盖地。   乔南小声说:“你表哥好渣啊。”   钱川看着博主们放出来的床照,感觉被刷新了三观,喃喃自语道:“我也觉得。”   两人压着音量小声咬耳朵,秦烽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只看他们头挨着头盯着手机嘀嘀咕咕的样子,想也知道是看见热搜了。   秦烽挂断电话,收起了不快的神色,端着酒杯走到乔南面前,语气有些无奈:“本来是想和你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不凑巧闹了点乱子,恐怕你对我的印象更差了。”   乔南连忙把手机塞到钱川怀里,正襟危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好在秦烽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之前骗你是我做得不对,这杯酒我干了,当是赔罪。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将酒杯放在桌面上:“我得回去处理一下工作,就先失陪了。”   钱川起身送他出去,临走之前,秦烽又回头看了一眼乔南。   少年白衣长裤,干净清爽,却莫名有种引人攀折的气质。   难怪有人要虎视眈眈地守着。   钱川将人送出去后回来,见乔南还在看热搜,摊手道:“这下不生气了吧?”   乔南唏嘘着摇头:“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这可比我社死多了。”   秦烽走后,包厢里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肖让提着酒瓶过来往两人面前一放:“你们是出来嗨的还是来吃瓜的?”   乔南把酒瓶推远点,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捧着小口喝:“我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   肖让满脑袋问号:“不喝酒你约我们来这干嘛?”   乔南笑嘻嘻一指钱川:“宰他!”   他说着按呼叫铃把服务生叫了进来,直接开了两瓶罗曼尼康帝1999,记在了钱川账上。   钱川草了一声:“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乔南「嗯嗯」点头:“现在确实不生气了。”   因为乔南不喝酒,这次的局散得比往常要早。   给钱川几个叫了代驾,乔南看了眼时间还早,给裴叙发了条微信确认他还在公司后,就准备开车去找他。   车从地下停车场上来,乔南正要变道切入主道,就见对面车道上一辆黑色丰田快速驶过,撞上了一只躲闪不及的流浪狗。   流浪狗被撞得飞出去,重重摔在了马路中间,大约是伤到了后腿,它怎么挣扎都没法爬起来,只能费劲地用前腿支撑着身体,试图往路边爬。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来往车流不算多。但要是一直让它待在路中间,再次被撞是迟早的事情。   乔南将车停在路边,朝流浪狗跑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只流浪狗体型不小,应该是只中型犬。还有很严重的皮肤病,稀疏的白毛黏在一起结成了块,因为被撞了一下,腹部沾染了大片血迹,看着着实在有些骇人。   难怪路边有几个行人围观,却都犹豫着没有上前。   乔南试探着靠近,没有立刻去抱它。直到确认它并没有因为受伤产生强烈的攻击性后,才小心将流浪狗抱了起来。   将它放在后座,乔南导航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到了医院,等一系列的检查和治疗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好在流浪狗只是被撞断了腿,内脏并没有受伤。相比起来它的皮肤病反而更严重一点。医生说还得住几天院,等它的腿伤略微痊愈之后,再作进一步的治疗。   乔南交了费,留了联系方式后,这才和裴叙一起离开。   裴叙是下班后收到他的消息才赶来的宠物医院,见他衣服上还有蹭上的血,道:“我已经让赵博把车开去洗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乔南点点头,想起呜咽着舔他手背的小狗,又说:“不如今天回滨江那边吧?我想让陈姨做点狗饭,明天给它带来。”   知道他一向喜欢小动物,裴叙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直接驱车回了乔宅。   两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一起回家了,王叔和陈姨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兄弟俩总算是和好了,都笑容满面地迎上前,直到看见乔南蹭得脏兮兮的衣服,陈姨才变了脸色:“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血?”   “半路捡了只流浪狗,蹭的狗血。陈姨你会不会做狗饭?”乔南大概说了一下流浪狗的情况:“我想做点狗饭明天带去医院。”   “会的,我网上查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了。”陈姨见他自己都脏兮兮的却还惦记着狗,就把人往楼上推:“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这就去弄。”   等乔南洗完澡下来时,陈姨果然已经对着网上的教程,像模像样得做起了狗饭。   乔南兴致勃勃地挤进了厨房,不顾陈姨的反对非要一起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   等终于把狗饭做好,用保鲜盒分装放进冰箱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他轻手轻脚上了楼,小心打开房门探头往里看,想确认他哥睡了没。要是睡了,他就回自己房间将就一下好了。   “鬼鬼祟祟做什么?”裴叙听见动静,侧过脸看他。他靠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显然是等乔南。   “你怎么还没睡?”乔南开门进去。   裴叙没答,只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身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的枕头不在这边。”   乔南这才想起来,上次吵架,他一气之下搬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过这都是已经翻篇的老黄历了,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无辜道:“肯定是王叔给我收起来了,我去问问。”   说完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卧室,把枕头又抱了回来。   将枕头挨着裴叙放下,乔南爬上床,却兴奋地有点睡不着。他辗转了片刻,又坐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目光灼灼地盯着裴叙说:“哥,等小流浪治好了,我们把它接回家养吧?”   他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养一只狗。只是他爸嫌弃猫狗吵闹又不卫生,从来不许养。乔南小时候一贯听话懂事,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坚持。   后来年纪大了,高中时裴叙倒是想过送他一只狗,反而是乔南因为学业繁忙怕自己照顾不好,主动拒绝了。   “嗯。”裴叙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乔南开始畅想以后的养狗生活:“等把它接回来后,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好。”   “院子里可以放一个狗屋,以后让它在院子里撒欢。”   “好。”   “你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带它出门遛弯。”   “好。”   裴叙认真听着,无有不应。   乔南眼珠一转,忽然急转弯道:“那以后你搬回来住,我们一起照顾它。”   “嗯?”裴叙挑眉看他。   见他没有入套,乔南改变计划,低落叹了口气:“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都不回家。我果然已经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吗?”   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此情此景,裴叙还是没法硬下心肠拒绝。   他合上书,在乔南偷偷瞄过来的目光里无奈开口:“就这周。”   乔南顿时一扫低落,欢呼着扑上去抱住他:“说话算数。”   作者有话说:   南南:要养小狗了耶,狗子该从哥姓还是从弟姓呢? 第11章   “我有哥哥就好了。”   裴叙说话算话,果然搬回了乔宅。   乔南心愿达成,又养了狗,每天春风得意,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除了上课,他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去医院看乔小白。   哦。乔小白是他绞尽脑汁取的名字。   在诸如乔富贵、乔美丽等名都被否了之后,他觉得简单的才是最好的,于是指着乔小白勉强能看出白色的秃毛,取名乔小白。   宠物医生说乔小白流浪太久营养不良,没课的时候乔南会钻进厨房,和陈姨一起钻研营养餐,每天下午等裴叙下班后,就一起开车去医院投喂乔小白。   乔小白是只非常聪明的狗,它大约还记得乔南救过它,对乔南格外亲近一些。   它的后腿骨折打了石膏不能乱跑,只能住在宠物医院的笼子里。但每次乔南去看它时,它都会非常努力地挪到笼子边缘,头艰难地卡在栅栏的缝隙里,黑色溜圆的眼睛看着乔南,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乔南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   乔南心都化了,恨不得立刻就把乔小白接回家。   但医院说至少还要十天乔小白才能出院。   乔南只能每天忍受思狗之苦。   尤其是周五他生日,家里要举办生日宴会,他估计一整天都没时间来看乔小白。想到乔小白周五等不到他会有多难过,乔南周四中午特意提前去了宠物医院,准备多陪乔小白玩一会儿当做补偿。   “爸爸明天有事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知道吗?”乔南很是认真地叮嘱乔小白。   乔小白歪着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摇着尾巴探头舔他的手,圆圆的黑眼睛湿漉漉,虽然毛毛有点秃,但一点也不耽误它的可爱。   医生说乔小白是只萨摩耶,等皮肤病痊愈,毛毛重新长出来后,会非常漂亮。   乔南喜欢得不得了,拍了拍它的狗头,又捏了捏三角形的耳朵:“趴好不要动,爸爸给你画一幅肖像。”   乔小白乖乖趴在他旁边,尾巴摇个不停。   乔南打开备忘录,花了二十分钟给乔小白画了一副速写。   他怎么看怎么可爱,截图给裴暔渢叙发过去后,又分享到了狐朋狗友群里。   【看看我的崽!】紧跟着配图三张。   钱川第一个跳出来,忧心忡忡:【我干儿子长得有些许潦草了,以后怕是不好找对象。】   肖让紧随其后:【给大侄子买点营养品补补吧,咱们不差钱。】   其他人也纷纷冒泡,语重心长:【大侄子年纪轻轻就秃了可不行啊。】   乔南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切出去看他哥的回复。   【长胖了一点,皮肤病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医生说还有多久能出院?】   【至少还要十天。】他回。   果然还是我哥最好。乔南心满意足,切回狐朋狗友群又回了一句:【你们这些只会看外表的愚蠢凡人。】   ……   陪乔小白玩了两个小时,乔南才从医院离开。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准备去宠物店转转。乔小白还有十天就能回家了,很多东西都要提前准备起来。   导航了附近最大的宠物店,乔南停好车就去扫货。   大到户外狗屋,小到磨牙棒……凡是能想到的他全都买了。结账离开时由于买得太多,东西还是宠物店送货上门。   乔南和送货小哥同步抵达,停好车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佣人来帮忙,把东西一样样布置起来。   之所以没有叫王叔和陈姨,是因为他们正忙着核对明天生日宴会的流程。   乔南正忙得热火朝天时,别墅大门再度打开,两辆车先后驶进来。   听见佣人们喊「先生太太」时,乔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许久没见的爸妈好像回来了。   院子里有两辆车,一看就是从不同地方赶回来的。   他爸妈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工作狂,乔氏集团产业遍及全国各地。   而且近几年集团重心有从南江往首都转移的趋势,他爸大半时间都在首都坐镇。他妈的律所虽然在首都,但因为职业原因,常年在各地出差。   一家四口聚少离多。   乔南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前去:“爸,妈。”   乔世安是传统的严父,一向不苟言笑,许久不见儿子,也只是内敛地点点头。   倒是周若看见他忙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拿纸巾给他擦了擦:“这是在忙什么呢?”   乔安下意识看了他爸一眼,才说:“我捡了一只流浪狗,叫乔小白。正在给他布置住的地方。”   果然,乔世安闻言就皱起眉,倒是没有立即出言反对,而是委婉道:“你要是想养狗,去狗场买只品种狗就行。流浪狗也不知道有没有病,多不干净。”   乔南悄悄撇了下嘴,小声嘀咕道:“干净不干净的你也不在家里住啊。”   乔世安没听清:“什么?”   乔南却不肯开口了,脸上笑容落下来,垂着眼睛明显不如之前高兴。   周若更细心些,留意到了乔南细微的变化,无声叹了口气,悄悄推了乔世安一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干不干净又不要你养,先进屋吧。”   三人进了屋,陈姨沏了茶端过来。   乔世安与周若坐在双人沙发上,乔南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他捧着茶杯小口喝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从小和父母亲近的时候不多,面对他们时,乔南总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相处,处于一种亲近不够但生疏又太伤感情的尴尬境地。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裴叙撒娇,可以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甚至连一些有来往的亲戚长辈,他都可以嘴甜卖乖。   但面对父母时,他总是会多出几分不自在的隔阂。   这种心态并不是太好,他也不想让父母察觉。只能咳了声,干巴巴地找话题:“只是过个生日,你们不用抽时间赶回来的。”   “这是什么话?”乔世安不赞同道:“你是乔氏未来的继承人,生日宴会并不是单纯地过生日,这些都关系着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   乔南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腿上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乔世安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去学什么油画,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人情世故都不懂,以后怎么挑起乔氏的担子?”   乔南:“……”   他老实闭嘴,没有接话。   反正他爸说这些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反驳也只是徒增争吵。   倒是周若听乔世安越说越过分,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咚」响。   乔世安话语一顿,扭头看她。   周若抿了抿鬓发,笑着说:“好了,我们回来是给南南过生日的,不是听你开会的,你收收你那董事长的架子,少说几句。”   乔世安对上她的眼神,意识到什么,这才悻悻收了话头。   三人坐了一会儿,周若又关心了一下乔南的生活,直到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了,这才提出上楼休息。   目送他们上了三楼,乔南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得知乔世安夫妻提前回来的消息,当天裴叙没有加班,早早就回了乔家。   一家四口难得齐聚一堂,陈姨准备了格外丰盛的晚餐。   乔南和裴叙并排坐,对面就是乔世安和周若。   他实在不想再听他爸喋喋不休,干脆就不开口,专心吃饭,免得引火上身。   反正都有他哥去应付。   裴叙看他蔫巴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乔世安肯定又训他了。   他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没让乔世安的注意力再落到乔南身上,倒算是吃了一顿气氛融洽的晚饭。   饭后,乔世安把事先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给乔南:“过完生日你就二十一岁了,年纪也不小了。今年暑假要是没什么事情,就来公司实习吧。”   乔南接过来,不用猜都知道里面不是银行卡就是车钥匙。   反正每年都大同小异。   “我不想进公司。”乔南闷声闷气地说。   乔世安眼睛一瞪就要开口,周若及时把他按住,说:“现在讨论这个话题还早,等南南毕业了再进公司也来得及。”   她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到了叙南科技新发布的产品上。   乔世安对此颇有兴趣,总算没再揪着乔南不放,说起了公司上的事情。   乔南坐在边上,偷偷摸摸把手机拿出来水群。   【@所有人生日礼物都准备好了没?先说好,别的可以不要,干儿子的狗粮零食玩具不能少谢谢。】   钱川出来嘘他:【窝草,以后不会咱们出门喝酒你也要带上你的狗儿子吧?】   肖让回复钱川:【带着狗儿子出门喝酒算什么,就怕到时候乔小少爷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兄弟了。】   乔南和他们插科打诨几句,心情总算好了些。   ……   等乔世安意犹未尽地结束话题时,已经到了休息时间。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乔南,看样子还想说什么,被周若推了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了。   总算是把今晚对付过去了。   乔南长长松了口气,身体一歪就倒在了裴叙腿上,小声抱怨道:“每次都这样,先是把我狗血淋头训一遍,再给个礼物。这生日过得一点新意都没有,连礼物都不带变的。”   裴叙自然知道他的心结,揉了揉他的头道:“叔叔也是为你好,只是不太会表达。”   “我懂我懂,都是工作忙嘛。”乔南撇撇嘴:“反正工作肯定比我重要。”   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接送上下学,他是保姆接送;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开家长会,他的家长会永远只有助理出席;乔家的别墅很大,他晚上一个人睡其实会害怕,曾经也暗暗期望过爸爸妈妈能多回家陪陪他。   但时间长了,期望落空的次数多了,他就渐渐学会了不去做无谓的期待。   那时候他很羡慕钱川有个哥哥作伴,还问过他妈能不能给她生个哥哥。爸爸妈妈不能在家陪他,有个哥哥也好呀。   但她妈生他都觉得耽误了工作,自然不可能再生二胎。   不过没多久,她妈就带回了裴叙。   他当时高兴坏了,对新来的哥哥满是好奇。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后,终于鼓起勇气抱着枕头敲开了裴叙的房门。   虽然他爸妈不靠谱,但至少给他找了个靠谱的哥哥。   乔南侧过身抱住裴叙的腰,脸埋在他腹部蹭了蹭,哼哼唧唧道:“算了,凡事没有两全其美,我有哥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妈给我找了个哥哥X;   我妈给我找了个童养夫√ 第12章   “这是我从小攒到大的老婆本。”   裴叙身体微僵,缓慢抬起手按在他的后脑位置,五指穿过柔软的黑发,动作很轻柔,却无形之中透出掌控的意味。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只要他的手掌轻轻用力,乔南就会被迫紧贴着他,动弹不得。   或许还会因为惊慌和恐惧而挣扎哭泣。   裴叙眼神幽深地凝视着他,喉结缓慢滚动,而乔南对此一无所觉。   他总是很喜欢这样亲昵的姿势。   良久,裴叙的手掌顺着圆润的后脑弧度下移,落在了他的背部,轻轻拍了几下,示意他起来:“不要说气话。”   并不是气话。   但是乔南没有辩解,一骨碌坐起身,道:“我去洗澡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就冲上了楼,裴叙坐在原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片刻,才缓步上楼。   楼梯拐角处撞上了下楼的周若。   周若看了一眼他房间的方向,笑道:“南南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你。”她摇摇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裴叙心脏猛地一沉,又定住,不动声色地接话:“十多年了,都习惯了。”   “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若有些感慨道:“我和你乔叔叔早年忙着工作,也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南南,大小事情都是王叔还有保姆在操心。”她比划了一下:“我记得南南那时候才这么大一点,每次我回家,他都会小跑着扑到我怀里叫妈妈,撒娇缠着我多陪陪他……每次我要走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哭闹,但都会眼巴巴看着我,糯声糯气地问妈妈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她眼眶微微发红:“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再追着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了,也不太和我撒娇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我总想着忙过这一阵就回来多陪陪他,但要回来时,又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结果一转眼,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南南会理解的。”裴叙拿出手帕递给她。   周若接过,低头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一样的,很多事情错过了那个时间,再想弥补就难了。”她看着裴叙笑了下:“这些年我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当时把你接回了乔家。这些年来多亏你替我照顾他。”   裴叙略微沉默,目光焦点落在她的鼻梁处,避开了与她对视:“当初要不是您出面处理我父母的后事,我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境地。我一直把您当做母亲,南南是我的弟弟,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周若收敛了一瞬间崩溃的情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往楼下走去。   裴叙侧过身,目送她的背影。   在他的印象里,周若一直是那个雷厉风行替他处理父母后事的女强人。她无疑是个强大优雅又美丽的女人,岁月也待她格外优待,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意识到,在他们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周若也老了。   裴叙定定站了许久,才转过身,脚步沉重地回了卧室。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显然是乔南正在洗澡。   水声搅得人心烦意乱,裴叙推开移门去了阳台,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忽然有点想抽烟。   他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有在心里的渴求实在难以被填满时,才会抽上一支。   浓烈的尼古丁能够麻痹汹涌的情感,让他暂时找回平静。   乔南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哥站在阳台上出神。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猛地跳到他背上,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哥!”   刚刚沐浴过的少年,身上还缠绕着芬芳的湿意,那香味融在空气里,钻入裴叙的鼻腔,让他目光越发晦涩。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两指用力捻了捻,勉强维持了平静,反手拍拍他:“别闹。”   但手掌触到的却不是布料,而是细腻软滑的肌肤。   ——乔南洗完澡,又没有好好穿衣服。   裴叙触电般收回手,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发沉:“去把衣服穿好。”   他的语气有些重,显得有些严厉。   “你这么凶干嘛?”   乔南悻悻松开他,一边去衣柜找睡衣,一边嘟嘟囔囔:“我围了浴巾的,又没有别人。”   裴叙自始至终没有转身看他。   时候已经不早,乔南换好了睡衣就钻进了被子,他倒是没有记仇,关掉大灯后对裴叙说了声「我睡了,晚安」,就闭上了眼入睡了。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几乎是闭眼就睡熟了。   裴叙在阳台上待了许久,才进了室内。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乔南,脑海里晃过的却是周若微微发红的眼睛。   沉重的罪恶感如潮水淹没了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再面对乔南,从床头柜里摸出烟盒,再次去了阳台。   薄薄的烟雾缭绕了一夜,裴叙整夜未眠。   次日便是乔南的生日宴会。   作为宴会主角,他一早就被叫起来做造型,为即将到来的宴会做准备。   等终于收拾妥当,已经是中午了。   宴会西装是裴叙挑选的。   深蓝近黑的平驳领休闲西装外套配同色西装裤,内搭一件浅蓝色衬衫,衬衫领口并未佩戴领结或者领带,衣领顶端的两颗纽扣解开,衬衫立领随意朝两侧敞开,透出几分随性,又不会因为不够正式而失礼。   搭配西装的风格,乔南略长的刘海并没有用发胶梳上去,而是做了三七分处理,微微朝额头两侧分开,半遮半掩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   乔南照了照镜子,对他哥的品味给予肯定。   将和裴叙同款的钻石胸针别在领口上,乔南问起裴叙:“我哥呢?”   “好像去了一楼大厅。”设计师道。   乔南蹬蹬蹬下楼,环视了一圈才找到还在确认宴会流程的裴叙。   他凑上前,强行将自己的脸挤到裴叙和平板中间,喜滋滋地问:“我的礼物呢?”   裴叙无奈放下平板,指了指被小心放在大厅一角的密码箱:“在那儿。”   乔南迫不及待地去拆生日礼物。   画已经用画框裱了起来,画框四个角用防撞材料保护着,底部还铺着暗红色天鹅绒布。   乔南本想自己把画取出来,又怕弄坏了,喊了两个佣人过来帮忙,才小心翼翼地将画搬出来。   他着迷地欣赏了一会儿,高兴极了:“我得把它挂起来,等会儿让所有人都看见!”   裴叙神色无奈,只能看着他高高兴兴去挑地方挂画了。   生日宴会在傍晚,但从中午开始,乔家以及周家的亲朋好友们就陆陆续续到了。   乔南和裴叙跟着乔世安夫妻一道接待客人,笑得脸部肌肉僵硬酸痛。   直到晚宴正式开始后,乔南才总算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偷偷溜上楼去找钱川他们几个。   结果上楼却扑了空,一问王叔,才知道那几个人都去参观他的生日礼物了。   乔南又下楼去找人,刚到地方就见钱川脸都要贴到画框玻璃上去了,嘴里还啧啧有声不知道在感叹什么。他连忙把人拉开:“靠这么近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还懂画了?”   钱川满脸嫉妒,酸溜溜道:“我是不懂画,但我懂这个啊。”他拇指和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捻了捻,做了个「钱」的手势。   这时候肖让插话道:“这是真迹?”   “当然是真的,我摆个赝品干嘛?”乔南莫名奇妙,接着又忍不住炫耀道:“这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钱川嘴脸越发丑陋,甚至开始仇富:“我哥怎么就不和你哥学学呢?!”   乔南被他用一副仇富的眼神盯着,更加莫名:“我记得去年你生日,你哥给你送的是辆保时捷918吧”他拍拍钱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做人不要太攀比。”   钱川气得面目扭曲:“你这一幅画,都可以买十辆保时捷918了。”   乔南一愣:“这么贵?”   他记得赖英的画作最高的一副也就拍到了七千五百万,其余画作价格在两千万到五千万不等。   肖让见他竟然还不知道,指指画问:“你哥没告诉你价钱?”   乔南摇头。   钱川忍不住接口道:“这幅画有内部人士出来爆过料,还上了热搜。据说原本是要进行拍卖的,起拍价是五千万。但有个大佬通过关系找到了赖英,直接内定了。你知道爆出来的内定价格是多少吗?”   不等他回答,钱川就道:“一亿一千万。因为这幅画,赖英的身价现在已经提到了上亿的那档。”   “你哥这是下了血本了。”钱川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我爸妈都不舍得给我花一个亿。”   乔南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地「唉」了一声:“可是你再羡慕那也是我哥啊。”   不等钱川发怒,他丢了一句「我去找我哥」就跑了。   大厅一角,裴叙正陪着乔南的二姨三姨说话。   裴叙虽然只是养子,但这些年来乔世安夫妻并不吝啬于培养他,按照乔世安的说法,原本他还想裴叙毕业后进乔氏帮忙,只是裴叙比所有人想象中更有出息,他没有选择背靠乔氏集团,而是进入了乔氏完全没有涉及的无人机行业,自己打下了一片江山。   能力出众的年轻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乔南年纪还小,做媒热情无处发泄的姨妈们就把目光对准了正值佳龄的裴叙。裴叙碍着情面,已经周旋应付了许久。   直到乔南忽然冲过来,把裴叙拉着就往院子外跑,才终于把他解救了出来。   看着跑得刘海都散落下来的少年,裴叙抬手给他将额发拨到一侧:“怎么了?”   “钱川说《野火》内定价格一亿一千万。”   裴叙淡淡「哦」了一声:“我虽然托了点关系,但赖英的画不少人都想要,我就把价格往上抬了抬。”   “为什么不等拍卖会?”   《野火》面世之后,有不少人猜测过最终的拍卖价格,但都没有超过一个亿的。   裴叙当初读研的时候,没有借乔氏的力,自己一手创立了叙南科技,一开始也走得并不轻松。直到最近两三年国内市场被开发出来,叙南科技迅速占据了整个市场的百分之八十,这才蓄力直冲而上。   虽然乔南不知道叙南科技这几年具体赚了多少钱,但一个亿的流动资金对他哥来说绝对不算小数目。   “拍卖会本来定在六月十号,等拍卖流程走完可能会赶不上你的生日。”裴叙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缓声解释道:“生日礼物迟到,就不是惊喜了。”   乔南有点心疼他哥的钱包,但又因为他的重视而忍不住地高兴。   他嘴角的笑容几乎压不住,最后很是认真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说完想到什么,又把自己兜里的银行卡全部掏出来一股脑塞给他:“这些都是亲戚长辈给的零花钱,全部给你。还有爸妈以前给的我都没动过,就放在床头抽屉里,也都给你。你又不要爸妈的钱,公司周转紧张的时候可以用。”   裴叙自然不会用他的钱,笑着拍拍他的头:“放心,我还养得起你。”   乔南却不听,一个劲儿把银行卡往他口袋里塞,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道:“那你都给我存着,就当我投资叙南了。”他抬起下巴骄傲道:“这些可都是我从小攒到大的老婆本。”   作者有话说:   南南:老婆本交给老婆管,完全OK;   裴哥:?再说一遍,谁是老婆;   ——   揪100个崽崽发红包——   掏空老婆本的南崽想讨一点营养液不过分吧! 第13章   “它的存在对你而言就像潘多拉魔盒。”   大概是出于补偿心理,乔世安夫妇每年都会给不少零花钱给乔南。   除了买画以及一些人情往来,乔南就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了。这些年来小金库一直在增加,裴叙都是清楚的。   但他没想到,乔南把这些钱攒着,竟然是打着当老婆本的心思。   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裴叙没有再拒绝:“那我拿去给你做点投资。”   乔南才不管他做什么,见他收了,喜滋滋摆摆手:“随便你,我先去招呼钱川他们了。”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裴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沉淀,最后消失无踪。   驻足片刻,他才往室内走。   刚到侧门,就见钟时亦双手抱怀靠在墙边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看了多久,神色语气充满挑衅意味:“一个亿博美人一笑,裴总对弟弟可真是好啊。”他放慢了语速,故意把「弟弟」两个字咬得很重。   裴叙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像是没想到他也会在。扫视他片刻后,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仿佛半点没有察觉他的挑衅:“看来钟少爷的腿恢复得很好,已经不记得当时的疼了。”   他的神态语气都十分温和,姿态也彬彬有礼,像一位老派绅士忽然与旧友重逢,问候对方最近过得如何。   那话里藏的话,只有当事人才听得明白。   钟时亦脸色微变,身体先于意识本能退后了一步。   “疯子。”他反应过来后定住身体,声音从齿缝挤出来。   裴叙神色不变,他取下眼镜,抽出左边上衣口袋的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钟少爷特意在这儿等我,难不成是想和我叙叙旧?”   没了镜片的遮挡缓和,那双狭长眼眸愈发凌厉,明明是笑着,却没有半分笑意,叫钟时亦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两年前,裴叙来找他的那一次——   那时他被乔南砸断了腿,被迫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医院里实在无聊得厉害,他让人组了个局,偷偷从医院溜了出去。   硬生生憋了一个月,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他那天就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轻。   迷迷糊糊在包厢里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包厢里只剩下他,以及不知何时出现的裴叙。   当时裴叙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像现在这样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镜片,十分客气温和地说:“有些事情我想和钟少爷求证一下。”   他是知道乔南这个养兄的,因此并未抱太大戒心,只是有些疑惑:“求证什么?”   “你喜欢乔南?”   他迟疑着点头。   他又问:“你的腿是乔南打断的?”   当时他有些难堪,但也没有否认。   裴叙微微颔首,将眼镜戴上,又将真丝手帕仔细叠好放入上衣口袋,语气很平静地说:“那我就清楚了。”   他还没来及问「你清楚什么了」,就被忽然暴起的裴叙单手揪住衣领掼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道与裴叙文质彬彬的外表极不相称。   他自己也会健身练拳击,但面对裴叙时,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当时裴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单脚地踩上他还没有愈合的伤腿,那双狭长的眼睛低垂着,眸色被镜片模糊,让人看不清情绪。只有不断加重的碾压所带来的疼痛最为清晰直接。   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剧痛他至今回忆起来还感到心悸。   而裴叙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面色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如同机械一般严谨地不断重复碾压-放松-再度碾压的步骤,包厢的歌曲音量被有意调到了最大,摇滚乐震耳欲聋,恰好遮盖了他的惨叫和呼救声。   在他因为剧痛昏迷前,他听见裴叙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你配不上他,离他远些。”   等他从昏迷中苏醒时,裴叙已经不见踪影。   狼藉的包厢被清理干净,他半躺在沙发上,连被酒水打湿的衣物都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只有腿部传来的剧痛不断提醒他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是幻觉。   后来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的腿遭受了二次损伤,需要卧床休养,他才又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   出院之后他本来想去找乔南,只是每每想到裴叙那双微微眯起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时便觉得不寒而栗,最后也没有去成。   再后来没多久,奶奶打来电话说想他了,他就顺势离开了南江。   其中有几分是难堪,有几分是畏惧,他自己都不清楚。   时隔两年再回南江,钟时亦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惧怕他,但真正对上时,他才意识到当初裴叙给他留下的阴影是不可磨灭的。   下意识的怯意无法掩藏。   裴叙这个人就像一潭水,乍看上去清可见底,蜿蜒平缓。但只有淌下去后,才知道根本触不到底。   “乔南见过你的真面目么?”钟时亦不甘地问。   裴叙笑了笑,没有回答。   “方才我遇见了令尊,钟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令尊有意寻求产业转型,似乎对无人机这个新领域很有兴趣……”裴叙重新戴上眼镜,对他笑了笑:“我看在钟少爷的面子上,多少要帮一把。”   “你敢!”   钟时亦脸色难看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裴叙朝他略微颔首,步伐从容地与他擦肩而过。   生日宴会之后,乔世安夫妻又在南江多住了两天才回首都。   裴叙和乔南一起将两人送去机场,之后便回乔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回铂庭公馆。   乔南不太愿意,他本来还想撒泼耍赖把人留下来,但想到价值一个亿的生日礼物,到底没好意思厚着脸皮耍赖,只能眼巴巴又不舍地看着裴叙回了铂庭公馆。   他倒是想跟去,但期末考试将近,他要临时抱佛脚复习理论课,还要抽时间去看乔小白,加上老李忽然抽风又布置了一个期末大作业下来,扬言要计入期末成绩,可谓是雪上加霜。   乔南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三个用。铂庭公馆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但距离南江美院和宠物店都不算近,几头跑实在浪费时间,乔南只能悻悻作罢。   之后两个星期,乔南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和考试之中。   白天要复习要赶作业,晚上还要抽一两个小时去宠物医院和乔小白培养感情,余下分给裴叙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两个人微信一直有聊天,但视频却只有三次。   甚至有一次,裴叙和他聊了十分钟不到,视频那头的人已经抓着手机睡了过去。   裴叙的情绪不可抑制地变得糟糕。   从生日宴会之后,他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见过乔南了。   搬回铂庭公馆后,他就有意控制自己不去看乔南,可当真见不到人时,却又难以自控地烦躁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极度缺水的人面前流淌着一弯干净清澈的小溪,却不能也不敢靠近。   只能靠着老K传回来的照片聊以慰藉。   但时日久了,这些照片已经无法再安抚愈发迫切急躁的情绪。   他想要更多。   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闻闻他的气味,想触碰他带着温度的肌肤……   裴叙在书房不断踱步,许久之后,在电脑前坐下来,从加密文件夹中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软件找了出来,光标顿在软件上,却久久没有下定决心点开。   僵持片刻,裴叙关掉加密文件夹,又打开了老K传回来的邮件。   一共二十一张照片,他已经反复看过无数遍。   按着眉心靠进椅背,裴叙给助理赵博打了个电话:“帮我预约一下陈医生。”   和陈医生的会面定在次日早晨。   裴叙坐在沙发上,清晨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落在地砖上,地面波光粼粼。   此时还是上午九点,炽热的烈阳还未彻底升起,空气中有和缓微风流动,送来草木的清香。   这本是个十分放松舒缓的情景,但裴叙的姿态却十分紧绷。   “你的情绪波动很大,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么?”陈医生和缓地发问。   “按照你的建议,我已经十四天没有见过他了。”裴叙沉声道。   “十四天?”陈医生似乎有些惊讶,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问:“是你没去找他,还是他没有来找你?”   陈医生在心理咨询领域颇有盛名,而事实证明昂贵的咨询费并非凭空得来,他一针见血地戳中了裴叙隐秘的心思。   裴叙略微沉默,才说:“后者。”   陈医生没有立即给出回答,他垂头在病历上记录了一会儿,又提出一个问题:“这两个星期里,你用过那个软件吗?”   “没有。”这次裴叙没有犹豫。   “这说明你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陈医生尝试着引导他:“既然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你为什么不试着将其销毁?它的存在对你而言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不断引诱你去打开。”   裴叙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半晌后他才说:“我会考虑。”   ……   这次咨询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让赵博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送到了住处,裴叙结束咨询后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铂庭公馆。   他径自去了书房,再次打开了陈医生口中的「潘多拉魔盒」。   ——那其实是一个他自己编写的远程监控软件,而摄像头就装载在他亲手制造出的第一架无人机模型上。   那架无人机模型现在属于乔南,一直陈列在滨江别墅的卧室架子上。   作者有话说:   裴哥:南南为什么不来找我?   裴哥:不会又认识了新朋友吧)   裴哥:我得看看。 第14章   “向内心的渴望妥协只是一瞬间的事。”   电脑显示屏幽微的光芒倒映在镜片上,裴叙缓慢移动鼠标,光标停在了「远程连接」的图标上。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软件。   他大学时期就对航拍无人机十分感兴趣,只是那时候国内的民用无人机领域还处于起步阶段,技术远远落后于国外,尚没有发展起来。他出于兴趣,也是看中了这一块市场,拉了志趣相投的几个同学好友开始尝试着利用现有的飞控平台,相机模组、云台系统等,制作出了第一架四旋翼无人机。   这架无人机没有自研技术,全是利用市场上的现有技术进行组装。   不管是避障系统还是远程操控都十分简陋,只能算个半成品,实际应用也存在很多缺陷。   但却是唯一一架他亲自设计、编写算法、挑选材料制作的无人机。   它的机身主体以墨蓝色为主,搭配黑色四旋翼。为了不显单调,墨蓝色机身上以细碎的亮银色点缀,如同深沉的夜空里蜿蜒出一条璀璨银河。   后来他们将这个设计沿用到了自主研发并且面世的第一代四旋翼无人机「南X-1」上,成为了叙南无人机最为经典的一款设计。   但在初代设计里,那条被抽象化概念化了的「银河」,其实是乔南首字母的缩写。   这架没能面世就被淘汰的无人机,最后被他命名为「司南」,送给了乔南作为纪念。   乔南对这个礼物很珍惜,一直小心存放在卧室的展示架上。因为担心长期不使用会损耗电池,他甚至会定期给它充电检查。   将「司南」送给乔南时,他尚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乔南的感情,也从未想到过利用它做什么,只是单纯觉得乔南或许会喜欢。   但从那个将他拉入深渊的吻后,一切就变了。   他有意疏远他,却又忍不住想见他。   于是这架许久之前被送出去的无人机就派上了用场。   裴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手指轻按鼠标,点击「远程连接」。   电脑显示屏黑了一瞬后,便现出模糊的画面,熟悉的卧室陈设展现在面前。   这架无人机技术太老旧,相机模组相比现在也已经落后许多,像素并不算高,网络通讯模块也跟不上时代,传回来的画面画质不够清晰,画面时有卡顿。受摄像头旋转角度所限,只能看到前方一百六十度的区域。   裴叙松开鼠标,靠进椅背里,目光定在静止的监控画面上——   这个时间段乔南应该还在学校里,卧室里自然空无一人。   扫过一样样熟悉的陈设,裴叙嘴角轻轻翘了下——虽然是他的卧室,但大部分都是乔南的东西。   看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像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再度操纵鼠标,关掉了软件。   单击右键,鼠标箭头沿着菜单列表下移,停在了「删除」选项上。   陈医生的建议并没有错。   然而裴叙停顿了许久,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内心有一道微弱的声音说:既然迟早要离开他,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个念想呢?   你只是想看看他,并不会做什么。   手指按在鼠标左键上,拉锯许久,却迟迟没能按下去。   最后一科考完后就迎来了暑假。   这时已经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从期末考试中解脱出来的乔南迫不及待开车去了宠物医院接乔小白。   经过大半个月的治疗,乔小白骨折的后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拆掉固定石膏后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之前可怕的皮肤病也已经好了,健康的粉色皮肤上长出了一层薄而短的白色绒毛。   乔南过去时,护士正牵着它在医院门口的绿化道上遛弯放风。   它远远看见乔南的车就认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甩着尾巴奋力拖着把它往回拉的小护士往乔南的车边冲。   乔南停好车下来,就被它热情地扑到了身上。   双手托在腋下把它抱起来,乔南嘶嘶抽了口气:“又重了。”   乔小白不挑食又吃得多,只大个半月就成功把自己从骨瘦如柴吃成了扎实的胖墩。医生说它现在还没满一岁,以后营养跟上,估计还能长不少。   乔南将它放下来,拍了拍狗头示意它安分点,便跟着护士去办出院手续。   等手续办完,乔南就可以带它回家了。   “先不着急回去。”乔南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差不多快到了下班的时间,正好可以去接他哥下班。   连轴转了一个月,他都好久没见过他哥哥了。   “坐好,我们去接你干爹下班。”推了推乔小白使劲往前凑的狗头,乔南点火踩下油门,往叙南科技驶去。   开完例会,裴叙回了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他脚步微顿,伸手推开办公室大门,就见乔南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手里拿着手机,正开着语音玩游戏。听语音频道的聊天声,对面应该是钱川还有肖让几个。   长胖了不少的乔小白就趴在他脚边,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看见裴叙进来,它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裴叙身边,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裴叙手。   它是认识裴叙的。   乔南听见动静,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开完会了?等我打完这把。”   裴叙随手拍了拍乔小白的头,反手带上门,眼睛却始终凝着乔南。如果他的目光能织成一张网,那乔南此时一定已经被他束缚在网中。   乔南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机上,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裴叙停留在原地,目光贪婪地舔舐着他,半晌之后,才好像忍耐不住思念一般急切走上前,却又在距离乔南只有半步时顿住,微微垂下头看着他,语气温柔和缓,没泄露一丝异样情绪:“考完了?”   这当然是句废话。   老K早就把乔南的课表和考试安排表发给了他,他对乔南的行程了如指掌。   手机里传来胜利的音效,乔南说了句「我哥回来了不玩了」,就退出了游戏。   “考完了。”他放下手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掩饰不住的兴奋:“我放暑假了!你今天加班么,我们一起吃晚饭?”   “不加。”   其实是要加班的,今天是周五,这周日叙南又要发布一款新品,为了新品发布会,所有人都已经加班加点赶了半个月了。   而且陈医生强调过很多次,让他尽量减少接触,保持距离,时间可以冲淡渴求的情绪。   但他太久没见过乔南了,他完全无法抗拒这样的邀请。   内心的渴望不仅没有因为时间而被冲淡,反而越发浓郁激烈。乔南的气味、乔南的声音、乔南的一切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已经是一种极致的引诱。   向内心的欲望妥协只是一瞬间的事。   “你想吃什么?”   “想吃火锅!”乔南牵着乔小白起身:“就洛南路那家吧。”   “好。”裴叙应下来:“你到前台等我,我和赵博交代点事。”   乔南牵着乔小白下楼,裴叙则拨了内线,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赵博处理。   因为乔小白不能进商场,两人先开车把它送回了乔宅,才转道去洛南路的万象国际广场。   周五人多,乔南选的这家火锅店又是家挺有名的网红店,乔南提前在小程序上预定了位置,到了之后等了几分钟,就被服务员引了进去。   锅底和菜品很快就送了上来,裴叙一边给他涮肉,一边和他闲聊:“暑假有什么安排?乔叔叔前两天给我发了消息,还是想让你趁着暑假进公司锻炼一下。你要是不想去首都的分公司,可以就进南江的总公司,乔叔叔会安排人带你熟悉情况。”   乔世安就这一个儿子,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能够接手家业的。   “我才不去。”乔南往嘴里塞了个牛筋丸子,被烫得嘶嘶抽气,含含糊糊道:“我暑假已经有安排了。老李说这个暑假可能要带我们去贵北写生。”   其实美术专业每个学期都会组织外出写生采风,有老师带队也有学生自发组织。只不过大一大二时还在打基础,基本就只在省内以及周边转转。现在他们基本功都已经练得差不多,下学期开学就大三了,老李说差不多也该去外面看看了,正好他又接了个苗寨相关的活儿,就准备趁着暑假带着他们去一趟贵北。   裴叙动作一顿:“已经定了吗?大概要去多久?”   “应该是定了,具体时间要等老李安排,短的话就半个月,长的话一个月这样。”乔南道。   “但是乔叔叔那边……”   “我爸那边你帮我说说嘛,”乔南殷勤地给他夹了一片牛肉,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带着祈求之意:“我去找他,他肯定又要训我一顿,他太难沟通了,也就你能劝得动他。”   想当初乔南要考美院学油画,乔世安也是坚决反对的,按照他的意思,乔南能选择的专业就是管理、金融或者法学这几个。   后来是裴叙出面,才让他改了主意。   裴叙扯了扯嘴角,勉强压下了心口腾起的躁意,涩声应下:“好。”   作者有话说:   南南:再见了哥哥我将要去远航!   裴哥:心态崩了jpg;   ——   揪100个崽崽发红包—— 第15章   “像一团浓郁的盛夏从天而降。”   吃完火锅,裴叙送乔南回去。   黑色宾利飞驰停在乔家别墅前,裴叙并没有下车,他隔着车窗朝乔南摆摆手,面容被光影覆盖,晦暗的情绪隐藏在阴影当中,只有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催促之意:“进去吧。”   乔南磨磨蹭蹭不想走,觉得他哥颇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之风!   长此以往可不行。   但裴叙态度太坚定,他撒娇也没用,只好十分不甘地独自进门,声音都透着忿忿:“再见!”   小情绪从简短的告别里一窥无遗。   裴叙目送他进了大门,看见王叔迎出来和他说着什么,这才驱车回了铂庭公馆。   上了楼,他解开领带,取下袖扣便进了健身房。   一个小时的腰腹力量训练之后,心中的躁意才随着淋漓的汗水一起排出体外。   他去冲了个澡,随意围了条浴巾站在落地窗前,隔着无数建筑灯火,眺望滨江别墅的方向。   当初他之所以买下这套房子,除了离公司近上下班方便,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地图上,铂庭公馆和滨江别墅几乎处于一条直线上。   铂庭公馆地段很好,虽然位于市中心,但四周的遮挡并不多,尤其他选择的这栋楼南面的落地窗前方几乎没有高层建筑的遮挡,如果使用高倍望远镜,理论上甚至可以直接看到滨江别墅区。   这对他而言,多少算是搬出乔家后一点心理上的慰藉。   静立良久,裴叙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程昱不情不愿的声音传来:“草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正和看上的小弟弟调情时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你时是种什么心情吗?这就像前戏做完要办正事了却忽然发现自己不举,太他妈吓人了好吗?”   程昱显然积怨已久,一张嘴就叭叭叭说个不停:“别告诉我这个点你还想让我赶回去加班?我可是听赵博说你今天六点就跑了,留下我们加班到十一点!”   程昱是裴叙的大学同学,也是共同创立叙南科技的元老之一,目前负责叙南科技的产品研发工作。   裴叙真正聊得来的朋友不多,程昱算是一个。   耐心地听完他的抱怨,等到他换气的功夫,裴叙才出声问:“说完了吗?”   除了面对乔南,裴叙的养气功夫一向滴水不漏,精湛万分。   程昱那边传来动感的音乐声,他显然还有一堆脏话留着想问候这位老同学兼上司的。   但他和裴叙认识这么久,多少了解他的脾性。敏锐察觉对方此刻的心情大约不怎么美妙,于是立刻捂着扬声器进了包厢,忍气吞声地说:“说完了。又要干什么,你直说给我个痛快吧,加完这次班我要休半个月的年假!”   “你之前说你妹妹开了个画廊?帮我问问她认识李长利吗,我想打听点事情。”   竟然不是叫他回去加班?   程昱心情大起大落,如获大赦地跌坐进绵软的沙发里,悠哉地端了杯酒,态度也好起来:“行,我帮你问问。你打听这个干嘛?又是为了你的宝贝弟弟?”   整个叙南科技都知道他们裴总有个可宝贝的弟弟,要什么给什么,弟弟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们裴总也得去够一够。   作为好朋友,程昱就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其实隐隐约约察觉到裴叙对于乔南的控制欲强烈到有些不同寻常。   但就像裴叙从来不主动掺和他的私事一样,他也恪守着朋友的界限,裴叙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会过多窥探。   裴叙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明天抽空帮我问下,发我微信就好。”   之后便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程昱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没忍住骂了一句「草」。   第二天中午,程昱把打听到的消息发给了裴叙。   李长利就是乔南口中的老李,是个五十出头、略微发福的胖老头。他是南江美院油画系的副院长,第一工作室的负责人。南江美院有好几个工作室,学生们大一时在基础部练习基本功,等大二之后就可以根据成绩填报想要加入的工作室,跟随喜欢的导师进行学习。   乔南就进了李长利负责的第一工作室。   除了学校的工作之外,李长利在校外还成立了一个个人工作室,协同协助政府以及一些事业单位举办一些艺术展览等。   根据程昱妹妹提供的消息,李长利近期在筹备一个以苗族历史风情为题材的油画展。   李长利本来就是苗族人,出生贵北山区,据说他一直有意想要以故乡为主题举办一次画展,只是这个想法因为种种原因拖延至今,今年才开始筹备。   目前还在准备画作、拉赞助商的阶段。   再结合乔南的话,李长利这次带着学生们去贵北采风,显然也是为了这次画展做准备。   李长利早年间在画坛小有名气,但巅峰期过后他就陷入了漫长的瓶颈期,精湛成熟的画技无法让他突破瓶颈,这十多年间他除了带学生外,几乎没有新的画作面世。   艺术品的价值除了其本楠``枫身的技艺与表达的思想外,还与画家的名气息息相关。而李长利沉寂多年,又有陷入瓶颈的传闻,如今重新出山的消息传出去。   虽然吸引了不少关注,但从商人重利的角度来说,他的价值还处于有待评估阶段。   换一个简单的说法就是,他拉赞助商的进程并不是那么顺利。   想在南江KM艺术中心举办画展,需要投入的成本可不小。   裴叙垂眸思索,已经迅速有了应对之策。   他只要找个人出面投资,以李长利对画展的重视程度,两边取舍,他必然会先着紧合作洽谈。他再让人把合作洽谈的流程多拖上一段时间,那这次贵北采风就可以宣告流产。   乔南也就不会离开南江。   裴叙屈指轻敲桌面,神色变幻不定。   下午六点,举棋不定的裴叙驱车去了一趟滨江别墅区。   他没有回乔家,而是将车停在了乔南遛狗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待着。   ——为了防止被乔南发现,他并没有开常用的那辆宾利飞驰,而是找程昱借了辆普通的奥迪A6。   黑色的奥迪A6在豪车如云的滨江别墅区并不显眼,裴叙将车停在路边,透过贴了防窥膜的灰色车窗玻璃看向左边的林荫小道。   等待了二十分钟左右,牵着狗的少年就从林荫小道尽头缓步走来。   出门遛弯的乔小白背着书包小跑着在前面,黄色书包里依稀可以看到装着饮用水和垃圾袋。因为有牵引绳的限制它跑不远,过一会儿就要回头看看乔南,汪汪叫上两声,似在催促他快一点。   乔南拽着牵引绳跟在后面,时不时就被乔小白拽着往前跑两步。   纯白T恤上映着摇曳的树影,外面套着的草绿色衬衫衣角随风翻飞,像一团浓郁的盛夏从天而降,裹挟着热风、蝉鸣席卷而来,一瞬间呼啸着穿透了裴叙。   裴叙的心跳停了一下,接着一下比一下剧烈,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奔向林荫道上的少年。   车厢里弥漫起空调都吹不散的热意。   裴叙降下车窗,目光跟随着牵着狗走向另一端的少年。   少年如盛夏热烈鲜活。   裴叙凝目看了许久,直到那道身影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他才升起车窗,颓然靠进了椅背里。   良久,他才给程昱打了电话。   “帮我个忙,用你妹妹或者其他人的名义,给李长利一笔赞助。”   程昱等着他后面的话,静默数秒后才发现他已经说完了,疑道:“就这,没别的了?”   “没了。”   裴叙摘下眼镜,头靠在颈枕上,眼前那一团浓郁的盛夏晃动着,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炽热当中。他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再次强调:“没别的了。”   因为忽然接到一笔赞助,李长利准备合同和洽谈耽误了一个星期,去贵北的日子就定在了七月十一。   出发当天,裴叙开车送乔南去机场。   乔南坐在副驾驶上,兴致勃勃说着李长利描绘的旅程,直到要检票进站时,他回头看一眼站在检票口外的裴叙,不舍才压下了兴奋冒出了头。   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裴叙这么久。   从检票队伍里跑出来,乔南冲向裴叙重重抱了他一下:“我走啦,回来给你带特产。”   裴叙克制地按了按他的背,无数晦涩阴暗的情绪妥善地藏于无人窥见处,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好,落地了给我消息。”   乔南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检票队伍。   中午一点五十五分,从南江飞往贵北的班机准时起飞。   银白色飞机呼啸着划破云层。   裴叙站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看着他的盛夏奔向远方。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思,裴叙看也没看地接通:“喂?”   那头老K的声音传来:“裴总,乔少已经起飞了,我要不要跟去?”   裴叙沉默片刻,才道:“跟。”   作者有话说:   #我会想你的#   南南:旅游旅游旅游哥哥旅游旅游旅游。 第16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之后,乔南一行在贵北紫云机场落地。   他们这次写生的目的地是紫云市下属的石台县。   贵北旅游资源丰富,近些年来政府大力扶持旅游业发展,每年接待的游客量相当大。尤其是在暑假这样的旅游高峰期。为了避开游客群,老李特意选了石台县下面一个没怎么被开发过的村落。   石台县位置偏僻,交通不便,从紫云机场坐大巴过去,就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好不容易颠簸到了石台县的汽车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而从石台县到他们要去的凤溪村,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次出行除了带队的老李之外,包括乔南在内一共有八名学生。刚出发时他们还怀抱着对旅途的期待和兴奋。   但在经过了几个小时的中转颠簸之后,已经和霜打的茄子差不多,一个个蔫头耷脑,唉声叹气。   老李见状摸了摸凸起的啤酒肚,笑呵呵道:“这就蔫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后面写生上山下水的可怎么办哟?我带你们来这里可不是享受生活的。”   他少年时期在贵北山区长大,对这样的环境倒是适应良好。他去车站里转了一圈,找了两辆私人商务车,一行八个人分两辆车,又往凤溪村赶去。   凤溪村离石台县倒是不远,就是夏季多雨,夜晚天色又暗,贵北多山,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陡峭狭窄,司机慢吞吞开过去,已经过了八点半。   两辆车依次停在水泥马路边上,司机指着不远处隐约的灯火道:“就在那边了,你们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   此时恰好又下起了下雨,濛濛细雨说不上大,但对于颠簸了大半天精疲力尽的学生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男生帮着女生把沉重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搬下来,女生们走在前面,举着手机充当手电筒照明,老李则落在最后,防止有人走丢了。   等进了村,来迎接的人才终于姗姗来迟。   老李用方言和对方交谈了几句,便招呼众人跟着他走。   他们的落脚地是一处颇有些年头的吊脚楼,四层高,依山而建,昏暗灯火中隐约能看到建筑轮廓以及飞起的檐角。   飞檐之后,层叠的吊脚楼依据地形起伏,嵌入十万大山之中,场面蔚为壮观。   只是这会儿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欣赏这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领了钥匙就各自回了房间。   女生们住在三楼,男生则住在四楼,为了互相照应,都是两人一间房。   老李则和招待他们的主人家住在二楼。   乔南和赵语桐分到了一间房,住在四楼最左边的房间。   刚一推开房门,尘封已久的潮湿霉味儿扑面而来,赵语桐捏住了鼻子,表情呆滞道:“怪我对老李的期待太高了。老李说这次路费食宿全包时,我还在想他这回不得大出血啊,果然是我太天真了。”   乔南也累得不轻,他摸了摸透着潮意的被子,说:“还好我带了床上用品,将就着住吧。”   两人一番折腾收拾,终于洗漱干净躺下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乔南困得直打哈欠,但是想起还没给他哥报平安,又强忍着困意给裴叙打了个视频。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仿佛一早就等着这通视频。   “到地方收拾好了?”   乔南打了个哈欠,将手机放在床头,自己趴在枕头上,神色蔫蔫道:“收拾好了。”   裴叙看他表情不对,关心道:“住不习惯?”   “有点儿。”乔南「啪」地伸手拍死一只蚊子:“这边一直下雨,太潮湿了,蚊子也多。”   他没开灯,裴叙只能从昏暗的背景勉强判断出他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太好,眉头不由蹙起来:“至少还要住半个月,要不要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算了,我也没有那么娇气。”乔南掩着嘴又小小打了个哈欠,眼角都冒出泪花来。   见他哈欠连连,虽然不放心,但裴叙还是将诸多疑问暂时压了下去,温声道:“困了就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嗯,那晚安。”乔南带着浓重鼻音和他道了晚安,将手机放到一边充电,就沉沉睡了过去。   裴叙看着笔记本上结束的通话界面,这才将录屏软件关了,将刚才录下来的视频点开。   视频里的少年明显强忍着困意,因为频繁打哈欠的缘故,眼角有些泛红,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有几根甚至黏在了一起,越发漆黑。趴在枕头上朝他看过来时,带着点娇意,又可爱又可怜。   裴叙按下暂停键,手指轻触屏幕,温柔摩挲着那张仰起来的脸,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老李挨个拍门把人叫起来,匆匆吃了早饭后,就出门采风了。   不得不说老李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点坑,但他选的地方确实没得说。凤溪村地理位置偏僻,尚没有经过开发,保留着最为原始的美感。每一块石阶,每一根木头,都留存着岁月赋予的痕迹。   下雨天出门不便,守旧的老人们穿着蜡染的苗服,花白的发高高盘在头顶,搬着木椅坐在檐下聊着天,做手工活儿。   而苍青色的天空、朦胧的细雨就是最好滤镜,给老人们镀上了岁月柔光,眼角眉梢的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在诉说故事。   乔南按下快门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老李并没有急着带他们进山,让他们先好好看看凤溪村。   凤溪村是个挺大的村落,现在还有三四百户人家,据说早些年的时候人还要更多,能有上千户。后面经济发展,不少人都搬到县里甚至是市里去了,才只剩下这么些人。   这么大的村寨,他们东走西逛,或是拍照或是速写,也花了三四天时间才探索完。   这三四天的收获比在学校里待一个月的收获要大。   除了吃住条件艰苦了一些,乔南觉得这里确实是个能激发灵感、适合创作的好地方。   他随意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腿上放着速写板,看着远处穿着藏蓝苗服嬉闹玩耍的孩童们若有所思。   心里似乎有些模糊感触,却又说不太清楚。   老李端着桶泡面在他边上蹲下来,看了一眼他的速写板,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感想?”   乔南老实说:“有点,但说不出来。”   “那就再多看看。”老李嗦了一口泡面,眯起眼道:“古往今来多少大师都是见证甚至经历了苦难,才能有艺术创作的井喷。你们现在的环境太好,不能总在殿堂里,得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真实,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他挥着叉子指指乔南的画板:“你精通各种流派的画法,基础已经很扎实,也该好好想想自己要画什么了。”   见乔南若有所思,他站起身,又端起泡面溜溜达达走了。   乔南看着画了一半的画,正准备收起画板回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争吵声。   他循声看去,就见赵语桐、邬梦、邱然都在,三人面前还有个黑瘦黑瘦的小女孩。   “这是怎么了?”乔南走上前。   邬梦指着小孩儿气道:“我就走开了两分钟,这小孩就偷偷跑过来想偷我的颜料,被我发现后还把我的颜料盒全打翻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快递也不通,我这盒颜料是特意找人从国外代购的,我才拆开她就全给我嚯嚯了,后面还有大半个月我怎么办?不如直接回去算了,当时就不该来这鬼地方!”   那个被她指着的小孩缩着肩膀,头颅低垂着,也不吭声。   赵语桐劝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当时就在后面,这小孩就是有点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下,也没上手。明明是你大喊了一声把人吓到了,她摔了一跤才不小心把颜料盒撞翻了。”   “按你这么说还要怪我呗?”邬梦眼睛一瞪。   邱然息事宁人道:“翻都翻了,把上层脏了的刮掉,下面也能用。”她问小孩道:“你爸妈呢?”   她本意是想让小孩把父母叫来,吃个教训就算了。   但这小孩抬起头来,神色怯怯道:“我没有爸妈,只有阿奶。”   这下就连邬梦也哑然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小声道:“没有爸妈教也不能乱动人东西啊。”   乔南蹲下身检查了下打翻一地的颜料盒:“处理一下勉强还能用,我那盒给你,这个给我用。这事就算了吧,赵语桐说她也不是故意的。”   知道这小孩没有爸妈,邬梦也没再揪着不放,只是也不好意思让乔南吃亏,摆手道:“别了,我自认倒霉。”   乔南摇摇头:“就是一点小事,别把心情弄坏了,这边我来处理吧。”他给赵语桐和邱然使了个眼神,示意两人把邬梦支走。   赵语桐和邱然一边一个劝着她,才总算把人哄走了。   乔南将颜料盒翻过来,一个个仔细清理。   那个小女孩就站在旁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杵在那里,像一株失去了水分、叶片枯黄发卷的植物。   乔南看她一眼,轻声问:“你不是故意的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谁都会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那个姐姐已经原谅你了。”乔南将一盒干净的黄色颜料递给她:“拿去玩吧。”   小女孩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几下,却没有接那一小盒颜料,她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跑走了。   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被乔南忘到了脑后。   但第二天下午他写生回来时,却发现门口放着几个红色的果子,以及一个花环。花环用不知名的野花编制而成,散发着浅淡的香气,很是漂亮。   他弯腰捡起来,左右看了看,在楼梯拐角发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缓缓笑起来,戴上了花环,朝那个孩子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   乔小鸟:旅游ing;   裴哥:想老婆ing;   ——   南南飞飞,哥哥追追——   揪100个崽崽发红包—— 第17章   “少年合该在他掌中破茧化蝶。”   那孩子有些怯怯地缩了下肩膀,藏到了楼梯拐角后。过了片刻,她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乔南还没走又朝她招了招手,这才迟疑地上前。   乔南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   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有些陈旧的苗服,很瘦,露出来的胳膊腿儿像芦苇杆一样,皮肤泛着太阳久晒过的健康麦色,脸尖而小,就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因为胆怯,眼底透出几分不安。   但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乔南问。   “明达。”   “是明达山的那个明达?”乔南听当地人介绍过,凤溪村依山而建,其中最大、最高的一座山峰,就叫做明达山。   明达小幅度地点头。   “很好听的名字。”乔南夸道,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画板:“你愿意给我当模特吗?”   明达不太明白当模特的意思,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乔南换了个浅显易懂的方式,指了指楼下的香樟树:“你坐到那边,我给你画一幅肖像,作为回报,我送你一小盒颜料怎么样?”   这回明达听懂了,她咧着嘴角笑起来,用力地点头。   乔南将野果子揣进兜里,背起还没放下的画板,又和明达一起下楼。   让明达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乔南将头上的花环取下来给她戴上,便席地而坐,开始专心起稿。   他一手扶着画板,一手执着铅笔,白皙的手指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清洗的油画颜料。   随着手腕灵活摆动,素描纸上很快有了大致的轮廓。   一幅简单的速写,也就二十多分钟就能完成。   乔南收了最后一笔,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朝一直努力坐直身体不动的明达招招手:“好了,过来看看。”   听他说画完了,明达这才敢动,小跑着冲到他身边,看着画纸发出惊叹声。   画上的小女孩好看得都不像她了。   “喜欢吗?”   “喜欢。”明达用力点头。   “那就送给你了。”乔南将画卷起来用系带扎好递给她,又将颜料匣子摊开:“你可以自己选一个颜色当做你的报酬。”   这回明达没有拒绝也没有逃跑,她挑了昨天乔南递给她、她却没有要的那一小盒「柠檬黄」颜料。而乔南又附赠了一只画笔给她。   小声说了「谢谢」后,明达才宝贝一般捧着画和颜料离开了。   她并没有走远,往前大概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就有一堵老旧的灰白围墙,大概是太过迫不及待,她将画卷的系带绑在裤腰带上,在墙边蹲下来,用笔小心翼翼蘸了颜料,把灰白的围墙当做画纸涂画。   她的神色十分郑重,从细节处可以看出她在努力模仿乔南作画时的模样。   即便那堵灰白的围墙只是用石灰粗糙地涂抹了一层,墙皮斑驳脱落,上面还有红色油漆喷涂的小广告,但她仍然非常认真地对待这张画纸。   以她为起点,铅色天空、灰绿大山连绵不绝地向着远方铺展。阴沉的天穹下,一切都蒙上晦暗之色,只有明达、还有她笔下柠檬黄色的太阳,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乔南目光凝在那抹明黄上,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将这一瞬间画下来的悸动。   他拿出手机将这一瞬间记录了下来,又匆匆铺上新的画纸,提起笔起形,竭力想将这震撼心灵的画面捕捉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印象派、抽象派盛行的当下,赖英却一直坚持超写实主义。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极其注重还原度。据说他在绘画时甚至会使用放大镜,力求每一笔线条都不会与实际出现偏差。画出来的人物鲜活,能与照片媲美。   从前乔南虽然喜欢他的作品,但在这一点上是不太理解的。   画家的笔表达的应该是情绪、是故事,而不是只是为了高还原度的炫技。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就理解了。   赖英所还原的从来不只是人物,而是那眼角眉梢里、每一道笔触里藏着的岁月长歌。   ……   晚上和裴叙视频时,乔南还止不住地兴奋,他坐在床上,手机靠放在床头,恨不得手舞足蹈地给裴叙比划自己的收获:“以前在学校,老李总说我技巧有余,感情不足,没有自己的风格。其实直到今天之前我都不太服气。”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忽然就知道自己应该画什么了。”他的眼睛很亮,像黑夜里闪烁的星子:“老李说他准备办一个苗族为主题的画展,这次写生如果我们能画出让他满意的作品,可以一起参展。我想试试。”   这对还没走出校门的学生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毕竟老李的挑剔是众所周知的。   裴叙专注地看着他,心脏无声悸动。   今天的乔南和往日的乔南不同,身上多了一种格外引人瞩目的光彩。   就像一只幼虫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开始尝试着破茧。   他在蜕变。   而他却不在他身边。   他呵护长大的少年,合该在他掌中破茧化蝶。   次日,裴叙将赵博叫进了办公室。   “我记得前年公司响应号召,资助了几个扶贫项目,有没有贵北山区的?”   扶贫项目之前就是赵博在对接,他回忆了一下:“还真有,在营安那边。”   虽然不在紫云,但营安就在紫云旁边,相距并不算远。   裴叙思索片刻,道:“你联系一下营安当地的负责人,就说我们要再追加一笔扶贫款,款项从我的个人账户走……不过为了确保扶贫款项到位,我想亲自去考察一下。”   赵博一愣:“您亲自去考察?”   他正想解释企业资助都是和当地的扶贫办对接,每一笔扶贫款项都会有账目明晰,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紧接着他忽然又想起来,贵北……乔小少爷好像这会儿就在贵北。   模模糊糊之中他仿佛抓住了什么,没有再多做解释,立刻道:“好的,我明白了。”   裴叙颔首:“尽快去办,到时候你和彭易跟我去营安。”   ……   去营安考察的事情在三天后就对接好了。   第四天凌晨,裴叙带着两个助理乘坐飞机前往贵北。   这趟出行他并没有提前告知乔南,到了营安之后,他花了一天的时间进行考察,之后拒绝了当地接待人员的热情款待,留下了赵博对接后续事宜,自己则带着二助彭易在市内采买了生活用品后,开车赶赴石台县凤溪村。   他们中午出发,两个人轮流开车,到了傍晚才抵达凤溪村。   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傍晚的天空被晚霞铺满,火烧云如同油画画卷徐徐展开,美得惊人。   裴叙下了车,进村去找人。   刚迈上台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教你。”   裴叙循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乔南。   他穿着藏蓝色的短褂和短裤,看风格应该是当地苗族的服饰。对襟短褂很宽松,袖子上绣着装饰花纹,袖口处还缀着许多菱形银片;直筒裤是七分,长度在小腿中部,露出一截纤细漂亮小腿和精致的踝骨。   风将短褂吹得向后扬起,他犹如一只迎着风展翅的蝶,轻盈行走在昼夜交替的分界线上。   左边是燃烧殆尽的火烧云,右边是已经暗下来的深蓝天幕。   明暗交替的光影之中,他袖口的小银片随着动作晃动、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银制亮片折射天光,如同群星环绕着他。   裴叙矗立在原地许久,看着他走出很远,才哑着声音叫了一声「乔南」。   他的心脏鼓噪着,想要上前抓住他;身体却定在原地,遥遥望着他,似等着他朝自己而来。   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南微愣,随后才迟疑地转过身——   “哥?!”   他脸上的神色从茫然到惊喜,随后满心欢喜地跑向裴叙,扑进他怀里:“你怎么来了?都说了我没那么娇气。”他又惊又喜地埋怨:“也不提前告诉我。”   裴叙接住了他。   他缓慢地收紧双臂,将少年禁锢在自己怀中,垂首深深嗅闻他的气味:“正好有事来贵北,顺路来看看你。”   乔南才不信;“叙南在贵北又没有分公司,你来贵北办什么事?”   裴叙笑了下:“其实是在营安有个扶贫项目,我可来可不来。但我想看看你,就来了。”   乔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牵住他的手往吊脚楼走:“其实我也有点想你了。”   “你在这里待几天?老李昨天带我们进山写生,明达山的瀑布特别漂亮,我带你去看!”他脚步轻扬,脸上满是笑意,叽叽喳喳的声音比山里的鸟儿更欢快。   裴叙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压下了汹涌的情绪,温声说:“公司事情太多,明天一早就要走。”   乔南一愣,有点失落道:“这么快?那我们不能一起看瀑布了。”不过他失落的情绪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又振奋起来:“那你今晚和我睡!”   裴叙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好」。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找到了创作的意义,我突破了!   裴哥:弟弟长大了,可以做老婆了。 第18章   “对不起。”   和乔南回了吊脚楼,裴叙才想起来助理还在车上等着。车上塞的东西太多,彭易一个人一趟也搬不过来。   他顿住脚步,有些不舍地松开乔南的手:“彭易还在车上等着,我顺路买了点吃的带过来,我先去和他把东西搬过来。”   “刚才怎么不说?我和你一起去。”乔南嘟嘟囔囔跟他一起返回。   裴叙侧脸看他一眼,五指合拢,却再也没有刚才双手交握的满足感。   那种感觉太好,好到让他忘记了其他。   两人又折返回去,半路上正好遇见回来的赵语桐等人,乔南又把人招呼上,一起去搬东西。   等到了车前,乔南看着连后座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越野车,才明白他哥说的「顺路买了点」是什么意思。   各种方便速食、零食、饮料都是整箱买的,自热火锅和速冻食品口味相当齐全。   甚至还有个迷你车载冰箱,乔南打开一看,里面装得全是处理好后真空包装的海鲜,虾类最多,连他最爱吃的虾姑王都有。   前几天他刚微信上抱怨过,说贵北的口味他们吃不习惯,村子里又没有外卖,天天吃泡面实在受不了,他们都准备去河里捞鱼虾改善生活了。   结果今天他哥就来送温暖了。   “哥,你就是我的哆啦A梦吧?!”乔南将头歪到他肩上,亲昵地蹭了一下,难掩兴奋地开始点菜:“我想吃椒盐虾姑王、白灼基围虾,还有香辣蟹!”   “好,等会儿给你做。”   人多力量大,几人很快就合力将食物都搬回了吊脚楼,其他人闻声而来,看见这么多吃的,都恨不得当场对着裴叙喊一声菩萨。   乔南和其他人一起把食物分门别类地存放好,需要冷藏冷冻的全都塞进冰箱里去。   裴叙则找主人家借了厨房,开始熟练地处理食材。   厨房就在客厅后门处,两道门相隔不远,从乔南所在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厨房的大致情形。   几个女生挤在客厅后门看了一会儿,凑到乔南身边打听:“你哥还会做饭啊?”   “会啊,我哥做饭可好吃了。”乔南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过我哥只给我做,我爸妈都没尝过他的手艺。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又高又帅还居家,这种好男人可不多。   邱然和邬梦对视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乔南立刻警惕起来:“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邱然指指自己,又指指旁边三个女生,笑嘻嘻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四个都不算差吧?你哥要是没有女朋友,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其实邱然她们几个家境都挺好,长得漂亮专业能力也不差,在学校时从来不缺男生追求。但不知道为什么,乔南只是想想她们其中一个和裴叙站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别扭。   “我哥工作忙得很,没时间谈恋爱。”乔南不是很愿意,含糊着敷衍。   邱然才不信:“优质帅哥不谈恋爱多浪费啊。”见乔南不乐意她倒也没有勉强:“那我自己去要微信好了。”   她是四个女生之中性格最外向、行动力也最强的,说完就朝厨房去了,别说乔南了,就连邬梦她们都没反应过来。   乔南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厨房,和裴叙说起了话。   只是因为隔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   乔南探头紧盯着门的方向,却只看见邱然笑得格外甜美,而裴叙的身影被挡住了一半,他无从得知对方的态度。   乔南顿时心里和猫抓一样。   他抓心挠肝了一会儿,就见邱然婷婷袅袅地回来了。   邬梦她们围上去问:“要到微信了么?”   邱然摊手:“没,说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不论真假,都是委婉地拒绝了,几个女生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倒是乔南心里一松,接着又皱着眉思索起来:他哥有喜欢的人了?没听说过啊。   直到开饭时,乔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哥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他为什么不知道?   裴叙把带来的海鲜都用上了,又找主人家买了些食材,做了几个家常菜。   十个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是他们来了凤溪村之后,最为丰盛的一餐。   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   只有乔南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裴叙给他剥了个虾:“怎么不吃?今天味道做得不好?”   乔南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但是饭桌上也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只能摇摇头,暂时压下满心的疑问,专心吃饭。   裴叙自己没怎么吃,倒是光顾着给他剥虾。   虾姑王尖刺多壳又硬不好剥,赵语桐一边被扎得嘶嘶抽气一边还要顽强地剥壳,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乔南面前的碟子里放着两只剥得完完整整的虾姑王,顿时嫉妒得面目全非:“乔南你哥对你也太好了吧?别人都是妈宝,你这是哥宝啊?”   乔南得意洋洋看他一眼:“你羡慕也没有用。”   赵语桐顿时面目扭曲,勉强看在大餐的份上原谅了他。   这时老李插话道:“你们是亲兄弟,长得怎么一点不像?”   乔南还没来及开口,就听裴叙解释道:“不是,我是被乔家收养的,不过户口没迁过来,算是养兄。”   “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乔南立即补充道,还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最后一句。   裴叙动作微顿,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老李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皱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   吃完晚饭后时间已经不早,消消食后就差不多要洗澡休息了。   吊脚楼建成年代太早,房间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层楼只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装修有点像学校澡堂里的那种淋浴隔间。   平时乔南和其他三人都是轮流用,洗澡也是在隔间里各洗各的,经过一个多星期的适应后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他担心裴叙不习惯,特意和赵语桐还有另一个男生打了招呼,让他们先洗,他和裴叙留到最后再去。   等赵语桐他们收拾完后,乔南才喊上裴叙一起去洗澡。   裴叙跟着他到了地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脸色微微变了下:“我们一起?”   乔南掀起隔间的浴帘检查。挑了个最干净的给他,并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环境是有点差,只能将就一下了。”   裴叙站在原地不动,喉结艰难地滑动一下,嗓音发涩:“你先洗吧。”   “那多浪费时间。”乔南连忙拉住他:“我们一起洗,还可以聊聊天。”   他心里还有自己的小算盘,赵语桐和他们一个房间,他们聊天多少有点不方便,正好可以趁着洗澡的时候盘问一下他哥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又是谁。   裴叙侧眸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目光从那只骨节纤细漂亮的手缓慢上移,定在他一无所知的纯然面孔上。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邀请。   裴叙用力闭了下眼,还想说什么,乔南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他推到了隔间里,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快点洗完去睡觉。”   说完他自己也钻进了旁边的隔间。   隔间十分简陋,门口挂着老式的浴帘,背面靠墙,左右两侧用板材隔断,底部还留出了二三十厘米左右的悬空排水。   裴叙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见隔壁隔间里,乔南赤着脚踩在地砖上,灰色地砖衬得他的双脚莹白,再往上,就是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腿。   隔音也没有。   悉悉索索的动静强行钻进耳朵里,裴叙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这会儿乔南在做什么。   脱完了衣服,很快就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   ——乔南开始洗澡了。   裴叙背靠冰凉的墙壁,小心压抑着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甚至没敢再低头多看一眼。   然而乔南的声音却如魔音纠缠着他,在耳畔响起:“你怎么还不洗,淋浴是不是又坏了?”   清澈的少年音穿过湿热的水汽后,忽然变得朦胧暧昧起来。   裴叙仅剩的理智无可挽回地往下沉,他打开莲蓬头,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来,却浇不灭烧起来的火焰。他维持着平静的声音回答:“没有坏。”   乔南「哦」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裴叙没有听清。   他浑身已经湿透,衣料贴在皮肤上,带来粘腻的不适感,他却无暇顾及,动作粗暴地扯开衬衫顶端的纽扣,他侧着脸狠狠盯着乔南的方向,水花声盖住了沉重的喘息。   乔南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做饭的时候,邱然是不是去找你要微信了?”   “嗯,我没给。”裴叙低垂着眼,低低喘息一声。   视线之中,那双莹白的脚不断晃动着。   被挑起却无法平息的欲望让他前所未有地暴躁起来。   他甚至阴暗地想,要是这个时候过去,乔南就算哭闹挣扎,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咬住他的脖子,毕竟是他主动邀请了他。   “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终于说到了重点,乔南努力装作随口提起的样子:“是谁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裴叙笑了声,他舔了舔齿列,下颌紧绷,目光穿透隔板,想象着将他的颈肉叼在齿间轻磨的快感,额侧都迸出青筋来:“我骗她的。”   “哦,我还以为真的有呢。”乔南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   “乔南——”   裴叙突兀地叫了他一声,声音发沉。   “嗯?”乔南疑惑地应了声:“怎么了?”   那边裴叙却再没有说话,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不断。   片刻之后,才听裴叙又说:“没什么,我快洗完了。”   “我也洗完了。”乔南说。   他关了水,擦干身体,换了睡衣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好。”   裴叙靠着墙,上瘾一样捕捉着他的声音,手指微微痉挛着,将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单手解锁,打开相册,他点开一张乔南的照片。   许久之后,他闷闷哼了一声,才小心将屏幕溅上的污浊擦拭干净。他垂首轻吻照片上的少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裴哥:这不能怪我。   南南:? 第19章   “不要再有下次了,乔南。”   乔南在外面又等了十多分钟,裴叙才出来。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浴袍交叠的领口因为行走微微散开,露出小片肌肉流畅的胸膛。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正好顺着肌肉线条没入衣襟深处。   有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性感,乔南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他哥的身材真的超棒!   “怎么这么久?”   “衣服掉在地上弄湿了。”裴叙深深看他一眼,妥善地藏好了眼底的情绪,又是那副温柔好哥哥的模样:“我先把脏衣服洗了,你的也给我吧,正好一起洗。”   他装在塑料小盆里的衣服确实全部湿透了。   乔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内裤还在里面呢!   “我和你一起洗吧。”   裴叙这会儿却不敢再放任自己和他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独处,略有些强硬地将他的小盆接过来:“我来洗吧,你先去休息,很快就洗完了,乖。”   乔南只得乖乖把小盆交给他,自己先回房间。   走到门口时,他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裴叙背对着他站在水池边,那双该拿着钢笔签文件的手,正握着他穿过的衣物仔细揉搓,白色的泡沫从他指缝间涌出来。   乔南的目光凝住,总觉他哥的动作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可能是今天特别性感吧,让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奉行想不通就不想的原则,乔南将疑问抛诸脑后,先回了房。   ……   两人的换洗衣物并不多,裴叙却故意拖了很长时间,估计着乔南应该已经睡着了,他才回了房。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一左一右两张床并排摆着,中间挂着帘子隔开。右边是赵语桐的床,左边则是乔南的。   老式的架子床还挂着蚊帐,隔着纱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床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裴叙看了片刻,才迈步走到床边。   如他所料,乔南已经睡着了。   他侧着身体面朝里侧,半边脸颊压在枕头上,修长的脖颈微微弯曲,形成一个漂亮又脆弱的弧度。   裴叙目光在那段雪白的颈子上流连,乔南的脖子很细,他只手就可以掌控。   就像野兽捕猎时会率先攻击猎物的咽喉一样,他只要扼住乔南的脖颈,他就无路可逃。   脑中设想的场景勾出了恶劣的本性,裴叙难以自抑地感觉到一丝兴奋,连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他凝视良久,手掌试探着覆上那段纤细脆弱的颈子。   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手掌在脖颈处流连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脱鞋上了床,裴叙面朝他躺下,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后颈,只要再靠近一些,便可以实现他设想中的情景。   然而他只是深深嗅闻了一下,将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气味记住,便克制地拉开了距离。   他静静看着陷入熟睡的人,低声说:“不要再有下次了,乔南。”   不是每一次他都能经受住诱惑。   ……   因为要赶飞机,第二天天还没亮裴叙就起来了。   乔南睡得正熟,他没将人叫醒,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过后,便下楼去找彭易。   彭易比他起得更早些,这会儿已经去开车了。   裴叙下楼时,发现李长利竟然也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对方毕竟是乔南的老师,裴叙客客气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李老师,我们先走了。”   李长利收了势,也客套了两句:“路上注意安全。”   裴叙点点头,往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   身后李长利却忽然叫住了他:“乔南是个好苗子,他的未来很辽阔,你……别毁了他。”   裴叙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目光不复之前的温和,展露些许凌厉。   “李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长利摆摆手:“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你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年轻人的感情总是热烈偏执不顾一切,但善始善终的却很少,最后狼藉收场不说,还害人害己。”   他点了根烟,总是白胖带笑的脸上露出些许沧桑之色:“乔南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裴叙敛了神色,没有再和他多说,转身上了车。   越野车切入盘山公路,轰鸣着远去。   ……   乔南迷迷糊糊醒来,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顿时惊坐起来。   ——已经过了十点钟。   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走廊边往下看,正好看见李长利端着自热火锅蹲在院子里吃,他大声喊道:“老李,看见我哥没?”   李长利也扯着嗓子喊回来:“早上五点多就走了。”   乔南又哒哒哒冲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裴叙的微信消息。   【我先走了,回南江再联系你。】   “竟然不叫我,自己偷偷走了。”乔南不太高兴把手机丢到一边,大字型躺回床上,自言自语道:“谁要和你联系。”   不高兴的乔南决定:他哥的礼物没了。   短暂的放松之后,老李又开始带着他们进山。   老李原计划要去他们去红崖山一个上了年头的苗寨废址写生,结果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   山路被雨水浸泡的软烂,别说行车了,就是人一脚踩进去,也难。   不得已他们只能继续待在村子里。   好在有裴叙之前送来的零食,赵语桐又弄了两幅扑克牌打发时间,倒也不算枯燥。   乔南则趁着这个机会,将先前拍下来的照片整理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参展作品的主题——《希望》   明达蹲在围墙前画画的那一幕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即便不对着照片,他也能清晰地还原出来。   他第一次使用了超现实主义的画法,却又不是完全遵循了赖英的还原法则。   幼小的孩子拿着画笔蹲在灰白的围墙前,身后的天空、大山都扭曲成灰暗阴郁的色块,唯有那执笔认真绘画的小女孩。与围墙上笔触稚嫩的太阳成为了唯一的真实,像破云而出的一束光。   扭曲抽象的背景,与纤毫毕现、和照片一般无二的人物,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乔南只用五天就完成了这幅画。   老李看到完成品时,愣了很久才感慨着说:“你已经找到了方向。”   之后他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参展名额只有两个,乔南已经占了一个,还剩最后一个名额,想争取的人该加把劲儿了。】   ……   连绵的阴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六天后,才终于停了。   老李看了天气预报,又等了两天,这才重启计划,带着他们前往红崖山。   红崖山距离凤溪村相当远,直线距离就有三十多公里,他们早上天刚亮就出发,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进山的入口,再往里的山路太窄,车子难以通行,他们只能自己走进去。   和司机约定好来接人的时间后,一行人就背着画板进了山。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行,一行人又跋涉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老李所说的寨子。   “那就是了。”老李指着依山而建的层叠吊脚楼,神色有些许怅惘。   “这么多年了,它还没怎么变。”   静默的吊脚楼群嵌在大山之中,因为太久无人居住,疯长的藤蔓植物缠绕着陈旧古老的建筑,透出一种野性自然与人类造物共存的美。   学生们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拍照。   “老李你来过这里?”乔南好奇问道。   “当然来过。”老李呵呵一笑,脸上怅惘一扫而空:“早些年我和对象来这里写生,住了几个月呢。那时候这里比凤溪村也差不多少,阿婆们做的肠旺面也好吃,现在都吃不到那个味道了。只是这边位置太偏,通不了车,后来寨子里的人就都集体搬迁出去了,这才荒废了。”   赵语桐一脸诧异:“老李你还谈过对象?”他挤眉弄眼道:“我们还以为你母单至今呢。”   老李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谁还没个年轻时候了?”   他挥了挥手,催促道:“都搞快点,别浪费时间了,没多大会儿又得回去了。”   学生们这才嘻嘻哈哈地各自找了喜欢的角度开始干活儿。   只是这天气大概和他们犯冲,他们开始还没到一个小时,忽然又开始电闪雷鸣。   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响,刺目的闪电仿佛要撕裂苍穹。   老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要下暴雨,连忙招呼学生们先去找地方躲雨。   东西还没收拾好,瓢泼暴雨已经浇了下来。   一行人冒着雨四处找了一圈,才在附近找到个山洞避雨。   老李清点了人数,看着已经迅速暗下来的天色皱了皱眉:“我先联系司机到外面等我们,等雷电停了雨小些,我们就赶紧出去。”   山里不比外面,打雷下雨天是非常危险的。   然而他们一直等到了下午,大雨都没有减缓的趋势,轰隆隆的雷声从山这头碾到山那头,昏暗的天穹只有骤然亮起的闪电是唯一的光源,阵仗骇人得很。   山里到处都是树,人又聚集在一起,运气不好可能真会被雷劈。   老李不敢冒险带人出去,只能选择原地等待:“雨势太大了,现在出去太危险。我联系了司机,要是六点之前雨势没减,他就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接我们。我们就在山洞里将就一晚。”   最近天气不好,他们出门时都带了外套和雨具,零食泡面之类的也带了不少,充电宝也有,在山洞里将就一晚上倒也问题不大。   因此学生们倒是没怎么慌乱,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要不要找点东西生火了,这种野外山洞过夜的经历可比露营刺激多了。   只有老李看着外面的雨幕,眉头紧锁。   作者有话说:   裴哥:再勾引我就超市你。   南南:?? 第20章   “是山体滑坡。”   暴雨持续下了一整夜。   山洞里潮湿阴冷,睡觉也睡不好,一行人索性就吃零食唠嗑玩游戏撑了一整夜,打算等天一亮,雨势小一些后就立刻出山。   早上六点多钟,赵语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外面好像没打雷了,但雨还是那么大,这走还是不走啊?”   邱然跟着探头往外看了看,又把手臂伸出去试了一下,豆大的雨点打在皮肤上生疼:“雨太大了,要不再等等吧?现在天才刚亮,司机估计也没法立刻赶来接我们。”   “这雨到底停不停了?”邬梦已经有些烦躁,她看了看手机的天气预报,结果发现根本刷新不了,就问其他人:“这里信号太差了,昨天下午还有信号可以发微信,今天连天气预报都刷新不了。你们有信号吗?”   其他人听她提醒,纷纷去看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信号都没了。   信号格直接显示E。   乔南试着给裴叙发了条微信,对话框显示红色感叹号。   “消息发不出去。”他看向老李:“司机电话还能打通吗?”   老李已经在联系司机了,他收起手机摇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听见他的话,其他人这才有些慌乱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那怎么办?”   “我们要继续在这等着吗?”   “但是我手机要没电关机了。”   老李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思索片刻道:“先来个人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可能暴雨山里信号不好,出去就能联系到人了。”   乔南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去。   两个人翻找出雨衣穿戴好,正准备出发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接着便是剧烈的摇晃。   赵语桐被晃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慌道:“怎么了?地震了?”   其他人在惊慌之下,本能往山洞外的开阔地带跑,老李见状立刻大喝一声:“别跑散了!山里找不到人!”   他这一声惊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几个跑远的学生又赶紧跑了回来,和其他人聚在一起。   这时地面的震动也已经减缓了许多,但一直持续不断。老李觉得这不像是地震,倒像是别的。他让其他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走远了一些,找了个高地观察情况。   有胆子大的跟在他后面上了高地,就见在距离他们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有半座山峰滑落在山谷之中,那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应该就是山体滑落的动静。暴烈的雨水裹挟着山上的泥沙碎石朝着四周滚滚而去,几乎是瞬间就冲垮了沿途的林木。   那场面震撼又骇人。   “是山体滑坡。”老李喃喃自语道。   昨天持续到现在的雨势太大了,之前又连着好了好多天的雨,山里出现滑坡并不意外。   但前提是他们不是被困在了山里——他们眼下待着的山洞就在一处山坳里,背后就是十万大山。要是暴雨再接着下个一两天,谁也不知道下一回是不是就轮到他们待着的这一片了。   老李以不同于往常的矫健动作冲下高地,神色沉重地对其他人道:“立刻去收拾东西,不等雨停了,我们马上出山。”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也没有再嘻嘻哈哈,动作迅速地将东西都收拾好,换上雨衣带上雨具,一行人手牵手,一个拉着一个,冒着大雨,踩着泥泞往外走。   来时一个小时的路程,因为暴雨和泥泞硬生生拖延成了两个小时。   他们抵达进山入口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快九点。   所有人浑身湿透,精疲力竭暔渢,体力差的人已经直接跌坐在了马路上。   乔南勉强还撑着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信号。他又试着打了裴叙的电话,机械音一遍遍提醒他不在服务区。   “还是没信号,你们呢?”   其他人纷纷拿出手机来看,结果只有泄气地摇头。   老李见状又试着拨打了紧急求救电话,发现依然打不通后,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正常情况下,山里虽然信号不好,但是紧急电话还是能拨出去的。连紧急求救电话都打不通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附近的基站出了问题。   会影响的基站只有那么一两种情况,不论哪一种对他们眼下都不算乐观。   怕影响学生们的情绪,老李压下了心中的猜测,道:“雨太大了,电话还是打不通。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避雨,我昨天和司机约好了,只要雨一小他就来接我们。现在时间还早,雨势也大,他应该还没过来。我们在这里留个标记,让他来后原地等我们,我们再隔一会回来看看,应该不会错过。”   他说得不无道理,学生们又振作起来,各自去找了石头和树枝,在路边拼了一行字,提示司机等他们后,便又去找地方避雨。   好在他们还没倒霉透顶,往前找了大概一公里,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山洞。   众人迫不及待地躲了进去,才总算是能缓一口气。   虽然穿了雨衣,但是在暴雨中跋涉太久,里面的衣物也都浸透了水。男生们还能将上衣脱下来晾着,女生们就不那么方便了,就商量着把画板画架拆了,再去找点细树枝,将就着生火烤烤衣服。   画板装在包里或者袋子里,倒是没有湿得那么彻底,火堆很快升了起来。   一群人围在火堆边烘衣服取暖,已经没了昨晚轻松愉快的气氛。   乔南看着只剩下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又尝试着给裴叙发了微信消息,只是不论他再发几条,对话框都只有红色的感叹号。   明明昨晚他还和裴叙聊过天。   当时怕他担心,想着反正过一晚就能回去了,就没有告诉他在山洞过夜的事,等回去了再说也不迟。   现在想告诉他,想听他的安慰了,消息却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下巴抵在膝盖上,乔南用力戳了戳裴叙的头像,忽然很想他。   南江连着下了两天大雨。   裴叙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雨幕,将天气预报的城市切换到了紫云,发现紫云也连着下了两天暴雨,气象局已经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   皱了皱眉,裴叙给乔南发了条微信:【紫云市暴雨,你们近期别进山了。多穿点衣服,小心感冒。】   作者有话说:   南南:有哥的孩子像块宝,没哥的孩子像根草qaq;   ——   揪100个崽发红包—— 第21章   “裴总,出事了。”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势头,乔南一行被迫困守在山洞里,每隔两个小时,就会安排两个人结伴去进山入口,看看司机有没有如约来接人。   天黑前的最后两个小时,又轮到乔南和邱然出去查看情况。   两人冒雨跋涉到终点,然而入口处并没有车辆行过的痕迹,甚至他们留下的提示语也没有动过。   之前约好要来接人的司机始终不见踪影。   乔南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又试着拨打了紧急电话,机械音依旧机械提示着不在服务区。   下午六点多,远处的天际已经黑了,蜿蜒着向远方伸展的盘山公路末端被深沉的暗色吞没,看不到尽头。   从这里到凤溪村,地图显示有三十多将近四十公里。以他们的状态还有恶劣的天气,可能还没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就会有人撑不住了。   乔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对邱然说:“趁着天没黑,先回去吧。”   两人回去时,老李还有其他人都殷切地看过来,见两人沉默摇头,又都默然收回了目光。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夜幕降临,他们只能继续原地困守,把今晚撑过去再想办法。   相对干燥的画板画架已经烧完了,从外面找回来的湿树枝很难燃烧,好不容易烧起来,又会冒起浓烟,呛得人没办法待。他们只能灭了火堆,眼下天一黑,山洞里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山洞里亮起幽微的手机光芒,不知道是谁忽然低低说了声:“我的手机也关机了。”   这句话让气氛更加压抑。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已经在山里待了两天一夜。出门写生,带的东西有限。充电宝早就没电了,零食也吃得七七八八,还有人因为淋雨受冻感冒,都只能硬扛着。   压抑的抽泣小声响起,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真的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会有的。”老李是唯一的年长者,竭力安抚着每个不安的学生:“就算司机不来接我们,凤溪村的人知道我们进山了,两三天没回去,他们也会报警。警察会来找我们,可能是大雨耽误了搜救的进度,大家别慌,再等等,也许明天就有人来了。”   但安慰说得多了,效用就大打折扣了。   绝望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一开始只有女生小声压抑地哭,后来连男生也开始绷不住情绪。   乔南捏了捏手机,看了一眼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就在刚刚,他的手机也耗尽最后一点电量关机了。   “我和邱然出去的时候,试着给我哥发了很多求救的微信和短信。刚才手机关机前我看了一眼,有一条微信发送成功了。”乔南吞咽了一下,维持着镇定的声音说:“我哥看到消息,肯定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   “真的?”   “那我们再多撑两天就能等到救援了?”   乔南用力「嗯」了一声:“外面下大雨,我们不缺水。剩下的零食我们省着分一分,也还能撑过明天。实在不行,到处都是树林,我们找点植物根茎也饿不死。最坏的情况下,撑过三四天,也能等到救援。我们现在最严峻的问题不是食物问题,而是失温和生病,大家休息的时候多活动一下保证体温,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让山洞里绝望的气氛散开些许,逐渐有人振奋起来。   下班时,外面的雨势更大了些。   裴叙开车回了铂庭公馆,一开门乔小白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乔南去贵北之前,生怕乔小白成了留守小狗,特意把它送到了裴叙这里来。   乔南离开半个多月,乔小白的毛又长长了不少,白色的绒毛厚实,手感相当好。   裴叙摸了摸它,准备先去做狗饭。   只是经过落地窗前,看着被霓虹灯照亮的雨幕时,右眼皮忽然毫无预兆地跳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早上发出的微信消息,到了晚上也没有回复。   他皱了皱眉,又给乔南发了条消息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联系了老K。   只是往常回复都十分及时的老K这次竟然也没有回复。   种种反常让裴叙心里的不安更加浓厚,他上网搜了下新闻,只找到了一些零星的关于贵北暴雨红色预警以及防灾的新闻报道,都是本地的新闻媒体在发,没什么流量。倒是微博广场上却已经有一些贵北本地的网友在求救,说被洪水困在了楼顶等等。   贵北多山多雨,洪涝灾害并不少见。   想起毫无音讯的乔南和老K,裴叙再也坐不住,立即给赵博打了电话:“给我定明天去紫云的机票,再联系之前扶贫项目对接的工作人员,问问他贵北的受灾情况,越快越好。”   赵博快速查看了一下商务舱的机票情况,为难道:“贵北持续暴雨,航班都取消或者延迟了。”   裴叙没有犹豫:“那你先打听情况,我直接开车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他就要下楼去开车。   刚进电梯,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是老K。   裴叙的心顿时一松,接通了电话。   但那头老K的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裴总,出事了。乔少昨天一早进了红崖山之后就没有出来,进山的那条盘山公路因为山体滑坡无法通行,我没办法进山找人。石台县受灾太严重,到处都在抢险救灾,根本抽不出人手进山搜救。”   老K那边的信号很差,断断续续:“乔少进山已经两天一夜,之前通讯基站受雷电和洪水影响大面积受损,现在才刚刚抢修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信号太差被迫结束了通话。   裴叙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原地等待。接着又立即给赵博回拨了电话:“不用打听了,现在立刻联系飞行管制局,申请抢险救灾飞行计划,就说叙南愿意支援一批物资和救灾无人机给贵北受灾地区。再让彭易去联系几只专业的私人搜救队以及救援用品,跟我一起去贵北,直接在南江机场碰面。”   交代完之后他迅速下楼开车赶往南江机场,同时给乔世安夫妻分别打了电话,告知了他们乔南进山失联的事情。   叙南名下有一架私人飞机,只是私人飞机使用限制太多申请航线也麻烦,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个摆设,就停在南江机场的停机坪里。   裴叙赶到南江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紧急救灾航线只需要提前一个小时申请就可以,飞行部门会在拟起飞时刻的前十五分钟前作出批准与否的回复。   十点三十五分时,飞行申请通过。   十一点四十五分,赵博联系到的私人搜救队赶到机场。   凌晨三点二十五分,所有紧急采购的救灾物资全部到位。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飞机从南江机场起飞,赶赴贵北紫云市。   作者有话说:   裴哥十万火急去找老婆了! 第22章   “再不让他遭受丝毫风雨。”   又撑过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人去了入口查看,但结果依旧是失望。   好在因为有乔南的话,气氛还没有那么绝望,大家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丝希望,沉默看着外面昏沉的天色,都盼着今天赶紧结束,再熬过两天,就能得救了。   但意外却永远比明天先到。   邱然出现了失温症状。   去进山入口探查的路不算近,为防路上出意外,他们都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结伴组队,老李年长,则独自来回。   清早邱然和乔南结伴出去探查时,精神就不太好,回来后没多久就一直说冷,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地轻微颤抖。乔南因为曾经差点被绑架,后来裴叙有安排人专门教过他一些野外求生和自救的知识,他看见邱然的症状就知道不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邱然身上,让邬梦几个女生轮流抱着她给她取暖,便组织状态比较好的男生出去找细树枝。   邱然必须喝点热水补充热量。   四个男生加上老李,五个人冒着雨搜寻了一圈,各自带回了一捆细细的枝条。连日大雨,根本找不到干燥易燃烧的东西,他们只能尽量找些细树枝,这样容易将火生起来。   趁着赵语桐和其他人生火的时候,乔南将老李叫到了外面。   “这样下去不行,邱然的情况不能拖太久,我们得想想办法。”严重失温是会导致冻伤甚至致死的。   老李也有些急,算着时间道:“你哥接到消息应该会立刻赶来,应该还来得——”   “那是我骗他们的。”乔南微微挪开视线,没敢看他的眼睛:“消息根本没发出去,大家总要有个盼头,才能坚持下去。”   老李嘴唇颤动:“但要是一直没人来……”   “不会的。”乔南笃定道:“我哥肯定会来找我。下了这么多天的暴雨,山里还有滑坡,外面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可能三天两夜了都还没人来找我们。不管是洪涝还是山体滑坡,肯定都会有新闻报道,我哥看见了一定会来找我。但邱然等不了这么久,我们得先想办法自救。”   老李沉默片刻,道:“我出去找人,回凤溪有三十多公里的路,再慢两天也能走到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半路就能碰上人。”   “我去吧。”乔南叫他出来也正有此意:“你是大家的定海神针,你要是不在,其他人心里会更慌。”不等老李拒绝,他就道:“顺着盘山公路就能走出去,我知道怎么做标记。而且我年轻,体力肯定比你好。”   老李知道他说得对,队伍里都是一群年轻孩子,就他一个年长者又是老师。要是他不在,学生们只会更加恐惧。   “那就交给你了。”老李沉声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乔南回了山洞,和赵语桐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就和其他人说,自己准备和赵语桐出去求援:“邱然的情况不好,我们沿着公路走出去,说不定半路就能碰上我哥的救援队伍。”   他神色镇定,语气有力,没有露出半点不妥。其他人眼中燃起希望,将还没破损的雨衣和雨伞、以及最后一小包饼干塞给他们。   乔南挑了颜色鲜艳的雨具,却没要饼干,和赵语桐一起出了山洞,沿着看不到尽头的盘山公路向外走去。   南江飞往贵北的飞机于凌晨五点十五分在紫云机场着陆。   出发之前,裴叙就已经让老K联系了当地的另一只私人救援队,下了飞机后,一行人上了救援队的越野车,直奔红崖山。   贵北当地的救援队队长叫周勇,正和裴叙说石台县的受灾情况:“石台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上游山体滑坡引发泥石流冲毁了堤坝,大半个石台县都被淹了。去红崖山的那条公路也因为滑坡被截断,现在无法通行。”   “能不能绕道?”   “红崖山那边的寨子早些年已经集体搬迁了,那边现在基本属于无人山区,就这一条路过去。”周勇道。   裴叙捏了捏鼻梁,只能道:“先过去再看情况。”   近四个小时之后,车队在盘山公路中间停下来,周勇指着不远处的截断道:“就是这里了,垮塌的太厉害了,不管是车还是人都没办法过去。”   盘山公路一侧是大山,一侧则是万丈高崖,在自然的造物面前,人力显得渺小微末。   裴叙看了一眼:“能从山体攀登吗?”   周勇摇头:“雨天作业难度太高了。”   气氛沉默片刻,裴叙叫了老K和赵博过来商议,最后决定先用无人机搜寻。救援无人机装备了红外传感器,可以进行大范围的排查定位。   二十三名无人机飞手很快各就各位,白色无人机发出嗡鸣声,默契地四散开来,开始搜山。   乔南和赵语桐沿着盘山公路已经走了一个小时。   今天雨势开始减小,从暴雨转为了中雨,但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来说,依旧不太好受。   赵语桐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说:“我真的不行了,又累又饿又冷。”他软着腿瘫坐在地上,舔了舔唇边的雨水:“找个地方歇一歇吧,真的感觉要猝死了。”   乔南其实也快到了极限,这时候累都已经不算什么,脚底磨破的水泡才叫难受,每走一步都生疼。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块往外凸出的山岩,费劲地去拉赵语桐:“别坐在这,去那边。”   赵语桐手脚酸软,累得恨不得爬过去,被他拖着,才勉强走到岩石下面。   他看着被雨幕笼罩的群山,喃喃道:“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就转行去写书,书名就叫《赵语桐历险记》。”   乔南短暂笑了下:“那我一定斥巨资买一百本。”   “才一百本,乔小少爷也太小气了。”赵语桐不满地嘀咕。   两人插科打诨,好歹心情轻松一些。乔南正想提议继续往前走,却忽然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他转头张望,那种声音他很熟悉,很像是无人机的旋翼旋转时发出的声音。   但他现在不确定那是不是疲惫之下产生的幻听。   “什么?”赵语桐坐起来,侧耳细听半晌,迟疑道:“好像是有点声音?”   赵语桐也听见了,不是幻听!   乔南猛地站起来,脚刚一踩上地面,就疼得倒抽了一口气,但他却顾不上疼了,快速往高处爬,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空中发现了一个悬停的白色小点。   “无人机!”乔南兴奋地喊道:“是无人机!”   “发现了两个目标。”   “在哪个方位?”裴叙精神顿时一振,靠过去看控制台:“降低高度,放大画面。”   “就在盘山公路上。”   飞手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控制着无人机降低高度。   航拍摄像机将画面实时传送回来,乔南的身影出现在显示屏上。   他抓着柠檬黄的雨衣,用力朝无人机的方向挥动。身上被雨水浇得湿透,头发紧贴在脸上,衣服鞋子上满是泥污。   只看他狼狈的模样,就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裴叙心脏一阵阵紧缩,恨不得立刻越过高山险阻,将人带回来锁在怀里,再不让他遭受丝毫风雨。   但最终他只是用力闭了下眼,语气沉着道:“准备实施救援。”   作者有话说:   没有哥哥的南南:坚强靠谱勇敢;   有哥哥的南南:哥哥呜呜呜QAQ;   ——   抽100个崽崽发红包—— 第23章   “疼。”   白色的救援无人机缓缓下降,乔南终于看清了机身上的LOGO,叙南科技墨蓝色的图标印在尾翼部位,辨识度非常高。   “是叙南最新款的救援无人机!”乔南仰着头喃喃自语:“肯定是我哥来了。”   比普通航拍无人机大了数倍的救援无人机悬停在他们侧上方,旋翼旋转发出的轻微嗡鸣声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赵语桐一屁股坐下来,和他一起仰着头盯着头顶的无人机:“你哥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等我出去了,我愿意写八百字小作文歌颂他。”   两人坐在雨中,狼狈至极,眼底却迸发出强烈的神采。   裴叙紧紧盯着遥控器的显示屏,道:“先把物资包和对讲机给他们送过去。”接着又想起什么,道:“我来吧。”   他接手了飞手的遥控器,等救援人员将物资包和对讲机都悬挂后好,便熟练地操纵摇杆,控制着无人机朝乔南所在方位飞去。   盘山公路蜿蜒曲折,无人机转过一道道山弯,最后悬停在乔南的面前。   那是一架黑色的无人机,姿态轻巧地悬停在乔南前方,不高不低不远不近,是乔南一伸手就能拿到对讲机和物资的距离,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乔南伸手解下物资包,有些紧张地拿过对讲机:“喂?”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哥?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转化为电磁波传送到裴叙耳边。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裴叙紧锁的心脏仿佛终于挣脱了桎梏,重新舒张起来,心脏将热血泵向四肢,裴叙才感觉自己漂浮的灵魂重新回归,掌控了身体。   “是我。”他的嗓音略有些嘶哑,语气却沉稳笃定:“公路被滑坡截断了,我们没办法过来。已经让人去调直升飞机了。物资包里有雨衣、食物和暖手宝,你就在原地休息,我很快就来接你。”   听见期待中的声音,乔南鼻子顿时一酸,他小声吸了口气,缓解了想哭的冲动。   但沙哑的声音仍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老李还有其他人还在等我们,邱然生病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们要先回去给他们送东西。”   说完他和赵语桐将新的雨衣换上,又匆匆吃了两块巧克力补充能量,便准备重新折返回去。   赵语桐背着剩下的物资,乔南则紧紧握着对讲机,和裴叙说话:“他们就在距离红崖山进山入口不远的一个山洞里避雨,我和赵语桐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这里,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人求救,结果才走了这么点远,就走不动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语气满是依赖:“还好你来了。”   “我来晚了。”   “不晚。”乔南将自己说的谎和盘托出,带着笑道:“你来了,我也不算骗他们了。”   ……   乔南和赵语桐在前方带路,无人机就跟在他们上方。   因为有了食物补充体力,又有暖手宝取暖,他们回去的速度快了很多,一个小时不到就回到了避雨的山洞,正好和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老李撞个正着。   看两人身上的背包,再看看半空中的无人机,老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找、找到人了?”   “找到了。”   赵语桐死里逃生,兴奋得手舞足蹈:“眼看着我们就要半路牺牲了,结果乔南他哥忽然从天而降!”他说话间已经冲进了山洞里,嘴里还高呼着「同志们我们得救了」。   老李看着他背影直摇头,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这就好,这就好。”   “邱然怎么样了?”乔南问。   老李说:“烧点热水喂她喝了,看着是好了些,不过也不敢拖太久。”   乔南说:“我哥说公路截断了进不来,已经去调直升机了,应该用不了太久。”   两人进了山洞,就见众人正在分巧克力和暖宝宝,无人机的载重有限制,在有限的条件下,只能先捡着紧要的物资放。   好在他们没有等待太久,半个小时之后,救援直升机就到了,所有人都激动得挤在山洞前翘首看着,之前的颓丧绝望一扫而空。   一个机组人员率先下来,紧接着裴叙竟然也顺着绳梯滑了下来。   他穿着灰色冲锋衣,带着头盔和护目镜,但乔南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   “哥!”不等他摘掉头盔,乔南就大步冲上前抱住了他。   裴叙顿住动作,没有迟疑地回抱住他,力道大得恨不得揉碎他的筋骨,将人嵌入身体里,只有嗓音依旧是温柔的,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没事了,没事了。”   充满力量感的拥抱让乔南感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他像一只遭受挫折后不安的猫崽,拼命将自己挤进裴叙的怀里寻求安慰。   裴叙不断顺抚他脊背,动作轻柔呵护,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赵语桐看得羡慕不已,小声问边上的邬梦:“你说我现在要是去喊一声爸爸,能得到一个爱的抱抱吗?”他双手抱胸作柔弱状:“我也好害怕好需要安慰。”   邬梦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救援直升机载人数有限,得飞两趟才能把人全部带走。第一趟就先让四个女生和两个重感冒的男生先走了。老李、赵语桐还有另外一个状况比较好的男生则和乔南裴叙一道留下来,等待第二批救援。   好在直升机来时还带了个巨大的物资包,里面准备了干净的毯子、衣物和食水,等待的时间里也不算难熬。   衣服都是按大号准备,乔南穿着有些大,他随便把衣袖和裤脚卷了卷,就抱着个暖宝宝挨着裴叙坐下,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粘在他哥身上。   裴叙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直升机会直接把他们送去医院,来回估计还得有一会儿,要不要睡一觉?”   “脚疼。”乔南抱怨道:“应该是走路太多磨出水泡了。”   物资包里没有鞋,乔南还穿着之前鞋,蓝白色篮球鞋浸透了泥水,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我看看。”拍拍他的后颈示意他坐起来,裴叙找来了毛巾和干净的水,将他鞋脱下来查看伤口。   鞋子穿得太久,磨破的皮肤和袜子已经粘连在一起,乔南嘶地抽了口冷气,扶着他的肩膀抱怨:“疼。”   裴叙动作一顿,越发小心将袜子给他褪下来。   乔南的脚本来生得很漂亮,脚腕纤细,肤色白皙,唯有脚趾处透着浅浅肉粉色。但现在柔嫩的脚底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伤口破后接触了污水,泛着惨白色,看着十分骇人。   裴叙眉头紧蹙。   因为想着很快就会将人接走,物资包里没有准备应急药品。他只能用矿泉水先将伤口的脏污清理干净:“我先给你清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   乔南委委屈屈「哦」了一声:“那你轻一点。”   裴叙轻嗯了声,垂首细致地清洗伤口。   他的动作很小心,大概是怕乔南疼,时不时还会轻轻吹几下,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小时候他摔破了膝盖,裴叙也是这样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轻轻吹着气哄他。   温热的气流拂在敏感的脚底,乔南蜷了蜷脚趾,后知后觉地有点难为情。   作者有话说:   南撒娇精南:脚疼,腿也疼,要哥哥抱抱才能好。   裴哥:。   ——   然后是一个入V通知!   这本文今天会在29号凌晨入V,入V当天会掉落万字更新,评论区还有红包掉落,希望喜欢的宝贝多多支持正版嗷,先谢谢大家啦!   下面是预收广告——   预收古耽《质子》满嘴鬼话心机深沉病弱大美人受vs又凶又野爱圈地孤狼攻。戳专栏可收藏=3=   1.   陈留之战,北楚大胜。   庆功宴上,曾经金尊玉贵的南鄢太子被迫作为败国质子出席。   将战败之耻和血吞下,傅雪青折断脊梁,拖着病体在群狼环伺之间周旋。   父皇盼着他死在北楚,好给他的兄弟们腾位置;北楚群臣盼着他犯错,好用他的命再烧一场战火。   但傅雪青偏不肯叫他们如愿。   北楚摄政王沈蛟,掌三十万铁骑,把持幼帝,权倾朝野。是唯一可保他性命之人。   傅雪青处心积虑设了一场局,将自己送上了沈蛟的床。   惊才绝艳的谪仙人,终成了十八层地狱里不择手断的恶鬼。   2.   南鄢皇帝病危。   傅雪青身为太子,需得回国夺位。   临行前夜,傅雪青邀沈蛟共饮。   酒中下了迷药,摄政王毫无防备饮下。   傅雪青攥着匕首枯坐一夜,却没能按计划动手。   本是为了活命逢场作戏,终是被他捂热了心肠。   天未亮,傅雪青带着亲信暗中出城。   不料沈蛟提前察觉,带人追来。   两军阵前,傅雪青撕下温顺伪装,那张仙人般的面孔写满凉薄:“沈将军,我与你不过逢场作戏。如今曲终人散,何必纠缠?”   3.   南鄢太子对摄政王始乱终弃,用完就丢,北楚人尽皆知。   人人都说摄政王整顿三军,将来必要大破南鄢,用南鄢太子的人头垒京观。   南鄢宫变之日,沈蛟果然率一队兵马闯入南鄢皇宫。   无人看见的内室,沈蛟一刀斩下南鄢国君人头,咬着牙恶狠狠道:“和亲或者开战,陛下选一个罢。”   傅雪青倾身靠近,指尖轻点他的唇。眸光潋滟动人:“朕正缺一位皇后,沈将军可愿入主中宫?” 第24章   “强扭的瓜不甜。”   乔南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脚, 小声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裴叙抬眸看他一眼,眼底浮起些笑意,手上力道却半点没松, 手指将纤细的脚腕拢在掌心, 不让他抽回去:“别动,很快就好了。”   乔南不自在地动弹一下, 到底没再挣扎, 只能任由他继续清理。   将伤口冲洗干净后, 裴叙又用干净毛巾小心蘸干水渍, 最后用毛毯将他的双脚妥帖包裹好:“好了。”   抽了一张湿巾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他重新在乔南身边旁边坐下, 拉开冲锋衣拉链,朝他敞开了怀抱:“要不要睡一觉?”   之前担心忧虑根本没能休息好, 乔南确实又累又困, 而裴叙宽敞的怀抱看着又很温暖, 充满了安全感。   只略略犹豫了一下,乔南就放弃了抵抗,诚实地靠进了他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那我就眯一小会, 直升机到了你叫我起来。”   裴叙低低应了一声, 用冲锋衣将他包裹起来, 手掌在他背上轻拍:“睡吧。”   这一觉乔南睡得很沉,半途时他模模糊糊听见螺旋桨旋转的嗡鸣声, 但还没睁开眼,就又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哄着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 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 双脚的伤也处理过缠上了纱布。   而裴叙则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事情。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乔南撑着手肘坐起来。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呢?”   “就睡了四五个小时,医生说你这两天精神太紧绷了,身体需要休息。”裴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其余人都在别的病房里,已经安排了身体检查,除了邱然情况稍微严重一点,其他人最严重的也就感冒低烧。”   乔南这才放下心来。   裴叙又问:“饿不饿?我让赵博买了粥温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确实有点饿了,乔南小鸡啄米状点头。   裴叙放下笔记本,将保温桶提过来。本来他还想喂乔南,但乔南觉得自己就是脚磨破了点皮,这架势也太夸张了,坚持要自己吃裴叙这才遗憾作罢。   乔南抱着保温桶慢吞吞地喝粥,又随手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已经充满电的手机刷了下,发现新闻推送全是贵北灾情相关,他点进微博热搜榜,果然热搜前十有四条都是贵北灾情相关。   浏览了几篇新闻报道后,他才知道贵北的灾情要比想象中严重很多。   这次竟是贵北十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洪涝灾害,难怪之前答应来接他们的司机不见踪影,也迟迟没有警察进山来找他们。   “凤溪村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新闻上说石台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大部分人都已经转移到了临时的安全避难点,但灾情比较突然,有小部分撤离不及时的被困在了洪水里,政府已经出动了军队抢险救灾。”见他神色担忧,裴叙又补充道:“我让救援队也去参与救灾了,物资也送了两批,都会没事的。”   乔南想起给他绣苗服的阿婆、在围墙上画太阳的明达,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等我好点了,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很多个晚上视频,乔南都会和他分享一些凤溪村的人或者事。知道他在凤溪村住了大半个月,和村民们也产生了感情,裴叙并没有阻拦:“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乔南点点头,吃了小半桶粥后,困意又涌上来。   大约是被困在山里的阴影还没消除,即便睡着时,他的眉头也紧蹙着,面朝裴叙、身体没有安全感地蜷缩起来。   裴叙给他掖了掖被子,看着他不安颤动的睫毛,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羽毛似的轻吻:“晚安,好梦。”   接到消息的乔世安夫妻凌晨两点才赶到紫云。   因为恶劣的天气,航班延迟或者取消,他们怕耽误了时间,直接让助理开车赶过来。   赵博接到人时,见到憔悴的二人都惊了一下,赶紧将人往病房里引:“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乔少没什么事。裴总一直在病房里陪着,可能是手机调了静音才没接到电话。”   “没事就好,”夫妻二人紧绷的神色缓和些许。   其实裴叙早就给他们发了消息报平安,只是没亲眼见到人,做父母终归难以放心。   “我们上去看看他。”周若道。   这家医院是紫云市一家比较高端的私人医院,乔南的病房在住院部四楼。   赵博引着两人进去,轻轻敲了敲门,却没见回应。   “医生说乔少需要休息,裴总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也没有合过眼,可能是睡着了。”他解释了一句,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夫妻俩人放轻了动作进门,就见两人果然睡着了。   乔南躺在病床上,面色红润,睡得很安稳;裴叙则将就着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睡了,腿上还放着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乔世安本想把人叫醒让他去酒店休息,却被周若阻止了。   比了个「别吵着他们」的口型,周若小心上前,轻手轻脚将笔记本电脑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正要直起身离开时,目光却无意扫过兄弟二人交握的手。   ——乔南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和裴叙紧紧握在一起。   是十指紧扣的姿势。   周若神情微楞,顿时定在原地。   这时裴叙听见动静睁开眼,就见周若定定看着某个方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裴叙眉心一跳,却极为自然地松开手站起身来:“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到的?抱歉,我睡着了。”   乔世安道:“刚到,本来只是想悄悄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南南在山里吓到了,睡觉也睡不安稳,我本来只是想陪陪他,谁知道也不小心睡着了。”话是这么说。但他面上却带着明显的疲色。   听他这么说,周若的神色才自然了些:“小赵说你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里换我和你乔叔叔守着,你去歇一歇吧。”   裴叙点点头没有推辞:“那我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   怕吵醒乔南,他们没有再多话,裴叙带上电脑,和赵博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店。   周若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熟睡的乔南,眉头微微蹙起。   在乔世安夫妻的坚持下,乔南得在医院住上三天才能出院。   他自觉没有大碍,只是脚上磨破的水泡还没好,有点影响走路,就让裴叙给他借了个轮椅,推着他去其他病房挨个探望同学。   赵语桐看他坐着轮椅顿时大吃一惊,表情浮夸道:“我们的英雄这是怎么了?!”   乔南朝他翻了个白眼:“英雄脚疼,不想走路。”   赵语桐被噎住,片刻后换了个话题:“大家都好的差不多了,老李包了辆大巴,准备后天走高速回南江,你和我们一起吗?”   乔南摇摇头:“我爸妈也来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而且我还想多留两天,再回凤溪村去看看。”   “那只能南江再见了,我爸妈知道消息后都急死了,是不能和你一起去了。”赵语桐无奈耸肩。   ……   挨个探望了同学之后,乔南才回了自己病房。   周若和乔世安吃了午饭回来,正撞上裴叙推着他回来。兄弟俩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里,正含着笑说话,姿态亲昵。   她神色微动,又很快掩饰过去,笑着上前将轮椅接过来,对裴叙道:“我让助理打包了饭菜,你先去吃饭吧,南南我来照顾。”   裴叙眼神微暗,却没有表现出来,毫无异样地点头,将乔南交给了她。   从昨晚之后,周若的态度就有些微妙。   这大约就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她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也没有贸然提出质疑,而是得体又不动声色地将两人分隔开,减少了两人相处的机会。   裴叙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多少。   在面对乔世安夫妻时,他一直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感情,没有做出过任何会引起误会或者警惕的举动,唯有昨晚一时大意,让周若察觉了一丝。   他敛下神色转身离开。   乔南这才问周若道:“你把我哥支开干嘛?”   周若笑起来:“这你倒是看出来了?”   乔南撇撇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两个人吃明明正好。”   周若没有过多解释,将他推进病房里,又将饭菜在桌面上摆开,难得展露几分属于母亲的温柔:“早上有个叫邱然的女生来找过你,你那时候还没醒,她就回去了。”   她虽然心中存疑,但多年律师的经验让她没有立即盖棺定论,而是选择谨慎地旁敲侧击。她故意态度暧昧道:“女孩子长得好看,和你还是一个班的,又特意来看你,你们什么关系?”   “你把我哥支开就为了问这个啊?”乔南喝了一口汤,有些无语。   “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周若委婉道。   “但她又不喜欢我,估计就是来道谢的吧?”乔南猜测道:“她之前看上我哥了,还主动要过微信呢。”   周若一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哥拒绝了。”   周若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女孩长得漂亮,看起来性格也不错,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知道争取一下?说起来你哥年纪也不小了,也没见他往家里带过女朋友。”   “我哥那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乔南一听就立刻给他哥鸣不平了:“而且他和邱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那天在浴室里裴叙否认了,但乔南其实还有点半信半疑。   周若有些惊讶,回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乔南,可能是从小缺少父母关怀的缘故,特别依赖裴叙这个哥哥,就算现在都上大学了,也还是和裴叙最亲近。   而且从乔南的言语也看不出异常来。   周若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企盼是自己多心了。   三天之后,乔南终于被准许出院。   办完出院手续之后,他去了一趟凤溪村。   连日的大雨终于停歇,洪水刚刚消退,村民为了保住家园,都迫不及待加入了灾后重建的工程里。   越野车碾过积水,在村子前停下。   远远望去,能看见有不少吊脚楼都被洪水冲垮了,村民们正在合力清理废墟。   乔南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借住过的那户主人家看见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来打招呼:“你们没事啊?”他带着些歉意解释道:“你们进山一夜没回来,我们本来想进山去找的,谁知道发了大水,就没顾得上。”   乔南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说大家都没事,转而问起村子的情况。   “人倒是没事,就是房子垮了,一年的收成也没了。”说起这些,男人面上露出一丝沉重之色。接着又想起来什么,让乔南等一等,自己跑到一块堆放着不少家具杂物的地方翻找了一会儿,将一个袋子拿了过来。   “不少东西都被大水冲走了,就剩下这些,应该都是你们的。”   乔南打开一看,发现袋子里装得竟然是他们留下来的画板、颜料之类的杂物。没想到他竟然都帮着收了起来。其实画板颜料这些泡了水基本就废了,但乔南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道过谢后将之都搬到了车子的后备箱放好,准备等离开后再处理。   放好东西再度折返回村时,就看见明达站在台阶上朝他招了招手。   “明达!”他有些激动地大步上前,见小姑娘除了衣服脏了些外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阿婆呢?”   “阿婆去做饭了。”明达说。   明达家的吊脚楼已经相当老旧,在这次洪水中也被冲塌了。他们家只有一老一幼,没有成年男人,重建房子全靠村里人帮衬着,阿婆就去帮着烧大锅饭了。   明达看见他高兴极了,还没说上几句话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将他带到自家临时居住的小帐篷里,明达钻进去搜罗了一会儿,拿出一副画卷来。   她双手将画卷捧着递给乔南,大而黑的瞳孔像两粒干净的黑珍珠。   “这是什么?”乔南迟疑着接过,展开之后,发现竟然是之前准备拿去参展的那副《希望》。   这幅画他画好后便收了起来,进山时并没有带上,本以为已经毁在了洪水之中,却没想到明达替他妥善保存了下来。   “谢谢。”   乔南将画收好,很认真地向她道谢。   明达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唇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乔南留在村子里帮了半天忙才离开。   离开之前,他和明达的阿婆商量了许久,最后说好由他资助明达读书。他还特意将自己的手机留给了明达,教会了她使用微信,这样以后即便相隔千里,明达也可以常常和他联系。   明达很宝贝地捧着手机,一路将他们送到村口。   乔南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说:“要是能帮帮他们就好了。阿婆绣的苗服很漂亮,卢阿叔做的竹工艺品也很精致。”   凤溪村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封闭的大山里,并不比任何人懒惰,只是因为封闭的环境、落后的教育等等因素,让他们远远落在了后面。   他们本该有机会生活得更好。   裴叙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说:“叙南每年都有资助贵北的扶贫项目,今年我会提一下,以后多关注一下凤溪。”   乔南看着外面连绵的青山,轻声说:“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从凤溪回来之后,一家人就准备离开。   大雨停歇之后,航班也恢复了正常,一家四口便直接坐飞机回南江。   乔世安因为集团事情繁多,只在南江待了两天就走了,倒是周若破天荒推了不少事情,暂时留在了南江。   裴叙猜到她留下的原因,只在乔家住了两天,之后就借口公司堆积的事情太多,搬回了铂庭公馆,顺便将乔小白也送回了乔家。   乔南私心里有些不满,但是也知道他去贵北肯定耽误了不少事情,也就没好意思再耍赖挽留。   正好老李知道他回来之后,又趁着暑假把他抓壮丁,让他帮着筹备画展,乔南每天早出晚归累得倒头就睡,也就没有心思再去烦裴叙了。   倒是周若在乔家住了一个多星期,几次旁敲侧击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加上律所的事情实在无法再耽搁,这才动身回了燕京。   周若离开那天,裴叙得知消息,特地去送了送。   登机的空档,周若几次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   她其实是个很强势的女性,在工作上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才会有这样优柔寡断、止步不前的时候。   即便裴叙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裴叙一直目送着她走进登机口,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离开。   从南江机场回叙南科技的高速路上,正好会经过滨江别墅片区,裴叙遥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踩下油门,黑色宾利飞驰而过,将别墅区甩在了身后。   乔南终于从繁重的画展筹备工作里抽出身来时,暑假已经过了四分之三。   老李的画展已经筹备得差不多,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六,他才终于能喘一口气。   一放松下来,他就发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从贵北回来后的大半个月里,除了他主动联系以外,裴叙联系他的时候屈指可数,这中间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乔南被这一发现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认真将这大半个月里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翻了一遍。   视频x3,但都没超过十分钟。   聊天对话倒是挺多,但大多时候没聊上几句,他哥就会以「要开会」「在加班」等等理由结束了对话。   更别提来看他了。   之前他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如今有了闲暇,仔细回忆一下,发现这竟不是他的错觉,他哥真的好冷淡!   这不对劲。   乔南试着给他发了条微信:【哥,我忙完啦,今晚一起吃饭吗?(^ー^)】   还配了个可爱的猫猫贴贴表情包。   结果等了十分钟都没有回复。   乔南顿时就有小情绪了,他快速换好了衣服,决定亲自去公司堵人,看看他哥在做什么,竟然理也不理他。   但他开着车风驰电掣到了叙南科技后,却被赵博告知:裴叙已经出差一个星期了。   乔南败兴而归,愤愤戳了下裴叙的头像,不满地嘀咕。   出差也不至于不理人吧?   乔南走了没多大一会儿,裴叙就收到了赵博的消息。   他点开和乔南的微信聊天框,就看见对话框最下面显示一条「乔小少爷拍了拍你」,紧接着又看见那条提示飞快被撤回了。   裴叙嘴角不由翘了翘,甚至能想象出他慌乱撤回时的表情有多可爱。   手指轻轻摩挲着对话框,他却只能狠下心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裴叙摘下眼镜,将头靠在椅背上,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试着将乔南晃动的影子从心里剔除出去。   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做不到。   他又打开邮件。   这些日子他能狠下心不去找乔南,全靠老K发来的邮件。   他贪婪地将这些照片一张张反复看过,却还不满足。   过于主动的乔南又勾起了他深埋在心底的妄念。   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将藏在加密文件夹里的软件找了出来。   只是在监控远程连接成功,乔南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的一刹那,他又迅速地将软件关掉了。   理智和贪念反复拉锯,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半晌,裴叙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辛辣的尼古丁味道勉强安抚了躁意,但头脑里盘旋的念头依然挥之不去。   他人不在南江,没办法去找陈医生。   抽完两支烟后,裴叙拿起车钥匙出了酒店。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了一圈,他随便找了一家酒吧进去。   下午六点多的酒吧人还不多,音箱放着动感的摇滚乐,五颜六色的射灯闪烁着,酒保在吧台前慢吞吞地擦杯子,卡座里还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裴叙点了一杯伏特加,找了个角落坐下。   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他其实很少喝酒。他的酒量并不差,只是很厌恶那种喝醉之后理智失去掌控的感觉。   但今晚他却破例了。   理智在朝着深渊滑落,他需要更为强烈的刺激才能将这种危险的倾向掰正。   烈酒入喉,辛辣的酒精点燃味蕾,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光怪陆离的酒吧里,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已经足够惹眼。   有人端起酒杯走近:“帅哥,借酒浇愁啊?”   裴叙抬眸,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挑逗,他抬手松了松领结,凸起的喉结滚动,不耐地吐出一个「滚」字。   “真凶。”   但就是骂人的嗓音也是性感的。   那人饶有兴致地在他对面坐下来,晃了晃酒杯,随意捏着酒杯的手指翘起优雅的弧度:“看这样子,是为情所困,求而不得?”   裴叙冷厉看他一眼,没有理会。   “都来GAY吧了,何必自欺欺人?”见他不说话,那人越发来劲:“我叫白桡,交个朋友呗。”他花了淡淡的妆,眼尾刻意拉长上挑,酒吧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比妖精还要惑人。   很少有男人能拒绝他的邀请。   “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试试别的瓜呗,包……甜。”白桡故意拉长了尾音,举杯碰了下他的酒杯,手指借机想去勾他的的手指,却被裴叙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裴叙出门时没带眼镜,那双狭长眼眸此时半垂着,掀起眼皮由下往上看人时,就透出十二分的不耐来,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悍厉。   白桡被他生人勿进的气势震住,小声咕哝:“竟然还是个情种。”   裴叙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将一杯伏特加喝完,买了单后便出门离开。   他随意靠在酒吧门口的柱子上,给彭易打了个电话。   彭易来接人被吓了一跳,他跟着裴叙两年,从来没见过对方如此阴沉样子,像某种将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裴总,您还好吧?”他不自觉连语气都放轻了。   裴叙坐在后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回酒店。”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哥怎么又不理我了?   南南:我生气了,南南:快来哄我!   裴哥:。 第25章   “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一个星期后, 裴叙才回南江。   这期间乔南有给他发过两次微信,但大约是发现他态度有些冷淡后有了小情绪,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他索性也没有告诉乔南自己回来的消息, 让赵博迅速置办了另一处房产, 住在了新房那边。   他也没有再去找陈医生,觉得陈医生除了劝他转移注意力, 也不会再给出任何有效建议。   而有效的那些, 他都做不到。   只能用忙碌的工作将所有时间填满, 这段时间他常常加班到凌晨, 之后要是不想回家,就约上程昱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酒精和尼古丁一样, 可以麻痹太过躁动的情绪,让他获得短暂的平静。   程昱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露出害怕的神色:“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咱说出来, 不要憋在心里。”他试探道:“失恋了?还是和你的宝贝弟弟吵架了?”   他觉得裴叙最近这个状态,大有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的架势。   听说总裁办最近战战兢兢,连每天必备的下午茶都不敢点了, 就怕不小心引爆了这颗定时炸弹。   裴叙看他一眼, 单手将刘海往后捋了下, 整个人慵懒地靠近沙发里,修长有力的手捏着水晶酒杯轻晃, 展现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野性:“不想说。”   程昱以前就觉得他其实有点衣冠禽兽的气质在身上的,只是裴叙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 除了那些在商场上和他交过手吃过亏的人, 大部分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总裁办新来的小女生们更是被迷得五迷三道。   要是她们看见这人现在的狗样,估计就不会再说这人温柔绅士了。   “那你继续自己憋着吧。”程昱难得好心做一回知心哥哥,结果这人还拿乔,他顿时没了兴致,目光在场内逡巡一圈,看中个漂亮弟弟,端着酒杯就冲人去了。   被撇下的裴叙窝在卡座里,继续沉默地喝酒,舞池中的灯红酒绿风花雪月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乔南大半夜被钱川一个电话CALL到了酒吧。   他最近正和裴叙赌气,自然没什么心情出来玩乐,已经有好一阵没和钱川他们组局了。今天钱川和肖让轮番轰炸,他才不情不愿地过来。   钱川在门口等他,见他霜打的茄子似的,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道:“真吵架了啊?看这小脸垮的。”   他还以为又是乔南单方面和他哥闹脾气呢。   乔南嫌弃地将人推开:“边儿去,别烦。”   钱川重新挤回来坐在他边上,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来说说怎么回事,哥几个给你开解开解嘛。”   乔南被他逗得笑起来,朝他扔了个橘子:“吃橘子吧你。”   这时肖让从下面上来,道:“乔南,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哥了。”   “我哥?”乔南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上次去找他,赵助还说他去出差——”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裴叙也该回来了。   以前每次裴叙出差回来,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但这次他却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什么时候出差,什么时候回来,都一无所知。   他愣了片刻,才道:“我哥不喜欢喝酒,也从来不会去酒吧。”   肖让回忆了下:“我眼神还挺好的,就是你哥,不会认错。”他走到走廊探头往下找了半天,指着靠近舞池的一处卡座道:“喏,那个就是。”   乔南从包厢出来,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的位置侧对他的方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侧脸。他穿着规规整整的商务衬衫,却没系领带,领口纽扣解开两颗,仰头喝酒时,能看见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是他哥没错。   但又不像他哥。   至少乔南从没见过他哥这个样子。   两人正看着时,舞池里有个穿着性感紧身衣的年轻男人拨开人群走到裴叙面前,他似乎想撩裴叙,故意将身体凹成性感的姿势,倒了杯酒,酒杯几乎要抵在裴叙唇边。   裴叙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里,伸手将酒杯推开,姿态很强势。   肖让嚯了一声:“你哥还挺受欢迎的,男女通杀啊。”   “我去看看。”乔南沉下脸,拔腿就往楼下走。   只是等他穿过扭动的人群,裴叙已经起身走了。乔南追在后面跟出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熟悉的车尾巴。   驾驶座上的人像是赵博,车牌号也是对的。   就是他哥没错。   出差回来不和他说就算了,竟然还偷偷来酒吧。   乔南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条充满气的河豚,戳一下就会炸。   他拿出手机,愤愤打字:【哥你出差回来了吗(^ー^)】   靠在椅背上小憩的裴叙看见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没有。】;   “他就是嫌我烦了故意躲着我吧?”   乔南将聊天界面打开,放在中间的茶几上,他、钱川、肖让各自占据一方沙发。   “不可能吧?”钱川道:“可能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在酒吧,哥哥嘛总是想在弟弟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   肖让也说:“你哥也老大不小了,说不定就是工作压力来出来找点乐子解解压。”   乔南却想起之前邱然说的话:“他会不会是谈恋爱了?”   他话题跳得太快,钱川肖让都没跟上,钱川举起手来:“请问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乔南这才说了邱然要微信号被拒绝的事。   钱川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你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不过他这个状态看起来不像是恋爱中,倒像是单相思为爱买醉。”   不然哪有热恋中的男人独自来酒吧买醉的?   那不得和心上人一起喝个小酒再趁机滚个床单?   肖让也赞同这个说法:“这样就说得通了,深夜来酒吧喝酒,却又拒绝了艳遇。”他摇头晃脑道:“可能正在吃爱情的苦。”   乔南沉默下来,半晌才闷声闷气道:“那也没必要躲着我啊。”   想想让他哥吃爱情的苦的不知名人士,他心里就有点不爽,又道:“就我哥这样的还有人看不上?瞎了吧?”   肖让和钱川哪敢说话呢。   乔南闷闷不乐地回了家,辗转半夜,他觉得还是得去找他哥问问清楚才行。   就算谈恋爱了,那也不能这么重色轻弟呀!   而且未来的嫂子难道不得让他把把关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第二天乔南特意找了赵博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他下班的时间后,准时准点到了叙南科技的地下车库蹲守。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找到了裴叙常开的那辆宾利。   为了防止被裴叙认出来,他特意开得钱川的车,就挨着裴叙的车停着。   窝在副驾驶打了五把王者,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车主人。   乔南一把摘掉耳机,退出游戏:“目标出现,不玩了。”   说完他快速推开车门跳下去,在裴叙伸手去拉后座车门时,灵活地从他胳膊底下钻过,整个人靠在车门上,扬着下巴看着他。   一副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样子。   全然没注意到,此时姿态,就好像裴叙拥着他,将他抵在车门上一般,暧昧无比。   裴叙眸色暗沉一瞬,收回了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上楼?”   对昨晚骗他的事绝口不提。   乔南开始生气。   “我昨晚也在建安路那家「春天里」。”春天里就是酒吧的名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裴叙神色一顿,没想到这么不巧。   他舔了舔齿列,没有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乔南又说:“为什么不回家?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他气势汹汹,带着质问的语气,恍惚间给裴叙一种错觉——他不希望他谈恋爱。   理直气壮到让他感到愉悦。   裴叙对上他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很想将他压在车门上,用唇齿回答他为什么自己不回家。后知后觉的乔南大概会挣扎反抗,然后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但他的力气不够大,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只要他再走近一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压制他,品尝他。   而不是在一个个难眠夜晚,靠尼古丁和酒精麻痹自己。   阴暗的念头转过,裴叙神色晦暗难辨。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乔南皱起眉:“你真谈恋爱了啊?”   裴叙和他对视半晌,克制地退后一步,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以目光细细描摹乔南的面容:“长得很漂亮,脾气有些骄纵,但很可爱,我还没有追到。”   虽然昨天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他说出来,乔南还是有点酸,他垂下头小声嘀咕道:“谁啊?这么难追。”   裴叙笑了一声,敛起神色,温声说:“保密。”   乔南闻言更加不高兴,要是平时,他肯定会撒娇缠着他哥说出答案为止,但今天他却没什么情绪,整个人蔫头耷脑,毫无神气:“不说就算了。”   他自顾自上了自己的车,才想起来没和裴叙告别,又降下车窗道:“我先回家了!”   你继续追你的心上人吧!   不回家就不回家!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一点!都!不在意!   南南:嫂子难道比我还可爱吗?!   南南:吃柠檬jpg;   ——   二更!   今天更了一万啦-感谢宝贝们的支持。   揪100个崽崽发红包—— 第26章   “以后你就叫乔嘘嘘了。”   乔南回家之后, 越想越不开心。   到底是什么天仙才能让他哥这么藏着掖着,连家也不回了?   他在房间里焦躁转圈了片刻,看见裴叙的枕头还和自己的摆在一起, 却想到等他哥追到了未来嫂子, 以后这间房间他就不能再随便进出。而裴叙的枕头边,也会摆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枕头。   至于他这个弟弟, 大概会变得碍眼又多余。   乔南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 想着与其等他哥有了嫂子把自己扫地出门, 还不如自己有点自知之明。   他抱起自己的枕头冲到走廊上喊王叔:“王叔, 王叔,我要换房间!”   他这短短两三个月里都折腾了两次要换房间了, 王叔见怪不怪地和佣人们一起上楼,去给他收拾房间:“好嘞, 我让人去把床品换了。”   结果这次乔南却很认真地道:“不去原来那间房, 把东西全部给我收拾出来, 我要搬去西边那间住。”   二楼只有乔南和裴叙两人住,乔南原本那间卧室朝向最好,而裴叙现在住的则要略差一些。余下三间房一间是裴叙的书房,一是乔南的画室, 剩下一间则一直空着。   现在乔南说的西边那间, 就是一直空着没人住的那间。   王叔一愣:“那间房太久没人住, 都没怎么布置过。”   乔南道:“能住就行了。”   他原来那间卧室涂鸦太多,装修风格太花里胡哨, 不利于睡眠,也就是和裴叙吵架闹别扭时他才会过去将就一下。但现在既然打算长久住了, 自然要挑个舒服点的。   王叔不知道他这是又闹了什么别扭, 只能指挥着佣人们去收拾新房间, 再把乔南的东西收拾出来。   乔南就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监工。   王叔欲言又止。试探道:“又和大少吵架了?”   结果乔南摇头:“没有吵架。”他撇了下嘴,语气不见高兴,还隐约有点不快的样子:“我哥都要谈恋爱了,我再粘着他多不合适。”   “大少有对象了?”王叔一愣,随后欣喜地笑起来:“先生太太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是啊,所有人都高兴,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乔南没接这话,低着头玩手机。   王叔则是想到之前太太交代的话,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发微信告诉了对方。   当天晚上乔南就搬到了新卧室去,连带着这些年里添置的大大小小的物品也一并搬走,裴叙的卧室都搬空了大半。   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又爬起来将裴叙送他的那架无人机拿过来,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摆拍,还很心机地把卧室环境也拍了进去,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给小飞机搬个家/黄豆微笑】   配图123张。   睡前裴叙也刷到了这条朋友圈,他一眼就看出来乔南拍照的卧室背景变了。   许多熟悉的、曾经放置在他房间里的物件,虽然摆放的位置和角度没有变化,但房间却已经不是那个房间。   想起下午乔南离开时明显不太高兴的背影,他点进和对方聊天对话框,手指在输入框按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发。   连着好几天乔南都没有主动联系裴叙,裴叙自然也没有联系他。   搬卧室那天特意发的朋友圈下面一堆狐朋狗友排队发「又搬」,而他真正希望看见的那个人,却连一个点赞都没有。   根本不来哄他。   果然有了老婆就忘了弟弟。   呵呵,男人。   乔南心里憋着一股气,裴叙越是不联系他,那股气就越难以消散。   但他偏偏又不是个会自己躲起来生闷气的性格,他不高兴了,必然就得想方设法地让裴叙知道。   冷战了数天之后,乔南在某天带着乔小白出门遛弯时,忽然摸着乔小白硕大的狗头说:“乔小白,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乔小白前腿并拢乖乖蹲坐在他面前,仰着头无辜而茫然地看他。   “以后你就叫乔嘘嘘了。”乔南拍了拍它的狗头,一脸慈祥地说:“嘘嘘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乔小白:?   乔南决定奖励新改了名字的乔嘘嘘出门一日游。   他还特意把车库里那辆落灰很久的法拉利F8开了出来,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回头率十足,乔南让乔嘘嘘坐在副驾驶上,自己戴上墨镜,一踩油门往叙南科技的方向驶去。   他时间掐得准,张扬的红色跑车刚停在叙南科技正门口,就正碰上裴叙从正门出来,身后还跟着赵博和彭易。   乔南将车临时停在路边,摘下墨镜,手肘搭在车窗边,对迎面走来的裴叙说了一句「真巧」。   又拍拍乔嘘嘘的狗头,用一种老父亲教儿子的语气说:“嘘嘘,叫人。”   乔嘘嘘认出了裴叙,竟然也真甩着尾巴朝他「汪」了声。   乔南又夸奖似的揉揉它的耳朵:“嘘嘘真乖。”   后面的赵博和彭易四眼相对,脸上表情丰富。   彭易:“我记得乔少这狗以前不叫这名吧?”   赵博面部肌肉抽搐:“以前叫乔小白。”   彭易:“你觉不觉得现在这名字听着有点怪?”   赵博微笑:“怎么能不怪呢?这不就是咱裴总的名字?”   彭易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叙叙,嘘嘘,这要是喊快了都分不清是叫谁。   论搞事,果然还得是乔少。   他偷偷摸摸去觑裴叙的脸色。   裴叙倒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很是温和地问:“怎么忽然改了名字?”   乔南撑着下巴哼了声:“想改就改了呗。”他又捧起乔嘘嘘的狗头,拖长了语调问:“你说是不是呀,嘘嘘?”   乔嘘嘘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乔南收回手,抽出纸巾边擦手边问:“裴大总裁又在忙啊?”   他今天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不仅说话夹枪带棒,直接连「哥」都不叫了,故意阴阳怪气叫「裴大总裁」。   裴叙看出他的不快,神色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今天不忙,吃过晚饭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问乔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要是以前都不用裴叙主动问,乔南就已经发出邀请,但他今天可不是来和裴叙共进晚餐的。   “早吃过了。”乔南重新点火启动,随意朝他摆了摆手:“先走了,我忙着呢。”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红色跑车发出巨大轰鸣,在他们面前掉了个头,流畅切入了车流。   裴叙目光紧随着红色跑车,眸色深沉,久久未曾移动。   不论是高兴的还是生气的乔南,都是如此鲜活且讨人喜欢。   良久,赵博才提醒似的喊了一声:“裴总?”   裴叙这才回过神来,道:“走吧。”   这次裴叙倒是没有骗乔南,他今天确实不忙。   晚饭之后,约见的设计师带着新款图册过来,却只看见他独自坐在沙发里。   “怎么没见乔少?”   乔家兄弟俩一年四季的服装、佩饰有大半都是由他经手,彼此也算是熟悉了。之前上新挑选当季新款时,都是他带着图册去乔家,乔少也会在场。但这次不仅反常地约在了叙南科技的办公室,乔少也不在,才让他感到了疑惑。   “那今天还挑乔少的吗?”   “挑。”裴叙音色略沉,比平时更加寡言,却还是礼貌地接过了图册翻阅。   他快速挑了几套适合自己的商务款后,才放慢了速度开始翻阅休闲款的图册。他看得很认真,仔细挑出了五套比较适合乔南的:“就这些吧。我的送到铂庭公馆,乔少的还是送去滨江别墅那边。”   设计师看出他心情不是很愉快,也没有再做多余的寒暄,确定好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   挑选的当季新款在三日后由专人送达,裴叙这边倒是非常顺利就签收了,但乔南那边却出了点岔子。   “都是裴叙挑的?”他挑起眉头神情挑剔。   “是。”   乔南原本不想要,准备让对方直接给裴叙送回去,但见对方神色战兢,也没有再为难:“算了,你放下吧,我自己和他说。”   送货小哥离开后,乔南给赵博打了个电话:“我哥落了点东西在家里,麻烦你有空的时候来拿一下。”   赵博满头雾水地开车去拿,结果却迎面被塞了好几套衣服,看露出来的品牌LOGO,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牌。   “乔少,这是?”   “我哥给我挑的衣服。”乔南扬了扬下巴:“麻烦你都送回去,顺便替我转告他,就说他年纪大了眼光也不行了,我自己的衣服自己会挑,不用他操心。”   赵博:??   他看着乔南,很想说一句你之前的衣服不也都是裴总给挑的?   那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到底没敢触这位小祖宗的霉头。   将用防尘袋包好的衣服放在了后座,赵博愁眉苦脸地开车回了叙南科技。   “他这么说的?”裴叙看着被退回来的衣服,面色很平静。   但赵博在一米之外都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心里想着这都是怎么回事哦,为什么明明他们裴总连对象都没有,他这个特助却要受这种夹心饼干的气?!   他连声音都放低了,小心道:“是。”   好在裴叙从来不是个乱发脾气的人,他点点头,道:“那就先送去铂庭公馆放着吧。”   赵博这才如蒙大赦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南南:哄都不来哄我,还想和我吃饭,还想我穿你买的衣服)   南南:hetui;   ——   揪100个崽崽发红包嗷—— 第27章   “我只怕他飞得不够高。”   乔南还没和他哥斗上两天气, 就到了老李画展开幕式的日子。   画展举办地点定在了KM艺术中心的二楼,占据两千多平米的巨大展厅,除了老李自己创作的一百多幅作品之外, 还有五十多位画坛名家共计三百三十一幅画作参展。而乔南和邱然凭着师生这一层关系, 占据了其中两个名额。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是有些惶恐的。   老李虽然瓶颈多年, 一直没有新的画作面世, 但他年轻时的才华令不少圈内人折服, 加上他交友广阔, 在圈内人脉颇深,这一次画展开幕式, 足足有三十多位画坛大佬出席撑场面。   这一消息他之前从未透露过,以至于拉赞助商时颇有些举步维艰。   如今风声透露出去, 圈内人和记者们闻风而动, 明天的画展开幕式想必会十分热闹。   这对尚未毕业、还未成为职业画家的乔南来说, 是机遇,也是挑战。   凌晨一点,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紧张的难以成眠。   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他好几次想跟裴叙发消息寻求安抚, 却又按捺住了冲动。   他抿着唇给自己打气, 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别怕,你可以的, 乔南。   清晨七点,他早早起床, 郑重地换上了得体的小西装, 反复确认过没有错漏之后, 便开车前往KM艺术中心。   画展开幕式于上午九点开始,乔南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却发现现场已经有记者蹲守,他们佩戴着记者证,扛着短炮,看见进来的乔南后也不管是谁认不认识,先怼着脸一顿拍。   乔南低下头挡着脸匆匆到了展厅后台去找老李。   “外面好多记者。”   老李人逢喜事精神爽,摆摆手道:“这算什么多,都是小场面。”又叮嘱两个学生:“你们正好练练胆,等会儿有不少老朋友要来,可别怯场丢我的人,我已经把牛都吹出去了。”   他今天穿了身正式的复古格纹西装,修身剪裁修饰了他微胖的身形,竟颇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温润。   乔南恍惚想起他帮老李整理文件时看见过他早年的采访照片,年轻时的老李五官俊秀,身形瘦削,清隽斯文的外表下,艺术家独有的桀骜清高藏不住,与如今大相径庭。   邱然小声道:“今天的老李怪正经的,搞得我更紧张了。”   乔南其实也有点,但他知道今天有多重要,不管是对老李还是对他们。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把紧张的情绪也一起排出了体外:“就按之前商量好的来。”   开幕式是老李和大佬们的主场,乔南和邱然这样的小辈自然没有露面的机会。但在展厅对游客开放之后,他们却要负责讲解作品,这是个难得的刷脸和打响知名度的机会。   上午九点,开幕式准时开始。   老李作为画展主办人上台致辞,之后是其他几位画坛知名、但近些年已经很少再公开露面的大佬轮流致辞。   画家们性格各异,致辞却默契统一的简短,在最后一位致辞结束后,现场明亮的灯光暗下来,中央的巨型屏幕上,一座色彩暗淡的古老苗寨如同画卷徐徐展开在众人面前,「归乡」二字铁画银钩,带着无比深沉的力道写下游子心中的情愫。   「归乡」——正是这次画展主题。   随着暗下来的灯光再度亮起,展厅各处闸口打开,排队的游客们检票入内,在充满苗族风情的展厅内参观起来。   乔南的画被放在三号展区,位置不算显眼,但也不差。   不少游客本是随便逛逛,但见他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虽然不知道姓名,但看一眼总不会吃亏。   于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有不少人游客朝他围过去。   来看画展的未必都是懂画的人,他们对于艺术的欣赏更多是以世俗化的眼光,在乔南介绍作品的过程里,有人会提出一些角度刁钻的问题,乔南一个个努力地解答,时不时还要满足游客提出的合照要求。   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无措,但随着围过来的游客越来越多,他的紧张也逐渐变得麻木。   除了讲解自己的作品,他还要负责讲解三号展厅内的其他作品,他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在展厅里飞来飞去,竭力让每一位游客理解藏在画作背后的故事。   「归乡」画展的前期宣传工作做得很好,这次展出比预计效果还要好上许多。   从九点到十一点,他几乎没怎么闲下来过。   乔南好不容易才找个到人少的空隙去喝口水,回来时就看见裴叙站在他创作的那副《希望》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正想上前,却不想又被一个记者拦住,只能先去应付对方。   裴叙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隔着人群朝他露出个笑容。   那个笑容里掺杂了很多情绪,有安抚、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但乔南看不出来。   他必须专注应对记者的提问。   而裴叙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眸色深沉。   “这是他第一幅正式作品,展出不过两小时,已经有三四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品收藏家询过价。能力、背景、人脉,他哪样都不缺,假以时日,他定然一飞冲天,成就不可估量。”   “裴总就不怕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秦烽凝目看着面前的画,但话却是对身旁的裴叙所说。   自从黑料被爆上了热搜之后,秦烽很是在风口浪尖焦灼过一阵。   但他毕竟是秦氏的二公子,又是个艺术工作者,大众对于他的道德要求并没有明星那么严苛,在热闹过后,那些风流韵事也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当然,这其中不乏秦氏公关部参与的原因。   热搜事件之后,秦烽已经有很长过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乔南的周围,但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竟然还没死心。   裴叙抬眸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只有懦夫才会恐惧,我只怕他飞得不够高。”   他的话语不见挑衅,但秦烽莫名有种矮他一头的憋屈感。   他嗤笑一声:“等他飞到更辽阔的天空,就会看穿你拙劣的伎俩。”   “倦鸟也有归巢的时候。”裴叙并不为所动。   一拳头砸进棉花里,里面还藏着尖锐的针。秦烽脸色沉下来,视线与他对峙片刻,率先一步离开。   在他转身后,裴叙淡然的面孔寸寸皲裂,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赵博完全没听懂这两人在打什么机锋,但有一句倒是听明白了:“已经有人去询价了,我们要不要出手?”   他以为裴叙特地翘班过来,是为了买乔南的画。   但谁知裴叙却摇了摇头:“他应该更希望这幅画被其他人买走。”   画展为期七天。   因为第一天开幕式大佬云集吸引了各方关注,「归乡」甚至还短暂上了热搜。   实时热搜里除了出场大佬合集之外,热度最高的就是乔南。   名校美术生,帅哥,富二代,简直就是叠BUFF,不少网友从学校扒到家世,又摸到了乔南更新频率极低的个人微博号。   短短七天里,慕名来参观的游客量明显增多,而涌向三号展厅的人更多。乔南的个人微博号更是猛涨了快十万粉。   这期间乔南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家都是倒头就睡。   一直忙碌到画展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小时,他才终于得了片刻清闲。   画展临近尾声,大部分游客都已经离开,偷得片刻闲暇的乔南捧着陈姨特意给他准备的枇杷汤小口小口地喝,这几天高强度的讲解工作,他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还没休息片刻,门口又有个穿着老派西装的老人走进来。   老人身姿笔直,气质有些冷肃,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模样,乔南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他从左侧的画看起,最后正好停在了李长利的画前。   三号展厅被命名为「旧梦」,只有两幅老李早年间的风景画,其余画作主要集中在一号展厅内。   乔南见他似乎对老李的画很感兴趣,便主动上前提醒道:“李长利老师的画作主要在一号展厅,距离画展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如果您喜欢,可以去一号展厅看看。”   但对方却沉默地摇摇头。   又问乔南:“你是李长利的弟子?”   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他点点头。   又趁机打量对方面容,熟悉感越发强烈。在记忆里搜寻很久,他终于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您是……徐风老师?”   徐风在画坛的地位,并不比之前开幕式上的任何大佬一位差。只是他在四十岁时忽然宣布封笔隐退,之后就只带学生,再也没有新的画作面世,也不接受任何采访。   对于这样的前辈,乔南从来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徐风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与乔南多做交谈的意思。他在画作前驻足了片刻,又如来时一般离开。   乔南由于太过震惊,直到他离开都没想起要一个签名。   画展结束后,老李背着手慢吞吞过来,就见两个得意弟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满脸兴奋。   他咳了声:“嘀咕什么呢?”   邱然兴奋道:“乔南说刚才看见徐风了!”   老李愣了下,接着冷笑道:“一个没担当的懦夫而已,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您认识徐风?”乔南奇怪道。’   老李却不愿意多说,他摆摆手道:“人活得久了,哪能不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这次画展很成功,你们俩的画都定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秦烽:等他见过更多的优秀男人,就看不上你了。   裴哥:?你吗?   裴哥:我老婆又不瞎)   南南:? 第28章   “喲,小弟弟想英雄救美啊?”   《希望》是乔南第一幅正式展出的作品, 在第一天展出之后就陆陆续续有艺术品收藏家和圈内爱好者来询价了,展会结束之后,顺利以五万元的价格定出。   像乔南这样还没毕业的学生, 五万元的价格已经算非常高的价格。   卖画的款项在一个星期后打到了乔南的账户里。   这笔钱对乔南并不算多, 甚至还不足他哥随手给他的零花钱的零头,但这却是他真正意义上靠自己赚得第一笔钱。   看着银行账户里多出来的钱美滋滋了一会儿, 乔南就将这笔钱转给了明达阿婆。   明达阿婆同意接受乔南的资助之后, 乔南就用明达阿婆的名义办了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并在手机上下好了相应的银行APP, 教明达怎么使用。   款项转过去之后,怕祖孙俩错过到账信息, 他又特意给明达阿婆打了个电话。   听说他又打了五万,阿婆很是惶恐地拒绝:“这太多了, 你上次给的都还没用, 明达上学也用不了什么钱。”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资助款, 是给明达的报酬,卖出去的那副油画画得就是明达,这是她应得的。”乔南轻声劝解:“您给明达攒着吧,她在绘画上很有天赋, 要是以后想往这个方向继续学习, 需要的费用不少。”   明达阿婆迟疑不想收, 对于她们来说,五万元已经是一笔巨款。但乔南的态度很坚决, 阿婆无法,只能再三道谢。   和明达阿婆通完电话, 乔南又登上微博。   这个账号是他随手注册的, 偶尔会发一些画过的作品, 除此之外很少发动态,只偶尔登上去吃吃瓜或者看看热搜之类的。   但从热搜之后,不知道那些网友怎么找到了他的账号,这段时间里竟然涨了十万粉。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他最近的一条微博下花式吹彩虹屁催他更新。   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未必是为了他的画而来,更多的应该都是在热搜上看见了他,一时好奇才点了关注。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乔南思索了一下,将当初在凤溪村拍下的照片整理了一下,发到了微博上。至于配文他实在想不出写什么,干脆把赵语桐回南江后在朋友圈声色并茂写的那篇《赵语桐历险记》给搬了过去。   结果反响竟然意外不错,还有不少网友因此关注起了凤溪村的情况。   因为这次贵北洪涝灾害前所未有的严重,不少偏远山区的人民因为救援不及时、遭受损失巨大不得不在网上求助,在网络上掀起了很大的热度,连带着大众对偏远山区的贫困情况也多有关注。   不少热心网友除了捐款,还在当地扶贫办的宣传下购买当地的扶贫产品,算是帮助当地灾民渡过难关。   而凤溪村作为石台县下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寨,实际上被分到的关注并不多。   乔南这条微博发出来之后,不少网友才知道还有一个凤溪村,村子风景秀丽,还保留着未被开发过原始风景,阿婆们绣制的苗服、阿叔们手工制作的工艺品都非常精致漂亮。   不少热爱旅游的网友都说等灾情过后,也想去凤溪村看看。   乔南翻过一条条评论,心想下次或许可以再出一个详细的旅游攻略。   画展之后,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间。   老李从凤溪村回来之后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感爆发整天沉迷于创作。开学之后他们就处于被放养状态,难得过上了不用疯狂肝作业的清闲日子。   赵语桐闲来无事,要拖着乔南去看大一新生军训。   “听说今年新生质量很搞,美女特别多!”赵语桐兴高采烈:“就凭你这张脸,肯定能要到微信。”   “外面太阳那么大。”乔南不是很想去,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都要化了,哪里都没有空调房好。   “所以我们才更要去给新来的学妹们送清凉啊!多好的机会!”   乔南朝他翻了个白眼,正要编个借口开溜,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喂,妈?”   电话是周若打过来的,她显然在忙,说话直入主题:“你谢伯伯家的小女儿你还记不记得?叫谢阮阮的。”   乔南回忆了下,没什么太深印象:“记得一点,怎么了?”   “她也考上了南江美院,你谢伯伯不放心她,听说你也在南江美院,就找上我了。”周若道:“听你谢伯伯说,谢阮阮高中时期身体不太好,连上课都是请的家教在家教学,高考结束后做了手术还处于康复期,本来是想让她等军训之后再来学校的,但她坚持要先来学校熟悉环境,你谢伯伯没办法就让她来了,但又实在不放心,就想托你照看一下。”   谢家和乔家一样,都是从南江起家。只是谢家做大之后,集团重心就转移到了燕京去。   早年两家来往密切,乔南还常去谢家做过客。只是后来谢家举家迁往燕京,来往就少了,但两家的合作往来并没有因此斩断,关系一直不错。   乔南回忆了一下,只隐约只得谢阮阮是个非常漂亮文静的女孩子,他却谢家做客时,对方细声细气地叫哥哥。   “她在哪个系?”   “就在油画系。”周若将知道的信息告诉他,又把谢阮阮的微信名片一并推给他,嘱咐了一番后就挂断了电话。   乔南加了对方的微信,对一旁等待的赵语桐说:“走吧。”   “不是不去吗?”赵语桐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为什么接了个电话就改了主意。   “又想去了。”乔南道。   新生军训在南操场。   热辣辣的太阳底下,穿着军绿色军训服的新生们像一颗颗失去了水分的小青菜。赵语桐转了半天也没看到其他人说的大美女,一颗少男心顿时失落不已:“这又热又晒,汗水糊了一脸,这也看不出来哪个是美女啊?”   “你再多看看,我找个人。”乔南随口敷衍了一句,又看着微信,对方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礼貌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说明了来意。   而谢阮阮则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暔渢那是学校外的一家游戏厅。   谢阮阮还在康复期,并没有参加军训。但一般不参加军训的学生都是在树荫下坐着观看,表示重在参与。结果谢阮阮竟然溜去了校外。   难怪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人。   “我要去西街那边找个人,你去不去?”   “你去吧,我再看会儿。”赵语桐不甘心,还在用那双发现美的眼睛四处搜寻。   乔南便撇下他去找谢阮阮。   西街那家游戏厅距离倒是不远,里面的游戏设备丰富更新换代又快,平时人流量非常大。只是因为周围有几家酒吧KTV,所以除了大学城的学生外,不少社会人士也去玩,很有些鱼龙混杂。   乔南抄近路从后门过去时,就撞见几个穿着打扮有点杀马特的男人围着个女生,嘻嘻哈哈说要交个朋友。   女生背对着他,很瘦很白,穿着碎花吊带裙,大夏天披着一头长发,看起来是那种温柔好欺负的类型。   但在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想来揽她的肩膀时,女生却毫不客气地拍掉了对方的手,语气嫌恶:“滚开。”   “脾气还挺辣。”没想到她还挺凶,被打的男人觉得被拂了面子,就要伸手来抓她的肩膀。   女生敏捷地躲开,就要拿手机报警,但对方有四个人,见状立刻就要来抢她的手机,嘴里还说着:“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别给脸不要脸。”   这一切只是瞬息间的事,眼见两个男人有意把女生往旁边的巷子里逼,乔南快速冲上前,一把推开了要去拉女生胳膊的男人,将人护在了身后:“你们干什么?再不走我报警了。”   “喲,小弟弟想英雄救美啊?”   四个男人也被这三番两次的打断弄出了真火,他们经常混迹这一带。   有时候看上了漂亮的女生就上去调戏几句,要是对方性格软,还能占点便宜。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个看着温温柔柔,脾气还挺冲,而且半路还碰到个想英雄救美的愣头青。   四人中为首的人正逢今天心情不好又喝了点酒,见乔南满脸青涩,一看就知道是附近的学生,就招呼其他三个人道:“兄弟们上,今天给小弟弟长点教训。”   “你先跑。”乔南推了女生一把,示意她先走。   他有学过一些拳击和格斗,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挡一挡让女生先走还是行的。   女生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先走了。   乔南一对四,自然落在下风,但好在警察来得快,他只是脸上挨了两下。   那四个男人大约没想到警察竟然来得这么快,都没来及跑就全被逮住了。   而乔南作为受害人,也要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   “你还好吧?”之前离开的女生又从巷子里转了出来,她刚才并没有走远,躲起来报了警,此时抿着唇有点紧张地看着乔南:“刚才多谢你。”   乔南摆摆手说没事。   两人便坐上警车一起去派出所。   乔南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有点红肿的脸,犹豫了半天,还是没给裴叙打电话,而是打给了王叔。   作者有话说:   南南:打输了好丢人,不能让我哥知道。   裴哥:已经知道了) 第29章   “等定了再带他回家。”   到了派出所之后, 两人去做笔录。   看见乔南在登记表上写的名字,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乔南?”   乔南疑惑看她。   女生将微信聊天界面调出来给他看:“我是谢阮阮。”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乔南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她:“你和小时候变化很大。”   记忆里谢阮阮就和她的名字一样, 是个非常文静内向的女孩子, 因为从小身体不太好,也不太出门玩。乔南去谢家做客时, 她会出来见下人, 但大多时候就是乖乖巧巧坐在一旁。   没想到现在这么活泼开朗。   谢阮阮笑了下:“以前那是因为身体不好, 不能太累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现在我已经好了。”   她将食指束在唇边,小声道:“不过这事你可别告诉我爸妈, 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来南江。”她可爱地皱了下脸:“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让我来南江读书。”   乔南只得答应下来。   笔录做完之后,两人就可以离开。   那四个小混混之前就在派出所有案底, 警察调了监控之后确定是对方先动手, 当即就将人拘留了。   做笔录的时间比预计要短,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谢阮阮看着乔南脸上的淤青,有些担心道:“你脸上的伤得处理一下,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就是点小伤, 去医务室处理下就好。”   乔南正想给王叔打个电话让他不用来了, 结果人刚出派出所, 就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在派出所门口停下。   裴叙从车上下来,定定看了他一眼, 才走上前:“已经处理完了?”   “嗯,就做了个笔录。”乔南下意识侧了侧脸, 嘟囔道:“你怎么来了?”他明明交代了王叔不要告诉裴叙的。   裴叙会知道, 自然是老K通知的。   老K一直暗中保护这件事, 乔南是不知道的。所以在一些不涉及人身安全的小争端上,老K基本不会现身。但在乔南和那伙小混混起冲突的第一时间,老K就已经报了警。   裴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他下巴的淤青上,声音有些沉:“我送你去医院。”   乔南不是很想去,但看他哥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还是没有反驳。   “那先送谢阮阮回学校吧。”   裴叙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女生,他原本只以为乔南只是见义勇为,没想到竟然是认识的。   “是你朋友?”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和乔南差不多年纪。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是燕京谢叔叔家的小女儿,你应该见过一次。”乔南又转头给谢阮阮介绍:“这是我哥裴叙。”   在长辈面前,谢阮阮向来乖巧,她朝裴叙笑了下,跟着叫了一声「哥哥」。   裴叙点点头,转身拉开后座车门:“我先送你回去。”   把谢阮阮送到学校后,就准备转道去医院。   谢阮阮朝乔南挥挥手,道:“等你回学校了请你吃饭。”   乔南也和她挥挥手,等车开远了才将车窗升起来。   裴叙从内视镜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表情沉了沉,不动声色问道:“谢阮阮什么时候来的南江?你和她还有联系?”   “才来不久,她考了南江美院,和我一个系。”乔南道:“她身体不太好,暑假才做了手术,谢叔叔不放心,就找了我妈。想让我多照看一下。”   裴叙「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到了医院后,乔南先去拍了片,之后等结果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等终于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   乔南小声嘀嘀咕咕:“我就说去医务室看看就行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裴叙当没有听见他的嘀咕,温声道:“我送你回去,晚上让陈姨做点清淡的饭菜,再煮两个鸡蛋敷一敷。”   “你不是不想回家吗?”乔南垂着头哼唧道:“我自己打车回就行了。”   裴叙一滞,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不想回家……”   “我知道,你要工作还要追心上人嘛,哪有时间回家。”更没有时间管弟弟。   提起这茬乔南又开始不高兴,及时打住了话题不愿意再多说:“我都理解我都理解。”   他随手从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后朝裴叙挥挥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拜拜。”   裴叙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逐渐开远,良久才回了车上。   因为游戏厅的事,谢阮阮和乔南很快熟悉了起来。   她不用军训,一个人在宿舍无聊时,就会去乔南的画室打发时间。   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开朗,每次来还会带不少零食分给大家,很快就和画室其他人打成了一片。   “九月三十号会有迎新晚会,你们有空去看吗?”谢阮阮问。   “你有节目吗?”赵语桐十分捧场:“要是你有节目我们肯定去啊。”   “有。”谢阮阮有些羞涩地抿唇笑了下,看向乔南:“乔南也来吗?到时候我让安排座位的学长给你们留几个前排位置。”   赵语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挤眉弄眼道:“放心吧,我保证把人给你绑过去。”   “那就说好了。”谢阮阮朝他灿烂一笑。   等人走了,赵语桐用胳膊肘捅捅乔南:“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乔南莫名其妙:“什么表示?”   赵语桐大为震惊:“自然是主动点追人啊,你不会还想让女孩子追你吧?”他语重心长道:“谢阮阮可是大一的系花,不少人想追呢,你可得把握机会。”   乔南感到无语:“我家和他家算是世交,他爸妈又特意托我多照看她,就和我妹妹差不多,你下次别乱开玩笑,让人家多尴尬。”   “又不是亲妹妹。”赵语桐嘀咕。   乔南懒得和他辩论,干脆不理他了。   迎新晚会那天,赵语桐一早就拖着乔南去占位置。   谢阮阮那天只轻描淡写说自己也有节目,但晚会开始后,他们才发现谢阮阮的节目竟然是开场舞。   她化着艳丽的舞台妆,辣妹装性感撩人,和平时的文静乖巧截然不同。   热辣的开场舞将整个晚会的气氛都炒嗨了,底下观众一波接着一波大声尖叫表白。   赵语桐也激动得不行,恨铁不成钢道:“看看看,你再不努力妹妹就要被的男人抢走了。”   乔南无语地把他的手甩开,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舞蹈结束之后,乔南去后台找人。   谢阮阮看见他过来,隔着人群朝他招了招手,小跑过来:“你看了我的节目吗?”   “看了,你跳得很好。”乔南夸奖道。   谢阮阮开心笑起来。   乔南道:“后天就是中秋,我爸妈会回南江,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家里一起吃个饭。”   “叔叔阿姨都开口了,我肯定要去的。”谢阮阮道:“不过我也不能空手上门,叔叔阿姨平时喜欢什么?我提前买点礼物吧。”   乔南摇头:“不用这么客气,你人到就行。”   见他态度坚决,谢阮阮也没有再坚持,想着回头再跟她妈打探一下好了。   今年的十一和中秋节撞上了,一共有八天假。   前两年中秋节夫妻俩都因为忙工作没有回来,今年终于凑上了时间回来,便格外重视一些。   特意让王叔在酒店定了包厢,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节。   裴叙是最后一个到的,被侍者引进包厢时,就见除了乔世安夫妻和乔南外,还有个熟悉的女生坐在周若和乔南中间,正是见过一面的谢阮阮。   他脚步微滞,之后才神色如常地走进去。   周若主动介绍道:“这是你谢叔叔家的小女儿,她一个人在南江上学,我就把她也叫上了。”   裴叙在乔南左边的空位坐下,点点头:“之前在南南学校见过一次。”   周若闻言笑道:“原来早就见过呀。”   这本来是一句十分寻常的话,但听在裴叙耳中,却似乎别有意味,叫他的心跟着往下坠了坠。   因为有谢阮阮在,饭桌上的气氛比平时更加和睦,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乔世安也显得格外慈和。   晚饭结束后,周若又让乔南将人送回学校。   等乔南将人送回学校再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周若竟然还没去休息,正在客厅看新闻。   见乔南回来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你觉得阮阮怎么样?”   乔南一看他妈的表情就警惕起来:“挺好的,不过我只把她当妹妹,没别的意思。”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没意思。”周若倒也不恼:“你从小到大也没谈个恋爱,也该找个女朋友了。谢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阮阮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各方面都很合适。现在说结婚还早,但你们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就正当时候。”   “但我真不喜欢她。”乔南皱了皱脸。   周若还想说他两句,就见裴叙从楼上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哥都有喜欢的人了,你怎么还不开窍?”   又对裴叙道:“上次听王叔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裴叙倒了杯水,垂眸道:“还没定下,等定了再带他回家。”   作者有话说:   裴哥内心:你已经见过了。 第30章   “我目前只想专心学业。”   乔南听见, 悄悄瘪了下嘴。   他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尤其是看着裴叙时,觉得他哥英俊帅气的脸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一秒都不想多看了, 于是他陡然站起来,说:“我困了, 回房睡觉了。”   然后不等周若和裴叙反应, 就蹬蹬蹬上了楼。   “这孩子, 不就是让他谈个恋爱, 还闹脾气了。”周若失笑摇头。   裴叙看了他背影一眼,又和周若闲聊几句, 才跟着上了楼。   看见两人进了不同的房间,周若愣了一下, 叫来王叔询问:“南南怎么和裴叙分房间睡了?”   王叔笑呵呵道:“听说大少有女朋友后就闹着搬出来了, 说不能总粘着大少。”   周若也笑起来:“我还以为他要吃未来嫂子的醋呢, 倒是比我想的懂事。”   她想起之前在贵北的怀疑,心想大约自己是律师做久了,竟然因为兄弟俩一点亲密的举动就开始疑神疑鬼。自己和乔世安经常不在家,这兄弟两个是相互依靠着长大, 感情比别家兄弟更要好更亲密也正常, 反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裴叙在乔家住了三天, 在乔世安夫妻回燕京之后,就回了铂庭公馆。   回来的路上他就让老K把这段时间的照片发到了他的邮箱, 到家之后他径自去了书房查看邮件。   由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老K要照片,这次的邮件很大。   花了几分钟下载附件, 裴叙点开照片一张张看起来。   一开始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看到九月十号的照片时, 脸上的表情就淡下来。   鼠标滚轮缓慢滑动,照片不断后翻,几乎每天都会有谢阮阮的身影出现。   或是在校园里散步,或是一起吃饭,又或是一起去画室……   两人之间并没有亲密的肢体动作,但差不多的年纪,青春的少年与少女仅仅只是站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刺眼。   裴叙又想起周若的话。   年纪相仿,家世相当,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合适。   自己珍藏许久的宝物忽然遭人觊觎,难以控制的戾意从心底浮起,让他迫切地想要破坏点什么,以缓解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更想见乔南。   这段时间他强迫自己远离对方,不去窥探对方的行踪,甚至连微信消息都不敢多回,他以为这样就能拉回自己濒临崩溃的理智,维持住一贯的关系。但结果却是让乔南一步步走向他无法掌控的境地。   他认识了新的人,可能会开展一段恋情,甚至有可能结婚生子,和别人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是他曾经为乔南设想过的道路。但当它真正到来时,他却并不如自己预想中那般坦然接受。   裴叙紧盯着两人一起吃饭的照片,掌心里的鼠标被捏得发出不堪承受的嘎吱声。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凸起骇人的青筋。   他凝视照片许久,才站起身来,摘掉眼镜,又松了领带,往健身房走去。   这一次的发泄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他脱了衬衫,没有戴保护拳套,用最为原始的攻击方式一拳拳砸在沙袋上。   裸露的躯体肌肉绷紧,颈侧青筋分明。肆意发泄着心里的破坏欲,但指关节的传来疼痛并没有让他退却,只让他压抑的情绪更加汹涌。   一个小时不间断的暴力击打,沙袋终于不堪重负地炸开,里面的填充材料漏了一地。   裴叙粗喘着停下来,手指因为没有任何保护已经擦破了皮,身体因为过度运动而发红,汗水顺着额侧淌下,连那双冷静的狭长眼眸都仿佛染了红。   他颓然躺在冰凉的地砖上,地砖冰凉的温度冲淡了体内的燥热,他平复了许久,给赵博打了个电话。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赵博:“找到了。”   “人现在在哪,开车过来接我,我要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裴叙先去冲了个冷水澡,之后重新换了一套衣服,领结一丝不苟地打成双温莎结,再戴上眼镜方才出门。   赵博已经开车在楼下等待。   见他过来,却先注意到他手上的伤,顿时一惊:“裴总,你的手?”   裴叙垂眸看了一眼,却不解释:“不碍事,走吧。”   赵博见状便不再多问,驱车去了海伦斯。   海伦斯是位于南江美院附近的一家KTV,档次不算高,大多是一些混社会的人士出入,裴叙让他找的那四个小混混就经常出入这里。   黑色宾利在门口停下,迎宾引着两人进去。   裴叙要了个最大的包厢,又开了四瓶酒,便让赵博去请人。   那四个小混混就是之前骚扰谢阮阮的人,被拘留了十五天之后已经放了出来,今天正好在海伦斯。   赵博去请人时为首叫毛哥的还有点懵:“你们老板是谁?找我们干什么?”   赵博客客气气道:“我们老板姓裴,各位去见见就知道了。”   另外三个人有点怂,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间惹到了什么大人物,对方来找麻烦了。但想想这段时间他们都在拘留所改造,应该惹不到什么人。而且包厢里还有几个陪酒的公主,他们也是熟客,不愿意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就跟着赵博出去了。   一路上毛哥还想打听点消息,但赵博都只是客客气气地绕弯子,多一个字都没透露。   到了包厢门口,他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毛哥几人往里一看,见里面只有一个人,顿时就放心地走了进去。   赵博则体贴地带上了门,守在了门外。   进了门,毛哥仔细打量坐着的人,确认不认识对方,应该不是结过仇怨的对家。看对方西装革履还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精英模样,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想找他们办。   再扫一眼茶几上摆开的酒,都是五万一瓶起的好酒,看来还挺上道。   于是他便在对方面前的沙发坐下,端起架势来:“裴总找我们有什么事?”   裴叙没有回答,起身将点歌台的歌单打开,慢条斯理地点了几首劲爆的摇滚乐,又将音量调到最大。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笔旧账和各位算一算。”   “什么?”陡然调高的乐声遮盖了他的声音,毛哥大声道:“你说什么?”   裴叙不语,摘下了眼镜放在一边。   几人终于意识到不善,这人看着不像是要谈生意的。   有人想往门口走,但手还没碰到门,一瓶酒忽然砸在门上,「嘭」地炸开来——   门外的赵博先是听见门扇「嘭」地一震,接着便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动静,他忍住了没从镂空的玻璃间隙往里看。   期间有服务员经过,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半个小时后,裴叙才开门出来。   他看起来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纹丝不乱的西装皱了些,整个人气质不复温和,像一柄刀,刀锋冷锐,让人不敢直视。   “把人送去医院,医药费从我私账走。”   赵博一时没敢直视他,垂着头低声道:“是。”   裴叙便先行离开了。   十一假期之后,乔南又恢复了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谢阮阮也正式开始上课,她也有意进老李的第一工作室,所以带着作业来乔南画室蹭经验的时间更多了。   以前有他妈的叮嘱,他把谢阮阮当做小妹妹,也没有想太多。但在赵语桐和他妈相继误会之后,乔南也反省了一番,觉得不管自己心里是怎么想,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不要让人误会才好,这样对谢阮阮也不好。   他开始有意和谢阮阮保持距离,有时候谢阮阮询问问题,他都推给了赵语桐。   赵语桐自然乐得指导漂亮学妹,但是谢阮阮显然也不笨,没过多久就察觉了乔南有意无意的疏远。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文静乖巧,但实则是个大胆的姑娘。   趁着一次只有她和乔南时,她直言道:“你最近都故意躲着我,你不喜欢我?”   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乔南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喜欢,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妈也让我多照顾你。”   这已经是非常委婉地拒绝了。   谢阮阮叹了一口气:“但我还挺喜欢你的,你真的不想和我试试吗?”   她掰着手指数道:“我长得算不错,上次见面周阿姨周叔叔也很喜欢我,我们家世也相当,如果要谈恋爱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说着她又眼珠一转:“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乔南没法像她那样坦荡地和异性聊起感情问题,有些尴尬地红了脸,讷讷道:“没有,我目前只想专心学业。”   谢阮阮反倒笑起来,并不是很苦恼的样子:“那算了,从来都是别人追我,我不喜欢倒追,美女也是要面子的。”   乔南又说了一声「抱歉」。   “不要说抱歉,好像我被你拒绝了一样。”谢阮阮摆摆手,又问:“那以后我还可以去蹭你们画室吧?”   乔南见她神色坦然,并没有失落难过的模样,才轻松了一些:“当然。”   谢阮阮笑起来:“那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大冤种裴哥:生气吃醋想老婆。   南南:我不想谈恋爱,只想专心搞学习。   裴哥:。 第31章   “他原本就该属于我。”   十一假期收到的照片在裴叙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情感堤坝上打开了一道豁口。   以前他只有在难以克制对乔南的渴望时, 才会找老K要照片。但自从谢阮阮开始出现在乔南左右之后,裴叙就开始让老K每天晚上将当天的照片打包发给他。   每天下班之后,他一张张仔细浏览照片, 寻找谢阮阮, 又或者其他频繁出现在乔南周围的人的身影。   他病态地推测着乔南的活动轨迹,猜测他的交友状态。   这时候他的理智已经开始大幅倾斜, 尤其当他看见谢阮阮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照片里时, 几乎无法强迫自己保持理性思考。   嫉妒, 以及对失去的恐惧滋生出暴戾的疯狂, 他甚至想要将人捉回来狠狠逼问,直到问出满意的答案为止。   裴叙靠进椅背里, 垂着眼睛等待暴戾的情绪平复,黑色手机在指间翻转。   良久, 他才点开微信, 给乔南发了微信消息。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时, 乔南正在打王者,他正要划掉消息提示,忽然发现消息竟然是裴叙发来的。   手指一顿,他和钱川说了一句「我回个消息」, 就切出游戏去看消息。   【裴叙:最近和谢阮阮还有联系吗?阿姨很希望你能在大学谈段恋爱, 谢阮阮各方面和你都很般配, 如果能顺利走下去,以后谢家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乔南:??   裴叙这么久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结果好不容易主动找他,就说这?   刚看到消息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乔南抿着唇有点生气。   你自己要谈恋爱就算了, 怎么还要帮着我妈催我?   就是不想谈恋爱不行吗)   他用力地打字:【我妈找你了?你来给她当说客的?】   平时他发消息都喜欢带上可爱的表情包, 但现在却连个黄豆表情都没了, 肉眼可见地生气。   裴叙眸色闪了闪,默认了这个说法:【谢阮阮各方面都不错,你要是喜欢,不要错过了。】   我!不!喜!欢!   乔南越发不高兴,怎么每个人都想把他和谢阮阮凑一对?现在连他哥都要这样。   打字的手指用力得快要把屏幕都按破,他打了很长一段话,正要发出去,又顿住。   思索了一会儿,他全部删掉,只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谢阮阮,不要乱点鸳鸯谱谢谢^_^】   看到消息的裴叙眸色一沉,胸腔里像有冰凉的海水倒灌进来,所有纷杂的情绪瞬间沉到了底,只剩下难以咽下的咸涩。   间隔了许久,他才重新打字,字斟句酌:【什么时候的事?我认识吗?】;   【保密。】   乔南很小心眼地把之前裴叙用来搪塞他的话还了回去。   他解气地哼了一声,心想让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裴叙看着那似曾相识的两个字,一时猜不透他是在和自己赌气扯谎,还是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喜欢的人。   他在脑海之中将乔南的交际圈快速排除了一遍,除了出现不久的谢阮阮,其他人可能性并不大。   【真的不是谢阮阮?】   乔南还是:【保密。】;   看见他的回复,裴叙就知道问不出答案了。   【等你想说的时候,记得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乔南没有再回复他。   裴叙放下手机,静默了许久。   半个小时后,他将西装外套搭在臂间,起身往外走。   见他独自外出,在外面办公的赵博就要跟上:“裴总,是有事要外出吗?”   裴叙掌心朝外下压,示意他不必跟上:“我去办点事,你不用跟着。”   下到车库,他独自驱车去了南江美院。   赵语桐接到裴叙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爸——”他下意识就要喊一声「爸爸」以示尊敬,还好关键时刻大脑转过弯来,改了口:“裴裴裴总,您是要找乔南吗?今天没课,他没来学校。”   “不是找乔南。”裴叙温和而客气地解释道:“最近南南好像单方面和我闹了点别扭,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情绪也不太高。正好之前在紫云住院时留了你的号码,想着你和南南关系好,就想和你聊聊。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悦时光定了位,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赵语桐很是上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不就是兄弟两个闹别扭了,哥哥来找他打听一下情况,顺便修复兄弟关系嘛!   这个他懂!   “方便,非常方便。”   十分钟之后,赵语桐就到了包厢。   看见等待的男人时,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紧张,有些拘谨地坐到了裴叙对面。   裴叙看出他的不自在,让服务生上了点心和茶,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缓和情绪,直到气氛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前段时间太忙忽略了南南,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生我气了,在家总是一副不太理人的样子,他在学校里怎么样?”   这哥哥也太好了吧,赵语桐心里发出羡慕的声音,诚实道:“在学校里还挺好?有个学妹经常来找他,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   “学妹?”裴叙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没听南南提起过,是新认识的吗?”   “对,开学时认识的,是大一新生,和我们一个系。她和乔南关系很好,好像家里长辈还认识,经常会来我们画室玩儿。”赵语桐完全没有设防,全给交代了。   裴叙思考了片刻:“是叫谢阮阮吗?”   “对对对,就是谢阮阮。”   见他知道谢阮阮,赵语桐也没有藏着掖着,眉飞色舞说了自己的推测:“说不定乔南并不是和您赌气,只是谈恋爱了没有时间了呢?谢阮阮是还是我们系的系花,才开学一个多月,就已经有不少人追她,但听说她全都拒绝了,对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但她走得最近的人应该就是乔南了。”   赵语桐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俩还挺配的,虽然乔南嘴上说着只是妹妹,但男女之间哪能真有纯洁的友情啊?   他才不信,就等着乔南真香后请他吃饭了。   听他这么说,裴叙面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温和道:“都大学了,确实也该谈恋爱了。只是他一点都没跟家里提过。”   赵语桐见他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道:“现在大家谈恋爱都不太愿意让家里知道,毕竟也不知道能不能长久,总不能每谈一个都告诉家里吧。”   裴叙笑:“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就不多事了。”   这哥哥也太开明了吧?!   赵语桐暗暗感慨一句,又说了些乔南在学校里的趣事,才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裴叙的笑容淡下来,表无表情地坐了片刻,给赵博打了个电话:“帮我预约下陈医生。”   和陈医生的会面约在次日上午。   以往每一次去见陈医生时,裴叙内心都是抗拒且撕扯的,但这一次,他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像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背负的重担。   而陈医生也敏锐地察觉了他这种情绪上的转变,迟疑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道:“你已经做了什么决定,对吗?”   裴叙坐在沙发里,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品,水汽氤氲开来,模糊了他的眸色:“是。”   “从两年多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开始,我就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竭力控制自己出格的情感和行为。这两年里我也尝试过按照你的建议去做,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才又继续:“但事实证明我做不到。他最近有和另一个人发展一段感情关系的倾向,而我发现自己难以忍受。”   陈医生问:“那你想做什么呢?如果将你脑海中那些设想变为现实,只会伤害到他。你说过你绝不会伤害他。”   “我当然不会伤害他。”裴叙将茶杯放下,缓缓笑起来:“我只是想将他抢回来,他原本就该属于我。”   陈医生顿时了然:“你今天不是来治疗的。”   “我是来结束这段医患关系的。”裴叙站起身来:“我想我不再需要向心理医生倾诉了,很感谢你这两年多来的倾听和建议,我会让助理多支付一笔费用作为感谢。”   陈医生叹息一声:“但我似乎并没有帮助到你。”   裴叙凝视着玻璃后模糊的人影,沉声说:“那是因为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有放开他的念头。”   他朝陈医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这间治疗室。   作者有话说:   南南:你有喜欢的人,我也有喜欢的人。扯平了!   裴哥:嗯,我记下了。   南南:? 第32章   “你发什么疯?”   离开之后, 裴叙又在车里坐了许久。   他点开微信,看着聊天列表里乔世安和周若的聊天记录,目光晦涩深沉。   他一直苦苦压抑这份越界的感情, 就是不想辜负了周若夫妻的期待, 让他们难过。   但最终,他还是难以放弃乔南, 注定会让他们失望。   说到底, 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   唇角勾起丝自嘲的笑, 裴叙关掉微信, 驱车往南江美院去。   按照课表,乔南这会儿正在大教室上艺术概论。   裴叙发消息询问了赵语桐大教室的位置之后, 便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阶梯大教室里坐满了人,裴叙站在后门往里看,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后排位置的乔南。   和其他摸鱼玩手机的学生不同, 他右手执笔, 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教授,听得很认真。   窗外溜进来的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他侧脸,给他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让他看起来仿佛裹了一层诱人的蜜糖, 不断引诱着他迈出最后一步。   裴叙长久地凝视着他, 诸多翻涌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变为沉重的砝码,将理性的天平完全压垮。   恰好这时乔南转过脸来, 漂亮的眉眼弯出笑弧,裴叙还未来及将之镌刻在眼底, 目光就被和他说话的女生吸引, 而后陡然凝滞——   女生是谢阮阮。   两人坐在一起, 对着课本小声讨论着什么,年轻的面孔上漾着笑容,和无数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样。   裴叙大学时也见过班上的同学带着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一起上课。   静默的课堂上,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一点若有似无的肢体触碰,都会发酵出无与伦比的情动。   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裴叙静静凝视着乔南,猜测他此时是否也陷入青春年少的情动之中。   少年脸上的笑容如此真切,这一切原本都该只属于他。   而他却因为种种顾虑,亲手将他推了出去。   不甘和嫉妒膨胀,充溢胸腔。:лf   裴叙按捺住冲进教室的冲动,给乔南发了一条微信。   乔南正和谢阮阮小声讨论刚才教授提到的一位画家,忽然感觉手边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裴叙的消息。   【裴叙:我在教室后门。】   【裴叙:有事和你说。】   ??   乔南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阶梯教室的后门,竟然真的看见了站在门边的裴叙。   裴叙似乎朝他笑了一下,因为隔得远,表情看不太清楚。   乔南越发疑惑,本来想微信上问他什么事,但又担心他有急事,于是和教授请了个假后,就弓着身体往后门走去。   看见他出来,裴叙的神色才缓和些许,专注地凝视着他。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双狭长的黑眸里仿佛蕴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复杂的让乔南根本看不分明。   乔南觉得他今天有点怪,但又说不太上来,只能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叙却问他:“你在和谢阮阮恋爱?”   乔南更加莫名其妙,皱着眉看他,正想说什么,却听他说:“没关系。”   接着乔南就感觉手腕被钳住,裴叙强硬带着他往转角的楼梯间走。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南本能挣扎了一下,结果却换来更为大力的钳制,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裴叙强行拖进了楼梯间。   艺术概论的大教室在九楼,又是上课时间,楼梯间根本没人经过。   乔南被他抵在墙上时才觉得不对,他声音不自觉拔高,但听到楼梯间里回荡着放大的回音时,又立即压低了,有些恼怒又有些委屈道:“你发什么疯?我还在上课。”   裴叙向来是温柔的,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他。   他侧头瞥了一眼手腕,都被掐红了。   裴叙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上的力道就松了松,他轻轻托住他的后颈,安抚小动物一样时轻时重地捏揉,放柔了声音再次询问:“你喜欢谢阮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乔南只觉得无语,他觉得自己就不该逞一时之快撒谎。   看,报应这不就来了。   “我没和谢阮阮谈恋爱,之前也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喜欢的人。”乔南皱着脸不情不愿地解释。   裴叙垂首定定观察他的表情。   两人之间挨得很近,乔南被困在他双臂之间,身后就是墙壁,后颈还被他捏着,只能被迫仰头和他对视,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轻拂在面上的热息。   他有些不自然地偏了下头,想要拉开距离。   这样的姿势真的很奇怪。   但他的躲避却撩动了裴叙最为敏感紧绷的那根弦。   “小骗子。”   裴叙低喃一声,右掌捏着他的后颈强迫他转过头来,俯首咬住了他的唇。   双唇相贴的感觉太过美妙,裴叙几乎初一碰触,就沦陷其中。他没有闭眼,唇齿尽兴地攻城略地,卷起疾风暴雨,眼睛却直直盯着乔南的眼睛,看见他因为慌乱和惊恐先是紧缩又微微放大的瞳孔。   慌乱间乔南想要挣扎,鼻间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但裴叙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他根本无法挣脱裴叙的禁锢,只能被迫仰起头承受。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委屈,眼角泛了红,有透明的水珠滑落。   裴叙心脏一颤,缓缓退开来。   又怜惜地轻舔他眼角的水痕,唇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面颊,嘶哑的字眼从喉管挤出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吗?”   乔南茫然地看着他。   裴叙勾了下唇,与他严丝合缝地贴紧,火热的唇顺着侧脸弧度滑到他耳侧,用气音说:“这就是原因。你感受到了吗?在乔家的每一天,我看着你,就会忍不住想把你按住……”   那含糊不清的两个字,让乔南打了个哆嗦。   茫然的目光化为不可置信,乔南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作者有话说:   裴哥:不想做人了。 第33章   “南南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震惊, 气恼,还有一丝未曾察觉的羞愤。   诸多情绪一起涌上来,乔南神色变幻不定。末梢毛细血管充血扩张, 白皙的面颊红透, 大片的红潮蔓延开来,连脖颈亦不能幸免。   乔南感觉脸颊在热辣辣的发烫, 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   要是拿体温计来测, 他的体温肯定已经超标。   但更烫人的却是裴叙刻意贴近让他感受的部位, 满是侵略意味, 展露出他平日里妥善深藏的攻击性。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刚才裴叙已经清晰明了地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回忆一下那两个字, 乔南都觉得身体发软。   滚烫的温度连布料都包裹不住,刺激得他手指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心脏因为过于陌生的体验激烈地收缩跳动。   他微微张唇, 想让裴叙放开自己, 但一开口,嘶哑而绵软声音却连自己都陌生。   他立即又闭上了嘴,一双染了红的桃花眼看向裴叙,眼底似汪着一泓秋水, 泫然欲泣。   “南南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裴叙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惊疑, 垂首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深沉目光含着无法直视的火热情愫:“但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我。”修长手掌覆住他的侧脸,裴叙抬起他的脸颊, 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不留给他任何逃避的空隙:“会吃醋, 会嫉妒, 也会对你有欲望。”   “这些念头从你高考结束那个晚上就开始了, 我忍了两年,现在只是有些忍不住了。”裴叙说:“乔南,我不只想做你哥哥。”   乔南别开眼睛,不敢细看他眼底情绪。   见他不语,裴叙又垂首来亲他。   这次要温柔许多,手掌下移托住他无力软塌的腰,另一只手引着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裴叙极尽温柔又极尽缠绵地挑逗他,调起他的情绪。   乔南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在他的节节进攻之下溃不成军。   他眼眸迷蒙,头脑也晕晕乎乎,像陷入一团甜腻潮红的棉花糖里,怎么也抽不出身来。   仅剩的理智不断提醒他这样不行,要推开他。但却又被裴叙深入的亲吻和温柔的对待弄得四肢一阵阵发软,只能依赖一般靠在他身上,由他采撷。   安静的楼梯间里,空气裹着蜜糖,粘稠滚烫。   下课铃声响起来,尖锐的叮铃声如惊雷炸响在耳边,乔南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猛地睁开眼睛,用尽全力将裴叙推开,踉跄着冲下了楼。   他速度很快,像受了惊的羚羊,头也不敢回地往楼下跑。   裴叙凝着他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外面的走廊开始传来学生们的说话声、脚步声。   裴叙仔细整理好蹭歪的领带、揉皱的衣摆,在楼梯间转角平复了气息,才缓步走了出去。   他嘴角噙着畅快的笑意,觉得前所未有地痛快。   离开了美院后,他给赵博打了个电话:“让人把铂庭公馆的东西给我收拾打包好,全部送回滨江别墅。”   乔南一口气不停歇从九楼跑到了一楼。   因为太慌太急,双腿还有些发软,踩在一楼大厅的地面时,他差点平地摔一跤。扶着墙稳住身体,乔南往楼梯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裴叙没有追过来,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敢久留,怕待久了和下楼的裴叙撞上。   喘匀了气,恢复了气力,湳``\枫他就立刻离开了教学楼。   只是脑子现在乱糟糟一团,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专注思考,也不知道要去哪。漫无思绪地在学校里游荡了许久,终于冷静一些的乔南给钱川打了电话:“串儿,开车来学校接我。”   “滚蛋,把你爹当司机用啊,你车呢?”钱川正在打游戏,哪有空接他。   “我现在开不了车。”乔南说。   ??   “出什么事了?”   钱川总算听出了他语气间的不对劲,匆忙退了游戏,拿上车钥匙往外走:“等着,爸爸来接你,十五分钟到。”   乔南又晃荡到西门去等他。   钱川开车赶到时,就见他跟颗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蹲在墙根底下,双臂环着膝盖,下巴枕在手臂上,蔫头耷脑,看着怪可怜的。   他按了下喇叭,探出头来:“这是怎么了?打架输了还是考试挂了?”   听他跟个逼逼机似的咋呼,乔南心情轻松了点,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去春天里。”   “大上午的喝什么酒?”钱川一惊:“这会儿酒吧都还没营业呢。”   乔南不想说。   主要是这事也没法说,总不能和钱川说我哥刚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把我按在楼梯间强吻了并且还想和我发展一段超越兄弟情的关系吧。   这也太尴尬了。   乔南往座椅里一靠,眼睛一闭,说:“别问,现在就想喝酒。”   一醉解千愁。   “行行行,您说了算。”钱川只能任劳任怨当司机。   到了春天里,果然还没正式营业,好在他们是熟客,酒吧经理都认识,开了他们常用的包厢,客客气气把两人请了进去。   乔南白的红的啤的点了一桌。   他倒了一杯酒和钱川碰了下:“干!”   钱川坐到他身边去,手搭上他的肩膀:“来和我说说这是——”   “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乔南就陡然蹦起来,大力拍掉了他的手,神色惊疑不定,连手里的酒都洒了。   钱川捂着被拍红的手背一脸懵逼:“我没干嘛啊,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的乔南露出讪讪之色,又重新坐下来,在心里把裴叙骂了一百遍。   点的酒最后几乎全进了乔南一个人的肚子。   钱川本来想把他送回去,结果乔南死活不肯回家,最后直接在包厢沙发上睡了过去。   等酒醒时已经是傍晚。   乔南闻了闻身上的酒味,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踹了一脚旁边沙发上睡死的钱川:“串儿起来,送我回去。”   “你喝好了?”钱川迷迷瞪瞪坐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很是严肃地教育道:“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要和你哥告状了。”   但现在这个名字就是乔南的死穴,一戳准炸。   他瞪着钱川道:“不许提他!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钱川懂了,这是又吵架了,看起来还吵得挺厉害。   他也不捋虎须,顺着哄道:“好好好,我闭嘴,去洗把脸送你回去。”   ……   乔南回滨江别墅时,天色已经黑了。和钱川告了别,他才慢吞吞往里走。   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还有微信消息,都是裴叙白天给他发的,他一条也不想看,挪着步子往家走。   刚走到门前,就看见裴叙推开大门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看打扮似乎准备出门。   乔南立刻顿住脚步,警惕地瞪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裴叙神色温柔地看他:“南南不是一直希望我搬回来吗?”   乔南噎了一下。   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裴叙!   只要看见他,脑子就会不由自主回想起楼梯间里发生的事。   他后退了一步:“我去酒店。”   说完转身就跑。   钱川已经走了,乔南又不想回去开车,直接在APP上搜索了最近的酒店,打车过去。   开了房,乔南冲了个澡换上柔软的浴袍,让酒店送了晚餐,才又活了过来。   他不想让脑子空闲下来,免得又去想裴叙,就在狐朋狗友群里喊了一声,拉了钱川和肖让三排。   打游戏到凌晨两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后,乔南才退出游戏,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去想裴叙,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   结果梦里也是裴叙。   他又回到了那个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楼梯间里。   裴叙将他抵在墙角,细细密密地吻他。   他手脚发软,只能挂在裴叙的身上,被动地仰起头迎合,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甚至微微踮起了脚尖。   火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夹杂着唾液交换时的轻微水声。   安静无人的楼梯间里,一切隐秘而细微的动静在都被放大,乔南迷蒙着双眼,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推开他,推开他。   乔南的意识大叫,但梦里的他却张开唇,用绵软的声音叫着「哥哥」。   裴叙似乎很喜欢他这么叫,轻轻笑了一声,含糊说了一句「南南真乖,再叫一声」。   梦里的乔南就真的听话叫了。   一声声叫着哥哥。   叫得温柔的裴叙一转眼间就变得粗暴起来,毫不留情地咬住了他的脖颈,声音也变得低沉危险起来:“南南还逃吗?要是再被我抓回来,我真的会忍不住把你干——”   乔南一个哆嗦就惊醒了。   他喘息着坐起来,身体里还残留着梦中的酥软。   艰难地挪动四肢,他想下床去倒杯水,动作却忽然僵住。   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一下,乔南神色呆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梦到裴叙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梦遗。   他僵着身体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顶喷冲洗身体,心里再次把裴叙骂了一百遍。   自己奇奇怪怪就算了,还害得他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裴叙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hetui!   作者有话说:   南南:禽兽,hetui;   裴哥欣然应下:嗯。 第34章   “抱歉,我有些忍不住。”   冲完澡之后乔南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看了眼时间, 凌晨五点三十五。   明天就是周末,不用去学校。但裴叙搬回了滨江别墅,他也不想回家, 总不能一直住酒店。   乔南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出门打车去找钱川。   钱川大学之后就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大平层自己住,被疯狂响起的门铃吵醒时, 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操是哪个王八羔子大清早——”   他骂骂咧咧去开门, 等看到门口站着的乔南时顿时消了声, 他按亮手机屏幕将时间怼到乔南脸前, 无语道:“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五,你这是大清早就和你哥吵架离家出走了?”   “我在你这住一阵。”乔南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熟练地去了客房。   被这么一闹钱川的瞌睡也没了,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逼逼:“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吵架?都多大人了和哥哥吵架怎么还离家出走呢?你哥不会杀到我家来吧?”   他一副你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我这个池鱼的警惕表情。   “没有吵架。”先是宿醉头疼, 然后又被恐怖的春梦给吓醒了, 乔南蔫不拉几地倒在床上, 双目无神。   钱川也跟着爬上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别烦。”乔南打掉他的手。   “没发昏啊。”钱川道:“没吵架你玩什么离家出走?”   乔南噎了一下,最后别别扭扭道:“你就当是吵架了吧。”   钱川用「你怎么这么矫情果然是你哥把你惯坏了」的眼神看着他。   乔南没法解释,干脆把被子一卷, 脸埋进去闷声闷气道:“别吵, 我睡了。”   乔南在钱川家住了半个月, 期间除了怕王叔担心惊动他爸妈交代了一句要在外面住以外,其余的电话微信一概不回。   “好不容易大少搬回来了, 小少爷又不回家了。”王叔看着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电话念念叨叨:“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外面吃得好不好, 把自己照顾好没有。”   王叔在乔家待了这么多年, 是看着乔南长大的, 感情也非同一般,几乎把他当做了自家小辈关心。   他犹豫了一会儿,去了二楼书房找裴叙说了自己的担心。   二代圈子里有不少少爷们玩得很花很乱,他有些担心乔南是被那些人带坏了,这才不回家。   裴叙对乔南的去向以及不回家的原因心知肚明。   “他应该在钱川家。”   乔南和钱川是发小,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王叔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小少爷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着家过。”他试探道:“小少爷是不是又和你闹别扭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和大少吵架这一个原因了。   “算是吧,有些事情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再过段时间就好了。”裴叙没有过多解释,镜片后的目光平和而笃定:“让他在外面散散心,等想通了就回来了。”   王叔下楼后给钱川打了个电话,确认乔南确实在钱川那儿,并且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钱川转头就告诉了乔南。   “王叔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哥估计也在着急上火,你还不回去,还真准备在我这儿躲一辈子啊?”   “那倒也不至于……”乔南慢吞吞地说。   他觉得王叔这通电话肯定是裴叙撩撺着打的,因为自己已经把裴叙的电话和微信全部拉黑了。   冷静了半个月,他其实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想到回去之后会见到裴叙,就下意识想要退缩。   但钱川说的没错,他总不能躲一辈子。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他说:“我等会回去。”   吃过午饭之后,乔南就回了滨江别墅。   进屋后发现裴叙不在,他多少松了一口气,和半个月没见的乔嘘嘘培养了会儿感情后,他就溜上了楼。   晚饭时候,陈姨摆了两副碗筷。   乔南:“裴叙要加班吧,不用摆他的。”   陈姨听他都连名带姓地叫上了,心想王叔说得没错,小少爷这是又闹别扭了,心里憋着气呢。   “最近大少回来的早,每天都在家吃晚饭。”   她话音刚落,就见裴叙从大门走进来。   乔南也看见了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身体下意识紧绷,像只受到了威胁的小动物,警惕地盯着裴叙。   裴叙同他对视,目光深了深,嘴角勾起笑容,语气神态与往常无异:“南南回来了?”   他自然而然地在乔南对面坐下,陈姨给他盛了饭后就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兄弟两个。   乔南没开口,低着头专心致志吃饭,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你不是最喜欢吃陈姨做的酥肉?”裴叙给他夹了一块酥肉。   乔南想护住碗,但动作却慢了一步,只能暗自愤愤把那块酥肉拨到了一边,又不解气地戳了戳。   这顿晚饭气氛沉默地诡异。   乔南食不知味,胡乱吃了两口就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之后,他才做了个深呼吸,按了按砰砰跳的胸口。   他觉得从上次不做人之后,再面对他时裴叙就没有丝毫遮掩了。   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但裴叙看着他的目光却仿佛能把他生吞活剥,有种让他头皮发麻的侵略感。   乔南把卧室门反锁,躲在卧室里打游戏,避免和裴叙再撞上。   晚饭吃得少,到了半夜肚子就饿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个时间裴叙应该休息了,就放心地下楼去厨房找宵夜。   结果下了楼,却发现厨房灯是亮的。   他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裴叙竟然在里面。   听见动静的裴叙转过头来,看着他了然道:“饿了?我做了意面,很快就好。”   说完回过头去将意面装盘。   乔南愣愣看着他,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觉得那个温柔又疼爱他的哥哥好像又回来了。   他盯着男人沉稳的背影,瘪了下嘴,忽然有点委屈。   裴叙端着装好盘的意面出来,分量很精致,但卖相很诱人食欲。他拉开餐椅,温声道:“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乔南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目光,迟疑着没有动。   裴叙眼眸微眯,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到餐桌边坐下。   楼梯间的记忆再次复苏,乔南下意识想要挣扎,但裴叙却在这时松了手,拉开他旁边的餐椅坐下来。腰背挺直,双手交叉置于腹部,目光若有似无将他笼罩。   乔南看他一眼,用力抿了下唇,缓慢拿起叉子吃宵夜。   平心而论,裴叙的手艺确实很好。   气归气,但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乔南将一盘意面吃完,矜持地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就要起身上楼。   经过裴叙身边时,却被攥住了手腕。   身体失重倾斜跌坐在裴叙腿上时,他心里想得是裴叙果然不安好心!   “南南在躲我?”裴叙轻而易举地禁锢住他,单手将他两只手腕交叉按住,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侧颈线条,唇擦着他的耳垂轻声问。   呼吸的热意弄得耳朵有点痒,乔南挣动得更厉害:“放开我。”   “嘘。”裴叙食指竖起,在他唇上轻按了下:“别把王叔和陈姨吵醒了。”   乔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他立即看向一楼佣人房的方向,挣动的幅度果然小了许多。   “你到底想干嘛?”他压着声音,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但受惊小兽越是慌乱,猎人越是感到兴奋。   裴叙的呼吸声重了些,他捻了捻肉感的耳垂,喉结滚动几下,才用气音说:“我们谈谈好不好,南南别躲着我。”   他的语气带着示弱和无可奈何,但禁锢着乔南手腕的力道却半点没卸。   乔南默了默,说:“那你先放开我,硌着了。”   裴叙轻笑出声:“抱歉,太久没见南南了,我有些忍不住。”   嘴上说着抱歉,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乔南磨了磨牙,故意用力往下坐了下,果然听见他略有些痛苦的闷哼声。   但他还没来及开心,就感觉后颈肉被人咬住,裴叙火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声音沙哑暗沉:“南南想再试试上次的感觉吗?”   乔南身体顿时僵住,头皮也微微发麻。他不敢动了,又压低声音重申了一遍:“你放开我!”   这回裴叙竟然依言松开了他。   乔南立即兔子一样弹跳起来,摸了摸后颈被咬得又疼又痒的地方,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包裹着两条长腿的西装裤时,脸顿时也跟着红了。   他不可置信道:“你是发情期到了吗?!”   裴叙长腿交叠,任他看着,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不要脸。”乔南又低低骂了一句。   裴叙看着他涨红的脸颊轻笑:“之前在学校,南南明明也很喜欢。”   回忆起当时的美妙,裴叙喉结滑动,不自觉舔了下唇,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强势而充满进攻性。   乔南瞪着他:“我不喜欢!”   脑子里这时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梦。   看裴叙笃定戏谑的神色,他顿时炸了,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就慌慌张张跑上了楼。   将卧室门反锁,他靠在门板上轻轻喘气,却想起刚才的画面。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欧式餐椅上,贴身剪裁的黑色西装裤将一切变化清晰地展露出来,但强势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像掌控一切的国王。   不仅没有任何局促尴尬,反而有种别样的性感。   乔南咬牙愤愤:不就大了点,有什么了不起!   臭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裴哥:那确实了不起。   裴哥:南南现在不喜欢,以后就喜欢了。   南南:呸 第35章   “南南想找女朋友吗?”   大概是晚上的刺激, 乔南又做梦了。   梦里的裴叙衬衣西裤一丝不苟,温柔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南南,来。”   他不受控制地走向他, 被他拉着坐在腿上。   西装裤的面料很薄, 他能感受到他所有的渴求与欲望,滚烫的温度沿着相贴的部位蔓延开来, 一直烫到他心里去。   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起来。   热意蒸腾间, 他闻见裴叙身上的大吉岭茶的香味。   这是裴叙惯常用的一款男士香水, 木质香调, 前调是微微清冷的苦涩茶香,到了中段, 木质香调逐渐凸显出来,浅淡的烟草味弥漫, 带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充满了攻击性。   而现在这惑人的香气被热气蒸发, 像雾一样将他包裹起来,呼吸像着了火。   乔南心跳加速,手脚发软,腰肢无法控制地软塌下去, 整个人无力地趴在裴叙胸口, 发出羞耻的低吟声。   裴叙这时却托着他站起来, 失重感让乔南下意识手脚并用地缠住他。   “南南想再试试上次的感觉吗?”裴叙托着他,在他耳边蛊惑的说。   乔南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混沌的头脑只剩下大片空白,甚至无法给出反应。   裴叙吻了吻他的额头, 稳稳托住他, 缓慢踏过一级级台阶。   两人贴得很紧, 行走时乔南的感觉无比清晰,那是比在楼梯间时更为清晰且强烈的刺激。   好像所有的理智和欲望都眼前的人所掌控。   乔南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   乔南黑着脸掀开被子去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萎靡的面孔,他生气地将换下来的内裤搓洗干净。   从裴叙忽然不正常以后,他也变得不正常起来,这段时间做梦的频率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换好衣服,他垮着脸出门上学。   结果在一楼客厅又撞上裴叙。   “给你打包了早餐,我送你去学校?”   裴叙也正准备出门,他总能在做出一些出格越界的行为后,又像个温柔的哥哥一样关心他。   乔南闻到他身上大吉岭茶的浅淡香味,是清冷苦涩的茶香。   他用力瞪了裴叙一眼,一言不发上了自己的车。   裴叙神色无奈,只得提醒道:“下午六点,高家的晚宴别忘记了。”   乔南狠踩一脚油门,红色法拉利轰鸣着甩了裴叙一脸尾气。   高家的晚宴在下午六点。   乔南下午只有一节课,放学之后,他还得回去换身衣服做造型。   他爸妈常年在燕京,工作繁忙。但像这些平常的宴会往来不去又不好,便都交给了裴叙和乔南应付。   造型团队已经到了,乔南换了礼服又让造型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重获自由。   期间裴叙一直没出现,他就猜对方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不去了,往常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但他还没高兴几分钟,就看见裴叙从门外走进来。   乔南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偷偷撇了下嘴。   看他现在闲着没事干的样子,以前工作忙都是装的吧?   “好了吗?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裴叙走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遍,替他正了正领结。他手指修长,蜷起舒展时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划过乔南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微热的触感激得乔南打了个激灵。   他立时退后一步,目光警惕。   但动作幅度太大,引来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乔南只能硬着头皮朝他笑了下,说:“好了,走吧。”   说完当先走在前面,蹬蹬蹬下楼。   裴叙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勾起唇轻笑了下。   高家晚宴地点在酒店三楼的宴会厅,为了庆祝高家的小孙子满月。   乔南对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随了礼后就混进了人群里,和裴叙远远拉开距离。   他端着香槟,百无聊赖坐在落地窗边,心里盘算着再混一会儿就溜出去找钱川他们玩儿,免得等会还要和裴叙坐一辆车回去。   正出神时,忽然有个穿着礼服高跟鞋的年轻女人走过来,她微微弯下身体,展露出性感的身体曲线,询问乔南:“请问这里有人吗?”   乔南摇了摇头,她便在对面的沙发椅坐下了。   年轻女人是娱乐圈小有名气的艺人,上个月刚因为一部热播的仙侠剧小火了一把,认识了高家的小公子,这才搭上了高家这条大船。   刚才无意间听人讨论起这位乔家的小少爷,她才起了心思。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年轻,帅气,又是乔家独子。这样的人就算攀不上关系,刷个脸熟也没有坏处。   “你是乔南吗?”她主动挑起了话题,声音略微有些激动。   乔南愣了下,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她:“抱歉,你是?”   “我应该算是你的粉丝。”她有些羞涩地抿了下唇,将手机屏幕按亮给他看,屏保赫然是乔南在画展上拍卖的那副《希望》。   “我很喜欢你的画,每次拍戏累了,看看你的微博,看看你的画,都会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乔南的微博现在有不少粉。从画展之后,他就开始用心地经营微博,时不时还会发一些小漫画之类,一半是满足粉丝们的要求,一半则是想给凤溪村做做宣传。目前来看效果不错,评论区吹彩虹屁表白更是不少。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见粉丝。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干巴巴说了一句「谢谢喜欢」。   “可以请你给我签个名吗?”看见他青涩的反应,年轻女人嘴角翘了下,从铂金小包里拿出一只签字笔递给他,目光殷切。   乔南接过笔,却没看见纸,有些茫然道:“签在哪里?”   女人适时地起身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将雪白的手臂伸到他面前,眉目盈笑:“就签在手臂内侧吧。”   乔南又「哦」了一声,保持距离尽量不碰到她签名。   裴叙打发了生意场上的伙伴后就去找乔南。   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乔南面前,弯着腰笑语盈盈地说了句什么,乔南便拿出手机朝向她,看样子似乎在加微信。   这一切只是片刻间的事,女人很快便直起身,朝乔南挥了挥手离开。   裴叙目光微沉,快步上前。   微眯着眼眸打量乔南,发现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未曾散去的笑意。   “南南什么时候又认识新朋友了?”   乔南不想跟他解释,敷衍答了一句:“就刚刚。”   明显有所隐瞒的语气让裴叙蹙眉,不由衡量起乔南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深浅。   刚刚认识,关系肯定不会很深。   但从前乔南碰见要微信的女生,通常都会委婉的拒绝,这次却没有,两个人分别时都带着笑,似乎颇为投机。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乔南在赌气,故意气他。   但即便只是有一丝微小可能,裴叙也不会容许它萌芽。   他俯下身去,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按着桌面,将乔南半圈住:“南南想找女朋友吗?”   要是以前,乔南肯定说不想。   但现在……他抬起头和裴叙对视,神色挑衅:“我不能找吗?”   裴叙脸上笑意不变,腰更低了一些,嘴唇几乎擦着他的耳朵。远远看去好像兄弟两个正在说悄悄话一样。   他温声开口:“你要是敢找女朋友,我现在就……你。”   那刻意加重语气的两个字,震得乔南耳朵发麻。   他僵住身体,抿起唇瞪着裴叙,脸色涨红:“你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裴叙直起身,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南南不要惹哥哥生气。”   心情不爽的乔南从宴会上溜了出来。   钱川几个已经在春天里等他。   乔南进门时脸上的热意还没散,眼睛被怒意染得晶亮:“他凭什么不让我找女朋友?!”   而且那么下流的话他为什么可以毫无障碍地说出口啊啊啊!   乔南独自生气。   “谁不让你找女朋友,这都什么年代了?”一起玩的一个二代笑嘻嘻八卦道。   乔南差点脱口而出裴叙的名字,但好在他反应够快又咽了回去。这要是真说了,以钱川他们的尿性,肯定要追着他问东问西,到时候很难不露馅。   他话头一转,说:“我爸。”为了圆谎,他硬着头皮瞎编乱造:“我爸说我年纪还小,不要着急找女朋友。但我都二十岁了,凭什么交女朋友这种事也要被管着?!”   “你爸什么时候这么封建了?”钱川和肖让不可置信。   刚才那个二代也一脸震惊:“你家管得这么严?”他上上下下打量打量乔南,神色暧昧道:“乔南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乔南顿时涨红了脸。   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个二代看见他的表情哈哈一笑:“你这日子也太清淡了。”他叫了酒吧经理过来,问乔南:“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还是都要?”   乔南蒙了一下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对经理说:“都要吧。”   没过一会儿,就有四个长相漂亮、穿着性感的男男女女进来。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乔南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都是绿的。   那二代见他并不热情,又指了指下面的舞池:“你要是不喜欢这几个,下面漂亮的也不少,看对眼了就主动出击,咱们这样的人不愁找不到可心的人。”   乔南面露犹豫,有点心动。   裴叙那句话又回荡在他耳边,原本的三分意动顿时变成了七分,他沉稳地点点头:“我自己去找。”   但下了舞池,感受到四周人潮涌动,他又后悔起来。   他觉得不能因为和裴叙赌气就随便找个人,这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   正进退两难时,一个男人端着酒杯凑近,神色暧昧道:“小朋友第一次来酒吧?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不必了。”   乔南还开口拒绝,身后却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替他拒绝了。   紧接着,乔南就觉得手腕被大力扣住,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裴叙拉着他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就找。   南南:hetui;   裴哥:微笑jpg;   ——   叛逆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6章   “乔南,我不是圣人。”   乔南挣了两下没挣脱, 裴叙的手劲太大了,像铁钳一样牢牢钳制着他,乔南只能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明明是偷偷溜出来的!   裴叙没有回答, 他薄唇紧抿, 下颌线条紧绷,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酝酿着阴翳, 乔南只是窥见一眼, 就有点心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裴叙似乎知道了他的打算。   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已经二十岁了,早就成年了,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约炮,裴叙都没有资格管他。   说话间裴叙已经将他带到了车边, 单手拉开车门, 将他塞进了车后座。   狭窄逼窒的车厢让乔南有点抗拒, 但他本能觉得这会儿的裴叙有些危险,最好不要和他对着干,即便他从头到尾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乔南垂着眼小声嘀咕道:“把我拉出来又不说话,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凶。”   抱怨的语气带着娇, 还有委屈。   裴叙的目光落在他发红的手腕上。乔南的皮肤很白, 稍微用一点力就红了,他收到老K的消息后匆忙赶来, 一时没有压住情绪,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一些。   “抱歉, 疼么?”他皱眉拉过乔南的手腕仔细观察, 确认刚才没有弄伤他。   “有点疼。”乔南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并不疼, 但他向来会顺杆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裴叙眉间的皱痕果然更深了些,他站在车门边,身体微微下弯给他按揉手腕,动作轻柔而小心,依稀又是那个疼爱纵容他的温柔哥哥。   这种错觉让乔南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抽回手腕背在身后:“好了,不疼了。我今天晚点回家,钱川他们还在包厢里等我。”   说话间他试图从裴叙和车门之间的空隙挤下车。   但裴叙精壮的身躯堵在车门前纹丝不动。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凝着他,温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南南刚才想干什么?”   刚才想干什么……   乔南眼珠乱转,在随便编个理由搪塞他和说实话之间摇摆。   这个时候当然是先把人骗过去更好。   但对上裴叙强势的目光时,他的嘴巴先于大脑道:“我母单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找个对象了。”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裴叙,观察他的表情。   但裴叙背着光,面容半明半暗,根本看不分明。乔南只隐约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   “酒吧可不是找对象的地方,南南没有说实话。”   “419的对象也是对象啊。”乔南咕哝。   裴叙眉尾缓缓挑起来,目光意味不明:“419?”   “呃……”乔南有点骑虎难下,但又生气不想示弱,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男人都有生理需求,你难道没有吗?”   “南南有需求?”裴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声音似乎更沉了一些。   乔南想说「是男人都会有吧」,但这个问题就很怪,车厢里的气氛也变得暧昧危险起来,他抿着唇没有再开口,想下车:“你让开点。”   但裴叙不仅没让,反而上了车,同时关上了车门。   乔南只听见「咔哒」一声轻响,那是车门车窗锁定的声音。   他顿时紧张起来,想从另一侧下车,却被裴叙搂住腰带回来,随即火热的躯体覆过来,裴叙俯在他耳侧道:“南南平时都是怎么解决需求的?”   “呃……”热意陡然在脸上炸开,乔南整个人开始发红发烫,连声音都在抖:“我不想说,你放开我。”   他不知道,因为紧张和刺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抖,皮肤表面温度滚烫,看起来像一块快要融化的奶酪蛋糕,轻轻敲打一下,就会微微地颤。   是可怜又可口的模样。   裴叙目光微微闪动,强势地抓住他的肩,将人转过来。   那目光太深太沉,有种看久了就会被打上印记的危险感。   乔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弹跳了一下,扭动着想要远离。   裴叙温柔又强硬地按住他,身体俯低,高挺的鼻梁蹭过他的面颊:“南南长大了,确实也该体验一下大人的感觉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粗糙的沙粒摩擦着乔南的耳膜,有种难耐的麻痒从天灵盖蔓延至全身,乔南整个人被这种怪异的感觉掌控,身体几乎使不上力气,挣扎也跟着微弱下来。   “我不要。”   似乎知道裴叙接下来可能会做什么,他眼神慌乱,露出几分恐惧,尾音带着明显的泣音。   但裴叙并没有丝毫心软,他摘掉眼镜扔到一旁,打开了后座车顶灯。   十几年的兄弟关系太过坚不可摧,将乔南框在了里面。他决定让他更加清晰地明白,这段关系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不仅仅只是他的哥哥,也是一个会有欲望的男人。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片空间,彼此的神色也再无隐藏。   此时的裴叙再不复温文尔雅,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乔南眼眶发红,漆黑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浸得湿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找了,真的。”   裴叙在他唇上落下轻吻,语调温柔:“别怕。”   乔南还想抢救一下,唇刚张开,就被他堵住,灵活的舌趁虚而入。   裴叙的亲吻强势而富有技巧,唇舌有力,带着浓烈情欲色彩,明明只是一个吻,乔南却感觉整个人都被迫向他敞开。   他睁大了眼,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叙温柔地安抚他,唇顺着下颌、脖颈曲线移动,而后停在了一个让乔南惊跳起来的位置。   “你要干什么?!”乔南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裴叙亲了亲他的手指,禁锢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挣扎,低哑笑道:“乖一点,别乱动。”   ……   头顶的灯散发出暖黄的光。   微弱的光源不足以完全照亮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但却足以让乔南清楚地看见裴叙的动作。   男人凌厉的眉眼染了欲,喉结不断滚动、吞咽,每一次动作都带给乔南无法抗拒的陌生体验。   他手脚发软,脚趾不自觉地蜷起又张开,手想去抓他的肩,却又怕触碰他。意识像陷入了温热的水里,过热的温度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只能听从本能。   裴叙直起身时,乔南整个人都软倒在座椅上,要不是裴叙拉着他,他几乎都坐不稳。   “南南喜欢吗?”凸起的喉结滑动几下,裴叙舔了下唇,又凑近去亲他。   乔南这时已经完全无法抗拒他,乖巧地启唇,任由唇舌侵入进来,如同国王一般巡视领地。   许久,他才终于得了喘息的空隙,控诉般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拇指抹去他唇边的水渍,裴叙低声说:“我从来都是如此,只是南南没有发现。”他温柔地轻抚乔南的侧脸:“自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和我在一起,南南自己选。”   说是让他选,但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乔南别开眼,小声道:“就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裴叙说「不好」,他沉声道:“乔南,我不是圣人,我忍不了。”   将他逃避的脸转过来,裴叙戏谑道:“还是说,你觉得兄弟之间会像刚才那样亲密?”   乔南脸色涨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南南:啊啊啊;   ——   南南自闭jpg 第37章   “他永远指向乔南。”   他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太过可爱, 裴叙忍不住又低头去亲他,没有太过深入,只是含着他的唇轻轻地舔舐, 很是温情。   乔南有点沉溺在这样的温情里, 没有闪躲,直到裴叙松开他时才想起来应该拒绝。   这样好像自己已经默认了这段关系一样。   他眼神心虚地游弋, 没敢和裴叙对视。   裴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替他将凌乱的衣服仔细整理好, 又揉揉他的头, 询问道:“一起回家?”   乔南不是很想和他一起回去,但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回酒吧,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面红耳赤,要是被钱川他们看见了, 肯定会问个不停。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裴叙就推车门换到了驾驶位上, 驱车回滨江别墅。   一路上乔南都没有说话,他生无可恋地瘫在后座,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车子开进地库停稳,他立即推门跳下了车。   电梯门打开时, 他见主驾驶车门打开, 裴叙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 没有下来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问道:“你不上楼?”   裴叙勾唇笑了下:“你先上去, 我平复一下。”   乔南下意识接话:“平复什——”说到一半他陡然反应过来,目光扫过裴叙的西装裤, 面红耳赤地进了电梯, 愤愤按下了关门键。   怕撞上王叔, 乔南直接上了二楼,鬼鬼祟祟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佣人,就飞快冲进了自己房间。   反锁好卧室门,他才进浴室冲澡。   热腾腾水汽升起,细密的水柱从头顶浇下,冲刷着身体,裴叙留下的那股异样感又从身体里浮上来。   乔南将热水切换成冷水。   可明明水是冷的,皮肤却还是发热发烫,乔南用手背贴了一下滚烫的脸,想起狭窄的车厢里,裴叙钳制住他的手掌,摸起来好像也是那么烫。   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现在回忆起来,简直像发了烧。   而他烧得昏了头,不然裴叙俯下身去时,他为什么没有挣扎阻止,相反还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愉悦。   倒是裴叙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眼底都是红的,太阳穴胀鼓鼓,甚至能看到额侧暴起的青筋。   和平时很不一样。   每一次喉结滑动时,都好像要将他整个嚼碎了吃下去……   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刚才在地库时,西装裤那么明显。   草!!   乔南陡然回过神来,强迫自己住脑。   草草用浴巾擦干身体,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洗脑式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因为太过刺激的体验,乔南意料之中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偏偏第二天还是早课,他艰难地起床,无精打采地洗漱下楼。   这个点也是裴叙上班的点,见他脸色不好,皱眉道:“没睡好?要不要请个假?”   乔南摇摇头,把桌上的热牛奶喝了,又拿了个三明治慢吞吞地吃。   等他吃完了早餐出门,裴叙的车已经在门口停好:“我送你去学校。”   乔南看他一眼,想着他就是造成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干脆也不和他客气,准备把这人当司机。   他去拉后座车门,却发现拉不开,于是大力敲了敲车玻璃。   裴叙降下车窗,温声道:“南南坐前面来。”   乔南和他无声对峙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裴叙倾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乔南下意识后仰身体,目光戒备。   裴叙却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点火启动。   见他并无异动,乔南这才放松了身体,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地方,还是裴叙把他叫醒的。   “到了?”他揉了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到了。”裴叙又靠过来给他解安全带,乔南实在没什么精神,加上之前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举动,就懒洋洋地享受他的服务。   结果裴叙刚解开安全带,就顺势扣住他的后脑,唇舌侵入进来。   这个吻初时带着点强硬,在察觉他并未反抗后,强劲的攻势就逐渐变得缓和起来。裴叙的舌头不断技巧性地挑动着乔南的情绪,察觉他微弱的回应后,便吻得更深。   这是个温柔又满带欲望的吻。   生理构造决定了男性在早晨时会更加冲动,乔南沉浸在这个深吻里,在裴叙欲抽身离开时,甚至勾着他的脖颈追过去,下巴抬起来,水润的唇微微启开,像在索求。   裴叙又亲了他一下,手掌捏着他的后颈,呼吸还有些沉,但仍然克制地拉开了距离:“南南该去上课了。”他眼底酝酿着欲色,笑起来时就格外性感:“等回家再继续,放学我来接你。”   他的话让乔南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猛地直起身体,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都怪裴叙!   他红着脸说不出来话,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裴叙看着他慌张的背影,回味地舔了下唇,眼底漾着笑。   坐在画架前时,乔南心脏还在砰砰跳。   他按了按心口,怀疑裴叙是不是给他下了降头。   不能再想他了!   乔南将调色板摆开,拿起画笔对着画纸起形。   浓郁的色彩铺开,十分钟后,乔南看着画纸上熟悉的男人轮廓沉默了。   乔南脸色一时变幻不定。   偏偏这时候邱然侧身来看他的画板,顿时意味深长地「咦」了一声:   画纸上是个男人的侧影,细节还未填充,但一眼望去,鼻梁高挺,喉结凸起明显,修长的手指像是在解领口的扣子,又像是在抚摸喉结,粗略铺色仍然能看出手指很长,关节处微粗,充满力量感……   整幅画都在凸显男性的性魅力。   “你哪儿找的模特?”邱然好奇。   听说具备这几种特征的男性能力通常很强,这要是有模特,一定是个极品。   估计不会比乔南那个养兄差。   乔南慌忙将画纸取下来,忍着羞耻道:“我瞎画的。”   邱然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乔南被她看得几乎跳起来。   好在她只是笑了下,就没有再多问:“白激动了,我还以为有模特作参考呢。”   下午放学时,裴叙果然如约来接他。   乔南在心里激烈地斗争一番,觉得自己的小胳膊肯定拧不过裴叙这条大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上了副驾驶。   只是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又忍不住阴阳怪气:“裴总最近怎么这么闲,都不加班了,以前可是天天加班呢。”加班加到连家都不回。   裴叙侧脸看他,笑了下:“要是不加班,在家整天对着你,你又那么粘人,我怎么忍得住?”   “呃……”乔南觉得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   他果断闭上了嘴,决定再也不开口。   黑色宾利汇入车流,朝着滨江别墅相反的方向驶去,乔南注意到方向不对:“不是回家?”   “先去吃饭。”裴叙解释道:“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乔南心里打起了鼓,警惕地想他不会想给我看他的大宝贝吧?   他不想看!!   这种紧张感直到看见面前直插天际的高楼时,才得到了缓解。   乔南悄悄松了一口气。   面前这栋高楼是南江的地标建筑,总高度四百四十一米,地上建筑足有一百层,是国内第三高楼。它的顶层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观景餐厅。   看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不断跳动,乔南终于放下了心。   还好裴叙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两人进了餐厅,乔南才发现餐厅竟然没有其他客人,除了接待的侍者,只有缓慢流淌的小提琴声。   他四处张望,不确定道:“怎么没人,你包场了?”   裴叙「嗯」了一声。替他拉开椅子。   乔南觉得有点怪,回想了几遍,不确定道:“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吧?”   怎么搞得这么隆重正式。   “不是。”裴叙道:“只是有样东西一直想给你看,但之前时机并不合适。”他深深看了乔南一眼,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现在可以了,所以不想再等。”   因为他故意卖关子,乔南一颗心七上八下,都有点食不知味了。   等晚餐结束时,外面天色彻底黑下来。   乔南殷切又矜持地盯着裴叙看。   裴叙轻笑,起身牵住他的手:“跟我来。”   他们从餐厅出来,顺着阶梯上了天台,乔南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觉得今晚夜色似乎格外深沉。深秋的天幕看不见星星,只有一弯孤月半悬。连四周建筑闪烁的霓虹灯都灭了,只有极远处才能看到闪烁的霓虹汇聚成夜色里的一条细线。   “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他神色疑惑又警惕,怀疑裴叙是不是又不安好心。   裴叙按住他的肩,将他转了一个方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   乔南定睛去看,发现无数星光在黑色天穹下闪烁。   萤火虫一样的微光朝着中间汇聚,竟然缓慢组成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星象图。   乔南听见了旋翼旋转的声音。   “无人机?”   他想回头,但裴叙却不许他错开眼睛,他的手指隔空点过一颗颗星星,在空中连成一头抽象的熊:“这是大熊座。”   乔南仔细去看,点头。   是大熊座没错。   “大熊座拥有全天最显著的星象,就在它的尾巴部位。”裴叙的声音又响起来,随着他的话声落下,有七颗「星星」相继跳了出来,金色光芒比其他「星星」要更亮,逐渐连成了一把勺子。   “北斗星的勺柄指向北极星。”   裴叙按住他的肩,带着乔南走到天台边缘,让他看得更加清晰。   他的手指顺着勺柄的位置滑动,一颗更为明亮的星星亮起来:“那就是北极星。”   深色的天穹之下,无数无人机汇聚在一起或明或暗地闪烁着,编织出一片浩瀚的星空,大熊座就在这片星空中闪耀着,在它尾部的延长线上,最为明亮最为璀璨的那颗「北极星」满载着星光,朝乔南飞来。   它悬停在乔南上方,小巧的机身上悬挂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乔南回头看了裴叙一眼,将礼盒解下来。   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是夜空的颜色,他迟疑地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放着一架无人机,墨蓝色机身上有抽象的银色线条,仔细去看,像是「QN」的变形。线条间隙中,错落分布了几颗星辰,正是北斗七星。   而在北斗星的勺柄延长线上、飞机的尾翼部位,则嵌了一颗光芒熠熠的钻石,代表着「北极星」。   “之前送给你的那架无人机太粗糙,所以我重新做了一架新的。它运用了叙南最新的自主研发技术,是全球限量一架的概念机。下个月,它的同模机型就会上市,沿用了「司南」这个名字。”   在古时候,人们依靠北斗七星和北极星辨认方位。   再后来,他们又发明了最早的指南针,称作司南。   星空浩瀚,每天都有无数星辰熄灭,又有无数星辰亮起,它们转动着、变化着,唯有北斗星一成不变,勺柄永远指向北极星。   就像他永远指向乔南。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一!点!也!不!心!动! 第38章   “我不会放你走。”   乔南垂眸看着手中的无人机, 神色逐渐郑重起来。   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裴叙眼中的情与欲,没有逃避:“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叙送他「司南」的时候, 他才刚刚上大学, 竟然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南南不记得了吗?”裴叙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耳垂:“你高考结束那一晚,和同学在KTV玩真心话大冒险, 你当时喝醉了……”   手指顺着下颌曲线划过, 停留在饱满润泽的唇上:“选了大冒险, 亲了我一下。”   乔南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他试图在记忆中搜寻,却只想起零星的模糊片段。   “我不记得了。”他抿起唇。   “南南喝醉了酒就容易忘记事。我记得就好。”裴叙笑了下, 指尖擦过他的唇缝,浅浅探入进去, 嗓音也随之变得喑哑:“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乔南往后仰头, 想躲开他的手。却被手掌覆住侧脸, 强硬地转了回来。   裴叙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唇与唇贴近,缓慢地郑重道:“我不会放你走。”   乔南眼睫一颤,心底好像有什么被打碎了, 心脏处的震动如涟漪层层荡开。他对上裴叙的眼睛, 窥见了其中的坚定与汹涌,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暴烈海啸。   而他在其中沉浮,不知道是否该坚持, 又还能坚持多久。   仿佛随时会被吞没。   裴叙看见他眼底的迷惘,低叹一声, 又去亲他。   将人抵在天台边缘, 他整副身躯都覆上去, 将他整个笼罩住,强势又温柔地予他深吻。   安静的天台上,无人得窥的情与欲在沸腾。   乔南用力抓着他的肩膀,眼睫剧烈颤抖着,却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闪烁的大熊座。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身体先于意识给出了回应,他踮起脚尖,攀附在裴叙身上,启唇配合他的攻城略地。   裴叙吻得太深,他甚至感觉对方深入到了他的喉口,那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被侵占的感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刺激,将他微弱的意识拖拽向另一个深渊,然后发酵出更多的渴求。   他半阖着眼眸,呼吸急促而滚烫,却还是凭着本能主动追寻。   裴叙满足了他。   这一小方空间的温度迅速升高,炙烤着仅剩不多的理智,两人紧紧相拥,几乎要融为一体。   当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时,裴叙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沙哑着声音道:“无人机还没撤,今天不能帮南南了。”薄唇安抚的从乔南的眼睫滑到鼻尖,蜻蜓点水一般,连温柔都染了欲色:“乖,先忍忍。”   乔南一下就惊醒了,手忙脚乱地和他分开,背对着他掩饰自己的尴尬,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你帮。”   连露出来的后颈都红了。   裴叙笑了一下,又亲了亲他潮红的后颈,才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接到通知,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如星光散落。   乔南被这漂亮的景象吸引,目光追随过去看了许久。   等无人机撤走,裴叙暗示意味极浓地从后方拥住他:“现在没人了,天台也不会有人上来。”   乔南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上了烧烤架的鱼,被架在炭火上反复炙烤。他红着脸从裴叙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抱起礼物往楼梯方向跑:“我要回去了!”   裴叙站在原地看着他,嘴角浅浅翘起。   乔南还没有告诉他答案,但他已经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说话,但乔南总觉得裴叙偶尔从内视镜里瞥过来的目光带着某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家,立刻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裴叙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进门。   乔南上了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别别扭扭说了一声「晚安」,之后就立刻兔子一样上了楼。   他抱着无人机倒在床上,又烦躁地翻滚几圈。   天台上的画面在眼前晃,喉咙也有点干渴,裴叙留下的气息仿佛还在。   他爬起来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喝完,才觉得好了一些,将那架漂亮又精致的无人机放在了面前,神色凝重。   之前他只是一味地逃避,但天台上发生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了裴叙的感情,他必须要认真重新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怎么想都是一团乱麻,他不满地戳了下无人机,拿出手机科学上网,搜了几个小视频看。   视频内容露骨,演员也也很卖力投入,但乔南看得一脸冷漠。   他摸了摸唇,心想还没有裴叙亲他时刺激。   而且这个攻看起来有点弱,没有裴叙长得帅,也没有裴叙身材好,更没有裴叙……大。   那天在厨房他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都觉得过于惊人了。   想想他和裴叙也要像视频里这样,乔南立即住脑。   达咩,感觉会死的。   他关掉手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他想静静。   乔南冷静了一晚,觉得自己还不够冷静。   第二天去上学时,就磨磨蹭蹭不想下楼,他觉得裴叙肯定就在楼下等着逮他。   好在第一节 课是艺术史,就是晚点去也问题不大。乔南磨磨蹭蹭拖到实在不能拖了才下楼,就发现裴叙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   见他下楼,他笑着看过来:“把早餐吃了,送你去学校。”   “呃……”这人现在是完全不用上班了对吧?   为什么这个点了还不去公司!   乔南悄悄瞪了他一眼,怏怏去吃早餐。   去学校时,乔南老老实实坐了副驾驶。裴叙主动给他系安全带,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乔南防备着他和上次一样在最后来个忽然袭击,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结果一直到他下车,裴叙都表现得温柔又绅士。   “今天下午是不是只有一节课?公司事情有点多,我可能抽不出时间,让赵博来接你。”   乔南「哦」了一声,摆摆手当做再见,就进了学校。   下午的课程结束时,乔南果然接到了赵博的电话。   他上了车,却发现赵博并不是送他回家,而是往叙南科技去了。   “怎么是去叙南科技?”   作为裴叙的特助,不仅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务,裴叙的部分私人生活也由他兼顾。裴叙也并没有严防死守的意思,赵博多少发现了些端倪。他生怕这位小祖宗不肯去,只能小心解释道:“裴总说先接您去叙南,等下班了再一起回家。”   乔南不高兴地撇了下嘴,但却没有反对。   赵博见状才放下了一颗心。   心想别人家助理要么只用应付家里人,要么只用应付情人。而他可好,要应付的这位既是老板最宝贝的弟弟,又是老板还没追到手的小情人。   简直就是在叠buff。   “裴总正在开大会,可能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您先在办公室稍等一会儿,休息室有水果零食和IPAD,还有什么需求也都可以直接打内线电话找总裁办。”   将乔南请进办公室,他才略微放松下来,给正在开会的裴叙发了条消息。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乔南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这等他就行。”   确实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以老板娘的身份来!   赵博怀揣着惊天大秘密却谁也不能说,只能一脸便秘地退了出去。   乔南在办公桌后坐下,本来想用电脑看会儿视频,结果电脑上全是各种没关闭的文档,他怕不小心动了裴叙的文件,干脆去休息室找IPAD去了。   休息室是裴叙平时小憩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乔南也不亏待自己,找了果汁和零食,又去找IPAD。只是到处都找遍了,却没有看见赵博说的IPAD。   他也懒得为这点事情再去找总裁办,看见休息室还有一面书架,就起兴去找书看。   裴叙看书范围涉猎很广,除了金融管理以及大量行业相关书籍外,他空闲时间也会看一些名著小说之类,乔南直接略过了专业书籍,去找小说。   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乔南随手抽出一本小说,却不小心把旁边的文件夹带了下来。   文件夹落在地上,内页散开来。   乔南正要弯腰去捡,却在看清楚内容时定住了身体。   他抿起唇,将文件夹捡起来,随便翻了几页,确认里面夹得根本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张张素描。   ——画得全都是他。   有粗糙的身体局部速写,也有精细的全身素描,笔触干净利落,仿佛已经画过成千上万遍一般。   不对,确实画了许多。   光这一本文件夹,就有二十多张素描。   乔南一张张翻看过去,发现有一张速写的地点竟然在铂庭公馆。   ——他只着衬衣趴在床上玩手机,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上有细细的黑色锁链延伸出去……   整幅画的视角很奇怪,有点像偷窥者的角度。   素描纸右下角记录了作画的日子,乔南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这幅画里的情景——   那时裴叙刚从家里搬出去不久,他心中不满借着酒醉撒泼,裴叙只能带他回了铂庭公馆。吃了宵夜之后他在床上玩手机,而裴叙则说还有工作要处理,去了书房……   铂庭公馆的主卧和书房只有一墙之隔,现在想起来,那面装饰的墙其实有点奇怪。   呵呵呵。   男人。   乔南拿出手机拍照,准备留存证据。   刚拍了两张,忽然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紧张之下赶紧将文件夹合上塞回了书架里,装作正在找书看的样子。   与此同时,提前结束会议的裴叙推门进来。   作者有话说:   南南:呵呵呵;   南南: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裴哥:哪个?   南南:? 第39章   “南南喜欢吗?”   慌忙间乔南转过身, 装作正在找书看却被打断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赵博不是说你开会还要半个小时吗?这么快就开完了?”   “提前结束了。”其实是收到了赵博的消息,知道他已经到了, 不愿意让他等太久。   裴叙看向他答了一句, 目光无意掠过书架,看见那本被移了位置的文件夹时, 眉头便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目光又挪回去, 凝在他身上, 意味深长地问:“南南刚才在干什么?”   “太无聊了,找点书看。”乔南没有看他的眼睛, 从书架边走开,往沙发上一坐。   “你让赵博把我接到叙南来干嘛?”   裴叙道:“就是想和你一起回家, 南南不想和我一起吗?”   这个问题乔南回答不上来。   其实早上知道裴叙不会来接自己时, 他还有点微妙的不爽来着。   但现在听他这么说, 乔南就矜持扬了下下巴,理直气壮地说:“不想。”   裴叙笑起来,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先去吃个晚饭再回家?”   乔南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生怕待久了被他发现端倪, 因此连连点头道:“那就吃对面那家火锅吧, 我正好饿了。”   裴叙没有异议, 和他一起出去。   乔南在前,他在后。最后关门时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书架, 确认那本文件夹挪了位置。   为了稳妥,大部分的画册和相册都被他搬到了铂庭公馆, 只有这一本被他单独放在了休息室, 偶尔工作累了小憩时, 会翻来看看。   乔南应该都看见了吧。   裴叙关上休息室的门,敛下神色,笑着走向乔南。   两人又去了叙南科技对面商场那家乔南最爱的火锅店。   暮秋初冬的时节,南江已经冷了起来,热腾腾的火锅很好地驱逐了寒意。   裴叙负责涮,乔南则负责吃,辣得嘴唇都通红。   他端起冰可乐炫了一大口,才感觉嘴巴没那么麻了,他眼珠转来转去,目光落在裴叙身上:“你怎么不吃?”   裴叙将烫好的黄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不紧不慢地说:“最近有点上火。”   这本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前提是他说话时没有用一种暧昧的、粘稠火热的目光看着乔南的话。   乔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没有接他的茬,却想起休息室的那本文件夹来。   整天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活该你上火。   他装作没听懂,继续涮火锅。   心里则想着铂庭公馆那副素描,他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明天一早我和钱川他们约了去射箭,射箭馆离铂庭公馆近,今晚我就不回滨江那边了,就住铂庭公馆。”   裴叙看他一眼,笑着应下来。   两人吃完了火锅,就直接回了铂庭公馆。   乔南对这里已经相当熟悉了,他巡视领地一样转了几圈,给自己选了个卧室:“我住这间。”   他选的这间次卧和裴叙的主卧正好处于斜对角线上,相距最远。   裴叙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仿佛默认了:“你自己玩一会儿,我还有点工作要收下尾。”   说着就进了书房。   乔南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正当地去他书房求证。   而进了裴叙的书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处理,他走到书房的落地书柜前,将其中一列用密码锁锁住的书柜打开。   柜子里放着整整齐齐的文件夹,还按照日期编了号。   裴叙的指尖掠过整齐排列的文件夹,眸色微深。   乔南想看,那就让他看吧。   反正他迟早也要知道的。   裴叙将柜门随意虚掩,又看了一眼被帘子遮挡的可视玻璃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乔南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面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书房。   见裴叙出来,他自然地起身:“你工作处理完了?我用下电脑。”   裴叙在这方面对他几乎没有忌讳,乔南以前也是随意进出他的书房,甚至还知道他的电脑密码。   他只需要和往常一样就行。   裴叙果然点头:“处理完了,你用吧,我去洗个澡。”   乔南沉着冷静地进了书房,为了不显得怪异,他刻意没有关门。   先是在办公桌后坐下,对着电脑装模作样的鼓捣了一会儿,等听到主卧门关上的声音后,他才站起身来,准备去检查一下那面和主卧相邻的墙壁。   但他的目光先被边上半掩的书柜吸引了——   黑色实木书柜里,灰色文件夹整齐排列,脊背上贴着标签,用日期编了号。   和他在休息室无意发现的那本文件夹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没有迟疑地走向了文件柜。   随便抽出一本,看见妥善夹在文件页中的一张张素描时,他心里滋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悸、慌乱、害怕好像都有,但又不是那种想要逃跑的恐惧,更多的应该是疑惑。   有种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裴叙的恐慌。   想起来裴叙和他说「这才是真实的我」,乔南一时有些茫然起来。他机械地翻动一本本文件夹,大脑因为过多的信息量而有些宕机,连裴叙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南南在发什么呆?”   裴叙低沉和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让乔南打了个激灵,后背迅速爬起了鸡皮疙瘩。   他转过身,看见裴叙就站在他侧后方,目光不明地在他和书柜之间游移。   好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文件夹放了回去,裴叙应该还只是怀疑,乔南过热的大脑飞快运转,冷静道:“我记得你这有本《萨德侯爵夫人》,刚才我和邱然她们说起这本书,有一个剧情起了分歧,我想找来确认一下。”   裴叙「哦」了一声,目光在书柜上顿了下,也看不出信没信。   他朝乔南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来:“这本书我前阵子刚看过,放到这边了。”   乔南跟着他走到办公桌前,却楠枫见裴叙在宽大的皮质办公椅上坐下,将左手边一个抽屉拉开:“就在这里。”   抽屉里确实有几本书,做戏做全,乔南迟疑着上前去拿,却猝不及防被他掐着腰拉到了腿上。   他被抵在了办公桌边缘,身前是沉重的实木办公桌,身后则是裴叙宽厚温热的胸膛。   乔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发现了。   他慌乱地想要逃离:“你干什么?”   “南南都看见了。”裴叙收紧了手臂,胸膛贴近他,鼻尖在他侧颈轻蹭。因为刚刚沐浴过,他随意披着浴袍,衣襟微敞间,乔南能感受到他皮肤传递的温度。   很烫人。   “你故意的!”乔南这会儿也明白了,这人怕是在休息室就发现了。结果却陪着自己演了这么久,分明是故意钓鱼。   裴叙短促低笑一声:“南南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乔南绷着脸:“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裴叙却说:“还有个东西南南应该还没来及看。”   说着,他将抽屉里的书拿出来,从最内侧拿出了一个遥控器,轻按一下,就见办公桌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的装饰百叶缓缓上升,露出后方被遮挡住的主卧空间。   乔南瞳孔一缩,连挣扎都弱了下来,愣愣盯着看。   “南南害怕吗?”裴叙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手指温柔地沿着侧脸线条游移。   乔南下意识摇头。   已经有所猜测,真正确认时,也就说不上害怕了。   裴叙笑起来,浅浅含住他的耳垂,又问:“那南南喜欢我给你画的画吗?”   “你什么时候学的素描?”   “给你补习那段时间。”   乔南高二时忽然决定要考美院,裴叙给他找了艺考的名师,又亲自给他恶补文化课。   素描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想起他那时一边要忙着毕业论文,一边还要给他补课到深夜,乔南的语气不自觉软下来,轻声骂了他一句:“变态。”   学了素描就用来画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这就算变态了?”裴叙笑得胸腔都在震动,手掌游弋着往下,按住了他:“还有更变态的,南南想试试吗?”   乔南不想,他拼命摇头试图挣扎,但裴叙抓住了他的弱点,他的反抗很快就瓦解崩溃,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膛上喘息。   裴叙一只手转过他的脸,和他接吻。   双重的刺激让乔南难以忍受地红了眼,眼角都被逼出眼泪来。大约是觉得自己妥协得太快太丢人,他用力抿着唇,不肯发出声音。   便显得眼角的泪珠越发脆弱。   裴叙的唇辗转往上,去舔他的眼尾。舌尖尝到了眼泪咸涩的味道,他哑着声又问了一遍:“现在喜欢吗?”   乔南的回答是侧过脸用力咬住了他的手指。   裴叙「嘶」了一声,却笑得更加愉悦。   ……   最后乔南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   出走的神智归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妥协,乔南羞涩又恼怒。他努力调动无力的四肢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裴叙却不肯放他走,执着的想要听到满意的答案:“南南喜欢吗?”   乔南被他勒着腰,和他亲密无间地贴合,立即察觉到了危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很是不情愿地说:“喜欢,喜欢行了吧?!”   上扬的嗓音还带着染了欲的嘶哑。   “这才对,南南不许说谎。”   裴叙满意地抱着他,往浴室方向走。   这会儿他倒是又绅士起来,语调温柔地询问:“还有力气吗?南南是想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乔南脸颊涨红,用力将人推出浴室:“我自己会洗!”   作者有话说:   南南:变态)   裴哥(皱眉):这就变态了? 第40章   “是他硬要纠缠我!”   乔南洗完澡换衣服出去时, 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拿浴巾也没有拿更换的睡衣。   在叫裴叙还是叫裴叙这唯一的选择前纠结了五分钟,他还是窘迫地将卫生间拉开一条缝,叫了裴叙一声:“裴叙, 我忘记拿浴巾和睡衣了。”   裴叙仿佛早就等着一般, 立即便回应了:“等等,我去给你拿。”   片刻之后他就回转, 从门缝里把衣物递了进去。   乔南接过后迅速关上门, 却发现送进来的只有一条毛巾、一件衬衣, 以及一条内裤。   他沉默地盯着那件黑色的衬衣, 从款式和尺码来看,应该是裴叙的衣服, 衣领上还能闻到大吉岭茶浅淡的香味,多半还是他穿过的。   再看毛巾, 就普通的洗脸毛巾那么大, 根本不够他将自己包裹起来。   “呃……”乔南沉默片刻, 还是忍不住在心内辱骂裴叙一百遍。   但形势比人强,总不能一直待在卫生间里。   他擦干了身体,忍着羞耻将衬衣穿上。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穿过裴叙的衣服,那时候越是无知无觉, 现在就越是羞耻。   裴叙的体型比他健壮许多, 衬衣尺码足足比他大了两个号, 穿起来非常宽松,长度正好遮住了臀部, 乔南对着浴室镜仔细把衬衣纽扣扣到最顶上一颗,又用力扯了扯衣摆, 才小心翼翼地拉开卫生间门, 探出头观察。   裴叙已经不在客厅了, 很好。   他看准时机,便往自己挑选的次卧快步跑去。结果到了门前,却发现门把手根本拧不开。   他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确定门把手是真的打不开。   乔南心里冒出一点猜测,又去挨个试了其他客卧,无一例外都打不开。   这时候他就是再傻,也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他气势汹汹去了主卧。   主卧门虚掩着,乔南推门进去,就看见裴叙穿一身深灰真丝睡衣,靠坐在床头看书。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裴叙抬起头来,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左手推了推眼镜,唇角勾起丝笑:“洗完了?”   “次卧门打不开。”乔南憋着气说。   裴叙轻轻挑眉,语气随意道:“可能是太久没人住,门锁坏了。”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那南南今晚就和我睡吧。”   乔南:“……”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厚颜无耻,竟然睁着眼说瞎话!   他瞪着裴叙:“你把门锁了!”   裴叙和他对视,嘴角笑容温柔:“南南以前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睡吗?”   乔南:“……”   他单方面和裴叙对峙了五分钟,又去客厅转了一圈。   客厅有空调,但没有毯子,晚上开了暖气倒是也不冷,但在客厅沙发上睡好像和在主卧睡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这个沙发有点硬,睡一夜肯定浑身难受。   他内心激烈地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大步回了主卧,爬到了床里侧躺下,又将被子一卷,留给裴叙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裴叙见状短促低笑了声,将房间的灯关了,面朝着他躺下,满意地将他连人带被子揽进了怀里。   “南南晚安。”   乔南不高兴地往床边沿蛄蛹了一下,但裴叙的手臂坚实有力,他刚挪出去两厘米又被抓了回来,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别乱动。”身后的人嗓音低沉,带着危险意味。   乔南立刻就安分下来。   他闭着眼睛试图催眠自己入睡,但是身后的存在感太强烈,他又不敢乱动,煎熬了半晌也没能酝酿出睡意,最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去:“你影响我睡觉了!你要不先出去解决一下?!”   “南南也睡不着?”   两人面对着面,裴叙朝他靠近一些,两人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乔南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好闻味道,像是沐浴露、香水还有他本身的气味融合之后形成的一种独特气味。   很好闻。   他情不自禁多嗅闻了几下,呼出的热气喷在裴叙颈间,叫裴叙暗了眸色。   裴叙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掌心覆住他的手背,耐心地引导着他:“刚才我帮了南南,南南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乔南蜷缩起手指,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开口了。   但这会儿裴叙却不准他临阵脱逃了,他靠过去,蛊惑一般地在他的额头、脸颊啄吻,火热的唇沿着挺直的鼻梁往下,落到唇上辗转。   虽然从未承认过,但其实乔南有点喜欢和他接吻的感觉。   每次裴叙深而用力地亲吻他时,他都难以招架。   他很快就变得顺从,一开始还需要裴叙引导着,后来被吻得动了情,便无师自通地主动起来。   这种感觉太过美妙,裴叙将人紧紧按在怀里,在他耳边低低地喘息。   乔南被他的声音所蛊惑,好像陷入了暧昧的粉色旋涡里,头脑也变得晕晕乎乎,几乎是裴叙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样乖巧而柔顺的姿态,激起了裴叙深埋骨子里的恶劣,他忽然变得暴烈起来,乔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面朝下陷入了枕头里。   侧脸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大口呼吸着,身后身躯滚烫沉重。   裴叙将他整个笼住,在他耳侧轻声说:“对不起。”   ……   乔南陷在枕头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强烈的刺激感还盘旋着,皮肤上传来的湿濡异物感也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他大睁着眼睛,还回不过神来。   裴叙抽出纸巾给他擦拭,又怜惜地在他眼睫上亲了亲,又说:“对不起。先去洗澡?”后半句是征询的语气。   乔南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光着脚跳下床往浴室跑,声音磕磕巴巴:“我、我自己去。”   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裴叙看着磨砂玻璃门上隐约映出的人影,不太满足地舔了下唇。   乔南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哗啦啦冲刷着身体,却冲不刷不掉刚才的触感。   那样暴烈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将他的身心都裹挟进去,仿佛触及到了灵魂一般的战栗。   被热水冲刷的身体微微打颤,乔南红着脸,羞耻万分地学着裴叙的动作……   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才出来,乔南默默爬上床时,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潮湿的粉色。   他没敢看裴叙,卷着被子将自己包起来,蚕宝宝一样,这回连后脑勺都没留给裴叙。   第二天一早,乔南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忙忙地逃跑了。   和钱川约了去射箭馆是骗裴叙的,但今天没课,他脑子又乱糟糟不想碰见裴叙,干脆打车去了钱川家。   钱川前一晚打游戏到了凌晨,一大早就被他吵起来脸都是绿的,往沙发上一瘫,生无可恋道:“说吧,又怎么了?”   乔南别扭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像弯了。”   “什么?”他声音太小,钱川没听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我说我好像弯了!”乔南破罐子破摔了。   钱川双手抱胸,露出惊恐的神色:“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我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子,不搞基谢谢。”   乔南朝他翻了个白眼:“别烦,说正经的。”   “你来真的?”   见他不是开玩笑,钱川凑近了一点:“你之前都没谈过恋爱,虽然没喜欢的女生,但也没喜欢男的啊?怎么就忽然弯了?”   他不断扫视乔南:“那个野男人是谁?人怎么样?”   乔南涨红了脸,含含糊糊道:“比我大几岁,长得很帅,事业有成,性格……性格大部分时候很绅士很温柔,对我……”他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对我也很好。”   “你确定你说得是你那个野男人,不是你哥吗?”钱川战术后仰:“还是说你已经恋哥到这个程度了,找对象都按着你哥的标准找?”   乔南沉默了一下,有点心虚,紧接着又生气道:“又不是我主动找的他,是他硬要纠缠我……我也没办法!”   “这也看不出是他硬要纠缠你啊……”钱川一针见血:“我看你好像还挺愿意的。”他八卦道:“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他暧昧地挤了挤眼。   乔南再次沉默,太过私密的他不愿意说,但他和裴叙的事,除了钱川也没有别人能倾诉了,只能忍着羞耻含糊道:“还没最后一步。”   “卧槽!”钱川立刻意会:“那不就是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他见乔南又是羞涩又是恼怒还有点纠结发愁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抗拒,倒像是陷入爱河,隐隐散发出酸臭味。   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钱川说:“你们确认关系了吗?我听说这个圈子不少人玩得挺乱的,就我表哥秦烽,他在国外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快,跟收集手办似的。你别自己陷进去了,他那边就是玩玩儿。而且你要是真跟个男人在一起,你爸妈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乔南瘫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喃喃道:“他应该会解决吧……”但紧接又道:“而且这个问题有点早,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爸妈那边以后再说吧。”   钱川无语住了:“睡都睡了,还搞不清楚呢?”   乔南瞪他一眼:“我来找你是让你给我开解开解的,不是让你给我添堵的。”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该怎么办啊,要不要答应他?   钱川:你其实是来秀恩爱的吧) 第41章   “哥,这是谁啊?”   最后钱川也没有开解出什么花样来, 反而一直在八卦野男人的身份,乔南嫌他烦人,没待多大一会儿就回了滨江别墅。   他躲在房间里打了一天游戏, 没有告诉裴叙自己的去向。但到了晚上七点, 裴叙也回了滨江别墅。   男人站在外面敲门,声音温柔磁性:“南南?”   乔南心里其实还有点乱, 没有彻底想好要不要接受他。但当他的声音响起时, 又没办法那么坚定地拒绝。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放下手机去开门。   房门只拉开一条缝隙, 他略有些警惕地探头:“干嘛?”   “王叔说你还没吃晚饭。”裴叙并没有进来的意思:“是不是胃口不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乔南这才想起来, 他打游戏时王叔好像来叫过他,当时他随口回绝了, 现在提起来, 好像是有点饿了。   他看了裴叙一眼。   男人刚下班, 还穿着工作的西装,天冷之后,西装外又套了一件挺括的羊绒大衣,深灰色中长格纹大衣衬得他身高腿长, 再配上细边框的金色眼镜, 有种温和内敛的老派绅士感, 是温柔矜贵的样子。   和床上判若两人。   乔南不高兴地撇了下嘴,本着报复的小心思, 故意点了几个比较复杂的菜。   裴叙倒是都好脾气地应下来,见他光脚踩在地毯上, 又叮嘱道:“天冷了, 别光脚在地上走, 游戏也别一直玩,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   “知道了。”乔南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咕哝了一句。   裴叙下楼准备晚饭。   家里人少,为了保证食材新鲜,都是每天清早由人专门上来。现在这个时间点冰箱里没剩什么食材,裴叙又专门开车去了一趟超市采购。   等他进厨房开始做饭时,乔南才鬼鬼祟祟下了楼。   初冬时节,家里已经开了地暖,裴叙只穿了件白色衬衣,腰间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切菜。   惯常拿钢笔的修长大手握着菜刀将整条鱼片成薄薄的小片,动作行云流水,有种引人瞩目的美感。   乔南趴在餐桌上,下巴枕着手臂看得出神。   那双手筋骨分明,往上延伸的手臂肌肉结实,有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控制力,可以轻易将他禁锢……乔南看着看着,思绪不由跑偏,脸就红了。   他立刻住脑,却发现裴叙侧脸看了他一眼,嘴角隐隐约约勾着笑。   乔南脸上的灼烧感更重,他借着抱怨掩饰:“好慢,我饿了!”   裴叙朝他招招手:“过来。”   乔南迟疑着走近他。   裴叙洗了手,在一边的购物袋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送在他唇边:“吃块巧克力垫垫。”   乔南犹豫了下,低头去叼巧克力。但裴叙却没有就此松手,手指顺势探入,将口腔内壁暧昧地抚摸了一遍。   巧克力表面融化很快,裴叙的手指抽出来时,沾染了融化的巧克力糖浆和透明水渍。他低头舔了下指尖,嘴角翘起来,看着乔南说:“有点甜。”   乔南脸颊烧得通红,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裴叙倒是再自然不过地擦干净了手,又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下,用一种哄劝的语气说:“乖,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乔南被这个再自然不过的亲吻弄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晕晕乎乎地坐了回去。   ……   吃过晚饭,乔南在院子里和乔嘘嘘玩了会儿消食,才上了楼。   裴叙和他一道上楼。   乔南的新房间靠近楼梯口,而裴叙的房间则更靠里一点。乔南开门进房间时,本该继续往前的裴叙却没有继续往前,脚步一转跟在他身后。   乔南反应慢了一步,没来及关上门,裴叙趁机跟进来,将人抵在门板上:“南南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就想一个人住。”乔南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极力想和他拉开距离。   “但是分开住很不方便。”他仗着身高优势俯下身来,将乔南整个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语气低缓暧昧:“以后南南有需求怎么办?我半夜过来,让王叔陈姨看见了,会不会觉得我们在……偷情?”   男人低沉的嗓音沙哑而有磁性,随着火热的气息一起钻进乔南的耳膜里,每一个暧昧的字眼,都挑动着他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明明知道他说得不会成真,可乔南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个场景,面颊又开始充血发烫。他的皮肤太白,又容易泛红,只是一点轻易的撩拨,就会连脖颈和锁骨都泛起粉色,显得十分色气。   裴叙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像一朵任由采撷的娇弱花朵。   他低头亲他,乔南羞耻地蜷起脚趾,却又忍不住迎合他。手臂攀上他的肩颈,努力踮起脚跟上他的节奏。   裴叙胸腔间发出低沉的笑声,手掌掐住他的腰,将人往上托了托。   乔南后背抵着门板,脚尖骤然悬空,只能更紧地缠绕住他,发出不安的哼声。   裴叙安抚地轻捏他的后颈,声音嘶哑:“南南抱紧我。”   乔南最后也没有同意搬回去,只是裴叙时不时会去他的房间。   而乔南对此的态度是默许。   裴叙加班的时间少了很多,提前下班的时候,他会亲自下厨给乔南做饭,也会带着乔嘘嘘出门遛弯。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将乔南堵在某个安静的角落放肆地亲吻。   乔南对此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拒绝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   他没有再抗拒裴叙的亲近,偶尔意乱情迷时,还会变得格外主动,而裴叙像最为老道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他每一个转变。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   乔南这天放学时没让裴叙来接他,借口要赶作业留在画室里琢磨——   裴叙的生日就要到了,他该送什么礼物才好?   往年他都是直接问,但今时不同往日,要是现在他去问,裴叙肯定会提出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要求来。   乔南盯着面前空白的画板想了很久,最后决定送裴叙一幅画。   他画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还没有真正地为裴叙画一幅肖像。   不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是以情人的身份。   脑海中浮现出裴叙身影,乔南微微红着脸,调好颜料开始起形……   裴叙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正好是平安夜。   乔南早早就将画偷偷运回了滨江别墅,想着等他晚上下班回家后,给他一个惊喜。   但还没等到裴叙下班回家,乔南先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里裴叙语气有些微微无奈:“程昱他们组了个局,公司一部分高层还有一些商业合作比较紧密的商业伙伴都会来,不是很正式的宴会,就在春天里包场小聚一下,你来不来?”   乔南虽然有点计划被打乱的不高兴,但今天裴叙是寿星,他没有使小性子,想了想在哪儿给裴叙过生日都是一样,大不了等回来再给他看礼物好了:“来,不过礼物要等回家再给你看。”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声:“好,那我让赵博来接你。”   乔南过去时,春天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他随意扫过去,大部分人都是陌生面孔,应该是裴叙生意上的伙伴,剩下小部分认识的,就是裴叙的同学和叙南高层。   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他才走向裴叙。   裴叙端着酒杯坐在沙发里,周围还有程昱以及几个不认识的男女,见他过来便和裴叙碰了下杯,下舞池玩儿去了。   场内的音乐声太喧闹,乔南凑到他身边大声道:“怎么把地方定在这里?”   裴叙无奈:“程昱弄得,说正经的生日宴会太无聊了。”   乔南想想自己的生日宴会,确实是挺无聊的。   他和裴叙说了两句,去吧台点了杯塔奇拉火焰。   回转回来时,裴叙身边又围了几个人在说话。他端着酒走近,就听见一把磁性柔和的嗓音说:“原来是裴总,我们有缘在酒吧见过一次的,你还记得么?”   他循声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个相貌非常精致漂亮的年轻男人,穿着酒红色丝绸衬衣,衬衣下摆扎进紧身牛仔裤里,显得腰细腿长,艳光四射。   此时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将手伸向裴叙,衣袖上卷,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腕骨,以及手腕内侧张扬艳丽的蝴蝶纹身:“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桡。”   裴叙的记忆力一向不差,很快就回忆起来,客气地伸手与他握了握,似乎有些意外:“你是白家的二公子?”   白桡挑眉一笑,在他身侧坐下来:“裴总好像有些意外?其实我也很意外,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有缘……”他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目光暧昧地在裴叙身上转了一圈:“看来我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其他人闻言顿时露出暧昧的神色,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白家二公子风流韵事和他的能力一样出名。   他本来是白家的私生子,之前并不被白家承认。但他靠着姣好的皮囊和不俗的手段,硬生生挤进了这个圈子不说,还从白家大公子手里抢夺了一部分权柄。如今白家虽然没有公开承认他,但他已经进了白家的总公司。   今天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裴叙的生日宴会上,也是因为白氏将要和叙南共同开发一个新项目,而项目的负责人正是白桡。   面对他近乎露骨的暗示,裴叙笑而不语。   倒是乔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故意出声问道:“哥,这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哥可不喜欢狐狸精) 第42章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裴叙循声看去, 才发现乔南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端着酒杯没有走近,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悦, 像警惕的小兽一样在白桡身上来回打量着。他到底年轻, 也不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性格,不满和敌意几乎摆在台面上。   显然是把白桡的话听在了耳朵里。   在场的其他人对乔家的小少爷多有耳闻, 也听说过兄友弟恭的逸事, 此时见状也只当是乔南不喜欢白桡做自己嫂子, 纷纷向白桡投去打趣的目光。   白桡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脸上笑意不变。   唯有裴叙神色微动,似意识到了什么, 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他朝乔南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乔南有点不高兴, 但还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打转。   裴叙挨个将在场的、不认识的人给他介绍了一遍, 最后介绍到白桡时,语气也依旧没有起伏变化,显得客气而疏离:“这位是白家二公子白桡,叙南的合作伙伴。”   就和介绍其他人一样, 礼貌简洁, 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   就好像刚才白桡的一番撩拨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白桡不由看了他一眼, 想起那次在外省的酒吧初遇,气质悍利的男人端着酒杯, 毫不客气地吐出一个「滚」字,虽然粗鲁不客气, 但却比现在客气而冷淡讨人喜欢。   至少真实。   不像眼下虚伪客气着, 却又有意地划下一条分界线。   仿佛在他眼中, 他和那些平庸的中年男人们并没什么区别。   白桡虽然喜欢征服有权势的男人,但也并不是一味地热脸贴冷屁股。既然裴叙都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他自然也不会客气,故意戳着他痛脚道:“裴总最近心情不错?不像上次在酒吧失意买醉的时候,现在连说话都委婉了。”他晃了晃酒杯轻抿一口:“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粗暴直接的一面,那样更可爱。”   他朝裴叙挑衅地举了下酒杯,也不管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就摇曳着下了舞池。   闻声而来的程昱看着白桡的背影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啧啧,比传闻还辣。你真没兴趣?”他有时候真的怀疑裴叙是不是性冷淡:“你要不上,我就上了?”   裴叙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白氏和叙南有项目合作,项目结束之前,不要乱搞。”   程昱顿时萎靡地瘫进了沙发里,嘀咕了一句「没劲」。   他们说话的功夫,乔南正在按手机打字。   他微微侧着身体,防止手机屏幕被裴叙看见,在狐朋狗友群艾特所有人。   【谁有白家老二白桡的情报,速来!】   一分钟后钱川私聊他:【你打听白家的私生子干嘛?】;   乔南:【你知道他?】;   钱川:【南江没几个不知道吧?也就是你平时不关注。】   乔南:【快说!】;   钱川发了个微笑的黄豆表情:【你先说打听他干嘛?他勾搭你那个野男人了?】   乔南回了他三个感叹号。   磨蹭了一会儿,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羞耻,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窝草!还真勾搭了啊?】   钱川很快打了一大串字过来,给乔南细细讲了白桡的光辉战绩。   撬墙角都是小事了,听说周家大公子为了他都出柜和家里闹翻天了,结果他拿周家大公子铺了路,转头就把人踹了,又和王家老四好上了。   【王家老四你知道吧?就是王瑾他小叔叔,也就上个月的事,他朋友圈现在不是在骂他叔瞎了眼,就是在骂白桡狐狸精给他小叔叔下了降头。】   汇总成一句话就是,这狐狸精可会勾搭男人,乔南铁定斗不过。   乔南不是很高兴,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敲:【我的墙角也不是那么容易挖的。】   他哥根本都没理他!   但说是这么说,乔南收起手机时,还是忍不住瞪了裴叙一眼。   招蜂引蝶!   裴叙注意到他的目光,凑近了在他耳边问:“南南怎么不高兴?”   酒吧里光线昏暗,五光十色的射灯闪烁着,许多细节就看得没那么清楚。在外人看来,裴叙只是凑近了在和他说话。但只有乔南知道,他在凑近的那一刻,舔了他的耳垂一下。   湿濡的触感蔓延,乔南耳朵像火烧灼。   他忍下了想要伸手摸耳朵的冲动,扬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不高兴。”   裴叙轻笑了一声,手掌落在他后颈捏了捏:“不诚实的小骗子。”   乔南怕被人看出端倪,缩了缩脖子躲开了他的手,端着酒杯蹿到另一边去了。   生日宴会结束时,已经接近零点。   没有尽兴的程昱等人准备转场继续,裴叙婉拒了邀请,让赵博负责招待他们,自己找了代驾开车送他和乔南回去。   乔南多喝了几杯酒,虽然没醉,但情绪却有点亢奋,车还没停稳,他拉着裴叙往楼上跑:“快点,要来不及了。”   裴叙被他拉着进了书房,目光落到靠墙放着、蒙着布的画作上。   乔南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   他红着脸走到画前,略微有些紧张地说:“喏,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裴叙上前,缓缓将画布揭开——   四尺长两尺五宽的画框中,穿着灰色真丝睡袍的男人倚坐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从斜上方洒落,照亮了他英俊的面容,以及手上的信纸。   画作的精细度足够高,裴叙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信纸上漂亮工整的字。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裴叙读过这句话,出自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名字叫做《恋爱中的牧羊人》。   而它的后一句是:“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这毫无疑问是是一首情诗。   裴叙猛然抬眼,眼底波澜丛生,几乎要将乔南生生吞下肚去。   乔南感觉脸上的温度更高,他微微垂下眼睛,轻声说:“这幅画的名字,叫《看情书的男人》。”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回应。   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更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他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去犹豫和思考,确定自己其实也是喜欢裴叙的。   他不排斥和裴叙的亲昵,甚至还很喜欢。   “南南。”裴叙嗓音干涩沙哑,他上前一步,近乎小心翼翼地将人拥进怀里:“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合心意的生日礼物。”   他捧起乔南的脸,火热的唇落下,在他的眼睛、鼻尖、脸颊和嘴唇上不断地啄吻,气息滚烫不稳:“我很高兴。”   乔南也被他感染得情..动起来,他攀上他的肩,生涩而主动地回应。   唇舌纠缠良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乔南软绵绵地挂在裴叙身上,被搂着腰才勉强站住。他喘息着,贴在裴叙身上难耐地蹭,发出低而轻的哼声。   裴叙将他抱起放在桌面上,单膝跪下去。   乔南勉强从混沌中抽出一丝理智,拦住了他,红着脸说:“别,我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白桡……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还是很在意白桡说得那番话,好像他见过裴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似的。   只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问起来也是磕磕绊绊,话还没说全,却连锁骨都红了。   “南南是用哪个身份问这个问题?”   听见这个问题,裴叙眼里笑意更浓,他将人压在桌面上,狭长的黑眸直视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乔南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有、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如果你用弟弟的身份问,我会告诉你是出差时认识的。”   裴叙的手指反复摩挲他的侧脸线条,声音低沉磁性,充满蛊惑:“但如果你用男朋友的身份问,我会告诉你,我和他在酒吧偶遇,但只说过两句话,不熟,我也不喜欢他。”他亲了亲乔南红润的唇:“我只喜欢南南一个。”   乔南眼睫微颤,连心跳都不由变快了。   他想说那现在我已经算你的男朋友了,可是这样直白的表白太过羞耻了,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嗫嚅着说:“我还有点转变不过来……”   “没关系。”裴叙明白他的纠结,唇顺着他的颈部线条吻下去,最后跪下去时,他抬眸温声说:“南南还和以前一样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乔南红着脸应了,很快便沦陷在他制造的旋涡之中。   ……   裴叙总是很懂得如何取悦他,最后乔南是被他抱回卧室的。   洗了澡,将自己藏进被子里,他又看了眼裴叙隐忍的神色,略微犹豫后,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说:“要是你难受,其实我可以……”   羞涩的人主动起来,总是格外地勾人。   但这会儿裴叙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上了床,将人抱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哑着嗓子说:“不着急,我还没准备好。”   乔南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还需要准备什么。   裴叙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将人又抱紧了一些:“等我准备好了再告诉你。”   乔南干巴巴「哦」了一声,将发烫的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不要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微信聊天记录#   南南:串儿,我谈恋爱了!   南南:谈恋爱好开心啊(^_^)☆   南南:好喜欢我男朋友(^_^)☆   钱川:钱川:【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第43章   “南南想看吗?”   第二天是周五。   乔南一天没课, 裴叙却还要去公司上班。   昨晚睡得好,乔南在生物钟的影响下七点半就醒了,睁开眼发现裴叙还在睡, 他就没动。   两人面对面, 他整个人都缩进了裴叙怀里,身体贴得很近, 肢体交缠, 只是稍微挪动一下, 就会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   乔南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 膝盖却忽然碰到一处温度格外高些的地方,他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就立刻红着脸缩回了腿,规规矩矩地躺好, 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此静默了两分钟, 发现裴叙并没有因此被吵醒, 他才又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只是这次更小心一些。   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将裴叙半拥着自己的胳膊放到身前,才打量起睡熟的男人。   裴叙体毛颜色比他深很多,眉毛和睫毛都是十分深沉浓重的黑, 使得他的眉眼看起来也比旁人要锋利几分, 只是平时总戴着眼镜, 弱化了这一点;鼻梁很高挺,在亚洲人种里属于十分优越的类型;唇是薄薄薄的两片, 抿起不笑时,会显得冷漠和不近人情。   乔南轻轻摸了下他的嘴唇, 最知道它有多火热。   脸颊温度升高了一点, 他有些害羞地蜷了下手指。但对方的沉睡滋长了他的胆量, 他又去摸男人凸起的喉结。   裴叙的喉结大而凸出,吞咽滑动时,侧颈青筋隐现,皮肤表面泛起潮红,就格外性感。   听说鼻梁高、喉结大的男人,在某方面的需求会非常旺盛。   乔南好奇地按了按他的喉结,心想他哥好像在这方面的需求并没有那么旺盛,好像反而是他要得多一点。   回忆起昨夜,乔南身体里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他咬了下唇,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轻轻吐出一口热气,小心翼翼地靠近裴叙。   裴叙还在熟睡,并没有清醒的征兆。   乔南按了下咚咚作响的心脏,凑近,试探地贴上他的唇。   裴叙的唇有些凉,对比得乔南的唇格外热,温度差刺激得他身体微颤,立刻羞耻地往后退开——   但唇还未完全分开,乔南的后脑勺就被大力按住了,唇与唇再次紧贴在一起。   睁开眼的男人眼底没有半分睡意,瞬间就反转了局面,按着他的后脑攻城略地。   可能是被吵醒的不快,又可能是雄性在早晨时攻击性更强,裴叙亲得很凶。   乔南扭动着发出「呜呜」的抗议声,结果又被男人大力扣住了手腕,轻而易举地压制了他。   乔南顿时就老实地不动了,绯色从脸颊一直烧到胸膛,单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向裴叙的眼睛里,水波潋滟。   “南南有感觉了。”   裴叙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他缓缓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南,拇指在他唇上揉了下:“太频繁了对身体不好。”   乔南脸上热度爆炸,结结巴巴却又底气不足地反驳:“我、我没有!”   裴叙笑起来,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说:“上班要迟到了,等晚上?”   “呃……”乔南羞耻得说不出话来,侧头将烧红的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露出来的耳朵几乎滴血。   裴叙顺势又亲了下他的耳朵,才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一离开,压迫感骤降。   乔南抱着枕头翻滚,心里不服。   明明他自己也有感觉,为什么还暔渢要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教育他?!   都怪美色误人,他刚才脑子晕晕乎乎,竟然什么都没想起来反驳。   ——   裴叙去上班后,乔南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   洗漱过后慢吞吞吃了个午饭,乔南打开微信,发现钱川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他先回了个嫌弃的表情,才开始一条条看。   内容以无意义的口水话居多,核心主旨是八卦乔南打狐狸精的进度。   乔南又发了个叉腰jpg过去。   【我男朋友又不喜欢狐狸精,狐狸精关我什么事?】   他没有立即发出去,微红着脸盯着「男朋友」三个字看了半天,才点击了发送。   钱川看到消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昨天是谁心急火燎打听白桡?】   【你们这是确定了?】   【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见见?要是不陪我们喝个痛快,我们可不认这个弟媳啊。】   乔南飞快打字:【嗯,昨晚答应的。】;   【过一段时间再介绍你们认识。】   【真见到人了你可别跑。】   钱川立下豪言壮语:【谁跑是狗)】   【嗯,我截屏了。】   想想钱川几个真见到人,说不定会吓得躲到酒桌底下去,乔南就忍不住扬唇笑起来。   拜钱川这个大嘴巴所赐,乔南谈恋爱的消息很快在狐朋狗友群里走露风声,所有人都在群里艾特他,让他请客庆祝脱单。   乔南想想白天也没事,就同意了,小聚地点依旧定了在春天里。   这一次是狐朋狗友群里人到得最齐的一次,十来个人占据了一个大包厢,气氛热闹。   乔南一进门就说了下午要开车去接男朋友不喝酒,因此也没有人勉强,只是不停好奇八卦是哪个野男人能拿下乔小少爷。   乔南保持神秘,笑而不语。   其他人轮流上阵也没能让他透露半丝口风,只能没劲地去喝酒,今天势要让乔小少爷大出血。   一直热闹到了下午,看着差不多到了裴叙下班的时间,乔南就去买了单先走一步,去叙南接男朋友。   当然,他只有在裴叙不知道的时候才好意思叫这个称呼,他对着内视镜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发型衣着,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按捺不住雀跃地往叙南驶去。   过去时裴叙的办公室有人,应该是在汇报工作。   乔南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办公室三面都是玻璃设计,私密性依靠百叶帘遮挡。此时百叶帘都升了上去,乔南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情况,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正听下属汇报工作。他似乎有些不满,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锐利的目光穿过镜片直视着对方,即便隔着玻璃,也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乔南看见那个汇报的中年男人的头越来越低,表情也越来越虚。   裴叙在公司员工之中的风评一向很好,年轻英俊,脾气温和,待人绅士有礼,在公司几乎没有发过脾气骂过人,不少女员工都对他有很重的滤镜。但那其实只是因为有资格和他对接工作的员工太少。   只有少数接触过他的高层管理们才知道真相。   虽然不发脾气,但他只是那么冷淡地看着你,不留情面地地指出工作报告中的漏洞,并且一个接着一个质问,问到你答不上来就足够让人崩溃了。他不会发火,更不会骂人,但给人的压迫感其实比暴躁骂人的领导更强。   还不如直接被狗血淋头骂一顿呢。   那个中年人出来时,脚步都是虚的。他急匆匆转了个弯,确认离开了裴叙的视线,才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乔南有点同情他,但是被凶的又不是自己,所以一点不妨碍他觉得这个样子的裴叙特别A。   那种暴烈的雄性荷尔蒙快要满溢出来,是成熟男人独有的吸引力。   乔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办公桌后的人看。   裴叙终于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侧头与他目光相对,冷淡的表情霎时化开,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乔南推门进去。   裴叙按下遥控,百叶帘缓缓降下。   “来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乔南说刚刚才到,又伸手触了触他的眉峰:“你刚刚好凶。”   裴叙顺势将人拉到腿上,捏捏他的后颈,目光微深:“吓到南南了?”   乔南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又转回来,诚实地摇头,说:“有点A。”   裴叙没明白「A」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略有些羞涩的表情和闪躲的眼睛,便知道他应该是喜欢的。   他笑了下,置于后颈的手移到他的耳朵上,暗示意味很浓地揉捏:“南南今天这么乖,是想要晚上的奖励?”   乔南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早上的事,顿时就羞恼起来,手脚并用地想要和他拉开距离:“我没有!”   裴叙轻而易举地将人禁锢住:“嗯,那是我瞎说。今晚去铂庭公馆?”   乔南红着脸看窗外,好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先去吃了晚饭,才回铂庭公馆。   回去时时间还早,裴叙去书房处理工作邮件,乔南无事可做,就在书房里乱转。   又看到那一柜子的文件夹。   上次太过震惊,他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才又重新翻看起来。   文件里有些素描是写实,但有些就明显是裴叙根据想象构图了。   乔南翻到一张全裸的素描,目光忍不住飘向正襟危坐的男人,在心里又暗暗给他贴了个标签。   翻完了文件夹,他发现相邻的一个柜子里也放着类似的文件夹,只是那列柜子依旧上着锁。   “这里面是什么?”   乔南没控制住好奇心,问道。   看起来并不像是工作文件。   正在回复邮件的裴叙转头,看见他指着的柜子眉头就挑了下,目光从手指移到他懵然不知的脸上,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南南想看吗?”   乔南直觉这柜子里装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一向好奇心重,纠结一番后还是点头。   作者有话说:   裴哥(微笑):弟媳?   钱川:??   钱川:草;   钱川:我没惹你们任何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44章   “你哪来的女朋友带回家?!”   见他点头, 裴叙笑容更盛了些。   他竟然不再处理工作,起身走到乔南身后,对他耳语道:“密码1524, 南南自己打开。”   1524, 正好是两个人生日组成的数字。   乔南直觉他语气透着些不怀好意,但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略微迟疑了下, 还是去输密码。   裴叙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地, 笑容莫测。   密码锁发出「滴」响, 乔南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才打开门, 去拿里面的文件夹。   那文件夹和存放素描的文件夹一样,每一本都有条理地编了日期, 只是数量要更多, 满满当当放了一柜子。   手掌按在文件夹外封上, 乔南心跳不知怎么快了起来。他想着可能是身后的人站得太近制造了压迫感,悄悄深吸一口气,才翻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中的照片映入眼帘,他瞳孔微微一缩。   动作也跟着停滞。   过了数秒, 他才像一台反应迟钝的机器一样开始往后翻页。   一页、两页、三页——   全都是他的照片。   洗出来的照片妥善夹在透明的文件页中。   有在学校里的、有在滨江别墅的、还有在酒吧门外的……照片大多是背影或者侧脸、正面照比较少。拍摄手法也很随意, 没有特意选取角度, 像是偷拍。   乔南回头看身后的人,眼底充斥惊惶和疑惑。   他眼睫剧烈颤动, 半晌才组织起语言:“这些照片哪儿来的?”   “我让老K拍的。”裴叙并没有隐瞒他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告知他:“你高中时差点被绑架, 之后叔叔阿姨就有意给你找个保镖暗中保护。他们太忙, 人是我物色的, 就是老K。”   乔南明白了,他合上文件夹,心底的惶惑散了些,又瞪了这人一眼,咕哝道:“你让老K偷拍我干嘛?”   偷拍就算了,还要把照片洗出来。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变态。   “南南不知道原因吗?”裴叙手臂越过他伸向书柜,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手指温柔抚摸照片:“太想南南的时候,我就看看这些照片。”   乔南心说我们天天形影不离,有什么好想的。但紧接着又想起裴叙搬出去,刻意和他减少联系的那段时间,顿时哑然。   他仰头看着面前眉眼温柔的男人,漂亮的眉微微蹙起,似乎隐约窥见了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浪潮。   那浪潮一层层冲击着他,似要将他拖入深海旋涡,但他并不想躲。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乔南垂头嘀咕。   “没有这些照片,我怎么知道南南在学校里认识了谁,是不是背着我有了喜欢的人……”裴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声音也跟着发沉:“比如说秦烽,还有谢阮阮。”   这人竟然又翻旧账,乔南无语:“那都是你瞎想!”   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叙颔首:“都怪南南太招人喜欢了,”他从后方贴近,将人抵在书柜上,带着点惩罚意味在他耳垂上咬了下:“有时候真想把你锁在家里。”   他没有收力,乔南疼得「嘶」了一声,觉得耳朵上肯定有牙印了。又想起这人画过的那张素描——黑色的锁链从床头床尾延伸,末端扣在他的四肢上……   身体微微颤了下,鸡皮疙瘩顺着脊柱攀爬到后颈,乔南竟然觉得他是真有过这个想法,忍不住小声道:“你怎么那么多变态爱好啊?”   带着点鼻音的声音有点娇,像是在抱怨。   裴叙观察着他,没有从他眼中看见厌恶或者害怕,便笑起来,他将乔南翻转过来,两人面对着面,低头去亲他的唇,唇齿力气大得想要把他嚼碎吞下:“这就多了?”   这还不多?   乔南被迫仰起头,呼吸被他支配,几乎要喘不过气,声音支离破碎:“还有……什么?”   裴叙伸手蒙住他的眼睛,贴着他的耳朵说:“以后再慢慢告诉南南。”   ……   乔南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   四肢绵软地被抱回卧室时,他目光呆滞地想,现在就已经让人招架不住了,要是再放飞本性,那他的日子岂不是很艰难?   他眼珠跟着走动的男人转,整个人气鼓鼓像一条小河豚:“我要穿衣服!”   随意裹着浴巾的男人闻声,去衣柜里给他拿睡衣。   只是拿的并不是乔南的睡衣,而是他自己的衬衣。   他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动作轻柔地给他穿衣服,乔南扭来扭去不肯配合:“我的睡衣呢?!”   之前明明有准备他的睡衣。   裴叙动作一顿,毫无负担地说:“扔了。”   乔南:“?”   “只有这个。”裴叙幽深的目光凝着他,嘴角还勾着丝不怀好意的笑,仿佛在期待他拒绝:“南南要是不喜欢,不穿也可以。”   “呃……”乔南最后还是气鼓鼓穿上了他的衬衣,又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暗骂:变态!!   元旦之后,距离春节就没多远了。   乔南虽然放了寒假,但老李见不得他们闲着没事干,放假之前布置了五六个大作业下来,乔南根本没有时间出门和狐朋狗友浪,只能苦兮兮在家肝作业。   他本来有单独的画室,但和裴叙和好后,他越发粘人,干脆把画架工具全都搬到了裴叙的书房里。   裴叙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他就在另一边画画。   今天有点没感觉,他看着乱七八糟的画板,干脆将画笔一丢,蹑手蹑脚地靠近裴叙。   裴叙正在专心看文件。   他矮身从对方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坐在他怀里,学着乔嘘嘘撒娇的样子哼唧了一声。   裴叙按住他的背,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怎么?”   乔南靠在他胸前,沾满颜料的手没洗,胡乱蹭在他的白衬衣上:“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裴叙盯着电脑「嗯」了一声:“叔叔阿姨往年不都是这个时间回来?”   乔南:“……”   他做了个深呼吸,瘪着嘴说:“算了。”然后气鼓鼓要从他怀里溜走。   裴叙将人按住,笑着又亲了下他的唇:“别怕,我会处理好。”   乔南动作一顿,嘟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爸就算知道了,还能把我赶出家门不成?他要是敢,我妈肯定要跟他翻脸。”   怕得是裴叙才对。   但当事人神色平静,一副这点小事不打算多说的样子亲亲他的发顶,将人往怀里揉了揉:“别动,陪我一会儿。”   乔南只能不情不愿地调整姿势,窝在他怀里打游戏。   乔世安夫妻在除夕前三天回了南江。   往日里冷清的滨江别墅难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亲朋好友往来,一直到了除夕当天才恢复了往昔安静。   一家四口没去酒店,请了厨子在家里做得团圆饭。   饭桌上气氛相当和睦,吃到一半时,周若忽然问起裴叙的恋情:“你谈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看看?”   乔南动作一顿,手里的陶瓷汤勺撞在碗壁上,发出当啷脆响。   他紧张得坐直了身体,目光在周若和裴叙之间游移。   裴叙神色未见波动,淡淡说:“等年后吧,我问问他的意见,再带他回来。”   周若不疑有他,脸上都是欢喜:“好好,叫她不要紧张。我们家不是那种老古董,不看家世,只要人好,你喜欢就行。”   她和乔世安私底下也讨论过,觉得裴叙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朋友,恐怕家世不那么好,不然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透露。   但以乔氏的现状,并不需要家里的孩子去联姻。能强强联合最好,但如果真找个家世普通的,他们也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不开明父母。   裴叙颔首,表示会转达。   乔世安见状也插进话来,略有些严肃地传授了见家长的经验,裴叙一一应下。   只有乔南在旁边坐立不安,还要装作一副好奇倾听的样子。   等吃完团圆饭,夫妻二人各自给亲朋好友去了电话问候,乔南则趁机将人拉上楼,一脸紧张道:“你哪来的女朋友带回家?!”   年后见家长,那不就露馅了吗?!   就他爸那个暴脾气,要是看见裴叙带着他出现,那还不得炸成烟花!   他们俩都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他紧张的表情太过可爱,裴叙忍不住笑了声,捏了捏他的后颈,低声道:“不是说了,都交给我,我会说服他们。”   乔南缩了下脖子,神色狐疑:“你有什么好办法?”   裴叙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只要记着,到时候不论叔叔阿姨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应下来,别和他们吵架就好。”他摩挲着乔南的侧脸,语气郑重:“他们很爱你,别让他们伤了心。”   乔南神色怔然,片刻后别开眼,小声说:“我知道了。”   又忍不住担心:“我爸要是不答应,发火怎么办?”   裴叙安抚地亲亲他的额头,语调从容不迫:“南南不相信我?”   乔南蹭进他怀里,小声哼唧了声:“也不是。”   从小到大,裴叙答应他的事,好像就没有不成的。   他暂时安下心来,哼哼道:“那我就信你一回。”   裴叙揉了揉他的头:“出去守岁吧。”   作者有话说:   南南:请问你这个状况持续多久了?   南南:要不然我们还是看看医生吧。   裴哥:看过了,没用。   南南:? 第45章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春节乔家的气氛格外和睦。   之前暑假贵北写生乔南差点出事, 乔世安夫妻反省之后,对乔南更关心也更纵容一些。具体表现就是乔世安没有再寻着机会就念叨乔南学艺术没用早点进公司实习锻炼之类的话。   乔南这个春节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他出于心虚, 不敢再在他爸妈在家的时候和裴叙黏黏糊糊。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二楼次卧, 并且三令五申不准裴叙夜袭。就连往常亲昵的小举动也都有意克制了,一副我们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裴叙拿他没办法, 只能依着他。   这么一晃眼就出了年开了学, 乔南开学的第二天, 就是裴叙带「女朋友」回家的日子。   前一晚乔南辗转反侧到半夜两点, 严重失眠,犹豫片刻就抱着枕头偷偷摸摸去了裴叙的卧室。   没想到裴叙竟然也没睡。   看见他过来, 往边上挪出位置:“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乔南将枕头摆好,自觉趴进他怀里:“要不明天我还是请假和你一起去吧?”   他怎么想都觉得他爸妈这关不好过, 他哥就是再厉害, 独自应对他爸妈也够呛。   “你要是去了, 我们顾忌着你,有些话就没办法说开。”裴叙摩挲着他的后颈,嗓音柔和地安抚:“不是说明天有小考?早些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就好。”   “但我睡不着。”乔南小声咕哝。   “我帮你。”裴叙低头亲亲他, 置于后颈的手掌缓慢而磨人地往下数着脊椎节数。   难耐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乔南脚趾蜷了蜷,放松了身体, 启唇接纳他。   这回裴叙的动作无比温柔,亲吻饱含强烈的安抚意味。乔南身体舒展开来, 喉咙里发出舒服的低吟, 感觉自己像泡在温度正好的温泉水里。   那水波温柔包裹着他, 起伏的涟漪一层层冲刷皮肤,舒适感直抵灵魂深处。   ……   最后,乔南懒洋洋趴在他身上,不想动弹。   裴叙顺抚他的脊背,低声哄他:“睡吧。”   “睡衣。”   乔南迷迷糊糊睁开眼,软绵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抬起就被男人一并拢进了怀中,裴叙亲亲他的耳朵,放柔的嗓音温柔蛊惑:“我给你穿,你睡吧。”   乔南信以为真,放任自己沉入梦中。   裴叙侧着身看他,摩挲着掌下光滑细腻的皮肤,目光贪婪。   将人往怀里又按了按,裴叙越发抱紧了他,第二天有专业小考,乔南早早起床准备回自己房间洗漱,却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他裹着薄被去找睡衣,看见从浴室出来的人,不由忿忿瞪了他一眼。   裴叙将人拉过来亲了好一会儿,才抵着他的额头说:“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乔南整理好睡衣,抱起枕头兔子一样跑回自己房间。   下楼的周若恰好看见他从裴叙房间出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皱眉问身旁的丈夫:“你觉不觉得阿叙和南南两个……”她斟酌了半天,才找到个相对合适的词:“有点太亲密了点?”   乔世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们兄弟两个不是从小就亲密?”   直到对上妻子忧心忡忡的目光,他愣了一下,总算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你想得太多了吧,这怎么可能?再说阿叙今天都要带女朋友回来了,你别胡思乱想。”   周若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摇了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她笑着道:“也是,阿叙今天带女朋友回家,我可得好好做个造型,挑套衣服。”   裴叙送乔南去了美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便将几份文件拿出来让他签字:“先前你放在我这里的压岁钱,我让人弄了个基金会,最近手续都办好了,你签下字。”   上课时间将近,乔南接过签字笔,扫了眼文件抬头也没有细看,按照他的要求依次签了名就匆匆下车。   临走时又转过身,神色郑重地对裴叙说:“这次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但是不管爸妈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放弃你。”   他的表情认真坚定,让裴叙止不住心动。   要不是隔着车窗,他真想将人抓回来再狠狠打上标记。   可惜乔南赶着上课,说完后朝他挥挥手,就往小跑着进了校门。   裴叙凝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驱车去了叙南。   他将签好文件交给赵博:“尽快去办手续。”   赵博看清文件之后神色震惊,想说什么,却被裴叙抬手制止:“不要声张。”   他只能愣愣点头。   交代完赵博之后,裴叙又驱车离开。   他没有回滨江别墅,而是开车到了江边,静坐了两个小时。   十点四十分,他折返滨江别墅。   约好的见面时间是十一点,他抵达时,只差五分钟。   停好车,他脚步没有迟疑地进门。   听见动静出来迎接的王叔看见他独自一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下:“大少,这……”   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吗,怎么就只有一个人?   裴叙朝他点点头,说:“今天给佣人们放半天假吧。”   王叔愕然看他。   裴叙走进小会客厅。   看见他独自进来时,周若妆容精致的脸上笑容微凝,乔世安则是疑惑,往他身后看:“怎么就你一个?”   裴叙没有答话。   他走到两人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没有女朋友。”他对上周若的目光,嗓音发涩:“对不起。”   周若已然明白了什么,嘴唇颤抖:“你和南南……”   裴叙迎上她的目光,选择了坦诚:“我们在一起了,您别怪他,是我把他拉进来的。”   他神色有愧疚,却并不打算退让。   稀里糊涂的乔世安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顿时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向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祸害南南的!”   裴叙没有闪躲,茶杯撞上他的额头,砸得他头一偏,额侧霎时就多了道血口子。   他确实对不起乔世安夫妻,这无可辩驳。所以他只是再次说:“对不起。但我没办法放弃南南。”   乔世安气得直喘,怒火无差别转向周若:“你看看你带回来的好儿子,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我就这一个儿子!”   “你闹够没有?!”向来好脾气的周若也火了:“这会儿知道是你儿子了,平时你管过吗?!”   乔世安一噎,气势也跟着弱了下来,他只能转向裴叙:“这事我们绝不可能同意,南南年纪还小,他懂什么情情爱爱。你要是不想害了他,以后就离他远一点,我们还认你这个养子。”   裴叙抬眸,语气坚定:“我做不到。”   乔世安一怒,表情也跟着冷下来:“你别逼我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   裴叙不为所动,转向周若:“我知道让你们立刻接受这件事并不现实。今天一是为了道歉坦白,二是想请您慎重考虑我和南南的事。”他缓声说:“乔南的性格您也知道,他看着乖顺,其实脾气很倔。不论你们能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心里有多大的怒火,都只管朝着我来,这是我应该受的,但别去逼他。”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很在意你们。”   夫妻二人陷入沉默。   良久,周若叹了口气,将手帕递给他:“你先起来吧,脸上的血擦一擦。”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正式在一起是两个月。”裴叙说。   周若敏锐地察觉了用词的区别,眼神锐利起来:“那你有这个心思多久了?”   裴叙如实说:“三年。”   周若逼视他:“你处心积虑谋划了三年?”   裴叙摇头:“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月。”   周若神情一滞,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哑然半晌,才有些疲惫地坐回去:“你们都还年轻,都有大好的前途,何必走这条艰辛的路?”她似乎不愿再多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最近不要见南南了。”   对她的要求裴叙并不意外:“我要去燕京出差半个月,今天下午的飞机。”   周若再次沉默。   裴叙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乔世安的怒意就按捺不住了,他在会客厅里焦躁踱步:“必须要把他们两个分开,兄弟俩搞同性恋,这要是传出去,乔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王叔,去把乔南接回来!”他高声道。   “你把人叫回来要干什么?”周若压脾气问。   乔世安理所当然:“自然是让乔南和他分手,保证以后再不来往!他要是不肯,我就打到他肯!”   “乔世安你敢!”周若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从南南出生起,你管过他一天吗?现在为了你那点面子就要喊打喊杀了?你不想要儿子,我还要!”   “我是没管过,难道你就管过了?”乔世安也憋着气,开始翻旧账:“当初是谁出了月子就把孩子扔给了保姆?发烧生病了也不回家,有你这么做妈的吗?”   “要说管,那还是裴叙管得最多呢,你现在跳脚做什么?”   周若冷笑,用仅剩的理智道:“你要是不想要儿子了,想把儿子推给裴叙,就尽管去把人叫回来。”   “那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不成?”   “自然要管,但也得讲策略。”周若神色讥讽:“你觉得你现在逼着南南二选一,他会选谁?”   “那自然是选我们……”乔世安的话在她讥讽的眼神下越来越底气不足。   其实仔细想来,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乔南六岁之前是保姆带大的。六岁之后则是裴叙在照顾。   甚至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裴叙代为参加。   十多年相处,他们兄弟的感情恐怕比父母的感情更深厚得多。   见他消停下来,周若才说:“年轻人叛逆,你越是反对,他们越是要死要活情比金坚。倒不如让他们分开,冷上一段时间,说不定时间长了自己就淡了。”   乔世安觉得她说得有理,他顺着这个思路想道:“那让乔南去燕京?”   周若摇头:“那太刻意了,送南南出国吧。他这个专业本来最好的规划就是出国深造,现在提前一年也不算刻意。”   乔世安沉思半晌,说:“我认识他们校长,我去安排。”   作者有话说:   为防吵架,一个小小剧透哈,目前都在哥哥的预料之中。然后南南不会出国。 第46章   “你不能这么独裁。”   乔南放学回来时, 发现家里的气氛很不同寻常。   迎接他的王叔好几次欲言又止,裴叙和他爸都不在家,倒是他妈从楼上下来, 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甚至比往日更温柔一些:“南南放学了?今天让陈姨做了你最爱吃的酥肉。”   有种怪异感从心里升起来,难道裴叙今天没有带「女朋友」回家?   不然怎么想他妈都不该这么平静若无其事, 他朝楼上张望:“我哥和我爸呢?”   周若说:“燕京那边忽然出了岔子, 你爸赶回去处理了。阿叙应该还在公司, 没有回来。”   乔南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他将这段话理解成燕京有事他爸临时离开,所以这次「见家长」临时改期了。   心虚之下, 他没有细问,和周若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到了晚上裴叙还是没有回来。   乔南给裴叙发了微信消息, 那边倒是很快回复了:“叔叔阿姨现在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 我暂时住在铂庭公馆。”   乔南:!!   他立即拨了视频过去, 那边接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你和爸妈说了?”   裴叙的声音低沉:“嗯,他们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乔南疑惑:“但是下午我回家, 妈妈什么都没说。”   裴叙笑了声:“这不是好事?难道你希望叔叔阿姨骂你?”   “那倒也不是, 但总觉得我妈态度怪怪的。”乔南抱着枕头哼哼了一声, 又抱怨道:“你那边怎么这么黑?我们最近是不是不能见面了?”   “楼栋电路故障了,正在紧紧抢修, 还没恢复。”   裴叙解释了一句:“南南想我了?”   乔南抱着枕头打了个滚,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 比划了一小点距离:“一点点。”   似乎承认这件事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白皙的脸上晕出淡淡的红。   裴叙凝视着视频中的人, 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片刻后才说:“我也想你。”   乔南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些,心脏也跟着不争气地鼓噪起来。虽然看不见裴叙的脸,但对方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说起情话来让他脸红心跳。   他抱着枕头重新坐起来,欲盖弥彰地说:“我要去洗澡了。”   裴叙「嗯」了一声,和他道了晚安之后,才结束了视频。   将手机随意扔在桌面上,他才打开了房间的灯。   落地窗玻璃上映出模糊的身影楠枫,依稀可以看见他右边额头的纱布。乔世安盛怒之下没有收力,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不躲,厚重的玻璃杯砸在额角,留下了一道寸长的伤口。   倒是不严重,但乔南看见了肯定会担心,说不定气愤之下还会和父母争吵大闹,但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把乔南夺过来,他有很多更为省时省力的手段。   可他知道父母对乔南的意义。   他希望他和乔南的这段感情,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和祝福,来日如果他们举办婚礼,会是乔世安夫妻亲自将乔南交到他的手中。   他将乔南拉入了窄巷,便舍不得他再去走那众叛亲离的窄道。   他的南南应该得到所有的祝福。   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裴叙给程昱打了个电话:“明天就准备交接工作吧。”   程昱接到他的电话就开始暴躁:“罗斯那边的业务让赵博或者彭易去就行了,没必要你堂堂的总裁亲自去吧?而且公司这么多事情我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啊!”   今天中午裴叙忽然来找他,说不必再物色拓展海外业务的人选,他亲自去。   程昱除了懵逼还是懵逼,完全不知道这人忽然发什么疯。   “赵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把他留下帮你足够了。”   程昱不想陪他发疯,态度消极:“我不干,拿一份工资却要打两份工,我又不是傻逼!”说完他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裴叙倒也不着急,要是他猜得不错,乔世安的动作应该不会那么快,他还有时间安排好公司内部的工作交接。   时间一晃就半个月。   这期间裴叙一直没有回家,乔南想去找他,但他都以「答应了乔世安夫妻在他们考虑好之前暂时不见他」为由,拒绝了见乔南。   周若也一直待在南江,所有的工作都是通过视频远程处理。   乔南好几次想要试探她的态度,都被她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这样的情况乔南也说不好是好还是坏,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太安定,上课时也没什么精神。   这种颓丧的情绪传递到画上,就是他最近的作品基调明显变得忧郁灰暗了许多。   不过老李还是夸他:“你已经找到方向了,剩下的不足只有时间和阅历才能弥补,我教不了你太多了。”   乔南面露疑惑:“你怎么一副要把我逐出师门的表情?”他回忆了一下:“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老李将手里的文件卷成筒状敲他的头:“少和赵语桐待在一起,跟他学得油腔滑调。”   乔南没躲,蔫蔫道:“那你找我干嘛?”   “自然是好事。”老李把手里的文件丢给他:“学校和罗斯的宾尼美术学院有个交换生合作,我们院一共就两个名额。”   罗斯的宾尼美术学院是罗斯美术教育的最高学府,曾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世界知名的现实主义大师。能作为交换生去宾尼美术学院进修,对于有艺术追求的画者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尤其乔南本身的绘画风格就倾向于现实主义。   他一瞬间也有些心动,但很快又皱起了眉:“我们学校怎么忽然和宾尼美术学院有交换生项目?”   不是他贬低母校,南江美院虽然实力不俗,但放眼全国美院,也就是能进前五。往年也有不少交换生项目,但几乎没有宾尼美院这种级别的学院合作的。   老李也不知道:“好像是校长谈下来的。以后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把申请表填好了尽快交给我,要是流程走得快,下个月就可以去交换了。”   乔南迟疑着接过了申请表。   从老李办公室离开后,他漫无目的在校园里乱转,最后随便找一处长椅坐下来,给裴叙发消息:【学校和宾尼美术学院有个交换生项目,老李给了一个名额给我。】   【宾尼美术学院?这是好事。】   【老李说快的话下个月就要去交换了,你舍得我走吗qaq】   乔南咬着唇,消息发送回去后就紧紧盯着对话框,等待裴叙的回复。   【我可以去看你,不会分开太久。】   乔南紧紧盯着这条消息,差点把嘴唇咬破。   从知道这个交换项目开始,他就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感。   不对,准确的说,是从裴叙没有回家、而妈妈一直留在南江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他没有再回复消息,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叙南科技。   没有让前台通知裴叙,乔南直接坐电梯上楼。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和赵博撞上。   赵博看到他一惊:“乔少怎么忽然过来了?裴总还在开会。”   “我来找我哥。”   乔南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及想要拿手机的手,立即阻止了他:“不许通知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赵博只能悻悻将手机又揣了回去,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裴叙散会回办公室,推开门就先看见了表情扭曲的赵博,随后才看见办公椅转过来,半个月没见的人坐在椅子里,气鼓鼓地瞪着他。   朝赵博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出去,裴叙走向乔南:“南南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乔南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但目光落在他被额发遮挡的部位,鼻子顿时就一酸,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摸着那道刚刚愈合的新伤:“是不是我爸打的?”   他很清楚他爸的脾气。   裴叙沉默半晌,没有再瞒着他:“叔叔只是太生气了。”   乔南红着眼眶瞪他:“你就站着让他打吗?”   “这是我用的苦肉计。”裴叙亲亲他发红的眼睛:“一点小伤而已,都已经好了。”   乔南气恼地想推开他,但看见他额头的伤,又停住了动作,手按在他胸口:“那个交换生项目是不是我爸弄的?我知道他认识校长。”   这个交换生项目出现的时机太巧合,而裴叙的态度也让他不安,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你们都想把我送走,根本就不问我的意见。”乔南吸了下鼻子。   裴叙弯腰抱住他:“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叔叔阿姨觉得我们太年轻,只是感情用事,所以希望我们分开冷静一段时间。而且去宾尼美院交换,对你只有好处。”   “那你呢?”   乔南眼睛红彤彤像只兔子,却忍着没掉眼泪:“你不想见我了吗?”   他的声音满是委屈。   “我怎么会不想见你。”   裴叙将人抱起来,乔南手脚并用缠在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他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着乔南:“其实叙南之前就有意拓展海外市场,罗斯也在其中,之前驻外人选一直没定下来,近期我打算自己亲自负责罗斯的海外业务……”   “叔叔阿姨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们可以慢慢来。”裴叙亲亲他的发顶,声音低沉和缓,让乔南不安的心逐渐安定:“我和他们并不是必须要二选一的关系。他们很爱你,慢慢会理解的。我们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他本来没想将这些事告诉乔南,他只要开开心心地去交换一个学期,而他也会跟着一起去罗斯。   半年的时间,他有把握软化乔世安夫妻。   “但我不想出国。”乔南抬起头来,眼睫上沾了泪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应该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能这么独裁。”   作者有话说:   南南: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第47章   “我还在生气,没有跟你和好。”   裴叙哑然, 手掌顺抚着他的脊背,舔干净他脸颊的泪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乔南避开他的亲吻,但片刻后又忍不住转过头来, 唇舌和他勾缠在一起。   一开始是温情的抚慰, 后来是狂风暴雨席卷。   乔南像一朵漂亮又娇弱的花缠绕在他身上,裴叙双臂拖着他, 将人大力禁锢在怀里, 激烈地亲吻他。乔南闭着眼睛,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掠夺, 连呼吸的节奏都完全被他掌控。   但他却没有退后,只勾住他的脖颈, 将自己更深送入他的怀中。   终于分开时,乔南眼中水雾迷蒙, 他大口喘息, 潮红从眼角晕染, 一路延伸至颈侧,最后被衣物遮挡。   分别半月,两人都有些情动。   裴叙将他放在办公桌上,忍耐不住地低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带着热意的沙哑嗓音叫他的名:“南南……”   乔南仰起修长的脖颈, 比主动将自己献祭给猎人的小兽还要乖顺。   灼热的呼吸从侧颈下移, 就在裴叙欲有进一步动作时,他却又出乎意料地将人推开, 他瞥了一眼男人的西装裤,抬着下巴气鼓鼓地说:“我还在生气, 没有跟你和好。”   裴叙露出无奈的神色, 但挡在前方的强壮身躯并未让开。   乔南抬手擦了下被亲得微肿的嘴唇, 瞪他:“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裴叙只能给他仔细抚平被揉皱的衣物,让开了路。   乔南便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头来,强调道:“我不想出国,你不许再乱做决定。”   裴叙无可奈何点头。   从叙南科技出来,乔南又回了学校。   他在办公楼下坐了很久,像终于做了某个决定,翻找群消息后打了个电话:“学姐,现在还能报名支教活动吗?”   “对,我想参加。”   “我现在就去找你领申请表可以吗?我就在办公楼这边。”   和负责报名的学姐沟通好后,乔南便往办公楼去。   类似的支教活动南江美院每年都有,除了面向应届毕业生的「三支一扶」,还有不少学校社团牵头组织的短期支教活动,报名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乔南之前无意看见了学姐发的报名消息,因为贵北的经历让他对这些偏远地区多了些关注,他就多看了一眼留下了印象。   为了送他出国,他爸妈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这么迂回地搞出个交换生项目。与其被他们送出国,还不如他自己来选。   找学姐领了申请表,乔南认真填写好交上去。   对方看见他填写的时间,确认道:“你不等暑假吗?支教团有几批,暑期也有一批,人数最多。你现在还要上课吧?”   乔南摇头:“大三下没什么课了,正好有个大作业,也算顺便采风找找灵感。”   申请表上填了专业,显然像他这么干的油画系学生不止一个,学姐也没有再质疑,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那你等通知吧,第一批应该在四月初,地点在东照金江市坪石坝,为期三个月。除了来回车费外,其余自费。出发前三天你会收到通知和注意事项。”   乔南道过谢后转身离开。   之后他又去了老李办公室,将申请表还给了对方。   看着老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低声道:“对不起,但我不想被人架着出国,我自己的路自己会走。”   老李似乎知道什么,听他这话神色微动,没有再劝他,将申请表收回来,嫌弃地摆摆手:“赶紧滚蛋,闹得我心烦。”   乔南这才离开。   这次他没有再停留,直接回了滨江别墅。   看见他回来,周若神色温和的迎上来:“今天下午不是没课,怎么现在才回家?”   乔南抬头和她对视,半晌才说:“我报名了支教活动,十天后出发去东照,你们不用再费心送我出国了。”   周若愕然:“你……”   乔南直视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有一股气一直憋在他心里,让他忍不住想要用最尖锐的言语去质问,去反抗。但裴叙温柔的声音盘旋在他耳边,他胸膛起伏片刻,将那些尖利的、伤人的词句又咽了回去,垂下眼睛低声说:“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不论什么事都从不过问我的意见。但我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可以决定自己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可以决定和谁在一起。”   “当初学油画是我自己的选择,现在和裴叙在一起也是。”   他很认真地看着周若,那张尚青涩的脸庞上是让周若都感到陌生的坚定:“无论哪个我都不会放弃。”   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很认真地阐述了自己想法,然后平静地上楼。   周若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个很娇气爱撒娇的孩子,每次她回家,乔南都会像个小粘糕一样粘着她,连手背蹭红一小块都会含着眼泪来找她撒娇,非要哄一哄才会好。   但是后来她工作越来越忙,常驻燕京的时候越多来越多,连乔南生病都未必能赶回去。   有次乔南生了发了高烧,她却正有个十分重要的案子要开庭,没能立即赶回去。等她处理完工作后赶回南江,却看见这个娇气的孩子乖巧地吃药打针,看见她回来,甚至没有哭。   再后来,裴叙被接到家里,乔南和他相处的很好,之前藏起来的娇气才又冒了头。   但他却只会跟裴叙撒娇了。   周若颓然地坐下,想起这些年来她和乔世安对孩子的忽略,露出个苦笑来。   去东照支教的事乔南没有告诉裴叙。   直到坐上火车离开南江的那天,他摩挲着通讯录里裴叙的名字,最后也没有拨出电话。   他觉得自己还有点生气。   把手机收起来,乔南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拿出了速写本。   东照在祖国南边,从南江到金江市,火车需要十四个小时。   他们是去支教,出行条件自然不可能太好,火车票都是硬座,并不宽敞的车厢里有乘客来来往往,空气里混杂了泡面和各种食物的味道,还有乘客大声地聊天外放视频,一片嘈杂。   这种体验并不算好,但却是乔南第一次经历,他手上的笔画画停停,时不时四处张望。   同行的有三个都是南江美院的学生,自然都认识他,对于他竟然会参加支教活动都有些不解和好奇,见他四处张望,同行的女生道:“你是不是不习惯?火车上是会有些吵。”   乔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是有点,不过没关系,慢慢就适应了。”   另一个男生好奇:“你怎么会参加支教啊?体验生活?”他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我们这个支教活动虽然是学校社团性质,但南江各大高校都有参加,流程制度很正规。去的都是偏远山区,就为了能真正帮助到山区的孩子,苦得很,可不适合体验生活。”   乔南察觉了他的敌意,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认真解释道:“我是想找个地方放空一下,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男生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低哼了一声:“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   他们一行人共有六人,四男二女。   从金江市的火车站出来,和接待人员汇合后,他们又坐着大巴车前往坪石坝。   坪石坝下属金江市,但其实距离金江市很远,它位于三省交界地带,海拔高,多山多林,交通不便,经济落后,是个集「老、边、山、穷」于一身的贫困县。   大巴摇摇晃晃开了四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一所十分老旧破败的学校。   砖石结构的平房,外墙是灰扑扑的黄褐色,水泥地面皲裂,围栏锈蚀严重。大门上的匾额早就斑驳脱漆,依稀能看见「坪石坝小学」几个字。   这里就是他们未来三个月要待的地方。   乔南仰头看着这所破败的学校,和其他人一起走了进去。   学校给他们准备好了宿舍,看得出用心打扫过,但无奈房子太过老旧,一进门就能闻到潮湿的霉味。   “几位老师以后就住在这边了,等会陈老师会给大家送生活用品和饭卡。”   送他们进来的中年人交代了几句就离开,留下乔南他们各自收拾行李。   教师宿舍并没有分男女,乔南一行住左边,两个女生住右边。中间则是公共厕所和浴房。   “这地方比我想象还要差。”   抱怨的是同行的另一个男生,叫罗新阳,是南江理工大学的。他和乔南一样,都是第一次支教。   他们一行有六个人,女生的条件好点,是两人一间;但男生的环境就不行了,是四人间,上下铺。   “乔大少都没有抱怨,你还抱怨上了。”之前就隐隐针对乔南的尤书航嘲讽道。   乔南回头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低头继续整理床铺。   学校环境确实不太好,也难怪罗新阳抱怨。不过之前在贵北他连山洞都睡过,现在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将行李整理好,他拿起学校分发的塑料盆出去打水。   尤书航看见他随意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里面随便一件衣服都是普通人买不起奢侈品牌。他嘴角往下撇,也不知道这大少爷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南南:是不是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裴哥:。 第48章   “要是你在我睡觉之前联系我,我就不生气了。”   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就有老师来给他们发饭卡,然后带他们参观学校,顺便分班。   坪石坝小学有六个年级, 但一共只有八个班。一个班上六七十个学生, 多得甚至有八十多个,都是下面村子里的学生, 因为路途遥远, 有不少孩子五六年级就已经开始住校。   乔南他们去各个教室参观的时候, 正好是下课时间, 不少孩子们挤在走廊上好奇地看着他们,叽叽喳喳, 像夏日里的鸟雀。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他们也大致了解了学校的情况。   因为坪石坝太过偏远, 经济落后, 但凡是家庭条件好些的都把孩子送出去读书了, 留下来的都是家里条件比较差的留守儿童,有些家庭为了多一个劳动力,甚至九年义务教育都上不完,就已经让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了。   低年级的学生年纪小干不了什么活儿, 家里还愿意往学校送;但到了五六年级, 学生年纪大了能做事了, 不少就不愿意往学校送了,有的年份甚至连一个班的生源都凑不齐。   老师就更不用说, 支教老师倒是每年都来,但根本留不住, 老师年年招但年年缺, 只有四五个年纪大了的本地老师是常驻。像乔南他们这样短期支教的非师范专业学生, 在其他地方可能只能做个实习生给正课老师打打下手积攒经验。   但到了坪石坝小学,经过三天的培训之后,直接就赶鸭子上架了。   乔南分到了五年级一班。   实际上五年级就只有一个班,一共就三十多个学生,班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男老师,瘦高个,态度不算热情,但还算负责地给乔南指导。   “以后这边就是你的办公桌,以前其他老师留下来的备课本都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你备课时可以参考一下。”   所谓的办公桌也就是一张不到一米长木桌,陈旧桌面布满划痕,上面除了堆放的教科书,就只有一台看起来上了年头的电脑。   乔南道过谢,坐下认真看备课本。   乔南没什么教学经验,但他学习能力强,备课又认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教学模式,从磕磕绊绊过渡到流畅从容。   因为老师不够,他一个人就要负责教英语、品德与社会,以及艺术三门课程。   坪石坝小学师资力量有限,受老师能力水平限制,类似艺术、科学的课程,学生们大多是自习或者自由活动。   但乔南正好专业对口,他思索一番后去县里的书店自费买了几箱A4纸和铅笔、颜料等文具,后面再上艺术课时,就开始教学生们画画。   他脾气好,又会画画,很快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成了学生们最受欢迎的老师。   这天乔南下课回办公室时,遇见了六年级的张老师,对方见他提着塑料小桶,衣服上沾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揶揄道:“小乔老师下课了?你这衣服弄成这样还能穿吗?听说好几千一件呢,你这一件衣服就顶我们两三个月工资了,就是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的。”   张老师之前对他一直很照顾,现在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语气多少透露出一丝酸意,态度也有些不自然。   乔南愣了下:“您听谁说的?”   张老师打了个哈哈:“这个标我认得,都说贵得很。”   衣服是出发前随便收拾的,之前张老师也不是见过他穿,但今天却忽然提起来,显然是听说了什么。   乔南抿了下唇,摇头笑道:“哪有那么贵,淘宝一百块三件。真要那么贵我哪能穿着这么造。”   听他这么说,张老师神色缓和下来:“我就说,你看着也不是那样铺张浪费的人。”   和张老师别过,乔南把画笔洗干净晾好,才回了宿舍。   他把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换了件干净T恤,端着小盆去厕所洗衣服。   没想到尤书航也在。   对方看见他,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往右边的水龙头挪过去,和他拉开距离。   从来第一天在火车上,尤书航对他一直阴阳怪气。   乔南心里有了数,故意走到他旁边的水龙头,接了水认真搓洗衣服上的污渍。   尤书航见状没忍住道:“大少爷不应该穿一件丢一件吗?怎么还亲自洗衣服啊?”   乔南侧脸看他,眼里不见怒意,反问:“我不洗你帮我洗吗?”   尤书航一噎,随即更加尖锐道:“嗤,在这里可没人把你当大少爷伺候。”   “对啊,这里没人把我当大少爷,也就你整天大少爷长大少爷短。”乔南认真看着他:“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尤书航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们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攀比家世的。既然要教书育人,就先摆正自己的心态。连自己都教不好,还怎么教学生,你说是不是?”   乔南平静地凝视着他。   他越是平静,尤书航脸越涨红。   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尤书航端着还没洗干净的衣服落荒而逃。   乔南继续洗衣服。   衣服上颜料不太好洗,他搓了半天才洗干净。   把衣服晾好后,他便背着画架画板去学校周边写生。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但南方夏日白天长,六点多的天还亮如白昼,县城边缘是辽阔的田野,在田野和天空的交界处,橘红色晚霞铺开,极致绚烂。   乔南的画技已经纯熟,他现在已经不用起形打底,一层层的油彩铺上去,辽阔的田野。芬芳的果树、艳丽的晚霞便被他截取进了画卷里。   最后一笔落下时,田野间多了个挺拔的背影。   他用笔头戳了下看不见面孔的身影,小声说:“要是你在我睡觉之前联系我,我就不生气了。”   来东照时他故意没有告诉裴叙。   但他并没有隐藏行踪,微博上一直都有更新状态。   裴叙这一个半月里每天都会给他发微信,不过乔南之前还在生气,对他有点爱答不理。   结果就是裴叙已经有三天没给他发消息了。   乔南有点不高兴,这放弃得也太轻易了!   他将新作品拍了照发了微博,便收拾了画板,踩着晚霞余晖往宿舍走。   裴叙昼夜不休加班了一个星期。   “手续都办完了?”   赵博将文件交给他:“都已经公证了。”   裴叙随便翻了翻,将之放进牛皮纸袋里,又将机票和证件取出来:“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赵博应下,同他一起下楼,开车送他去机场。   裴叙第一站目的地是燕京。   乔世安下班回来看见客厅坐着的人时,还带着点笑的脸立刻沉下来。从前万般欣赏器重的人,现在看起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来干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欢迎,但裴叙还是礼貌地问好:“之前有些程序没走完,我就没有提。现在都已经公证过了,叔叔阿姨这段时间应该也考虑过我和乔南的这段关系,我想让你们看看我的决心。”他将随身携带的文件袋推出去。   乔世安皱眉看了一眼纸袋,没有接。   倒是周若迟疑片刻,还是将之拿了过来。   看清楚文件内容后,她露出惊诧之色:“你什么时候办的?”   “就在和你们坦白的那一天。”   乔世安见她神色有异,将文件接过去翻看,片刻后他冷笑一声:“你就是搭上全副身家又怎么样?我就这一个儿子,以后整个乔氏都是他的。”   “但不会有人会比我更爱他。”裴叙神色笃定。   乔世安瞪着他,这次却没有反驳。   他手上拿的是裴叙的全部资产以及大半个叙南科技,这其中的价值乔南未必清楚,但他却再清楚不过。   作为商人,他也更清楚一手创立的公司对于创立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在想来,「叙南」这个名字,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昭示了裴叙的野心,只是他们太放心裴叙,从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同意。”乔世安将文件扔回桌上,起身上楼。   裴叙神色未变,乔世安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目光转向周若,道:“南南在东照已经待了一个半月了,他还生我的气,消息也不怎么回,我打听过那边的情况,条件很艰苦,比贵北凤溪村还要差些。”   周若果然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裴叙又说:“我定了下午去东照的机票。”   周若抬眼看他,眼眸微微眯起:“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觉得应该让您知道。”裴叙说将文件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里:“这些东西就麻烦您先替南南保管吧。”   他说完便站起身朝周若一躬,转身离开。   周若神色复杂,最后也没有阻止他。   从别墅出来,裴叙嘴角便勾起来。   周若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了,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接乔南回家。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裴叙点进和乔南的对话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打车去了机场。   乔南背着画板慢吞吞往学校走。   暮色从他身后追赶过来,昼夜分界越过他头顶向前,深沉的蓝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也模糊了前路。   学校就在不远处,他调出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却注意到学校门口似乎站着个男人。   衬衣西裤,高大挺拔,依稀有些眼熟。   乔南脚步顿了顿,心跳也跟着变快了。   那身影有点像裴叙,但理智又知道裴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望,想着说不定裴叙真的来了呢。   乔南心里期盼着是他,又怕是不是他,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只是手机举得更高些,试图将夜色中模糊的身影看清楚。   在校门口等待的裴叙看见他的身影,迎着灯光看过去,笑着叫了他一声:“南南。”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一点都不生气了! 第49章   “乔南,我很想你。”   熟悉的声音传来, 乔南脚步骤然顿住,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   真的是他。   喜悦后知后觉扩散,胸腔里像装满了夏日的气泡水, 晃荡晃荡, 咕嘟嘟地冒起泡泡。   裴叙见他呆呆不动,主动朝他走去, 又叫了他一声。   怔楞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步跑向他, 用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哥!”   裴叙稳稳接住他, 五指张开按住他的后脑,将人用力按向怀里, 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温度,舒适地叹出一口气来:“乔南, 我很想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哑意, 伴随着灼热的呼吸钻入耳中, 似轻似重地搔刮着耳膜,酥酥麻麻。乔南难耐地蜷了下脚趾,仰头去亲他的下巴:“我也想你……”   生气的时候是真的准备三个月不见他。   但等气性过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思念填满, 只有忙碌起来, 才能假装自己并不想他。   他们相伴的时间太久, 根系早就长在一起。   每一次分离都让渴望疯长。   裴叙低头捕捉他的唇,有力的舌探入进来, 予他一场迅疾的暴风雨。   画板落在脚边发出闷响,乔南却再也顾不上, 他努力踮着脚, 柔软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 仰头启唇,拼命想和他纠缠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暮色四合,老旧的路灯闪烁着散发出昏黄的光,照亮的寸许之地里,他们尽情亲吻相拥,夏夜蒸出的汗水都散发着躁动的荷尔蒙味道。   裴叙一点点舔干净他眼角因为情动沁出的泪珠,声音沙哑不成样子:“宿舍在哪?先回去?”   乔南舔了下唇,恋恋不舍地松开他,脸颊晕着大片的红:“我带你过去。”   他想弯腰去捡画板,却被裴叙先一步捡起来。将画板架在行李箱上,裴叙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紧他:“走吧。”   男人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有力,完全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让乔南生出一种整个人还被掌控着的错觉,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向前走去。走出几步,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叙不认识路,瞥了他一眼,转而拉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去。   “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打通。”   乔南反应了一下:“这边信号是不太好。”   “你等了多久?”   “也没多久。”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宿舍。   宿舍老旧破败,上下铺紧凑地挨在一起,虽然用了空气清新剂,但仍然遮盖不住隐隐约约的潮湿霉味。   舍友们看见乔南领着个男人进来,神色好奇。乔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互相介绍过,就让裴叙在自己床上坐下:“这边环境有点艰苦,架子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我去找张老师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宿舍。”   说着就又雀跃地跑了出去。   找到张老师的乔南很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今晚能有个地方将就一下就行,明天我们可以自己去找个旅馆。”   “空宿舍倒是有,就是环境比较差。”张老师是管宿舍的,拿着一串钥匙找了个半天,找出把钥匙来递给他:“你去这间看看,应该简单收拾下就能住人。”   乔南接过钥匙道谢,又匆匆跑回去。   “有了。”他兴奋地拉着裴叙去看临时落脚的宿舍。   宿舍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有些距离,是三间挨在一起的平房,外表看起来比他们现在住得宿舍还要老旧一些,估计是因为靠近学校边缘的铁栅栏,外面稻田里虫鸣蛙声太吵闹,所以才废弃不住人了。   不过里面的环境看起来倒是比外面好一点,有张一米五的木床,还有书桌和圈椅,就是久未住人灰尘很厚,得花些功夫打扫。   “时间还早,我们自己打扫一下吧。”乔南说着又跑回去拿了水桶、扫把和抹布等工具。   裴叙将衣袖卷至手肘,将工具从他手里接过来:“我来。”   他不让乔南动手,乔南就只好见缝插针做些倒倒污水的小活儿,等宿舍收拾得能住人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钟。   乔南将自己宿舍的被褥床单和风扇等等一并搬过来,阵仗宛若搬家。   裴叙则一一仔细地铺好。   看着被打扫干净的宿舍,乔南整个人充满成就感:“洗个澡就可以休息了,我带你去浴房。”   “不用。”裴叙看他一眼,随意捋了把额发,将被汗水浸透的衬衣脱掉,只穿西装裤往外走:“这边也没人,我用冷水冲下就好。”   宿舍外面就有水龙头,他穿着乔南的拖鞋站在水泥地上,用塑料盆接了水直接从头顶淋下。   水流滚过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乔南只看了一眼,目光就挪不开了。   裴叙肩背很宽,腰却很细,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动作间背肌隆起舒展,充满力量感。而且他平日里装革履衣装严整,这是乔南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随意的姿态。   像野兽解开了束缚,有种难以忽视的野性美。   乔南忽然觉得有点热,他把风扇对准自己,风力调到最大。   目光游移着挪开,片刻后又忍不住转回去。   裴叙洗完澡进屋,就见他目光游移,面红耳赤,就是不敢看自己。他眉头微动,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清晰看见了他眼底的水意,像某种隐秘的邀请。   他裹着满身水汽低头去亲他,没来得及擦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恰落在乔南的脖颈间,凉意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但他乖顺地坐在床上,眼眸紧闭,任由裴叙辗转亲吻,皮肤温度烫人。   夏夜,稻田,蛙鸣。   陈旧的老宿舍里,风扇叶呼呼转动,卷起的风却带着燥热。在一发不可收拾前,裴叙克制地松开他,欲抽身离开。   “别……”   乔南却出乎意料地勾住他的脖颈,将人往下拉,柔软火热的身躯贴近。   他胡乱在他耳侧磨蹭着,祈求一样地说:“别走……”   裴叙安抚地在他侧脸啄吻,按着他后颈的手掌微微用力,声音满是克制的低哑:“南南别闹,这里什么都没有。”   但乔南已经有点不管不顾,可能是蛙鸣声太过鼓噪,可能是夏夜的风太滚烫,又可能是两个人的老宿舍气氛太美好,让他想寻求更深更亲密的距离。   他不肯松手,小兽一样亲他,撒着娇催促:“可以的。”   眼角沁出的泪珠打湿了他的睫毛,湿漉漉更显可怜,也更诱人。   裴叙喉结滚动,因为忍耐太阳穴都鼓起来,额侧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陡然将人抱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一字一字挤出来:“南南可不能半路后悔……”   ……   中途的时候乔南就后悔了。   他哭得眼睛都肿了,但裴叙却不肯放过他。出笼的野兽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更让他羞耻的是,新铺的床单被褥全都湿透了。   裴叙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小声地哭,过度的羞耻让他全身都蒸红了,脸埋在裴叙胸前,鸵鸟得不肯抬起来。   裴叙将毯子叠好当垫子,小心将他放在椅子上,看见他羞耻的样子甚至笑了下,眼眸满足地眯起,轻捏了下他的耳垂,才去换被褥床单。   好在乔南之前抱了两床被褥过来,裴叙将另一床被褥换上,又将自己带来的床单铺上,今晚才不至于睡床板。   又去打了水来给乔南擦洗。   乔南像个缩起来的蚕宝宝,手脚团在一起,极度不配合。   裴叙哄着他擦洗完,把人抱到床上,才去外面冲澡。   等他回来时,就见乔南整个人都缩进了薄被里。   裴叙俯身亲他通红的耳朵:“不热?”   乔南不理他,脸埋进枕头里。   “这是正常的生理情况,南南不用害羞。”   乔南转头瞪他,捂住耳朵:“你不许说了。”   他声音还哑着,裴叙给他倒了杯水喂他,顺着他的意思哄:“好,不说了,我把被褥床单都扔了,明天去买新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水,乔南又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不肯让裴叙靠近他,那种超出了承受能力的刺激感还盘桓着没有散去,裴叙的触碰会让他回忆起那种被淹没的失控感。   ……   第二天乔南直接没能起床。   身体仿佛被碾过一样酸软无力,他勉强撑着想去请个假,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裴叙从外面进来,将打包好的粥和汤放在桌子上,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给你请假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南软绵绵瞪他一眼。   只是昨晚是他自己坚持,也怪不得裴叙,因此瞪的底气也不是很足,最后哼哼唧唧地抱怨说:“哪里都难受。”又无理取闹地说:“都怪你。”   “嗯,怪我。”裴叙给他把枕头垫高:“先吃点东西。”   乔南吃了半碗粥,喝了点鱼汤,就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好像有人在按揉他的四肢,轻重合宜的力道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他舒服哼哼了两声,又换来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梦里的乔南想,要是裴叙一直都这么温柔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南南:禽!兽!!   裴哥:嗯。 第50章 正文完   “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乔南睡了一个白天, 傍晚时分才恢复了精神,和裴叙一起出门去买生活用品。   裴叙本来想去找个旅馆,但是小地方的旅馆本就不多, 仅有的一家又距离学校太远, 往来不方便。乔南和张老师商量过之后,就暂时借用了那间老宿舍。   裴叙一共休了七天年假, 还可以在坪石坝待五天。   小地方没有大商超, 两人在平价小超市转了半天, 才买齐了生活用品。乔南准备结账的时候, 就见裴叙很是自然地将一瓶润滑油和两盒套放在了收银台上。   他的脸霎时就烧红了,紧张地看了老板娘一眼, 又偷偷摸摸踹了他的小腿一下。   裴叙垂眸看他:“少了?”   “呃……”要不是还没结账,乔南都想拎起袋子就跑, 他没应声, 抿着唇红着脸假装没听懂。   好在老板娘估计年纪大了对这方面不敏感, 并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异样氛围,很是利索地算了账。   从超市出来,乔南瞪他:“你买这个干嘛?”   没几天就要走了!   裴叙说:“以备不时之需。”   乔南:“……”   两人的脸皮厚度明显不一样,他明智地选择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休息一天, 乔南就销假继续上课, 他排课不算密集, 又和其他老师调课之后,将课程集中在了早上和下午第一节 。   乔南上课的时候, 裴叙就在宿舍里远程处理工作。等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乔南就带着裴叙四处走走逛逛。   坪石坝不大,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   但两人穿着同款的T恤短裤, 头顶晚霞, 穿行在广袤的稻田里,不远处就是群山深林,比在大城市里更为悠闲自在。   偶尔乔南还会带着画板写生,这时候裴叙就是唯一的模特。   东照气候湿热,本地人都穿得清凉。裴叙入乡随俗,换下了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简单的黑T配灰色五分休闲裤运动鞋,削弱了他身上超越年龄的成熟,看起来竟和乔南差不多的年纪。   乔南很喜欢他这样的打扮。   裴叙个儿高腿长,不算宽松的T恤浅浅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让他显得格外健壮。略长的额发剪短后露出狭长锋锐的眉眼,没戴眼镜,气质格外悍利,像隔壁体校的学生,连烈日下的汗珠都是蛊人的荷尔蒙味道。   乔南心不在焉地在河边漫步,寻找合适的地方写生,实际上眼神却不住往裴叙身上瞥。   他随便指了个地方:“就在这儿吧。”   裴叙按照他的指示,将画架和画板架好,又将颜料箱和调色盘取出来摆在他顺手的地方。   “我坐哪儿?”   乔南四处张望片刻,指了指不远处树下的大石块。   裴叙便走过去坐下。   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河面,摇曳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光影,傍晚柔和的光线是最自然的滤镜,乔南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才提笔作画。   但今天却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裴叙在这里待了五天,明天就该走了。   乔南咬着唇发呆,心里想得却是那天在超市里买的套都还没用上,要不然今晚用了吧?   他目光闪烁,脸颊微热,不自觉又去看裴叙。   却不料正撞进裴叙的眼睛里,顿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等再转回来,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乔老师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乔南睫毛一颤,眼珠左右乱飘,但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乔老师」三个字从裴叙嘴里吐出来,就显得格外的色气。   乔南感觉自己快要化成一滩水,被炙热的晚风烘干。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裴叙手掌下移,大拇指按住他的喉结,微微用力下压,摩挲,又松开。   脖颈是非常脆弱敏感的部位,猛兽捕猎时,往往都是优先攻击猎物的咽喉。乔南看着他,有种被扼住要害的轻微窒息感。   这种感觉让他吞咽的次数更加频繁,双唇也不自觉地张开,轻轻喘气。   裴叙俯下身去捕捉他的舌。   乔南不受控制地发出低低的吟声,身体软绵绵地倒向他,正好被裴叙接住。   揽着他的腰帮助他直起身,裴叙换了个方向,将他抵在画板上继续暴烈地亲他,第一晚之后,他顾忌着乔南的身体,一直克制着没有越界。   但即将到来的离别让他再难忍耐。   在离开之前,他迫不及待想要将人打上印记,沾染自己的气味。   有力的舌深入咽喉,掠夺稀薄的空气。难以呼吸的乔南想要后退逃离,却被掐着后颈往回按,太过激烈的窒息亲吻让他身体微微痉挛,漂亮的眼睛被生理泪水浸湿、失神。   仿佛连灵魂都被烙印。   裴叙一边亲他,一边在随手携带的背包里摸索,片刻后将方形包装袋放进他手心,哄着他说:“南南乖,给我戴上。”   乔南哆嗦了一下,惊慌地张望四周,不住摇头:“先回去。”   “来的时候我看过了,不会有人来。”裴叙舔他的脸,略有些强硬地握着他手拆开包装袋:“乖。”   乔南手指微微颤,只能顺从。   ……   从河边离开时,乔南腿软得站不稳。   裴叙收拾了狼藉,让他趴到背上,背他回去。   男人宽阔的背脊有种特别的安全感,乔南原本是气着的,但被他背起来时,巨大的满足感包裹着他,他又觉得不是那么生气了。   他将脸埋在对方颈窝里轻轻地蹭:“你明天几点走?”   “十点钟。”裴叙再一次问他:“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   十点钟啊,他正好有一节课,估计送不了他了。   乔南有点失望,但还是摇头:“凡事有始有终,来的时候就说了三个月。”   之前裴叙也问过他一次,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他便没有再坚持,只说:“那等你支教结束的时候我来接你。”   乔南侧过脸,亲亲他的耳朵,低声说「好」。   第二天裴叙离开的时候乔南正在上课。   他在教室外站了片刻,无声和乔南挥挥手,才提着行李箱独自离开。   午休的时候乔南回了两人暂住的老宿舍,看着已经搬空的宿舍,他才清晰地感受到离别的不舍——裴叙在离开前,把老宿舍的生活用品都搬回了原本四人间。   乔南有些失落地回了四人间,属于他的那张床上被褥和床单铺得整整齐齐,转起来风声呼呼的电风扇放在床尾。   乔南轻轻拍了下电风扇,不高兴地瘪了下嘴。   ……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原状。   每天备课、上课,周末的时候带着留校不回家的孩子们去学校周围写生。没有系统学习过绘画的学生们没有任何技巧,但每一道稚嫩的笔触,都是灵动而富有朝气的。   这样忙碌的日子里,乔南学到了很多,对绘画又有了另一层理解。   每一天的生活都无比充实,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念某个人。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时,才会想起远在南江的人。   只要想到他,心就是满的。   时间进了六月份时,裴叙接到了周若的电话。   在工作上杀伐果断的大律师在电话里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南南的生日要到了,你去接他回来吧。”   她的声音很低,满是妥协的无奈。   电话背景音里依稀能听见乔世安不满的哼声,但他最后没有出言反对。   自裴叙去燕京拜访后的半个多月里,他们必定经历了诸多争吵、思虑和无奈妥协,才最终做下了决定。   即便从前的时光里他们缺席许久,但为人父母,到底还是不忍心孩子吃太多苦。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裴叙郑重应下:“上次我去东照,南南说要等支教结束才回来。今年的生日估计要在东照过了。你们放心,我会陪着他。”   周若「诶」了一声,之后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裴叙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忍不住勾起嘴角,给乔南发了微信:【爸妈同意了。】;   下课休息的乔南看到消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真的?】;   【真的。】   裴叙说:【今年生日就在坪石坝过?】   【嗯,之前年年办宴会,也没有什么好过的。】   裴叙看了半晌,缓缓打字:【那今年听你的。】;   乔南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日。   不用上早课,乔南难得睡个懒觉。   结果微信一大早就嗡嗡震动个不停,全是狐朋狗友还有同学们发来的祝福。   连对面床的罗新阳都被震醒,探头好奇道:“今天什么日子,业务这么繁忙?”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乔南一条一条回复消息,抿着唇轻轻笑。   裴叙的消息被新增的消息堆到了后面,乔南回了好几条才看见他的消息,只有简洁的几个字:【大概十二点到。】;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乔南猛地蹦起来,急急忙忙换了衣服洗漱,就找门卫大爷借了自行车,往大巴经过的路口骑去。   十二点的太阳已经烈了起来,但他却不觉得热,目光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嘴角高高翘起来。   裴叙停车进学校找人,才发现人不在。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去哪儿了?”   “你到了吗?”乔南四处张望:“我在大巴停车的那个路口,怎么没看见你?”   裴叙就明白了。   上次他是坐飞机然后转大巴过来,乔南便以为他这次也是一样,估计早早就去了大巴下客的路口等待。   “等等,我马上就来。”裴叙下了车,将副驾驶的乔嘘嘘也放出来,一手牵着乔嘘嘘,一手拿着手机继续和乔南说话:“等了多久?热不热?”   乔南趴在自行车的车龙头上,眯着眼寻找他的踪迹:“不热,我骑自行车来的。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   裴叙没答,找了个其他话题岔开。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快十分钟,乔南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狗叫声。   他握着手机回头,就看见裴叙牵着乔嘘嘘朝他走来。   乔嘘嘘许久没见他,迈着爪爪飞快朝他跑来,可惜狗绳另一端握在裴叙手里,它被限制了速度,只能疯狂朝着乔南摇尾巴。   乔南惊喜地睁大了眼。   裴叙大步上前抱住他。说:“生日快乐。”   乔嘘嘘后腿站起,试图挤进他们中间。   乔南不管不顾地回抱住他,小兽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高兴得不得了。   周围行人投来诧异又好奇的目光,但他们谁也顾不上了。   “你怎么来的?”   “开车来的。”   裴叙亲了下他的发顶,才将人松开:“回学校,还是走走?”   乔南薅了把乔嘘嘘的狗头,眼睛亮晶晶:“不想回去。”   裴叙便推起一旁的自行车,长腿跨上去看向他:“上来。”   乔嘘嘘发出兴奋的汪汪声,试图往后座上爬,却被乔南挤开。他侧坐上去,一手牵着乔嘘嘘的狗绳,一手抱住裴叙的腰,兴奋地说:“GOGOGO!”   老式自行车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裴叙载着他向前,将各种各样的视线甩在身后。   穿过水泥主路,自行车转进僻静无人的土路。   左边是高高低低的房屋,右边是辽阔的田野河流,炽热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落下来,夏日的风伴着狗吠声浮动。   乔南将脸贴在他背上:“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裴叙说:“今年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但你可以许一个愿望。”   乔南认真思索,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什么愿望了。   很小的时候,他被噩梦吓醒时,曾对着星星许愿,希望有个哥哥来陪他。   后来裴叙就出现了。   他再也没有半夜被噩梦吓醒过。   他所渴望的亲情和爱情,裴叙都已经超额满足了他。   “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乔南搂紧他的腰,在他绷紧的背脊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就在你出现的那一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