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色星球博物志 限   周与行有两个弟弟,一个赛一个亲。   杜生香   Original Novel - BL - 长篇 - 连载   现代 - 骨科 - 年上   周与行X温博书   骨科,亲的,年上,哥哥是攻。 第1章   游泳馆里只有两个人。   青绿色的玻璃穹顶,隔绝了大部分热量和紫外线,光线被设计过特殊切面的玻璃割碎,凌乱地撒进泳池里,勾着池水荡漾出绿色的波。   酒店是新建好的,泳池还没有试营业,周与行能来这享受纯粹是托了易安的福,酒店是易家建的,易安趁着还没开业,先带兄弟们来试试泳池。   周与行从池里上来,背上的水全滚进深色的泳裤里,他一把摘下泳帽,接过易安递来的水,在泳池边坐了下来。   易安笑他:“总共就没几根毛,戴啥帽子,装逼。”   周与行把水瓶放在地上,挠了挠确实不长的头发,不紧不慢地拧干泳帽的水,然后展开搭在膝盖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把目光移向易安,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所以你游的不快。”   “操!”易安笑着推了他一把,“一会儿三保带了人过来,保证你喜欢。”   “什么东西?”周与行被易安这种拉皮条一样的口气震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易安挪着屁股靠近:“一个男孩,之前三保被人打那次救他的那个。”   这件事周与行倒是有印象,“把人打进医院然后赔了十二万的那个?”   “对!”易安在周与行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那孩子义气,三保喜欢,带他出来玩。”   易安说的这话让周与行不是很舒服,但他知道易安不是故意来恶心他的,易安不觉得自己弄个男孩过来玩有什么问题,就像他一贯以来践踏别人的自尊心也都不带恶意一样。   他与生俱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富二代,超级富二代。   周与行这样的出生原本和易安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他爸妈离婚以后他跟了他妈几年,后来他妈再婚,带不动他和弟弟两个孩子,又把他甩给了他爸。周通成算是个小企业家,手里有点小钱,虽然体量比不上易家百分之一,但他还是花了那笔钱,把周与行塞到了一群贵族小孩读书的初中里。   就是在初二的时候,周与行和易安做了同桌,易安一开始看起来和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也无意中表露过对普通的周与行普通的嫌弃,扔过他的文具施舍给他自己用下的东西,但当周与行连续考了两次年级段第一,易安的嫌弃就完全变成了崇拜。   他最终成为了周大学霸的迷弟。   熟了以后周与行也问过易安,当年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成,稚嫩的少年面上带着疑惑:“我一直以为有钱人都不读书的。”   易安放下刚写完一题的试卷,很平淡地说:“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有钱。”   后来周与行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学校里,逐渐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学习压力时,才慢慢明白了易安的话。   能做大做强做到龙头的企业,不可能培养一个废物当继承人。   两人从初二开始做同桌做到高中毕业,大学也考了同一所学校,不过周与行学了工科,易安自然是学了商科,读完大一易安就出国了,国外名校,一读就是六七年,连着读完两个硕士学位才回国。彼时周与行已经工作几年了,两人多年未见也没断了交情,很快又变成朋友,他也成为易安那个圈子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三保是易安家里司机的小儿子,大名就叫刘三保,算是和易安一起长大的,他给易安当跟班当久了,都当出了奴性,易安说东他不敢往西,易安呼口气他都能供起来当仙气。周与行一直不理解现代社会为什么还会有三保这样的人,但后来他去了一次易家的老宅,发现很多佣人还是跪着上茶时,他才发现这个社会很多他接触不到的角落,和他身处的世界,还是完全不同的次元。   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陋习,而是家规。   三保和周与行很熟,纯粹是因为易安和周与行好,易安要什么,他也会给周与行准备一份,保证少爷和少爷的朋友都满意。   所以易安说三保带了个男孩过来,他不确定是带给易安的,还是带给他的。   周与行抖开易安搭在他肩上的手,很冷淡地说:“什么意思?三保带他一起来游泳?”   易安笑得很轻松:“装傻啊老周,这不是看你老孤家寡人一个,给你介绍个对象嘛。”   周与行瞥他一眼:“易家业务都拓展到婚介了?”   “唉周与行,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周与行也不跟他客气:“我单身是挺久了,但给我介绍个能把人打住院的,我也是没想到。”   “这你放心。”易安又笑起来,“三保什么时候干过错事?他给你介绍的你还能不放心,当时那是特殊情况,那孩子要是不拼命三保就没命了。三保这次是给你千挑万选了个不错的孩子,他都跟我说好几次了,你就见见呗。”   周与行就纳闷了:“三保这么关心我感情生活干什么?”   易安顿了两秒,又笑起来:“主要是那孩子命也挺苦的,缺个人作伴,又喜欢男的,这不正好找上你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理由,三保有那功夫去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如多分一秒钟给他的少爷,更何况易安身边根本不缺喜欢男人的,要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凭什么就便宜他周与行,周与行在易安身边,要说特别之处的,只能说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说话之间,三保已经进来了。   三保名字取的接地气,人却是一身精英范儿,一天到晚西装革履,带个银框眼镜,瘦得像根竹竿儿,在易安身边当贴身助理,出门是易总,进门是少爷,鞠的躬那是九十度都不带一点偏的,他竖着对笔直细瘦的腿往易安身边一站,恭敬地说:“少爷,人我带来了。”   易安在他腰上拍了下:“不是让你换了泳裤下来游泳吗?”   三保扶了下眼镜:“少爷,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周先生的事。”   周与行有点无语,明明是他非要往自己身边塞人,搞得他多想要一样。   易安抬抬手示意他叫人进来,三保往门口招呼了下,很快,周与行就看见那个打架巨凶命又很苦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刚抬眼的瞬间,就僵住了。   来人显然也愣住了,但他很快掩饰了眼底的惊讶,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   易安搭着周与行的肩:“可以啊老周,小帅哥呢。”   说完他侧头看了看周与行,又看了看那男孩,大声笑了起来:“我靠,你们俩长得有点像啊,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吗?夫妻相啊。”   周与行在心底骂娘,能不像吗,一个娘胎出来的。   反正他是绝对想不到,三保要给他介绍的伴儿,居然是温博书,他的亲弟弟。   他甚至不知道温博书是同性恋。   更扯淡的是,温博书居然随着三保的介绍,叫了他一声周哥,表情看着还挺臊的。   周与行见过温博书很多样子,无法无天的,暴戾叛逆的,胡搅蛮缠的,像个废物一样撒泼的,他从来没想过温博书还有这样一面,像个真的来相亲的男孩一样。   他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他确实喜欢男孩,但不代表他能接受他弟用这种看相亲对象的眼神看他,他觉得温博书是在故意恶心他。   三保不认识温博书,所以会把他带到周与行面前来,但从初中就和周与行一块儿念书的易安不可能不认识,只是过了太多年了,他一下子没对应上人。看周与行一直盯着人家不说话,他慢慢地也回过味儿来了,越看越觉得眼熟,终于在半分钟后,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老周,这他妈……这他妈怎么长得像你那个弟弟。”   话音刚落,甚至等不到周与行确认,易安站起来就狠踹了三保一脚,三保被踹得猝不及防,后退两步直接掉进了泳池里,水花溅起来一米多高,打湿了岸边三个人,易安怒气冲冲地站在池边,等着三保站起来,又一脚给他踹了回去。   三保足足在水里憋了一分钟的气,才重新露出头来。   眼镜不知被摔哪里去了,厚重的刘海滑稽地贴在额前。   “刘三保,你给老子找事是吧?”   三保低着头,一言不发,周与行看不下去了,蹲在池边伸手去捞他,一边对易安说:“得了,他也不知道,你别这么大火气。”   易安不说话,周与行就捞不动他,只能一直等到他气下去了,让人滚上来,三保才攀着他的手臂从泳池里上来,被易安连拖带拽地拎出去了。   游泳馆里只剩下了兄弟俩。   周与行捡起刚放在一边的泳帽,撑开来看着温博书,问他:“游泳吗?”   他心里想要是温博书敢说不游,他也能把温博书踹进泳池里。   还好温博书说行,问他有没有多余的泳裤。   周与行笑了:“你跟人到游泳馆相亲不带泳裤?”   温博书却反问他:“相亲还需要穿裤子?”   周与行忍不住点头:“牛逼。”   他简直要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一转眼温博书已经长大到可以和人到游泳馆野战的年纪了。   周与行没管他,直接跳进了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起身看到温博书从更衣室里出来,身上穿着一条不知道哪来的黑色泳裤。   周与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划到池边看着温博书:“你从没告诉过我你喜欢男人。”   温博书坐在泳池边,白皙的小腿踹了踹水:“我不知道是你。”   这回答很有意思,周与行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表达,自己喜欢男人没必要汇报给哥哥,或者,你做哥哥的喜欢男人,也没汇报给我。   温博书从池边跳下来,激起一阵水花,他下来以后也没和他哥有任何交流,靠在池边带上泳镜就蹬了出去,踹出来的水花激了周与行满眼。   周与行一边揉着火辣辣的眼睛,一边回忆着自己上一次和温博书游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要回溯到久远的大学期间了,好像是大一还是大二的暑假,温博书上初中,已经显现出了混世大学渣的天赋。不同于小学时候还可以当个小朋友,上初中的温博书拔高了一大截,他妈觉得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当然温博书也这么认为,他开始有胆量拒绝父母的管教了,更何况他妈和继父也根本不管教他。   放了假以后的温博书,一不做作业二不出去玩,整天就宅在家里看动漫打游戏,那个时候网络游戏还不普及,温博书的继父有电脑,也只能打一些单机游戏,枪战类的竞速类的,温博书没日没夜地玩,通关了一个再换一个玩。继父上班忙,成天不在家,他妈忙着带和继父生的小儿子,毕竟她曾经生过周与行这样的学霸,在温博书这儿翻了车,很快又在神童小儿子身上找到了自信,自然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温博书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沉浸在虚拟世界,玩物丧志,周与行本来是不知道自己弟弟变什么样了的,他被他妈送走以后,基本就很少和那个家联系了,他早熟懂事,心里明白自己是被不要了的那个,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想明白的是,至少他爸愿意接纳他,而温博书能在原来的那个家里,是因为他爸都不肯要,他妈知道遗弃孩子犯法,只能自己养着。   所以当周与行接到温美艺的电话让他接弟弟过去住几天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他觉得这个烫手山芋不是自己的事,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毕竟房子是他爸的,他也只是个借住人,温美艺不是傻子,知道他爸不肯管温博书,所以才给自己打电话,把他周与行当傻子。   温美艺在电话那头委委屈屈打感情牌,说妈妈没办法,说温博书可怜,周与行想说他也可怜,温美艺怎么就不可怜他呢。   后来周与行还是妥协了,因为温美艺承诺就两天,她和老公要带她的神童小儿子去省里参加钢琴比赛,本来还打算旅游几天的,周与行不肯接管温博书,只能比赛结束就回来。   周与行还记得他在电话里问他妈:“你们直接把温博书带去就好了啊。”   “哎呀,他不肯去。”温美艺声音清脆,“再说我们是带小臻去比赛的,博书又不爱听钢琴。”   周与行当时就懂了,他妈也不想要温博书了,于是那一刻他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去接温博书过来。   去之前和他爸商量,他爸也再婚了,不过没有再生,听说温博书就住两天,还挺热情地说:“你照顾好弟弟,带他出去玩玩。”   好像温博书是他一个人的弟弟一样,这两人都忘了他们还生过第二个孩子。   去接温博书那天气温飙到了39度,周与行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等着他弟提着个小包慢吞吞地下来,两个人看看外头,周与行问他:“骑车过去?”   温博书摇摇头:“太热了。”   “那打车吧。”   “哦。”   然后两个人钻进烈日里,往小区外面走去。   真的是很尴尬,周与行和他根本不熟,然而和自己亲弟弟不熟这件事比尴尬更尴尬,周与行走在太阳底下脑子发昏,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有个弟弟,也不知道温博书干嘛要出生。   周与行的童年其实是很幸福的,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在教育他和宠爱他之间平衡地很好,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他妈又怀孕、他爸出轨的那一刻起吧。九十年代计划生育抓得紧,他妈怀了温博书,不仅罚款,还丢了公职,周通成顺势下海经商,而温美艺从一个那年代很风光的语文老师,变成了小培训班的兼职教师,后来待产了,干脆就在家做全职妈妈。   温美艺是个文化人,爱读书爱写作,温博书出生的时候承载了温美艺的很多念想,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她希望自己赔上未来和事业生出来的小儿子是个博览群书的文化大家。   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来不及培养温博书,这个家就散了。   周通成出轨被发现,两人闹离婚,温美艺觉得自己还能当个慈母,于是争来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周与行刚享受完童年,要准备读书了,家逢巨变,因为温博书的到来一切都变了,他当然不会怨恨襁褓中的弟弟,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会要整个家来换。   他妈生了小儿子,还没空养,一天到晚和他爸争吵着离婚官司,周与行被迫带过温博书一段时间,温博书从小就闹,喝奶不安分撒尿不安分,睡觉也不安分,吵得周与行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爆炸。   温博书断奶以后周与行也上学了,光明正大不用再浪费时间帮忙照顾弟弟,他可是从一年级就能制霸全年纪的读书料子,温美艺也在和周通成的拉扯中消耗光了对温博书的爱,温博书被丢给外婆养了一段时间,直到温美艺又和人恋爱,结婚,老老实实经营母亲形象,养不过来的丢给周通成一个,剩下一个反正也会自己吃饭了,怎么养都能大。   温博书当然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哥哥喂奶,呛得满床都是奶粉,还被哥哥拎起来打屁股的事,他只知道哥哥跟个客人一样,平时都在学校,回家就写作业,从来不和他一起看动画片,也很少和他说话,后来哥哥走了,就和他不是一家人了。   周与行和他不熟,他和周与行更不熟,在他爸家里局促不安,坐在沙发上恨不得变成一张沙发背的贴图,周与行看出来了弟弟的不自在,问他有没有作业要写,自己可以辅导他,温博书摇头说没有作业,他又绞尽脑汁想了想,这么热的天气,要不去游泳吧。   沙发上的弟弟挠了挠头:“哥哥,我没带泳裤。”   温博书虽然个子拔高了不少,但本质上还是个小孩,也没发育,穿周与行的泳裤不住地往下掉,周与行最后只能找了条自己以前的平角短裤,反正是黑色的,也看不出来,凑合让温博书穿,然后带着他去小区泳池里游泳。   温博书会游,但还不太熟练,两条细细的腿在水里扑腾,普通短裤毕竟不比泳裤的料子,周与行跟在他身后,就看到他那条平角短裤的裤腿在水里飘来飘去,露出温博书的大腿根,白的发光。   16 02:55:38 第2章   回忆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温博书游了个来回回来了,他从水里站起来,撩起额发露出那张和温美艺如出一辙的美艳脸蛋,往周与行脸上扑了一捧水,问他发什么呆。   周与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帮三保打架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温博书靠在池边,“我出来就看见他在被人打,旁边收垃圾的大爷手里有个夹垃圾的钳子,我抢过来就抡那人脑袋上了。”   周与行皱着眉:“你不是把人打进医院了吗?”   “那钳子铁做的,直接给他开瓢了,能不进医院吗?”   周与行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博书的细胳膊细腿,实在是难以想象他武力爆棚把人揍进医院的样子,也不知道三保到底怎么跟易安吹的。   “你到那干嘛去了?”   “唱歌啊?不行吗。”温博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其实还想问温博书什么时候喜欢出来唱歌了,但温博书明摆着已经不耐烦了,没听到说第二句,又钻进了水里。   要说他现在和温博书的关系,比起小时候的不熟好了很多,大概相当于逢年过节可以见上几面,互相问问学习工作的表亲关系。   这主要还是要归功于温博书的不学无术,他很勉强地读完初中以后上了职高,读了一年多就被劝退了,原因是逃课太多,听温美艺说他一天大概得有十五六个小时都泡在网吧,老师学校都放弃他了。退学以后继父帮他找了个工作,就在他们自己那个小区里当电工,有个师父带他,关系都已经走得通通的了,但是温博书自己不争气,活还没干几个月就跟业主吵起来了。温美艺两口子还要在小区里生活的,闹得看不下去也不行,只能把温博书领回家。   那之后温博书陆陆续续干过很多工种,没一个能长久的,他工龄比周与行还长,周与行大学才刚毕业他已经换了四五份工作了,周与行这时候才觉得和温博书能讲上几句话了,因为温博书不再是小孩子,而是比他还早就遭受过毒打的社会人了。   兜兜转转温博书还是不知道能干什么,周与行工作找得很顺,进了一家国营性质的设计院。温美艺让周通成帮小儿子想想办法,周通成能想什么办法,温博书在温美艺肚子里的时候他已经出轨了,生出来以后连抱都没抱过一次,父子俩一点感情都没有,这烫手山芋又扔给周与行。周与行自己也才刚混社会,哪知道温博书这废物能干吗,于是他把弟弟叫出来,想好好和他聊聊。   那时候两人都已经长大了,成年人之间至少不存在表面的尴尬,男人的友情来得很简单,小酒一喝小烟一抽,亲情也一样,周与行问弟弟喜欢干什么,弟弟说不知道,酒过半晌又说,从小到大感兴趣的事情只有打游戏,周与行就给他出了个招,让他去当代练当代打,至少能赚钱。   温博书毕竟还年轻,这招也不算损,他听进去了,和几个打游戏的朋友合伙弄了个工作室,当然他是没钱创业的,钱还是继父出了一部分。那年代网游还盛行,哥几个弄了几台电脑,一台电脑上开着四五六七八个客户端,在游戏里给老板们打怪刷钱,一天到晚机械地点着鼠标,重复一样的工作。   周与行去过一次他们那个小据点,就一个大通间,电脑叠着电脑放,连墙壁上都架着电脑,桌面上的鼠标线乱七八糟缠在一起,室内的人还抽烟,乌烟瘴气的,温博书就坐在最角落里,一个人操作好几个鼠标,来来回回地点。这工作很苦,要一直盯着,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吃喝睡都在电脑前,一开始赚得也不少,而且温博书还真蛮喜欢的,觉得算是自己能干得下去的工作,可惜干了三年多,网游慢慢开始冷下来了,他们最活跃的几个游戏官方管得严,打击工作室打击的厉害,他们小作坊,和游戏公司的关系打不通,很快就被淘汰下来,封号封IP,查处的查处,渐渐赚不到钱,心灰意冷,工作室也就散了。   那之后温博书又消沉了一段时间,到处打工,周与行喊他吃饭,在餐厅里遇到一个拍短视频的姑娘,故意来恶作剧温博书,温博书当场大发雷霆,一点面子都不给女孩,女孩含着眼泪连连道歉,说觉得温博书长得好看,才来找他的,周与行在两人之间当和事佬,终于把温博书劝好了,压着他肩膀按在餐桌边跟他说:“你要是喜欢打游戏,就试试直播打吧,你长得好看,应该有人看。”   温博书又听进去了,一开始没流量,长得好看也没人看,加上他文化不高性格还不好,偶尔进来看的也是骂骂咧咧出去,后来还是继父出面帮忙,给他介绍了一个文娱公司,全是培养主播的,包吃住按时播,周与行陪温美艺去公司看,那文娱公司开在一个网红孵化园区里,有一整栋的酒店式公寓,里面住了上百个网红,说实话挺坑的,合约分成也不合理,除了包吃住以外没啥诱人的地方,但温博书才刚开始,连个被人领路的机会都没有,加上温美艺觉得只要能把温博书打包送出去,有个饿不死他的工作,其他什么都不要紧。   温博书就这么被签进去了,住了三年,确实很辛苦,二十几岁生生熬出了近视,一天到晚关在一个屋子里,病态的瘦和白,但他总算也是走出来了,直播小有成就,平台上有近百万的粉丝,三年到期后他还是跟这个公司续签了,不过合同调整了,分成高了很多,他搬回家里直播,现在每个月靠底薪和打赏赚钱,播六天休息一天,固定周二停播,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还像样。   今天正好是周二,所以温博书才会出现在游泳馆里,跟三保来相亲。   周与行游了没一会儿就上岸了,他有点心不在焉,主要是温博书也是同性恋这件事儿实在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还怀疑周通成是不是有点问题,不然为啥温美艺连生两个儿子,偏偏都是gay。   温博书是个宅男,体力本来就差,游了没几趟也不行了,他趴在池子边倒耳朵水,一边问周与行:“哥你今天怎么没在工地。”   “早上过来办事,晚上再回去。”   周与行是学港航工程的,在设计院做了几年以后跳槽到现在的监理单位,一年12个月有10个月都呆在项目部里,温博书不懂他哥的工作,一律称为工地,其实周与行现在的项目在东湾港口,离市区开车也就2个多小时,他回来的比以前勤快些。   温博书哦了声,说晚上要请他吃饭。   周与行低头看着他:“最近直播怎么样?”   “老样子。”   兄弟俩从游泳馆出来接到易安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在酒店吃饭,因为刚建成,要吃的话他得提前打个招呼,周与行婉拒了,开车带温博书去外面的商场。   温博书还没坐过周与行的车,在车里东摸西摸,爱车的天性挡不住,看着挺兴奋,周与行看他坐不住,问他要不要也添辆车。   温博书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吧,我也不怎么出门,买了也是给妈开。”   这事儿周与行知道,温美艺自从生下温博书以后再也没参与过工作,以前靠周通成的抚养费养,后来靠老公的生活费养,她原来有辆老公淘汰下来的代步车,接送小儿子徐臻上下学时候用,后来徐臻去外面上大学,那车也报废了,没人再提给她买车的事儿,她自己又没钱,就打上了温博书的主意。   温博书一开始是准备好给她妈买车的,但温美艺疯了,大概是事业有成的大儿子、收入稳定的二儿子和前途无量的小儿子让她疯了,她看中了一台将近130万的豪车,非要叫温博书给她买。   温博书哪有这么多钱,他这些年直播赚来的那些全都给温美艺管着,美名其曰兄弟俩以后的老婆本,连带着毫不知情的徐臻一起,这钱不能乱用,只给自己留下一部分平时用的零花钱。闻此要求温博书直接拒绝了,两人大吵一架,温美艺骂他没良心,温博书坚持要给她买20多万的家庭车,周与行也来劝她妈,说他再赞助十万,买辆三十万的车给她开。   温美艺更来劲儿了,她吼温博书,说周与行都能给她拿十万,温博书连一百万都不肯给她出,这之间的巨大数额差距就是在提醒温博书,当年我选的是你,丢了你哥,我可以没良心,但你不能没良心。   这件事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继父给温美艺买了辆新车,温美艺偏不开,说要开温博书买的,温博书哪是那种能被女人胡闹所影响的人,房门一关,谁也不爱。   吃饭的时候温美艺打来电话,问温博书晚上回不回家住,温博书回了句晚点。等他挂了电话,周与行就问他:“平时经常住外面?”   温博书说:“平时要直播。”   他直播的固定时间是下午3点到6点,休息1小时,晚上7点到凌晨2点,晚上不可能经常出去浪,没这个体力,周与行等于问了句废话。   于是他补充道:“休息的时候呢?”   温博书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时候,和朋友去网吧。”   周与行有些诧异:“你还去网吧?”   温博书解释:“一起去开黑。”   “你在家直播不能开吗?”   温博书顿了顿:“不能骂人。”   周与行也是佩服,一天到晚打游戏,连工作都在打游戏,居然还打不腻,也就温博书这网瘾少年了。   他们俩吃的是鱼头,温博书爱吃辣,但不太能吃,整张脸都是红的,周与行以前没仔细盯着温博书的脸瞧过,今天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他的唇峰很明显,翘起来的M型,红肿的嘴唇像起伏的山脉,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我以为你不回去住是和男朋友在约会。”   温博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男朋友。”   周与行挑眉:“没有过吗?”   温博书咬了一块鱼肉,不说话了。   周与行有点郁闷,来源于一个哥哥没看着弟弟成长的遗憾,只嘱咐了一句:“你注意安全。”   温博书瞪他一眼,神情羞恼,恶狠狠地说:“管好你自己。”   吃完饭他把温博书送回家,温博书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妈妈,周与行想了一下说:“算了,不好停车。”   他上个月才去看过温美艺,没必要这么勤。   温博书没再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16 02:55:42 第3章   周与行开车回到项目部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工地里开工早,睡得也早,项目部搭的活动板房宿舍都已经熄灯了,承包单位有给他安排宿舍,但他不爱住那,觉得太吵,自己在办公室里面搭了个小铺子,挨着窗,窗户外面是港口海岸,拉上帘子就是他在项目部的宿舍。   夏日的暑气到了深夜也未散去分毫,他去淋浴间冲了凉水澡,一身水珠走出来,淋浴间外面就是厕所,有个工人在外面抽烟,见他出来,分了他一根。   工人们抽的烟很呛,周与行有点抽不习惯,点了以后抿在唇角,小声问:“怎么不睡?”   工人憨厚地笑笑:“刚和我儿子打完电话。”   周与行也咧开嘴:“现在这些臭小子,半夜还不睡觉。”   “我让他早点睡,少玩电脑,他也不听,唉,在外面读书我也管不到他了。”   周与行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工人,猜测道:“在读大学?”   工人一抬头:“研究生咯!”   周与行看他年纪不轻,穿着朴素,这样的家庭培养一个研究生是真不容易,难为老父亲半夜还在等着儿子电话。   两人一同抽完烟,在通道口分道扬镳,周与行回到办公室,躺倒在自己的小床上,没什么睡意,拿出平板想看会儿电影,突然想起什么,点开了一个下了以后就没打开过的直播APP,注册登陆,凭记忆搜了搜温博书的直播间。   温博书的网名叫波叔,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人叫叔了,占便宜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晚上回去他加播了,周与行刚进去的时候他不在,摄像头对着椅子,背景是房间里的书架,上面都是他收藏的手办。   没过几分钟他就回来了,穿着灰绿色的T恤,头上一个同色的发带,把额发都撩起来了,露出白生生的一张脸。这个点直播间还很热闹,弹幕里都在说他好看,他坐下来戴好耳机,说自己去洗了个脸清醒一下,周与行看直播间里飘过的弹幕,知道他刚才应该是输了把游戏。   温博书坐下来以后发了会儿呆,大概是在看弹幕,挑了几个关于游戏的问题和网友交流了几句,叫帅哥笑一下的他好像都没看到一样,也可能是习惯了。   很快他又开始打游戏,玩的是个枪战类型的网游,周与行没听说过,他知道的网游也只有英雄联盟这种知名度的,温博书应该是这个游戏的老玩家了,一进组队语音就有路人玩家认出他来,他闭着麦装高手,一脸冷淡。   游戏是恐怖惊悚设定的,弹幕里不断飘出“高能预警”、“保护波叔”等字样,不知是丧尸还是什么物种的东西跳到屏幕中间,周与行不怕这些,温博书也不怕,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直到他蹲在哪里阴人的时候被人阴了,才开口骂了句“操!”。   他又输了,退回大厅的时候战略性地抬起水杯喝了口水,一把游戏半个多小时,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1点了,直播间的人明显变少了,他解下发带,短短的刘海翘在半空中,看起来特别像个小孩,他点了继续排队,粉丝起哄说不赢不下播,他皱着眉,不太高兴地说:“再打两把下了。”   周与行一直看到他下播,输了一晚上,最后终于赢了一把,他也没显得多高兴,留了五分钟和粉丝互动,一边对着镜头卸隐形眼镜,周与行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在屏幕上打上一句:“近视多少度了?”   他一直注意着弹幕,很快回答道:“200多,有点散光。”   有粉丝在下面说:“啵啵卸了眼镜眯眯眼好可爱!”   温博书卸完隐形,带上了一个框架的,显得他更幼了,他又随便聊了两句,就关了直播,周与行也关了平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温博书刚被退学那会儿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温美艺坐在客厅里大哭,继父拿老婆没办法,拿继子也没办法,只会在一旁唉声叹气,周与行坐在边上给温美艺递纸巾,小声说着别哭了,徐臻还是个小学生,扒着门框偷偷往外看,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哥。   只有温博书像个没关系的人一样,呆站在墙边一动不动,温美艺看着他这个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来气,口不择言地骂道:“我就不该把你这没用的东西生下来,我当年要是打掉这胎,我现在要什么我没有!”   这话言重了,连继父都听不下去,尴尬地把温美艺往身上揽,一边偷偷摆手示意周与行把温博书带出去,周与行只能拽着弟弟出门,温博书不知有没有难过,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在他哥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与行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他已经读大学了,算是有接触过社会了,知道像温博书这种高中就被退学的人基本上是没什么好出路的,他心里茫茫然的,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懂应不应该尽一个长兄的义务。   他虽然学习好,但对家庭关系的构建一直一知半解,可能是温美艺从来就没有给他们好的示范,和父母怎么相处,和兄弟怎么相处,他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别人家孝敬父母,兄友弟恭,他可以跟着照做,但他找不到这么做的意义,也找不到出于感情的动机。   他回头看看还年轻的弟弟,停下来拍拍他的头,温博书愣了一下,偏头躲开了,问他:“干嘛?”   周与行带着温博书在小区里兜了好几圈,等到继父发消息说温美艺回卧室休息了,他才把温博书送回去,就送到单元门下,温博书在那输密码开门,他在旁边说:“回去少说两句,别再惹妈生气了。”   温博书有点恼火地回头驳他:“我说什么了?”   周与行也不是棉花做的,懒得理他,转头就走了。   这么回忆着往昔,周与行就回忆得睡着了,游泳馆偶遇之后兄弟俩没有多余的联系,倒是周与行开始看起了温博书的直播,每天晚上吃完饭,他坐在办公室写材料,平板放在旁边开着直播,他很少看,大多是听点声儿,关键是温博书还不爱说话,周与行每天晚上都伴随着“砰砰砰”的枪声和“啊啊啊”的组队尖叫声度过,鲜少能听到温博书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点好奇心是怎么来的,温博书越是寡言,周与行就越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可能对于他来说,一个普通的弟弟和一个同性恋弟弟完全就是两个物种,他忍不住想了解温博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游泳馆的乌龙事件让易安火冒三丈,后来他给周与行打了个电话,要他喊上温博书,说请他们兄弟俩吃饭赔罪。生意场上的人很讲究人情,哪怕是周与行和他弟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周与行是觉得真没必要,回绝了,让易安少迁怒三保。   “你以为是为了你弟的事?”易安笑了笑,“他都没搞清楚是哪家人就迫不及待把人往你眼前送,这万一是个杀人犯呢?”   他沉沉地哼了一声:“该打。”   周与行无语:“说三保不会做错事的人也是你。”   “啧。”易安不爽道,“大学霸,别这么严谨行不?我还能说自己手下不靠谱不成。”   “行了,没多大事儿,三保这么忙,不用专程请我们俩吃饭,这个事儿就翻篇。”   结果温博书转头被三保约到了,他在微信上和他哥说:“Eric说请我去他家里吃饭,让我叫上你一起。”   Eric是三保的英文名,他嫌自己的名字不大气,除了易家他不愿意听别人喊他三保,一般公司里的人都喊他刘助,外人就喊他Eric。   时间约的是周二晚上,温博书休息,易安又给他打电话,骂骂咧咧的:“你看你还没你弟大气,吃个饭在这给我扭扭捏捏的。”   周与行也不是真怕麻烦三保不愿去吃饭,主要是他怕易安为这事儿折腾三保,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是真看不得易安那个仗势欺人的劲儿,关键是也没地儿说,人主仆俩纯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搞得他像什么圣父似的。   但温博书才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周与行问他什么时候和三保关系这么好了,温博书说:“这不是过命的交情了?”   绝了,周与行还是第一次听救人的这么标榜自己的。   周与行潜意识里还是把温博书当小孩,不希望温博书见识太多三保被易安殴打的画面,于是他劝说:“离Eric远点,他生活环境太复杂了。”   温博书不领情:“为什么?他人很好,我把他当哥处。”   这话说的,周与行差点就想吼他说你亲哥还没死呢,他觉得温博书还是那个温博书,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目的就是恶心他。   不过温博书很快发现了这句话的问题,尴尬地补上一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与行没鸟他,手机扔到一边洗澡去了,洗澡的过程中一直在单方面和温博书和解,毕竟他不会做人哥哥,温博书也未必会做人弟弟。   洗完出来发现温博书在使劲和他打电话,周与行有点意外,接通以后听到那头气喘吁吁地给他道歉:“哥,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说Eric人很好。”   “我没多想。”周与行想找个亲昵一点的称呼安慰一下焦急的弟弟,但他在嘴里过了一遍“小温”、“小博”、“小书”之类的,都没办法说出口,最后他干脆就不叫了,只用你我称呼。   “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来解释。”周与行擦着头发,笑了笑,“我印象里你是不会为这种事情道歉的。”   温博书听出来他哥没生气,口气也松下来了:“嗐,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周与行说:“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没什么话聊,不客气只剩下挂电话的份儿,结束通话以后周与行仍觉得温博书的表现让他意外,又给他发了条微信:“在你印象里我很容易生气吗?”   温博书回他:“倒也没有,我感觉你没什么情绪。”   “怎么说?”   温博书过了一会儿才回:“你也不怎么和我说话,感觉像住在隔壁的邻居。”   这是说两人还和温美艺住在一起的时候,温博书那时候很小,周与行忙着读书,以及庆幸脱离了照顾温博书的苦海,他是绝不会和这个皮猴多讲一句话的,还好温博书也知道打扰学霸学习绝对是家里的禁忌,也很少来跟他讲话,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比邻居还生疏。   这样说起来,确实是周与行过于冷淡了,他还没反省完,温博书那边又说:“但怎么样你都是我哥,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怎么又反省上了,周与行发现温博书对他是那种表面上十足尊敬,虽然恼起来还是会挠他,但比起小时候那种人畜勿近的皮猴样儿,已经成熟太多了。   其实温博书的脑回路很简单,他说话很少经过大脑思考,就是当下有什么感受说什么,他哥是不能得得罪的,毕竟在他走弯路的时候他哥给他过很多实用的建议,更何况周与行哪怕人不在家里了,话语权依旧留在原地。   哥哥这个称呼,比起周与行这个人,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禁令,是他难以想象的,曾经扮演过的家庭成员的亲密角色。   周与行以为互相敞开柜门会让两人的关系拉近,没想到温博书一点都不受影响,在周与行对“同性恋温博书”这个角色十分感兴趣的同时,温博书字典里的“哥哥”这个两个字,却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这种落差让周与行对温博书更好奇了。   16 02:55:46 第4章   周二下午周与行提早开车出来去温美艺那儿接弟弟,温博书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人模狗样的,到了车上还和周与行说电话里的事儿。   “哥你为啥不让我跟Eric交朋友。”   周与行想反驳说没有不让,只是建议,但他又觉得在温博书眼里自己说什么都是一样的效果,最后还是直接解释:“Eric毕竟是易家的人,人际关系很复杂,他对你好不代表把你当朋友。”   温博书很不解:“可是你和易安也是朋友啊。”   这么说周与行确实不占理。   可那时候周与行才十二三岁,和易安做朋友的时候还没完全认识到易安的“恶”,或者说在小孩之间很难真正形成“恶”的概念。周与行和易安之间是有真友情的,但也不妨碍他判断易安的善恶,他有时候也会幻想,哪一天易家如果轰然倒塌易安沦落到无处可去了,他一定会拉易安一把,但反过来,如果有一天他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他绝对不会接受易安的资助。   周与行很明白自己对易安有一种永远无法跨越的阶级嫉妒,所以在精神层面上他会把自己放的很高,好像自己什么都不如易安,但至少比他高尚一样。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跟弟弟说,但温博书这么直指出来,更显得他狭隘的嫉妒无所遁形,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温博书误以为他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吃饭的地方是三保家,或者说是他的员工宿舍,因为整栋大楼都是易家的,酒店式公寓,顶层有两套大户型,易安送了一套给三保,让三保在此安家。   这栋楼离易家的总部大厦就隔了一条街,非常近,所以易安也经常会过来住,这个房子里有一半易安的东西,到处都是他生活的痕迹,倒像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一样。   周与行带着弟弟进门的时候是易安开的门,三保还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易安从酒柜里挑了几瓶红酒问他们要喝什么,周与行摆手:“行了,就大家聊聊天吃个饭,我明天一早还得回项目部,别整这些了。”   易安也没强求,领着温博书参观三保的家,周与行去厨房,三保刚把蒸好的海鲜蛋羹取出来,看见周与行进来,礼貌地笑了一下,说马上好了。   周与行帮忙取了碗筷勺子,三保家里没有保姆,易安自然不会干布餐的活儿,周与行洗干净手帮三保一起处理了些烹饪的收尾工作,三保跟他致谢,周与行就问他:“易安是不是又打你了?”   三保笑了笑:“少爷教训我应该的。”   周与行皱着眉,还没说什么,易安拉开厨房门,催着他们开饭。   三保是易安身边的全能助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一手厨艺了得,一个人整了十来个菜,吃得温博书都快找不着北了。周与行能看得出温博书确实很喜欢三保,一直黏着他问东问西,易安和周与行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什么少爷架子,他心态可比周与行年轻多了,和温博书聊起他玩的游戏来头头是道,甚至约了等下去书房来两把。   吃到最后还是喝了酒,周与行开车,坚决盖住了杯子,他们三个人喝,易安和三保都是练出来的海量,尤其是三保,周与行一直怀疑他的酒量那是太平洋都盛不满,之前还有幸见过他帮易安挡酒的场面,一杯杯喝水一样下肚脸色都不变分毫。席间三保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给周与行敬酒,说之前的事儿冒犯他了,周与行拿橙汁跟他碰了一下,开玩笑说:“我还得谢你,不然我弟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给我这出柜。”   温博书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我还等着看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呢。”   周与行低头瞄他:“哦,是吗?”   温博书的酒量在这两人面前有点太不够看,这时候已经上脸了,双颊飘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三保还挺照顾他,说要去煮点解酒的汤,温博书喝得肚子撑,找厕所泄洪去了,桌上剩下周与行和易安,两人碰了下杯,易安说他不喝酒,碰着没意思,站起来摸了烟盒和打火机,一边开餐厅的换气系统,一边给周与行递烟。   周与行习惯还挺好的,不想在别人家里抽烟,他只是把烟叼在嘴里。易安才不管,点上就吐出一大口烟,在烟雾后面小声对周与行说:“三保很喜欢你弟。”   周与行点点头:“看得出来。”   没想到易安居然说:“我希望三保不要一直跟着我,他应该稍微留点时间给自己。”   周与行立马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易安。   易安没理他,继续说:“这么多年三保没一个朋友过,他总怕别人对易家有企图。你弟帮了他,他放在心里,想对他好,又怕你弟知道他是易家的人会有想法。”   烟灰掉下来落在菜盘边缘,易安用指甲拨了拨,语气很淡:“所以他很蠢,想把这男孩介绍给你,想着你们俩要是都不图我什么,凑成一对,我也放心。”   周与行问他:“这是三保给你说的?”   易安挑眉:“我猜的。”   周与行对易安的猜测没发表想法,只是说:“你少打他就是。”   易安啧了声:“搞得我跟暴力狂一样。”   周与行拍了拍易安的肩:“我说了,这事儿翻篇,你别怪他,我都没放心上。”   “主要是想想挺恶心的,还好我没兄弟啥的,不然够掉一身鸡皮疙瘩。”   周与行其实也觉得挺恶心的,但和易安理解的恶心不太一样,他还反过来安慰易安:“你别说,我跟我弟还真就没啥感情,这样也不错,以后好歹有点共同话题。”   有个屁。周与行在心里说,温博书到现在都没和他多说过一句话。   温博书放完水出来,感觉稍微清醒了点,易安约他去书房打游戏,三保捧着解酒汤直接进了书房,周与行对游戏实在兴趣缺缺,等三保出来一起帮他收拾餐桌,顺便找机会和三保说话:“Eric,我弟很喜欢和你相处。”   三保笑出三颗牙齿,很标准:“博书说自己很宅,缺少可以多说几句话的朋友,你有空其实也可以多陪陪他。”   周与行点点头,帮三保一起把脏盘子码进洗碗机,三保把一些剩菜装盒放进冰箱,周与行发现他埋头在冰箱里整理的时候哼起了歌,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多管闲事,他有个屁的资格去定义易安的善恶,总拿这事去旁敲侧击提醒三保,他的心思还不如三保敞亮。   两人玩到凌晨也不见歇,周与行困得不行,去书房敲门,问温博书什么时候回家。   温博书头都不回地说:“我跟妈说了不回去了。”   易安也说:“你们俩客房凑活一下得了。”   周与行拒绝:“我明天还得回项目部,那我先回家了,温博书你明早自己坐地铁回。”   易安摆摆手:“再见好哥哥,明天我让三保给你弟送到家行吧。”   周与行和两人再见,在厕所洗了把脸准备走,结果刚穿好鞋,温博书又咚咚咚地跑出来了,说要一起走。   大概是酒醒了,恍惚间才反应过来,要是他哥走了,自己住在三保家里过夜不太合适。   温美艺的房子离市中心有点距离,周与行要送温博书回去的话,得绕个大圈再回自己家,他看着温博书蹲着穿鞋,拍了拍弟弟的头问:“你去我那凑活一下吧,回家太晚了,妈都睡了。”   温博书一个靠步行哪都去不了的人哪有选择的权力,乖乖被哥哥拎回了家。   周与行的房子买的早,刚毕业那会儿就落户了,周通成给的首付,他近些年生意还可以,给大儿子在市中心垫个首付还是很轻松的,离三保家开车就十几分钟的距离。   温博书来过几趟,周与行这儿装修也没变化,他还挺轻车熟路的,周与行给他找了干净的T恤、内裤和洗漱用品,让他在外卫洗漱,温博书收拾地很快,五六分钟就抹着湿发出来了,周与行让他去吹头发,他说一会儿就干了,然后冲进书房倒头就睡。   周与行这就两室,他一个人住,一间就改成书房,窗边弄了个小沙发床,平时也会躺,沙发床上铺了藤席,还有一床薄毯,他自己都很久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毯子上能有多少灰,但温博书都已经趴上去了,他也懒得管,给弟弟把空调稍微调高了一点就走了。   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温博书还在睡,接近中午才接到温博书的电话,迷迷糊糊地问他烧水壶去哪里了。   久不居住,周与行把小家电都收进了橱柜,温博书醒来嗓子烧得干死了,到处找不到水壶,周与行告诉他东西都在哪,还嘱咐他赶紧去吃饭。   晚上温博书的直播周与行准时看了,他今天喉咙有点哑,粉丝问他怎么了,他说昨晚喝多了,有粉丝起哄说未成年不准喝酒,温博书今天好像心情还不错,甚至开玩笑回了一句:“嗯,知道了妈。”   惹得直播间的妈粉们一阵疯狂,贵宾礼物刷屏砸,温博书还没开游戏,一个个念贵宾名单感谢,鬼使神差地,周与行也想跟风给他送礼物。但他这个号刚注册,还没验证手机和实名,折腾好把钱冲进去已经好一会儿了,礼物潮过了,他在尾声突然又送了一个,就显得很突兀。   突兀到礼物提示跳出来,温博书看了好一会儿,紧皱着眉,声音沙哑地说:“谢谢……谢谢芋色星球的曲奇礼盒。”   周与行被念得老脸一红,他注册账号的时候为了减少和社交圈的重叠,特意用的QQ号登陆,平台就直接读取了他的QQ名。QQ还是读书时候用的,他从来没改过名字,“芋色星球”是小学时候给自己取的中二网名,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被温博书这么念了出来。   周与行把目光移到电脑上,不再去看平板上温博书的脸。   谁知第二天睡醒,微信里躺着温博书昨天下播以后的留言。   “哥,你在看我直播?”   周与行不动声色地回了个:“?”   温博书睡到中午醒,截了个图,是后台的打赏记录,正是他送的那个曲奇礼盒。   周与行虽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也没必要一直装,就干脆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哥,这是你的QQ名啊。”   老天爷啊,温博书为什么还在用QQ。   “而且后台可以看到你绑定手机的后四位,我对了一下,就是你电话。”   周与行被自己蠢得无话可说:“我看了好几天了,鼓励你一下。”   温博书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那你直接给我转钱不好吗?平台要抽好多呢。”   周与行也无语,只能回:“缺钱跟哥说。”   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周与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从小几乎没有关心过温博书,更别说给温博书零花钱之类的事情,除了请客吃饭,直播间的这份礼物还是他第一次给温博书花钱。   温博书说谢谢,还说:“哥,我不缺钱,你要缺钱,也可以和我说。”   两兄弟在这明算账,周与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会有子孙后代,他一直单身,等他老了,钱能给谁呢?除了温博书和徐臻,他还能给谁呢。   给弟弟钱好像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谈着钱,就突然感受到了血缘的重量,可太奇妙了。   16 02:55:50 第5章   周与行手头这个项目定的是十月中旬竣工,偏偏十月初还有一个小长假,所以整个九月项目部都在赶工期,周与行忙碌起来,也没时间三两天往回跑,只有每天晚上拿平板看看温博书的直播,聊作娱乐。   他没再给温博书送贵重的礼物,每天把签到打卡的免费道具送了就完事,不过温博书已经知道这个账号是他了,每次他在公屏说话,温博书都会挑出来回应他一下。   搞得周与行有种隐秘的快乐,毕竟温博书现在的直播每天都有过万的观看量,在这么多人里温博书就回答他一个人,很好地满足了一个男人万里挑一的虚荣心。   十一假期前一天周与行回公司开会,下午陪领导去了趟档案馆,出来才三点,提早放假了,他驱车到郊区的麦德龙买了一堆食物和日用品,又回市里去周通成家吃晚饭。   周通成两夫妻十一要去成都旅游,定了2号的机票。周与行到家的时候他爸还没回来,只有后妈孙娜在家,周与行把一些日用品交给她,买的食物是准备明后天拿去给温美艺的,毕竟温美艺那儿一大家子人,而周通成家里就俩,还要出远门。   孙娜不是当年周通成出轨的那些莺莺燕燕,他是后来周通成在生意场上认识的女企业家,比周通成大了两岁,也是二婚。周通成和孙娜再婚以后,那些花花肠子都断了,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被真爱降住了,开始老老实实过日子。两人没再要孩子,周通成私下告诉过周与行,是因为孙娜生不了,结婚前他就知道,孙娜也说过会把周与行当自己的孩子对待。   婚后她确实对周与行不错,三个人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算和谐美满,加上这些年周通成一点点在变好,当年对父亲出轨的那些怨念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周与行也挺无奈的,心里清楚周通成对他们的家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他终究是爸爸,且在周与行被温美艺扔出来的时候接纳了他,给了他一个还不错的家。   平心而论,虽然周与行和孙娜也不亲,但在做妈这件事上,温美艺还未必比得上孙娜。   而且周与行也想明白了,周通成这个渣男和温美艺这朵奇葩凑在一起,鸡飞狗跳的,分开来反而各自安好,继父温和稳重家底殷实,继母成熟独立事业有成,现在两边都幸福得不得了。   他们俩的婚姻就是一场代价惨重的试错,承担后果的只有周与行和温博书两个人。   周通成夫妇都过了退休年纪,不过两人都还在公司里拼搏,家里开火次数不多,厨艺都一般,孙娜做饭,周与行进去给她打下手,孙娜还得请教他,看着他掌勺的熟练样子,孙娜忍不住说:“小周啊,别怪阿姨多嘴,但你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了。”   孙娜喊周通成老周,喊周与行小周,口气很是亲昵。   周与行专注地翻炒锅里的菜,回道:“阿姨,不着急,我这天天在工地里,也不可能总让人家在家里等我。”   后来饭桌上孙娜又说起来,周通成倒是站在周与行这边,渣男思想根深蒂固:“诶!他才多大啊,多玩几年,就与行这长相,什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找不到,不急,不急!”   夫妻俩出发去成都的那天,是周与行送他们到机场的,他爸乐坏了,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墨镜一架,像个年轻的古惑仔。他行李单手推着,另外一只手还拿着老婆喝了一半的咖啡,在儿子的目送下兴高采烈地上了飞机。   送完人周与行往市里开,车子刚下高架温美艺的电话就来了,问他从机场回来了没有,喊他去吃午饭。   周与行跟这边这个家温存完,又掉转车头驶向他另外一个家。   温美艺住的是个三层联排,温博书去网红孵化园那年搬的,和市区有点距离,周与行到的时候将近12点了,厨房里继父还在烧菜,温美艺接过他带来的东西,朝楼上喊:“博书!小臻!哥哥来了!”   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与行按住温美艺,示意她不用叫他们下来。他先去厨房和继父打了个招呼,然后自己上楼去找弟弟们。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但温博书的房间还开着空调,两兄弟对着大屏幕一人一个手柄,正战得热乎。   温美艺跟着周与行一起上来,看到兄弟俩这德行,吼了一句:“哥来了也不打招呼!”   吓得温博书和徐臻同步一哆嗦,又同步扭头看过来,两双形状相似的眼睛茫然地聚焦在周与行脸上,画面有些好笑。   周与行长得像爸爸,但温博书和徐臻都像温美艺,比起周与行,他们两个更像兄弟一点。徐臻比温博书反应快,他摘了耳机,跳起来抱了周与行一下:“大哥,好久没见你了!”   其实也没好久,一个月前徐臻刚过完暑假回学校,暑假的时候周与行见过他一次。   比起温博书的冷淡,徐臻的热络让他很舒服,他也回抱了弟弟一下,拍拍他的背:“这把玩好下来吃饭了。”   而温博书,至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叫了声哥,对着他点了下头,那表情好像在说:“哦,你来了啊。”   知道他到的晚,饭还要一会儿,周与行坐在沙发上陪温美艺聊天,两人没什么太多的话可说,温美艺就在那抱怨,说徐臻放假回来就只知道找温博书玩,这下上大学了没作业,书也不读了,怕他跟温博书学坏。   周与行不赞同:“年轻人都爱玩,小臻在学校用功读书,放假就是应该轻松的。再说博书现在不是挺好的,咱们家就他最能赚钱了,妈你也别总说他玩物丧志。”   一通话把温美艺堵死了,她干脆打听起周通成两口子出去旅游的事儿,倒也不是多念旧情,她就是不想见周通成过得好。但傻子都看得出周通成现在过得怎么样,温美艺非要问清楚,给自己添堵添得严严实实。   周与行根本看不透他妈,她问什么回什么,到最后问烦了,他忍不住说:“妈,你们俩都离婚多久了,好赖你都别管他了。”   温美艺推了他一下:“唉呀,你没结婚过,不懂的。”   说完这句又来劲儿了:“与行啊,你这天天跑项目也不行啊,什么时候可以稳定下来找对象?”   周与行敷衍道:“再过几年吧。”   说话间二楼门开了,温博书和徐臻下来了,温博书走前面,徐臻比哥哥高,两只胳膊挂在温博书肩膀上,在楼梯上推推搡搡地往下走。   走到客厅,挨着周与行在长沙发上坐下,一排三个儿子,个个帅气俊俏,温美艺满意得不行,笑着说:“你做大哥的,得带好榜样,早点找个嫂子照顾你生活。”   话音刚落,周与行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碰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坐在旁边的是温博书,他眼神淡淡地移过来,又若无其事地挪走了,温美艺也看到温博书乱动,用拖鞋尖踢了踢温博书小腿,佯怒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长点心吧,一天到晚钻电脑,等到时候小臻找到老婆了你还没人要!”   坐在最旁边的徐臻迅速脸红,羞恼地喊了一声:“妈!”   他脸红是有道理的,周与行和温博书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就这个学期刚开学时候的事儿,他发了个朋友圈,和小女朋友的合照,温博书在下面评论:“这张拍得还不错。”   显然是早就跟弟弟通过气了。   周与行也回了一句很般配,徐臻回复他:“大哥你别跟妈说哦!她会杀了我的!”   可怜的温美艺还不知道自己被三兄弟的小秘密排除在外。   徐臻脸上的温度刚降下去,父亲就喊他们吃饭了,一大家子围坐一桌,周与行陪继父喝了点酒,两人算半个同行,还挺有的聊,徐臻也说着学校里的见闻,温美艺给他当捧哏。只有温博书像个透明人,一言不发,毕竟他每天活动的范围都不超过房间,和大家都聊不到一块。   饭后温博书午睡去了,他直播是没有假期的,今天还得按时上班,周与行要醒酒,温美艺就让他去徐臻那儿睡,反正徐臻也成天泡在他哥房里玩电脑,他哥的设备都是顶尖的,每次回来都得玩个够。   周与行在徐臻的床上躺了会儿,没躺出睡意来,整个家都静悄悄的,温美艺和继父回房休息了。他进温博书房间,开门动静被徐臻听到了,徐臻做了个嘘的手势,很小声地问他:“大哥,你醒啦?”   周与行示意他继续玩,走到温博书床前,发现他把自己整个蒙在空调被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周与行老妈子心态,看不得人这么睡觉,这不得闷死,于是伸手把被子拉下来一点。   被子里面是温博书白生生的脸,大概是接触到冷空气,他皱了皱眉,没醒,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周与行像拔春笋一样,非得手贱,再次把温博书给拔出来了。   这下终于把温博书搞醒了,他迷迷糊糊看到有个烦人精在自己前面站着,愤怒地抓住那人的领子就是一头锤,周与行本来就被他抓得脚底打滑,被锤到鼻梁痛得直接倒在温博书身上,偏偏温博书还拎着他耳朵低吼,声音通过胸腔共振得他鼻梁更痛了。   “徐小臻,你他妈想死吗!”   吼完以后温博书才在电脑微弱的光亮中看到坐在桌前的徐臻,正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他猛地推开胸口的人,才发现被他重伤的居然是周与行。   周与行捂着鼻子,坐在床边抽气,温博书也震惊了:“哥……你没事吧哥?”   周与行本来没那么痛,听到温博书这么说反而更痛了起来,他和徐臻明显更亲密,两兄弟闹起来没什么边界,和周与行就端着多了,客气、疏离,比起当弟弟,他更会当一个哥哥。   可明明他是温博书同父同母的那个兄弟,他还和温博书互相打开了柜门,他们兄弟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哪怕他不懂兄弟亲情究竟为何物,也不妨碍他因为亲疏关系而感到失落。   温博书就穿着个老头汗衫睡觉,在家里他也不讲究,刚才被惊得坐起来,松松垮垮的汗衫掉下来,露出一大片莹白的肩膀,房里太暗了,愈发显得他白得刺眼,周与行伸手把他的衣服拉上去,碰到他睡得温热的皮肤,忍不住搓了搓指尖。   徐臻也放下鼠标转到周与行面前,伸手捏他鼻梁:“大哥鼻子真挺啊,这要断了可完了,影响大哥找大嫂。”   说完徐臻自己先羞涩地笑了起来,周与行眉心一跳,下意识去看温博书,没想到温博书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交汇,很快又分开了,周与行又有点爽了,毕竟徐臻不知道温博书喜欢男人,这家里只有他们俩知道徐臻这辈子都不会有嫂子了,大嫂二嫂都别想有。   温博书还想睡,踢了踢周与行的屁股示意他让开,周与行站起来,低头和他说:“睡觉别把被子都捂上。”   温博书乖乖哦了一声,把被子拉到脖子根。   一旁的徐臻啧啧称奇,对周与行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大哥,我都跟哥说了好几年了,他从来不鸟我。”   周与行自豪地挺了挺胸,当大哥的面子找回了不少。徐臻点点表,说温博书还能睡半个小时,2点40得起来准备直播了。   难得闲暇的下午,周与行就在温博书旁边躺下了,靠着床头玩手机,徐臻在桌前玩电脑,房间里回荡着敲击机械键盘的声音,说实话他觉得挺吵的,但身边的人还是睡着了。   躺久了感觉脚脖子有点冷,他转头去找温博书那边的空调遥控器,结果一低头,发现温博书又把头塞进被子里了。   他一阵无语,在把人剥出来和算了之间犹豫了会儿,手撑着身体从温博书身上越过去拿遥控器,谁知刚碰到床头柜,温博书的闹钟突然就响了,周与行一激灵,手松了劲儿,整个人趴到了温博书身上。   身下的弟弟在睡梦中被砸了个正着,闷声叫了一声,听到铃声的徐臻也喊起来:“哥!起床上班了哥…………大……大哥,你在干嘛?”   温博书躺在枕头上虚弱地哼哼:“哥,我砸你一下你就非得砸回来吗?”   周与行低头看他,温博书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你心眼儿也忒小了。”   16 02:55:54 第6章   温博书的直播三点准时开始了,只不过他人还在厕所洗漱,直播间里只有空荡荡的椅子和他的手办柜。   麦克风还没开,徐臻在旁边给周与行科普直播术语,说这叫做混时长,一会儿等正式开播就不能在房间里打扰他了。   大概三点十五左右,温博书才慢悠悠收拾好坐到了椅子上,徐臻也推着周与行的背准备出门,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温博书叫他,回头一看,温博书扬着手机,问他:“今天吃鸡,来双排?”   徐臻哪还记得不能打扰哥哥直播这种话,屁颠屁颠地捧着手机抱住他哥大腿。   两人坐好了才想起门口还有个周与行,温博书问他:“哥,一起来吗?”   温博书今天带了棕色的美瞳,但周与行不懂,他只觉得温博书的眼睛好大好亮,水汪汪的,像颗琥珀,看得他心头一颤,差点要说好。   可周与行哪会这个,颇有点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带上门走了。   下楼的时候发现继父已经起了,喊他到阳台喝茶,午后阳光很淡了,气温还挺怡人,继父的茶也是好茶,可惜周与行心思不在上面,他开着手机看温博书直播,今天正好温博书玩手游,这大小他看着也不累眼睛。   继父发现他在看温博书直播,有点意外:“你也喜欢打游戏?”   周与行直言:“没有,只是想看看博书在玩什么。”   今天直播多了个人,弹幕里好多人在问,温博书忙着打游戏没有回答,有几个老粉帮忙回答说是温博书的弟弟,显然徐臻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温博书一起直播了。   知道是弟弟以后,粉丝都在夸温博书一家子高颜值,周与行在心里想,他们家颜值最高的还没出镜呢。   继父知道兄弟俩小时候是一块儿长大,后来被迫分开的,看周与行一直在关注温博书,心里也有点酸,建议道:“与行啊,反正你现在也不跟你爸住一块儿了,要不要搬到你妈这来住?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   周与行知道继父是好意,但确实没必要:“叔,我平时都在项目部,住哪儿没啥区别,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们。”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温美艺也醒了,周与行不打算吃晚饭,准备要走,温美艺让徐臻去送他,徐臻就陪着他去取车。路上他就徐臻说:“你回家了也别老是赖在你哥房里,多陪陪爸妈。”   徐臻努努嘴,罕见地反驳了周与行:“陪爸妈是没错,但谁陪我哥啊。”   周与行愣了下,脚步也停了,徐臻走到他前面说:“我不在家,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天到晚就把自己关房间里。爸妈有对方,还有朋友、同事、牌友,可是哥只有他自己。”   徐臻叹了口气:“我不陪他,就没人陪他了。”   周与行也发现了,温博书在家里的格外沉默,他茫然地回忆了一下:“博书他……我记得以前他不这样。”   是啊,温博书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读书的时候称得上是无法无天,小学那会儿还没有网络游戏可以沉迷,他就野了心满世界跑,后来长大一点了,开始玩游戏,至少身子是坐住了,嘴也没闲着,他跟着朋友做代练那时候,一屋子男的没处发泄过剩的荷尔蒙,打个游戏打到骂人、吵架、打架都是常有的事儿。   再后来……再后来……他一切都做不成,被送去网红公司,等他做成了的时候,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徐臻踢了踢脚底下的石子,小声说:“小的时候哥什么都会玩,可厉害了,我特别崇拜他,可惜妈总不让我跟他玩。他现在可能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毕竟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粉丝呢,再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会被粉丝喷的。”   他挠挠头:“人都会趋利避害嘛,哥现在也知道了,什么样的表现能挣多少钱。”   温博书生活圈子越来越窄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随着他工作性质的改变,只会有更多的时间花在电脑上、房间里,加上他和温美艺不对付,连家人都疲于面对,他根本走不出这个社交困境。   周与行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改变温博书的生活方式,更何况也得温博书本人愿意,他拍拍徐臻的肩,也不知该说什么,说你多陪陪温博书?那徐臻还得去读书呢,到时候温博书还是一个人。   想了一会儿,最后周与行说:“以后我多陪陪他。”   徐臻反过来笑他:“得了吧大哥!你自己还天天在工地呢。”   周与行说:“放心吧,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在直播间提出越来越多的问题。   偏偏他是很认真在看游戏,提出的也是新手对游戏的疑惑,温博书见他老问,虽然乐意回答,但也觉得奇怪,私下里给他打电话:“哥,你怎么突然对游戏感兴趣了。”   周与行说:“读书时候太刻苦了,现在兴趣被激发了。”   温博书说:“被我激发了?”   周与行承认,温博书却说:“那完了,又一个被我带坏的,妈要气死了。”   “别这样说。”周与行不喜欢听温博书这么说自己,“别人变得怎么样,跟你都无关。”   他还打趣道:“能带坏也不错,我嫌现在赚的不够多。”   “赚那么多干嘛,你又不娶老婆。”温博书这么回道。   这还是温博书第一次这么正面和周与行聊起他的同性恋身份,他下意识挑眉,放下手里的烟,一字一句地回答:“不娶老婆就没孩子,没孩子就没人养老,没人养老就得拼命赚钱。”   温博书笑了,非常大气地说:“没事哥,有我呢,我给你养老。”   “哦。”周与行也笑,“你花钱给我养老啊?那你呢?”   温博书大言不惭:“薅徐臻的。”   “哈哈哈哈哈。”周与行放声大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差点就晚年不保的徐臻还一无所知,兴致冲冲地给大哥打电话:“大哥,晚上我社区有演出,你来看不?”   周与行可惜道:“我已经回去了。”   “不会吧哥。”徐臻大叫,“这不是才5号啊。”   “赶工呢。不是啊徐小臻,你怎么都沦落到社区演出了?”   倒不是周与行看不起社区,徐臻的钢琴水平虽说不至于到维也纳演出,但很小的时候他就纵横市里各大比赛、表演了,曾经也算小明星吧,后来沉迷学业放弃了走专业的道路,水平比巅峰时期是稍微差了点,但怎么都不至于要到社区表演吧。   徐臻也有点不好意思,嘟嘟囔囔地说:“这不是学校里要十一的社会实践证明嘛,社区说让我在国庆晚会上弹一首就给我盖章。”   周与行乐了:“行啊,让社区的大叔大妈们也接受一下高雅艺术的熏陶。”   项目部提早开工,周与行也提前忙碌起来,这天一早他从现场回来,就看见申虎在他办公室门口蹲着抽烟。   周与行走过去踢他一脚:“搁这抽烟,找死啊。”   申虎是项目部其中一个分包商,一小包工头,年纪轻说话客气,加上之前周与行好几个项目他都参与过,和周与行关系不错,经常会来找他抽烟。   “周工,出事儿了,来找你帮忙的。”   他刚从现场过来,没有人跟他说工地出事儿了,申虎说的多半是私事儿,周与行一边开门一边问:“啥事儿?你先说。”   申虎走进办公室,下意识给周与行分一根烟,周与行接了没抽,让他先说事儿。   “今天海事在趸船上,来盯水密门除锈那事儿,结果下船的时候正巧撞上恒翔8送人过来,他们就上去了。”   恒翔8是之前给他们吊送桩体的船,这两天都开始收工了,并不需要船再过来。   周与行一听就大概知道啥情况了:“船上人不够?”   申虎搓搓手,叹口气:“差个机工。”   海船航行都是有最低人员配置要求的,不到人员标准不允许开船,但大部分作业船不可能随时保证满员状态,会有偷摸着开出来的,就跟无证驾驶一样,没被交警抓也就过去了。   像恒翔8这样倒霉的,正好撞上海事的人在现场,随机一抽查,直接抓了个正着。   周与行不解:“恒翔8过来干什么?”   申虎也愁:“我们也不知道啊,这不是业主安排人过来了嘛,船长说锚艇不在,机工下船休息了,他想着就送俩人,就把船开过来了。”   这船虽说是分包签的合同,实际上是业主安排的。项目上常有这样的事儿,业主会安排相熟的供应商、船东等进场供货,虽然不符合市场竞争要求,但只要质量合格操作规范,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业主是给钱的,甲方都是老大,说啥是啥。   现在业主埋了雷,被海事抓了,罚款却得分包这边承担,申虎这冤大头当的实在憋屈。   周与行也没办法:“你找我有啥用,去找业主商量啊,他们跟海事熟,你让他们出面。”   “不是。”申虎转到他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周工,海事那个人,点名要找你。”   周与行很意外:“找我?”   “对对。你帮我和他说说呗,罚单还没开出来,回头我请你吃饭,拜托你了。”   周与行顶着满脑子问号跟着申虎到了会议室,一开门,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学长?你什么时候到海事了?”周与行示意申虎关门,走到秦丰身边和他握手。   秦丰比周与行大一届,是学航海专业的,但听说他毕业以后回老家创业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到海事局了。   秦丰比当年看上去成熟了不少,穿着海事的制服,丰神俊朗,很有年轻领导的派头,他握了握周与行伸过来的手,笑着说:“有几年了,一直没联系上你。”   周与行尬笑:“嗐,我以为你回老家了。”   秦丰淡淡地笑:“是不想联系我吧。”   这旧有点叙不下去了。   秦丰说的倒也没错,周与行确实没想联系他。两人本来不同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关系,大一的时候因为学生会活动偶然认识,秦丰是个一米九的大连汉子,性格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和他相处很愉快,两人很快就成了好兄弟,结果有次周与行不慎暴露性向,两人兄弟处不下去了。   因为秦丰和他表白了。   周与行做梦都没想过秦丰会喜欢他,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直了,又五大三粗的,怎么都不像个gay。而且周与行的审美十分传统,作为一个普通的1,他只喜欢普通的白嫩小0,秦丰这样的壮汉他完全没兴趣。   因为太震惊,周与行当场拒绝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尴尬到了极点,又在周与行的刻意疏远下,慢慢就断了交往,直到秦丰快要毕业那会儿,才重新联系上,秦丰说他要回老家了,表白的事儿也过去很久了,周与行就跟他吃了顿散伙饭。   万万没想到秦丰又回来了。   他说话这么直接,周与行连虚与委蛇的必要都没有了,干脆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呢?”   秦丰往大门指:“门口牌子上有你照片。”   估计是门口那个文明施工牌把他暴露了,上面有项目经理和监理的大头证件照。   可毕竟申虎的冤情还摆着,周与行也不知道秦丰现在是个什么脾气,只能硬着头皮说:“学长,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别取笑我了。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这儿连杯茶都没有。”   秦丰站起来,像一座山一样低头看周与行。   “行,走吧。”   周与行领着人出门,发现申虎又在会议室门口墙根蹲着,见他出来,对他使劲挤眉弄眼,周与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把手背在后面对他比了个OK。   16 02:55:58 第7章   早上周与行没在办公室坐下过,水都没烧,他把人带到办公室就取了水壶出去接水,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秦丰居然站在自己小卧室门口往里张望。   周与行连忙放下水壶,想把人挡住,毕竟他早上出来连被子都没有叠。   但是他失败了,原因无他,这隔出来的卧室太小了,门框还没有秦丰人宽,秦丰往那一站,连插手的缝隙都没有,整个房间在门口就一览无余,只有一张床,睡乱的被子,皱巴巴的睡衣,摆满洗漱用品的柜子,窗户两边贴了两个挂钩,中间连根绳,上面还晾着昨天洗干净的黑色内裤。   工地里都知道周与行住在这,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往里走,周与行也没那么注意个人隐私,谁知道秦丰会径直走进来。   作为一个老工地单身汉,这居住环境周与行早习惯了,但是锦衣玉食的秦丰大概是被这简陋震撼了,他不可思议地问周与行:“你就住这?”   “方便啊。”周与行解释道,“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秦丰不理解:“项目部没给你安排宿舍?”   现在项目上注重民工需求,宿舍也不像以前大众想象中的脏乱差,新式的活动板房虽然构造简单,但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配置也相对宽松,条件确实还可以。   “宿舍太吵了,他们天天打牌,我住不习惯,还是自己在这凑活好。”   秦丰侧头看他:“男的太多不习惯吧。”   周与行一个大无语:“那我四年书怎么读的?”   秦丰促狭地笑笑,弯腰从周与行的床上捞起乱丢的平板:“你一个人晚上在这也太无聊了。”   周与行实在受不了秦丰的自来熟了,他伸手拿过平板,下意识解锁了屏幕,想在上面随便划拉几下打发掉这个话题,谁知道昨天他看睡着了的录播自动播放了起来,温博书队伍里的路人女队员高亢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波叔救命啊!!!”   屏幕上跳出一个面目腐烂的丧尸,突出的眼球跟俩铜铃似的盯着周与行和秦丰。   周与行感觉今天真是倒霉到了极点,但秦丰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转动周与行的平板,点了两下,皱着眉问:“波叔?”   “啊,一个主播,打游戏的。”周与行敷衍地回答。   “你也看波叔。”秦丰这次不是疑问句了。   “嗯嗯。……啊?”   秦丰笑了:“我记得你以前根本不爱打游戏,怎么也看起波叔的直播了。”   周与行疑惑了:“学长,你也看?”   “嗯,我很喜欢他,每天都在看。”秦丰在平板上划拉,在温博书直播间的贵宾席位第二页找到自己的账号,点给周与行看。   周与行还来不及感叹世界之小波叔之红,秦丰就又说:“你还别说,我口味一直都很一致,波叔长得还有点像你,我很喜欢看他。”   旁边快煮开的水壶在咕噜噜地响着,简直像是周与行被煮开的脑细胞在一粒粒爆炸,这人直来直去的让他无法招架,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他是我弟,我们其实不算太像。”   秦丰笑话他:“说你像你还攀上兄弟了啊?”   秦丰不知道周与行还有弟弟,读书那会儿周与行心里还是怨他妈的,所以除了易安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外他很少谈起家庭,但现在他无所谓了,直接解释道:“我爸妈离婚了,他跟我妈,我跟着我爸。”   秦丰抬头看他,显然不相信:“波叔是你弟弟?”   周与行确认:“他叫温博书,跟我妈姓,亲的。”   “我靠。”秦丰终于显露出了一点他读书时候大大咧咧的气质,“我靠,我靠!”   水煮开了,周与行给他倒茶,秦丰坐下以后还处于震惊之中,一直在打听温博书的事情,但关键是周与行对温博书的了解也不一定比他这个老粉多,两人聊了一会儿,有点聊不下去,周与行也挺不好意思:“我跟我弟分开很久的,不是很熟悉,所以最近想多看看他直播。”   秦丰摇摇头:“他话很少,就光打游戏。”   说着他又想起来:“他不是还有个弟弟?”   “是的,我妈后来再婚生的。”   秦丰点着桌子:“他对弟弟还挺温柔的,倒是没想到他还有个哥哥,居然还是你。”   周与行好笑地看着他:“学长,你不会真对我弟有兴趣吧。”   “不行吗?”秦丰反问他,“我本来就喜欢他,之前只是网上看看,现在你说他是你弟,我还真挺想认识他的。”   周与行在心里骂人,你知道他喜欢男人女人吗就想认识他,转念一想又不对,温博书不会在网上出过柜了吧?   他又不能和秦丰确认,这不等于告诉他,我弟也是个gay,你喜欢就用力追。   周与行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今天船上的事情。   秦丰在海事很多年了,周与行什么意思他都清楚,但他也不能把话说满了,只是含糊道:“我没上船,我同事上去的,罚单还没开出来,我一会儿问问他意思。”   这大概就是没问题了,周与行给他的茶杯里倒水:“中午出去吃点?正好我送你回去。”   秦丰拒绝了:“局里车来的,一会儿一起回去了,下午还有事。”   周与行说:“快竣工了,这两天忙的。”   秦丰随手从桌上抽了一本监理周报翻着:“你现在一直在干监理?”   “对。”周与行答道,“做设计太累了,吃不消。”   “建筑不好混。”秦丰虽然是学航海的,但因为这两年一直在和各个水工项目打交道,也知道点行情,“听说加班画图年年死人。”   周与行苦笑:“哪个行业做设计都是这样的。”   “我在船上待了四年。”秦丰说起自己,“后来还是一咬牙,考进来了。我倒是以为你还会继续考研,你成绩不是挺好的。”   周与行本科毕业的时候确实好多人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读研,周与行很清楚自己并不爱专业,当时学这个也只是因为住在港口城市方便就业,既然都是为了就业,他没有必要深造。   会读书只是他从温美艺地方遗传来的本事,就像温博书遗传了温美艺的美貌一样,本质上没有区别。   他靠这本事吃饭,温博书也靠脸吃饭。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温博书的技术。   11点不到的时候秦丰手机响了,是同事喊他走了,周与行出门送他:“回去得12点了吧,这不饿死。”   “还行。”秦丰接过周与行塞过来的一盒烟,“局里有食堂,反正有热菜热饭吃。”   周与行又顺手给他搬了两箱放在办公室的脐橙,问他们车在哪,说让他带回去吃。   海事来了四个人,开的一辆面包车,周与行把橙子放在后备箱,又一人散了根烟,笑着打招呼,有人看他和秦丰一起出来,问他:“老秦,你朋友啊?”   秦丰就比周与行大一岁,在机关里算是顶年轻的,被这么叫不是带职位,就是人缘极好,秦丰揽着周与行的肩拍了下,说是自己大学同学,面子给足了。上车前他问周与行:“加个微信?我现在都没你手机号。”   周与行给他报了号,两人加上好友。   结果车子刚开出去,车尾气都还没散呢,周与行就收到了秦丰的消息。   “把你弟微信推我一下。”   “操!”周与行叼着烟,还没来得及点,就被他给喷到了地上。   周与行回去想了半天,还是把温博书微信给他了。排除周与行对弟弟的滤镜,秦丰配温博书简直绰绰有余了,秦丰人品没啥问题,性格也还行,毕竟曾经两人交过朋友,外在条件上他高大帅气,工作稳定,内在条件上又跟温博书有共同爱好。周与行前几天还在和徐臻讨论如何陪伴温博书,这不就来了吗,找个男朋友,直接给温博书的生活一个质的改变。   而且温博书那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就是个0,秦丰人高马大的,怎么看都是个猛1,两人放一块还挺搭的。   等等,秦丰是1吧?应该是吧。周与行费解地摁着太阳穴,秦丰如果是1,那为什么大学的时候会看上自己?   直到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时候周与行还在想这个问题,他对着镜子剃胡茬,剃者剃着就停住了,剃须刀嗡嗡震着,旁边洗脸的工人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咋啦周工,还迷糊呢?”   周与行关了剃胡刀,看了眼旁边黝黑的工人,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硬朗的脸,思考自己难道很像个0?   他有段时间没谈对象了,主要是现实情况确实不允许,还没什么男人让他有好感到愿意开几个小时的车出去约会的,偶尔回去了他会去酒吧猎个艳解决生理需求,不过也很少,一般第二天就得回,他没那么多精力。   但从觉醒性取向以来他一直都是做top的,他喜欢乖的软的,能让他整个抱在怀里使劲干的那种。   所以秦丰的喜欢怎么看怎么匪夷所思,他喜欢温博书这样的才合理吧。   但显然温博书觉得不合理,没过几天他就来兴师问罪了。   “哥,是你让你朋友加我的?”   周与行回:“是的,他是你粉丝,知道我是你哥,就让我推了。”   温博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回:“哥,下次别让粉丝加我了。”   他推过来一个群聊名片,说:“让他加直播群就可以,他开了我的月卡,过来加能直接通过的。”   周与行不知道怎么解释,直言道:“他是我大学学长,挺喜欢你,应该是想追你。”   温博书哭笑不得:“哥,别说我没在外出柜呢,我才多大,你就给我介绍对象。”   周与行也觉得不好意思,故意开玩笑说:“这不是上次害你相亲失败了嘛,赔你一个,不比我差。”   这次温博书没回,过了几天以后才又发来:“哥,这人是想集齐什么成就吗?”   随后而来的是一张聊天截图。   周与行正好在吃饭,差点呛死,秦丰居然在和温博书聊大学时候喜欢过自己的事情,还讲他们大学时期发生的趣事。   而温博书更绝,在秦丰说了一堆以后回了他一句话。   “我没上过大学,我高中退学了。”   周与行哪能想到秦丰的嘴不靠谱如斯,他只能尴尬地回:“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温博书却问他:“哥你是0?”   几天来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周与行终于炸了:“我他妈不是。”   还好温博书很上道:“我看也不像啊。”   他还和周与行解释:“哥,我不是真要去相亲,那天在游泳馆跟你开玩笑的,是Eric一直说要我见见,我不想老拒绝他才去的。”   “你谈恋爱也没事啊,就当多认识几个圈里人。”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那天周与行很忙,忙到没空和温博书谈心,一直到晚上才看到温博书的回复。他正在直播,镜头里的波叔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不停动作着,耳边是聒噪的队友在叽叽喳喳。   周与行估计他现在没空看手机,在微信上问他:“你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怎么就没想法了。”   周与行太累了,问完没多久就在直播的声音里睡过去了,于是他错过了温博书抛回给他的问题,问他为什么也不找对象。   温博书在十秒钟之后撤回了。   他还在直播,刚被人打死了,等着队友复活来拉,于是抽空看了下手机。   周与行的头像风格十分直男,海上落日背景下的一张风力发电机照片,巨大的风机扇叶把太阳割成三块。   说实在的,在游泳馆和周与行见面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老气横秋的哥哥也是gay,而且周与行明显在此之后,对他关心了许多。   要不是确信他哥也不直,他甚至是觉得周与行因为他走上弯路对他产生了疏于关心的愧疚。   这感觉挺奇怪的,他虽然和周与行关系不亲,但和徐臻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知道兄弟间该怎么相处,但他把握不好和周与行相处的界限。   因为“周与行”和“哥哥”这个词很难产生联系。   谈家庭,他们无话可说,谈人生,他自认达不到周与行的思想高度,那谈恋爱?两个gay在一起说这些又很奇怪,搞得两人像闺蜜似的。   他印象中的周与行,非常难接近,不光是他,温美艺同周与行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很难让温博书觉得哥哥是属于他们家的小孩,因为周与行明显更像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但现在周与行打开柜门从神坛上走下来了,又让他觉得不真实。温博书很早就混社会了,也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他一直认为,只有自己这种离经叛道,干啥啥不行,没任何人喜欢的角色才会有这么反生理的爱好,没想到周与行也是。   而且周与行明显比他这个小处男更谙此道,吃得更开。   那种久违了的哥哥的感觉,突然就来了。   16 02:56:03 第8章   项目工期一拖再拖,终于在11月的前几天竣工了,工程还没安排验收,但至少不用住在项目部了,等专家评审的时候再过来几趟就可以。   周与行一大早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搬上车就往市区里赶,接下来他将收获四天的假期和1-2个月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具体能享受多久还得看公司安排。   车刚开出港口没半个小时,温美艺的电话就来了,这时候8点才刚过,周与行想装还在睡的,结果温美艺的没接温博书的电话又来了,周与行只好点了通话,带着笑问:“你这么早起了?”   电话那头却是温美艺的声音:“与行啊,你是不是今天回来?”   顿时什么开玩笑的心情都没了,周与行回道:“对,已经在路上了。妈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问了你爸。”鬼知道温美艺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去联系周通成,反正她很高兴,“与行,你慢慢开,我到你家里给你收拾一下,这么久没回来了,今天太阳好,我都给你去晒晒。”   周与行连忙拒绝:“妈,不用了,我中午之前就能到,我自己收拾就行。”   温美艺说:“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妈给你收拾。”   周与行坚持:“您别麻烦了,我自己弄。您小心累着。”   “我不累。”温美艺兴奋地说,“博书今天休息呢,我们俩一起来,不累的。”   周与行真是不知道怎么应对温美艺突如其来的关心,正在想着怎么把他妈劝走,电话那头一阵嘀嘀咕咕,然后传来温博书不情不愿的声音:“哥,你别客气啦,我和妈一起过去。”   周与行笑了,几乎可以想象出温博书睁着还没睡醒的眼睛一脸不耐的表情。   今天是周二,周与行出发再早,到了市区还是赶上早高峰,堵了快40分钟,将近11点才到家。家门大敞着,门上靠着水冲过的鞋垫,客厅里的窗帘都被拆了,阳光洒了满屋,沙发上晾着藤席和麻编的抱枕套,大理石地面上还有水渍,周与行站在门口甚至没找到可以换的拖鞋,鞋柜全空,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味。   “温博书?”周与行往里叫了一声,阳台上露出一个脑袋来,是温美艺,手里还带着橡胶手套,对他挥了挥,周与行就眼睁睁看着一个肥皂泡飞了出来。   “回来啦儿子?”温美艺朝房间里喊,“温博书!给你哥拿拖鞋!”   可惜洗衣机和烘干机都在热火朝天的运作,噪音太大,房间里的温博书什么都没听到,还是周与行提高了音量喊他,他才打开房门往外看。   “哥,你回来啦!”   周与行无奈地指指鞋柜:“我拖鞋呢。”   温博书把温美艺刷干净鞋底的拖鞋拿过来丢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干什么,脸上居然还沾着灰尘,周与行抬手给他抹了一下,温博书敏感地抬起眼睛,今天这双眼睛没那么大,瞪得圆圆的像只小奶羊。   周与行想不通温博书的眼睛为什么忽大忽小的,手上下意识又捏了捏弟弟的脸蛋,手感真好,滑不溜丢的。   温博书打掉他的手,接过他另只手上的行李袋子,温美艺也摘了手套走过来,问他饿不饿。   周与行还真有点饿了,温美艺从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饺子。   “昨天晚上包的,想着你回来没法直接开火,正好热热吃了。”   微波炉也很久没用了,周与行热饺子的时候看见水壶居然在餐厅桌子上,勾勾手指把温博书叫过来:“你上次烧完水是不是没给我放回去?”   温博书哪里记得,摸摸脑袋装无辜。   周与行又捏捏弟弟的脸:“就是你。”   饺子热好他喊温博书一起吃,打扫一早上卫生肯定也饿了,结果温美艺走过来夺过保温盒就塞周与行怀里了,对着温博书一脸凶相:“他昨晚吃过了。”   周与行不知道温美艺犯什么毛病,但温博书明显懒得吵架,扭头就走了。   周与行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饺子,是问号,匆匆扒拉完一盒,进到房间发现温博书居然在给他铺床,他拍拍温博书的背,稀奇地说:“你还知道我床单放在哪?”   温博书无语:“哥,你这储藏室空得差点就能住人了。”   说是储藏室,其实就是卧室里隔出来的小衣帽间,周与行没那么多东西,里面也都是些换季的床单被褥。   他开玩笑道:“那是我金屋藏娇的地方。”   温博书半边身子在床上,声音闷闷地传来:“那你这娇也不怎么娇。”   周与行哈哈笑,帮温博书一起把床单拉直,抬头问他:“跟妈吵架了?”   温博书语气很平淡:“她要跟我闹别扭,我能跟她吵什么。”   “怎么了?”   温博书撇着嘴:“开门的时候没给她看你家密码,她就生气了。”   周与行家大门是个密码锁,有几次他走了温博书还在,周与行就把密码告诉他了,但温美艺不知道,她来的时候也都是周与行在家。   周与行揶揄弟弟:“你帮我保密啊?”   温博书不满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想让她天天来。”   周与行说:“反正我大部分时间不在,她来就来呗。”   温博书显然低落了:“哦。”   被子枕头都晒在外面,温博书起身出去搬,周与行跟在他后面,落地窗门打开也就够一人进出的宽度,温博书抱着晒得软蓬蓬的被子,被周与行堵在阳台上,两人中间全是阳光的味道,温博书脸都快要被被子埋起来了,偏偏周与行还不让他进去,他费劲地用下巴扣住到处乱翘的被子,瞪着周与行:“干嘛啊。”   声音带着小小的埋怨,可爱的周与行心都软了。   他也学弟弟低下头把下巴搭在被子上,对温博书小声说:“谢谢了。”   温博书便又高兴起来,嘴角翘翘:“哦。”   “好了。”周与行蹲下身从温博书手里接过被子,“去洗手,带你出去吃饭。”   温博书站在阳台上,披了满身阳光看他:“吃什么啊。”   “大餐!”周与行把被子放床上,“被套呢温博书?”   “在这在这。”刚要走进卫生间的温博书又跑出来,给周与行递被套,周与行接过,用一根手指抵着他脑门,“行了,你去休息,我自己套。”   周与行领着弟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温美艺正在晒洗完的床单,两人上去帮她,温美艺对温博书冷着一张脸,对周与行又笑脸相迎,跟变脸一样,周与行看着都累。   “妈,收拾一早上了,差不多了,剩下我下午自己打扫,去吃饭吧。”   温美艺说:“我回家吃,家里还有饺子。”   周与行还想说什么,温博书拉拉他袖子,对他说:“她吃完还要去打麻将。”   温美艺听着不舒服,说他多管什么闲事,周与行拦住他妈,挡在两人中间,他给温美艺叫了个车,一边跟他妈说话一边带着人往下走,温美艺暂时也空不出嘴来骂温博书。   车子到的时候周与行绅士地拉开车门垫着车顶送温美艺进去,温美艺坐稳了见温博书还呆立在外面,拉下了脸:“愣着干嘛,动作快点!”   却见周与行关上车门,从车窗外跟她说:“我带博书去吃饭,妈您先回去休息吧。”   温美艺走了,温博书跟在后面踢鞋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周与行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感觉我们在排挤她。”   周与行笑笑:“那她早十年就先排挤我了。”   温博书脸上浮现出不忍的表情,拉长了声音:“哥…………”   “你不好意思什么。”周与行过去拉他,“要不好意思也是我不好意思,你们两个都是来帮我收拾的,我把她赶走了,是我对不起她,关你什么事啊温博书。”   温博书挤挤鼻子:“你说的轻松,晚上回去还是在那念叨我。”   周与行一点负担都没有:“那就别回去了。”   温博书停下脚步,周与行认真地建议道:“今天不是休息嘛,又不上班,就住我这吧,省的回去受气。”   “而且……”周与行又笑起来,“我下好荒野法则了,你得负责教我上手。”   《荒野法则》就是温博书最常直播的那个丧尸满地跑的网游。   说到这个,温博书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了:“行啊,包教包会。”   周与行带温博书吃毛血旺,他已经吃了一盒饺子垫肚子,这会儿不太饿,要了两瓶啤酒慢慢喝着,倒是温博书真饿了,狼吞虎咽地扒饭,等他吃饱了周与行才喝完酒,抬手也要了一大碗饭。   “你还吃得下啊。”温博书感叹道,“我昨天吃了一盒饺子就饱了。”   “就那几个饺子?”周与行挑眉看他,“项目部食堂里要是包饺子,都是论斤吃的。”   周与行平时饭量就不小,加上他体型比温博书大了一圈,吃得自然比他多。   “而且妈饺子包得太淡了,吃得嘴巴里没味道。”说白了就是周与行的嘴还没满足。   “是有点。”温博书放下筷子,“她说盐放太多不健康。”   周与行咽下一口饭:“她平时也这么烧菜?”   温博书顿了顿,才说:“平时很少烧。”   周与行疑惑了:“那你吃什么?”   没想到温博书却说:“中午一般我自己起来烧点,晚上要么外卖,要么吃中午剩下的。”   “你还会烧菜?……等等……”周与行放下饭碗,“妈饭都不给你烧?她不吃饭吗?”   “她不在家,吃饭一般都在孙姨店里吧。”   孙姨是温美艺的朋友,开了个小美容院,就在他们小区转个弯儿的路口,平时她们几个朋友都在那儿聊天,大家伙烧饭一块吃,吃完温美艺出去打麻将。   周与行都不知道说什么,温美艺不是不会烧饭或者事业繁忙,徐臻没上大学那会儿,从早到晚三餐水果餐下午茶夜宵一应俱全,现在徐臻上学去了,常年不在家,温美艺这就是在告诉温博书,老娘不爱伺候你。   其实温博书不在意他妈烧不烧饭,平时家里就他和温美艺两个人,他也巴不得温美艺不在,省得对上就是吵架。   但这事儿在周与行眼里就不一样了。虽说温博书二十多岁人了,自己吃饭天经地义,温美艺有自己的生活也很正常,但区别对待太明显了,温美艺真就一点都不在乎温博书心里的感受。   温博书毕竟还住在家里,他是温美艺亲生儿子,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她,照顾一下儿子起居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她就一点都不想付出,因为温博书做的很多事她都不满意。   可对于周与行来说,当年他被温美艺丢给周通成,是因为她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孩子,为了孩子的成长才将他们分开,但温美艺真的照顾好温博书了吗,温博书曾经的顽劣她至少得有一半的责任。   人都说孩子要懂得感恩,赡养父母,温博书感没感恩不知道,该给温美艺的一分都没少。而温美艺呢,温博书幼年是极其不情愿的周与行和无可奈何的外婆轮流带的,后来是自己胡乱长大的,温美艺根本就没好好抚养过这个儿子。   温美艺可能是没做错什么,但周与行在感情上就接受不了。   温博书在周与行的沉默里感受到了哥哥的生气,他不明所以地拍了一下哥哥的手背,被周与行一个反手给握住了,他手很小,整个被周与行攥住,只能窘迫地抽手,小声叫:“你干嘛。”   周与行叹气:“你想没想过出来住?”   “想啊。”温博书很坦诚,“但我要直播,要找个网络稳定环境安静的地方也不容易,而且爸说家里房间都空着出去住没必要。”   温博书和周通成几乎不联系,他很小的时候温美艺就再婚了,他说的爸就是继父。   周与行也就那么一说,虽然心里希望温博书搬出来,远离他妈,但温博书被温美艺管着钱,加上他以前劣迹斑斑,温美艺和继父都最好他在眼皮子底下住着,要真搬出来,没那么容易。   时隔多年,周与行再一次觉得温博书可怜,温美艺不想爱他,却想管他,以前周与行一直认为自己被抛弃很不幸,但现在想想,留下来的温博书也未必幸运。   16 02:56:07 第9章   温博书是有午睡习惯的,他平时直播强度大,又要熬夜,需要大量睡眠来保持精力,但是今天在周与行这儿,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要睡觉,想着反正今天也休息,撑过困倦就算了。   不过周与行看出来了,吃完饭温博书就不怎么说话了,一副恹恹的样子,于是刚进家门周与行就让他去睡觉。   温博书高兴地往书房走,被周与行拎着衣领子拦住:“席子毯子都洗了,还没干呢,睡我床上去。”   温博书啊了一声,呆呆地看向他哥:“你不睡吗哥?”   “睡。你先去,我再套床被子。”   家里这个季节的棉被就一床,再有就是正经冬天的鸭绒被了,周与行打算把刚换下来的空调被套个干净的被套,上面搭个厚毯子,凑活先再盖两天。   温博书要帮忙,周与行按着他的肩:“行了,又出一身汗,你先去冲个澡吧,早上弄得一身灰,自己睡,不用等我。”   周与行先去厨房里抽了根烟,隔着玻璃拉门看见温博书迅速地冲了个澡出来,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周与行,揉着眼睛进了他的房间。   天气还没凉到需要蹦脚上床的程度,温博书没换内裤,洗完就套了件周与行给他拿的大T恤,露出白生生的腿和胳膊,吸拉着拖鞋走路。   周与行盯着他雪白的大腿看了半晌,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被子被套都在房间里,周与行散了下身上的烟味才走进去,温博书钻在被子里玩手机,周与行催促他:“别玩了,赶紧睡。”   温博书声音轻轻的:“休息啊。”   周与行抱着被子进来,放在床上去储藏室找新被套,出来一看温博书已经把他的被子展平了,乖乖蹲坐在枕头上等着他套。   周与行无语:“你屁股坐枕头啊?”   温博书反驳:“我刚洗了澡的,再说我又没放屁。”   周与行掀开他的被子,以哥哥的口吻命令道:“进去,一会儿着凉。”   温博书伸开那双长腿钻进被子,屁股还是坐在枕头上:“我帮你抓这两头啊哥。”   周与行一个人生活很多年了,根本用不着他,但温博书眼巴巴要帮他,他只能展开被套让温博书帮忙抓着被角。   套完被子,温博书伸长胳膊在那拍拍拍,把被子拍得软绵绵,一脸期待地看着周与行。   他可能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在这睡觉他哥还没休息,但这场景放在周与行眼里就很诡异,好像温博书就是在等他一起睡一样。   放在以前他只会觉得陌生,毕竟他和温博书的关系真是的冷淡,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是gay,温博书也是gay,一个原本就没啥感情的弟弟坐在他的床上等他睡觉,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辣眼睛。   他叉着腰:“温博书,你是小朋友吗?还要我陪你睡觉的。”   温博书脸一红:“我就是让你早点休息,你早上不是开车啊。”   他终于把尊贵的小屁股抬起来离开枕头,钻进被子里。   周与行隔着被子抓了一下他的脚:“赶紧睡,我一会儿就来。”   温博书猛地缩回腿,整个人往被子里团。   周与行又命令道:“被子别盖头上。”   温博书悉悉索索钻出脑袋来。   周与行话说不完:“以后不要坐在枕头上。”   温博书彻底装死不动了。   周与行转进书房,书房里还放着他的包和行李袋,他拿出笔记本处理了点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家里的台式机。   这台机子两年前买的,配置到现在也还没落伍,机子还是温博书给他配的,这方面他比周与行懂多了,还特意到他家里来看了装修风格,量了电脑桌尺寸,给他配了一台美观和实用并重的电脑。   可惜周与行不怎么用这台电脑,平时工作笔记本足以,当时是想着偶尔需要画CAD用PS,才弄了个稍微好点的台式,笔记本是他毕业一直用到现在的老机子了,屏幕还小。   他在项目部的时候就在笔记本里下好了荒野法则,但家里这台上没有,晚点要让温博书带他玩,还得先下一个。   这游戏不太吃配置,下好就行,周与行开了下载器,关上屏幕,也准备去睡个午觉。   房间里很安静,温博书已经没在玩手机了,也很听话地没把头闷起来,虽然就露出个头顶,但好歹留了条缝,周与行上前用手拨了下挡脸的被子,温博书睫毛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   他慢慢地拉上遮光帘,生怕轨道声太大吵醒弟弟,结果因为拉得实在太慢,慢到温博书都装不下去了,小声叫他:“哥,我没睡着。”   周与行唰的一下把剩下半截都拉上了,房间顿时陷入浓重的黑暗,周与行坐床上脱衣服裤子,刚掀开被子把自己放进去,就看到温博书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眼睛在漆黑的环境里亮得发光。   周与行躺进去,实在不想和温博书面对面,只能直挺挺躺着,目光聚焦在顶灯上:“还不睡,你不是困吗?”   温博书听上去声音还挺清醒:“刚吃完的时候困,现在又不困了。”   周与行数落他:“你知不知道专家说过,睡前玩手机8分钟,兴奋一小时。”   温博书咯咯笑:“妈都不看这些。”   他主动谈起温美艺,周与行正好接话:“妈这心态,可能比我年轻。”   温博书不说话了。   他们俩都清楚,温美艺年轻个鬼,她就是自私,不负责任。   周与行问他:“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你指什么?”温博书动了动,“小学时候的事情还能记得一点吧,再早不记得了。”   “小时候我还给你喂过奶。”周与行终于侧过了点身,看着温博书,“妈月子刚出就离婚去了,你没奶喝,就喝点奶粉。我后来想想,你没长我这么高,还瘦,很有可能就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   温博书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有点害羞地往被子里一钻:“我是0。”   周与行:“?”   温博书解释道:“矮点就矮点吧。”   周与行快被这个脑回路打败了:“你他妈……你除了是个0,你还是个男人,你高点儿不行?”   温博书晃了下脑袋:“175也还行啊。”   183的周与行怒其不争:“你好歹上个180吧。”   没想到温博书说:“那有点高了。”   周与行是个铁血纯1,他简直不知道这些0号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正想批评弟弟,温博书却反问他:“你找男朋友会找180的吗?”   对0号审美一直停留在白瘦幼的周与行立马闭麦。   温博书又好奇道:“哥,你有男朋友吗?”   周与行不明白温博书为什么原来对他出柜的事情毫无兴趣,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温博书就偏要问,他现在脑海里总浮现出温博书喊他睡觉的画面,别扭得不行,一个翻身,床垫震荡,他闷着声说:“困了,睡觉。”   他本来是想借机和温博书谈谈,别那么在乎温美艺的感受,要多考虑自己的生活,但温博书就这么把话题扯远了。   晚上一定要把书房的小床收拾好,他怎么可以让温博书睡他床上,异性恋兄妹这么大了会睡一张床吗?绝对不可能,他和温博书这情况不就和人家兄妹一样吗,他真是脑抽了。   温博书见哥哥没有交谈欲望,也撇撇嘴翻身睡觉了。   房间里太暗了,两人又确实累,一觉睡到了晚饭,周与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亮光在晃,转头一看,温博书已经醒了,正抱着手机玩,他出声叫弟弟,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醒了?”   温博书被吓一跳,手机猛得摁在胸口上,黑暗中周与行甚至能听到温博书咚咚咚的心跳声,他笑了起来,刚睡醒的慵懒配上他的笑声,性感得让温博书心跳更快了。   “做贼啊?这么怕我。”   温博书把手机翻过来,对着周与行一照,周与行差点被晃瞎,伸手挡住快怼到他脸上的手机。   “干什么?”   “6点多了,晚上吃什么?”   周与行适应了一下,才发现手机上是外卖界面。   中午吃的多,又睡了一下午没动,周与行一点都没饿,他推开手机,随口说:“你随便点。”   他起身下床,喉咙干得要死,拖鞋都没穿就先伸手拉开了窗帘,深秋的夜晚来得很早,此时外面已经一片黑,拉开窗帘也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温博书伸手打开灯,周与行猛得在落地窗上看见了自己赤裸精壮的身体。   温博书小声吹了个口哨:“哥,你裸睡啊。”   裸睡个屁,他明明穿着内裤,只是不喜欢穿上衣。   但一瞬间他就又想到睡前的那个问题,登时有点尴尬,赶紧捡起床尾的长袖长裤套上。   温博书遗憾地在他身后说:“哥,你身材还挺好的。”   “什么叫还挺好,那是非常好。”周与行蹲在地上穿袜子,一站起来发现温博书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手肘支起,单手撑着脸和他说话,可能有点热,他一条腿还钻出来夹住被子,表情清纯姿势风骚。   周与行喉头一跳,忍不住吼道:“你注意点!”   温博书一愣:“啊?什么?”   周与行简直对温博书无话可说,他伸手把自己的被子往温博书身上一扔,把弟弟整个都盖起来,然后踢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   被哥哥的被子糊了一脸的温博书十分疑惑,他也起身踏上拖鞋追过去,没想到一转弯就看到哥哥拉下裤头正扶着鸡准备撒尿。   周与行习惯了,哪记得在自己家里自己房里撒尿还需要关门这件事,见到温博书一脸懵逼,抬脚就把门踢上了,结果忘记自己裤子都脱了,水渍一个转弯就甩出了马桶范围。   周与行摁着太阳穴抽纸巾,再一次非常特别以及十分后悔让温博书睡他床上。   还好走出去的时候温博书已经穿好衣服裤子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把手机递给他说:“哥,吃这个吗?”   周与行一下子又心软了,他想起幼时到周通成家里还那么局促不安的弟弟,是他自己老把“gay”这个身份套在“弟弟”外面,搞得草木皆兵,可能温博书只是想和哥哥修复一下关系而已,毕竟他和徐臻就是这么亲密无间的。   周与行接过手机,默认了温博书点的菜,看了看送达时间,把手机还给他:“不要点饭了,我现在煮,送到差不多饭也好了。”   他去厨房洗米煮饭,温博书无所事事,跟在他身后,周与行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说:“这两天家里没菜,下次你休息,我买点菜,你给我露一手呗。”   温博书不好意思了:“我厨艺很一般的,就烧点自己吃。”   “我也一般。”周与行也是那种仅能喂饱自己式厨艺,“这样吧,有空把Eric叫来家里吃饭,我们一起向他学习。”   周与行每次回来都会休息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易安就会喊他凑局吃饭,但周与行不太爱和一群富家子弟来往,叫易安和三保来家里吃饭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闻言温博书却推了他一下,笑道:“你有毒啊,叫人家来吃饭还让人家烧饭。”   周与行被温博书一语点醒,感觉自己也堕落到易安思维里了,习惯性使唤三保,只有一直把三保当好朋友的温博书会觉得不合适。   他花了一分钟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言行,看温博书还杵在这儿,打发人去书房:“我在台式上也下了荒野法则,你去看看下好没,顺便调下键位,吃完饭玩一会儿。”   “行啊。”温博书转身往外面走。   周与行在身后说:“我这外设都一般,你先习惯习惯。”   温博书笑着说:“外设都是跟我一样一套配的,咱俩手型差不多,我用的好的你也习惯。”   周与行刚打开水龙头又关上了,回头问弟弟:“温博书,这电脑你确定没有中间商亏差价?”   温博书自己家里那台机子全部是顶配,毕竟他是专业玩家,但周与行就只是个家用电脑,温博书配完连屏幕带外设一共收了他五千块钱,现在他这么一说,周与行感觉不简单。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就算温博书有意给哥哥打折现在也不记得了,于是他根本不搭理周与行,一溜烟跑进书房了。   16 02:56:11 第10章   晚上菜点的有点多了,周与行又不太饿,两人吃完还剩下不少,温博书自觉洗碗收拾,周与行乐的当大爷,去阳台上抽烟。   温博书手脚很麻利,周与行抽完回来他已经在擦桌子了,换下来的垃圾袋放在门口,周与行顺手就给拎下去了。   外面风一吹,烟味散了个干净,他关上家门,温博书还是敏感地皱了皱鼻子,问他:“哥,你烟抽挺多啊。”   周与行从兜里掏出烟盒放在餐桌上:“我今天就第二根,哪里多了?”   温博书把烟盒往桌子深处一推:“还是少抽点好。”   周与行噢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里,干他们这一行的90%都是老烟枪,他抽得不算凶了,加上家里周通成和孙娜都抽烟,还住他爸那儿的时候,一顿饭结束三个人轮流去楼梯间抽,从来没有人劝他少抽之类的。   看出哥哥是在敷衍他,温博书跟在人身后碎碎念:“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啊。”   周与行想也不想就说:“初中。”   温博书大惊:“什么?”   哪怕像温博书这样的绝世大学渣都没在初中抽过烟。   周与行想起了什么,笑着转头拍拍弟弟的头:“跟你Eric哥哥学的。”   温博书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怀疑,周与行不爽了,捏住弟弟的小脸:“不信啊?信Eric不信你哥啊?”   周与行还真没骗他,初三那会儿学习压力就很大了,是易安先开始抽的,但他还是未成年,一开始除了偷拿他爸的烟以外搞不到烟草。周与行记得很清楚,初三的春天,三保比他们俩大,先一步成年了,易安怂恿着他给自己买烟。三保一向是一件礼物准备两份的,易安一包周与行一包,周与行还不会抽,但男人奇怪的好胜欲让他不想低了吞云吐雾的易安一等,于是就让三保给他点了烟,一边呛一边学着抽了起来。   从没想到一直以学霸形象屹立在温博书心里的哥哥,居然在初中就偷偷抽烟了,温博书的心情非常复杂,继续问道:“哥,你还干过什么坏事啊?”   “这算坏事吗?”周与行还真没觉得,毕竟这既没影响到他念书,也没影响到家庭关系,影响到身体可能是真的,但是这年代的年轻人嘛,根本不在乎这个。   温博书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干过的坏事太多了,他没办法一个个分类。以前瞎混的时候很多朋友都抽烟,他觉得这是坏小孩的标配,他不抽只不过是有更让他上瘾的事情可做,比如说打游戏。   周与行端了客厅的椅子到书房,温博书坐他的电脑椅,他并排坐着用笔记本,温博书打起游戏来还是很认真的,也不乱八卦了,耐心地教他。   他开的小号,先带周与行打了两把人机,周与行跃跃欲试,感觉自己强的一匹,温博书就带他去排对抗。   周与行在旁边问他:“你不是脾气挺好的。”   温博书疑惑:“我脾气不好吗?”   周与行解释道:“你说你去网吧开黑是为了骂人。”   “打个人机也不至于吧。”   周与行一想也是:“那赶紧冲,我见识一下。”   温博书无奈了:“哥,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喷人的。”   他平时直播明明很少说话,队友很坑也不太会骂人,去网吧开黑那是和游戏搭子们的特殊社交场合,环境所致,喷起来兴致才能上来。   说话间游戏已经排进去了,因为都是小号,上来其实匹配到一半都是人机,周与行杀了个玩家,以为是真人,兴奋极了,结果转眼就被扑出来的丧尸咬死了。   温博书走过来帮他清理掉丧尸,然后默默地复活他,周与行看着自己的尸体问:“被丧尸咬了,不应该变成丧尸吗?”   “是的。”温博书从背包里扔出一瓶药,“所以把返魂水喝了。”   这一把赢的很顺利,温博书打这种局完全是降维打击,结果第二把周与行人还没杀又被丧尸扑死了,温博书不复活他了,让他在旁边躺着。   周与行催他:“拉我啊。”   温博书却说:“拉起来也变丧尸了,没用,你躺着吧。”   “不是有返魂水吗?”   “刚给你喝了呀,没有了。”   周与行不解:“这个哪里掉的?不能再捡吗?”   温博书说:“商城买的。”   周与行彻底无语了:“为什么这玩意儿还要买?”   温博书解释:“因为一般不会有人被丧尸咬死。”   周与行:“……”   他忍辱负重道:“多少钱一个?”   “五块。”温博书说,“没必要买这个,这都是骗骗刚进游戏的小白的,你多打几把就不会被咬了。“   后面周与行学乖了,一直跟在温博书身后,绝不离开半步,哪怕有丧尸冲过来,温博书也能第一时间帮他解决了。他要是被人杀死了,就乖乖躺着,等温博书把人收拾光,跑回来拉他。   他死的次数太多了,大部分时间就是躺着看温博书玩,顺便听他教学,笔记本屏幕太小,周与行看着看着就变成转身贴着温博书看他的屏幕,温博书在他的目光下不小心一个操作失误,被对方反杀了,屏幕上跳出失败字样,他怼了怼哥哥的手臂,小声说:“你看自己电脑啊,别看我的。”   周与行稀奇道:“温大主播,你还怕人看啊。”   温博书耳根子有点红:“你这样看我有点紧张。”   周与行乐了,把笔记本又搬过来一点,非要看温博书的。   两人一直玩到十一点多才结束,周与行趁弟弟去洗漱的时间里铺好了书房里的沙发床,温博书倒也没问什么,乖乖地去主卧抱来了自己的被子,睡好以后周与行帮他拉了窗帘,出门前还特意关掉了wifi。   温博书好奇地探着头,周与行跟他说:“有辐射。你赶紧睡了,别玩手机。”   温博书哦了一声,心说我流量多的很。   第二天温博书醒的挺早,打开书房门,外面一股浓浓的饭香,他转了一圈才在主卧阳台上找到周与行,他哥在打电话,一边抽烟,语气很是烦躁。   温博书想起自己上次醒来的时候,哥哥家里空无一人,连个热水壶都找不到,现在周与行回来了,不仅有香喷喷的早饭,还有大清早就抽烟的坏小孩。   周与行看到他了,但电话还没断,只能用手示意温博书去吃饭。   说是假期,其实只是因为项目部散场监理提早溜了,公司也默认项目收尾不会第一时间喊人坐班而已,要是有工作还是得做。温博书醒了,周与行就进了书房开始处理工作。   温博书吃完早饭,简单收拾好,就敲了敲书房的门:“哥,我先回去了。”   周与行皱着眉,刚转过来的时候表情很凶,目光聚焦在温博书脸上的时候凶意瞬间消散了,他抹了把脸,盖上笔记本,说送他回去。   温博书连忙说不用:“我自己坐地铁吧,哥你好好休息,不用送我。”   周与行也没坚持,手头上确实还有事,他摸摸温博书细软的头发,嘱咐道:“走路上不要玩手机。”   温博书一边穿鞋一边问:“哥,你休息到几号?”   “明天去趟公司。”周与行说,“周末再休息两天,下周一正常上班了。”   温博书自己今天也要上班了,一直到下周二都不会有空余时间再见面,和他哥难得拥有的温馨时间就在此刻结束了,他穿鞋穿得不情不愿的,走出家门和他哥告别。   周与行穿着拖鞋出门给他按电梯,一边说:“下周二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过来陪我烧饭,我打算请易安和Eric来吃饭。”   温博书嘴角上扬,立马答应道:“行啊,我自己来好了,你不用接我。”   谁料后面两天周与行的时间都浪费在公司里了,假期严重缩水。周五秦丰突然联系他,问他是不是回市里了。   周与行正好在忙,口气很是冷淡:“嗯,有事?”   秦丰倒也不介意:“大忙人,约你吃饭啊。”   周与行没立刻回,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学长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没想到秦丰却说:“你弟说的。”   顿时周与行脑子里唱起了情歌,还没等他问温博书呢,申虎的电话也来了:“周工,我回来了,上次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吗,晚上有空不?”   周与行笑起来:“这不巧了吗,刚也有人约我吃饭,就上次海事那个,一起?”   “当然成啊,我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我挑个地儿,一会儿告诉你。”   于是周与行又跟秦丰说:“学长,我这还有个同事,项目上的分包,上次的船就他们公司签的,想请你吃饭谢谢你,一起行吗?”   秦丰到快下班了才回他:“可以,不过请客不用了,我们AA吧。”   申虎找了家海鲜排挡,周与行先到的,申虎搭着他的肩膀,让他先进去点菜。   周与行上下扫了一眼申虎的打扮,单手颠着他的金链子:“你这什么情况。”   申虎是农村里出来的孩子,这么多年在城市里也落下了脚跟。他的那个施工队里全是他们村里的表亲,上到六十多岁还在浇水泥的表叔,下到十六七岁就出来讨生活的表侄,全靠他一个人拉扯,生活的很不容易,他性格低调,赚到钱了也还是朴实的个性,从没见他这么浮夸过。   金链子倒没有很粗,就很平常的款式,申虎和周与行差不多年纪,虽然皮肤黑但长了一张娃娃脸,这棕红色的皮衣加金链子,简直不能更违和了。   申虎也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地说:“这不是请领导吃饭吗,稍微穿得隆重点。”   周与行觉得他可能对隆重有什么误解。   他伸手帮申虎取了金链子放进兜里,又把立领翻下来摁平,可惜这打得油光水滑的发蜡是拯救不了了,只能作罢。   秦丰是最后来的,他从单位里过来,还穿着那身制服,申虎一看就紧张得起立,被周与行摁下来,介绍两人认识。   吃公家饭的非常注重形象,秦丰这一身挺括的制服加棱角分明的脸,申虎越看越相形见绌,席间只能不停道谢不停敬酒,热得脱了他那一身皮衣,露出里头舒适起球的黑色线衫。   秦丰在船上待过很多年,什么粗糙的老汉没见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倒是申虎觉得很不好意思,怕自己再喝下去醉了乱说话,在旁边安静地吃起了菜。   周与行终于在申虎的暴风恭维后找到了可以好好说话的间隙,秦丰问他之后准备跟什么项目,周与行大概说了说,可能得去个岛上,有个废旧船厂改造的工程要做。   酒过三巡,秦丰也点起了烟:“你这满世界跑,什么时候定下来。”   周与行笑了:“我能定什么,走哪算哪儿呗。”   申虎这个钢铁直男根本听不懂他们俩打哑谜,他跟着瞎聊:“秦科结婚了没?”   秦丰瞄他一眼:“没,申工给介绍一个?”   申虎遗憾地叹气:“我有俩妹妹,可惜早就嫁人了。”   秦丰似笑非笑:“那你咋还单着?”   申虎低落下去:“婆娘跑了。”   周与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行了学长,别戳人伤口了啊,申虎和他老婆离了有些年数了。”   秦丰意外的一挑眉:“还这么年轻,再找啊。”   周与行笑出了声:“我到处跑,他不也是到处跑,上哪儿找?”   秦丰抖了抖烟灰,只是笑,也不说话,周与行就问他:“学长,跟我弟聊的怎么样?”   “高冷。”秦丰用手指磕桌面,一个个列举温博书的缺点,“不礼貌,跟他说话根本不回,回就是抬杠,我都后悔给他充钱了。”   周与行笑得停不下来,申虎在旁边问:“周工,你还有弟弟啊?”   “有两个。”   申虎羡慕道:“我上头两个姐姐下头两个妹妹,小时候只能到隔壁村找别人玩。”   周与行安慰他:“别羡慕,我们年纪差得远,也没玩到一块过。”   秦丰一根烟抽完了,猛地怼进烟灰缸里,说起温博书的态度很是有点愤怒。   “这一礼拜他就回了我两句话,你知道啥不?”   周与行猜的到:“你问他我回来没,他说回来了。”   秦丰竖起手指摇了摇:“下一句,他问我,你找他干嘛?”   秦丰嗤了一声:“搞得我还要泡你一样。”   话音刚落,周与行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申虎已经把刚举起来的勺儿丢进盘里了,咣当一声,配上他瞠目结舌的表情,尴尬效果简直卓绝。   16 02:56:16 第11章   周与行没想到自己吃个饭的功夫就被出柜了,申虎也没想到这饭桌上居然卧虎藏龙。   他一开始是没想那么多的,只觉得秦丰和周与行关系真好,居然还能乱开玩笑,但是他们两个一直不说话,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他就不得不往真的想了。   周与行原本也不想解释太多,但考虑到秦丰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港航的圈子又这么小,自己态度不明确,一会儿全市都知道自己是gay了。   他搭着申虎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秦科骚惯了,和你开玩笑呢,是吧?”   周与行把眼神递给秦丰,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还好这次秦丰接住了,他也笑着给申虎倒满了酒,解释道:“大学的时候和你们周工关系好,形影不离的,同学都开玩笑说我在追他,你看这么多年,这不还没追到嘛。”   申虎连忙也跟着笑,仿佛晚笑一秒他的兄弟就不干净了一样,三个人咧着嘴在那互相打哈哈。   结账的时候秦丰拦住了申虎,把他掏出来的手机又放回去:“我来,我来,别跟我抢,差点把你们周工清白毁了,这顿我得给他赔罪。”   申虎哪里能让领导付钱,两人硬是在门口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后秦丰拗不过申虎,只能和周与行去门口吹风醒酒。   两人隔着玻璃门看申虎在那结账,后面走过一群人,把申虎挂在肩膀上的外套给碰到地上了,他都没注意,还是走在最后的一个女孩儿看到了,帮他把外套捡起来递给他,申虎道谢鞠躬脸都红了。   秦丰看这一幕跟周与行说:“你这同事还挺有趣。”   周与行皱眉看过来:“不是吧你?”   秦丰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推了周与行一把:“搞毛,我看起来这么饥渴?老子除了你和你弟对谁有过兴趣。”   这么说确实有点冤枉秦丰,但周与行才不想认错:“学长,以前那点误会,能不能以后不提了。”   “误会?”秦丰不满地看着他,“我这人就这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误会,那就是我的青春,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倒显得周与行扭捏小气了,周与行都无语了,人与人的羞耻观真是无法相通,他不是介意出柜 ,他只是根本不想和无关人等讨论自己的私生活。   也是酒喝多了,去问他和温博书聊得怎么样。   让你话多,妈的。周与行简直想揍自己两拳。   吃饭的地方离周与行家里不远,他打算步行回家,秦丰叫了代驾,申虎正好顺路,感恩戴德地坐上领导的顺风车走了。   周与行走在路上才掏出吃饭时候一直没注意的手机,温博书居然在两个小时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今天打小号,问他要不要来双排。   周与行拍拍自己醉醺醺的脸,回道:“现在还能来吗?”   温博书大概正在游戏中,一直到周与行到家才回,很简洁的一个字:“来。”   周与行说:“等我五分钟,我冲个澡。”   他转念一想又不对:“你直播炸鱼不好吧?”   这都是徐臻教给他的游戏术语以及直播规矩。   还好温博书说:“我们打匹配玩,没事儿,我休息会儿,哥你好了叫我。”   周与行迅速洗了个澡,出来开电脑上游戏,温博书上着上次带他的那个小号,周与行进了队伍,发现队伍里还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生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周与行还在调麦克风,没法说话,于是在队伍频道里也打了个你好。男生说上个厕所,三个人等他,女生一直在和温博书聊天,叽叽喳喳的,周与行刚才被热水一蒸,这回儿酒意有点上头,他接上了麦克,打开语音,问温博书:“不是说双排吗?”   他发誓他真的就是随便问问,因为太吵了,下意识远离吵闹源的一种随便问问,类似于发发牢骚那种,但周与行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发牢骚的,所以他发出疑问,显得自己很有道理。   刚才还非常热闹的频道突然就一片死寂,周与行后知后觉温博书在直播,赶紧找补道:“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意思。”   他说了句废话,而温博书却说:“溜溜,你和小孟玩吧,我们去双排。”   然后干脆利落的带着周与行走了。   周与行又问了一句废话:“这样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只听到频道里“噗嗤”一声,温博书很少这么笑, 声音听着还挺可爱,笑完以后他才说:“有观众说你好绿茶。”   “绿茶?什么意思?”   “嗯……”温博书顿了会儿,游戏也正好排进去了,他一边选角色一边念贵宾名单,过了会儿才又说,“现在观众说你好直男了。”   还好周与行没有醉到脱口而出我不是的程度,他也费解为什么今晚每个人都对他的性向感兴趣,于是他干脆就不说话了,装高冷。   但装高冷并不能装高手,那天温博书带他之后他就没上过,今天还是一样的水平一样的菜,不停地死,温博书经常酣战到一半就得回头来救他,周与行觉得温博书心里应该挺稀罕他这个哥哥,不然这么没有游戏体验他还愿意带着周与行玩。   今天有点晚了,周与行打了两把,或者说躺了两把就想休息了,关键是喝了酒迷瞪,他确实不知道在玩些什么。游戏界面已经退回大厅,周与行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呼了口气:“弟弟,哥今天喝多了,先不玩了。”   温博书问他:“你出去应酬啦?”   周与行说:“没有,就两个朋友,你好好播,我先睡了。”   温博书声音低低的:“好的,晚安。”   周与行关了电脑就进卧室睡觉了,浑然不觉他的出现在温博书的直播间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弹幕疯了一样刷,问这个人到底是谁。   温博书也不解释,木着脸换大号开始打排位。   周与行第二天起来收到秦丰的消息,问他昨晚怎么和他弟一起打游戏了,他叼着牙刷打字:“看多了觉得还挺好玩的,就玩玩呗。”   结果秦丰发来一张截图,是他和温博书的聊天记录。   秦丰问:“带你哥直播啊?”   温博书罕见地回了个嗯。   秦丰又说:“下次带我一起呗。”   温博书却说:“我直播一般不带人。”   秦丰问:“你这意思是说你哥不是人?”   温博书回:“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我哥。”   秦丰对此对话给了温博书四个字评价:无福消受。   周与行笑得牙膏唾沫都喷到手机上了,看来温博书是真的对秦丰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周与行劝道:“你还是算了吧,换个人追,我弟心里只有事业。”   秦丰没回他。   周与行在家炖了锅银耳莲子羹,这手艺还是孙娜教他的,他们这一家子烧菜不怎么样,炖粥炖汤倒是看着菜谱学得还成,他把银耳羹炖好装保温盒,开车去周通成家里。   回去之后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爸,今天正好孙娜也休息,就喊他到家里吃饭,周与行到的时候他爸正好从楼梯间抽烟出来,周与行站在电梯口,不知怎么就说了句:“少抽点吧爸。”   周通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周与行提着超重的保温盒,示意他爸赶紧开门,一边说:“博书那天这么劝我来着。”   周通成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哦哦,博书啊,博书。对了,他最近怎么样。”   周与行看他爸一眼,那眼神差点没让周通成脸红,他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开家门密码输错两次,终于里面的孙娜听到动静来开门了,周与行才说:“他挺好的,直播挺火。”   “嗯?谁直播?博书吗?”孙娜接过周与行手上的保温袋。   “是啊。”周与行拖鞋,“我爸日理万机,差点忘记还有个儿子了。”   孙娜哈哈一笑:“博书要有空啊,你可以把他带过来一起吃饭。”   周与行挥挥手:“他每周就一天有空,等以后吧。”   周通成在后头说:“你说他打游戏也不能打一辈子,以后总有稳定工作的。”   周与行又看他一眼:“他现在就很稳定啊,不稳定的时候您怕是没见过。”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终于让周通成恼羞成怒了,他在后头踹了周与行屁股一脚:“就你关心,你关心你怎么没早让他稳定下来。”   周与行才不怕他爸:“这得问你和我妈了。”   周通成气呼呼的,根本不想理他。   周与行进厨房给孙娜帮忙,孙娜在一边建议:“小周啊,下次你把博书叫来,大家一起吃顿饭,让他们爷俩也多说说话。”   周与行叹了口气:“估计我弟都忘记我爸长啥样了,我也没指望他俩能多亲,我弟都喊别人爸了,我只是觉得我爸不该忘了他。”   孙娜也赞同:“他那会儿太混了,唉。”   吃饭的时候周通成脸还黑着,孙娜问周与行家里冬天被褥够不够,周与行说:“我妈和我弟那天过来帮我收拾了,您放心吧。”   “你这次能待到元旦吧?”   “估计悬。”周与行盛了碗汤给他爸,“之前定的是12月份进场,现在还没确定发文,我估计差不多,在伏安岛,就一直待到年前回来了。”   “在岛上啊?那得苦死。你走之前跟阿姨说,带点干货去吃。”   周通成在一旁哼哼:“男人,去岛上吃点苦就吃点苦,有什么关系。”   周与行被他爸呛得想笑,掏出手机给他爸发了个网址,他爸手机就放在旁边,一看是儿子的消息,很不解:“什么东西,当面不能说。”   “给你发了个网址,温博书的直播间。”周与行一笑,“闲着没事你可以贡献下流量。”   周通成埋头吃饭,嘟嘟囔囔:“他打游戏,我又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啊,谁让你看游戏了,看人。”   周通成一瞪眼,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晚上回去周与行跟温博书说了这事儿,温博书倒不好意思了:“他都这年纪了,算了吧哥,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周与行躺在床上,胸口上摊着本书,和温博书发语音:“你对他有没有感情不要紧,他先不负责任的,这是他的事。”   温博书在直播,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哥。”   语气不怎么热络,搞得周与行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他把书丢到一边,拿起平板开始不务正业,这个点是温博书直播间最热闹的时候,人很多,他进去没一会儿,就发现好多人在问:“昨天那个哥哥呢?”   还有人说:“波叔你们俩CP感好强啊!!求双排求双排!!”   CP感是什么东西?还没等周与行查出来,秦丰的消息先来了:“我觉得你弟有点毛病。”   周与行第一时间反驳:“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秦丰回:“你这人怎么不分好赖呢,你看你弟直播了吗?”   “在看着呢,有什么问题?”   “好多人在意淫你和你弟啊,他也不澄清你是他哥,这么下去不又走老路了吗?”   什么东西?周与行看着秦丰的话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意淫他和温博书?意淫什么?意淫有他们俩这样的好哥哥吗?   秦丰见周与行不解,直言道:“就是觉得你们俩是一对啊,互动甜蜜,懂不?”   周与行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他妈恶不恶心?”   秦丰也暴躁了:“我恶心?我他妈好心来提醒你,你真不知道你弟咋红的?”   周与行还真不知道。   秦丰是个老粉,对波叔的情况了如指掌:“卖腐红的!公司给他配了个双排的男主播,后来那个主播艹粉翻车了,才好不容易解了绑。现在好了,你又来了,温博书年纪轻,老被公司牵着鼻子走,你还年纪轻啊?”   还没等周与行看懂秦丰话里的意思,他又问道:“你弟到底是不是直的?”   他直个屁,他就是对你没兴趣。   周与行简直困惑得想挠头。   16 02:56:20 第12章   要说温博书完全是靠卖腐红的,有点以偏概全了,但他乘了这股东风,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最早期温博书有点小起色是因为一次线下赛,那年温博书才刚开始搞直播,竞技状态也还是顶峰,线下赛拿了个冠军,正好那场比赛官方的宣传也在,给温博书拍了一组比赛时候的照片,因为颜值出众,又是官方渠道,温博书小红了一波,开始有正式的收入了,但那完全不够,可能只比底薪高了一点。   公司看他苗头不错,让他绑定另一个男主播双排,那个男主播是荒野法则的老玩家了,很火,说是荒野法则在这个平台的一哥也不过分,两人双排互动了一段时间,温博书立马也红起来了。   温博书长得好看,对方也是清秀那挂的,当时磕两人CP的很多,后来对方翻车了,温博书还被叫了一段时间苦情鳏夫,时间久了,才慢慢从那种标签里脱离出来。   周与行混得大概是老年gay圈,他对这种网络舆情完全不懂,连秦丰都嘲笑他老土。   他有再多的疑问,也得先一点点了解起来。   周末的时候周与行就把周二晚餐的大概菜单给了温博书,让他周二先去买菜,在他家把食材处理好,等他早点下班回来掌勺。   于是温博书周二一大早就打开了周与行家的大门,周与行才刚醒,躺在床上回神顺便等晨勃下去,家里大门突然滴滴响了,他翻身下床,房门一开,和拎满塑料袋的温博书对上眼。   周与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8点,温博书从家里到这坐地铁至少得一个小时,加上买这一手的菜,这不得6点起床?   而温博书关心的是:“哥……你不冷啊?”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周与行连忙回身窜上床。   温博书把菜都放进厨房,到周与行房间里帮他拉开窗帘和窗户通风,周与行在被子里痛苦地喊:“这么早……”   温博书解释道:“早点去菜新鲜呀。”   周与行掀开被子:“你几点起的啊?”   “6点多吧。”温博书腼腆一笑,“想着今天要做这么多事,有点睡不着。”   周与行本来都是卡点去单位的,这下被迫早起,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温博书在外面叫他:“哥,麦片吃吗?我看你这有奶粉,我给你泡。”   “吃!”   没想到温博书还买了草莓,泡好的麦片上面飘着草莓块,看起来就十分美味。   周与行舀了一勺子:“才12月份,草莓上市了?”   “最早的已经上市了,128一斤。”温博书很无所谓的说道。   周与行呆住,恨不得把刚刚随口吞下去的草莓吐出来好好嚼一遍。   温博书在厨房处理鱼,腥味飘的满屋子都是,刚吃了早饭的周与行经不住这味道,捏着鼻子说:“我上班去了,你弄的差不多了放着吧,我下午早点回来,中午记得睡觉。”   温博书头也没回的应了,周与行想了想又说:“你睡我屋里吧,这两天降温了,书房被子太薄了。”   温博书说好,转过头来和他告别,两只手血淋淋的,吓得周与行火速跑了。   这一天班也上不好,易安这个无业游民不停骚扰他,还说要把三保派去周与行家帮忙,周与行被他烦死了:“行行好吧易少爷,你们世界五百强这么闲的吗?”   易安也就今天特意推了大部分工作给自己放假,听周与行这么说很不爽:“我这是兴奋,懂吗?你终于肯带我回家吃饭了。”   这措辞让周与行寒毛直竖:“别搞得你要嫁到我家了似的。”   “打住啊,别散发你的魅力,我是直男。”易安换了边肩膀夹手机,一边翻着手上的文件,“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挺嫌弃我呢,跟我一点儿不亲。”   周与行义正言辞:“我跟直男都不怎么亲。”   “得了吧。”易安嗤笑道,“读书那会儿你还会跟我吵架呢,我总是怕我太有钱了,你只能看到我这个优点,忽视了我别的优点。”   “你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行了吧。”周与行忙,实在不想和他聊了,“我要开会了,有钱的易少爷,晚上再聊。”   周与行大概在3点多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完了,和领导打了个招呼溜回了家。温博书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在洗水果,周与行看他那样儿觉得可爱,从水池的菜篮子里捡了一颗挂着水珠的小番茄塞他嘴里。   小番茄买的也是最贵的,皮薄多汁,温博书一口咬下去,喷了自己半脸番茄汁,周与行一边笑一边给他拿纸,让他出去阳台洗,周大厨要准备开火了。   温博书洗完水果,又进来了,说要给周与行打下手。温博书白白嫩嫩的,特别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周与行本来想叫他出去,少沾油烟,但又想趁这机会打听之前秦丰说的事儿。   要真让他正儿八经的找温博书谈,说你为什么要卖腐,他有点开不了这个口。   温博书已经在帮他醒牛肉了,周与行在旁边切虾仁丁,厨房里的声音还挺和谐,周与行就很突然地问:“我朋友说,哦,就之前我推给你的那个,他是你老粉了,他说你以前是靠和一个男主播绑定双排才红起来的。”   温博书拿着菜刀的手一顿,过了几秒后才又重重砸在牛肉上,周与行看得心里一突,但温博书很平淡地说:“是有,公司安排的,算是带我吧。”   “哦。”周与行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虾仁,“你们关系怎么样?”   “他跟你说了啥啊哥?”温博书一笑,“他不会也磕过我们的CP吧?还是说我卖腐?都是假的,我跟他关系很差。”   周与行抬起头看他,温博书嘲讽一哼:“他估计恨死我了吧,最红的时候被我吸血分流,最后他没了,我越来越红,可能每天都在家想怎么弄死我。”   周与行把虾仁码在旁边的玻璃碗里,往锅里倒油开火,趁油温还没起来噪音太大的时候,他凑到温博书耳边说:“以后这些你不喜欢的安排,不要听公司的,你现在红了,到哪里都能红。”   温博书看着他这个天真的哥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哥……你真是……没那么简单的,和公司闹掰,他们想要封杀你,哪里都播不了的,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没有团队运作,素人想长久红下去,很难。”   周与行想了想:“能自己成立个工作室之类的吗?”   “我现在没必要,和公司还算分得愉快吧,没必要自立门户。而且吧,”温博书开了水龙头,声音变得轻而虚,“没有你想的那么不情愿,当初公司是征询过我的意见的,我同意了。”   “什么?”周与行没听清。   温博书关上水:“我说,和那个人捆绑卖腐是我同意的,对我只有好处,我也不损失什么。”   “怎么不损失什么,你的名誉不是损失吗?”   温博书不解地抬起头看他:“我的名誉?我损失什么呢,我本来就喜欢男人,损失的应该是像他那种直男吧,恶心我,又没办法甩掉我。”   这种自我否定的语气让周与行很不舒服,他刚想拍两下弟弟的头教育他不许自暴自弃,结果油热起来了,滋滋滋地响,温博书已经把要下锅的东西端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只能先闭嘴烧菜。   两个人各怀鬼胎,最后弄了9道菜1锅汤1份甜品,虽然几道菜翻车了,但这一桌子总体还是蛮像样的,连三保都啧啧称奇:“没想到博书还会烧菜。”   温博书不好意思地说:“大部分是我哥烧的。”   易安来做客还自带酒水,虽然周与行觉得他可能是嫌别人家的酒不够好,他从厨房里找出了买来就没用过的几个高脚杯,哥四个还挺正式地举着个酒杯cheers,温博书拿了手机在那拍,滤镜调得金碧辉煌的,愣是拍出了一种在高档会所应酬的感觉。   桌上有一道凉菜,薯片牛油果沙拉,薄薄一片黄瓜味薯片上面,铺着牛油果丁,再挤上两条沙拉酱,味道很是清口,易安一口气塞了四个,连连夸奖,这道菜简单,基本不需要任何厨艺,摆盘就行,是温博书自己弄的,易安这么疯狂乱夸,温博书都快钻桌子底下去了。   “易安哥,我就随便试试的,你什么好菜没吃过呀。”   易安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吃过再多的好东西,也不妨碍我此刻觉得这道菜很好吃。”   周与行捏着温博书的脖子,像拎个小鸡崽一样让弟弟抬起头:“要学会接受表扬。”   酒喝完一瓶,易安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我准备订婚了,时间定在元旦。”   周与行和温博书都愣了,周与行放下筷子:“什么时候决定的?”   三保在一边帮少爷解释:“商量了一年多了,今年夏天的时候定下来的。”   易安擦了擦嘴:“我妈打算订婚直接做成媒体见面会,一开始我不准备让你们知道,不想让朋友曝光在媒体灯光下。但我后来想想,虽然我的婚姻实际上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怎么说,以后名义上我也是已婚了,无论如何还是得让你们知道。”   周与行问:“女方是?”   “当方医药的千金。我们在美国认识的,关系也不错,商量了一年,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很经典的商业联姻,周与行一个普通人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他作为朋友只关心一件事:“你喜欢她吗?”   易安推了他一下:“你有事没事?这还需要我喜欢她?”   “那你以后碰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了怎么办?”   易安端起酒笑笑:“别开玩笑了,我见识过多少女人?都差不多,我都喜欢。”   易安这样的人生,看起来一切都随心所欲,但实际上能自己掌控的部分却不多,他被很多外因拘束,人一旦有了这样的财富,捆绑而来的责任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不过看起来易安并不为这种责任烦恼,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精英教育催生出来的富二代们,终究和他们这些应试教育儿童不一样。   “订婚不用来,反正你也去岛上了,等结婚了带你弟过来吃饭就成,保准让你俩吃到爽。”   易安主仆吃完饭就离开了,温博书到厨房里洗碗,因为今天的餐具太多,他弄得很慢,周与行抽完烟他还在捣鼓,周与行进去给他帮忙,温博书让出点位置,洗着洗着,突然叹了口气。   周与行带着手套,不方便拍弟弟的头,只能用臀部撞了撞:“干什么呢,老气横秋的。”   “其实……”温博书欲言又止,“我一直以为易安哥和Eric是一对呢。”   周与行惊讶了:“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你不觉得吗?他们俩老形影不离的,Eric这年纪了没成家没个对象,为了易安哥可以牺牲一切,我以为他很爱易安哥呢。”   周与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给小市民温博书解释易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以及易安和三保之间畸形又合理的主仆关系,他把去了一遍油的碗筷放进洗碗机,回头跟温博书说:“易安我不保证啊,他应该男的女的都有过,不过很有可能都是应酬,他肯定要找个女人结婚的,但是你Eric哥,我保证,他是个直男。你要是觉得他们俩有点暧昧,可能都是易安的问题,他总是把Eric当他的所有物,就想是左手摸右手一样,懂吧?”   温博书撇撇嘴,周与行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侧头看他,姿势挺帅,可惜说的话很八卦:“给你讲个故事,你的Eric哥哥高中就谈恋爱的故事。”   温博书的小脸顿时垮得像根苦瓜,好像这比他哥初中就抽烟还难以接受似的,周与行哈哈大笑,伸展胳膊搭在弟弟肩上,手指刮他的脸蛋:“易安初中那会儿家里给他找了个小提琴老师,一个超漂亮的姐姐,音乐厅首席呢,易安不想练琴,就撺掇她和Eric谈恋爱,然后人俩就真谈上了。”   温博书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啊。”周与行突然觉得两人靠得有点太近了,松开了胳膊,“Eric那时候还不完全向着易安呢,一半向着易安他爸,被他爸棒打鸳鸯了呗,然后姐姐被开除了,工作也被搅黄了,Eric多少有点恨易安他爸了,心里就完全向着易安了。”   16 02:56:24 第13章   三保的故事听着是挺伤感可惜的,但温博书不是多愁善感的那种人,他更关心的是:“那后来呢?Eric没有再恋爱过吗?”   “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伺候易安了,哪有时间再恋爱。人长大了呀,小时候的Eric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存在对易安来说意味着什么,等两人都长大,家世的差距就出来了,Eric还能不明白吗?”周与行耸了耸肩。   温博书靠在冰箱上:“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可能心里放着易安哥啊。”   周与行觉得好笑,捏了捏弟弟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八卦?”   温博书撇开他的手:“我只是怕Eric会很难过,但没人可以倾诉。”   周与行真的不知道怎么让他接受易安和三保之间纯纯的主仆情谊,干脆又转回了饭前的话题:“别管他俩了。我下午跟你说的,以后公司如果有什么要求,你自己决定不了的,来找我商量,不要什么不合理的都答应,知道吗?”   温博书点点头,又补充道:“哥,你把我想得太……太幼稚了……我没有那么……纯真。”   他都组织不好语言了。   但周与行大概懂他的意思。他和温博书分别在最纯真的年少,后来温博书经历的叛逆和到处吃闭门羹的求职,周与行都没有在他身边,他哪怕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温博书歪七扭八的成长,在面对本人的时候,还保留着不谙世事的印象。   但温博书,确实比他想象中更市侩也更坚强。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温博书得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周与行想开车送他回去,外面太冷了,但温博书坚持不用,周与行没办法,临行前拿了顶帽子给他。   白色的毛绒鸭舌帽,温博书还年轻,戴着帽子很是青春洋气,他在周与行家待了一天,空调吹的脸红彤彤的,周与行压了压他的帽檐,指挥道:“出发!”   他送弟弟去地铁站,两人边走边聊,走到地铁站门口,温博书两手拎着个塑料袋放在身前,像个乖小孩,和他说再见。   周与行挥挥手,示意弟弟进去吧,结果温博书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好像有话想说,欲言又止地停住了。   周与行双手插着兜,笑容温和地看着弟弟:“想说什么就说,在我这不用藏着掖着。”   “我就觉得挺幸运的,还好我是gay。”温博书声音不大,但因街上无人,很是清晰。   “嗯?”周与行笑,“这算什么幸运。”   “如果我不是gay,那天就不会在游泳馆碰到哥,可能……等到过年才会见到你一面,你给我个红包,跟我说新年快乐,然后就走了,就……”温博书想了一下,“我偶尔会忘记你,忘记我还有个哥哥。”   周与行心头一颤,夜风冰冷地吹过他耳畔,他听到自己说:“温博书,这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你们在那里,但我很少接近。”   他上前两步,和弟弟站得很近:“小时候太乱了,我消化不了家里多了你这件事,所以我……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当你哥哥。”   其实现在也不算知道。他有时候陌生,有时候又很熟悉,温博书是真实存在的,是和他流着一样血液的亲弟弟,他们之间有吸引,但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吸引,生物学上的亲密对他来说太过晦涩,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毛绒绒的男孩,让他很难得有了亲近的欲望。   周与行伸手抱住了温博书,这具细瘦的身体,他两只手可以轻松环抱住,就这样一个生命,在最初的最初也被他用两只胳膊抱在怀里过,娇弱又可怜,是他的弟弟。   “别想这么多,想找我就找我,我们还年轻呢,小时候没学的,现在慢慢学。”   温博书两手握拳抵在他腰侧,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是嫌这当街拥抱的氛围太暧昧了,温博书很快推开了周与行的身体,说了句哥哥再见,就跑进地铁站了。   周与行没能休满两个月,圣诞节当天他准备进岛了,下午走,中午就懒得开火,他套了件厚羽绒服,独自一人去街上觅食。   商业广场里人很多,他在音乐喷泉旁边坐着抽烟,一个身上挂满背包的小女孩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先生,玫瑰买不买?”   周与行被烟呛到了,女孩热心地帮他拍了拍背,然后把那支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他面前来。   要不是圣诞节广场里卖什么的小贩都有,周与行都怀疑自己穿越了,他低头看看玫瑰,又看看大眼睛的小姑娘,无语道:“圣诞节,你卖什么玫瑰?”   女孩一听被搭话了,兴奋地从挎包里翻出小礼盒:“苹果也有。”   一个人过圣诞节的周与行最后还是免不了俗,20块钱买了一颗苹果,女孩还在怂恿他,说把玫瑰一起买了吧,可以插在礼盒的蝴蝶结上,很漂亮。   周与行拒绝无果:“你把他留到明年情人节卖不好吗?”   女孩眨眨眼:“会枯萎的,而且你看这玫瑰,上红下绿,不也可以过圣诞吗?”   周与行彻底拜服,主要还是女孩忽闪忽闪的眼睛太大了,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大眼睛的温博书。   最后他还是买了,花了50块钱带着一支玫瑰和一颗苹果吃了顿饭,然后回家,他看着玫瑰犯愁,下午就要走了,这玫瑰咋办?   他拿个塑料瓶倒了点水,把玫瑰放进去,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玫瑰的照片,发给了温博书,跟他说:“我要进场了,有空帮我换下水。”   发完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进水了,立刻撤回,温博书到他这来去将近两个小时,地铁费8块,买这玫瑰已经够亏的了,更何况它能鲜艳几天呢,怕是没一周就枯萎了。   没想到温博书正在玩手机,他还是看到了,很快回了个:“?”   在周与行撤回后,他又说:“哥你怎么就买了一支?”   “30一支,买不起第二支了。”   温博书发来一个绝世大冤种的表情,周与行连忙回道:“我开玩笑的,过几天就枯了。”   温博书说:“我要是来市里玩的话顺便帮你换个水,万一能多养几天呢。”   周与行带着对一支玫瑰的牵挂上岛了。岛上生活设施倒是齐全,就是网络不行,宽带和热点都不行,周与行的办公室很小,也不能自己搭床了,只能和大家一起住宿舍,加上网不好,每日的娱乐活动从看温博书直播,变成了和老汉们打牌。   所以他也不知道温博书最近直播的情况,每天叼着烟在那甩对子,秦丰给他拨了个视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   “不是吧周与行?你到哪个山洞当野人去了?”   周与行只不过今天早起进现场了,没来得及刮胡子,加上岛上太阳野海风大被晒黑,头发又有点长了,哪有秦丰说的这么寒碜,他手里夹着笔在改图纸,没好气地说:“在忙,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啧,这么无情。”秦丰在单位食堂,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穿着制服的同事,还有人看秦丰的屏幕,问他对面的帅哥是谁。   周与行真是要为他的社交牛逼症起立鼓掌了。   而且他真的太卡了,网络断断续续的,秦丰后来说了什么压根儿听不清,他干脆把视频挂了,给秦丰发语音:“网卡,有啥事儿直说。”   “你在伏安岛吧?我下周一过去,要不要给你带什么?”秦丰那头声音乱糟糟的,周与行听了三遍才分辨出来。   周与行疑惑了:“你到岛上来干嘛?”   秦丰终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嗐,来谈那个救援队的事。”   伏安岛离陆地有点距离,中间还隔了一个面积更大的岛,从市里过来得先开车过桥到大岛,再坐轮渡到伏安岛,除了原住岛民,一般不会有人跑到伏安岛来。   秦丰此次前来确实是为公事,因伏安岛靠近外海,一旦海上有船只遇险,伏安岛上的志愿队收到消息就会出海实施救援,这支队伍是当地岛民自发组织的救援队,都是几十年的老渔民,救援经验丰富,前段时间因为救了一艘印尼的渔船,被大使馆感谢了,上了一次新闻,海事局为了让队伍更加专业,决定把这支民兵队伍收编为正式的海事救援队。秦丰过来,就是和老队伍谈这个事情的。   但周与行在岛上除了工作就是打牌,能用到什么,什么都不需要秦丰带。   秦丰问他:“你元旦是不是也没回来?”   周与行无语:“我圣诞才到的。”   元旦总共只休息了一天,加上周与行刚过来,才没那个闲工夫跋山涉水跑回市里,除了1号中午看了会儿易安订婚酒宴的直播,被卡得兴致全无,然后下午跟工人们到海边打了会儿羽毛球,被冻得老寒腿都快出来了,基本没什么节日氛围。   秦丰咂嘴:“当和尚了。”   周与行反击道:“我没你那么浪,我心里只有工作。”   “你这样说我就有意见了,我哪儿浪了,我只在网上冲浪好不好,你弟直播平台元旦搞活动,我又充了2888。”   周与行惊呆:“你冤大头啊,你直接给他发红包不行吗?”   秦丰更是吃惊:“你他妈有病吧,我是他粉丝啊,我给他充直播间还会有全屏公告,帮他冲榜。我要是直接给他打钱,那我包养他不好?”   周与行不满意了:“我弟2888可包不了。”   秦丰冒出一串国骂:“你滚吧!”   结果第二周秦丰过来的时候,还是给周与行带了一个扁扁的压缩包。   “这什么东西?”周与行在手里颠了颠,软软的,“衣服?”   “枕头!”秦丰扯了外面的袋子,打开放气口,手里的扁包立刻充盈成了一个云朵一般的白枕头。   “你弟带货呢,接的第一个推广,我这不得支持下?正好带来给你用了,怕你在这条件太简陋。”   周与行把枕头扔进宿舍里,带着秦丰去镇上吃饭:“带货?什么意思啊。”   忠实粉丝秦丰给周与行解释:“公司给他弄了个剪辑团队,开始在做短视频了,效果还不错,几个视频里他面无表情杀人的片段都剪得很有趣,就有广告商找上来了吧,估计是公司给拉的。”   这完全是周与行陌生的领域,秦丰继续给他科普:“主播又不可能干一辈子,大部分红了的都开始带货,或者自己开店,做潮牌什么的,我看你弟自己创业不太现实,小视频能火也行,带带货,以后要是直播不做了,也能赚广告钱。”   “挺好的。”周与行笑笑,“我之前还在想,哪一天他要是不播了能干嘛去,我还想要不给他带到我身边来做助理吧,但温博书估计对这些都没兴趣。”   秦丰打了个响指:“你可真行,自己当工地和尚还要把你弟也带上,你家真得绝后了。”   周与行心说我家早早绝后了你还不知道呢。   岛上只有一个小镇子,居民都住在镇上,这里的海鲜都是渔民新鲜捕捞的,价格也还实惠,周与行带他去吃了家海鲜,秦丰这一杯黄酒一口生蚝的,连呼出的气都是火热的:“唉,可惜咱俩没成,不然这一口口下去,我活像是跑到岛上千里送的。”   周与行已经基本对秦丰的这些话免疫了,冷淡地看着他:“你可以买点带回去,爱跟谁成谁成。”   秦丰兴奋地说:“行啊,你弟住哪儿?我给他带点去。”   周与行瞥他一眼:“算了吧,你和温博书真没戏。”   “为什么啊,”秦丰苦恼地托着腮,“他是铁直吗?我感觉也不像啊,他对女孩儿也不怎么热情。”   周与行终于问了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你是1吧?”   秦丰喝了口酒:“都行啊,我不讲究这个。”   周与行打量了一下他穿着冬衣的魁梧模样,实在是很难不讲究。   16 02:56:28 第14章   吃饱喝足,秦丰的嘴总算照顾好了,两人惬意地坐在小饭馆里抽烟聊天,小镇上治安一般般,公众场所里抽烟也没人管,饭馆里都是附近的渔民和民工,整个环境烟雾缭绕的,非常不健康。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中午,周与行去结账,秦丰跟在后头问他:“你年前能回去吗?”   “月底就结束了。”   “这么快?”秦丰有点诧异。   “前期工程,本来就简单,”周与行把手机放回兜里,“正式改造项目都是大国企分包的,人家自己有监理部,可轮不到我。”   秦丰吃完饭就走了,周与行在镇上散步,中午的阳光很好,驱散了冬日海风的冷冽刺骨,他顺便还到路边的小理发店剃了个发,剃完出来又是个板正的帅哥了。   整个一月周与行都很忙,脚不沾地的忙,虽然项目小,但因为业主冲年前业绩,非要赶在年前验收,周与行白天进现场,晚上做资料,天天熬到午夜,人都瘦了七八斤。   周与行自己其实没太注意,毕竟工地里不会有人凑在一起谈论外貌。现在施工人员里年轻小伙儿很多,个个精干健壮,有些人还把健身器材带来项目部了,整天聚众喊着拉带举铃释放一下压力,一个月下来,周与行人是瘦了,但身材更结实了,腹肌形状还变清晰了不少。   他回去的那天赶上徐臻放寒假,温美艺屈尊降贵开着她不那么贵的车来接小儿子,高铁站和汽运站在一个地方,听闻周与行也回来,正巧就一起捎回市里。   周与行在后备箱里放好行李箱,原本以为车上只有温美艺和徐臻,结果一拉开后车门,温博书坐在里面,出神地望着他的脸。   他解下背包坐进去,在弟弟面前晃了晃手:“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了?”   温博书还呆愣着,前面的温美艺回过头和他打招呼:“怎么黑了这么多,还瘦了。”   徐臻也兴致勃勃地趴在车座上,大呼小叫:“我的天,大哥你头发剪好短,你变帅了!”   说完还没大没小的捏了捏周与行的下巴:“大哥,你太有男人味了。”   周与行都被他夸笑了:“得了啊,一回来就吹捧我。”   徐臻大呼冤枉:“我说实话啊!”   他冲温博书抬了抬脑袋:“不信你问哥,是不是变帅了?”   周与行转头看向温博书,温博书点头如捣蒜,于是周与行笑得更大声了。温美艺启动车子,把徐臻给摁回去,让他系好安全带,乖乖坐好。   周与行放松地靠在后座上,凑过去想和温博书讲话,低头一看他耳朵尖染上了一层绯红,显得他的小脸特别清秀可人,周与行乐了,伸长胳膊把温博书揽过来,对着他耳朵使坏:“不是吧你?你老哥真有那么帅?”   温博书非常不配合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开了点:“是有点变了。”   周与行掏出手机,用前摄像头照了照,怎么都没看出有啥变化,嘟囔道:“不就是瘦了点。”   温博书转头,很认真地给他列举变化:“脸瘦了,侧面轮廓就很明显,加上你头皮剃出来了一片,看起来很像个硬汉,还有脖子和下巴这块肉一旦变少,肩膀看起来就会更宽,身形也会相对更壮一点。”   周与行都听愣了:“这么专业?”   徐臻在前面搭腔:“帅哥都是这样的,要注意形象管理,大哥你还缺少点帅哥的基本修养。”   周与行被逗笑了,他握着手机退出摄像头,瞥到屏幕上的时间,是下午4点,他突然想起来:“咦,你不用直播吗?”   温博书解释说:“年初重新签了合同,直播时间稍微调整了一下,每个月播到保底,下午不是一定要播,像今天有事的话,就晚上再播。”   “那敢情好,现在是大主播了,可以自己谈条件了?”   温博书得意地笑笑:“倒也不算太大。”   周与行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软发。   因为高铁站在郊区,反而离温美艺那儿近一点,周与行原本准备让温美艺送到地铁站自己回去,但是两兄弟都留他到家吃晚饭,他就跟着回了温美艺家的小楼蹭饭。   今天儿子回家,连忙碌的继父都给自己放了天假,做了一桌菜等他们回来,席间继父顺势就说:“与行啊,今天这么晚了,要不别回去了,家里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床铺被子都是新的,你妈还给你买了新的睡衣。”   周与行闻言抬起头,发现他们一家四口全都盯着自己,他当然是拒绝:“不用了叔,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还得去公司。”   温美艺劝道:“明天从这儿去也一样啊,这都快过年了,人家单位都要放假了,哪管那么严。晚上你就别折腾了,在这睡一觉再走。”   周与行还想拒绝,徐臻在旁边握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咱俩今天一起回来,多巧啊,晚上哥还要直播,你陪陪我呗。”   徐臻都这样说了,周与行哪还拒绝的了,只能妥协道:“那好吧,我打扰一晚上。”   “不打扰不打扰,”徐臻疯狂摇头,“难得我们三兄弟住一块!”   徐臻也是个小坏蛋,知道周与行现在对他们这个家,对温美艺的态度有所软化,才帮着他爸妈一起来当说客。   饭后温博书带他认房间,就在他自己房间的隔壁,面积稍微小了一点,木艺家具,淡黄色的床上用品,看上去很温暖,温博书帮他把空调打开,周与行放下包,往床上一扑,舒服地呼了口气。   他确实有点疲劳,躺在床上就不动了,温博书在床沿坐下来,拍了拍周与行的背,说道:“哥,你要是不想在这住,你就回去吧,没事的,徐小臻坐了一天的高铁,估计晚上也睡得早。”   周与行知道温博书不是赶他走,是怕他在这里住着不痛快,但他现在心跟被子一样软,他反手按住弟弟的胳膊,笑着说:“算了,住一夜而已,回去被子都是潮的,我也懒得回去了。”   谁知温博书说:“不潮的,前天我过去帮你晒了被子枕头。”   周与行愣了,一个咸鱼翻身,仰躺在床上,把温博书也拉得躺了下来:“你去我家了?特意给我晒被子去的?”   温博书侧着点点头,刘海一晃一晃:“我正好休息,那天天气也好。”   周与行抓住温博书的手,用手肘撑起身体,面对面望着温博书。他心里有无限温情,觉得弟弟好的不得了,温博书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侧过头,脸颊蹭着嫩黄色的床单,周与行压下身体,故意逗他:“温博书,你是田螺姑娘吗?怎么这么好?”   温博书推他,没推动,倒是周与行松开了手,放下身体趴在弟弟身上。他把脑袋搁在温博书的肚皮上,刚吃完饭,肠胃正是活跃期,咕噜咕噜的叫,很可爱,周与行听得昏昏欲睡,温博书也没赶他,让他躺着,跟他说话。   “对了哥,你的玫瑰还活着,就是有点蔫儿了。”   周与行移动了下脑袋,抬起眼睛去看温博书,因为仰视的角度,额头上叠起来了一层层小山峦:“不会吧?还活着呢?”   “对。”温博书用手指慢悠悠地抚平哥哥额头上的褶皱,“不知道现在的花品种是不是都改良过,能活很久,就是干巴巴的,也不怎么好看。”   周与行笑笑:“看来三十块钱也不算太冤。”   两人舒服地躺着聊了会儿天,周与行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也很久没看温博书直播,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就什么都想听,聊得气氛太好,温博书干脆就得寸进尺道:“哥,今年过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过吧?”   年关将近,大家都在考虑过年的事儿,但周与行才忙完,也还没来得及想。往年都是在周通成那过的,毕竟温美艺把他送出去以后,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就只有他自己的房子和周通成的家了,所以他的选择范围,就只有两个房子而已。   现在温博书把第三个选项强行塞了进来。   周与行想打哈哈敷衍掉,温博书伸手按住他的嘴,没让他说,补充道:“反正房间都有,你也正好空下来了,你考虑下呗哥,我们有二十年没有一起过年了。”   周与行“唔唔唔”了半天,汗都出来了,温博书才松手。一松手了周与行反而不说了,他摸来手机看了眼,六点四十多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你今天几点开始播?”   温博书也知道他哥需要考虑,伸手把这颗大脑袋从肚子挪到被子上,然后从床上起来,拍了拍皱成一团的衣服:“已经迟到挺久了,七点开始吧。”   “对了,”他走到门口,“哥,你要是不想下去,就让徐小臻上来陪你会儿。”   周与行趴在床上闷闷地笑:“温博书,我是来你家做客的小朋友吗?”   最后周与行还是同意了在温美艺这过年,主要是敌人已经打通到组织内部了,连周通成都跟周与行说:“今年要不去你妈那儿过年吧。”   周与行正吃着后妈上班前专门给他做的油炸糯米丸子,满嘴都是香气,听他爸说这话就挺不可思议的:“妈来找你了?”   “是啊,打好几个电话了,烦死人。”这嫌弃对方这点上,周通成和温美艺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但两人毕竟也当了十年夫妻,又有两个孩子,要彻底断绝关系不现实,只能互相讨厌着,尽量少接触。   周与行咽下丸子:“爸,我不想去。要不你把温博书接来家里过年吧,你跟他还从来没一起过过年。”   周通成直接噎住了,弯着腰在那疯狂咳嗽。   周与行只能上前给他爸拍背,等他爸终于缓过来,第一时间支起身子骂他:“你赶紧给我滚去你妈那儿吧,大过年的不想被你气死。”   “关我啥事儿啊。”周与行坐回去,“温博书又不是我生的。”   周通成拍拍胸口,没好气的讲起了成年旧事:“其实当时想让你妈打掉的,是你姥姥不忍心。”   “爸。”周与行彻底拉下了脸,“不想要你可以戴套,而且还没生下来你就出轨了,你现在有资格怪别人没打掉?”   这下周通成还有什么话好说,心虚得不行,闭嘴装听不到。   周与行上班到大年二十八,前几天公司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老家了,周与行手头还有一堆没验收完的工程资料,硬是拖到了最后一天。   二十九一早他收拾了年货开车去温美艺那儿,到的时候温博书还在睡觉,徐臻说是出去打球了,继父去乡下接老母亲去了,楼下就温美艺一个人在,留给周与行的是尴尬的亲子时光。   小楼里挂满了灯笼和窗花,很有过年的气氛,温美艺在做酱牛肉,周与行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借口说上去叫温博书起床。   十一点钟了,温博书房里还漆黑一片,周与行拉开窗帘,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凑上去一看,这小子又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了,说了多少次都没用。   周与行拍拍被子包,被子里的人扭了扭,周与行觉得有趣,又拍了拍,温博书猛地掀开被子,一股热气喷出来,还有温博书的低吼:“徐臻!”   睁眼一看又认错人了,温博书揉揉眼睛:“怎么又是你。”   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啊,哥,你来了。”   温博书穿着深绿色的珊瑚绒睡衣,是个宽领,露出来一片光滑的脖颈,他感觉到冷,伸手去够放在电脑椅上的毛衣,周与行站的那个角度正好能从领口看到他的整个胸脯,因为冷,两颗樱红色的小肉粒翘得高高的。   周与行感觉脑子里的神经一跳,他下意识往后退去,结果踢到了电脑椅,带轮滑的椅子被他踢的往后滑去,温博书眼看着正要拿到手的毛衣越来越远,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啊。”   周与行同手同脚的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一脚把电脑椅给踢了回来,嘭的一声,椅子撞在床上,上面的衣服直接被撞到了地上,温博书彻底拿不到了,自暴自弃地钻回了被子里。   16 02:56:31 第15章   周与行从温博书房间里出来就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他坐在床上,思绪一团乱麻,他觉得很荒唐,又不明白哪里荒唐,不就是偶然看见了弟弟的身体,何必如此慌张。是他和温博书太没有边界感了吗?可温博书是他的亲弟弟,有血缘为契,边界本身就模糊,他以为家人之间不必讲究这些的。   周与行承认自己处理家庭关系的能力非常弱,这像是他永远学不会的一门课程,就比如他不知道怎么和温美艺单独相处、随口一句话就差点把周通成噎死、和曾经的温博书形同陌路。毕竟大多数的行为模式他都是通过理论、观察和模仿完成的,随机性很强,效果也不太好,和家人相处好坏全凭运气,亲情关系靠玄学支撑。   和温博书熟悉起来起源于一场意外,一场“哦原来你也是gay”的意外,这已经突破了世俗意义上兄弟之间可以存续的亲密关系,周与行无处可学,只能凭本能去指导自己的行为,在想了解的时候去看他直播,在觉得他可爱的时候揉揉他的头发,但一旦发生他本能也解释不了的情况,就会让他觉得很糟糕。   比如今天看到温博书的身体这么激动。   周与行尝试着把自己的境遇套进可以解释的伦理环境中去理解,就像那天温博书睡在他床上他胡思乱想的一样,把他俩当成兄妹来理解,那这个年纪的哥哥会随意闯进妹妹的房间吗?会在妹妹睡觉的情况下掀开对方的被子吗?   不会,肯定不会,看来是他没有做好避嫌。   ……但被子不是他掀的,是温博书自己掀的,温博书也有小小的责任,在哥哥面前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虽然看起来一直盯着人家脖子看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坏蛋。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周与行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温博书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周与行下楼,不知道哥哥在房间里,然后过了没一分钟,他又咚咚咚地跑上来,看着房间里的周与行说:“哥,一会儿跟我腌皮皮虾不?”   周与行挥挥手:“你先去洗脸刷牙。”   温博书乖乖去了,这短暂的时间里周与行开始疯狂汲取脑海里幼时的回忆,尤其是小时候帮温博书洗澡的画面,试图洗刷脑海里刚刚那截白皙如玉的脖子。   温博书才一周岁,奶团子又胖又闹,周与行把他放在红色大脚盆里给他洗澡,温博书就坐在里头泼水玩,他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几个短促的音,吼吼吼地叫,到最后不知道谁给谁洗澡了,温博书是湿的,周与行也是湿的,连头发都被温博书给泼了个湿透。   周与行挤了点儿童洗发水给他搓头毛,就软软几根,也得给弟弟搓香香,泡沫从头顶掉到温博书的鼻尖,也不知道他哪里无师自通了弹这个动作,小胖手指一弹,鼻尖的泡泡就起飞了。   温博书觉得好玩,咯咯咯笑,然后把整个浴室都弄得泡泡乱飞。   周与行才一米三,坐在板凳上也是矮子一个,为了固定住太过于活泼的弟弟,他干脆把脚丫子伸进盆里夹住弟弟的肥屁股,温博书以为哥哥在跟他玩,起身就是一个托马斯全旋,直接把脚盆子给干翻了。   他们娘仨那时候还住在老屋里,浴室一丁点儿大,也没有防水地档,水直接从里头蔓延到客厅,刚进门的温美艺在门口大喊:“周与行!水龙头没关吗?!你在干嘛?!”   被冤枉的周与行气得抱起肉团放进洗脸池里,用水龙头给弟弟暴力冲头。   温博书小时候活泼,长到大就变成了坏,因为缺乏家教,他不懂得玩笑和冒犯的界限,也不知道捣乱和危险的区别。周与行五六年纪的时候,是温博书最坏的时候,温美艺难得回家吃饭,外婆给他们烧了一桌子好菜,温美艺那天很漂亮,从外面回来,穿了件蕾丝裙子,肘部坠着飘带,和桌上的印花玻璃纸桌布一样好看。   温博书吃两口就坐不住了,于是他就把两个好看的东西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温美艺刚站起来整个桌子上的餐具就被拖得一动。第一下其实还好,因为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至少东西都还在桌上,第二下是因为温美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抬手去看自己扯不动的衣服,桌布就这样,整个被掀了下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陶瓷碎裂声之后,坐在地上的温美艺手足无措地尖叫了起来,碎裂的碗盆割碎了她的小腿血管,血涌得令人害怕,周与行匆忙找毛巾给她止血,又打电话给120。做错了大事的温博书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陪温美艺去医院的只有周与行和外婆,而那道长达12厘米的伤疤至今还盘踞在温美艺的腿上。   周与行一直觉得温美艺和温博书两个人的关系也像是那个死结,两个漂亮的事物因不合时宜的投胎酿成了一场悲剧,从温美艺最初没爱他开始,温博书得不到教育,开始变坏,等到温美艺终于想爱他了,温博书又用行动打破温美艺的幻想,温美艺继续不再爱他,温博书持续变坏。   现在看来读书真的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温博书没有得到应有的家庭教育,但有限的学校教育还是一把提起了他的人生,哪怕就只是个初中学历,都阻止了他在坏的道路上疾驰下去,慢慢变成了渣,又在一次次社会环境的毒打下,变成了现在的温博书。   其实周与行哪里能记得清那么久远的事情,都是些零碎的画面,和梦境回放,拼拼凑凑成了一个从前不那么好的温博书,管他记忆准不准确,有用就行,至少温博书再来叫他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就全是咬牙切齿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心悸慌张。   皮皮虾是温美艺早上买来的,一大桶,不算肥美,但做腌货胜在新鲜,厨房被温美艺霸占了,兄弟俩就在卫生间里处理,温博书坐在板凳上用牙刷清洗冲刷,周与行在台板上拍晕去头掐尾一气呵成,等到中午徐臻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兄弟俩已经腌好一罐子了。   周与行抱着罐子走出去,差点被徐臻撞到,徐臻停住脚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被后面走出来的温博书拎进卫生间收拾。   厨房里煮牛肉的香气溢了出来,周与行把罐子在阴凉处放好,看到温美艺又开始做手工豆皮结,忙得不可开交,他刚想问问午饭做了没,徐臻就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妈,开饭了不?”   温美艺挤开他:“走开走开,没看我忙着呢?”   最后还是温博书趁他妈空出一个灶的功夫,快速给下了一大锅面,一人碗里卧两个蛋,放上几根小青菜,温美艺弄好的牛肉偷拿几块放进去,牛肉面就出炉了。   徐臻打了一早上球,早饿的不行了,连着嗦完两碗面才想起来:“诶?都被我们吃完了,老妈吃什么?”   温博书的小脸埋在碗里,头也不抬:“别管她了,女人都是喝露水的。”   徐臻开始教育他哥:“哥,可不能这样啊,以后要给女朋友买奶茶、买甜品、买麻辣烫、买……唔唔……”   温博书直接拿一筷子青菜堵住了徐臻的嘴。   周与行在旁边看得直笑:“你哥天天在家直播,哪来女朋友。”   徐臻擦了擦嘴:“我呢,也不反对我哥网恋的。”   温博书干脆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摁进饭碗里:“我看你是还没吃饱,堵不住你这嘴。”   晚上继父带着徐臻他奶奶回来了。徐臻的爷爷在他初中那会儿就去世了,之后奶奶就在乡下一个人过。继父还有个妹妹,嫁在村里,老母亲年纪大了以后,就被接到女儿家里过了,逢年过节女儿也得去夫家,继父就把老母亲给接到自己家里。   其实当时继父买这套房子的时候给奶奶留了房间,就一楼唯一的那间卧室,本就是给老人家住的,可惜奶奶自己不愿意来城里,喜欢和女儿姑爷住一块儿。   周与行是第一次见继父的母亲,奶奶非常和蔼,一直挂着笑,见到三个孙子在一块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继父本身就是个特别宽厚仁慈的人,现在看来全是继承自他的母亲,奶奶对温博书和徐臻都很亲,也不会冷落第一次来一起过年的周与行。   晚饭终于是吃了顿饱的,温博书早早离席去直播了,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开播,明天开始他也休息,一直到初四再上班。   在这个家里周与行没啥娱乐活动,徐臻和他爸带奶奶出去散步了,一下子屋里又剩下了周与行和温美艺。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去骚扰温博书的欲望,借口要处理工作回了房间,徐臻他们散步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奶奶坐了一天车,累得不行,早早歇下,其他人也各自回了房间,整个楼就安静了下来。   周与行看时间差不多,也躺下睡觉,可不知是认床还是因为这两天睡太饱,他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   已经快零点了,周与行依旧很清醒,这回没纠结太久,他起身穿衣服,悄声往温博书房间走去。   千算万算周与行都没算到这个点了徐臻居然还在他哥房里,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徐臻像被点着屁股一样蹭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清是周与行,又抚着胸口坐了下来。   温博书今天播手游,低着头冷淡地和队友沟通着游戏细节,徐臻凑到一边很小声地对周与行招手:“吓死我了大哥,你怎么没睡?”   周与行按住他肩膀:“没睡着,你干嘛呢?做贼一样。”   徐臻摸摸自己的耳朵:“要被爸妈知道我这么晚还没睡可就完了。”   周与行笑:“那你还坐这儿找打呢?”   徐臻指了指温博书:“看哥打游戏呢!”   两个人悄悄话讲个没完,终于惊动了温博书,观众只能看到屏幕里的波叔皱着眉转头,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突然融化,然后开始笑着说:“哥,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周与行走到温博书背后,搭在他的电竞椅背上看他的屏幕,“你玩儿,不用管我。”   温博书操纵着人物爬到一个隐蔽的草丛,不顾队友的求救声躲藏好,然后转身踹了一脚旁边的徐臻:“你赶紧去睡觉。”   徐臻一整个愣住:“不是……哥,你刚还说这把结束带我一起呢?”   闻言周与行垂下手碰了下温博书的耳垂:“带他不带我啊?”   徐臻挤到两人身边:“哥你不是不打游戏吗?”   周与行指了指温博书的电脑:“手游我不玩,我能玩荒野法则。”   温博书被两人夹在中间,一边分心看着直播屏幕,因为今天打手游,他把摄像头压得很低,但还是无法避免地拍到了周与行搭着的手和半个下巴,温博书伸手使劲把摄像头往一侧扭,扭到徐臻那边,把周与行彻底推出了屏幕。   弹幕里疯狂地刷:“波叔看看帅哥!”   “帅哥手超好看!”   “为什么波叔的房间里半夜还有这么多帅哥?”   “看腻弟弟了!看看帅哥啊波叔!”   徐臻不肯走,温博书作势要喊他妈,吓得徐臻扑上来抱住哥哥的大腿,求饶着溜出去了。   周与行顺势在徐臻的椅子上坐下,温博书被他突然落座吓一跳,连忙又把摄像头扭回去,但还是慢了一拍,直播间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温博书匆匆结束了这把手游,问他哥:“困吗?”   周与行笑出了声:“困我过来干吗?睡不着呢,来看看你直播的怎么样。”   “那玩吗?”   “玩。”周与行站起来,“等着,我去拿电脑。”   他刚才其实就是想来看看温博书,什么都没带,没想到被徐臻一打岔,变成找温博书打游戏了,只能回房去拿电脑。   不然徐臻不在了,他呆坐在旁边看温博书打游戏,温博书又要说他紧张发挥不好了。   温博书抿着嘴调直播项目,故意不去看弹幕里的调侃。   “我靠波叔怎么这么羞涩了??”   “是哥哥吗?我刚听波叔喊哥了。”   “帅哥又黑又高,不太像兄弟啊,没看清脸,波叔给看看吗?”   “大半夜的不是哥哥总不能是男朋友吧。”   为了防止弹幕里的称呼越来越混乱,温博书解释道:“是我哥哥。”   于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既然是哥哥,为什么弟弟给看,哥哥不给看啊?”   16 02:56:34 第16章   临近过年,大家都放假在家,凌晨排游戏也是秒进。   很多粉丝都看出了点端倪。   “这不是上次那个新手帅哥?”   “打匹配那次,波叔小号都完成了一把救6次的成就。”   今天温博书还是带他哥打匹配,玩了个纯辅助的角色跟在周与行屁股后头,手把手教他怎么躲开丧尸,怎么杀人,甚至干脆把直播间名字都改成了:荒野法则新手入门教学。   周与行好歹是学霸,虽然操作上还有点瑕疵,但在温博书的教导下,看地图听位置的能力大幅提高,至少没有一把死6次这种高光时刻了。   温博书平时都是打到2点左右结束就下播,今天因为带着周与行一直播到了2点40多,周与行很少熬到这么晚,已经困得有点反应迟钝了,温博书干脆利落地自己上手把人全都清理光,等胜利的字样跳出来,就劝他哥去睡觉。   周与行在旁边看着他卸隐形,准备下播,因为用眼的时间有点长,温博书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卸掉隐形的时候生理泪水涌出来,周与行下意识用指尖去接了一下。   温博书愣住了,转头看他,还有一只眼镜没卸,视线里的他哥一半清晰一半模糊,周与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说去睡觉了。   第二天是除夕,两人双双睡到了中午,不对,应该是三人,周与行看着比他还要晚出来的徐臻,怀疑自己看错了时间。   “你不是……”   余光瞄到温美艺夫妇在客厅,又压低了声音:“你不是12点就去睡了吗?”   徐臻努力睁大眼:“看你们俩播到快3点。”   于是一整天三个人都跟幽魂一样,你追我赶地打哈欠,温博书还算精神,平时习惯了,徐臻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周与行靠在一起东倒西歪地打瞌睡。   年夜饭是温美艺和继父两人准备的,丰盛的佳肴把家里那张平时只能吃个角的白玉长桌全部放满。吃完饭六个人围坐在客厅看春晚,温博书和徐臻一人坐奶奶一边,牵着奶奶的手聊天,给她剥砂糖橘吃。   8点多的时候周通成给儿子拨了个视频,周与行特意从客厅走出来,到餐厅去接的,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开的很大,微信他平时都转了震动,于是视频一接通,就听到周通成在那头气贯山河地喊:“儿子!过年好!”   顿时客厅里五个人全部往这边看过来了。   周与行捂住手机,又从餐厅走到厨房,关上门,才对周通成说:“爸,除夕快乐,饭吃完了?”   周通成把手机横过来,画面里出现孙娜的脸,她戴着顶红色的帽子,喜气洋洋地跟周与行说:“我们吃完了!小周啊,你爸买了……这个叫啥老周……啊对,仙女棒!仙女棒!”   孙娜从来都是女强人形象,难得露出这么少女的一面,周与行心里柔软的不行,温声说:“阿姨,你俩玩的时候注意别着凉。”   孙娜举着个点燃的手持烟花给他看,笑眯眯地问他:“小周,在你妈那儿过习惯吗?”   “还行。”周与行也笑,“他们人多,稍微热闹点,你和我爸两个人也挺自在。”   三个人一边放烟花一边打了十几分钟的视频,周与行挂了出去发现客厅里居然在吵架,温博书坐在沙发上,被徐臻挡在身后,温美艺站着,继父拽着她不停地往后退,嘴里还在劝:“你跟儿子吵吵什么呢?行了行了。”   两人现在分坐沙发两端,谁都不待见谁,奶奶也头大,跟儿子一块劝儿媳,周与行走到温博书两边,低头看他:“发生什么了?”   徐臻示意周与行少小声点,但温美艺已经听到了,她扬声骂道:“你这弟弟厉害着呢,胳膊肘儿往外撇的!”   “妈。”周与行声音低沉,“你别老对温博书态度这么差。”   温美艺瞬间火了:“我态度差?我态度差?!”   周与行不想跟他妈对线,转头问徐臻:“到底咋回事儿?”   可是徐臻从小就怂温美艺,在他妈的高压视线下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儿,周与行不耐烦了,拽起温博书的胳膊,就把人拉着往上走。   这下徐臻慌了,跟着起身:“大哥,你们去哪儿?”   周与行压着火:“大过年的,不想听你们吵架,要不想一起过年,我们就换个地儿过。”   温美艺闻言气都不顺了,声音尖利地骂道:“是不一样了啊,我说你今年怎么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呢,敢情还得拐走一个。”   “妈。”周与行转过头打断她,“我留在这过年,是因为温博书想和我一块儿过年,不是因为我想和你过年。”   说完看也不看温美艺的脸色,强硬地拉着温博书上楼了。   二楼楼梯对门就是温博书的房间,他领着弟弟进房间,粗暴地把人往床上一甩,生硬地说:“收拾东西。”   黑暗中温博书声音很轻:“去哪儿?”   “换个地方过年。”   温博书有些意外地笑了,他摸索着从床上站起来,被他哥生拉硬拽的胳膊痛得要命,但他还是抬起酸涩的手,用指尖摸到了哥哥的脸,然后在他的眉心摁了两下:“别气了哥,没什么事,过一会儿她就好了。”   “温博书。”周与行走到门边打开顶灯,“发生了什么?”   “你刚和你爸打电话,她偷摸过去想听,我就拦住她让她别打扰你们,少多管闲事。”   周与行扶额:“她想听就让她听,她想要我家密码你就给她,我自己会打发她,不用你替我挨骂。”   “哥你就不是挨骂的料儿。”温博书无所谓地笑笑,“你看她说你两句你都快气上头了,没多大事儿,我习惯了,挨骂嘛,家常便饭。”   “温博书!”周与行突然提高了声音,把弟弟吓得一抖,睁大眼睛看向他,周与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眼睛里的严厉快要溢出来,他伸手捏住温博书的下巴,强迫比他矮了不少的弟弟把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少做这种事,只要你没做错事,谁都没资格骂你。”   温博书被哥哥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两人距离太近,他清晰地感觉到周与行起伏的呼吸喷在他的唇间,他有些害怕,往回缩了缩,小声争辩:“没那么严重啦,哥……你别生气。”   周与行松开他:“我不指望你一时半会儿想清楚,反正我今天跟你说了,你给我慢慢改,妈那边我也会找她谈。”   温博书手足无措,眼见周与行的目光又转过来,他害怕了,连忙扑过去抱住哥哥,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省的看他发火。   嘴里还说着服软的话:“谢谢哥……帮我出气……”   周与行成功被温博书识时务的样子给取悦了,他摸摸弟弟的后脑勺:“有委屈就跟我说,别老自己受着。”   温博书本来是真没觉得有啥委屈的,和温美艺针锋相对就跟游戏日常一样,一天得清一遍,就是个普通日常,又不掉落什么宝贝,也不占用太多时间,刷刷经验罢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哥哥非要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心里既感动,又好笑,甚至想摸摸哥哥的头谢谢他,可惜身高不允许,他只能给周与行一个安慰的抱抱。   来自周与行的关心和爱护很陌生,但与生俱来就带有温暖的气息,他知道谁是真的对他好,哪怕自己只有分毫,他也会回报给对方这份好。   刚刚在楼下吼得理直气壮,现在冷静下来谁都不好意思下楼,温博书干脆就开电脑准备直播跨年,周与行在他床上躺着玩手机。   温博书想起刚才周与行的电话,转头问他:“哥,你和爸住一块儿,阿姨对你还好吗?”   “后妈?”周与行抬起眼睛看弟弟,“好的。不过没你和你爸亲,他们俩二婚的时候我都多大了。她后来没生,就把我当亲儿子,人很好,你放心。”   不同于周与行很了解温美艺的第二段婚姻,温博书这边毕竟和亲爹没联系,只知道亲爹再婚了。以前是不关心后妈的情况,但现在和周与行的关系不同往日,那儿才算是周与行的家,他就想知道周与行在家里过的好不好。   他们兄弟俩运气确实也不算背到底,继父和后妈都对他们好,尤其是温博书,他从学业到事业,几乎都是继父在家里支援他。读书的时候且不说,温博书退学后,继父先后给他找了不知多少工作,让他学电工,没学成,做代练工作室,投了启动的钱,办起来了,三年来赚得不多,继父前前后后也一直在贴。后来代练黄了,干主播,继父跨行业给他走关系,送进那个网红公司,等温博书终于红起来了,也是继父支持他回家来播。   温博书当然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继父是真的把他当儿子,所以继父在的场合里,他一般都不会和温美艺闹大,让做父亲的夹在中间难做人。   他和温美艺的矛盾,是他们娘俩自己的事情。同理,他也不想让周与行来给他收拾,更不想周与行被温美艺误伤。   但周与行好像总觉得他才是被温美艺误伤的那一个。   想到此,温博书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为防哥哥看到,他赶紧点开游戏,准备直播。   快要零点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还没等周与行问谁,徐臻的大脑袋就挤进来了,他挠挠头发,问周与行:“大哥,消气了没?”   “你哥没气我气啥。”周与行才不会承认刚才气成河豚的那个人是他。   徐臻又蹭蹭蹭地跑到温博书身边蹲下:“哥,消气了吗?”   温博书刚就打了一把游戏,然后心情颇为不错地陪粉丝聊了一个多小时,徐臻这么靠在他膝上,他就逗弄徐臻:“你大哥消气了我就消气。”   徐臻懵了,转头又看看靠在床上的周与行,突然问道:“你和大哥之间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吗?”   温博书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徐臻解释道:“哥你以前……明明和大哥也很少说话的,现在你们都开始同仇敌忾对付我了!”   “没对付你。”周与行从床上下来,用拖鞋踢了一下徐臻的屁股,“你是小学生吗徐小臻,是不是还怪我把你哥抢走了?”   “我哪有这么矫情!”徐臻跳起来,“我就是好奇你们什么突然亲热起来了!”   温博书心里默默地说,发生了你最好不要知道的事情。   其实在很早之前,温博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他就想过要告诉徐臻,不过不是当时的徐臻,因为徐小臻还只是个小孩儿,他听不懂,温博书就把这个秘密藏了又藏,打算等徐臻大了,悄悄告诉他。   他一向不是很有倾诉欲望的人,但徐臻从小就对他无话不说,他觉得自己在弟弟面前也应该是坦诚的。   可惜这个秘密提前被另外一个兄弟知道了。   温博书转头看哥哥,周与行被徐臻这么质问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毕竟比温博书能扛事儿,周与行在床尾坐下来,把徐臻的脑袋一掰,对着他说:“我和你哥呢,小的时候关系不好,现在懂事了,觉得遗憾,要补回来,知道了吗?别瞎想。”   徐臻像个小机灵鬼一样跳起来,抓起两个哥哥的一边胳膊:“反正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消气了,走吧,要倒计时啦。”   台阶都给铺到脚底下了,两人当然就跟着徐臻下楼了。   奶奶年纪大了,没法熬夜,已经去睡了,客厅里只有温美艺俩夫妻,温美艺面无表情看电视,见他们下来也没任何表示,继父点了点桌上的三杯牛奶,对他们说:“妈妈特意给你们热了牛奶,喝完等着倒计时啦。”   徐臻举着牛奶亲亲热热地和温美艺坐在一起,自己喝一口再让妈妈喝一口,温美艺冰雪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些融化了。   另外两个儿子各自捧着牛奶,只说了两声谢谢妈,大过年的也别互相过不去了。   周与行还在心里默默的想,徐臻不愧是健全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态跟他们俩还真不一样。   16 02:56:38 第17章   周与行倒也不至于多羡慕徐臻,他只是觉得自己倒霉,沦为温美艺婚姻试错的牺牲品,不过转念一想,倒霉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温博书,试问这世上能有多少个母亲错到第三个孩子才幡然醒悟呢?他和温博书两人简直是倒霉plus,这么低概率的事情都能撞上。   初一一家子人一块儿去了祖宗坟地,然后去看外婆,周与行又住了一晚上,初二离开温美艺家回了他爸那儿,周通成父母健在,但和周与行不怎么亲,和老人吃了个午饭打了一下午麻将就完事了,孙娜是外地人,今年也没打算回娘家拜年。   一直到初三晚上,周与行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他在家一直睡到初四中午,床都懒得下,原本打算的是今天休息一整天,明天找易安他们吃顿饭,后天再见见老同学,大后天假期结束开始上班了。   但没想到接下来的一个电话,彻底改变了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周与行犹记得那天傍晚,他终于从床上起来了,由于中午偷懒吃了泡面,晚上他得给自己做顿好的,于是火也开了,肉也解冻了,菜刚洗净还在滴水,他掰开蒜粒准备拍碎,手机突然响了。   周与行不想形容这个电话是什么地狱来电之类的,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也可能是天堂来电,给他乏善可陈的感情生活打开了一扇后门,但当务之急是接起来,然后询问来电人有什么事情。   大概又是手机的声音太大,当时周与行手一抖,掰开的蒜粒掉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的时候又不慎撞上了没放平整的砧板,摆在上面的菜刀咣当一声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周与行有点后怕,不知道菜刀要是不慎掉到他脖子上是个什么光景,但要命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不祥的征兆,是不是又有什么倒霉的厄运降临,只能让菜刀先躺在地上去取手机。   电话是温美艺打来的,刚接通的时候对面还没说话,只能听到极其嘈杂混乱的背景音,周与行喂了好几遍,他妈才跟他说话,是哭腔,声音是喊出来的:“与行,快来,你弟……你弟出事了!”   周与行一下子愣住了,大概过了四五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温博书怎么了?”   那头又没人说话了,哭声、喊声、机器鸣叫声像针尖一样刺向他的大脑,周与行站不住了,腿软地靠在沙发背上,又过了半分钟,电话被另外一个人拿过去了,他听到温博书的声音,又遥远又陌生的传来:“哥,妈晕过去了,你赶紧来七院,徐臻被车撞了,现在在抢救。”   那一刻,在周与行分辨出温博书声音的那一刻,他陡然松了一口气。   直至很多年后,周与行都在为自己的这一口气羞愧、忏悔。   在温美艺说出去弟弟这个词的时候,周与行第一反应就是温博书,但当他知道弟弟出事了的时候,又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不是温博书。   那这个弟弟还能是谁,只能是徐臻。   也正是徐臻。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能长得这么偏这么冷血,同样是他的亲弟弟,他自诩一碗水就算端不平也不至于太过厚此薄彼,毕竟他这个哥哥实际上根本没有为两个弟弟做过什么,感情亲疏是他唯一衡量哥哥做的好不好的标准,但事实证明,他一样都做不好,无论是对温博书,还是对徐臻。   直至此刻,他才窥到一点心里真实的想法,原来温博书在他心里,和其他人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希望温博书身上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发生,也要有别人来替他承担。   他是个无耻、自私又偏隘的哥哥。   周与行到厨房关了火,看到地上的菜刀,才想起刚才冥冥中出现的预兆,哦,原来这就是那把达摩克里斯之菜刀。   七院离周与行住的地方很近,医院门诊就设在非常繁华的中心广场附近,但因为附近发生了特大车祸,周边道路全部封闭了,只有警车和救护车在进出,周与行开了车出来,又停在很远的地方,一路跑向医院。   医院里全是人,家属、警察、保安,甚至还有闻风而来的记者,他打温博书电话,没接通,只能到处询问,但车祸造成的伤亡太多了,全部就近送到了七院,又逢春节假期,医院本就人手不足,现场混乱的一塌糊涂,周与行花了将近一刻钟才找到温博书。   几个手术室灯都亮着,这里相对安静一点,但人还是很多,温博书没地方坐,就蹲在手术室门口,听到周与行喊他,站起来还趔趄了一下。   周与行根本不顾周边全是人,三两步走过去,用力地把温博书揽进了怀里。   温博书惊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了下来,刚强撑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在他哥怀里涌了出来。   两人只抱了一会儿,周与行松开他,手指按着温博书通红的眼角,问他:“怎么回事?妈呢?”   “她在急诊大厅,爸给她送过去休息的,现在爸在医生那儿。”   “撞得严重吗?”   “说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温博书抿了下唇,眼泪又流下来,“腿不行了,碾的粉碎……”   温博书说不下去,撑不住似的又蹲了下来,嚎啕大哭,旁边全是哭得喘不上气的家属,温博书蹲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娇小脆弱。   周与行也蹲下来,双手握着温博书瘦到突出来的膝盖骨:“人没事就好,相信医生,小臻还年轻……到底怎么回事,徐臻今天怎么在中心广场?”   温博书抬起头,泪眼朦胧:“他中午过来的,和同学吃饭,下午来唱歌,谁知道出来就……那人听说是酒驾,直接冲到步行街上……刚有几个人刚拉过进去又出来,医生说救不了了……我不敢想象……”   “与行!”身后有个男声喊他,继父回来了,他看起来没比温博书好多少,周与行站起来,也和继父拥抱了一下,安慰他:“叔叔,小臻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   继父摇了摇头,表情很崩溃:“没办法了,得截肢。”   周与行没有太多医学知识,不清楚什么情况下要到截肢的程度,他焦急地抓住继父的胳膊:“怎么就要截肢了?骨折还是什么?能保一保吗?徐臻才几岁啊,骨头能长的,我们再去问问医生。”   继父按住他,也哭了:“你没看到他那个腿……不行了,医生说血管没法修复了,得马上截,防止继续感染。”   周与行完全懵住了,他都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两条腿都要吗?”   “左腿,右腿能保住,左边那条,是真不行了。”   父子三人在手术室门口沉重地伫立着,周与行突然说:“叔叔,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周与行转到安静的楼梯间,掏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紧张得没法按出数字,他打了易安的电话,令人窒息的等待后,易安接起了电话。   “咋了老周?”   周与行尽量用最快的语速把事情说清楚:“我弟出车祸了,人在七院,名字和手术室编号我马上发给你,医生说他左腿保不住,必须要截肢,现在等着手术,你帮我问问,有没有办法保住腿,拜托了兄弟。”   易安吊了郎当的声音马上变得严肃起来:“行,我打个电话问问,10分钟,让家属先和医生谈谈。”   易安动作很快,他们等了没多久就,回复就来了:“七院副院长现在就在院里,刚打电话问了抢救的,说伤口有感染,要保命必须高位截,没办法,你们稳住情绪,你弟还很年轻,截了之后尽快适应假肢,生活可以保证,心理上要你们给他鼓励。我现在在过来的路上了。”   周与行心沉到了底,对易安道了谢,忍住情绪和继父说:“叔叔,小臻还年轻,上假肢适应也快。”   继父闻言控制不住自己了,猛地偏过了头,温博书在旁边僵硬地靠着,周与行不好去抱继父,只能去抱温博书,对着父子俩说:“人没事,就是万幸,其他我们都听医生的,保住生命要紧。”   易安赶到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他和温博书的继父握了握手,让三保去联系副院长,科室主任也过来了,和易安他们打招呼,把周与行三人请到办公室,把刚才和继父说过的话又和他们说了一遍。   “车祸现场过来的时候家属应该也看到了,左腿被碾压粉碎时间太长了,我们这边手术只能尽量保存残肢,手术应该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感染比较严重,截了之后还要进行深度的清创,还请家属不要着急,再等一等。”   周与行现在是三人里唯一比较冷静的:“术后大概多久伤口可以愈合?”   “这个不一定,手术切口两周左右可以愈合,然后看伤口内肉芽组织生长情况了,局部皮肤够用的话直接缝合就行,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植皮,只要伤口不感染,这个都是小手术。”   “那什么时间可以装假肢做康复?”   “这个也得看病人情况,至少得要2个月以后,恢复好的话。”   周与行叹了口气,他实在接受不了前几天还在那活蹦乱跳的徐臻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今后等着他的是残缺的左腿,和与假肢相伴一生的结局。   说话间三保带着副院长过来了,气氛太过沉重,副院长也没寒暄,直接和主任谈起了手术情况,周与行带着温博书出来,让继父和医生们继续讨论。   易安跟着出来了,他看着垂着头的兄弟俩,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递给周与行一支烟,示意他到楼梯口透透气。   周与行接过烟,刚走一步,衣服就被人牵住了,回头一看,温博书双眼含水地望着他,周与行哪还有什么心思,把烟往兜里一塞,握住弟弟的手对易安说:“我先不去了。”   易安也没说什么,自己揣着烟走了。   周与行陪温博书站在门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安慰温博书,温博书靠着他的肩膀,眼神凝滞,被他牵着的手也没什么劲儿,但就是不让他放,一副依赖极了的样子,周与行低着头靠了下他的头发,问他:“累不累?找个地方坐坐?”   温博书擦擦眼睛:“不累。”   周与行把他的手拿起来摩挲:“晚上直播请假了吗?”   “啊……”温博书这才想起来,“忘记了,我和公司说一下。”   他拿起手机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周与行手里陡然没有了那软软冰冰的触感,就又想抽烟了,心头焦虑,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温博书。温博书背对着他,在阴影处打电话,温博书原本在兄弟三人里头是最矮最瘦的,但他突然又想起以后安了假肢后不知道什么样的徐臻,难受地直接干呕了出来。   回来就看到哥哥在吐的温博书吓了一跳,他扑上来给哥哥拍背,周与行什么都还来不及吃,根本吐不出来,疯狂反水,酸臭气息溢满了他的整个口腔,他都快没法呼吸了,压抑到头晕,对徐臻的担忧,对温博书的担忧,还有今天那个电话带给他的道德冲击,哪一样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在手术室门口,得知徐臻要截肢的消息,他很不好的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是什么样的哥哥才会觉得还好不是温博书的,徐臻凭什么就要经历这些,他太无耻了。   徐臻的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温美艺醒过来了,她仿佛一天时间苍老了十岁,在继父的搀扶下走过来。那一瞬间周与行突然就很同情温美艺,毕竟她可能已经把自己剩余的一切爱都给了徐臻,徐臻也如她所愿成为了一个天之骄子,可到了那个位置再坠落,摔下来有多痛只有他和他的母亲知道了。   也不知徐臻醒来以后,心理上能不能承受得住。   16 02:56:41 第18章   九点多的时候徐臻结束了手术,被送往重症监护室,温美艺就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立马又晕过去了。   徐臻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右腿被绷带缠绕高高吊起,左腿空荡荡的。   周与行也只看了一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让温美艺一直靠在继父身上不是个办法,现在也没有医护人员可以帮忙,于是周与行只能自己上手把他妈抱起来,送往社工科暂时休息。   路上周与行忍不住看了看怀里的母亲,印象中他从来没和温美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他妈50多岁了,体重很轻,周与行抱着她毫不费力,虽然花了重金在保养,可惜人太瘦了,总还是有些老态。那张脸蛋是能看出美貌的,不管是年轻时候的美貌还是年老以后成熟的风韵,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和温博书特别像。   说起来可能连温美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温博书是三个孩子里唯一一个跟她姓的,也是最像她的。两个人都是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的个性,不过温博书最终成长了,而温美艺至今都还是少女。   比起徐臻醒来后能不能乐观面对自己变成了残疾人,周与行更担忧的是温美艺能不能在徐臻康复的过程中做出正面鼓励。   他挺怕温美艺破罐破摔的,又或者给徐臻太大压力。   周与行安顿好母亲回来的时候,发现ICU这层的门口大厅又挤满了人,走近一看,是警察又来了,在和目击家属了解情况,听说醉驾的肇事车主当场死亡,很多家属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拉扯着警察开始叫嚷、哭诉,现场一度失控,周与行找不到继父和温博书,火气也上来了,一路推搡了好几个人,终于在饮水室门口找到了蹲在地上的温博书。   他上去像抱他妈一样把弟弟一把抱起来,温博书被吓了一跳,挣扎着跳下来,跟他说:“爸和易安哥在医生办公室。”   此时三保也找到这层来了,他从混乱的人群中穿出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周与行。   “周先生,少爷说你们还没吃饭。”   周与行此时已经感觉不到饿了,他和三保道谢,但没心情吃,一时间只想抽烟,于是把袋子交给温博书,问他:“你吃完过来的吗?”   温博书点点头,周与行说:“那放着当夜宵吧,我吃不下。”   徐臻在第三天中午醒来,人还在ICU不能出来,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探望,徐臻动了动脖子,转过头看到张望他的四个人,缓缓地露出个笑来。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医生说这个时期他应该全身都在疼,哪儿都不能动,还意识不到自己缺了条腿。   周与行不忍心看下去了,他把手掌遮在温博书眼睛上,想带他走,温博书不肯,在门口坐下来,说想陪陪徐臻。   温博书一直在医院,没回去过,温美艺和继父回去了两趟,给温博书带衣服和吃的,周与行也跟公司请了年假,下午他回自己家煲了锅海鲜粥,带过来让温博书当晚饭吃。   温博书坐在ICU的家属区很安静地喝粥,因为三天没洗澡,身上难免有味道,温美艺离他远远的,只有周与行坐在他旁边,他不嫌弃弟弟,再说工地里都闻习惯男人的臭味了,他给弟弟剥流油的咸鸭蛋,温博书上来咬的时候,咬到他的指尖,他心头一麻,温博书擦擦嘴,说不好意思。   病房里的徐臻又睡过去了,周与行手机震动,是秦丰打来的电话,他出去接,秦丰在那头有点着急地问他:“你弟鸽好几天了,说有私事要处理,什么情况。”   秦丰虽然追人不太着调,但人很热心,他家现在一团乱麻,周与行不想让秦丰参与,也怕他担心,只说是家人受了点小伤了,温博书在照顾,没多说别的。   今天温美艺和继父都在医院,周与行就想让温博书回去休息休息,他弟现在一根筋崩得紧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得,周与行怕他这小身板撑不住,于是对他说:“去我家里洗个澡睡一觉吧,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过来,反正这么近,有什么事赶过来也方便。”   温博书态度松动,他问温美艺要来徐臻的衣物和包,从里面翻出徐臻的手机,然后跟着周与行回了家。   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其实温博书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他毕竟是个精致又香香的小gay,从来没这么邋遢过,他钻进浴缸里泡了会儿,他哥在门口敲门:“温博书,你内裤呢?”   洗澡前他把酸臭的衣服都交给他哥了,穿着内衣裤进的浴室,这回儿他脸颊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大声说道:“一会儿我自己洗。”   谁知周与行直接开门进来了,温博书紧张得一把拉上了浴帘,水飞溅得到处都是,隔着薄薄一层塑料帘子,只听的到他哥翻动衣物的声音,于是温博书又说了一次:“我自己会洗的哥!”   “得了吧你,泡得差不多了就出来,一会儿缺氧。”   哥哥像个独裁者,根本不听,抱起他的裤衩就走出去了。   晾晒衣物的阳台在客厅旁,温博书洗完澡出去就看到了他那高高挂起的黑色内裤,而他哥正在厨房里煮东西。他擦着头发走过去,看到厨房只开了抽油烟机上的小灯,他哥叼着烟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光打在他侧脸上,映出一层光圈。   已经是深夜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抽油烟机最小档发出的轻微嗡鸣,他哥大概也是心事重重,没注意到温博书过来了,他就顶着毛巾,站在厨房门口看哥哥。   周与行和他和徐臻长得都不算太像,他像周通成,是一种锋利的帅,周通成年轻时候因为长得凶,总被别人误认为是警察保镖之类的,而周与行的长相融合了一点温美艺的柔婉,还是周通成的骨架和棱角,却有饱满端正的五官,是很传统意义上那种男子汉的帅。   而且他最近晒黑了很多,因为脸长得正,骨架大,他黑了以后更显得粗犷,最近又太累,鬓角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干净,看起来野得很,抽起烟来又充满颓废的气质。   好帅。温博书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深夜中应答。真的好帅。   他悬了好几天的心突然在这个安静的深夜落到了轻飘飘的云上。   他很担心徐臻之后的康复,但如果有他哥一直陪着他,徐臻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温博书莫名其妙就有了信心。   周与行煮的是一袋藕粉,给温博书当夜宵吃的,怕他喝粥没喝饱,藕粉冲泡很快,他又在里面加了点果仁,想给弟弟补充点营养,小火稍微炖了会儿,一支烟抽完就关了火。   转身准备倒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厨房门口站了个人,他吓了一跳,烟差点掉到地上:“操!你站这怎么不出声。”   话音刚落,温博书突然就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住了他,周与行手里还拎着锅,吓得魂都飞出去了,生怕滚烫的藕粉泼在温博书身上。弟弟这回儿不臭了,浑身上下都是他家沐浴露的香气,周与行不自在地用手肘把人挤开,让他去拿碗:“小心点祖宗,我手里拿着锅呢,起开,去拿碗。”   两人分食了一个牛奶锅的藕粉,温博书吃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刚呼出一口热气,突然就有个陌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温博书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徐臻的手机。”   徐臻手机没电关机好多天了,刚才温博书回来就给充上了电,手机里未接来电和消息几百条,但因为没法解锁,就只能放在那。   谁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还有电话进来。   周与行起身去拿手机,看到来电表情有点复杂。   “谁?这么晚了。”温博书抬头望去。   周与行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宝贝。   对面是谁显而易见。   但周与行没接,不知道怎么开口,对面打了一个,没打通,但好不容易开机了,对方不会放弃,很快又打来了。   最后还是温博书做主,接了电话。   徐臻的女朋友急得大吼:“徐臻!你去哪里了!!!你要吓死我吗!!!”   温博书被吼得心头一跳:“小晗,是我,我是温博书。”   那头音量马上就降下来了,孟晗和温博书算是熟识,之前和徐臻一起和温博书打过好几次游戏,她认得出徐臻他哥的声音。   “哥,徐臻人呢?他好几天没消息了,我快急疯了!”   温博书看了周与行一眼,两人短暂的目光交流,温博书知道他哥能看懂他的眼神,果然周与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孟晗是徐臻的女朋友,他们感情很好,徐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让她知道,而且徐臻现在的情况没法回去复学,学校里的一切手续,也要靠孟晗帮忙。   于是温博书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和孟晗坦白:“小晗,徐臻出了点事,你别激动,人没事,车祸撞到腿了,现在还在医院。”   孟晗半天没有说话,温博书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消化,等她再回复的时候,声音很冷静:“人醒了吗?”   “醒了,但还在ICU,现在没法联系他。”   孟晗笑了下,声音哽咽:“博书哥,你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情况?”   温博书摁着太阳穴,每一次说起徐臻的伤情都让他心碎一次:“右腿骨折,还在养,左腿……左腿截肢了。”   对面再一次沉默了,温博书也想哭,被周与行温柔地按住了眼睛,他湿润的睫毛摩擦在周与行的手心里,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温热和潮湿。   “哥,方不方便,让我过来看他?”   温博书没回答,孟晗补充道:“徐臻是我男朋友,我不能就这么在家待着等他。”   “求你了哥。”   温博书还是没有答应,他在周与行怀里疲倦地靠着,声音很轻:“小晗,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知道徐臻愿不愿意让你知道,我怕刺激到他。”   “不会的。”孟晗急忙说,”不会的哥,徐小臻特别坚强,他不会害怕的, 我要陪着他。“   孟晗不是本地人,她和温博书在学校里认识,家在遥远的山西,周与行怕她一个女孩自己冲动跑过来,代替温博书接过了电话,对孟晗说:“你好小晗,我是徐臻的大哥。徐臻的情况我们会及时告诉你,等他醒了,我让他和你联系,让他自己决定,你看好不好?”   两人都没有松口让孟晗过来,女孩虽然看起来冷静,但这么大老远,他们不能在保证不了女孩安全的情况下让她过来,更何况不知道见面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确定因素除了徐臻的心态,还有一个定时炸弹就是温美艺,她根本不知道徐臻恋爱了,孟晗的存在要是被她知道,都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一通压力山大的电话打完,都已经到凌晨了,回房睡觉的时候温博书突然问:“哥,我能和你一块儿睡吗?”   周与行再一次被弟弟请求一起睡觉,他果断一口拒绝:“自己睡,明天我喊你起。”   温博书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他只能去周与行书房那个沙发床上睡。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沉,最近几天实在是太累了,第二天一早周与行出去买了早饭,叫醒温博书,两人边吃边步行去了医院。   徐臻恢复得还可以,一周以后从ICU出来转到特护病房,豪华套间,里面还有个专门给家属睡的小间,都是易安帮忙安排的。出来那天温美艺一直陪在徐臻身边,也不敢说话,只不停地握着儿子的手哭,到最后徐臻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缓慢地说:“妈,我没事,你别哭了。”   他已经醒来好几天了,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温美艺怎么都说不出口,听徐臻这么说,哭得更凶了,徐臻无奈,向哥哥勾了勾手,温博书连忙跑过去,在他床边蹲下靠着,徐臻用手指碰了碰哥哥的鼻尖,笑着问:“哥,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装假肢?”   16 02:56:45 第19章   温博书当然也回答不出来什么时候可以安装,只能含糊地用脸蹭蹭徐臻的手,说只要他坚强起来,恢复很快的。   徐臻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和手指可以动,哪哪儿骨头都有伤,被车撞得人都快要散架了,徐臻是个年轻男孩,护工又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女性,还好家里人多,于是全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请看护了,轮流照顾徐臻。   周与行的年假已经休完了,又拖了两天,不得不回公司上班,白天就由温博书和温美艺看守,温博书一早过来,温美艺在家准备做饭,中午送来医院,母子三人吃完饭,温博书就要回去准备直播。晚上则是周与行和继父一人一天轮换守夜,一开始徐臻还不习惯周与行陪他,毕竟他和大哥之间还没熟到可以把尿的地步,但周与行才不会管徐臻那些扭捏的小心思,掀开被子就扒裤子,提溜着他脆弱的小鸡不由分说地塞尿壶,生无可恋地被扒了两次,徐臻也不在乎了,安心地听着他大哥的口哨放水。   病房是个开放式的套间,里面用医用屏风隔出一个睡觉的小空间,周与行就睡在里面,徐臻轻轻喊一下都能听见,最开始那一周基本没法睡觉,徐臻的伤口在愈合,晚上疼得哇哇叫,哪怕睡着了都在那蹙着眉头哀哀地流泪,周与行心疼他,等人一惊醒就给喂点水哄着继续睡,从黑夜熬到天亮,过了最难熬的那一周,晚上除了起夜或者偶尔有低烧需要多注意,基本上能休息一会儿。   因为前面请假太久,周末一大早周与行就去加班了,差不多到11点,他拎着公司楼下肯德基买的炸鸡套餐,往医院去,打算早点把温博书换回去睡觉。   温博书白天陪护,晚上直播,因为疲劳整个人体重直线往下掉。周与行到的时候两兄弟凑在一起看手机,徐臻还是不能动,温博书就坐在床上,把徐臻搬到身上揽着,当个人肉靠枕,两人买了个床上支架,把手机架在半空中看,周与行简直无语,进去把温博书的手机抽了出来:“你们办法真是比困难多啊,这都撞成这样了网瘾还戒不掉呢。”   徐臻嘿嘿笑,笑得周与行直摇头,现在的小孩连住院都离不开手机,他翻过温博书的手机看了看,两人在看比赛直播,又是个周与行不认识的游戏。   他挥挥手机,示意温博书出来,温博书对着徐臻撇撇嘴,徐臻连忙说:“大哥!是我要看的,你别批评哥。”   周与行伸出胳膊搭着温博书,把人挟持出去,边走边说:“我疼他还来不及呢,不批评。”   徐臻显然没信,艰难地翘着脖子想看,奈何两人走太快了,愣是什么都看不着。   周与行确实没批评温博书,他把还热着的肯德基纸袋塞到温博书怀里,说道:“找个地儿吃了,我怕你在里面吃把徐小臻吃哭了。”   温博书闻着一阵阵炸鸡味,眼睛都亮了:“哇塞!谢谢哥!”   周与行忍不住笑了,感觉温博书还跟个小孩似的,吃个肯德基都能高兴半天。   温博书一溜烟跑去楼梯间吃鸡了,周与行进房间,看到徐臻跟个小鸡似的脖子一点一点,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他准备去打点水给徐臻擦背,就听到徐臻躺在床上碎碎念:“大哥,帮我联系下小晗吧。”   周与行端着脸盆的手顿住了,孟晗的事儿前几天温博书就和徐臻说了,但当时徐臻说要想想,他们就给了徐臻充分的时间纠结。   为了天天给孟晗汇报徐臻的情况,他们拉了个小群,现在孟晗和周与行也算熟悉了,周与行找出徐臻的手机,把电话拨过去,能感觉到孟晗很激动,但声音还是保持得挺平稳的:“周哥,今天徐小臻怎么样了?”   周与行笑了笑,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徐臻的枕头边,说:“你自己问他吧。”   徐臻很委屈,都要哭了,酝酿半天才开口喊:“呜呜呜宝宝。”   在旁边的周与行差点把手里的盆儿扔出去,虽然徐臻也不能说是猛男吧,但他看起来至少是个高大阳光的形象,这一开口就撒娇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孟晗一听到徐臻的声音,立马就哭了,边哭边骂:“臭傻逼,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周与行深深为00后的恋爱习惯担忧。   这对小情侣开始黏黏糊糊地讲情话,听得周与行耳朵痒,在病房里又不能抽烟,他只能站在窗口吹风,又怕冻着徐臻,只开了个小缝,自己把头伸出去。   吹得脸都快麻了,他才缩回来,听到徐臻在和孟晗说:“不行,宝宝,你不能过来。”   周与行有点诧异地看向徐臻,关于要不要让孟晗过来,虽然理智上周与行和温博书都倾向于不让她来,但如果徐臻真的非常需要恋人的陪伴,他们也不是不能配合帮忙去接人,然后做温美艺的思想工作,倒是没想到徐臻开口就是拒绝。   徐臻没注意到大哥在看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说:“我还没恢复呢,现在是个瘫子……我家这么多人,哪需要你来帮忙……这么远,不行……我怎么会嫌弃你……宝宝,我不想你担心,你好好回学校,帮我把休学办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可要完成哦。”   看起来徐臻的思路和两个哥哥差不多,没有被恋爱冲昏头脑,孟晗还在争取,徐臻哄归哄,但嘴很紧,始终没有同意。   温博书吃完炸鸡回来了,见徐臻在和孟晗打电话,也有点意外,他走到病床边和手机那头的孟晗打了个招呼,听到孟晗说徐臻不让他来,笑着说:“你要给徐小臻留点面子,他现在太丑了不想给你看见,放心吧,他的情况我们随时和你汇报。”   周与行也适时拿过手机:“小晗,徐臻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你们已经聊了十多分钟了,今天的聊天时间用完了,明天再聊。”   孟晗也只能不甘心地挂了电话,而徐臻还沉浸在和女朋友通话了的喜悦里,咧着嘴嘿嘿直乐。   温博书看他这个傻样好笑,用手揉了揉他的脑门:“至于吗你?”   徐臻小幅度地摇摇头:“你没嫂子,你不懂。”   “操。”温博书忍不住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徐臻在床上舒服地叹气:“唉,爱情太美好了,你知道吗哥,我现在都感觉闻到了肯德基的香味,这叫什么,这就叫有情饮水饱。”   温博书连忙缩回了手,尬笑着转进卫生间洗手去了,周与行跟着进去,在他身后小声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一袋子炸鸡就当午饭了,中午还能睡一会儿。”   温博书把湿漉漉的手放在擦手巾上,粉白色的手指在上面来回蹭,周与行的目光完全被吸引过去,只听到他说:“哥,你要是当了爹,肯定照顾不好孩子,哪儿有吃炸鸡当午饭的。”   周与行听了没反驳,抓住温博书擦干的手:“我当谁的爹?嗯?”   温博书连忙挣出来,也发现了这句话里的漏洞,有些不自在的小声嘟囔:“那谁知道。”   最后他还是被周与行赶回去了,周与行算着温美艺到的时间,飞快地打来水给徐臻擦了背,徐臻今天精神亢奋,导致身体疲惫,此刻有点昏昏欲睡,还好温美艺准时到了,周与行把病床抬起来,揉着徐臻的脸把他揉清醒:“妈来了,赶紧先吃饭,吃完睡。”   徐臻不能动,排泄还是大问题,所以现在还是只能吃流食,周与行是第一次陪徐臻吃饭,温美艺给他垫了口水巾和肩布,一口口喂给儿子,徐臻最开始很难接受这年纪了被妈妈喂饭,也是喂多了习惯了,所以说人必须得健康平安,不然在无法操控自己身体的时候,什么男子汉的尊严都是一句空话。   周与行也想试着喂喂看,结果连着两次不是敲到徐臻牙齿就是给他呛到了,最后勺子还是被温美艺夺了去,她嗔怪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得了吧,这事儿你还真不行。”   徐臻越来越像个傻子了,饭还没咽下去呢,就咧着嘴在那笑话周与行。   周与行眼疾手快把这一幕拍下来,用口型威胁弟弟:“再笑发给孟晗。”   徐臻立马变了个脸,一脸冷漠地张口咽饭。   等到给徐臻喂完饭,温美艺才后知后觉道:“诶?温博书人呢?”   周与行弯腰给徐臻放平了病床,把他的饭盒垒到一块:“我让他先回去了,他也累,回去能睡个午觉。”   温美艺不太高兴:“他才多大年纪啊,我都没喊累呢。”   周与行一听温美艺这口气就烦,他砰的一声把饭盒往桌上一掼,声音冷下来:“妈,温博书每天直播到两点,七点就得起来赶过来接班,中午吃个饭又得跑回去继续播,他赚的钱有几个铜板是给他自己用的?他不是为了这个家在拼命?”   被这么质问温美艺自然也炸了,猛地站起来:“什么意思?他弟弟在这躺着受罪呢,他吃点苦都不行?”   周与行转过来正视他妈:“他吃苦是没关系,他也乐意,他恨不得每天都陪着徐臻,但他还有事要做,为了保证徐臻快些好,而不是为了让你满意。”   躺在床上的徐臻被吼得脑瓜子嗡嗡叫,虚弱地劝架:“妈、大哥,你们嗓门也忒大了。”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这时也意识到他们还在病房里,还当着徐臻的面,周与行后悔不已,走到床边摸了摸徐臻的肩:“对不起,是哥不好。”   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心平气和的和温美艺谈论温博书,但如何都不应该影响到还在养伤的徐臻。   温美艺当然也不想和周与行吵,她从袋子里另外拿出几盒菜,是平时她和温博书两人吃的,现在只有周与行陪她吃了,她打开饭盒在小桌上码好,递给周与行一双筷子,问他:“温博书饭吃了吗?”   “我给他带了。”温美艺难得主动递台阶,周与行当然顺势踩下去了。   两人沉默地坐在床尾开始吃饭。平心而论,当了二十多年家庭主妇的温美艺厨艺非常不错,周与行有段时间没吃了,后来好几次去温美艺家吃饭都是继父烧的,母亲饭菜的味道显得有些陌生,却不影响美味,周与行连着夹了好几筷子的萝卜烧肉,温美艺注意到了,面无表情地聊起来:“你们两兄弟口味倒差不多,温博书也特别爱吃这个。”   这回周与行没吝啬赞美,点了点头说:“这个烧得很好吃。”   温美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多吃点,袋里还有,晚上也还能吃。”   表情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周与行点点头,似乎找到了一点和母亲相处的诀窍,他心想温美艺和温博书这对母子真的是一模一样,都像小孩,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还特别好哄。   两人用完餐,徐臻都已经睡着了,温美艺把饭盒拿到外面去洗,周与行注意到她提来的那个巨大的便当袋,里面满满当当装了七八个保温盒,温美艺每天早上都像打仗一样买菜做饭,准备一天三个人的饭菜,然后大老远赶过来送饭,虽然她开车,用不着挤地铁,但这么重的饭盒,这么多花式的菜,包括徐臻特殊的饭糊,和温博书爱吃的烧肉,周与行突然就有点后悔刚才那么吼她。   倒也不是觉得自己针对温美艺,只是现在他家处于特殊阶段,对徐臻来说温美艺真的是完全没话说的好妈妈,每个人都很辛苦,温美艺不比任何人轻松,他不应该过于关注温博书。   等温美艺洗完回来,他就拽住温美艺的胳膊,有些生硬地说:“妈,放着吧,你先去睡一会儿。”   温美艺愣住了,不知道周与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周与行手劲很大,几乎是拖着把她带到了里间,这儿平时是周与行和继父两人晚上睡的,两个大男人不讲究,都是凑活睡,床铺也不太整洁,温美艺都不乐意躺上去,她打掉周与行的手,没好气地说:“行了,我不困,别在我这尽孝心了,你出去看着,我给你们这收拾收拾。”   周与行看她一眼,又在心里加了一条:真是的,和温博书一样穷讲究。   16 02:56:49 第20章   徐臻睡到3点左右醒来了,周与行刚给他擦完脸,医生就进来检查,敢情徐臻现在这个生物钟都已经跟医院同步了。   医生身后跟着来换药的护士,周与行转头一看,居然是个男护士,身高不算高,但体型特别壮,把整套护士服都挤得鼓鼓囊囊的。   这倒是挺好的,毕竟徐臻现在行动不便,体重又重,换药全靠护士搬弄,如果换个女性,可能还得两个人协助。   就是医生和温美艺讲话的时候,周与行总感觉那护士在看他,他眼神移过去,对方也不闪不避,大方和他对视。周与行在这方面敏感度很低,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无所谓地转过头继续听医生说话。   那男护士开始工作以后倒是不左右乱瞄了,专注地做手上的事情,他力气很大,徐臻这体格在他手里跟个玩具娃娃似的,但手法却非常细致,周与行一眼就能看他职业素养很高,温美艺跟男护士大概也是见了好几次了,两人一边配合着给徐臻上药一边闲聊,最后男护士站在床尾写病历卡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向周与行:“这位也是病人的哥哥吗?”   温美艺在旁边搭腔:“是呀,我家三个儿子呢,这个是大哥。”   男护士笑了笑,粗犷的脸上居然还有个小梨涡:“阿姨,你们家这基因是真厉害。”   说完又看了周与行一眼,端着盘子就出去了。   这一顿检查给徐臻热得一身汗,两人剥了他汗湿的衣服裤子,换上一套新的,温美艺拿着换洗衣服到卫生间洗,周与行在旁边陪着他。   徐臻刚睡醒,躺着看天花板发呆,周与行想他这么住院着实太无聊了,问道:“听歌吗?”   徐臻点点头:“周杰伦!”   周与行用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挑了周杰伦的专辑放给他听。   但这样周与行就太无聊了,他只能聊聊天刷刷网页,后悔今天没把平板拿过来,放了几首歌他忍不住了,问徐臻:“要不看会儿你哥直播吧?”   徐臻兴奋地说:“好呀好呀,哥你坐上来吗?”   周与行想到早上温博书抱着徐臻看比赛的样子,实在有点别扭,让他这么抱着徐臻,他伸不出手。最后还是把徐臻的床摇起来,给支架调整了一下角度,主要方便徐臻看,周与行侧着看屏幕。   温博书下午玩的是手游吃鸡,刚进直播间徐臻就叹气:“唉,本来哥该带我上分的。”   不着调的大哥安慰他:“没事,有机会的,你这腿指定比你手恢复得慢。”   温美艺在卫生间里听到了,大声骂道:“周与行!你跟弟弟说什么呢?!”   徐臻缩着脖子一笑,跟周与行说:“大哥,把弹幕关了呗,太挡画面了。”   其实周与行平时从来不关弹幕,因为弹幕发的多的都是温博书的忠实粉丝,还有他的房管,经常会夸他,或者讲一些波叔以前直播的轶事,比起对游戏本身的兴趣,周与行显然更喜欢看弹幕里对波叔的吹捧。   但徐臻要求了,他还是顺从地关了。   等温美艺洗完衣服出来,两兄弟还是连体挨在一起看手机,她端着脸盆推了一下周与行的肩膀:“行了,看一会儿就够了。”   徐臻不乐意了:“妈,我这一天天躺着也没事做啊,我看看哥不行吗?我不看游戏,就看我哥!你也来看,看我哥长得多好看!”   温美艺被他贫得没话说:“你哥好不好看我不知道?”   今天是周末,直播间人挺多的, 温博书在单排,一个人低着头玩手机连话都不说一句,他平时玩手游比较少,就有很多刚进来的新观众,看温博书像个石头似的打游戏 ,免不了说上几句。   一开始两兄弟是不知道的,毕竟关了弹幕,但是温博书一下午状态都很迷,不是落地谁都打不过飞快下一把,就是好不容易苟进决赛圈对枪输给别人,眼看着他情绪越来越低落,周与行取过手机切出去看了下弹幕,果然好多第一次看他直播的人在说他操作下饭。   原本娱乐主播也没什么,温博书脸好还是有市场的,奈何今天他愣是一句话都不说,哪怕打出了极限拉胯的操作,都还是一脸爷天下无敌的冷漠样,那些调侃的话慢慢就变得恶意了起来。   周与行不是房管,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赏,于是当屏幕上飞机开过,听到AI播报的徐臻也震惊了:“哥,你送了个飞机?!”   大哥没回话,因为屏幕那端的温博书也看到了,他皱着眉确认了好几遍,最后有些无奈地念了遍芋色星球的ID说感谢,周与行在弹幕里问:“今天怎么不玩荒野法则了?”   温博书揉了下眼睛:“状态不好,怕打不好。”   弹幕里既有安慰他的老粉,还有说他现在也没见得打的好的酸鬼。   周与行还拿着手机在打字,徐臻快无聊死了,他用勉强可以移动的小臂撞了撞周与行,问他:“大哥,你舌战群雄完了没啊,发生什么了啊?”   周与行把弹幕关掉,重新放回手机支架上,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就是和你哥说了两句话。”   “那你打赏飞机干什么啊?他公司会分钱的,你不如直接给哥零花钱。”   “没事。”周与行淡然道,“零花钱我另外再给他。”   对周与行的经济实力一直没什么概念的徐臻感叹道:“你原来这么有钱啊大哥。”   周与行当然不是真的有钱,他的年薪在这个年纪的工程师里只属于中游水平,之所以生活过得舒坦,很大原因还是背靠周通成这座大山,他的生活资本一半源于他爸在市中心给他买的房。   晚饭依然是温美艺喂饭,平时她会待到病房大区关门前再走,但今天周与行在,收拾完饭盒,他就让他妈早点回去了。   他拿了围巾递给温美艺:“这么冷,早点回家休息。”   徐臻也劝,温美艺就同意了。周与行送她去停车场,住院大楼不直通地下,需要走出去,外面气温接近零度,温美艺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纤细的身影快和黑夜融在一起了,周与行走在她身后,把早就想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妈。温博书以前是走过歪路,但他现在大了,人也变稳重了,你不能老是贬低他,否定他做的所有事情,这只会让你们俩矛盾加深。我们兄弟三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不同的性格和想法,出息不出息不是最关键的,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对吗?”   也许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外面寒风凛冽,夜沉似墨,他甚至都没有看着温美艺的眼睛,但这样的环境下他反而更有倾诉的欲望,直白、简洁,只有星月聆听,他们母子俩之间头一次平心静气的讨论家庭教育。   温美艺听到了,但没回头,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天空。这次她没有发火,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很平淡地说:“与行,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温博书了?”   这个问题之前徐臻也问过周与行,那时周与行可以很随意地说是要修补兄弟关系,但此时,当温美艺这么问时,周与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尽管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心虚,他拒绝谈论这个,就没有回答温美艺的问题。   温美艺也没在意,继续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很讨厌弟弟,因为我把你送走了,留下了弟弟,你以前也不怎么搭理温博书,我把温博书送过去让你带几天,你都很不情愿。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经常会跟我说起他,他也老提起你,你们是达成什么一起对付我的统一战线了吗?”   周与行否认,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现在和温博书的亲密,于是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周与行一路把温美艺送上车,走之前,温美艺打开车窗说晚上给徐臻剪一下指甲,周与行点头应了,又说:“您回去也早点休息,少说温博书两句。”   温美艺抬起眉毛看他:“他直播呢,门都不会出。”   说完她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周与行回到病房,冬天不用天天给徐臻擦洗,他拿毛巾擦了擦徐臻的左脚,给他剪了脚指甲,因为腿部骨折一直包着,前几天才刚拆掉一部分石膏,脚面骨头是好的,但还是因为上面的肢体被封,天天都肿得青紫,剪完指甲周与行就坐在床尾给他按摩,一边陪他聊天,徐臻看看自己的馒头脚,自嘲道:“也挺好,以后剪指甲就剪一只脚,省力。”   周与行笑了,徐臻继续说:“大哥,给我整个酷炫点的假肢,可以变形伸缩的那种。”   周与行哪能不懂男生的这点小心思,打趣道:“我给你零件全拆了吧,重新组装个机械人怎么样。”   徐臻哈哈笑,两个人就聊起影视作品里的半机械人,聊到病区护士来提醒熄灯,徐臻也累了,很快睡了过去。   这时候才10点不到,徐臻每天睡眠的时间差不多要超过12个小时,之前周与行还开玩笑似的和温博书说徐臻真能睡,天天像个小猪仔一样一直睡,温博书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哥,忍受疼痛是需要大量体力的,他每咬牙忍一分钟伤口的痛,就得多补充一个小时的睡眠。”   周与行好奇:“你怎么懂这么多病房冷知识。”   “我发了个动态,照顾重伤患者需要注意什么,很多有照顾病患经验的粉丝都给我留言了。”   果然在照顾徐臻这件事上,温博书远比周与行要认真细心的多。   想到这,周与行忍不住笑了,他靠在小床上,看着手机里的温博书,他下午播完休息了一会儿,晚上状态明显回来了,又开始直播荒野法则,和两个女主播一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但话说的多了,在语音里激情指挥。   那两个女主播关系很好,一直挨在一起行动,倒显得温博书一个人特别独,终于又一次被一队人围攻死了以后,他忍不住说:“两位姐姐,救一下。”   一个女主播哈哈笑:“叫姐姐不救的啊。”   温博书改口:“两位妹妹。”   另一个却说:“叫妈。”   弹幕里的“哈哈哈哈哈”直接淹没了周与行的手机屏幕。   温博书心情颇好,也没计较,乖乖躺着等救。其实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给周与行发了条微信,问他哥怎么突然又给他打赏了,当时徐臻正要吃饭,周与行没空回他,后来就忘了,这时候他突然又想起来,把手机切出去回复:“看你下午播得不开心,哄哄你。”   直播有延迟,周与行切回去又看了半分多钟,屏幕里才传来温博书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随后,他收到了温博书的回复:“这有什么好哄的,工作都有不顺心的时候,下次可千万别浪费这钱啦。”   周与行想了一下,没接浪不浪费钱的话头,而是说:“天天工作,都没得休息,今天就得当是玩了。弟弟,我只想你开心点。”   因为之前停播了将近半个月,他的直播时长差太多,周二固定的休息都没有了,天天连轴播凑时长。   屏幕里的温博书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微微抿了下嘴,正好这时候女主播跑过来把他复活了,他就没再回周与行的消息,继续开始游戏。   最近正逢游戏里情人节活动,出了情侣外观套装,温博书都买了,男女各一套白色礼服,这回儿他玩的正好是个女角色,穿着蓬蓬的白色婚纱,在荒野里奔跑,裙摆一路飞扬,两个女主播很可爱,跟在他后面跑,说波叔像是从婚礼上逃出来的落跑新娘。   弹幕里都刷疯了,满屏幕“谢邀,波叔穿着婚纱和我私奔了”,周与行也跟着刷了,他还没的发复制,手打的,谁知道因为他下午刚刷过飞机,这回儿正好还顶着个金光灿烂的日榜首框,他一发言,屏幕直接清了,就留下他一个人的至尊VIP宣言。   等他的霸屏时间过了,弹幕又变成了“大佬请,大佬请”。   周与行着实有点尴尬,他本来就想跟个风,没想这么拉风,房管也不明所以,直接把他ID圈出来,说今天波叔的私奔权归他了。   动静闹得这么大,温博书当然也看到了,但他还在打游戏,只口头说了两句别闹了,观众哪里会听他的,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周与行莫名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配合了起来。   男人真的是很虚荣的动物,明明他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平时也不喜欢和这些年轻人互动,但这会儿他坐拥温博书的打赏首位,成千上万的人喊他大佬,每个人都巴巴的等着他回话,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就想被架在云端的王座上炙烤一样,直接蒸发了。   于是等温博书结束这把游戏,弹幕里的画风已经变成了一群人调戏周与行了。   趁着排队,温博书赶紧给周与行发消息:“哥!你别闹了,她们很腐的,这一会儿小黄文都能写十篇了!”   周与行还忙着在弹幕里发言,过了会儿才回:“嗯?这么厉害。”   温博书估计他哥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干脆在房管群里艾特全体:“@芋色星球 这个号,别互动了,他是我哥。”   其中一个房管没反应过来:“波叔你这么快认哥哥了?”   但还好有人还记得:“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排的那个菜鸡哥哥?”   “对,我哥,我亲哥。”温博书确认,“别闹了,清下屏,他瞎搞,你们别跟着闹。”   16 02:56:52 第21章   直男之间开一下“我带你私奔”之类的玩笑是真的没什么,但温博书哪能和周与行开这玩笑,别说他们是亲兄弟,就光他俩这个性向也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周与行睡得早,闹完了就下了,没有一直看到他弟下播。温博书两点多结束直播,去楼下厨房里倒水喝,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他哥的对话框上,他一直没回,不知道怎么回,手指往上推,还能看到他哥说的话。   “弟弟,我只想你开心点。”   温博书根本否认不了,他现在心情好得出奇,很开心,很轻松,又有点微妙的惆怅。   他反复点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周与行的朋友圈,80%以上都是行业内的公众号文章,原创内容少得可怜,要么是和朋友聚会,拍一拍食物,再来个糊得妈都不认的大合影,要么就是工地上某个时间点的风景很好,拍个吹着海风的四宫格。   周与行本身是个很老派的人,所以以前温博书和他熟悉不起来,也没什么话说,但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哄他开心一头扎进虚拟的网络世界,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还和一群比他小了一轮的小孩们玩闹,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他开心了。   温博书活这么大,很少有人这么努力地为了让他开心,而不是为了让他变好。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他哥肯定睡了,但他还是在微信上回复道:“谢谢哥,我很开心。”   那天晚上温博书做了个梦,他连做梦都在打游戏,一个VR游戏,摩托竞速类的,比赛还没开始,旁边的人群在尖叫哄闹,温博书知道那都是NPC,只有和他同跑道上的那些才是要竞争的玩家。   温博书的梦境中看不清玩家的脸,只能看到大致的身影和车型。他伏低身子,带着皮套的双手牢牢压住把手,兜帽盖在他薄薄的刘海上,跑道的风带着砂砾,打在眼镜上嗒嗒作响。   他正专心致志地等着发令枪声,突然感觉车身一重,有人爬上了他的后座,还有一只白皙的手臂从右边伸出环住他的腰。   他回头一看,是个金发碧眼的辣妹,单手挥舞着彩虹色的小旗和场边互动,说着温博书听不懂的语言,娇笑着在他脸颊下落下一个吻。   这也是个NPC,温博书没有赶她下去。出发后摩托飞驰起来,辣妹紧紧抱住他的腰,勒得他肋骨生疼,金色的长发飞扬在他颈边,还有辣妹的喘息,又急又重,一波波声浪打在他耳膜上。   温博书不是竞速游戏的高手,他冲过终点的时候仅仅是第三,辣妹从摩托上下来,在他面前跳舞,越跳衣服越少,画面不堪入目,温博书拖出系统界面,才发现这是个r18的分级游戏,可惜温博书对女人没有兴趣,他只看了两眼,就从车上下来了。   他在梦境中关掉VR界面,摘下银白色的VR眼镜,突然发现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根本没放开,他的背脊紧紧贴着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   这根本不是那个金发辣妹柔软的触感。   温博书一回头,身后环住他腰的是周与行,哥哥的脸离自己很近,几乎就像是那个辣妹落下吻的距离,他嘴边带着笑,用手揉了揉温博书被眼镜压软的头发,问他:“玩得开心吗?”   温博书以一个旱地拔葱的姿势直接从平躺吓得坐了起来。   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带给他阵阵眩晕,和强烈狂躁的心跳,等他稍微平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做了一个多么离谱的梦,问题不在于周与行抱着他玩VR,而在于,他为什么会梦到周与行?   温博书的精神版图基本全部被游戏占有,所以他的梦境绝大部分都是游戏,各种游戏,不管他有没有玩过,有些甚至可能是自创的,他很少梦到平日的生活,只有结束游戏以后的部分点缀,会出场的仅有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几个人。   他从来没有在梦里见到过他哥,还是以这么暧昧的姿势。   这导致他下半夜直接就没睡着。   第二天他按时到医院和周与行接班,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隔了几个小时突然见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烦了一晚上的本体,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周与行伸手摸他脸颊的时候动作激烈地躲开了。   周与行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温博书支支吾吾:“……触电了。”   周与行看看自己的手:“……我刚洗完手啊。”   温博书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它们扣住自己腰的画面。   他抽风似的甩甩脑袋,走到徐臻床前,给徐臻换弄湿的枕巾。   周与行看他精神不振,跟在身后问:“你昨晚播到很晚?”   温博书摇了摇头:“没有,2点就下了。”   “那怎么这么困。”   “没睡好。”   周与行转到正面:“我下了以后他们又闹你了?”   温博书知道他说的是昨天晚上直播间的事,想起来就没好气:“你没出现之前没人敢闹我。”   谁知他哥被他这埋怨的语气逗笑了,觉得温博书可爱极了,他又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你不是说你很开心吗?”   温博书这才想起昨天半夜他还给他哥回了微信。   顿时红晕直接从脸上烧到了耳朵尖。   还好此时护士及时进来了,现在还是夜班交班前的护士,不是那个男的,周与行平时常见,两人说着徐臻的事就走到床另一侧,终于把热腾腾的温博书解救了。   交班后周与行也要走,他还要去公司加班,看温博书实在困,就说道:“中午我给你带饭过来,你吃完和昨天一样早点回去,中午还能睡一觉。”   温博书摆摆手:“不用麻烦了哥,我等妈过来吧,没事。”   “听话。”周与行摁住他的手,“你困成这样怎么照顾徐臻?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温博书也就没再拒绝,轻轻哦了一声。   周与行走了,温博书等他哥踏出房间,才蹑手蹑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谁知周与行又返回来了,两人在病房门口撞了个正着,周与行下意识伸手护住弟弟,把他抱进了怀里,温博书拿头在他胸口撞了两下,语气不太对劲:“哥,我本来还挺高兴的。”   周与行只是想回来问问他中午吃什么,但听温博书这么说,就把这茬忘了,他把弟弟的脑袋从胸口拔出来问:“怎么了又。”   温博书是藏不住事的性格,他没什么表情,但说的话却挺委屈的:“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   “陪我玩VR。”   周与行松开他,把他的脸抬起来:“什么叫本来挺高兴的?梦到我陪你玩VR就不高兴了?是我太菜坑到你了吗。”   “不是。你没玩。”温博书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把梦境里的那个辣妹搬出来,“我本来打完在看一个女的跳脱衣舞,结果摘掉眼镜就看到你了……”   周与行都给气笑了,低下头凑到温博书眼前轻声说:“你他妈一个gay跟我说看女的跳脱衣舞?”   两人还没就温博书的梦境说出个所以然来呢,病房里的徐臻突然喊道:“哥,哪里有脱衣舞?”   “操!”温博书直接推开他哥,撸起袖子往里走去了。   徐臻见他哥气势汹汹走进来,立马讨饶,门口的周与行说了句走了,温博书又追过去,他们这间是VIP病房,在整个大区病房最里面,周与行出去要走一条长长的走廊,温博书就站在病房门口,看他哥的宽肩长腿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尽头。   快中午的时候周与行问他想吃什么,温博书和徐臻两人正好又在叠罗汉看比赛,收到消息温博书就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周与行给他发了公司楼下的几家餐厅名称,温博书选来选去,还是选了肯德基,周与行没意见,他是个健身人士,平时沾不得这些,还挺乐意看别人吃的,更何况温博书喜欢吃,管他鸡翅能不能当午饭,够不够营养。   躺在温博书怀里徐臻无所事事,看着他哥的下巴说:“哥,你是不是在和大哥说话?”   温博书把手机放回去:“你怎么知道?”   “昨天大哥也是和你说话拿着手机就不撒手了,和你这表情一毛一样。”徐臻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我就说你俩针对我。”   中午温博书吃完肯德基,满身鸡翅味都没散就被周与行哄走了,温美艺来了一看又是他,稀奇道:“今儿不是他爸来睡吗?”   “嗯。”周与行动作熟练地拆饭盒,“我吃完饭就回去了,下午单位还有事。”   “温博书又走了?”   “嗯,我让他先吃完回去了,他昨儿没睡好。”   温美艺抬起头:“你就为了给他换回去特地来一趟?”   周与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天和温美艺吃饭时的事,于是拐了个弯说:“我想吃你做的菜,给他带了公司楼下的快餐。”   温美艺一下子没声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头等徐臻好了,妈也常到你那儿去给你做。”   周与行这回是真不想拐弯了:“这就没必要,我多回去就是了。”   徐臻恢复得不差,渐渐身体能动的范围越来越大,虽然一只脚还吊着,假肢也还没能装,但差不多能自己吃饭了,也可以拿着自己的手机看比赛了。   近段时间周与行都特别忙,只有在早上交班时和温博书匆匆见上一面,单位那边他提了调岗,现在这个情况,他根本没法安心进驻项目部。秦丰后来还是知道了他家的事,因为在之前说好是周与行去的项目上没见到他。他约了时间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医院看了徐臻,特意挑了早上的点,趁温博书在的时候碰个面,结果那天温博书正好有事去公司了,早上是继父在,秦丰和继父两人聊了半天,中午被周与行带出去吃饭。   秦丰一钻进车里就锤了周与行肩膀一下:“不是说早上你弟在的吗?”   周与行大言不惭:“我怎么知道他有事,他又没跟我说。”   周与行当然知道,只是和秦丰说了谎。   秦丰骂骂咧咧:“本来可以线下追星的。”   周与行啧了一声:“你到底是来看我弟的还是看我弟的?”   秦丰暴力地拉扯安全带,发泄不满:“我都看不行吗。”   “别看了,哪个都对你没兴趣。”   秦丰被挤兑得没话说了,干脆白了周与行一眼。   温博书今天早上到公司销了前面落下的时长,下午就给自己放了个假,到医院陪徐臻,周与行这边上着班,突然收到温博书的消息:“哥,徐臻病房里那个男护士,你知道不?”   周与行刚开完会,还在整理资料,简单地回答:“知道。”   温博书却说:“他应该也是gay,刚在跟我打听你。”   周与行看到消息,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回:“那你帮我委婉地回绝一下吧,不要影响到人家的工作心情,毕竟还要给徐臻换药。”   “为什么?”温博书挺不解的,“他身材还挺好的。”   周与行脑子里回忆起那个男护士肌肉勃发的样子,心想这种类型不会是温博书喜欢的吧,连忙反问:“你喜欢这种?他不是我的菜。”   “怎么可能!”温博书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他是0啊。”   周与行笑出了声,没回他,忙活手头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温博书又没话找话道:“早上你朋友来看徐小臻啦?”   周与行只能再次好脾气地暂停工作,回弟弟消息:“嗯,就是你的老粉,对你很感兴趣的那个,其实他本来也想来看看你的,你正好不在。”   “大学时候追过你的那个?”温博书居然还记得这茬。   周与行恨不得装失忆,都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能说:“是他,他也是0。”   温博书连发三个问号:“???那他看上我什么了!?”   这话其实是周与行瞎说的,但他快被温博书的反应笑死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温博书的惊恐。   16 02:56:56 第22章   徐臻终于在暑假之前出院了,主要是他本人心急如焚,积极配合治疗,因为暑假里孟晗就要来了,这回是真的怎么拦都拦不住,徐臻实在不想让心爱的小女朋友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每天哭着喊着说自己可以了赶紧上假肢。   在医生肯定了恢复情况后,徐臻转到了康复中心,依然是市里最好的康复医院最好的病房,易安帮忙安排的。出院的时候三保来了,易安不在,徐臻手术那天以后周与行就没见过他,自从年初订婚后,易安的生活从操心自个儿变成了操心两个家庭,每天都忙得脚不点地。   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易安才开始接手集团总公司的事务的,易安他爸55岁,仍是壮年,手里的权力哪怕是亲生儿子也分不得多少,按照易安的说法是:“得了吧,老头子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种,他得一个个试呢,不定就非轮到我。”   易总和易安他妈是少年情侣,平日里看起来是夫妻同心、琴瑟和鸣,但拜易安从小生活环境所赐,他眼界的广度和深度都不是周与行可以想象的,他根本不相信他爸和他妈感情上的唯一。   “一旦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不会有人让你想停下脚步的。”易安吐出一口烟,“真以为有那痴情种啊?假的,都是演的。”   彼时周与行还年轻,疑惑道:“我看你爸你妈不是关系挺好的。”   易安像看小弟一样看他一眼:“他要出去偷,是他的道德问题,没有法律可以审判他。但他要是出去偷,还被发现了,那就是他的智商问题,社会是不会容忍一个蠢货过得比大多数人好的。”   易安的那些话,曾经也给尚且幼稚的周与行打开了一道道新世界的大门。   就像他一直不理解易家老宅里那些旧习俗一样,他也实在没法理解有钱人世界里的道德准则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安顿好徐臻,送走了三保,周与行给易安打了个电话。   “嗯?怎么样,转运顺利吗?”易安知道徐臻今天转院,特意让三保过来的。   “顺利的。”周与行听着易安声音里浓浓的疲倦,“你又几天没睡觉。”   “瞎扯。”易安干咳了两声,“我刚醒没多久,就是睡不好。唉,我这资本家怎么比打工人还不如啊。”   “哪天空了,到我这儿来吃顿饭,休息休息。”   “行啊。”易安笑了,“叫上你弟。”   徐臻身上其他骨折部位已经全部愈合了,现在也不用一天24小时陪护,有什么紧急需求他自个儿跳着一条腿也能解决,一家人总算可以松口气休养生息,好好陪伴他接下来的复健。   两人就易安公司里的事儿又闲聊了两句,挂电话前周与行突然说:“易安……谢谢你。”   易安沉默了两秒,叫了起来:“得了得了,咱哥俩你别扯这个,恶心坏了,我直男,铁直!”   周与行知道易安听不得这种矫情话,但他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的,于是笑骂着让他滚,挂了电话。   病房里只剩下温博书一个人,温美艺和继父去找医生确定假肢的安装方案了,徐臻一直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装。   “下周!下周!”问得多了,温博书都毛了。   周与行揉揉徐臻的脑袋:“你可别光现在叫嚣啊,到时候装上去,有的是你疼的,别后悔。”   徐臻不服了:“大哥,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啊,腿锯掉那会儿我都没喊疼。”   这确实是周与行小瞧了他,虽然截肢过程中有麻醉,但麻醉过后,断腿的疼痛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身体少了这么大一块肢体,那种疼痛是从肢端直击心脏的。   康复中心离七院不远,转运过来也还方便,但离温美艺家是更远了,温博书过来要比原来多坐三站地铁,偏偏他不肯休息,坚持每天都来陪徐臻。六月徐臻生日,一家人给他过了个简单又温馨的生日,他已经安装上了心心念念的假肢,但适应地不是很好,每天还要花大量时间调整。过完生日,吃了午饭,温博书准备回去了,正逢一家人都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周与行突然就说:“温博书每天这么来回不是个事儿,太累了,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下,周末搬我那儿去。”   房间里的人全愣了,搬家不是小事,周与行这么轻描淡写的,没和任何人商量,任谁都一下子反应过来。   温博书第一时间只能想到婉拒:“不用了哥,太麻烦你了,地铁上反正也是坐着。”   以温博书的经济实力,或者他们全家的小康程度,他完全可以每天打车来回,这样省时也方便,但问题就在于温博书这体质穷讲究,他坐车晕车不说,还特别晕这种小车,现在路上的网约车基本上全是做生意的,温博书嫌车上有味儿,他也就是坐周与行的车晕的少。   所以这个小少爷每天都得坐地铁来回。   周与行根本看不下去,温博书不嫌坐车累他嫌看着累,他也根本没打算和弟弟商量,开口就是通知。   “你跟我麻烦什么,我早晚又要去项目上,家里空着也是空着。”   温博书看看爸妈:“我这还要直播呢,影响你休息。”   “设备都搬过来,书房给你用。你影响我什么,平时你能影响爸妈?”周与行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温博书直播安静,从不大喊大叫,能影响个鬼。   温美艺没啥意见,她习惯把儿子送出去了。倒是继父很支持周与行的想法:“对啊,博书暂时住你哥那儿吧,过来也方便,每天至少多休息一两个钟头。”   有了继父这话,周与行直接拍板:“周六请一天假,搬过来。”   温博书看着他哥,欲言又止,回头又看看徐臻,在弟弟期待的目光下,只能答应,整个人和全部身家,被周与行打包提走。   周六是个大晴天,黄历上写着宜嫁娶、宜搬家、宜安床,周与行估摸着温博书设备比较多,自己那车装不下,特意找了个开SUV的苦力——秦丰。   秦丰开着车都快摇起来了,周与行无语:“至于这么高兴吗?”   “追星成功的快乐,你根本不懂。”秦丰吹了个口哨。   到家的时候一楼只有继父在,温博书和温美艺两个人讲话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秦丰刚抻着脖子看呢,就被继父叫去寒暄了起来。两人这是第二次见了,上次本就聊得愉快,继父非常感谢秦丰来帮温博书搬家,说什么都要让人带两瓶好酒回去。   说话间温博书下来了,他两手提着一个行李箱,穿的特别清凉,无袖的篮球背心和短裤,露出细嫩的胳膊和大腿,白色的短袜显得格外青春。   周与行下意识去看秦丰,果然见他一脸痴迷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连忙推了他一下,秦丰这才收拾好表情假意继续和继父说话,眼神却已经完全被温博书勾走了。   温博书下来也不管客厅里还有别人,对着周与行努了努下巴:“东西都在这了,哥,咱们出发吧。”   客厅里已经放着他的电脑和直播设备,林林总总能塞满一车厢,继父见温博书下来了,才走过来和他说:“你哥的朋友也来帮你搬家了。”   温博书好像这时候才发现秦丰一样,很矜持地点了点头,说你好。   秦丰难掩激动之情,伸手道:“我叫秦丰,你哥的同学,也是你的粉丝。”   秦丰一自报家门温博书就知道这是谁了,他表情微妙地打量了秦丰两眼,也伸手,冷淡地摇了两下:“谢谢你,秦哥。”   四个大男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温博书的一大堆东西都安顿好了,继父不和他们走,要带温美艺去康复医院陪徐臻,他们三个就自己开车离开了。   秦丰一开始让周与行开车,说自己想和温博书聊天,周与行不乐意:“你这车我开不来,你自个儿开吧,一会儿到了请你吃饭,想聊什么你再聊。”   温博书话很少,坐在后面无论秦丰问什么都是嗯,对,好,要么就是低头看手机,周与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两眼,见他一路都在摆弄手机,忍不住说:“坐车别玩手机了,收好。”   温博书乖乖地把手机倒扣在膝盖上,抬头望向窗外。   秦丰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了周与行一眼,发现他自己都在玩手机,忍不住笑道:“你老双标了。”   周与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两只眼睛都5.0,你要不要来羡慕一下?”   秦丰车开得快,到家还早,三人也都没饿,就决定先一块儿帮温博书把设备都装好,毕竟他还要工作,得保证他直播顺利。   插线板不够,周与行就打算把原来自己的台式先拔了,让位置给温博书,温博书却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买个插线板吧,你电脑放这就行。”   周与行没当回事儿:“台式我搬回房间里去,反正平时我也用笔记本多。”   温博书按住他拔插线板的手:“放着,哥,我还想和你双排呢。”   周与行回头看他,两人不知怎么就暂停了动作,对视了一会儿,旁边的秦丰诧异极了:“你俩干嘛呢,准备吵一架?”   周与行率先移开了目光,还是把插线板拔了下来:“那你把你电脑和我这台换个位置吧,我用的少,你那边如果白天用得反光,一直拉着窗帘不通风。”   温博书点点头,抱起自己的主机,和周与行交换了一下位置,结果正好一个放左边,一个放右边,两个主机靠在了一起,电源线还交叉在一起。   “小学生啊,这是划三八线吗?主机怎么靠在一起,讲话还得探个头。”秦丰上手帮他们把电源线理开,“周与行你把主机放那头去。”   结果分开了,还是不太对,秦丰站远了看:“你这桌子虽然大,放两台还是有点挤,回头波叔业务扩展了,弄个双屏,你这屏都没地儿放。主机放下面去吧,网上买个轮滑的主机架。”   乍一听到波叔的名字,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主要是很少在现实生活中听到有人这么叫,温博书有些尴尬,回头和秦丰说:“秦哥,你叫我名字吧,不用叫网名。”   秦丰顺杆爬:“行啊,博书弟弟。”   周与行回头给了他一下:“少套近乎。”   调试完设备,确定电脑运行和直播都顺畅,已经午后一点多了,干起活来没觉得饿,停下来三个人肚子都咕咕叫,周与行满头大汗,问秦丰要不要先冲个澡。   秦丰挥挥手,说你先去,周与行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估摸着就是找机会和温博书聊天呢。   周与行哼笑了一声,温博书刚在秦丰的车上显得很封闭,在他家里却放松很多。周与行现在可不比从前对温博书毫不了解,他知道温博书这是把他家划进了舒适圈,但如果他不在,放温博书单独和秦丰相处,他的外壳又会把自己罩起来。   果然周与行进主卧后,温博书窝在宽大的椅子里就不说话了,低头玩着手机。突然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发现秦丰叼着的烟都快点燃了,连忙阻止:“这儿不准抽烟。”   秦丰一愣,喊着烟嘴含糊道:“你哥烟瘾比我还大呢。”   温博书冷着脸:“要抽去阳台,或者厨房。”   秦丰算是发现了,他拿下嘴里的烟,笑道:“博书弟弟,你故意在你哥面前装乖呢。”   温博书没说话,一副完全不想理他的样子,秦丰也没计较,把玩着手里的烟:“我还以为你直播间那样儿是艹人设呢,没想到私下里也这样。你对你的贵宾就这态度啊?”   “你花钱,我直播,你看的有收获就继续花,我有收入就继续播,有什么问题?”   秦丰被温博书的完美逻辑逗笑了:“你可真没意思。”   说完还坏笑着补充:“还没你哥有意思。”   温博书果然有反应了,他抬起头,一张小脸严肃极了:“你扯我哥做什么?”   秦丰靠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温博书看出去的视线,他压低声音,好像在讲什么秘密,倾身对温博书说:“你哥是gay。”   “需要你告诉我?”温博书的声音充满了敌意。   秦丰就是故意的,他直起身子,表情戏谑:“我跟你说过我以前追过你哥,所以呢,我也是。”   温博书冷笑了一声:“不关我事。”   秦丰也学着他的口气:“那我扯你哥也不关你事。”   温博书顿时火冒三丈,正想站起来理论,门口突然传来他哥的声音:“学长,我冲完了。”   秦丰转头喊了声:“我擦擦得了,洗就算了。”   周与行走到书房门口,见温博书还坐着,有点惊讶:“不饿吗?赶紧洗完出去吃饭了,还坐着干嘛?”   温博书满肚子气,挤开周与行和秦丰两个大块头,径直往周与行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去你房里洗,你让他在外卫擦吧。”   周与行一头雾水,他去客厅里翻温博书带来的行李箱,高声喊:“换洗衣服拿进去啊!”   温博书也喊:“我穿你的!”   秦丰在门口煽风点火:“你哥的内裤你穿着怕是太大!”   “滚!”周与行推了秦丰一下,“你少调戏我弟。”   谁知秦丰还没来得及辩解呢,刚脱了上衣的温博书就像个白玉炮弹似的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冲到两人面前,对着秦丰喊:“我哥的内裤你怕是没机会穿!”   16 02:56:59 第23章   周与行也不明白自己洗个澡的功夫,刚刚看起来交流地还蛮和谐的两人就杠上了,他现在也没脑子思考别的,实在是温博书太白了,一整个杵在自己面前,他一伸手就把弟弟囫囵捞进了怀里,抱着他急速往后退去。   温博书猝不及防被蒙头一抱,两只脚跟打架一样被迫后撤步,几乎是被他哥挟持着跌跌撞撞退进了卫生间。   周与行大手按着温博书脑门,把人的脑袋仰起来,问他:“你怎么回事?人家来给你帮忙搬家,你在那对人家吼?”   “他到处宣扬你是gay!”温博书嚷嚷,“他不是个好人。”   秦丰的大嘴巴周与行早就领教过了,哪里值得温博书这么愤慨,周与行笑着在弟弟汗津津的脖子上抓了一把:“你都知道了这房子里三个人都是gay,还不穿衣服跑出来?”   这话一出,两人才反应过来温博书没穿衣服,周与行刚洗完澡换上的轻薄T恤也被温博书的臭汗又沾了一身,身体就隔着那一层布料贴在一起,温博书推开他哥退出来,胸口的起伏蹭在周与行是身上,周与行也有点不自在,去推淋浴间的玻璃门,示意温博书进去。   他找了块新毛巾拿出去给秦丰,秦丰坐在沙发上打量温博书打开的行李箱,周与行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   主观上他烦秦丰老撩拨他弟把温博书撩急眼了,但客观上他也知道秦丰纯纯是来帮忙的,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上,所以还是道歉说:“对不起学长,我弟就这样,他冲你吼是他不对,我代他和你道歉。”   秦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兄弟俩还真是一致,什么叫“我弟就这样”?怎么样了,脾气这么差还不能直说性格不好了?一个温博书一听扯上他哥就冒火,一个周与行也不肯承认他弟性格差,这兄弟俩可真是绝了。   他接过周与行递过来的毛巾,撩起衣服擦汗,周与行打开烟盒,问秦丰是不是来一根。   秦丰冷笑了一声:“你弟说了,不能在你这抽。”   周与行还真就把烟收回去了。   秦丰都想骂人了,眼见周与行自己点了一根,他愤怒地把毛巾扔到一边,拿过烟盒也抢着点了一根。   烟点起来了,话就好说了,周与行隔着烟雾看了秦丰一眼:“早就跟你说了,别招惹温博书了。”   秦丰现在是对温博书一点想法都没有了,这就是个奇行种,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还不如在家里看波叔直播。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被兄弟俩联合排挤的气:“你道歉有什么用,让你弟来。”   周与行看了看关着门的卧室,低笑道:“你觉得他肯吗?”   “你还别说。”秦风侧过身子,“你让他来给我道歉,他铁定肯,不信你试试。”   温博书洗完澡走出来——当然最后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依然是那副不把秦丰放在眼里的样子,自顾自走到玄关穿鞋,周与行从身后拎住他的衣服,跟他说:“弟弟,和你秦哥道歉。”   周与行心里其实不太舒服。   温博书从小就被人说这不对那不好,接受最多的不是教育而是批评,后来他长大懂事后,恶劣的性格收敛成了冷漠或者阴阳怪气,周与行很久没见到温博书发怒了。虽说他也不是溺爱弟弟到了那种“随便你怎么作”的地步,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可惜,可惜温博书这娇蛮的一面稍纵即逝。   所以让他摁着弟弟的头道歉,理智上认可,心理上叹息。   谁承想温博书下一个动作是直接对秦丰鞠了个躬,说秦哥对不起,然后也不管秦丰啥反应,推开门说:“哥我好饿,快走吧。”   秦丰对着周与行一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之后的好几天,周与行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温博书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他的话了?   他还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夏天,他和温博书因误会在游泳池里遇见,温博书还全身都是刺,不管他说什么,都想杠他几句,很不耐烦。而现在的温博书,会埋在哥哥怀里说“我昨晚梦到你了”、“他不是个好人”,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哥哥撒娇已经驾轻就熟。   温博书现在住在他家里,周与行几乎没用两天就适应了,早上他比温博书起的早一点,会准备一点简单的早餐,或者干脆出去买,叫醒温博书后,两人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他把温博书捎到康复医院,然后自己再去公司。   有时候温博书前一晚播得晚了,他也不强求温博书早起,让他自己坐地铁去医院。   晚上他们不一起吃饭,周与行回来的时候温博书一般已经开始直播了,但是厨房的保温蒸笼里会有给他留好的饭菜。温博书原来在家解决晚饭,就大概弄一个菜,现在吃饭的人变成了两个,他会烧两个菜加一个汤,把周与行那份分出来保温。   一开始他担心过哥哥不爱吃他做的饭,毕竟他的厨艺确实很一般,但周与行吃过一次就表示自己不挑,也很乐意吃温博书烧的东西。   吃完饭周与行一般会出去健身房,到九点多回来,剩下大部分时间他在自己房间里用平板看温博书直播,偶尔也会到书房来,和温博书打一会儿游戏。   波叔的粉丝都很希望波叔能和哥哥一起直播,因为这时候波叔总是会说更多的话。   六月的最后一天,孟晗放暑假了,她在学校待不了几天,就要赶到他们的城市来,周与行原本是打算周末去接她,但孟晗一天都等不了,放假当天下午就偷偷买了高铁票跑来了。   温博书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周与行还在吃饭,他抬头看到温博书都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惊讶道:“你要出去?”   温博书在玄关的钥匙盒里掏:“哥,车借我用用,我去接孟晗。”   “孟晗来了?”周与行放下碗,“你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温博书找到了车钥匙,弯腰准备穿鞋:“哥你吃饭吧,我自己去就行。”   周与行压根儿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我两口就吃完了,火车几点到?”   “8点10分。”温博书看看墙上的钟,现在7点都还没到,开车过去也就40分钟。   周与行快速吃完了剩下的饭,进房间去换衣服,让温博书等他,温博书靠在玄关墙上,给徐臻发消息:“妈还在吗?”   徐臻应该也才刚吃完饭在休息,回得很快:“爸妈都在,怎么了哥?”   “你老婆来了,我们正准备去接她。”   “怎么今天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挠头的表情。   温博书好笑地说:“你赶紧想想怎么跟爸妈招了吧。”   徐臻也没回,估计忙着研究怎么用假肢跪着求饶。   高铁准点到了,这个点高铁站还很多人进去,两人在出站口张望,他俩都见过孟晗照片,孟晗也常看波叔直播,认识温博书,于是口头约了下见面点,很快就接到了推着行李箱的女孩。   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孟晗比照片里稍微胖了一点,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很大,皮肤白皙,像个喜气洋洋的娃娃,很可爱,一看就是徐臻顶喜欢的类型。   她见了两个哥哥很拘谨,网上聊和现实中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她和温博书还好一点,好歹有点同龄人的感觉,两个人也还算熟,周与行完全就是长辈了,她叫了声大哥好以后,就再没和周与行说过一句话。   回去路上周与行开车,孟晗偷偷给温博书发微信:“哥,怎么大哥也来了。”   “我现在住在大哥家,方便去医院。”   孟晗抬头看了看周与行的侧脸:“他是不是不高兴我提前跑来了,我有点怕他。”   谁知前座的温博书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轻轻推了下周与行的胳膊:“哥,你别板着张脸啊,吓着小晗了。”   周与行哪有板着脸 ,他只是尴尬癌犯了,这要是个普通场合遇见的女孩,他早就微笑着扮演一个成熟绅士了,但这个人是徐臻的女朋友,自然被划入了他的家人范畴,弟妹这种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被温博书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趁红灯的时候回头对孟晗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对女孩儿害羞。”   孟晗也笑了:“大哥你这么帅还会害羞啊。”   她本来就是个开朗的人,周与行和她开玩笑,她轻松了很多:“徐小臻说他是全家颜值垫底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温博书拍了下周与行:“那确实,我们家颜值按年纪排的。”   酒店是孟晗来之前自己订好的,就在康复医院旁边,两人陪她办了入住,电梯上周与行和她说:“明早你在酒店等着,我们接你去医院。”   孟晗本就提早跑来,哥哥们都没批评她,之后的安排自然完全听他们的。   到了楼层后,两人目送孟晗进了房间,才离开酒店准备回家。   果不其然,回家路上温美艺的电话打来了。   周与行在开车,直接把手机蓝牙连车载音响接通了,温美艺的声音在车厢里环绕:“女孩儿接到了?”   “嗯,已经住进酒店了,我们现在回去了。”   温美艺轻轻哼了一声:“徐臻这事儿你知道?”   “妈。”周与行有点头疼,“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谈个恋爱很正常,那女孩儿我们也接触过,人不错,和徐臻感情也好,这事儿你就让他自己做主。”   温美艺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和周与行总是吵架,听他这么说,心里很不痛快:“你们仨就什么都自己决定呗,故意把我排除在外,你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徐臻都这样了,人女孩大老远跑过来看他,我能干什么,我还把人赶回去吗?”   他妈这一通反问,反而把周与行给问懵了,听意思好像并不反对徐臻谈恋爱,这和他们原先预想的不太一样,搞得他都没法招架了。   温美艺没在乎他的沉默,也料想的到大儿子是怎么想他的,反而问:“温博书呢?在家吗。”   温博书就坐在副驾上,闻言回了一声:“妈,我也在。”   “怎么没在家直播。”   “孟晗不认识大哥,我一起去方便一点。”   “好啊。”温美艺说,“敢情一个两个都这么熟了,全瞒着我。”   这回连温博书都沉默了。   周与行又问了几句今天徐臻的情况就把电话挂了,见温博书一直在看手机,伸手拧了下他耳朵:“说多少次了车上别老盯着手机。”   “哎呀。”温博书被拧痛了,瞪了周与行一眼,“我在跟徐小臻讲话呢。”   “他怎么跟妈说的?”   “就老实说呗,但他说妈好像不是很生气。”   周与行想了想:“估计徐臻腿伤了以后,妈想法会有改变。而且我前段时间跟她谈了我们俩的事,她回去肯定也想过了。”   “我们俩的事?”温博书攥紧了手机,有些紧张兮兮地问,“什么叫我们俩的事?”   周与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我们俩关系变好的事儿啊,放以前她估计我们俩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吧。”   温博书也感觉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笑:“哪有这么生疏?”   “没有吗?我都不记得去年过年你跟我说过什么话。”   “我记得的,你还给了我一个红包。”温博书笑着说。   “那我今年还缺你个红包啊,回头给你补上。”周与行打了个转向灯进入小区,医院离家里不远,很快就到了,驶入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伸手把车顶的小灯打开,看过来的眼神很明亮,“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又不是绝对的,她老这么管着你,你跟她关系这么差,她又不是傻子,一定要和儿子做仇人。本来从小对徐臻就严格,现在徐臻这样了,要还为了他恋爱的事情发火,那估计儿子都要恨死他了。”   温博书听了不说话,一直到周与行停好车才小声问:“哥,你恨妈吗?”   周与行倒没想到温博书会这样问,想了想回答道:“以前肯定恨,现在没感觉了,因为我发现留在家里可能会更恨她。”   “哦。”温博书嘟囔道,“那你别恨我。”   周与行笑了:“我恨你干什么,你一整个倒霉蛋。”   16 02:57:03 第24章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两人分别洗了澡,周与行出来的时候发现弟弟在拿茶几上的手指饼干吃,偷食被哥哥发现,温博书也不害臊:“有点饿了,哥。”   周与行说:“那我给你弄个面条吧。”   温博书咬着饼干,说话含含糊糊的:“别了哥,我吃两口继续播去了。”   “今天休息。”周与行走到弟弟身边,“大晚上跑来跑去的,别播了,陪我看个电影,看完睡觉。”   晚上是温博书必须要播的时间段,不像下午一样可以根据这个月的达标时长自由支配,晚上如果不播就得算请假,之后得补回来,他有些犹豫,半截饼干含在嘴里,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哥,结果饼干含得太湿,从中间断开了,在他哥的目视下掉了下来。   周与行反应真的快,伸手就接住了那半截饼干,想也没想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光吃饼干,不嫌干啊。”   温博书感觉自己嘴里分泌的口水都快咽不下去了。   周与行按着温博书的肩膀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就请一天假,回头我陪你补,我出个镜,给你把时长和人气都赚回来,行吧?你哥我今天特别空虚寂寞冷,需要人陪我看电影,温大主播行个好吧。”   温博书嘿的一声笑了:“哥你也要人陪啊。”   周与行往厨房走,闻言回头一笑:“干吗?我是中了断情绝欲掌吗。人徐臻女朋友大老远跑过来陪他,我这只有个大老爷们儿陪我看电影,还不许我寂寞一下?”   温博书快被他哥笑死了:“得了吧哥,你就想要个大老爷们陪你。”   “嗯嗯,特别需要你这样的帅哥陪我。”周与行从橱柜里拿出面,“下个挂面吧,吃甜口咸口的?”   温博书想了下:“甜的。”   周与行拔出两束面,烧水开煮:“行,今天就给我的八块腹肌放个假。”   温博书听了跑到厨房门口:“你真有八块腹肌呢?”   “这话我不爱听。”被弟弟质疑身材算是踢到健身狂gay·周的铁板了,他把面往锅里一扔,也不管软化的面条黏在锅沿,撩起T恤,非要证明自己整齐的腹肌堪堪够到了八块。   温博书看着他哥块垒分明的肌肉群,整个人宕机了半分钟,直到他哥把衣服放下来,他才如梦初醒地说了一句:“哥你这身材应该穿裸体围裙。”   周与行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方格围裙:“你懂得还挺多。”   温博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黄色废料说出来了,顿时火烧屁股,蹭的一下从厨房蹦出去了。   周与行在厨房里煮面,对钻进沙发垫子里的温博书喊:“去我房间拿移动硬盘,里头有电影,你挑一部。”   两碗挂面煮很快,因为温博书想吃甜口的,周与行打了两个糖渍蛋,放了酒酿,客厅里萦绕着酒酿微酸的香气,周与行把碗端给温博书,才发现他脸还红着,电视屏幕连着他的硬盘,还停留在文件夹界面,周与行拿过遥控器上下翻了翻,问道:“没找到想看的?”   温博书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一样:“哥你想看什么?”   “干什么呢,坐起来。”周与行看温博书这个样子实在好笑,“你害羞什么啊,是你调戏我,你还害羞上了。”   “我就没过脑子,开个玩笑。”温博书挠挠头,把面端到自己面前,“哥,还是你挑吧。”   周与行翻了翻自己的库存,问道:“看不看同志片?”   其实他从小就喜欢看电影,也一直都挺想找人陪自己看同志电影的,大学时候有个朋友说同志片都是搞噱头冲奖去的,全是花里胡哨和无病呻吟,很不阳刚,搞得他为了那点虚假的硬汉形象,一直没好意思看。后来有条件看了,和直男朋友不方便看这种东西,和圈里人……他也没有什么太要好的圈里人,除了以前偶尔约过的,早不联系了。现在有个很乖很听话的弟弟陪他,也不用担心给直男造成困扰,简直太妙了。   谁知温博书听他哥这么说惊得差点把碗打翻了,结结巴巴地问:“不……不好吧哥?”   周与行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啊?这有什么不好?”   温博书按住周与行的肩,试图去抢遥控器:“我们俩看这种东西不好吧……哥,还是看个搞笑片得了。”   周与行很好奇温博书对同志片有什么禁忌,抬手把遥控器举高:“不是……这有啥不好的啊?搞笑片里没有感情戏了吗?”   温博书愣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随即脸更红了,重新捧着碗钻回沙发垫子里:“哦……哦……同志电影啊,就……就断背山那种是吧。”   “断背山我都看了四五遍了。”周与行翻到存同志片的文件夹,“有个德国片子,我还没看,一起看吧。”   突然他福至心灵,好像明白了温博书刚才在尴尬什么,回头笑着说:“温博书,你不会以为我要看GV吧?”   温博书脸上的血都快要从鼻腔里喷出来了,他觉得五官都痒痒的,伸手揉了揉脸,可惜手掌捧着碗是烫的,揉得脸更烫了:“我搞错了,就看那个德国片吧哥。”   周与行哈哈大笑,整个人倒在温博书腿上,温博书使劲推他,磕磕绊绊地说:“哥,碗!碗!要洒出来了!”   周与行点开播放,直起身来嗦了口面:“弟弟也是大人了,想法多很正常。”   温博书都不想说话了,捧着面碗狂吃。   片子是个青春片,满脸小雀斑的男主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男同学有兴趣,紧张得躲起来哭,两人早就吃完了面,各自抱着抱枕安静地看,周与行突然问:“温博书,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gay的。”   两人互相出柜已经一年了,除了心知肚明对方喜欢男人以外,没有聊过自己的感情史,也没有讲过性向认同的过程,周与行一直想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和温博书开口,刚开始是还没关系好到觉得温博书愿意坦白,后来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关于温博书gay不gay的好奇一直在往后推,直到今天,温博书又是裸体围裙又是GV的,周与行才有一种具象化的认知:他弟跟他是一样的,对男人的肉体感兴趣。   看了会儿基调阴暗的电影,温博书的热度早就下来了,听他哥这么问,略微回忆了一下后回答:“小学那会儿吧,我应该是天生的,从小对女生就没什么兴趣。”   “嗯?”周与行回过头,瞳仁里印着电视里的蓝光,“小学就有喜欢的男生了?”   “倒也谈不上喜欢。”温博书把腿盘起来,“我记得我们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男孩,皮肤很白,但不太高,长得很像哈利波特,班里女生都很喜欢他,说他是班草,那个时候也不懂什么班草不班草的,我就觉得他很可爱,总是会看他。”   温博书难得说这么多的话,周与行连电影都不想看了:“那你有经常找他说话吗?”   “很少。”温博书有点羞赧,“他是好学生,我跟他说不上什么话。”   小学时候的温博书还是个混世魔王,教室里都坐不住,更别提和班长能说上话了。   周与行拍拍弟弟的膝盖:“咱俩应该都是胎里带出来的,我也天生就是gay。”   周与行比温博书大了六岁,他性启蒙的年代网络信息世界还没有这么发达,他更没有手机电脑这类东西,加上他只顾学习,小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喜欢谁的事情。是初中转学以后,和易安坐了同桌,见多识广的易安点亮了他对世界的诸多启蒙,他第一次梦遗是一个男明星,醒来以后怪异大于迷茫,因为他根本不追星,也只是和同学一起看了次男明星的综艺,后来他慢慢醒悟过来,他不是喜欢谁,他只是对美男有幻想。   他接受性向很快,主要是身边有易安这样的大佬在,他第一次对最好的朋友说自己对男的感兴趣的时候,易安在写作业,闻言头也没抬,笔头不停地写着方程式,问他:“然后呢?你看上谁了。”   周与行问他:“你不觉得很变态?”   “变态啥?”易安更奇怪了,“你喜欢男人又不是喜欢猪,有啥好变态的。”   不过后来周与行看上了隔壁班一个风评很差喜欢霸凌女生的男生时,易安评价道:“我觉得你不如喜欢猪。”   当时他们高二了,十七岁的年纪,也从各种途径懂了基本的性知识,周与行初俱后来生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气质,他只是把笔在指尖一转,面无表情道:“把这种傻逼操服,让他以后不敢去欺负人,不是很爽?”   易安对他竖了个拇指:“属实变态。”   周与行对温博书讲了自己的青春故事,温博书听的兴致勃勃:“那后来呢?你追到他了吗?”   “追?”周与行笑了下,“我又不想和他谈恋爱,我只想操他,后来那傻逼因为猥亵女生被人家长捅到学校,直接被开除了。”   温博书啪啪啪鼓掌:“大快人心。”   周与行看他:“你以前不会也喜欢欺负女生吧?”   温博书上学没几年周与行就走了,后来他的学生生涯周与行完全没参与,只是各种听说这个弟弟有多顽劣不堪。   “我才不。”温博书连忙否认,“我本来就对女的不感兴趣,完全不招惹她们。不对,你这问题是陷阱啊!我根本不欺负人,我只是不喜欢读书而已。”   周与行吃吃地笑:“可以啊温大聪明。”   温博书推了他脑袋一下,两人聊了太久,电影都不知道看到哪里了,主角已经长大,和一个大叔谈起了恋爱,在酒吧里接吻,大叔把手伸进主角的牛仔裤里揉他的臀肉,眼看着两人跌跌撞撞往厕所奔去了,气氛逐渐胶着起来,温博书突然出声问道:“哥,你现在就一直一个人吗?”   “你看我哪儿有时间谈对象?”周与行哭笑不得。   “嗯……哥……”温博书顿了会儿,“那啥,你要是想带人回来,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回去住一晚好了,没事的。”   周与行故意臊他:“哦,陪我看电影请假不行,给我制造约炮空间请假就行?”   温博书哪料到他哥说话这么直白,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你……你怎么这样……”   周与行伸长了手揉乱弟弟的头发:“温博书,你对gay群体有误解。”   “我举个例子。”周与行坐过来了一点,“今天要我是个直男,你顶多哥你好好找个嫂子谈恋爱,而不是说我给你们腾地方吧?”   温博书被他哥突然靠近的距离搞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同性恋都重欲,一段时间不搞就骚得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周与行揪了下温博书的鼻子,“不谈就不谈,我还有手,这街上的普通人哪有几个一定需要找个人缓解寂寞的?”   温博书抬头看他哥:“是你自己说你空虚寂寞的,还酸徐臻女朋友。”   原来温博书这一晚奇怪大胆的发言都来源于此,周与行忍不住笑了:“你是傻子吗温博书?我就是单纯想让你陪我看电影,才这么说的,你满脑子工作工作,你让我用什么理由把你留在沙发上。”   电影看完正好十一点半,到了周与行该睡觉的时间,两个人收拾桌上的碗筷,温博书问他:“我没看明白,埃文为什么不跟他初恋走啊?”   埃文是刚才电影里男主的名字,而根本没认真看电影的周与行答不上来:“……这个嘛……”   温博书吐槽哥哥:“你根本没好好看!还说什么让我陪你看电影。”   周与行直起腰:“骗你的,是想让你陪我聊天。”   16 02:57:07 第25章   第二天是孟晗和温美艺第一次见面,平平无奇的一顿午饭,愣是把全家人都聚齐了。   周与行特意趁着午休时间开车出来,还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打包了好些个菜。等他到康复医院的时候,温美艺和继父都到了,正在和孟晗进行着友好的交流。   孟晗长得就像个小福娃似的,又热情开朗,是家长们最喜欢的类型,连温美艺都难逃她的可爱,和她坐在旁边看徐臻锻炼,一边询问着孟晗学校里、家里的情况,精神高度紧绷的徐臻全听到了,总怕他妈问什么不该问的,频频打断两人聊天,温美艺还没烦呢,孟晗先烦了,冲徐臻一瞪眼:“徐小臻,我和阿姨聊天呢,你专心点成不成。”   孟晗家里和“煤”沾点边,温美艺几乎不用怎么问就能看出女孩家境很好,瞥了自己老公一眼,还好今天出门时两人都穿得颇为隆重,在女孩面前也不落下面子。徐臻见他妈左顾右盼,早就站不住了,心都飞出去了,偷偷和旁边陪着他的爸爸哥哥说:“妈这查户口呢?”   他爸不以为意:“查查怎么了?这结婚的时候还得带户口本呢。”   直接把徐臻说的一趔趄:“爸!你……你说什么呢!”   他爸偷偷打着手势:“我看这姑娘行,早晚的事儿!”   “我腿还不利落呢,”徐臻扭捏道,“以后这不拖累小晗嘛。”   温博书在旁边用食指戳了下弟弟脑袋:“差不多行了啊徐小臻,人姑娘跑过来可不是看你耍自闭的。”   终于熬到周与行到,可以开饭了,几人兴致勃勃地把温美艺带来的饭菜盒打开,这才发现周与行也买了快餐,周与行看着小桌上明显多于平时的菜色,以及分开来的五只碗,才明白他妈确实没给临时过来的自己准备饭,但人家给孟晗算上了。   他把自己买的两盒饭和菜也都取出来,平时就放三四个菜的小桌板被挤得满满当当,桌上叠上叠下一共有14道菜,东倒西歪的就差倾翻了,温美艺看不下去了,把周与行刚打开的快餐盒又原样给盖了回去,几个快餐盒垒起来递给温博书:“放不下就别架在上面了,这几盒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走,你俩晚上当晚饭吃。”   旁边的徐臻也帮腔道:“大哥买的全是哥爱吃的菜,中午这么多了,这些就晚上吃吧。”   周与行看了看温博书手里的菜,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全买了平时他妈说的温博书爱吃的菜。   温博书把多余的菜在旁边放好,看了他哥一眼,发现他哥也在看他,就微微一笑,趁着大家摆餐具,悄悄说:“谢谢哥。”   这小嘴甜的,周与行心想温博书怎么能这么乖,搞得这些菜好像是专门给他买的一样。   席间基本都是徐臻和孟晗在说话,这两个人的嘴加在一起就是两管机关枪,吃个饭都能叨叨个不停,继父明显很开心儿子和小女朋友处的这么好,温美艺没什么表情,就静静听着他们俩扯淡,间或给孟晗加点菜。   温美艺一夹,徐臻也抢着夹,他现在吃饭还得坐在轮椅上,假肢脱了下来,不太好起身,但仍然坚持伸长手给孟晗夹,孟晗快感动死了,一手揽着徐臻的胳膊一手也给他夹菜,他们那一家四口吃个饭都这么其乐融融,坐在另一侧的周与行和温博书毫无参与感,于是周与行也伸长了手,从离温博书最远的桌角,给他夹了个鸡翅过来。   温博书愣住,一时间脸都有点红,咬了一口的花菜也先不吃了,先把周与行夹的鸡翅放进嘴里啃,一边含糊地说:“谢谢哥。”   好乖啊。周与行心满意足。   饭快吃完的时候,温美艺放下饭碗,问孟晗:“小晗这两天就住酒店啊?”   “对对,阿姨。我这两天先住在酒店里,”孟晗给徐臻擦了下嘴,回过头跟温美艺说话,“我订了医院旁边的民宿,是专门做陪护家属生意的,礼拜天就有一间房退出来了,我到时候搬过去。”   这意思是要在这边长住一段时间,徐臻心疼地捏捏她的手:“过年的时候不是说暑假想去新加坡玩?”   孟晗笑着拍了他一下:“我一个人干嘛去?等你能跑能跳了哪儿不能去。”   温美艺想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小晗一个人住民宿方便吗?要不住家里去吧,反正徐臻房间也空着,每天我来回带上你就好了。”   这下还在吃饭的几个人都停下来抬头看她,孟晗也很惊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她来这边只是想陪伴心爱的男朋友,并不想提早体验婆媳生活,她才二十岁呢,根本不想住男朋友家里。   但温美艺这么问了,她一下子想不出怎么说好。   这时候徐臻和她的默契就体现出来了,他明显感觉到了女朋友的不情愿,立刻帮她拒绝了:“妈,这不是扯淡吗?住民宿来回就五分钟,不是更方便。”   继父也说:“孟晗一小姑娘怎么能到家里来住,你妈是关心则乱了。”   还好温美艺也没坚持,好像只是随口提一嘴。   一直到温博书坐着他哥的车准备回家,他还在回想刚才的事:“你说妈怎么想的?这也太奇葩了,都把小晗吓到了。”   比几个小屁孩都成熟不少的周与行,自然比他们能看透温美艺的心思,于是他解释说:“妈也就是一说,她知道两人都不会同意。她的意思就是还算认可孟晗,但她好面子,不肯直说,提出让孟晗去家里住,又不可能真的实现,又可以让徐臻明白她的立场,不是挺好的。”   温博书啧啧两声:“心眼儿真多啊。”   “妈这点心眼儿,就全用在对付三个儿子身上了。”周与行挂挡启动,看着前方说,“得亏遇上你爸这个老好人,要再遇见个渣男,现在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说完他感觉不太对,这样说好像是在拐着弯儿骂周通成似的。   把温博书送回家,周与行又赶去公司上班,下午的时候温美艺打了个电话来,周与行抽着烟去楼梯间接,温美艺现在跟他也没什么话可以闲聊,开门见山道:“刚你外婆给我打了个电话,有问到你最近的情况,一会儿估计她也会给你打,别说漏嘴了。”   “知道。”周与行吐出口烟,“我还忙,先挂了。”   徐臻受伤这事儿,都没让家里的老人知道,奶奶初三才送回老家,外婆那过年也去看过了,当时徐臻还是活蹦乱跳的,后来出事,也是怕老人们担心,大家就一直捂着嘴,打算等以后徐臻假肢适应地差不多了,再去看望老人。   下午周与行确实忙,外婆来电话也没接到,他下班的时候看到,心想一会儿叫上温博书一块儿给外婆回一个。   到家的时候温博书已经开始直播了,他敲了敲书房门,听到温博书让他进去,他探进个头:“休息十分钟?下午外婆来电话了。”   温博书正在游戏中,闻言也没来得及转头,只回答他说:“好的哥,等我这把结束。”   直播间都听到哥哥的声音了,但摄像头的角度看不到人,于是好多人问:“刚才是哥哥吧?”   “是哥哥是哥哥!我记得哥哥的声音!”   “什么时候和哥哥双排啊?好久没带菜鸡哥哥打匹配了。”   “波叔还有哥哥啊?双排的不是个弟弟吗?亲哥吗?”   “亲哥亲哥,有幸看到过一眼,超级帅!”   温博书打完这把摘下耳机的时候看了眼弹幕提示,还有好多人在打听周与行,他抿了抿唇,说道:“昨天晚上请假了,陪我哥看电影,他说回头出镜补回来。”   说完也不管弹幕里嗷嗷叫,关了麦就出去了。   他哥已经在打电话了,见温博书出来,招招手叫他过去,外婆听到了温博书的声音,高兴极了,连声叫他小书。   哥俩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外婆一起住,彼此关系很亲密,尤其是温博书,他一丁点大,外婆和周与行带他,周与行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哪儿真能干什么,就是给外婆打打下手,大部分时间都是外婆在辛苦养娃。   虽然温博书对幼年一点记忆都没有,但不影响骨子里对外婆的亲昵,祖孙俩亲亲热热地讲了会儿话,后来干脆开了视频,温博书带她参观周与行的家,给他介绍哥哥家里的装修,外婆是个很传统的老人,闲聊完了又提到家庭的话题上去:“小书啊,有在找对象了吗?”   温博书无奈道:“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个事儿嘛外婆,我现在还得赚钱呢。”   外婆想起和外孙的约定,捂着嘴笑:“诶!我这不是听你妈说徐臻带女朋友回家了嘛,你弟弟都找到姑娘了,你和你哥还单着呢。”   视频外的温博书和周与行相视一眼,不得不为温美艺真假参半的话术点个赞。   温博书笑着说:“徐小臻读大学呢!大学生都找对象,我没读过,我可不得抓紧赚钱。”   外婆不赞同道:“读不读大学又不要紧,咱找个差不多的一块儿过日子就成。你哥读过大学,你看他能找到对象吗?”   周与行忍不住接过手机:“您这说着他怎么还能扯上我啊,我天天在工地里,找不到正常的。”   “三十好几了周与行,你这光工作不成家哪行啊?”刚才喊温博书还软软地叫小书呢,到他这就变周与行了。   周与行笑着把手机塞给弟弟:“咱家对象倒着找的,徐臻第一个,博书第二个,您还是找他吧。”   温博书端着手机像端着个烫手山芋,只能老老实实听着外婆催婚念经:“你工作时间长,又一直在家,总得有人照顾你,你住你哥家里他能照顾你啊?”   温博书轻声反驳道:“我哥照顾我挺好的呀。”   “那你能跟他过一辈子啊?”外婆笑温博书单纯,“等他结婚成家了,你难不成还跟着他住啊。回去家里,还要和你妈天天吵架。”   周与行此时已经离开客厅去厨房里热晚饭了,他偷偷瞥了他哥一眼,对外婆说:“我哥这不是还早着呢。”   外婆横了他一眼:“你哥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他自个儿想做的事,一转头就给搞定了,到时候等他都能抱孩子了,你还在那巴巴地找不到老婆呢。”   温博书在心里腹诽他哥可抱不到小孩,但肯定不能说给外婆听,也反驳不了,只能垂着头听数落,不甘心地说:“您让我哥扛个钢筋水泥还差不多,抱小孩他不一定行呢。”   说到这个外婆笑得更开心了:“你好意思说呢?小时候你哥给你换了多少次尿布,你可不乖了,一不高兴就举着个小鸡尿他一身,你哥气得把你倒提起来打屁股,给你打得哇哇哭。”   从厨房出来的周与行听到打屁股,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凑过去问:“打谁屁股?不找对象还要打屁股啊。”   温博书脸通红,拼命挤开他哥,但外婆的声音还是传出来:“说小时候你被小书用尿滋一身呢,小书说你不会带孩子,哈哈哈,你给他说说你都是怎么给他带大的。”   其实周与行也没什么印象了,毕竟那时他也才六七岁,见温博书都快钻进靠垫里了,实在不忍心逗他太过,于是上前挨着温博书坐下来,把脸挤进镜头里:“外婆,你别逗他了,他脸皮薄着呢。”   于是外婆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你哥就是忙,他想找对象总找得到的,倒是你这性格呀,外婆担心,听外婆的,多去认识认识女孩,别老学你哥样。”   温博书羞愤交加,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又红又蔫,像被欺负狠了,周与行接过手机说:“博书还在直播呢外婆,时间快差不多了,再说久了扣钱,下次让他早上给你打电话。”   结束了视频,周与行揉了揉温博书的头发安慰他:“别往心里去,外婆这是听说徐臻带女朋友回来了,受刺激呢。”   温博书挥开他的手,感觉是生气了,不想和他说话,周与行也不黏着他,自己坐餐桌上准备吃晚饭。   温博书没回书房,而是抱着膝盖在沙发上呆坐着平复心情,结果越坐心情越低落,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连眼睛都有点红:“哥,你说咱俩有机会出柜吗?”   这是温博书第一次问这么现实的问题,因为徐臻受伤,孟晗的出现而提早摆到明面上、又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实话说,我没想出柜。”周与行坦白道,“爸那边我能含糊过去,妈他管不着我。”   但他不是温博书,温博书一天不成家,温美艺就一天能把持着他。   这些问题也不是温博书第一次面对的,但他今天表现得尤为敏感,好像不仅仅是针对出柜这一件事情,和有同样烦恼的哥哥待在一起,他放松了自己每次面对性向都无比紧张的情绪,更显得悲伤和低落汹涌蓬勃。   周与行也看出了弟弟的异常,他端着饭碗走到温博书旁边坐下:“外婆又不是第一天这么说了,怎么今天这么难过啊?你告诉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刚落,温博书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雾氤氲间居然含了很多周与行看不懂的情绪,可他明明是个特别好懂的人,这一眼看的周与行自己的心脏都一紧,但温博书什么都没说,抬脚下了沙发,光脚在地上划拉着找拖鞋。   温博书找到了拖鞋,起身就要走,周与行鬼使神差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屁股,真的是无意识一拍,手指间甚至还夹着筷子,一拍抖落下来几颗饭粒,拍得温博书往前一扑,震惊地回头看他。周与行也不知怎么就弟弟圆润的小屁股起了意,尬笑着举起饭碗:“我试试和你小时候手感一不一样。”   16 02:57:10 第26章   按照原计划,周日孟晗搬到民宿,正好周与行休息,就开车过去搬孟晗搬家。   民宿就和医院隔了一条街,进出全是病人家属,比原来的酒店还近,非常方便,周与行陪着孟晗领了钥匙,老房子没有电梯,他单手提着女孩的行李箱爬楼梯,孟晗在他身后连声赞叹:“大哥,你这肌肉货真价实啊。”   孟晗原来对着周与行还有点拘谨,但见过徐臻的父母以后,周与行已经自动被划为同辈兄弟了,自然就放开了许多。   周与行脸不红气不喘的,还能回头和孟晗说话:“徐臻没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   孟晗小跳两步凑上来:“做什么的呀大哥?”   周与行逗她:“工地搬砖的,我一天搬一车砖。”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胳膊上隆起的肌肉。   孟晗果然被唬住了,嘴巴张成了一个O,周与行特别想笑,又怕笑起来力气散了,这就骗骗小姑娘,工地上真正搬砖的,可比他精瘦紧实,他在工地里也是坐办公室,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形状,恰好从小力气大罢了,还算能唬人。   定的房间在四楼,格局不大,但五脏俱全,能晾衣服能烧饭。因着孟晗是女孩子,他不好帮忙收拾房间行李,就趁着孟晗自己搬东西,转到卫生间看了看。   上一户住户退租的时候,房东已经把房间都清理过了一遍,卫生间也还算干净,香薰味道淡雅怡人,但毕竟是老房子了,总有些陈年老垢,孟晗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卫生很重要。周与行下楼去车里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卫生用品,打算把卫生间再消毒一遍。   孟晗整理好房间,才发现周与行在卫生间忙活了好久,走近一看,连坐便器都被大哥擦得锃光瓦亮,当即震撼了,对着周与行竖起大拇指:“大哥,你可真行!”   周与行搓好抹布和手套,一起拿到窗口晒,回头对孟晗说:“东西我都给你留着,84和酒精在洗脸台下的柜子里,平时自己定期消消毒,这里住的毕竟都是病人家属,也不知道哪里会残留病菌。”   孟晗感叹道:“大哥,我来这三四天了,我看全家就你最靠谱。”   周与行笑了:“徐臻不靠谱了?”   孟晗还挺护着他男朋友:“徐小臻还年轻嘛,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要稍微不靠谱点才更有魅力。”   周与行哈哈大笑,带着孟晗下楼,准备回医院,上车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你来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好请你吃顿饭,周二温博书休息,咱带上徐臻一块儿到外面吃顿好的吧。”   孟晗想了一下,居然没第一时间答应:“得问问徐小臻愿不愿意出来。”   徐臻现在还不能完全靠假肢行走,要出门的话必然得坐轮椅,他残疾后还没真正和外界接触过,孟晗也是担心他还不能跨过心理上的坎儿。   思及此,周与行不得不对孟晗感慨,这姑娘也是真靠谱啊,有什么事都先想着男朋友。   但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徐臻一听能出门玩,兴奋地差点穿着假肢劈了个叉,他用健全的上肢非常抽象地上蹿下跳了一阵,和孟晗两个人头挨着头,点开大众点评找吃饭地方,倒是温美艺有点担心:“出去是不是得坐轮椅?这路上方便吗?怎么坐车,怎么上下楼梯呢?”   周与行按住她的手:“妈,有我呢。而且他总得适应适应,以后也有坐轮椅出去的时候。”   徐臻自己出去玩还不忘感恩他人:“大哥,要不要叫上易安哥?我这还没当面谢谢他呢!”   周与行也好久没和易安见面了,一听徐臻这提议,感觉还真行。   今天反正是休息,周与行就一直在医院陪徐臻到晚上。回到家温博书在直播,他今早有事去了趟公司,在那吃了午饭就直接回家了,还不知道他哥在规划周二的饭局,出来放水的时候见周与行回来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哥你回来啦,今天小晗搬过去顺利吗?”   周与行坐在沙发上,温博书刚从面前经过,拦路虎就半路截住弟弟,拖着他的腰把他按到沙发上,温博书尿急,不太配合地扭动一阵,被他哥暴力镇压住:“周二有空吗?和小晗说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把徐小臻带出去。”   “我当然有啊。”自从和他哥熟悉以后,温博书的休息日基本上都是空出来听他哥安排的,但他现在因生理需求口气不太好,“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   把温博书逗得面红耳赤,周与行心情大好,他压着温博书不让他起身:“徐臻说要叫易安一起,当面谢谢他,给你个任务,一会儿联系Eric,把他也叫上。”   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只要易安来了,三保无论如何都是跟着的,温博书简直想翻白眼,觉得他哥就是故意拿他寻开心。   偏偏周与行还在当恶霸:“听到没?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温博书简直要被他哥老土死了,他脖子一缩直接从沙发滑到地上,用一个很丢人的姿势从他哥胯下爬了出去,离开他哥的控制范围起身就跑向厕所。   周与行吹着口哨,点了根烟去阳台打电话。   易安电话接得很快,但对面吵得要命,周与行皱着眉把手机挪开一点,听到易安在那边喊:“等会儿我换个地儿。”   过了半分钟左右,终于安静了,易安呼出一口气:“咋了老周。”   “在应酬?在哪儿呢。”   “没。”易安笑了笑,“在我老婆酒吧里。”   印象中易安的未婚妻家里明明是做药材的:“她还能开酒吧?”   易安笑话他:“啥年代了,想开点啥不行啊。”   周与行听他语气轻松,琢磨出味儿来了:“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这娘们比我会玩。”易安那边也点火抽烟,“但人不错,性格也好,改天介绍你们见见。”   去年底易安说起自己订婚的事,还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回明显口气不一样了,显然和人家千金小姐看对眼了,周与行还挺替他高兴的,毕竟纯联姻性质的婚姻,对双方家庭是利好,但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夫妇两个人能体会了,现在两人有点感情,且不论深不深,这日子都能好过不少。   周与行恭喜他,又说:“最近空点吗?周二我弟想约你吃饭。”   “温博书?”周二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易安知道是温博书休息,第一反应就是他,“他请我吃饭做什么。”   “是徐臻,他女朋友也来了,就想一道谢谢你。”   “哟!”易安笑出了声,“徐臻都有女朋友了啊?”   “要没出这事儿,过完暑假也大三了,还不兴人家谈个恋爱?”周与行笑,“你大三的时候谈了几个洋妞了?”   “瞎说。”易安嗐了一声,“在外头没国内轻松,每天都忙得头疼。”   易安在国外的时候连读两个学位,他不是真正的纨绔,懂得利用一切机会提高自己。大学时期因为分离一段时间了,两人联系其实不多,也是易安回国之后才重新熟悉起来,一根烟抽完,周与行听到那头三保在喊易安,他主动结束了闲聊:“行了,你去忙吧,周二见啊。”   叫上了易安,这个吃饭的地点就不能从大众点评里随便找家商场解决了,周与行最后挑了一家本帮私房菜,提前两天预约,价位很高,算本地比较上档次的餐厅了,一方面算是给孟晗小炫一下他们家的家底,另一方面毕竟是为了感谢易安,也得配得上易安的身份。   预约要提前付定金,本来这顿饭周与行打算出波血都自己掏的,但徐臻说什么都要入股,让温美艺把他今年的压岁钱全拿了出来,后来温博书听说了,也一定要掺一脚,最后变成三兄弟平摊。   周二那天易安提前先来康复医院看望了徐臻,被温美艺和孟晗拉着一顿谢。他今天特意让司机开了一辆加长轿车,徐臻本来以为坐周与行车去的,结果一出门,就被三保打横抱起来塞进了豪华轿车里,轮椅、拐杖也被利落地折叠起来放进车里,周与行想着今天肯定得喝酒,干脆不开车了,挤着温博书上了易安的豪车。   孟晗很震惊,她原本就对大哥有一层滤镜,易安一出场,她对周与行的崇敬之情简直要冲破车顶了,她和徐臻贴在一起,悄悄打量易安,转头和男朋友小声说话:“这你大哥朋友?”   “是的。”徐臻比她声音还小,“我之前也没见过,车祸之后他帮我换的病房。”   孟晗做了个666的手势,忍不住说:“牛逼。”   下车之前,为了防止三保太主动又来公主抱他,徐臻赶紧请求大哥先把他抱下车,结果周与行直接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当小孩一样竖着抱了起来,温博书接过拿下来的轮椅打开,需要点时间,徐臻只能生无可恋地靠着大哥,任由孟晗在周与行身后笑弯了腰。   今天脸快丢尽了,徐臻重重地把脑门砸在大哥厚实的肩膀上。   本来年轻人的酒桌上是没有什么劝酒的坏习惯的,但有了易安和周与行这两个伪年轻人在,气氛吃着吃着就逐渐油腻了起来,徐臻康复期还不能喝酒,但他也不能光靠说的表示谢意,孟晗想帮他喝,被周与行和易安同时劝下,最后是温博书站起来,端着酒杯敬易安:“易安哥,我是看着徐小臻长大的,算他半个家长,您又是我哥的好朋友。我是家里中间这个,即不用担责任,也不用受这苦,这杯酒合该我来敬你,谢谢你易安哥,对小臻这么尽心。”   说完他也不管易安什么反应,抬手就把酒全部都干了,自顾自又倒上一杯,转向孟晗:“还有小晗,我知道你平时在家里也是小公主,现在暑假都不休息跑过来照顾徐臻,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以后我有能力一定让你俩过得幸福。”   说完他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桌上的所有人鞠了个躬:“感谢所有爱着小臻的人。”   本来还在开玩笑,结果温博书认真地一通敬,态度极其端正,大家都愣住了,徐臻就坐在温博书手边,他眼泪汪汪的伸手揽住他哥:“哥,你喝酒别这么急呀,一会儿难受。”   温博书摸摸徐臻湿润的眼睫毛,笑着说:“我没事。”   周与行在旁边看着哥俩互动,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温博书会站起来说这么一番话,恳切至极,根本不像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温博书能说出来的。   桌上的尴尬适时被三保打断,他盛了一碗鲈鱼羹放到温博书面前,温声说:“小臻说的对,喝酒不能这么喝,赶紧喝碗羹。”   温博书抬头笑得很乖:“谢谢Eric。”   中途周与行出去抽烟,易安跟在后面出来,两人站在餐厅三楼的露台上,无言地吞云吐雾,最后还是易安打破沉默:“你弟……我说温博书……感觉变了不少。”   周与行想的却是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懂事听话,徐臻受伤至今,除了车祸当天温博书在手术室门口表现出的崩溃无助,后来他都格外坚强和主动,再也没就这件事泄露过自己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不管工作多累多忙都要陪在徐臻身边,直到今天周与行才接收到了他的脆弱,徐臻自在地出门这件事,好像突然让他卸下了防备,疯狂地向外界发射他的情绪。   周与行想到最初接到温美艺电话的时候,他在心里祈祷出事的千万别是温博书,也许在温博书心里,当他知道徐臻出事的那一刹那,直至今日,他都可能一直在质问老天,为什么出事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是前途无量的徐臻,而不是一无是处的自己。   他说作为老二,既不用担责任也不用受苦,是在愧疚自己既没有易安这种朋友,也不能切身分担徐臻的痛苦。   这样的温博书让周与行心疼到眼眶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对易安说:“说实话,我真得谢谢你。”   “行了啊,谢多少遍了。”易安叼着烟,推了他一下,“全在你弟酒里了,别的就不多说了。”   周与行笑着说:“不是说徐臻,我是说温博书,谢谢你带我俩相亲。”   易安见鬼一样看着他:“你喝多了?”   “没有。”周与行转身碾灭烟头,“没你和三保帮忙,我现在还不知道温博书要受多少苦。”   16 02:57:14 第27章   温博书的酒量就那回事儿,餐厅里的酒度数又高,拉不住又喝了几杯,果不其然喝醉了。一开始还好,能自己下楼上车,等把徐臻和孟晗都送到以后,车子开到周与行家楼下,温博书就醉倒了。   他靠着三保,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一只手紧紧抱着三保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   周与行站在车外,弯着腰进去哄弟弟下车:“温博书,到家了,我们下车。”   温博书不为所动,嘟嘟喃喃道:“不回家,我还要和Eric继续喝。”   三保连忙抬头,冤枉地要死,他根本就没和温博书喝,何来继续一说,于是帮着周与行劝弟弟,往下扒拉着温博书的手:“博书,到家了,跟你哥回家。”   站在外面的易安看半天没人下来,也把脑袋探了进来:“怎么了?喝懵了?要搭把手不。”   “不用。”周与行重新坐回车里,低下头,闻着温博书酒味浓重的鼻息,小声和他说话,“到家了,跟哥回家,回家就能睡觉。”   温博书喝得面红耳赤的,额头上的刘海汗湿了黏成一缕缕,像个小猫似的,觉得哥哥吵,侧着头要往三保腋下钻。   三保被他攥得手臂血液都流通不畅了,但人又薅不下来,为难地看着周与行,周与行也不敢使劲扒拉弟弟,他皮薄,喝点酒都快红透了,捏一下就得发青。易安看人迟迟不出来,不知道这两兄弟扭扭捏捏在干什么,正想钻进车里抬人,就见温博书红着脸打开周与行的手,呵斥道:“我不回家!我要跟Eric喝酒!”   易安哈哈大笑:“得了,让他跟三保回家吧,明早给你送回来。”   温博书受到了鼓励,又一头栽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我要跟Eric回家。”   周与行看他这个黏糊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看温柔哄着弟弟的三保,又看看弟弟酒后这么依赖三保,想起上礼拜问温博书是不是有喜欢人时他那个眼神,心想不会吧,温博书难不成是喜欢三保?   他越看越觉得有可能,盯着三保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三保还无所察觉,温声和周与行说:“要不就让博书去我那儿睡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周与行坐在旁边心里很是泄气,他明明和温博书说了好几遍三保是直男是直男,他偏偏就是不信,总觉得三保和易安有点什么,这下好了,到时候郎有情妾无意,温博书不得难过死?   他不想和醉鬼纠缠了,负气下了车,温博书还在车里跟他挥挥手,示意他走,气得他吃饭时候对温博书的心疼烟消云散,只想好好教育弟弟一顿。   回家以后一进门就看见书房门开着,里面是熟悉的直播设备和温博书没叠被子的床,更是心烦,上去狠狠踹了实木大门一顿。   他不知道的是,温博书其实没有那么醉,他确实喝多了,但还没神志不清到那种地步,他只是不想回家和他哥单独相处,因为他看出来餐桌上他敬完酒后,他哥的心事重重,以及沉重但宠溺的眼神,温博书一时间心乱如麻,下意识就想逃避,借酒远离他哥。   但酒是好酒,后劲凶猛,他的清醒只能保持到三保家楼下,电梯上已经彻底醉晕了,站都站不直,被三保扛着进了家门,放在沙发上,三保给他拿了湿纸巾和垃圾桶,说不舒服先坐一会儿,要吐的话可以直接吐,然后自己匆匆跑到厨房给温博书熬解酒汤。   中途周与行还打来个电话,三保一五一十回答了吐没吐昏没昏摔没摔的问题,并且多次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温博书,才能放下手机继续熬汤。   冰箱里正好没有冰块了,把汤水在水盆里放凉还花了点时间,三保端着汤出来,到沙发上一看,温博书没吐也没睡,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哭得整张脸都是泪。   他哭起来是无声的,小口小口地抽气、哽咽,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可怜得要命,三保把汤放在他面前,坐在旁边揽住温博书:“怎么掉起金豆子了?多委屈呀,跟我说说。”   温博书只顾哭,也不说话,三保小声哄他喝汤,但他哭着哭着开始打嗝,一时间喝不下去,三保只能先把碗推到一边,给温博书拍背。   拍了十几下,好像终于把温博书的委屈给拍出来了,他呜呜咽咽地说:“我弟弟……我弟弟好惨……他好惨……他以后就是……残……残疾人了……他本来会打球……会……会弹钢琴……他什么都会……成绩也好……以后……是……是残疾人了……呜呜呜……”   三保不断给他递纸巾:“残疾人也能生活地很好呀,等他适应用假肢了,我们看看给他安个仿生肢体,国外有这技术的,到时候就跟真腿一样,让少爷给安排,肯定能给小臻搞定。”   “那……那也是假的……他……他腿没了呀……”温博书越哭越大声,“他那么好……一……一小孩……为什么就……就撞了他……为什么呀……”   “小臻都没哭呢,”三保怕他哭噎着,一直给他拍着背,“现在我们只能接受现实往前看,你难过就哭个舒服,哭完还得陪着小臻往前走。”   “他……他也哭的……在病房里……天天哭……不让我们……知道……”温博书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打出来的嗝酒气冲天,显然还没清醒,“那天……我应该……陪……陪他出去的……不能让……他自己出门……”   三保叹了口气:“你要工作,他也有自己的社交,不可能一会跟着他的呀,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温博书不知道被拧上了什么开关,突然冷静了下来,“不是我的错。要是是我的错就好了,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赔我一个健康的小臻。”   桌上的汤水已经完全冷了,三保端过来让平静了的温博书喝下,温博书眼神呆滞,像小猫舔水一样呼噜光,也不哭了,脸都被泪水泡皱了,干巴巴地看着茶几发呆。   三保见他情绪稳定,小声问他:“博书,这么委屈,为什么不回家,告诉哥哥?他很担心你。”   “哥哥。”温博书突然抬起眼睛,盯着眼前的虚无,“不能告诉哥哥。”   “小臻出事,他也很难过,你要不理他,他更难过了。”   闻言温博书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也很难过。”   “我知道。”三保揉揉他的头,“难过了就大哭一场,哥哥不会怪你的。”   温博书又摇了摇头:“不能在哥哥面前哭。”   “嗯?为什么?”   “因为哥哥会抱我。”   三保感觉温博书的表述有点奇怪,可能是醉酒了语言逻辑有点混乱,他笑着引导温博书:“抱一下就抱一下,抱完就不难过了。”   “不能抱,”温博书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茫然的笑,“心脏会跳很快,很快很快,快得要死掉了。”   三保顿时愣住了。   这两兄弟从前到现在的故事他几乎都有参与,所以他知道他们是从游泳馆见面后开始熟悉起来,他也知道两人都是gay,但后来兄弟的和睦根本没有让他想到别的,此刻温博书酒后无意识的吐露,突然让他的猜测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三保从小跟着易安,什么混乱的关系没见过,此刻仍然感觉心惊肉跳,不敢相信。   但此刻不是质问的好时机,他被温博书的话震惊到突然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喝完的汤碗,温博书迷惑地看着他,身体软绵绵的,困意上涌,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三保怕他着凉,还是给他抱到了自己房里,温博书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睡过去了以后安安静静的。   三保这里就两间房,还有间是易安常驻的,他不敢让温博书睡少爷的床,只能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然后去客厅里睡一晚。   这个时间点对于平时夜猫作息的温博书来说算是早睡,所以第二天七点不到他就醒了,待看清周围陌生的陈设后,他猛地坐了起来,脑袋顿时针扎似的疼,昨晚的记忆也汹涌地回笼,不过只到三保家楼下,后面的事情,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想起昨晚故意装作醉狠了不肯和周与行回家,回身看了看,手机就在床头柜上,还贴心地充上了电,拿过来一看,五点多的时候周与行就给他留了言,让他醒了以后来个电话,过来接他。   哪怕睡了一觉,温博书暂时还是不想面对周与行无微不至的关心,宿醉让他依然心慌,他踩着拖鞋下床,头重脚轻地往外走,没想到这么早三保已经起了,正在厨房里做早餐,看他起来了,指了指卫生间,说给他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让他先去洗漱。   温博书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屁股坐在三保家的智能马桶上思考人生,迷迷糊糊又差点睡过去,直到外面的三保催他吃饭,他才起身刷牙洗脸,顺便看着镜子里这张白得像个尸体似的脸,很缓慢地回神。   三保煎了牛肉锅贴,温博书一出卫生间就被香味绑架了,他饿极了,连吃了两盘,被三保拦下来:“这个油,别吃这么多,把蛋羹喝了。”   见温博书吃完早饭喝完蛋羹,杵着脑袋嚷嚷头疼,三保又给他喂了一片去宿醉头疼的胶囊,半晌后人总算是魂魄归位了,三保说道:“知道难受了?下次别这样喝酒。”   温博书挠挠头,才想起来道谢:“谢谢你Eric,我昨晚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三保笑笑,“少爷应酬常喝醉,我习惯了,一发酒疯就全武行,把我当沙包提着揍。”   温博书早就从他哥地方听说过易安有打人的坏习惯,听三保用这种笑的口气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他怎么可以随便打你?你应该报警。”   三保噗嗤一笑:“少爷想揍就揍了,我又没事。”   印象中他哥也无数次提醒过他,少掺和易安和三保主仆之间的事,温博书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只能转移话题道:“昨天我醉懵了,应该没乱说话吧。”   他原本真的只是随便一问,因为感觉喝多了的人都会瞎嚷嚷,没想到三保却郑重地放下了筷子,看着他说:“你是觉得自己会乱说什么吗?”   温博书愣住,没脑子地反问道:“我会说什么?”   而这反应看在三保眼里明显是心虚了,他决定必须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而且得趁热打铁,不能让他用什么醉酒的借口搪塞过去。   于是他直言道:“昨天你说你来我家是不想在你哥面前哭,因为你一哭你哥就会抱你,而他一抱你你就心跳加速。”   三保站起来按住温博书的肩膀:“博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博书一整个呆住,虽然现在反应还迟钝了点,但他又不傻子,Eric说的话多想几秒钟就之后,就能明白话里是什么意思,但他又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Eric说的是真的,他没有撒谎的习惯。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哥……他我哥太温柔了……就……被他抱着很紧张……”   “真的吗?”三保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你真的觉得这是紧张吗?”   温博书说不出话了。   三保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好像阴差阳错把月老的红绳打了个死结,这算什么事啊,他叹了口气,提醒温博书:“博书,你哥是gay,你……你不能这样。”   “我知道。”温博书心如死灰,感觉又要醉过去了,“我当然知道,但这不代表什么。”   他知道个屁,要不是三保这一番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三保在他面前蹲下来:“你们原来关系根本就不好,因为那天在游泳馆见面才熟悉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亲近他,对他有好感,不是因为他是你哥,是因为他长得帅又对你好,你根本不是在修复亲情,这是在求偶,明白吗?温博书,你不能这样。”   一直到离开Eric家,温博书还浑浑噩噩的,一句话都没想明白。他坚持没让Eric送,也没给周与行打电话,自己坐地铁回去的,就三站路,出闸的时候没刷上卡还撞在闸门上,被地勤抓住批评了一顿。   “温博书,你不能这样。”   这大概是他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他的世界里全是限制,条条框框里给他列满了不能做的事情,大纲下面还有细纲,密密麻麻,只有他哥牵着他走出了那个框,告诉他,你能委屈,你能表达不高兴,你在这里想做什么都可以,虽然任性以后还是要道歉,但情绪上头的时候他不用忍,做什么都可以,哥会兜着。   怪不得他昨晚不敢回家,因为心里太难过了,他怕直接在他哥面前哭晕过去,他哥的胸口实在太宽厚好哭了。   现在Eric却告诉他,他和他哥好,不是因为那是他哥,是因为他哥是个帅1。   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温博书在网红孵化园住的那几年,公司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播频道都有,什么样的帅1他没见过,他一个都没兴趣,只对打游戏有兴趣,但周与行是他哥,是有了这个前提他才愿意亲近的。   怎么能把血缘关系剥离出来呢,这根本不成立。   但他俩兄弟都做了二十多年了,他哥一直是他哥,帅也还是那么帅,以前一年就见那么几次,连多看几眼都没这欲望,为什么现在怎么都看不够了呢。   温博书这颗被酒精泡发的小脑仁根本想不明白。   16 02:57:17 第28章   温博书回到家,发现他哥居然还在家里。   周与行听到开门的动静,放下手里的平板从沙发上走过来,见弟弟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一肚子想问的话一下子先憋了回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问:“Eric送你过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吃早饭了没。”   温博书本来是打算回来冷静下的,没想到被他哥抓了个现行,顿时抓狂道:“我自己回来的,在Eric家里吃过了……不是,哥!你不用上班的吗?”   “早上请假了,怕你人不舒服。”周与行转到餐厅,从果篮里挑了个梨,“弄点水果清口吧。”   温博书脱鞋进家门,他哥梨刨了一半,凑过来闻了闻:“靠,赶紧去洗澡,你这一身酒臭,地铁上没人骂你?”   怪不得刚才那个地勤态度这么差,估计把他当成酗酒的酒鬼了,温博书后知后觉地感到丢人了,赶紧进房间找衣服。   出来的时候他哥已经切好了梨,放在茶几上,见他动作磨蹭,催促道:“赶紧洗,一会儿氧化了,够吃吗?我再给你洗点小番茄?”   温博书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哥弯腰放果盘时露出的一小段腰,突然说:“哥……对不起。”   周与行抬眼看他:“跟我道什么歉?”   “昨天……”温博书有点难以启齿,“我不是故意不想回家的……我就是……我就是……”   周与行打断他:“哟,你还记得呢。行了,我又不会跟你生气,赶紧去洗吧。”   温博书刚抬脚,想了想,又转过头:“哥,我可以去你房里洗吗?”   周与行当然没意见,就是奇怪温博书为什么总喜欢在内卫洗澡,内卫自然没有外卫大,还不通风,都是淋浴房,洗澡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周与行喜欢用肥皂,而外卫放了一瓶沐浴露,不过周与行买生活用品都是一样的牌子同一个系列,肥皂和沐浴露也是同样的味道,难道温博书也这么喜欢用肥皂?   周与行越想越觉得好笑,敢情这对肥皂的喜欢是刻在基佬的DNA里了?   温博书洗香香出来,见他哥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温博书有点怕了,今天早上Eric也是这副模样,放下刀叉跟他说了惊天骇地的一番话。他现在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哥,结果他哥自己找上门来了,怪不得早上都没去上班,原来在这等他呢。   他战战兢兢地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周与行说他:“坐这么远干什么?还得让我端过去喂你?”   切好的梨块放在周与行面前,温博书就只能挪动着坐过去,结果他刚叉起一块梨,就听他哥问:“昨天有没有和Eric说什么。”   吓得温博书又把梨放了回去。   周与行看着奇怪,觉得今天回来的温博书一惊一乍的,好像经历了什么事情,还特别怕他的样子,这让做哥哥的特别恼火,一下联想到昨晚的猜测,有种自家养的白菜不知道被什么拱了的错觉,他忍不住喝道:“温博书!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Eric是直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来温博书想先发制人,问问周与行有没有收到Eric消息,结果周与行突然这么一问,给他问的一头雾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可是……我做什么了?”   周与行皱着眉闭了下眼,叹气道:“温博书,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喜欢Eric。”   顿时一种奇妙的荒谬感直冲温博书的天灵盖,他一个小时前还在Eric家里听过同样的问话,只不过是问话主体和对象互换一下罢了,当时他面对Eric不知所措和唯唯诺诺,心里埋了一路的忐忑不安,此刻被他哥反着问了一遍,他消失的底气顿时充盈内心,在他哥面前一并爆发了出来,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他妈怎么可能喜欢Eric!”   周与行被温博书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温博书把他哥扯到正面:“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Eric啊哥,这太离谱了,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这激动的唾沫星子都飞到周与行眼睛里了,周与行简直服了,不知道温博书这趟出去到底犯了什么病,他推开弟弟,从沙发上逃离:“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这么激动干吗?“   温博书哪知道怎么给他哥解释“Eric以为我喜欢你而你以为我喜欢Eric”这样的乌龙,况且这乌龙只有一半是错的,还有一半他还没想清楚。   周与行见弟弟不说话,以为自己口气太重了,只能说:“行了,你吃完再去睡个回笼吧,我一会儿也上班去了。”   本来温博书满腔愁绪无处发泄,也无人可说,他虽然平时和哥哥直白地要命,但这事儿他用脚趾想都知道不能和他哥沟通,只能靠自己消化。这下烦恼暂时被周与行奇怪的脑回路打散了,他站起来,见他哥要去餐桌上掏烟盒,连忙叫了一声:“哥,你过来下。”   周与行手指差点就摸到烟了,听温博书叫他,啧了一声,只能返回去:“又干什么?”   温博书站在沙发边,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不少,这回声音也放轻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吼的那么大声是你,撒娇也是你。”周与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几步,他见温博书垂着手,像是要搭他腰的样子,直接把自己的胳膊抬到温博书肩膀以上,将他整个人锁进怀里。   温博书把头埋在哥哥的颈窝间,身体之间全是被热水蒸化的清淡肥皂味,和他哥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周与行感觉到弟弟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以为他哭了,心里软成一片,温柔哄道:“别不好意思了,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昨天一定要黏着他回家是对他有意思呢,不喜欢就不喜欢,是哥不好。”   温博书半湿的头发擦着他胸口的衣领摇了摇:“我只是很难过,因为徐臻的事情,怕你太会哄我,我在家哭得太厉害。”   温博书的情绪真实而又可爱,像个小孩,周与行拍了拍他的背:“在Eric家里没哭?”   “……我不记得了,”温博书老实极了,他侧过头,余光能看到他哥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太醉了。”   周与行这才发现温博书根本没哭,而是在笑,身体因窃喜而震动,他都快摸不透温博书的情绪变化了,想推开点看看弟弟的脸,结果被温博书更紧地抱拢了。   现在还是早晨,客厅空调开的高,刚才周与行一个人也没觉得热,这么被温博书抱着,汗液一下子就从额角流下来了,偏偏温博书一直不松手,他一动,弟弟就收紧点,一动就收更紧,最后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周与行流下的汗直接低落在弟弟的肩头。   关键是温博书抱他的手法很奇怪,两只手死死卡主他的腰,手掌压着哥哥的胯骨,友好的拥抱应该是上半身紧贴,分享彼此的心跳和胸膛的热度,而不是下半身贴上双面胶,尤其两个大男人,身体曲线突出,周与行都能感觉到温博书的下身紧紧压在自己大腿上,夏天的衣服又太薄,轮廓很鲜明。   这感觉让周与行怪异到头皮发麻,他用了点劲,使劲扯开温博书,冷下了脸:“温博书,你不能这样。”   “嗯?”温博书还有点懵,心跳太快了,跟擂鼓似的,被拉开的一瞬间天空万鼓齐鸣,他耳鸣的厉害,茫然地看向他哥,“不能怎样?”   这好像是他哥第一次跟他说不能怎么样,以往他哥从来都是鼓励他,什么都可以的。   周与行严肃地看着他:“温博书,以后抱人不能这样抱,下半身要保持距离,你这样贴着别人是性骚扰。”   温博书根本不敢相信他哥说出“不能这样“四个字:“可是我只是抱你。”   “我也不可以。”周与行说,“不管是谁,男人女人,你不能拿自己的私密部位去碰别人身体,听懂了吗?”   “啊。”温博书眨眨眼,本想反驳哥哥不是别人,但……周与行话里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哥哥和别人没有区别。   他其实本来也没有太多的目的,只是想和他哥贴近一点,他甚至没有乱动,只是肌肤相贴就很舒服,可以让他放下烦恼专心倾听自己的心跳。   他并不想给他哥造成困扰。   于是温博书点了点头,像是逃避一般转身说:“那我先去睡了。”   周与行此时心里还被怪异的氛围环绕,也没分心去注意弟弟的情绪。   他在家里吃了午饭才准备去单位,吃的泡面,顺便给温博书也在餐桌上放了两包,他估摸今天弟弟起来应该也懒得再烧了,与其到时候点外卖,或者打电话给他问哪儿有泡面,不如直接给他准备好。   温博书早就睡着了,房门都没关,浅浅的呼噜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书房里没另外开空调,他蹭着客厅的,温度刚刚好,周与行走进去看他,发现他下半身完全在毯子盖住的范围外,在席子上四仰八叉的,而上身连着脑袋,整个埋在鹅黄色的毯子中。   这糟糕的睡觉习惯说了多少遍都改不过来,周与行有点生气,上前扒拉了两下毯子,扒了半天还是头发,原来这小子都快把颈椎折起来了,脸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胸,就像个猫似的团成个圆。   周与行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喊道:“温博书。”   温博书迷蒙间醒了过来,周与行一手托着他的背,摩挲了两下找到脊椎的位置,一只手摁着他的脑门,试图把人从回形针拗成了钢针。但人体毕竟不比金属,该硬的时候堪比钻石,尤其是睡着的温博书,周与行拉伸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在他背上又摸了摸,找到好发力的位置,正准备一鼓作气纠正睡姿的时候,突然听到温博书吟哦了一声,然后舒服地蹭了蹭枕头,哼哼两声又睡了过去。   被吓到的周与行当场呆在床边,怀疑刚才听到的是外面的猫叫,而不是温博书的呻吟。   可温博书没醒,过了一会儿又打起了小呼噜,周与行看着他越睡越卷的姿势一阵烦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两圈,看到书桌上温博书的键盘,直接拆了下来,往温博书怀里一塞,一头顶着下巴一头顶着腹部,让他没法再卷起来。   睡梦中的温博书根本不知道他哥有多残暴,拿键盘固定他的身体,他在做梦,梦到自己在骑马,这回是真的马,不是什么VR游戏了,风从两侧快速通过,托起他柔软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双温暖的手,缓缓地抚摸他的后背,手法温柔,摸得他脊椎仿佛通了电,他哼叫着软倒在马背上,马儿还在疾驰,那双手就从他颈椎上的细绒毛抚到腰侧,再流连回瘦到脊柱凸起的背上,马儿越跑越快,他被那双手按得几乎挂不住马脖子,下身蹭到马坚硬粗野的鬃毛,反复刺激,终于马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嘶叫一声扬起马蹄,他也被突如其来的后仰掀翻在地,下身激烈地射了出来,天空中出现一片片白色的噪点,强烈的日光逼得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是熟悉的墙壁和鹅黄色的空调毯,房间里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没有疾驰的马儿和温柔的大手,空气传来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   濡湿的下体和酸软的腿让他很不舒服,结果温博书一动就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块硬物,下巴传来一阵剧痛,键盘直接在他下巴和胸口卡了个印子,又红又深,他哀哀叫着跑下床,一时间都顾不上自己梦遗了,连滚带爬地跑到卫生间看看自己下巴是不是断了。   16 02:57:21 第29章   温博书看自己的下巴除了发红没什么事情,他洗了个澡,换了内裤,下巴和胸口处涂了点乳霜,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摸上去一手凉滑,心理上也舒服点。   他抬头对着自己的下巴和胸口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哥,佯怒道:“您是我亲哥吗?”   周与行收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锁屏,温博书把镜头贴的很近,而且锁骨上还挂着刚洗完没擦干的水珠,白皙平坦的胸口上面竖着一道深色的红痕,谁看见周与行手机上有这么个图,都会觉得这人不太正经。   结果他放下手机,抬头一看,电脑登着微信,温博书还在不断地发消息,那张照片一点点被顶了上去,弟弟在喊疼,说他哥不是人,他都没认真看,心虚地把鼠标往上滑,又把那张照片看了看。   跟自己正不正经相比,显然仔细观察弟弟有没有受伤更重要。   温博书发了一堆,见哥哥不回,估计他在忙,也就没继续说,等疼痛感慢慢减弱,他才开始思考自己的梦。   很显然,他做了个春梦,还没对象,就骑着马被人摸着然后在梦里激动地射了出来。   温博书虽然看起来对感情之事冷淡的很,但他都二十六七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越是懂,他越是觉得离奇,上一次梦遗甚至还得追溯到他的青春期,那时候他每天都还在烦恼着怎么旷工去网吧。聚众看黄片也是不良少年们的标配活动,他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才不久,急需要看一些不正经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做梦了,梦到了面目模糊但身材完美的成年男人把自己按在床上,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爱的,只是亲亲摸摸就爽的他裤裆湿了一片。   他只能承受自己确实是喜欢男人的。   后来他也谈过一次恋爱,只是再也没有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别说梦遗,连清醒时候都很少射的那么痛快。   温博书望着镜子里满面春风的自己,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个全天下男人都会做的普通的梦,还好没有梦到他哥,在他还没思考出感情归属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缓冲,失望的是,他还是很好奇他哥面对情欲的样子。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温博书本身是个伦理感很薄弱的人,这源于他原生家庭成员的失职,他习惯了妈妈不关心,爸爸不认识,哥哥不熟悉。Eric想点醒他,可能是想唤起他的羞耻心,把他对他哥的小火苗彻底浇灭,可惜他的震惊大于羞耻,一旦过了第一时间的迷惑,困扰他的问题只会是我可能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而不是,我动心的人是我哥。   但温博书自己不把兄弟关系当回事,不代表他要强迫他哥和他一样。他和周与行从不熟到住在一起,他哥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他也明白周与行是在认真地修复两兄弟的关系,曾经的陌生是他们之间双向的感情,那如今他哥对他的感情可能是单向的,终点是兄友弟恭。而他,从最开始就走错了岔路,走到了另一条道上去,他这条路也是单向的,终点是大概是未知的深渊。   温博书对自己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把感情压下去,不管这份感情是什么,他甚至都不想给这不正常的心动一个名分,从小到大他最先学会的事情就是吞噬感情。   他不觉得周与行需要一个爱慕他的弟弟,他回应哥哥付出的方式,就是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弟弟,乖巧、听话、可以被他任意改造的弟弟,就算没有Eric,没有今天的梦,他也愿意为周与行做一个这样的弟弟。   此时此刻,他才迟钝地感受到哥哥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好像是在他做了决定以后,大脑又故意给他来一个背刺,为了验证他掩盖的所有,真相是真。   南方城市的七月,暑气像山火一样,轰轰烈烈地燃烧着整座城市。   天气太热了,周与行现在每天都强迫温博书早起,然后开车把他送去医院,怕他起得晚了天气一热,还得走路去地铁站。   温博书一开始对他哥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很不解:“这又没多少路,也不至于热死吧。”   “太阳毒,一会儿晒黑了。”他哥把空调吹风口拨到侧对温博书的方向,“徐臻躺了半年,都快比你白了,你要保持住咱家最白的记录。”   温博书忍不住笑了:“我一大男人黑点就黑点。”   周与行瞥他一眼:“哦,这时候记得自己是男人不是0了?”   温博书没想到他哥还记得老早之前他开玩笑说自己175当0刚好的话,笑得停不下来,但他又不敢和他哥说太多0啊1啊的话题,笑完就开始玩手机。   果不其然,又被他哥好一顿教育。   中午周与行会特意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现在徐臻可以自己进食,康复中心还有个豪华的食堂,温美艺就不每天过来送饭了,加上孟晗天天都在,温美艺总是夹在小情侣中间自己都感觉别扭的,就温博书和孟晗陪徐臻吃食堂。现在又加了个周与行,三个壮年男子和一个每天话很多的女孩吃起饭来就是四个饭桶,成功成为康复中心一堆老大爷老太太中的饭霸。   吃完饭休息会儿,周与行在上班之前把温博书送回家,他现在每天定时定点跟接小孩上下班的家长一样,连公司同事都打趣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六龄漆九吧五一吧九?   八月初的时候申虎从东滩的项目回来,约了周与行吃完饭,两人还是约在之前的那个海鲜小排档,申虎被晒得跟非洲人一样,还特别爱穿黑色T恤,为了喝酒两人都没开车,周与行先到,在门口等申虎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看出那是个人。   他惊讶地打量了申虎一顿:“挖煤也没你这么黑的。”   “娘的。”申虎骂骂咧咧,“真他妈的晒啊。”   吃饭的时候申虎问他最近在做什么项目,都没听说,周与行放下酒杯:“我调岗了,暂时就待在公司里做资料员。”   申虎惊讶地看着他:“你不进场啦?”   周与行调岗以后,虽然还挂着证,但他们这行资历都是靠项目增长的,这么长久下去肯定不行。其实周与行公司也跟他谈过,可以理解他一时困难,但一个监理公司不需要不能进项目的普通资料员,公司是希望周与行早日回岗的。   不过周与行有自己的想法:“不打算做监理了,年纪大了。”   申虎更惊讶了,筷子都放下来了:“去年你还说自己嫩得慌。”   “我弟弟出车祸了。”周与行没瞒着申虎,“腿断了,以后都得靠假肢,这半年和家里一起在照顾他,以后估计我也不能长时间离开市里。”   这么说申虎倒能理解,他们行业的项目经理们,年轻的时候跟好几年项目,把工地当家,最后都是因为家庭,要么结婚了要么生小孩了,最后离开项目部成为坐班的普通白领。   申虎之前一直以为周与行还能干好几年呢,因为他总觉得他们周工不稀罕那些情情爱爱,对工作热情也蛮高的,关键是他们俩合作了好多项目了,就他这个监理最好说话,不吃拿卡要,天天为难他们这些分包工人。   可惜家里有事没办法,申虎拍了拍周与行的肩:“周工,你弟弟还年轻,你多点时间陪陪他也好。”   申虎村里全是到处打工的施工人员,常有安全事故缺胳膊少腿的,他知道周与行也见得多了,没多安慰,只希望他能坚定自己的想法。   周与行没和他客气:“你要有关系不错靠谱的上家,也可以帮我打听打听,我做业务、招投标、工程资料都可以。”   申虎满口答应,斟满酒杯和周与行碰了起来。   周与行没把话说满,他不想进项目的念头其实是最近才有的,之前虽然为了照顾徐臻调了岗,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迟早还是要回工地的。   后来……后来温博书住进了他家里,他发现弟弟有很多糟糕的生活习惯,他想一件件给他纠正过来,也想天天接送温博书来去家里和医院,他想吃弟弟给他留的晚饭,也想给弟弟准备早晨迟起的早餐。   这些靠他一两个月出差,一两周在家是完全实现不了的,温博书在无意间给他的规划完美的职业生涯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让他想从工地回归家庭的口子,虽然他没成家育子,但意外有了种养家里小孩的责任感,以及看着小孩愈发白白胖胖的满足感。这事儿周与行从上个月中就开始考虑了,再过几年他也35了,到时候跳槽没有现在合适,不如早做改变。   周与行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他给自己弄了点水果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醒酒,10点多的时候温博书出来,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气:“哥,出去应酬了吗?”   “没有,和同事吃饭。”周与行觉得热,脱了上衣,他还没洗澡,就打着赤膊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很没形象地架在茶几上。   温博书忍不住看了他哥好几眼,慢悠悠地走到厨房倒水喝,谁知道刚把杯子举起来,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热源,他哥把他拦在自己的胸膛和水壶中间,低头问他:“哪儿来的蛋糕?”   温博书被周与行嘴里喷出的酒气臭道,撇过头说:“小晗给我买的。”   “嗯?”周与行疑惑地放开了弟弟,没想出来孟晗为什么要给温博书买蛋糕,“买这个大个蛋糕做什么?”   温博书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声地说:“哥,今天我生日。”   周与行愣住,狠狠抹了把脸,反问道:“今天你生日?”   温博书从小就不怎么在乎这个节日,后来徐臻长大了,爱过生日,就也爱给哥哥过生日,对小孩徐臻来说,家里谁过生日都是他吃蛋糕的好日子。温博书生日在暑假,后来徐臻就每年都会给他过,温博书倒是无所谓,他妈偶尔记得偶尔不记得,继父倒是都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因为本人没放心上,所以他也没和周与行说,周与行过去从没问过,现在自然也不知道。   周与行看着有点不高兴,他原地转了一下,回过身粗鲁地揉了揉温博书的脑门,说道:“弟弟,生日快乐。”   温博书小嘴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他想走了,毕竟直播还开着,但他哥堵在门口,明显还有话说的样子,他又不想催了。   果然等了一会儿,他哥说道:“温博书,我以后不去项目上了好不好,就一直住在市里。”   温博书不明白周与行为什么这样问他,心脏怦怦跳,他咽了口口水,才说:“哥,这是你工作,你想怎么做都行,我支持你的。”   “不是。”周与行烦躁地扒头发,因为酒喝多了反应略显迟钝,有点表达不清楚,“你现在住我这儿,也是家里半个主人,我之后什么打算,有权利让你知道。”   半个主人这种话,温博书都不敢相信周与行会这么说,他又激动又害臊,明明知道他哥不是那个意思,却还是浑身发烫,他努力压下悸动,平静地说:“我只是暂住嘛哥,等徐臻好了以后你还是要自己生活的,工作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周与行头发被自己扒成了鸟窝,听到温博书这么说突然停了下来,紧蹙着眉头,声音粗哑,听着有很重的情绪:“温博书,我说真的,你还想回去住?”   他在厨房门口来回走了几步,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又一步跨到温博书面前,吓得温博书手一抖水漾出到胸口上。   “温博书,你别回去了,温美艺照顾不了你,你就住在这,把我这当家。”   温博书看着他哥黑色的瞳孔,旁边还有隐约的红丝证明他的饮酒过量,但他看见那玻璃珠似的眼球里有一个正在笑的自己,是个被魔鬼诱惑的年轻小鬼,他伸手拧了拧自己湿了的领口,实际是为了按住好像要狂蹦出来的心脏,在周与行直勾勾的目光中说:“好,这是我家。”   周与行这才笑了,刚才抑制不住的烦躁烟消云散,整个人安定下来,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问:“想要什么礼物?”   温博书还是懂男人的,这时候没和周与行来虚的,实话实说:“实用点的就行,随你挑。”   周与行满意地点点头,单手叉着腰:“行,我想想,你回去播吧。”   16 02:57:25 第30章   温博书原来对这日子没什么期待,结果在生日的尾巴被哥哥承诺了礼物,一下子就心痒难耐了起来。   今年继父送了他一张连锁按摩店的充值卡,考虑到温博书平时长时间坐在电脑前,肩颈和腰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健康,温博书还问了能不能两人一起用,得到肯定答复后心想要叫上他哥一块儿去享受马杀鸡。   而徐臻送了温博书一个蓝牙耳机的耳机套,他是拆了壳子拿过来的,一开始温博书以为徐臻给他买了对新耳机,结果拿过来一捏,瘪的,他乐了,把壳子丢在弟弟脑门上:“我还以为你给我买新耳机了呢,我那还是一代的。”   徐臻捡起耳机,狗腿地又送到他哥身边:“好哥哥,等我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你买对新耳机!”   温博书还真想不出他哥会送他什么,主要是在周与行家吃喝不愁,房子又在市中心,想买点什么想去哪里都很方便,温博书都觉得他可以直接在这养老。   周与行的心思温博书猜不透,温美艺也猜不透,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大儿子的电话,让她今天来医院的时候把户口本带上,还说别跟温博书提。   温美艺很疑惑:“你要户口本干什么?”   当初温美艺和周通成离婚是打过官司的,两个孩子最终都判给了温美艺,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后来她不肯养周与行了那是耍赖,好在周通成对大儿子是有感情的,接手以后就正常养大了,没再把孩子当皮球似的推来推去。   温美艺再婚的时候两人都还小,到现在两兄弟都没有结婚,而且周与行走的时候已经初中了,学籍没改,后来高中是竞争上岗不分学区,周通成就没特意去变动户口,所以至今为止,他们俩和温美艺还在一个户口本上,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周与行的家仍然在温美艺这。   周与行要户口本,温美艺第一反应是大儿子想分家了,结果周与行跟温美艺说了他的打算,温美艺顿时沉默了,周与行也有点意外,他本来以为她妈会很支持,结果过了一会儿她妈才说:“与行,你跟温博书好,我看着也很高兴,但这事儿妈觉得还是得从长计议。”   “跟谁计议?这就是我自己的东西,我需要跟谁计议?”   这口气倔的要命,温美艺有点急:“那你以后结婚了女方会怎么想?你听妈一句劝,温博书他现在自己都没打算,他要是有这想法了,我给他买,钱妈都给他准备好了。”   这话说的周与行忍不住冷笑,他都懒得和温美艺争辩他没打算结婚这件事了。   “妈,第一,就算我要结婚,这是我的婚前财产,我怎么处置和她无关,随便她怎么想。第二,这钱不是你给准备的,是温博书自己挣的,你也别说什么你给他管钱天经地义。”   话说的很不客气,温美艺也不高兴:“周与行,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想对弟弟好办法多得是,非要搭上自己这一套?”   周与行被温美艺烦得想抽烟,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一手摸到打火机开始点烟,吸了一口吐出来后,才和温美艺说:“我乐意。行了妈,明天记得带来,我下班去徐臻那儿拿。”   第二天温美艺还是把户口本带来了,周与行不乐意和她说话,拿了文件夹就想走,还是徐臻在后面叫他,才又多留了一会儿。   徐臻看出他和温美艺两个人氛围不对,小声问:“哥,又跟妈吵架了?”   周与行不想老让徐臻成为他家的和事佬2.0,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小事,就吵了两句。”   徐臻叹了口气,装作很老成的样子:“唉,妈有时候是不对,她说话就是会故意恶心人,但是哥,妈还是很关心我们的。”   周与行心说是啊,她尤其关心你,接下来是我,最后才是温博书,他没和徐臻解释太多,又坐了一会儿走了。开车回家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才是最没良心的那个,因为被温美艺气到,甚至都没和徐臻多说两句话。   家里的温博书照例在直播,还不知道他哥在盘算什么,播完睡了个无知无觉的好觉,起来被一阵香味袭击,跑下床发现他哥居然还坐在餐桌上,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10点了,揉揉眼睛:“哥,你怎么又不上班?”   “请了一天。”周与行看他那蠢样好笑,“醒了就刷牙洗脸,来吃饭。”   周与行已经动了辞职的心,现在对待工作态度大不如前,不想上班了就直接请假,温博书都没他任性。   洗漱完弟弟飞快跑到餐桌上,今天早餐是外面买的大饼油条,没有豆浆,他哥煮了两碗蛋汤。   大饼裹着油条有点厚,温博书使劲张大嘴想咬个横截面,周与行盯着他被撑开到极致的嘴角,脑子里一抽,突然在桌子底下踹了温博书一脚,温博书被踹的一愣:“干……干嘛?”   “小心下巴脱臼。”周与行开始扯淡,“从旁边咬。”   温博书嘟囔道:“这都要管。”   周与行瞥他:“管你不乐意啊?”   温博书弯腰揉了揉自己被踹痛的腿:“可以动口,不要动脚。”   周与行已经吃完了,一边玩着手机,听他这么说,打趣道:“还有什么可以动,你说说看,以后我严格按照你的要求执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博书突然脸一红,随即直接把脸埋进了碗里面。   等他吃完,周与行突然又说:“今天请一天假,跟我出去办点事,身份证带好。”   温博书已经多次因他哥这个私事请假了,而且他哥特别专制,根本不征询他的意见,温博书有点小意见:“怎么不早说啊哥,我昨天还约了人双排呢。”   这事确实是周与行不对,但他也是为了给温博书一个惊喜嘛,周与行心里根本没在惭愧的,口头上哄着弟弟:“是哥不好,下次一定提早说。”   温博书当然不会真生气,他对他哥毫无原则可言,象征性地发发牢骚,然后又兴奋了起来:“我们出去干嘛呀?”   很快温博书就知道了,他哥给他的这个惊喜里,惊显然是占了大头。   周与行开车出门,目的地很近,开了十分钟都不到,温博书看着大楼门口市政服务综合办理大厅的标牌有点疑惑,这个地方他还蛮熟悉的,之前工作不稳定的时候,不是来办失业金就是不停地开停社保,他来过好多次。   但当他哥带着他走到完全陌生的房屋产权交易中心片区,取了不动产权登记变更窗口的号,他终于慌了,拉住他哥的胳膊问:“哥,这是要干嘛?”   周与行很帅地挑了挑眉,扒下弟弟的手反搂着他说:“不是说了半个主人?”   温博书再傻都明白他哥要做什么了,连忙说:“哥!这是你自己的房!”   “对。”周与行毫不在意,“所以我想写谁的名字都行。”   温博书好急:“不是,哥,我要房会自己买的,你不用这样。”   周与行早就料到了弟弟会拒绝,但他最擅长的就是不容拒绝:“你想买就买,跟我分你一半没有冲突。我说过要送你生日礼物的,你都答应了,反悔无效。”   温博书哪里知道周与行会送他这种礼物,被他哥压着坐在等待区,怎么辩解拒绝都没用,而且今天工作日开的窗口很齐,很快就叫到他们的号了,温博书都还没给周与行列举完房本上写他名字的十大弊端,就被周与行拎着坐过去了。   结果事情根本没有周与行想的那么顺利。他虽然按照百度的提示准备好了很多材料,但现实情况还是更为复杂,首先他这套房子是有贷款的,如果房本上加人,还需要先到银行备案,其次他们俩是兄弟,不是夫妻子女之类的,根本不是可以合理加名字的直系亲属,他们还得先去办公证。   好在窗口的小哥态度非常好,也没有对周与行要给弟弟加到房本上这一离奇行为表现出任何好奇,只是详细地给周与行讲了一遍流程,要去的地方和要准备的材料,走之前还给了他一张列好的清单。   周与行从窗口出来,对比刚才的财大气粗显得有点蔫儿,好像一鼓作气雄心壮志为了做成一件事,结果中道崩殂了一样,温博书还在研究那张流程表,见他哥站在原地不动,抬起头说:“真的算了吧哥,这也太麻烦了。”   周与行也觉得麻烦,他都想找个中介代办了,但是他可以觉得麻烦,温博书不可以,他要承认了,会显得他动机不足心意不诚,于是他劈手夺过那张表,塞进自己带来的文件夹里:“麻烦什么,到时候我准备好你签字就行。”   温博书顿时有一种要给他哥签卖身契的错觉。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缓过了震惊,温博书心里还是高兴,好像一个房本就跟他哥永生永世绑在一起了一样,而且这好浪漫啊,温博书忍不住荡漾,他们两个是兄弟耶,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一个房本上。他刚才还问了问,只要这套房真写下了他的名字,可以把户口一起迁出来,迁到这套房上,两人一户,四舍五入都等于结婚了。   他哥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但他却已经快要完成永远做他哥的好弟弟这个终极梦想了。   上车以后他还压抑着兴奋,假意劝阻:“哥,回去再想想吧?”   周与行被他弟这一句句地劝劝烦了:“再说没意思了啊温博书,都定好了,一个个办吧。”   温博书立马变脸,兴致勃勃道:“那我们先去哪?”   周与行看了弟弟一会儿,算是看出弟弟真实的心思了,很是好笑地说:“你这么急?”   温博书连忙坐了回去:“啊不是……我就是……我怕再拒绝你生气了。”   “今天不办了。”周与行启动汽车,“饿不饿,不饿去买点东西。”   “才过一个多小时呢,大饼都没到胃里。”温博书看着窗外,“我们去买什么呀哥,逛街吗?”   “买床。”这事儿周与行之前就想过,他房子装修的时候,从没规划过这个房里要住第二个人,尤其是当时完全不熟的弟弟,所以把客卧改成了书房,后来又想把书房改造成温博书的房间,但一直不确定温博书的想法,自己也很犹豫。   现在确定要让温博书安家了,干脆趁今天请假直接解决一部分,他见温博书不理解,解释了一下:“把书房重新弄一下,改成你房间,那沙发床总归不能正经当床,重新买一张,配个床头柜,然后再弄个衣柜,就差不多了。”   今天惊喜太多了,温博书一下子都有点消化不了,但所有惊喜最后都是为了他们俩共同的家,温博书感动得眼眶都酸了,拼命想着大喜的日子不能哭,把眼泪憋了回去,今天这个日期以后每年都要框起来,他好像在这一天之内把所有好事都收集全了。   周与行见弟弟不说话,回头问道:“喜欢什么风格的家具?去宜家还是美克美家?”   “这差距也太大了。”温博书被问笑了,“宜家吧,实用点,咱俩自己就能装。”   “行。”宜家在郊区,有点距离,周与行提醒道,“要开一会儿,饿了到宜家再吃吧。”   “真不饿。”温博书觉得哥哥一天到晚操心他的温饱,“不吃宜家的东西,不好吃,买完回来吃吧。”   虽然知道温博书穷讲究,不爱吃的东西一口都不碰,但周与行也深知逛街是个体力活,最后还是在路上开到一个肯德基的汽车餐厅,买了炸鸡套餐,让弟弟在车上垫垫胃。   温博书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一身炸鸡味,他站在电梯上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和他哥说:“我味儿大吗?”   “香的很。”周与行逗他,“我都怕走路上一会儿有人饿了把你吃了。”   16 02:57:28 第31章   进了宜家,周与行发现和温博书逛街收获了一种“逛了,又好像没完全逛”的体验。他之前有和周通成一起陪孙娜逛过街,城郊新坐落了一个奥特莱斯小镇,一家三口从早上十一点逛到夜市九点散场,周通成抽完自己一包烟又抢了周与行一包烟,整个人都被疲劳笼罩,话都不想说了,周与行还好一点,至少还能和后妈说话聊天,反光孙娜,虽然体力不支,但依然精神焕发,她扫货战斗力其实也不强,就买了三件衣服一个包,但基本上把每个店都逛了,脚起泡了,贴上创口贴继续逛。   这是一种精神遨游式逛街,而温博书就不一样了,家具馆在二楼,里面都是隔板分好的一间间小型精装样板房,温博书走进大门,从第一间往后数俩,总共离大门不超过50米的距离,就看中了他想要的床,一张做旧的古铜绿色铁艺床,配了银灰色的四件套,还挺复古高级感的,周与行劝他再往后看看,温博书就跟看中了非要买的小孩似的坐在床上不动了,说什么都要这张。   周与行看他在床上耍赖:“温博书,你头往左转45°,有个坐婴儿车里的小孩在看你,你要不要和小弟弟比试一下。”   在旁边看热闹的那家人听到了,爸爸带头起哄:“我们家这是姑娘!”   温博书连忙红着脸从床上跳了下来。   家具需要去仓库自提,周与行笑归笑,还是任劳任怨地在提货单上写下这张床的编号,四件套温博书也喜欢,导购员见这个人买东西这么果断,甚至都不用温博书去床上用品区找同款,直接拎了一袋新的四件套给他放在了购物车下层。   这张床没配床头柜,温博书只能跟着他哥继续往下走,床头柜买了个非常不实用的,没抽屉,只有摆台,但和铁艺床同色系,还挺好看的。轮到衣柜,实在找不到同色系的绿色衣柜了,最后温博书挑了一个原木色的实木衣柜。   衣柜板面雕了繁复的木质花纹,衣柜顶做成了圆形的皇冠,甚至还有两个鹿角,精致绝伦,长得这么好看,价格自然也好看,温博书捏着标牌在那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周与行握着他的手,手把手给他把编号写了下来。   拢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大件儿配齐了,周与行带着弟弟到三楼买些生活用品,结果刚才还嫌温博书不会逛,到了三楼,周与行就想把自己刚才的念头吞下去。   他就去拿了点平时家里常用的灯泡灯管,回来发现温博书已经把半个推车都塞满了,里面什么都有,大部分是厨房用品,而且是平时根本用不到的那种,周与行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不锈钢架子看了半天,看标签才知道是个筷架,忍不住问温博书:“咱家餐厅这是准备评选米其林?”   温博书被说的有点害臊:“多练练厨艺啊。”   关于厨艺这件事,倒也不是周与行不相信他,主要是他弟弟的天赋全点在游戏上了,做饭一直都是那个普通至极的家常水平,厨艺的进阶是需要一定的体力的,而温博书是个平时让他多切几个菜都会说胳膊有点累的宅男。一开始周与行也很诧异,不知道温博书到底抡着刀搞什么花活居然切菜都能切累,后来才发现他确实是因为肩肌劳损太厉害,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用刀肌肉就会酸涩。   所以每天晚饭周与行都会吃的精光,尽管味道很一般,他也不会剩下一口,他弟白天要照顾病人,回来路上买菜,如果下午还要播的话,中间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烧饭吃饭全都挤在一起,属实不轻松。   周与行想的是等徐臻康复了,温博书不用每天这么累,他就带着弟弟多运动运动,把他身体养的好一点,厨艺这件事,他是没指望弟弟能怎么长进的。其实温博书自己也清楚,但他太久太久没有出来逛街了,看见什么都想买一下试试,如果自己用不上,至少哥哥用的上啊,周与行在厨房的造诣可比自己高多了。   两人这趟出来,直接花掉了小一万,两人商量好一人一半,家具确定了送货时间,其他得推到停车场,光是固定这两大袋子的锅碗瓢盆就又花了好长时间,主要是温博书买了太多易碎品,而后备箱平时放着常用的泡沫箱子就一个,两人刚才贪图省力没有去包装台上把锅碗瓢盆都包裹好,这下怎么放都不安全,温博书只能又拎着袋子回去包。   回到市里已经快三点了,两个人饥肠辘辘无精打采的,下了高架周与行问温博书想吃啥,温博书都快睡着了,一个激灵坐起来,想了半分钟说:“肥肠捞面吧。”   他们家旁边的商场负一层有一家肥肠卤味捞面,温博书很喜欢吃,周与行有时候也会去店里打包带回来一起吃,结果今天到了商场,人家午市歇业了,很客气地请他们四点来排晚市。两人又在商场里兜兜转转了一圈,找到一家营业的寿喜烧,服务员递来菜单,周与行刚打开看了两页,温博书就把手机举到了他脸前。   “吃这个套餐吗哥?”手机上是大众点评的页面,有一个198的双人套餐,还算实惠,周与行怕吃不饱,另外又加了一份荞麦凉面。   服务员收走菜单,周与行打趣弟弟:“你还挺会过日子。”   周与行平时确实很少关注这些,一般出去吃饭也是拿过菜单吃啥点啥,没想到跟着温博书还能省钱。   吃完饭两人回家各自午睡,周与行的本意是让弟弟请假一天好好休息,等晚上睡醒了随便吃点,他还能带温博书去健身房转一圈,正好他的健身卡还有两次体验机会,他都不知道给谁用,带着温博书让他感受一下他哥健身的氛围,为以后锻炼身体做准备,结果周与行醒来一看,工作狂魔·温已经又在那直播了,周与行不想打扰他,给他发微信:“不是说好了请假吗?”   温博书过了一会儿才回他:“晚上不是没事嘛,请假还得补呢。”   周与行只好作罢:“饿了吗?”   温博书感觉周与行一天问他最多的问题就是饿了吗,他还体会不到这大概像其他家庭里的母子对话,待在家里一天到晚被妈妈问候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温美艺是很少问他这种问题的,只有他哥来操心,而被操心的那个还觉得他哥怪唠叨,回复他:“不饿,你饿了弄点吃的吧。”   周与行想了想说:“我去健身房了,回来给你带夜宵。”   后来因为周与行有点忙,房子的事搁置了几天,等他忙完了,温博书又没空了,很多文件签署都必须温博书本人到场,但他实在没有时间,原因无他,八月过了没几天,孟晗走了。   直到孟晗回家,周与行他们才知道她根本没和家里说实话,只说和同学来旅游。他们这是个港口商业城市,虽然也有旅游景点,但住半个月还能说是深度游,住一个多月已经是可以被怀疑拐卖的程度了,孟晗被催的没办法了,只能回家,陪徐臻上复健课的任务就又落到了温博书头上。   这期间温美艺还一直来劝周与行再考虑考虑房子的事儿,连继父都说:“博书还没买首套房,你现在把他名字加房本上,他以后买房就享受不到首套房政策优惠了。”   洗脑多了,饶是坚定如周与行都有点动摇,主要是证件迟迟没时间办,一拖再拖,把周与行的决心都快拖散了,有天晚上他终于跟温博书说:“如果我把你名字加房本上,以后你再买房就不是首套房了。我当然是希望这房咱哥俩一人一半,就住在这当主人,但考虑到以后买房,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你想想还办不办。”   “办。”温博书根本没犹豫,“我不买房,买也不缺这点钱。”   温博书的经济实力确实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但更重要的是后面这句话:“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给你养老啊,不买房了,就住这,买房的钱存着养老。”   这下周与行彻底把外界的声音摒除了,等到哥俩终于拿到新的房本,徐臻都出院了,温博书这个新鲜火热的新主人甚至没来得及在自己家睡个主人觉,就陪着徐臻出院回到小楼里住了几天,直播都被迫暂停,第三天晚上周与行去接温博书回家,温美艺还不太乐意:“搬回来得了,小臻在家都没人陪。”   周与行瞥他妈一眼:“不是有你吗?”   温美艺现在是彻底拿温博书没办法了,因为温博书自己有房了,原先她把控着温博书的存款,加上直播工作的限制,温博书唯一的归属就只有这里。结果谁知道大儿子会好心无私且蠢到把房子分给了兄弟一半,还趁火打劫地直接席卷走了温博书赚钱的所有工具,这下温美艺没有任何办法能要求温博书乖乖待在家里了。   徐臻复健积极,恢复也非常好,基本再在家静养一个月就可以正常生活了。家里没有了温博书,他爸工作又忙,只剩下徐臻和温美艺大眼瞪小眼,没多久他就待不住了,嚷嚷着要提前复学。他休学办了一年,照理说还有好几个月可以休息,但他人都快休息废了,对知识的渴求实在是到达了顶峰,学校刚刚开学,温美艺和继父就在孟晗的陪同下,一同去了学校一趟。学院里的老师和领导大多都知道徐臻的情况,对于他坚持要尽快回到校园都予以了支持,几人一商定,决定让徐臻十一假期之后回来复学。   十一还有件大事,易安要结婚了,婚礼就定在国庆当天,兄弟三人都收到了请帖,易安也总算记得在婚礼前安排周与行和新娘见次面,正好是周二,周与行就带着温博书一同前去。他原本以为易安和新娘看对了眼,心里还挺好奇的,想见识一下拿下易安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结果一见面,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眼看着已经和易安领完证就等着婚宴的准新娘,坐在三保身边轻声细语地聊天调笑,除了开头介绍周与行认识时她和易安说了两句话,之后两人就没有任何交流,新郎只会和周与行碰酒杯,新娘一直黏着三保眼珠子都不带挪的,周与行坐不下去了,对易安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出来。   “你疯了吧?”周与行不理解,额角抽动,“你是瞎了还是故意的?方汀瑜对三保什么心思别说你看不出来。”   易安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那有什么?我还巴不得她对三保死心塌地,以后方家跟我就永远是一条心。”   周与行气得想骂人:“三保他妈是个人,不是你的一个物件。”   “三保又不喜欢她,不然我早成全他们俩了。”易安笑得很是嘲讽,“我还没嫌她影响三保工作呢,一天到晚扒拉着人,三保还不能拒绝她,要是我我都烦她。”   周与行能理解易安必须要和方家千金结婚的商业战略,但不能理解他明知道方汀瑜喜欢三保还把两人放在一块的行为:“你就不能让他们保持点距离。”   “怎么保持?”易安笑他天真,“方汀瑜现在是我老婆,我出入的所有场所都对她开放,总不能让三保离开我吧。”   易安拍了拍周与行因为生气绷起的胳膊:“你觉得可能吗?”   “易安。”周与行冷着脸看他,“你这样作死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易安不以为意:“你太小看方汀瑜了。我跟你说过这娘们比我会玩,她对三保也未必是真心,她花花肠子多着呢,做戏给我看都有可能,我跟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合个伙能一起干事业就挺好的了。”   说完他撞了撞周与行手肘:“烟来一根。”   周与行不想理他:“破烟,易总抽不习惯。”   易安噗嗤一声笑了:“行啊老周,玩这套是吧,赶紧。”   周与行只能把烟盒给他,还从另一个兜里掏出打火机:“这事儿我看不靠谱,你跟方汀瑜可以做戏,但你不能这么欺负三保,三保是自己人。”   易安呼出一团烟雾:“我欺负他什么了?我都跟三保说了,方汀瑜想睡他,他想的上就上,我没意见,但他一直不上啊,就吊着方汀瑜,现在方汀瑜缠上他了,你说谁欺负谁?”   周与行听得脑门冒青筋:“你他妈,谁都跟你似的,没兴趣也能上。”   “咦。”易安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从你三十几岁的嘴巴里能说出来的十三岁的话?”   他抽完一根烟,看看包厢,对周与行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性生活了?我瞧你这味儿咋这么冲呢。”   被戳中了痛处的周与行冷哼了一声,推开易安想回去,易安却扳住他肩膀说:“吃完饭去我那玩会儿?”   这意思一听就是要嫖,以前周与行也不爱参与他们那群公子哥的局,现在更没兴趣:“别,温博书还在呢。”   “啧啧。”易安认定周与行最近和尚当久了,“弟弟让三保送回去不就得了,今天没别人,就我俩,放心,就带你去放松放松。”   周与行直接把易安的脸推到墙上:“用不着你易总的好心了。”   16 02:57:32 第32章   餐桌上的情形是个人都看的出来有猫腻,果然回去的路上,温博书也问了:“Eric和易安哥的老婆……是不是有点奇怪。”   “有点?那是非常奇怪。”周与行拐着方向盘,不知道怎么给温博书解释易安的骚操作,只能说,“他们异性恋的事你少管。”   温博书笑笑:“那也没同性恋给我管啊。”   “管你哥我呗。”周与行逗他,“以后我给你找个男嫂子,你可不能和他眉来眼去。”   他原本是想等着温博书恼羞成怒骂他的,结果等了半天温博书都不说话,一回头,见他耷拉着眼睛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周与行才觉得这个玩笑开的有点不合适,回到家以后,第一时间给弟弟道歉:“不好意思,我刚瞎说的,我弟才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温博书还是闷闷不乐的,周与行跟和老婆道歉的窝囊老公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博书屁股后面,就差对天发誓了:“哪儿来的男嫂子呀,哥只有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惜温博书还是没给他个笑脸。   国庆那天兄弟三人一起去婚宴,怕今天过节堵车,一大早周与行就带着温博书回了小楼,前几天三保就送来了特意给三兄弟定制的西装,今儿给徐臻一穿上,又是个精神帅气的小伙儿,只要不走太快,一点儿都看不出右腿裤管里是一条又细又硬的假肢,温美艺在一边看着他们试西装,见徐臻挺拔干净的样子,忍不住抱着儿子留下了眼泪,徐臻弯下腰抱着妈妈安慰,周与行也没催,给母子俩时间消化情绪。温博书则站在一边,眼神落寞地盯着徐臻,心里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他以前见过好几次徐臻穿西装礼服,从小到大,他出去比赛表演,豆丁点大的身子就开始穿西装了,长大以后,代表学校发言,参加活动,每每都自恋地发个朋友圈,哪一次都没如今看起来帅。   而周与行却非常不要脸地看着温博书出了神,三保送来的衣服,三兄弟样式各不同,周与行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礼服,徐臻的款式休闲一点,很适合年轻的大学生,而温博书的礼服是燕尾样式的,配的衬衫还做了夸张的荷叶边,温博书穿戴整齐站在那,一整个华丽贵气的小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白生生的脸蛋透着一股子忧郁,越看越让人着迷。   不得不说三保做事真的是上道,易安必然只是吩咐他去给周与行他们准备礼服,三保按着三个人不同的气质给他们定制了,事无巨细地准备了所有配件,他们只需要出个人前往婚礼就行。   婚礼选址在海边,市里一家七星级酒店名下的宽阔草坪。今天老天特别给面子,晴空万里,还一点儿没风,周与行被安排在中学同学那一桌,他和易安都是同一所学校初中直升高中,同学也都还是那一批,当年朝夕相处五六年,彼此都很熟悉,可时间都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周与行人都认不全,加上他们这个年纪的同学,大部分都结婚生子了,带着家属和小孩来的婚宴,只有周与行带着两个平均年龄加起来超过20岁的弟弟,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婚宴安排的是长桌,一桌能座二三十个人,他们这桌离礼台不算太近,前面几个长桌全都是业界大佬们,神仙打架,而他们后面的桌子是小孩打架,室外草坪婚礼快让小孩们都兴奋疯了,周与行满脑子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还是全景环绕声,温博书小时候都没这么能吵。   陆续有同学来和周与行寒暄,周与行只能不停地带着两个弟弟起立、坐下,反复介绍,这是我二弟这是我三弟,顺便接受“你家三兄弟也太帅了”的各式吹捧,直到坐在另一桌的一个男同学过来讲话,看了温博书好几眼,突然喊道:“我靠,波叔?!”   他激动地上前拥抱温博书,摇着他的手说:“我女朋友超级喜欢你!给我签个名签个名!”   桌上的人纷纷看过来,帮忙给同学找纸找笔,温博书尴尬地要命,不停地看哥哥发射求救信号,周与行揽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红了就是这样,要学会接受。”   因为温博书长得好看,同学闹得动静又太大,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好多人涌过来,以为温博书是什么小明星,同学哭笑不得,解释说是个很有名的游戏主播,他女朋友喜欢,人群便又哄散了,他们这群同学哪还有几个在玩游戏的,对什么游戏主播也完全不感冒,甚至还觉得要签名的大惊小怪,眼神中透露着嘲笑。   温博书在同学递过来的纸上签了名字,同学又问他能不能要个好友位,温博书欣然同意,让他把他和女朋友的ID打到手机上,说回去就加他们。结果同学刚走了一分钟,又折回来,问温博书能不能合个影,他女朋友硬是不相信。   周与行拿了同学的手机,给两人拍照,温博书显得有些拘谨,同学不断地贴向他,他就不断地逃,两人差点就要移出镜框了,周与行无奈了,放下手机说:“温博书,站好了,别动。”   温博书撇撇嘴,站在原地不动了。   拍完照,温博书坐回原位,和哥哥说:“他出汗了,有点臭。”   周与行听得发笑:“不喜欢闻男人的汗味你算是什么gay。”   温博书皱着眉,表情登时很苦恼,逗得周与行笑得更大声了。   中国人的婚礼还是那老一套流程,即使包装地多西化,财大气粗到易安这个地位,仍然是被一桌桌地灌酒,一桌桌地开新娘玩笑,易安敬到他们这一桌已经有点薄醉了,他对周与行耸耸肩,示意没办法,然后被同学们起哄着继续喝,易安摆摆手讨绕,让三保替上,三保从小跟着易安这个大少爷,同学们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他听话的一饮而尽,大家更起劲,疯狂地给他倒酒。   这一桌桌下去,饶是三保这样的角色都倒下了,温博书远远看着三保被人搀进了酒店室内,有些担心,跟周与行说想去看看。   周与行要顾着徐臻,只能让温博书自己去了。   温博书在新郎的更衣室找到了三保,可惜易安的婚礼安保严密,哪怕是更衣室门口都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不让人进去,还好门开着,坐在里面的三保看到了门口的人,出声道:“博书!进来。”   温博书被放进更衣室,坐到三保身边,递给他一份栗子蛋糕:“Eric,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三保用细长的手指解开了领带,“喝太多了。”   温博书点了点蛋糕:“你填填肚子。”   栗子蛋糕做得清甜,丝毫不腻,酒店是三保亲自挑的,婚宴大厨也是他和易安面试过的,厨师什么水平他很清楚,大口吃完了小小一块蛋糕,他对温博书笑:“谢谢博书来关心我。”   温博书拍了拍三保的背,印象中好像有哪一刻三保也这样陪伴过他,他记不清了,三保坐在椅子上喘气,温博书也没说话,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温博书突然问:“Eric,你以后会结婚吗?”   “我?”三保转过头,“我当然不会。我结婚了,谁跟着少爷。”   温博书看着三保的眼睛:“Eric,你……你跟易安哥的老婆……”   三保笑了:“我们没啥,少爷有分寸的。”   “那就好。”温博书点点头,“那你以后要碰到喜欢的女人了,为了易安哥也不结婚吗?”   三保摇摇头:“我喜欢谁,和结婚,是两码事。”   温博书感觉他们异性恋的世界,真的是很难懂。   “倒是你,”三保想起什么,皱着眉,“最近少爷结婚,太忙了,我也没顾得上你,你哥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温博书有点脸红起来:“我们俩挺好的,我哥……我哥把房子分了我一半儿,前会儿刚拿到新房本。”   三保惊了,拖着椅子一动:“什么叫你们俩挺好的?你……你跟你哥说了。”   “没呀。”温博书笑笑,“我哥什么都不知道呢,但是他就是对我好。Eric,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呀,也别和易安哥说。”   三保盯着他,表情生硬:“我那天和你说,是让你离你哥远一点,不是让你追着他跑。”   “我做不到。”温博书说,“我想离开都不行,我哥让我做他家的主人,你说我能走吗?我不走,我大不了就一直做他弟弟,现在赖着他,以后我给他养老。”   三保毫不怀疑,温博书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没动过要离远一点的念头。   他怔忪地看着地面,没想到如今连一向耿直的温博书都会说场面话了。   两人一时无言,外面突然过来一个人,喊Eric名字,说老爷找他,三保点点头,说知道了,站起来重新整理衣冠。   温博书看他脸色发白,忍不住说:“这么不舒服还要去啊?”   老爷就是易安他爸,三保不能拒绝,他往外走,温博书在旁边扶着他,两人走出了两个保安的范围,三保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距离,才转头对温博书说:“不能不去。”   温博书替他委屈:“你到底是听你家少爷的还是老爷的啊。”   “现在还得听老爷。”三保低声说,“但我和少爷都在努力,少爷结婚是这条路上的一件大事,不能有一点差错。总有那么一天,我只用听少爷的就好。”   温博书憋不住多嘴道:“你该听听自己的。”   这种话三保听太多了,他知道旁人根本理解不了他和易安的关系,以及两人之间坚固的感情,只是简单地对温博书说:“博书,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我活着,就是为了少爷。”   三保离开了,温博书只身回到酒席,中午的婚礼已经进行到尾声,一部分宾客参加完中午的婚礼就离开了,晚上还有海滩晚宴派对,是易安专门准备给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更私密也更轻松,参加晚宴的宾客可以在酒店里休息,但是因为宾客数量实在太多,酒店房间有限,每户就分了一间房。   不过七星级酒店,哪怕是一间标间,都是超大户型,以及两张一米八的床,周与行带着两兄弟上去休息,本来应该是徐臻和温博书睡一张的,但是温博书说徐臻的假肢碰着他难受,硬要和周与行睡一块。   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徐臻中午也不准备脱假肢了,见哥哥嫌弃他,委屈地嚷嚷,温博书只能盘着腿在床上陪弟弟上了两把分,顺利把徐臻哄开心了。   参加婚礼是社交活动,看似坐着吃喝玩乐,实则非常耗费体力,周与行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温博书才和徐臻打完游戏爬上床,周与行只感觉到床垫一荡,被子里闯进来一团空气,温博书在他耳后小声问:“哥,睡着了吗?”   周与行原本是给自己定下了再也不能和温博书睡一张床的规矩,但这是在外面,情况特殊,也没办法,他把身体往床沿挪了挪,不打算理弟弟,结果温博书又凑过来,非要挨着他睡,周与行烦了,转身抓住温博书不安分的爪子,看了看另一张床背对着他们的徐臻,很小声地问温博书:“你这时候又不觉得男人出汗臭了?”   温博书本来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他哥身上一向没什么气味,但被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汗味,不但不臭,还让他有点腿软,他看着哥哥没说话,表情却千变万化,还好他上床前拉上了窗帘,房间里太暗了,他哥见他没什么反应,松开他,又背过去睡了。   这回温博书没再贴过去,老老实实白雪公主状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觉了。   16 02:57:36 第33章   晚宴派对六点半开始,周与行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醒来一看温博书还是贴在他背上了,被他一动醒了,踢踢腿,又钻进他怀里。   周与行推开他下床冲澡,出来的时候两个弟弟都醒了,一边一个又在打游戏,周与行怒了,喊了声:“洗澡,还得烫衣服,还玩!”   两人不怕大哥,不为所动,一直拖拉到五点五十才挨个去洗澡,周与行已经给他们烫好了衣服,在外面等着给洗完出来的人吹头发,先出来的是徐臻,他穿着假肢,不能洗澡,只是进去擦了擦,然后被他哥按着胡乱洗了把头发,他头发出院的时候刚剔过,就比板寸长那么一点点,周与行摸了两把,草草一吹,就干得差不多了。   温博书头发就有点长了,他头发软,长了就有点打卷,湿了以后像个奶猫一样,周与行刚给他吹两下,他就红着脸说自己来,周与行懒得理他,丢了吹风机给他,自己去帮徐臻穿衣服。   晚宴派对在沙滩上,比草坪还要远一点,他们到的时间差不多,晚上没有长桌了,沙滩上散落着一个个小方桌,不远处搭了个舞台,两个DJ在上面打碟,周与行一路走过来,还听到有人说一会儿有明星来献唱。   周与行没再和他的同学们搭伙,带着弟弟们找了个角落的桌子,晚宴是自助餐,现场大多数是烤制,蒸煮的菜从室内一道道端出来,晚上的气氛轻松很多,还好也没风,在海边一点儿都不冷,兄弟三人聊着天吃晚饭,七点多的时候易安大概是总算应酬完了,远远地向他们走来,就他和三保两个人,新娘没见人影,周与行让服务员收拾了他们兄弟仨垒起来的空盘,给易安让出位置,易安刚一坐下,就对身后的三保说:“去拿点吃的。”   三保应声去了,易安把手里的香槟放在桌上,呼出好长一口气,眼睛盯着周与行盘里的一块鱼排,抬了抬下巴。   周与行把叉子转了个向给他,易安自己叉了鱼排,一边吃一边埋怨:“我都累死了,喂我一口会死啊。”   周与行本来想开个玩笑说我不喂直男,但话到嘴边意识到徐臻还在,住了口,没理会易安,没过一会儿三保端着两个盘子来了,盘子里全是主食,他很了解他家少爷,能坐下到周与行这桌吃饭,必然是真的饿得不行了,于是什么花花肠子都没有,上来就塞牛排和炒饭,易安也很给面子,趁三保给他切牛排,直接拿着炒饭就挖了起来。   一盘饭快速见了底,三保利落地抽掉易安吃光的盘子,然后把切好的牛排和汤递过去,接着起身,继续给易安去拿吃的。   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把易安的肚子照顾得舒舒服服,温博书在旁边看了半晌,心说什么Eric活着是为了少爷,明明易安没了Eric感觉都活不下去。   几人吃着饭,舞台下面突然爆发出大声的嬉笑,周与行转头望去,原来是几个女孩怂恿着人到台上和主唱跳舞,定睛一看,被送上台的正是新娘,她上去了也不再扭捏,抱着主唱的立式麦克当即来了段贴面舞。   舞台底下应该都是新娘的朋友,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哄笑,易安看了会儿,冷淡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干他的饭。   吃完饭,两人照例找个地方去抽烟,这里是室外,也不用太讲究,易安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就坐了下来,看了会儿舞台上热闹的表演,转头问周与行:“三保说,你把房子分给了温博书。”   这事儿他确实一直忘记和易安说,主要也是前段时间易安太忙,周与行闻言点了点头:“嗯,房本才下来不久。”   “咋想的?啊?你说你咋想的啊周与行。”易安把脚架到桌子上,还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你他妈有钱给他出个首付买一套都行,你这房子你爸买的时候便宜,现在什么价你到底懂不懂啊?这分出去你下半辈子所有收入都不止。”   周与行弹了弹烟灰:“温博书也是gay,我俩都没后代,以后房子能给谁?反正他现在一起住着,就当多个人还贷呗。”   “你可少几把扯淡。”易安坐起来点,“回头你找了个对象,到时候咋整?你再买一套?还是把温博书赶出去。”   周与行淡然道:“有对象也过不了一辈子,还不如指着我弟养老。”   易安真的是服了:“你好好找个人定下来行不行?我之前也没操心过你的事儿,这回我结婚了,我看你是也得定下来。”   周与行好笑地看着他:“咱俩情况又不一样,你操心我有什么用。”   易安的心情,周与行大概懂一点,两人原先特别好的时候,易安对他也是无话不说的,正因为他身边牛鬼蛇神太多了,干净又普通的周与行是他的好朋友,还是他从小唯一崇拜过的人,他无比希望周与行能有一个普通但幸福的人生,少年时被他喊过神仙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泥潭里肮脏的人同流合污。   长大以后尽管也会带着周与行混,但他心里清楚周与行最后得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没有后代,也是两个人稳定和美的家。   但怎么也不该带着温博书这个拖油瓶啊。   “你让温博书回家不行?他家别墅呢,轮得到你个一百平的小破房献殷勤?”易安实在无法理解。   “不能再让他和我妈住一块。”周与行看着远处和三保说着话的弟弟,“和我妈住一块,温博书永远走不出来。”   易安灭了烟头:“周与行,可他只是你弟弟,他不是你儿子。你妈对他不好,是你妈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你懂不懂啊,他只是你弟弟,你们俩成年以后甚至不是一家的。”   “那就变成一家的。”烟抽完了,周与行也不想和易安争辩这件事,“反正办都办好了,就这样吧。”   结果婚礼过完还没几天,周与行都还在休息呢,正抓耳挠腮想着晚上给自己和温博书弄点什么吃的,易安突然一个电话过来,喊他出来。   “干什么?”   易安声音冷得像冰:“地址发给你了,给老子过来。”   易安在他面前很少耍少爷脾气,这还真是难得,搞得周与行都有点好奇,和温博书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约的地方是个茶楼,更稀奇了,易安找他一般不是吃饭就是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这种一看就是谈话圣地的地方还是头一回,他进了个装修奢华的包间,三保在旁边站着,给他鞠了一躬,问他要喝什么。   “不喝茶了,晚上睡不着。”他点了点门外,刚才看见外面有供茶客消遣的小食,对三保说,“帮我拿点零食吧,没吃晚饭呢,有点饿,谢谢。”   回头见易安黑着脸喝茶,奇怪道:“你是没吃饭饿疯了还是吃错什么药了?”   易安看着他,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掼:“周与行,你给我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把温博书睡了。”   亏得周与行没点茶,不然肯定喷得满桌茶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易安:“你说什么?”   “我说怎么护犊子护成这样呢,房子都送了,敢情你在这等着呢。”   “不是,我说。”周与行把手抬上桌子,认真地看着易安,“你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我没动过我弟,这他妈是我弟弟。”   说话间三保回来了,他把盛满零食的果盘放在周与行面前,易安招招手:“来,三保,和周先生说说,温博书是怎么和你说的。”   三保刚要开口,就被周与行打断:“你坐下,Eric,我不是你老板,你不用这么站着跟我汇报。”   三保看了看易安,在他家少爷的示意下坐下了,把最早那次醉酒的事,和婚宴上的话,一并告诉了周与行。   周与行听他一番话,脑门一跳一跳抽筋似的疼,终于等三保说完了,他沉默着说不出话来,易安见周与行表情不对,问他:“你还真不知道?”   “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周与行咬着牙,“我不仅不知道,我觉得温博书也不想让我知道。”   他抬头盯着三保:“Eric,温博书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有嘱咐过你,别让我知道。”   三保心虚地别开了头。   周与行心里怒火滔天:“温博书把你当他的朋友,把心里话告诉你,你转头就卖给了你家少爷,又卖给了我。Eric,你该给自己留个朋友的。”   易安见不得周与行这个孬样,心里震怒不敢明着发泄,只能迁怒三保,忍不住骂道:“得了你,你怪三保有什么意义,你早点知道早点和你弟了断,别说这些废话。”   周与行猛地站起来,看着主仆两人,声音很冷:“我了断个屁,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我和温博书的事你们少管。”   发了一通脾气,他也没管易安在后面怒喊他的名字,转头就走了。   周与行气的要命,也许是冥冥中早就知道他和温博书现在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心里一直有隐忧,为自己对温博书的在意,为温博书对他的顺从,从最初徐臻车祸时那个电话开始,这跟引线就在他心里埋下了。所以他干了很多别人眼里的蠢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温博书最后会走向哪里,他也不敢想,用禁忌的红线给自己缝制了一块遮羞布,假装什么都看不到,把能做的蠢事都先做了,这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温博书得到的,总能比失去的多。   结果他们的生活才刚开始有点向好,易安和三保就莽撞地把这层懵懂的窗户纸点破了,把他心里的引线也点燃了,他的怒火燃烧起来想把整座茶楼都烧了,他不明白,这些事情温博书想埋在心里,他也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罪名,直接扯碎了他缝了好久的遮羞布,将他定罪在原地。   温博书是他的亲弟弟,不是他儿子,更不是别的什么,这些人是怎么敢想,怎么敢说的。   周与行在外面待了很久都没有回家,而温博书已经从Eric那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Eric在电话里诚恳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博书,我不能对少爷隐瞒,我也没想到少爷会这么直接。”   温博书垂着眼睛:“算了,他迟早会知道的。”   他停了直播,说是身体不舒服,在粉丝的慰问中一言不发地下了线,等着哥哥回来发落他 ,结果哥哥一直不回家,过了零点依然没有消息,他担心他哥受不了刺激出事,正想打电话过去,门口响起电子锁的声音,他冲到客厅里,见他哥开门进来,神色无异:“怎么出来了,没在直播吗?”   温博书一下子愣了,他哥没管他,脱了鞋和外套径直走进厨房喝水,温博书跟过去,周与行转头看到他,还有点疑惑地问:“干什么?你也要喝?”   温博书欲言又止,看周与行表情里没有任何裂缝,一时间不明白他哥的意思,这次他没有直接询问的胆量了,也转移话题道:“嗯,我也喝。”   于是两人轮流品尝了一杯白开水。   周与行进房间准备洗澡,结果温博书又跟进来了,在他身后问:“哥,你吃晚饭了吗?”   现在已经零点半了,温博书纯属是没话找话,周与行在外面吹了一晚上海风,也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忘了吃晚饭,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但此时他根本不想和温博书共处一室,拼命表现出表面的平静已经让他很累了,他只是挥了挥手,说吃过了,让温博书去直播不要管自己。   没想到温博书上前一步说:“可我还没吃,哥,你……你吃不吃夜宵?”   这时候要还是看不出温博书有什么问题就是瞎了,他心里清楚应该是三保通风报信了,易安和三保这两个多事的人把他们兄弟俩当傻子一样耍,周与行又火起来了,猛地吼道:“老子要洗澡!滚出去。”   温博书吓了一跳,周与行吼完就后悔了,只能硬生生咬碎牙把情绪往肚子里咽,一字一句地说:“温博书,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16 02:57:39 第34章   周与行病了,急怒之下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第二天起来感觉大脑被凿了个洞,又痛又冷,还呼呼漏风,于是他在房间里躺了一整天,一直在床上没起来。   白天温博书进来了两趟,第一趟早上十一点多,他疑惑哥哥怎么还没起床,刚打开房门一条缝就被周与行请出去了,第二趟进来的时候是下午,他哥睡着了,房间里不通风,有些潮热,温博书给落地窗拉开个小缝,就出去了。   晚上周与行是被冻醒的,睁眼一开,不知道谁把落地窗打开了,外面风很大,给落地窗吹的半扇都拉开了,窗帘像个鬼影一样在阳台上蹦迪,他头重脚轻地下床关上窗,饿得眼冒金星,简单洗漱了完去厨房找吃的。   温博书已经在直播了,这一整天他都没瞧见哥哥的脸,昨天他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被震怒的哥哥赶出去,或者冷冰冰地拒绝他让他恪守兄弟的距离,但他没想到他哥的应对方式是不理他,假装无事发生,冷处理,甚至自暴自弃地在床上睡了一天。   温博书郁闷地想,这算不算家庭暴力啊,冷暴力。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成家暴男的周与行,在厨房狼吐虎咽地吃掉了温博书给他剩的晚饭,从好久没翻出来的药箱里掰出两颗药吞了,然后又头疼地钻回了房里,但睡了一天,实在是睡不着了,他拿出平板,本来想看会儿电影,纠结半天,还是点开了温博书直播。   大脑用痛觉麻痹了昨天发生的事,周与行躺着看了好一会儿,那股子羞耻感才慢慢回笼。   温博书居然喜欢他?这是什么人间荒唐。   周与行早就知道自己和温博书的相处,不想其他家庭的兄弟,但他刻意在保持距离了,他都不让温博书上自己的床,试问哪对兄弟会对自己的床有禁忌?他已经很努力了。周与行很清楚,和温博书的关系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出在谁身上,他说不出来,周与行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他顶多承认自己只会死学,却学不会,如何当一个好哥哥,当一个合格的哥哥,他的模仿、探索全部失效,这世界上学不会一门课程的人这么多,他周与行在别的地方是学霸,怎么就不允许在这门课上拿个零分了。   所以他是不可能有问题的,那有问题的只能是关系的另一头,弟弟有问题吗?如果回答是,显得周与行像一个只会推卸责任的混蛋,他不愿意做一个这样的哥哥。   与其两个人都有问题,不如就当问题不存在,周与行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感困境,这就是他的解决哲学,所以他和温博书相安无事地过起了好日子,直到易安非要说出来,你们俩有问题,全部都有问题。   现在问题摆在周与行眼前了,温博书喜欢他,喜欢作为亲哥哥的他,温博书简直就是个问题专家,而周与行还是那个连最简单的题目都解不出的零分霸王。   屏幕里的温博书消失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周与行刚才走神,也没听到他说什么,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周与行还没来得及让他滚呢,温博书就开门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盘切好的橙子看着他,讨好地说:“哥,吃点水果吗?”   周与行手里还拿着平板,上面是温博书的直播画面,他睡了太久,反应有点迟钝,等温博书走近了才想起把平板扣在肚子上,结果起身接橙子的时候,平板从肚子上滑落下来了,好巧不巧,正面朝下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响动,温博书自然地看过去,看到了游戏大厅的界面,和左下角隔壁书房的背景。   温博书忽的就感受到了哥哥的一丝心软,他胆子大了点,趁周与行拿着盘子的时候,坐在床沿上,小声问:“哥,你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周与行现在没什么脾气,一是身体不舒服,二是昨天气狠了这会儿后劲不足,结果温博书见他不说话,又把屁股往前挪了点,捡起欲盖弥彰的平板,放在周与行枕头边,再次说:“是因为知道了我喜欢你,所以发这么大脾气吗?”   登时周与行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有“喜欢你”三个字不停地循环,他瞪着温博书,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想把温博书的嘴缝上,然后耳朵上插个扩音器,再把这三个字录音下来播放给他听,让他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   见他哥拿着盘子的手都开始抖,温博书终于怕了,在他哥把橙子扔到他身上之前果断地站起来,低着头说“哥你慢慢吃”,就开门离开了。   留下周与行脑瓜子嗡嗡叫,又疼又晕,情绪上涌地太厉害,让他顿时想呕吐,但橙子的气味又太清新,一点点把他的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   他拿温博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12点刚过,温博书就下播了,周与行还很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早休息了,结果没过一会儿微信消息就来了,温博书跟他说:“哥,我下播了,你也早点休息。”   周与行没回,他恼羞成怒地在平板上咣咣锤了两下,又被发现他在看直播。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温博书叫起来了,云里雾里地才想起来今天徐臻要回学校了。周与行和上家公司在节前就已经交接干净,正式离职了,下家定了10月18号入职,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休息,所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国庆假期都到最后一天了。   他起床以后第一时间先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温博书见他哥推着行李箱出来,还以为他哥被他气到要离家出走了,话都不敢说了,像个鹌鹑似的坐在副驾驶上,跟他哥一起回小楼。   徐臻也起得早,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跟温美艺靠在一起刷抖音,高铁票定在下午一点,温美艺陪他一起去,结果周与行一到就让他们把票退了,说要开车送他们过去。   温美艺非常不理解:“这么麻烦干什么,把我们送高铁站就行。”   徐臻也掏出兜里的身份证和残疾人证,很自豪地挥了挥:“就是,我还有折扣呢。”   旁边的温博书看得笑了,真不明白徐臻是怎么长成这副无脑乐观的模样,残疾人证是前段时间才办好的,徐臻去看个电影都能打折,可给这傻小子乐坏了,温博书忍不住提醒他:“你学生证也能打折。”   结果徐臻却说:“学生证打折只是一时的,残疾人证打折是一世的。”   说的卖票的前台都目瞪口呆,可能在怀疑他残疾的项目不对。   反常的周与行油盐不进,硬是要把他们送到学校去,只有温博书知道他哥抽什么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最后周与行强迫着徐臻把两人的票都退了,即刻出发,徐臻看温博书还坐着,提议道:“哥,要不也一起去吧~去我们学校参观参观!”   温博书还没去过徐臻学校,但徐臻话音刚落,周与行就说:“他看家,他不去。”   说的温博书跟个狗一样,不过此时温博书情绪很低落,真的跟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小狗似的,在家门口眼巴巴地目送三人离开了。   下午到了徐臻学校,他们先和孟晗碰了个面,然后温美艺和周与行去帮他收拾宿舍,他和孟晗去办复学手续,忙完以后一起到食堂碰面,孟晗请客,请他们体验食堂大餐,席间孟晗问起来:“二哥怎么没来?因为要直播吗?”   她原本是问大哥的,因为知道大哥二哥关系好,并且住在一起,结果周与行根本没意识到孟晗是在问他,低着头吃饭,连温美艺都有点诧异地看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问我干嘛?”   口气有点冲,孟晗很是尴尬,求助般看向徐臻,徐臻也觉得他大哥今天有点奇怪,一路上一句话不说,到了学校以后也魂不守舍,问他什么都慢半拍,平时的温柔成熟仿佛一天时间完全退化了。   这样子倒有点像叛逆时期的温博书。   徐臻和孟晗颇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温美艺不乐意多待,吃完饭就准备去酒店休息,明天再过来,结果学校宾馆房间都订满了,周与行是临时起意,温美艺一个人定了个大床房,让周与行一起凑活,但周与行断奶后再也没和妈妈一起睡过,现在他更没心思,安顿好温美艺,自己开车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宾馆睡觉。   徐臻学校离市区有点偏,周与行8点多才找到酒店入住,他昨天生了一天病,今天又开了半天车,累得不行,趴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洗澡,摸出手机打开温博书的直播间,酒店网不是很好,加载等了一会儿,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周与行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用吸弟弟这一招回血,这时候弟弟又不像看家的小狗了,像个小猫。   结果直播间一打开,周与行就瞪大眼睛坐了起来,温博书正常在直播,不正常的是他脑门上绕了一圈纱布,看着怪可怜的,好多粉丝在问他怎么了,温博书大概是之前解释过了,一直没说话,倒是有房管不厌其烦地说,波叔晚上烧饭的时候被高压锅蒸汽烫伤了。   周与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他拖着行李箱,在上去了十分钟以后,又回到酒店大堂退房,前台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给他们送钱的冤大头,在他的催促下利落地办好了退房,看着他跟一阵风似的下去停车场。   徐臻学校离家里大约三小时的车程,谁知道高速上有那么多卡着高速免费回程的车,周与行愣是被堵到一点多才下高速,酒店浪费了三百多块,高速上又浪费了两百多块,周与行出了一趟价值不菲的差,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门一开,客厅里亮着微弱的光,电视开着,放着综艺,而看综艺的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声音很轻,沙发上的温博书蜷缩成一团,穿着平时的那套睡衣,身上什么都没盖,只有怀里抱着个靠垫。   周与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上前推了推温博书,温博书迷蒙地睁开眼,纱布不太稳地垂下来,盖住他的睫毛,大概是完全没想到周与行会回来,温博书以为自己在做梦,软软地伸出两条细白的胳膊,缠绵地挂到周与行脖子上,挨在他下巴上撒娇说:“哥哥,别不理我。”   周与行抱住弟弟,怕他掉下来,盯着他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温博书对他的眷恋和依赖如此明显,他却一个人发脾气,把弟弟丢在家里,被蒸汽烫伤,还在沙发上睡觉。   他把温博书接到家里的本意是更好的照顾他,改掉他的坏习惯,但他一个都没做好,就差点跑路了。   周与行一直不说话,也不动,温博书觉得温暖,又在熟悉的怀抱里睡了过去,周与行看着他的脸,胡乱地想,如果不是知道了温博书喜欢他,之前的自己此时会怎么做呢?   他一定不舍得再叫醒弟弟,而是把他抱进房间里,轻轻地放在床上摊平,然后守着他熟睡,如果温博书又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他会不厌其烦地把弟弟剥出来,摸摸他汗湿的脖子,哄他继续睡。   而此时,他像个被温博书睡梦中吐出的石化咒语定在原地的雕像,看着弟弟的睡颜,无法动弹。   温博书喜欢上他,好像是无法避免的。在温博书的生命中,一直存在着哥哥这样的角色,但这只是个框架,一个虚幻的身份,一个伦理教条,没有任何情感意义。直到他们重新认识彼此,周与行一点点把“哥哥”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把内涵填充,把爱灌输,他把过去缺失的宠爱和偏爱全部赠予了温博书,“哥哥”在温博书的心里丰满来,涌向死海的心泉被截流,贫瘠的田野被润泽,蓬松的香木拔地而起,无人打理,枝繁叶茂,枝头垂下伊甸园的禁果,引诱温博书摘下了它。   温博书的过去太贫瘠了,贫瘠到家庭的土壤上早就种不出食粮,只有枝头的那颗禁果,是他能获取养分的唯一途径。   温博书能有什么问题,他唯一的问题就是离开周与行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记会爱他的人,除了爱人,还可以是哥哥。   哥哥来的太迟了。   电视里的综艺已经结束,放起了色彩绚烂的广告,映在周与行的侧脸上,形成一块块光怪陆离的光斑,那中间有一粒晶莹的珍珠,是周与行眼角滑下来的眼泪,他在心里无声嘶吼着,不明原因地痛苦着,他觉得苦涩,又觉得难以承受,承受手里温博书的重量,承受心里温博书的重量。   此时此刻他忽的又恨起温美艺来,如果不是她不负责任,他和温博书根本不必分别这么久,只要他们一同长大,总有一天周与行会懂事,不再那么厌烦意外降生的弟弟,那他早就可以代替温美艺教育他,关心他,他们会和世界上所有普通的兄弟俩一样幸福地长大,温博书不必经历那么多人生路上的坎坷,他顺利地学习、成长、长成一个平凡的漂亮男孩,因为对哥哥的敬畏,他永远不会告诉哥哥自己喜欢男孩,出于对弟弟的保护,周与行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两个人就这样期待着对方成家,在期待中互相扶持、陪伴,慢慢到老。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将自己和温博书困死在原地,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责怪全世界。   16 02:57:43 第35章   温博书最后还是醒了,周与行抱着他去房间的时候在茶几上磕了一下,两人一齐倒在沙发上,温博书醒来看到两人歪七扭八的姿势,连忙从他哥怀里钻出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再看看墙上的时钟,确认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周与行把人拉着坐起来,用手扯了下松散的纱布:“怎么回事?”   “晚上烤花生来着。”温博书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没事的。”   周与行抬着他下巴去拆纱布:“烫伤了为什么拿纱布包?你有没有点常识。”   这会儿人总算是醒透了,连忙按住纱布:“别啊,我这涂了药呢,刚一直坐着,我怕药化了流下来。”   周与行看看温博书眼睛:“哪儿来的药?”   他昨天头疼——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天了,才翻过药箱,家里根本没有备烫伤药膏。   温博书抬起头说:“美团跑腿啊。”   周与行顿时觉得连夜跑回来的自己还不如一个跑腿。   他不由分说解了纱布,温博书处理的还算及时,额头没起水泡,但烫伤面积挺大的,整个额头都呈现出深红色,周与行下意识吹了下,问他:“还疼吗?”   温博书看着骤然靠近的哥哥,愣愣地说:“好疼。”   周与行抓着他胳膊站起来:“你去躺好,我给你再涂一遍,你就平躺着睡,别包纱布了。”   他把弟弟送进房间,等人躺下以后找来药膏,用棉签细细地涂在温博书的伤口上,温博书一直看着他,眼仁儿圆圆的,没戴隐形,眼神清纯的要命,周与行被他看得受不了了,故意用棉签戳了下额头,温博书嘶了一声,眼睛就眯了起来。   第二天他是被外面的吵架声给吵醒的,一开始还以为昨晚做到了他哥回来给他擦药的梦,等听清外面的声音,才意识到他哥昨晚确实回来了,从床上蹦起来就往外走。   餐桌上他哥正开着公放和人吵架,突然见温博书出来了,他关掉扬声器,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随后抬起头指挥弟弟:“去刷牙洗脸,过来吃饭。”   温博书洗漱完坐到餐桌上,早餐是奶黄小馒头,超市里买的冷冻速食,蒸热以后气味香甜,温博书刚往嘴里塞了一个,就见他哥拿着手机皱眉叹气,过了半分钟,认命地说:“妈身份证号多少,给她买个高铁票。”   温博书掏出自己的手机,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用我手机买吧,我有记录。”   周与行拿过手机,结果一看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锁屏换成了他的照片,不知哪天傍晚他系着围裙在厨房烧饭的照片,暖色的夕阳打在他身上,岁月静好得不得了。   周与行又把手机还给温博书:“你买吧,买下午一两点的票就行,一会儿我把钱打给你。”   温博书拾起手机,这才反应过来:“哥?你没跟妈一起回来啊!”   他明明知道为什么,却还要得意洋洋地反问:“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呢?”   周与行瞥了他一眼:“这就要问烤个花生还能把自己烫伤的蠢货了。”   温博书美滋滋地给她妈买好高铁票,安静地吃好了早饭,终于憋不住了:“哥……咱俩能谈谈不?”   周与行还在玩手机,闻言直接比了个叉:“不谈,没空。”   “那什么时候有空呢。”温博书凑过去看他手机,看周与行在回微信,“晚上有吗?”   “永远没有。”周与行拒不合作,“温博书,这件事错不在你,当然也不在我,你是我弟弟,我就该对你这么好。你心长偏了,谁也没办法,但这错误的结果不应该由我来承担,所以,别指着我能怎么样,我永远把你当弟弟,懂吗?”   这是周与行想了一晚上的结果,他明白自己不可能真的弃温博书不顾,他也完全无法抵抗自己对温博书在意,总不能就因为温博书个人的喜欢,就剥夺他养弟弟的乐趣吧?所以他只能暂时默认温博书的喜欢,等着这份喜欢在合适的时机消失。   由于他哥很不愿意说出喜欢之类的两个字,这烫嘴的解释温博书愣是没听明白,听起来高深莫测的,实则都是废话,他现在只关心一点:“你还生气吗哥?”   眼看温博书这懵懂向往的表情,是一点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周与行无语地用一根手指推开温博书越靠越近的脸:“你再这么贴着我就要生气了。”   温博书乖乖坐回去:“你的意思是不反对我喜欢你了?”   “反对,极其反对。”周与行臭着脸,“反对你就能不喜欢了?”   温博书立马摇了摇头,周与行不想说了,端起两人的空碗往厨房走去,温博书在身后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周与行差点滑倒,恼羞成怒地吼道:“不可以!”   他又生气了,捧着两个碗重新走回来:“温博书,你搞清楚点,我他妈是你亲哥,我们永远没有可能,所以别把这种词用在我身上,你现在要做到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行为,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早点收回去。”   温博书眨了眨眼,乖巧地问:“哥,那我会让你恶心吗?”   周与行实话实说:“不至于,我又不恐同。”   温博书又觉得幸运了起来,比起别人家的兄弟已经是超低难度了,要是他喜欢的是个直男哥哥,这崆峒山更是高不可攀,他哥至少也喜欢男人,自己的起点已经在山腰上了。   见弟弟老实了,周与行又把碗拿去厨房,温博书在身后笑他,看得出他哥其实也很紧张,两个破碗拿着跟法槌似的,没点东西抓手里壮胆,他哥都不敢审判他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他哥放水洗碗,又问:“哥,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把我赶出去的吧。”   周与行也是个人精,哪不懂温博书的意思,他冷笑一声,回答道:“房子有你一半,我当然没权力赶你出去,但你要有这个胆量做什么,我也有这个胆量不要这房。”   温博书耸了耸鼻子,觉得他哥在虚张声势,他上前两步从身后抱住他哥,周与行身体一僵,一巴掌拍在水龙头开关上,水声停了,他的声音就格外大:“温博书,给我松手。”   “不可以吗?”温博书从他肩头探出脑袋,“我以前也没少抱你,这不出格吧?”   周与行算是懂了,以前一直困惑他的一些问题也迎刃而解,比如为什么温博书明明天生反骨却格外听他话,比如为什么人人都说温博书性格不好,他却觉得乖巧可怜,再比如为什么温博书总是在温美艺那儿帮他出头、挨骂,一切都早有缘由,蓄谋已久,他对亲哥动机不纯,而周与行就是个帮凶,一直在纵容他,到最后给自己编了个温博书一手能掌握的金丝笼。   周与行扯掉弟弟的手,用手肘撞开身后的人,冰冷地说:“滚出去。”   “哥哥帮我换药。”温博书毫不畏惧,他指指额头,“我好疼。”   “破相了也不关我的事,滚出去。”周与行拎着温博书的衣服领子,几乎是拖着把人丢出了厨房,狠狠地推上了拉门。   周与行之后几天都没有搭理温博书,只要他能狠得下心,不去问弟弟的伤怎么样了,不关心他吃好没睡好没,少看他直播,温博书那点蹦跶的小伎俩就根本不够看的。   尤其是入职之后,周与行在新单位是正常坐班的,不像以前做监理时候一样,就算不在项目现场,也会时不时去别的单位对接,不是早上晚到点就是中午溜出去会儿,他现在每天八点多就出门了,晚点回来六点多,按时打卡上下班。早上温博书还在睡,晚上温博书开始播,只要他不出房间,两人可以一个礼拜连面都见不着,温博书一开始很沉不住气,老跑到他房间里来找他,被他轰出去好几次以后终于学乖了,改成在微信上骚扰他哥。   但只要周与行不回,温博书也拿他没办法。   周与行在新公司干了半个多月,易安终于忘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主动给周与行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去不去他家吃饭。   “我以为我这种伤风败俗的人已经进不了你家门了。”周与行阴阳怪气的。   “恶心人是不是?”易安也没跟他计较,“我叫了三盐居的外卖,请我们周大哥赏个脸吧。”   三盐居是市里一家专门做传统川菜的私房餐馆,平时一天只接三桌客人,易安居然还能叫到他家的外卖,这就算是桌鸿门宴周与行也得去啊。   易安家就是他平时在市里常住的地方,不是易家祖宅,离周与行上班的写字楼很近,也是易家开发的楼盘,易安给自己留了一套大户型的日常通勤住,周与行之前来过两次,今天大平层里静悄悄的,只有易安一个人,别说保姆了,连三保都不在。   周与行一边换鞋一边问:“三保人呢?”   “在家。”易安挑着晚上要喝的酒,“今儿休息,就没喊他过来。”   周与行还是第一次听说三保还有休息日,稀奇道:“你这是解放三保了?”   易安只能说实话:“主要是不好意思见你,在家面壁思过。”   这么把话说出来,周与行倒也不能再小气了:“早气过了,你不会又打他了吧?”   这事儿归根到底不是三保卖了温博书的错,三保什么样的人温博书还会不清楚?哪怕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都不可能瞒着易安,关键就在于易安憋不住话,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不打是不可能的,我们三保哥哥一天不打就皮痒。”易安说的很轻松,周与行估计是开玩笑的,应该没真打。   外卖没多久就送到了,直接搬来一个比易安家茶几还要大的箱子,菜带着盘子一起上,而且三盐居的外卖不仅送菜还送服务员,来了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帅哥,站在一边给两人布菜,他人很高,放菜的时候总要按住腹部弯下腰来,周与行不知道这家饭店到底算是高级还是不高级,说不高级的话,他送个外卖还给人配了专业的服务员,说高级的话,为什么这服务员的制服领口是敞开的呢?   他一弯腰,周与行就被迫看到他光裸的胸口,多看两眼,他总算看懂了,伸手拦住服务员要帮他换骨盘的手,笑着说:“你把菜都端上来吧,不用一盘盘上了,我们自己吃就可以。”   服务员一瞬间有点慌乱,下意识看了易安一眼,易安假装没看到,咳嗽了两声附和道:“对对对,都放桌上来吧,你这一趟趟的我们说话也不方便。”   等服务员下去了,周与行的笑意就淡了:“有意思没意思?”   “不帅啊?”易安也不多装,“我之前去了一趟店里就惦记上了,身材多好,瞧那屁股翘的。”   周与行手一摊:“你自己享受。”   易安笑了下:“别说不比温博书带劲?”   周与行干脆放下了筷子:“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还是那几句话,你又不爱听。”易安给周与行碗里夹菜,“温博书还住在你那儿呢?准备什么时候让他挪出来。”   周与行有点上火,但又不想再和易安吵架,只能忍着脾气说:“为什么要让他搬出来,那儿就是他家。”   “你怎么想的呢?”易安稀奇地看着他,“不远离也不处理,你总不会等着温博书自己想通吧?”   和温博书冷战这段日子周与行也很不好受,尤其是昨天温博书做饭还割伤了手,正好是周日,他在家,眼睁睁看着温博书流着血去翻创口贴,那一瞬间他的屁股感觉都要不受地球重力抬起来了,又被他心上的重压沉沉摁住。温博书小口往自己伤口上吹气的时候他觉得特别难过,温博书受了好多苦才换来今天的自由,但他周与行的自由呢,被关死在心里了。   “你们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周与行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委屈倾泻出来,“你想说就说,想让温博书搬就搬,那我呢?因为温博书的一句喜欢就要改变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为了和我的亲弟弟一起生活做了多少努力?我换了工作,我分了房子,我学习打游戏,我努力提高厨艺,温博书想要和我做情侣,你们想要我和温博书重新当回陌生人,那有人考虑过我吗?谁来还我一个弟弟,我疼了一年多的弟弟,谁还给我,啊?”   16 02:57:47 第36章   在易安的印象中,周与行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因为他聪明,从小又是学霸,基本不会有难的倒他的事情,他也很少会有气急败坏的时候,他以为那天周与行冲他和三保发火已经是难得的情绪失控了,但他没想到今天会看到周与行这么无措绝望的一面,让他打碎了过去对周与行的滤镜。   周与行说完,也没想等到易安回复,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直到被一碗看着晶莹剔透的皮蛋料理辣到,狂灌了两口酒,愤愤地骂道:“什么玩意儿这么辣,看着没辣椒啊。”   “泡椒。”易安看了一眼,这是店里招牌凉菜,“辣就别吃了,尝一口行了。”   趁着周与行还被辣的呼哧呼哧喘气,易安快速地说:“对不起。”   周与行抬眼看他,似是没想到易安会道歉,但易安确实说了那三个字,还说:“虽然确实没考虑你不能接受,但我真的是为你好。”   周与行连忙摆手,示意他别说了,说什么为你好之类的全都是虚的,周与行还跟温博书说为了你好别喜欢我了呢,你看温博书听吗?   易安也知道多说无益,亲自给周与行盛了一碗清淡的汤,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和温博书说了吗。”   “说了。”周与行喝完汤缓过来了,“不怎么办,就这么过,他喜欢他的,我过我的。”   易安简直无语:“这合适吗?啊?你自己看看合适吗,知道他喜欢你,你还不放人,非要把人关在家里一起住,你折磨谁呢周与行。”   周与行脸色不变,说出来的话却冷血无情:“早点让他知道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也好,省的在我这浪费时间。”   易安也惊了,他倒是想过周与行应对这件事可能会有的态度,但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种态度,他用筷子在周与行面前挥了挥:“你没事吧老周。”   周与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烦了一个月了,刚喝的酒有点上头,被易安一激口不择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真的太不负责任了,但又很难否认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以前面对徐臻他还说自己是个无耻的哥哥,现在面对温博书他终于又变成了一个自私的哥哥。   他不想说话了,低头吃饭,易安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问:“周与行……你是不是……也对温博书有点意思?”   周与行哼笑一声:“你现在是看谁都有问题是吗?”   “我跟你说真的。”易安皱着眉,“来,你说说,在知道温博书是gay之前,你有想过和温博书和好?”   “话不是这样说的。”周与行否认道,“在不知道他是gay之前我确实对他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但这只是让我想了解他,我和他和好,不是因为他是gay,是因为了解他之后,才发现他值得我对他好,懂?”   易安却笑了:“可没有他是gay的前提,你根本连了解他的欲望都没有。”   周与行一下子反驳不出来,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样推理看似合理,但实际上漏洞很多。在我面前出柜的人多了,我有一个个都去了解吗?温博书先是我弟,后才有让我去了解的欲望,你这样因果倒置,推不出真正的结论。”   “停停停。”易安立刻打断他,“你别跟我在这绕周与行,没用,你家还有个参照物呢,你说什么都没用,我现在来问问你,徐臻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运动?喜欢打什么游戏?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来来来,你都给我说一遍。”   周与行哼笑了一声,都不用思考就报了一遍,徐臻住院这段时间,别说徐臻本人了,连温美艺的口味爱好他都摸的一清二楚。   但易安的目的却不在这,他等周与行说完,又问道:“那如果徐臻突然跟你说,因为你关心照顾他,了解他的爱好,他对你也产生了爱慕,你什么感觉。”   周与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难看,他反感地看着易安:“你别拿这种事恶心我。”   易安看了他良久,半晌不说话,周与行觉得难堪,撇过了头,等了好久易安才说:“那天晚上,你指着我和三保的鼻子骂,说让我们别管你和温博书的生活,你没骂过我恶心。头回在游泳馆见面,你倒是跟我说和温博书相亲恶心,但前段时间,你又说谢谢我。周与行,你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吗?”   周与行油盐不进:“你这种诱导性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温博书也是被三保这么问出来的。”易安说道,“手段不合法,但结果是合理的,三保问出了温博书真正的想法,希望我也能问出你的。”   “然后呢?”周与行火了,“诱导我承认我对温博书有意思吗,啊?看我们兄弟俩搞到一起很有意思吗?”   易安倾身拍了拍他胳膊:“我恐怕是最不希望你们兄弟俩搞在一起的人了,我说过,我希望你好好找个人定下来过日子,而不是带着温博书。但你要这种态度折磨温博书,大可不必,你早点看清自己,合还是分,都给人家一个痛快,也给你自己一个痛快。”   周与行被易安一句句问得翻江倒海,整个大脑像被丢进了海洋球里,按住一边的泡沫准备爬起来又被另一边吞没,他没心思吃饭了,握着筷子杵在那里,易安却突然打开了投影,连了旁边的笔记本,莫名其妙开始放起了温博书的直播。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与行顿时被吸引过去。易安也是头一次看温博书的直播,他一直知道波叔的网名,没搜过也没时间关注这些,这游戏他之前和温博书也一起玩过,算不上喜欢,但吃饭的时间看看正好。   “周与行,你别说啊,”易安边看边点评,“温博书长得还真符合你审美,白白嫩嫩的,你好俗啊。”   周与行伸手盖上了笔记本,屏幕自动息了,房子里一下又安静下来,周与行沉声道:“别说了。”   “行吧。”易安关了投影,“你和你弟的事情,我以后绝对不再说半句话了,就像我让你别管我和方汀瑜的事,我也不会再掺和你和你弟的事。”   周与行这才觉察出不对来,他恍然才反应过来易安已经结婚了,可这家里冷冷清清的,还是易安一个人住的样子,哪里有他的新婚妻子的影子。   “你老婆呢?”   “我咋知道。”易安看他一眼,“估计在家吧,这两天也没联系。”   周与行诧异道:“没住一块?”   易安皱着眉,想了下说:“所以我说你管不了我和方汀瑜的事,我们俩呢,你可以理解成同事,有需要就上班,住一块吃一块,下班了就各回各家。”   “……这结的什么婚。”   “婚是咱俩商量好的,结的不是人,是社会关系而已。”易安解释道,“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有需求的时候变成一家人,这样不好吗?”   “有需求的时候?”周与行简直不能理解易安这种说法。   “比如要孩子的时候。”说到这个,易安总算吧话题彻底扭到了自己身上,“年初就在商量这个了,试了几次都不中,丫的还说我精子质量不行,后来去检查了是她的问题,要她备孕就得戒酒戒烟,她不乐意,这事儿就一直搁着,随便她去吧,等她想通了再说。”   “合着她戒酒戒烟,你就酒池肉林?”周与行点了点桌子上的酒瓶,“够双标啊。”   “操,她不行又不是我不行。”   周与行笑了:“你们认真要备孕,就该住一块,一块戒烟戒酒锻炼身体。”   易安瞪他,周与行投降:“行,我不说你俩了。”   从易安家出来已经十点多了,周与行喝得有点多,易安让司机送他回去,开到半路他就要吐了,下车抱着树干子吐了一顿,还特别有公德心地让司机拿了袋子和纸巾清理,清理完他去找垃圾桶,愣是走了一条街都没找到,眼看着他越走越远了,司机连忙上前拉住他:“周先生,垃圾给我吧,我先送你回家吧。”   周与行甩开司机的胳膊,打了个酒嗝,小声说:“回个屁的家。”   司机也没法绑着他上车,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周与行终于在一个步行街出口找到垃圾桶了,结果扔的时候一个不走眼,扔到可回收的洞里了,说什么都要掏出来重扔。   司机哪能让他真去掏啊,拖着人使劲往回走,但周与行人高马大,还醉的深沉,往那一蹲怎么可能是司机拖得动的,正巧易安电话来了,问他人送到没,司机连忙诉苦:“少爷,这路上发酒疯,不肯回车里了。”   易安让司机把电话给周与行,周与行茫然地接过来,听到易安说:“周与行,温博书还在家等你呢,还不回家?”   周与行思绪一片混沌,只有温博书三个字清晰可闻,他呼噜了一声站起来,问手机里的人:“我弟在哪儿呢。”   易安笑了:“在家,你跟司机走,到家就能看见了。”   司机送人到家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喊了两声,才看到一扇门打开,漏出明亮的光来,温博书看到醉倒的周与行惊呆了,连忙把哥哥扶进来。   易安的司机温博书见过,把人送走以后他回到客厅看瘫在沙发上的周与行,原来他哥晚上没回来吃饭是去和易安哥喝酒了,但温博书很少见他哥喝成这样,他拍了拍周与行的脸,被周与行抓住了手,眼神朦胧地看过来:“温博书?”   温博书一只腿压在沙发上,倾身靠近他哥:“哥,要洗澡吗?还是直接睡,难不难受。”   “温博书。”他哥只是反复喊着他的名字,喊了四五遍,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温博书就看到他哥的眼眶湿了,一颗泪珠就这么压着他下睫毛滚落了下来。   温博书呆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他哥会哭,还是这么委屈的哭法,他手忙脚乱地把他哥扶起来,拿纸巾垫在他眼睛下面,细声细气地问:“哥,怎么了,你跟我说,别哭别哭。”   他哥现在这么脆弱,温博书不想趁人之危的,但他实在忍不住,就偷偷让他哥生气一次,就一次,他伸手抱住周与行的脖颈,和他脸贴着脸,嘴唇轻轻摩挲着周与行的耳垂,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就这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听到周与行说:“我不喜欢你。温博书,我不喜欢你。”   温博书顿时心如刀绞,又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连说不喜欢都这么痛苦,这对他来说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周与行的眼泪是有温度的,烫得温博书心好似在沸水上烧,他难过地抿着嘴,对他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没关系,我喜欢就好。”   周与行垂眸看着他,他就落了一滴泪,都算不上是哭,此时已经干了,双眼发红,他就那么看了温博书一会儿,突然用拇指揩过弟弟额上的伤口,那块儿的红印已经退下去了,但表皮干结发涩,显然是要脱落换皮了,他哥这么摩挲他的伤口,痒得温博书难受,他干脆埋头在哥哥颈间蹭了蹭。   没想到周与行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伤口还疼,伸手把弟弟的脑袋从怀里拔出来,然后用干燥地唇在他额头上碰了下,温柔地哄:“不疼了,乖,不疼了。”   温博书的灵魂都要被这个粗糙的吻吸走了,他猛地抬起头,见他哥红着眼却还是满眼的温,想起之前在他哥不知道的时候,自己下定决心要做他哥想要的弟弟,但他哥哪怕在这个时候,都还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怎么控制地了自己呢,温博书生来就不是个行动力强的人,做的决定十有八九是要推翻的,既然他没一件做得成,那再失败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温博书很清楚,他想得到的是他哥全部的爱,不管是给弟弟的还是给情人的,他全部都想要。即使哥哥说不喜欢他,他也完全不想放弃。   他攀着哥哥的膝盖,在沙发边跪了下来,这个姿势周与行很好摸到他的脑袋,无论是软嫩的脸蛋还是趴下来的额发,周与行酒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摸哪里,从后脑勺一路摸到脸颊,蹭过伤口又落到温博书的嘴角,温博书不说话,就那么微微张着嘴看着他,唇角有一块小小的凹陷,里面是他湿热的口腔,周与行的手指好像就陷在那块温柔乡里了,久久不舍离去,直到温博书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把他哥的手指含进去,周与行才突然醒了一样,抽出手指,盯着上面淋漓的口水印子,轻声呢喃道:“我不喜欢你。”   16 02:57:51 第37章   周与行醒来的时候差点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握着的被子一角,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温博书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很平静地说:“哥,你醒了?之前你同事打电话来,我说你身体不舒服,给你请假了。”   周与行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能和易安喝这么多,明明今天还是工作日的,刚入职半个月就请假。   时间已经很晚了,十点多,温博书都买了菜回来准备烧饭,他给周与行倒了杯温开水,问他:“很难受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了,谢谢。”周与行接过水,一口饮尽,然后起身往房间里走,准备去洗澡。   温博书在身后叫住他:“哥。”   周与行回过头看他,他站在厨房门口,挡住了自然光源,显得整个人都阴暗低沉。   “哥,如果你还想谈,我随时有空。”   周与行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被送回家以后发生了什么,干脆问道:“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温博书却说:“没什么要紧的。”   虽然真的很不舒服,但周与行下午还是去上班了,他在新公司其实适应地不是很好,在工地里待太多年了,他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和这些虚与委蛇的同事怎么相处,但这些话他不会和别人说,也不能抱怨,面子是一回事,说了也是废话,改变不了什么,他没有什么太强的专业水平,靠着证混日子,哪怕不满意,也经不起多次跳槽,人都有中年失意,周与行自认还没到那个年纪那个地步,他能做的也就是多投入一点,早适应一点。   这一年家里的事情又太多,他很难找到以前那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状态,人一旦有了舍弃不了的牵挂,出鞘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利刃,但曾经也是光彩体面的一把刀,如今——周与行看了看镜子里神情萎靡的自己,开始反思自己这几个月做的所有事情有没有一件是对的。   有同事也来上厕所,看到他站在镜子前发呆,好心说:“周工,脸色这么差还来啊,小虞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周与行弯下腰用冷水拍了拍脸,他自然不能说是宿醉搞成这副模样,只是笑着说:“昨晚有点着凉,早上起来头疼,现在好多了,在家也睡不着。”   同事客气几句,没多劝就进了隔间,周与行离开厕所,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拿起来一看,是温博书发微信问他,小排想吃糖醋的还是炖土豆汤。   温博书很久没有问他这种问题了,这种柴米油盐,好像是他们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之前会出现的对话。   在这之前温博书每天给他发的不是哥你不要生我气,就是哥可不可以和我谈谈,每天都让周与行想把他微信删了,周与行惯常是不回的,对话框就一直停在那,被同事、朋友,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消息压下去,然后第二天又悄然出现在前面。   再往前,两个人聊天的频率很高,温博书的兴趣爱好实在太少,他也不爱八卦别人的事情,连当红的明星电影都不知道几个,和周与行说的基本都是家事,今天吃什么,买到了新鲜的甲鱼,蒜头居然长苗了,今天给冰箱化了个霜,抽油烟机公司的人来上门除油了……之类的,周与行还回想起这笨蛋弟弟买了甲鱼根本不会处理,最后还在家养了一个礼拜才等到周与行有空,煲了个甲鱼汤,喝得温博书差点流鼻血。   温博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很少出去,生活圈子就那一百平米大小的空间,能分享的东西太有限了,却事无巨细地都要告诉哥哥,他明明是个坐拥百万粉丝的当红主播,在周与行面前却像是养在深闺的童养媳,每天在家洗衣做饭,等他回来。   那一段时间周与行觉得很幸福,幸福到他强行在房本上写上温博书的名字,想永远和这样的生活绑定下去,他曾经梦想得到这种家庭生活的时候,难道在房子里预置了弟弟的位置吗?不可能的,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想了,那时候温博书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是他把家庭理想建构成这样的,而弟弟的出现,恰好填补了空缺的关键位置,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环。   易安的话不可否认地在他心里撕开了一道裂缝,最初重识温博书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想捡起和弟弟之间的过去,还是因为他是个漂亮男孩,周与行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就能轻易取得漂亮男孩的信任,能随意地进出他家里,他的房间,看他不设防的睡颜,陪他吃饭,在直播间被他挑出来回复,享受哥哥这个身份带给他所有特权的以后,再拥有这个漂亮男孩的心。   他亲近温博书的每一步,都很难说只是出于兄长的爱,而不是吸引。   周与行看了会儿手机,回复道:“想吃糖醋。”   温博书没有在直播,回复很快:“好,我尽量做的比上次好吃。”   周与行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双十一那天正好是周二,徐臻打来电话慰问两个单身狗,温博书休息,坐在沙发上一边投影看比赛一边和徐臻聊天。周与行和弟弟还处在非典型性冷战中,平时很少说话,也不想和温博书一起同徐臻聊天,就借口有工作进了房间,等到外面温博书聊完了,他才单独给徐臻打了个视频电话。   徐臻还在外面,走路走的直喘气,周与行问他:“出去玩了?”   “嗯。”徐臻点了点头,“和孟晗去吃火锅了,刚给她送回寝室,我也回去了。”   周与行见他走得并不是很顺畅,担心道:“你不该走这么多路的。”   “哎呀。”徐臻满不在乎,“为了一条已经没有了的腿,我另一条腿都不能放放风啦?没事的啦大哥。”   周与行还是不怎么放心,他温声说:“小臻,在外面总归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也不能完全靠孟晗,如果腿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和你哥说,也不要逞强,你才刚好没多久,以后的日子长着,得从头就好好养,明白吗?”   徐臻用力点了点头,也关心周与行:“工作很忙吗大哥?我最近都没看到你和哥双排。”   “嗯。”这倒也是实话,“我换了个工作,前期确实有点忙。”   徐臻问了几句新工作的事,他和周与行专业天差地别,懂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两个哥哥都挺能赚钱,镜头一路跟着他从昏暗的操场走到了嘈杂的宿舍区,周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徐臻神秘兮兮地靠近镜头,压低声音说:“大哥,你一个人吗?哥在不在你旁边。”   周与行切换镜头,给他看自己在工作的笔记本:“我在房里,你哥在外面。”   徐臻连忙把镜头竖直:“出大事了啊大哥!你看我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啊?”   异常?你哥可太异常了。   但周与行当然不会这么说,他隐约感觉到徐臻要说什么了,便顺着他问:“你哥怎么了?”   “他……”徐臻还有点难以启齿,“他跟我说他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这什么情况?啊,我哥不会插足人家感情了吧,大哥,你看着哥点啊,咱就算再缺爱也不能当小三啊。”   周与行:“……”   他一时间被徐臻的脑回路震撼道了,都没反应过来温博书和徐臻说了什么,连忙否认:“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哥怎么可能去当第三者。”   听这意思周与行明显是知道,徐臻兴奋地问:“那是谁啊?大哥你知道吧?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不和我哥说。”   这让周与行怎么说,不好意思你哥看上的正是你大哥我,他怕徐臻直接一个平地摔第二条腿都危险了,只能含糊地否认:“我不知道,你哥怎么会告诉我。”   徐臻根本不信他那套:“大哥你铁定知道,哎呀别瞒着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哥每天都跟你在一块,你不知道还能谁知道啊。到底是谁啊?漂亮不?为什么我哥说不能爱的人啊,岁数差很多吗?离异带俩娃?”   眼看着徐臻越说越离谱,周与行打断他:“停停停,你哥那是唬你的,也就你一听就信。”   “不可能!我哥从不唬我。”说话间徐臻走到宿舍了,视频里他和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径直往走廊里走去,他的宿舍学校特意安排在了一楼,大门往左第三间,学校里的宿舍本来都是四人间的,常规的上床下桌,考虑到徐臻的情况,学校特意把这一栋原先的辅导员宿舍给空出来了,留了两个普通的单人床,徐臻和另外一个专业的听障同学住在一起,互相照应,这回儿大概还早,同学还没回来,寝室里只有徐臻一个人,他进门换了鞋,坐在书桌前,不依不饶地问:“大哥,你告诉我呗。”   周与行转移话题道:“你赶紧洗个澡把假肢脱了,你那满身火锅味儿都顺着手机飘过来了。”   徐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以后仍然不忘自己的目的:“大哥,你先说我再去洗澡。”   周与行无奈了:“我真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说说你哥怎么形容的,我帮你观察一下。”   “啊,关键是他什么都没说啊,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徐臻挠挠头,“他就说比他年纪大,很会照顾人,但对方不喜欢他,所以他很难过。”   周与行没说话,徐臻把手机放在桌上,给大哥分析道:“为什么人家不喜欢我哥,我哥也明知不能爱,他还是爱上了呢?这就很奇怪你知道吧,真的不是有夫之妇吗?我好怕哥走上歪路啊。”   “不会的。”周与行笃定道,“你哥不会的。”   “你肯定知道。”徐臻看周与行的神情,振振有词,“不能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我认识,而且还跟我们都有关系,我猜的对吗?”   徐臻很聪明,周与行根本搪塞不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周与行都想告诉徐臻了,告诉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感同身受的人,问问他和温博书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把问题抛还给弟弟:“你还是问你哥吧,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徐臻惆怅地看着大哥叹了口气:“我知道,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们俩之间……像有个磁场,你们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我。不过我也能理解,人和人相处哪能完全透明,我和我哥之间也有很多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只是……大哥,如果以后你可以说了,请第一个告诉我,好吗?你就算了,我不想比别人还晚知道。”   周与行答应了他,他想如果不是温博书意外在他这出柜,第一个知道温博书性向的一定会是徐臻,他会和弟弟分享秘密,而徐臻会成为这个秘密最忠诚的骑士。   徐臻弯下腰准备解假肢,挂断前又嘱咐了一句:“大哥,虽然知道我哥不是那种人,但他在感情上真的没什么经验,我怕他被人骗,如果他真的和什么不该好的人好上了,你一定劝着他点,强硬点也行,别让他受伤。”   镜头里的徐臻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显然脱得很艰难,就这样还三句话不离他哥。其实徐臻不知道,周与行原来也嫉妒过他们俩之间的磁场。他曾经也和徐臻一样,是别人嘴里最优秀的那个孩子,但他却学不来徐臻独有的那一份聪慧,他和温博书之间的感情任何人都企及不了,是从小手牵着手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默契。   因为车祸发生后内心天平的失衡,住院期间周与行尽心尽力地对徐臻好,但哪怕他做的再多,仍然比不上他们兄弟之间的分毫,徐臻的“我哥”永远称呼的是温博书,他倒不至于反向去嫉妒温博书,他只是觉得自己,无形中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周与行挂断电话,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是温博书,他也没等周与行同意,自己就推门进来了,不远不近地看着他说:“哥,你和徐臻打电话了?”   这话一出周与行就知道了,他是故意和徐臻说这些的,明知道徐臻会好奇,忍不住会问周与行,又知道徐臻心疼哥哥,会害怕他受伤,就借徐臻之口转告周与行:哥哥,你快来爱我,别再让我等了,也别让我受伤。   温博书总是有这样很可爱的一面,明明爱耍小心机,耍完之后还非要找到本人确认,有用吗?好用吗?你听进去了吗?他的试探不叫试探,光明正大得像是威胁,但你要说他真的在威胁你,温博书又会装可怜,无辜地说,哥哥你不要生气,你有空再找我。   这种小学生式的博弈倒是让周与行感到有趣,甚至还想看看温博书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他把笔记本往旁边一推,用手撑着下巴看他:“你想告诉他吗温博书,嗯?你想昭告全世界吗?”   16 02:57:57 第38章   周与行本就是想调侃一下弟弟,谁知温博书还真就认真想了一下,回答他说:“暂时还不行。”   “哈!”周与行笑出了声,分不清是真的高兴还是在嘲笑温博书,“如果小臻非要知道呢,你告诉他吗?”   温博书还是那句话:“暂时还不行。”   “嗯。”周与行点了点头,“所以说,因为小臻是你兄弟,你怕他接受不了,暂时不能告诉他,我也是你兄弟,我就可以接受的了?”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周与行也觉得没意思,说完以后他就倦了,揉了揉山根让温博书出去,结果温博书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床边停下来看他。天气已经凉下来了,温博书畏寒,早早翻出了冬天的睡衣,还是原来那套墨绿色的珊瑚绒睡衣,衬得他整个人又白又干净,像块玉做的小竹竿,折也折不断,他直视着哥哥,一字一句说:“我不是怕他接受不了,我怕他站你那边,那就没人支持我了。”   “而且。”温博书侧弯着腰,态度很诚恳,“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想一直做一个你想要的弟弟,但是你知道了,却没把我赶走,也没说我恶心人,所以我觉得,也许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想争取一下。”   房间里只开了桌上的一盏台灯,温暖的黄光照亮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周与行久不说话,既不认同也不反驳,他只是垂头看着键盘,一言不发。温博书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胆量来,突然伸手捧起哥哥的头,迅速地弯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又轻又软,像亲了一朵被风筝切碎的云,连着人都在天空中飘。   周与行猝不及防,骤然睁大了眼睛,温博书微微喘着气,在他哥震惊的目光中,攥着周与行的手腕,反折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掌扣在了他哥自己的胸膛上,然后问他:“哥,你摸摸看你心跳是不是变快了。”   周与行猛地打开他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温博书的衣领就往外拖,温博书被卡着喉咙,还在大叫:“哥!你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回答你。”周与行把人扔出门外,抬手扶着门框,他比温博书高出不少,从上看下来的目光满是怒气,让人畏惧,“人被气死的时候心跳也是快的。”   说完也不管温博书什么反应,砰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其实温博书亲的那一下,甚至不算是亲,太快了,又太轻了,他根本什么都感觉到,就好像空气摩擦过嘴唇一样,当时他没反应过来,只是惊讶于温博书的大胆,但当温博书把手折到他的胸口,他的心脏却真的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生气吗?气死了。   心动吗?不知道。   漫长的拉锯依然没有结束,好像从一个死胡同走到了另一个,周与行还是不怎么和弟弟说话,温博书时常卖乖时常发疯,在周与行的底线反复横跳,月底是外婆的八十大寿,老人家本来不想大办,奈何温美艺想尽孝心,请了一堆亲戚赴宴,酒店在市中心,周与行一早就先去把老人接到自己家里,让外婆看看自己和温博书的家,外婆也听说了房本的事情,她不像温美艺般反对,老人家年纪大了,只希望后代和乐,觉得两兄弟住在一起,互相照顾,也是个好事情。   只是又老生常谈到找对象的问题,把温博书说的只想往房间里钻,不停地讨绕:“外婆!今天您大寿,您是主角,您别说我的事了。”   周与行不在家,出去接人了,也不知道温美艺上哪儿找来那么多周与行都叫不出名字的亲戚,亲戚和他也不熟,毕竟周与行很早就跟温美艺这边的家不走动了,车上除了沉默就是尴尬,好不容易挨到饭点,去把温博书和大寿主角接到酒店,趁着宴席还没开始,他走到酒店回廊外连抽两根烟,烦得要命。   要不是温博书——算了。周与行都不知抱怨谁,要不是温博书,根本也轮不到他去接人,温美艺根本不敢来麻烦他,最多喊他出席一起陪外婆吃个饭。   不知不觉,他都已经快要回到原来这个家里了。   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居然是周通成的电话,父子俩这一刻突然心有灵犀了起来,周与行接通,听到他爸说:“东西送过去了吗?”   “嗯。”周与行吸了最后两口烟,摁灭烟头,“老人家挺喜欢的。”   周通成知道今天是老人大寿,温美艺特意打电话去说的,本来也是邀请他一起来,但周通成毕竟是个抛妻弃子的典型渣男,实在没脸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只托人弄了盆祝寿的盆景,让周与行送老人家里去。   周通成听到他抽烟的声音:“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嗯。”周与行捏了捏酸涩的肩,“一早上光开车了。”   “你妈好面子,人肯定得全。”   他和周通成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他爸知道温博书住在他家里了,老子倒是不在意儿子怎么处理自己的房子,只是以往周与行家里不常开火,从工地回来的也比较少,回来就过去蹭个饭,以前温博书不在还好,现在温博书天天在,他要说自己去爸那里吃饭把温博书放家里,总觉得很别扭,他爸也别扭,沉浸在见还是不见小儿子的纠结中,这一纠结,干脆谁也别见了,大家电话联系,各自安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周与行新工作的事,宴会厅门口温博书探出个头来喊他,周与行只能挂了电话,往里面走去。   还好是老人的寿宴,虽然大办,但现场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饮食配的也清淡,更不用喝酒,周与行这餐饭吃得还算是痛快,相反温博书更忙一点,毕竟温美艺这边的亲戚跟他更熟悉。以前徐臻在的时候用不着他回话,徐臻知道他哥什么性格,多半会揽过来,现在徐臻不在,周与行不理他也不帮他,他就是被问候的大头,一年赚多少,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准备结婚,房子买了吗,车子买了吗……几乎被抄了个底,吃到最后温博书都有点困了,这比直播到两点还累。   宴席到一点半左右就结束了,周与行又要送人,温美艺和他一块儿送了一趟,回来路上车上只有两个人,温美艺突然说:“你跟温博书吵架了?”   周与行惊讶于他妈的敏锐,但他不想提这件事,只是含糊地说:“没。”   “你俩什么情况我当妈的会看不出来?”温美艺不信他。   周与行在心里说你这妈当得也不怎么样。   见儿子不回话,温美艺更是笃定两个人吵架了,忍不住说:“我说让温博书搬回来,你不肯,还把房子跟他,你劝你不要,你以为我是不想要温博书好?我这是为了你们俩好。小时候也不见你们关系多要好,这一两年的功夫你就想起当哥哥了?温博书那性格,他领你情吗,到头来又是吵又是闹的,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又白费了,你何必呢。”   大概任谁都想不到那个谁都不服谁都能呛的温博书,到了哥哥面前会是个乖宝宝,他妈也想不到,更不知道他们兄弟俩到底是怎么相处的,都快相处到要谈情说爱了,他妈还停留在小时候一言不合就翻脸的阶段。   周与行能说什么呢,你想多了,你家的混世大魔王温博书看上我了,现在在我面前软得跟个棉花似的随意揉捏,他不仅领情,他还自作多情。   跟他妈谈温博书就是个雷区,多谈多错,他避开他妈的所有问题,就回答了最开始的那一个:“都跟你说了,没吵架,我就是累的,要不这车你来开?”   要是以前,见周与行不耐烦了,温美艺也不会多说,最多嘴上逞一句,但如今不同往日,今天一天大儿子的可靠让她非常满意,也可能是徐臻不在,两兄弟和外婆在一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从前,她居然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和你外婆住在一起的时候,温博书调皮,你老是被他撩到毛……”   “妈。”周与行打断了她,完全不想听温美艺说起以前,“差不多得了,温博书在我这挺好的。”   “温博书在家里就不好啦?”温美艺有点不高兴,“老觉得我对温博书不好,我是他亲妈,我是照顾得少了点,但我还能害他啊。”   周与行已经沉下脸不说话了,但温美艺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温博书这个人,平时也不爱说话,老冷着个脸自己呆着,我看他住你那以后开朗了不少,今天这么听话,说什么都回,我能不知道你对他好啊?你别看他主意大,胆子也没大哪里去,你俩好不容易好点,别一会儿吵着吵着又吵散了,你让着他点,好歹你也是哥哥。”   周与行万万没想到温美艺还会帮温博书说话,他诧异地转过头去看他妈,温美艺瞪他一眼,敲了敲方向盘:“看我干什么?看路!”   周与行笑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吗?还让我让着他?”   “我看今天他表现挺好的。”温美艺扭过头,“外婆都夸他懂事多了。”   “妈。”周与行无奈地摇摇头,“过了今年温博书都要28了,你28的时候我都能跑会跳了,他多大人了,你别老把他当小孩,就算我跟他吵架,也没有谁让谁,是谁对就谁对。”   外婆由继父和温博书送回去了,周与行送完人又回酒店陪温美艺处理了付款结账的事情,回家的时候温博书已经到了,周与行第一眼没看到人,只注意到餐桌脚边放着一大袋子的红薯,周与行翻了翻,像是地里刚拔出来的,很新鲜。   “外婆地方带回来的。”温博书出现在客厅里,解释给他哥听。   “这么多?”周与行用力把红薯拎起来,“外婆种的?”   他印象中外婆家虽然住在城郊,但也不是农村啊,哪来的地?   “不是,亲戚送的,太多了,她让我们带回来点。”温博书上前帮他哥一起拎,“刚才拎上来拎死我了。”   周与行也很吃惊:“这么多都你自己拿上来的?”   “嗯。”温博书可怜兮兮地给他看自己磨红的手掌,“拖了好久,手好痛。”   温博书不做重活,打游戏全靠这双手,平时很在乎保养,卫生间里光是护养手的瓶瓶罐罐就一大堆,他着实刷新了周与行对同性恋的正确认知。他一双手养得细嫩修长,此刻却通红一片,深深的几道勒印,周与行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温博书也主动往前一伸,可惜就在碰到的那一刹那,周与行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应该是一个努力拒绝弟弟求爱的绝情哥哥,立马又把手缩回来了。   温博书晾在空气中的手火辣辣的疼。   大概是动作太刻意了,周与行也觉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怎么没让你爸拿点回去。”   温博书没失落多久,上前回答道:“他那儿还有一麻袋。”   两人的晚饭是烤红薯,中午吃多了,晚上正好也不太饿,周与行还打算去健身房,趁温博书还没直播,把烤好的四个红薯拿出来,两个人分着吃。   温博书抱着烫手的红薯边剥边吃,问他哥:“我能买个空气炸锅吗?”   周与行疑惑:“这还要问我?空气炸锅你买不起吗,想买就买。”   “因为厨房已经比较挤了,我怕你烧饭不方便。”周与行家的户型缺点就是厨房小了点,但当时他也没料到家里会有一个有米其林理想的大厨。   他看了弟弟一眼:“不用的时候收到下面就行,别一直摊在外面。”   “好。”温博书点点头,又啃了两口,突然笑了,“哥,你觉不觉得我们俩的对话像一对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夫妻。”   周与行脸一黑,一时没注意,怼了句没啥分寸的话:“我是你爹。”   温博书像是没想到他哥会跟他开玩笑,有些惊讶又面带喜色地看过来,周与行也觉得自己嘴快了,低声说了句妈的,然后端着红薯去沙发上了。   温博书端着碗跟过来,盘腿坐在周与行身边,问他:“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我们住在一起,一直到老,跟夫妻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与行踢了他一脚,把遥控器从温博书屁股底下拔出来,反驳道:“看不起谁呢?我迟早有。”   “哦。”温博书用脚趾勾了勾周与行的睡裤口袋,“那你看我怎么样?”   16 02:58:00 第39章   周与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嘴里的红薯咽下去,抬头问他:“温博书,你喜欢我什么呢?”   温博书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对我好。”   “那小臻也对你好,你会喜欢他吗?”   温博书没料到他哥会用徐臻做对比,脸色怪异地想了想,否认道:“不会,他是直男。”   周与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问题在于他是直男吗?问题在于他是你弟好不好!”   他发现温博书真的是对兄弟关系一点概念都没有,简直比他还不如,他把空了的饭碗放到茶几上,面对弟弟:“温博书,正常人会喜欢自己的兄弟姐妹吗?”   温博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样算是正常人?”   周与行顿时哑口无言,看着温博书说不出话来,温博书却还说:“在别人眼里,我算正常人吗?你算吗?我们是同性恋,在别人眼里早就不是正常人了。但你在我眼里,是完美的,根本不存在不正常,所以到底谁说了算。”   他说的对,道理浅显而易懂,温博书只有初中学历,周与行正经985毕业,但都不如他弟会思考,他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角度来反驳,同性恋和乱伦,在别人眼里有哪个是正常的?不过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但也不代表温博书能搁这叠buff啊。   周与行揉了揉脖子,觉得后脑勺都僵住了:“这么说是没错,但就算兄弟正常,同性恋也正常,温博书,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弟弟,你大街上看到个喜欢的,你总不能就要人家和你在一起吧。”   “这不是问题。”温博书放下手里的红薯,伸手去拽他哥的手腕,“咱俩已经有先天优势了,感情可以培养,你换个角度认识我,慢慢可以喜欢上的。”   “换个角度?”周与行笑了,“你百变小樱啊?”   温博书表情苦恼,喋喋不休:“完全没感觉吗?我长得不好看吗?可是我就会觉得你很帅,每次你从工地回来,好久不见,我都会觉得你变帅了,几天没见,也会觉得你更帅了,你抱我的时候,我会很心动很心动,会觉得你全世界最帅。”   周与行快被弟弟朴实的夸奖膈应死了,他连忙打断:“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自己很帅,你别这样。”   温博书看着他,表情颇为委屈,突然坐开了点,伸手拽住自己的睡衣下摆就往上剥,他里面还穿着一件灰色的秋衣,连带着一起剥了下来,头发被他剥得像个鸟窝,乱七八糟的,他赤裸着上身跪坐在沙发上,对着他哥:“哥,你摸摸看。”   11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南方没有暖气,家里又还没开空调,温博书在空气中暴露了几秒钟就开始颤抖,胸口的两颗红豆颤巍巍地硬挺起来,是冷的,周与行看着他单薄的胸膛简直头疼,一手拽过他的秋衣和睡衣,给他套回去,温博书不配合,他就和给小朋友穿衣服一样,把手从下摆伸进去,牵着他的胳膊怼进袖管,好不容易穿好了,温博书却按着他的手不让出来了,还带着他的手摸到自己胸口上,在那硬起来的乳粒上摩挲。   周与行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无意间看见弟弟起床时胸口漏出的皮肤,他还会心悸到逃离房间,这会儿勾引地太刻意了,让他完全没有非分之想,他捏了捏弟弟小小的乳头,无语道:“温博书,你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澡的,别说你这胸,你的鸡儿我都弹过一百遍了。”   温博书牵着他哥的手揉胸,他哥没什么动静,自己却被揉得微微喘气,脸色绯红,听他哥这么说,很是挫败,塌下肩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什么样都不重要,你是我弟,我不可以对你有想法。”   周与行不想在沙发上和温博书缠绵了,此时他还很冷静,甚至觉得弟弟可爱,但温博书要再怎么委屈巴巴地讨摸,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心如止水,毕竟易安说的没错,温博书简直就是按照他的审美喜好长的,他怕自己对弟弟的那根警戒线,要被温博书的美色攻破了。   他起身就想走,刚转过沙发背,温博书就跟上来了,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哥,周与行明显能感觉到弟弟勃起了,身后那团东西就杵在他腿根,靠近他的屁股,这个姿势让铁血纯1感觉很是冒犯,他不爽地拽过环在他腰上的两只手,猛地拎起来往墙上一撞,两人瞬间换了个姿势,温博书被他哥掼在墙上,吃痛地哼了一声,周与行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温博书,别给我来这套。”   温博书很倔,仰着头看他:“你也别跟我来这套,说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你说说看,什么不可以,如果我不是gay,你现在想得起我是弟弟吗?”   这种口气的温博书很是新鲜,周与行很久没见到了,他弟乖久了,都让周与行差点忘了他原来是个怎么样的人。   周与行保持着控制他的姿势,冷声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做你哥哥做的不够好吗?”   “不够。”温博书抬着下巴,“就算是哥哥,有谁规定不能喜欢哥哥,不能对着哥哥硬。对弟弟也一样!”   周与行喉结滚动,显然是动气了,他低头看了看弟弟的下身,勃起的很明显,把有些厚度的睡裤都顶起来一块,偏偏温博书还在拱火:“你这样看我,摁着我,只会让我更硬。”   周与行哼笑一声:“那你想怎么样,被我操?”   本来只是想求摸摸的温博书,被他哥突然冒出来的粗话惊到了,脸迅速红了起来,嗫喏了半天,才说:“也……也不是不可以。”   周与行放开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温博书的下身一眼,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仿佛无声地告诉他:“你在做梦。”   留下温博书还保持着双手被扣在墙上的投降姿势,站在原地等身体回温。   他没去厕所解决,他哥走了,两人个谈得也不算愉快,越想越伤心自然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收拾了碗筷以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只能进房间直播,大概7点半的时候听到周与行出来的声音,没多久大门也被关上了,他哥健身去了,看来一点也没被温博书的出格举动影响。   因为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温博书游戏打得不专心,死了好几次,队友在骂他,说他顶着波叔的ID却是个高仿,菜得要死,温博书心情不佳,难得开麦喷了几句,引得房管在群里疯狂艾特他,提醒他注意言辞。   健身房那边的周与行,憋着一股气,今天练的强度格外高,又因为气不顺,还特别的累,没多久就撑不住了,气喘吁吁地坐到旁边的器材上歇气,一个中年男人也正好在休息,看到后上来拍了拍周与行汗津津的胳膊,问他:“怎么了?今天这么拼。”   这个健身房开在小区旁边的商场里,来往的基本都是他们小区的居民,大家拉了小群,平时约着一起来,过来和周与行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此人网名叫大树,五十多岁,是个高中老师,健身多年,身体十分硬朗,总是带着他女儿一块来健身。   他女儿今年大学刚毕业,在本地工作,因为周与行脸上看不出年纪,他以为人年轻着,最开始是想撮合着女儿和周与行认识的,结果后来一问,周与行都比他女儿大了12岁,只能作罢。不过大树性格开朗,做老师的心态又年轻,和周与行很聊得来,两人也当个健身搭子。   这样一个社交完全没有交集,算的上陌生的朋友,反而让周与行没那么多防备,周与行把旁边的水递给他,叹了口气说:“为情所困。”   大树哈哈大笑:“什么为情所困啊,我学生都没这么老土。”   周与行看向他:“小孩不早恋吗?”   大树拍着大腿:“恋,怎么不恋,班里好几对呢!”   “你不棒打鸳鸯?”   “我才不打,让家长去打。”大树冲他眨眨眼,“我要打了,以后就对我有怨气了,不好教。”   周与行对他竖起个拇指,拿旁边的毛巾擦滴落在眼睫上的汗。   “来,说说你。”大树友好地拍拍周与行,“这么帅还能为情所困?”   “我很帅?”   “啧。”大树挪开点,很不爽地眯起眼,“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他也这么说,”周与行弯腰放下水杯,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说每次看我都比上一次更帅。”   “哎呦,这酸的嘞,这么喜欢你哦?”   “大概吧。”周与行笑了,摇了摇头,“应该是很喜欢。”   “那困什么?你不喜欢他?”   周与行又摇了摇头,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回答反了,连忙又点了点头。   大树见他一会儿摇一会儿点的,哪还能看不出什么,叹了一声说:“得了,不喜欢你也不会在这困了,说说吧,到底困什么?”   周与行说不出“他是我弟”四个字,只能说:“不合适,各方面都不合适。”   “很正常。”大树看向他,“这世上有多少人珠联璧合?多是不合适,合适的遇不见,不合适的就凑活,棱角嘛,都是可以磨合的,磨久了,也是可丁可卯的。”   周与行还没说话,大树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见多了这种不合适硬凑活,到最后都走不长,还不如从头就别开始,大不了就是承受后悔。后悔嘛,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遗憾的人生才是残缺的。”   “后悔?”周与行笑了下,“我不至于,不过他……”   大树接上话茬:“离了你就要死要活?听兄弟一句,这种人要不得,危险的,占有欲太强,最后两败俱伤。”   周与行笑他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看你自己咯,能不能承受这种后悔,时间能不能刷的掉这种后悔,别说看不得她难过这种话,你不难过?谁都难过,人活着就是下凡来受难来的。”   周与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劝分不劝和?”   大树摇摇手指:“我从来不劝和,要和的人自然会和,用不着劝。要分的人才是藕断丝连,早劝早了断。”   周与行点点头,好奇地问:“你教什么的。”   “政治。”大树在空气中虚空一抓,“哲学这块我也是拿捏的。”   周与行哈哈笑起来,心情轻松了不少,大树见他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的了,才又说:“不过嘛,你都在这为情所困了,还是试试吧,到底有什么过不去,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努力好,你不努力,她反正也在努力,你还得被迫为情所困,大不了努力过了,发现不合适的因素还是排除不了,再考虑走不走得下去也来得及嘛,男人嘛,你都还没四十呢,换十个都来得及。”   这个不合适的因素这辈子都不可能排除的了,两人身体里流着一样的基因一样的血,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周与行笑他:“刚还说不劝和的。”   大树拍拍他的肩:“我信仰佛教。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是我求生的本领,佛理真谛才是我内心的声音,懂吧?牵人姻缘积后世福报,但愿我女儿别碰上你这样犹豫不决的渣男。”   周与行彻底被他逗开心了,抓着毛巾不断地摇头大笑,大树站起来,动员周与行:“赶紧起来了,别困了,汗都要凉了。”   周与行今天回家还算早,练得太猛了还是有点饿,给自己弄了点欺骗餐吃,收拾干净厨房他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温博书一开始没听到,直到周与行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才发现,下意识想摘掉耳机听他哥说话,他哥按住他的手,把耳机重新给他戴了回去,用口型说道:“继续。”   直播间的人显然都看到波叔旁边有人,也知道波叔是在哥哥家里直播,这个点进来的一定是哥哥,于是好多人在起哄,说叫他们双排。   温博书打完这把才摘下耳机,有些忐忑地看向他哥:“怎么了哥?”   他哥挑眉,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弹幕的位置,说道:“不是要双排吗?”   “啊?”温博书愣住,“你……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玩。”周与行弯腰打开另外一台主机,“前几个月你请假说陪你补回来的,还没补呢,摄像头挪过来点,让他们看看你哥有多帅。”   温博书突然被惊喜砸中,语言系统彻底混乱,说话都结巴:“不……不用了吧,看……看我我就好了。”   “我见不得人?”周与行抬眼看弟弟,“小臻都能出镜我不能?”   眼见着周与行要去掰摄像头了,温博书连忙伸手拦住他,语气坚定,也不结巴了:“不能。你不能。”   16 02:58:04 第40章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丧尸与敌人齐飞,鲜血共荒野一色,可惜温博书却变了个人。   他照例还是开小号陪他哥排匹配玩,以往为了让他哥多活几分钟,多捡几个人头,他都是玩个辅助角色尽心尽力地跟在他哥身后,边教学边鼓励,今天他拿了自己最擅长的角色,高歌猛进,一路乱杀,周与行连人在哪都还没看到,温博书已经解决了,他俩身边跟有防护罩似的,人畜勿近,只有温博书带着他到处乱走,走到哪杀到哪。   还好玩的是小号,不然温博书这种炸鱼行为一准被挂,现在直播间还很和谐,大家都在疯狂吹嘘波叔的逆天操作,连赢五把后,周与行不想玩了,在温博书点击匹配之前退出了队伍,说他要休息了。   周与行有点不开心,任谁这样毫无游戏体验地躺了五把都不想再玩了,他那点好胜心被火力全开的温博书碾压地渣都不剩,诚然他很清楚玩游戏这件事上和温博书的差距,但也不代表光躺着能玩的开心。   温博书关了直播和电脑以后跑出去,发现他哥正在厨房抽烟,客厅和厨房都没开灯,只有抽油烟机的灯开着,和烧水壶同时嗡鸣,他哥一手夹着烟,一手按着壶柄等着水开,微微弓着背,姿势很放松。   周与行看到温博书出来了,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了?”   厨房门是拉门,地面上有轨道,温博书站在轨道上,不安分的脚跟踮起放下,身体摇晃,他哥见状皱起眉头:“站好。”   温博书站直了说:“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说着他举起两根手指竖到耳朵边:“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周与行看着他,面无表情,抬手抽了口烟。他抽烟的动作很快,头歪向一边,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中一闪,烟雾腾起,很快又被抽油烟机吸走。   周与行很少这么当着温博书的面吞云吐雾,抽油烟机的光源很低,他哥几乎是逆着光站着,本就硬朗的五官被光拢住,越发显得深邃,温博书被看得有点腿软,刚想说要不算了,叮得一声,水烧开了,他哥也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打开水龙头把烟头浇灭,扔到垃圾桶里,然后转身给热水瓶冲水。   做完这一切,周与行才说:“把被子枕头抱过来。”   温博书欢呼一声,飞快跑自己房间去了。   时隔一年,温博书终于又睡到他哥身边了,两人静静躺着,谁都没说话,他哥朝向落地窗,背对他侧躺着,温博书看着朦胧的顶灯酝酿了好久,才开口道:“哥,我刚才表现好吗?”   敢情他还觉得自己表现很好。周与行在心里哈?了一句,最后还是没打击弟弟开屏的积极性,随口说道:“厉害。”   温博书摩拳擦掌,在空气中胡乱一挥,床垫被他动作带着震动,周与行被震得满脑子只有无语,说他直男吧,也不对,说他是个蠢货吧,他还就知道怎么硬怼周与行,真是无孔不入又无懈可击。   周与行翻身过来,和他一样变成平躺,两个人像开会一样保持挺直的姿势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周与行才说:“谈吧,赶紧谈,你不就等着这个?”   今天是周六,明天休息,周与行觉得就算谈完睡不着,至少明天还能补觉。   抗拒好几个月了,终于等到他哥松口,温博书连忙转过来,面对着周与行说:“哥,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咱们试试。”   周与行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温博书,你累吗?”   “啊?我不累啊。”温博书误解了他哥的意思,“这才几点,我平时都两三点睡呢。”   “我说。”周与行声音很冷静,“和我这样住着,累不累,不说话不交流,也不一起吃饭,不陪你打游戏,也不带你出去玩,你不累吗?”   温博书说:“我不会累的,我知道你接受我不容易,所以我不会累的。”   “可是我很累。”周与行呼出一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把你接过来我们是这样过的,我不如让你回去。”   温博书吓一跳,他支起身子,看向他哥的脸:“哥,你是要赶我走吗?”   “我不知道。”周与行依旧看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温博书,我很迷茫。”   温博书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哥,我给了你很大压力吗?”   周与行还没回,温博书又抢着声明:“对不起,但我……我真的不想放弃。”   周与行这才回应道:“我只想做你哥,我不可能当你男朋友、当你情人什么的,我只是想当你哥,社会秩序的建立就是为了维持生活的正常运转,我不能享受着合序的生活,却又抛弃道德良俗,温博书,我做不到,不管是为了家里其他人,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做不到。”   温博书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在一点点收紧,心脏被挤压到无法跳动,他躺了回去,没说话,也呆呆看着天花板。   周与行不介意他没有反应,也许没有反应已经代表了弟弟的所有反应,他兀自说着:“但我也认真想过你说的话,确实没人规定兄弟间不能亲吻不能做爱,甚至都不用担心生理缺陷——毕竟也不能怀孕,怎么相处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如果我弟弟真的想要,我想我可以满足,我想回到之前的生活去,和你过得很开心的那种生活。”   此刻这般服软的话却没有让温博书振奋多少,他抓着被子,半个脑袋埋在里面,小声问:“哥,你这是在可怜我?”   “我不知道。”周与行还是那句话,“我明明知道放任你的喜欢是错误的,却仍然不想放你走,想和你一起过,如果你要说这是喜欢,那就是吧。”   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被褥摩擦声,温博书靠了过来,头枕着他哥的肩膀,低落地说:“我好没用,明知道你有可能是在可怜我,但我还是能感到满足,这是不是叫舔狗?”   周与行推了他脑袋一下:“舔个屁,少学这种破词。”   “哥。”温博书又靠过来,紧紧贴着周与行,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挂在窗帘上,从银河上流泻下来满室星光,温博书的瞳孔闪着静谧又柔和的光,声音也比月光更淡。   “我会对你很好的,我可以请假,陪你看电影,陪你逛街,陪你喝酒,天天给你烧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我……我还可以给你解决生理需求,我们不是正好合适吗?你想怎么样玩都可以。你要当兄弟就当兄弟,在别人面前很安全,我们也不用出柜,不会有人怀疑你和弟弟住在一起,可以放心地享受二人世界。还有……还有,哥,你不是喜欢管着我吗,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觉得我睡觉姿势不好,你……你抱着我睡,看着我改,我肯定不缩被子里了,好不好?”   周与行没说好,只是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没出现之前,这些事我自己就能做的很好,你只是出现在了弟弟的轨道上,我的生活轨道还是畅行无阻的。”   温博书被他哥说懵了,一下子没回话,周与行也觉得自己这样反复无常挺没意思的,随即又说:“算了,不说这些了,没意义。”   这态度让温博书有点忐忑,他扒着他哥的肩坐起来一点,从上往下描摹他哥的脸:“哥,你给个准话,我……我不想猜。”   刚才一股脑儿说出来的时候是没那么难,但此刻让险些退缩的周与行再复述一遍,这话就十分烫嘴了,他转过身,又背着温博书了,声音含糊:“再说吧,先睡觉。”   温博书心态还挺好,知道他哥这意思已经是临门一脚了,但还差点时间让他整理消化,就没再催,只是偷偷从自己被子里跑出来,钻进他哥的被子里,然后从身后抱住他哥的腰,贴着周与行宽厚的背说:“那睡觉。”   周与行无奈地抓着温博书的手丢开,没两秒钟又缠了上来,他头疼道:“刚才谁说不动手动脚的?”   温博书还挺理直气壮的:“现在咱俩关系不是不一样了吗?”   周与行又给他丢开:“不是一码事,回自己被窝里去。”   “我不去。”温博书抓住他哥睡衣,“我又没做什么,就这样抱着而已呀,我下面不会碰着你的。”   周与行只能转过来,看着弟弟说:“回去,你这样我睡不着。”   温博书发誓:“这回是真的,我不干什么,就抱着你睡觉而已。”   周与行头都大了,他抓起温博书两只手,再次把人摁住了,只不过比起上次摁在墙上,这次是摁在了软绵绵的床上,气氛倒没那么绮丽,周与行摁住他以后,把他的被子扯过来,把弟弟整个身子罩进去,然后推开,跟他说:“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这样我睡不着,我不习惯和人分被子睡,我喜欢把自己裹成个团,懂我意思吗?你跟我睡一床被子漏风,我怕冷行了吗?”   温博书看他哥确实不是故意嫌弃他的意思,终于安静了下来,好奇地问:“那你以前和男朋友不睡一起吗?”   本来以为他哥会翻他个白眼,但没想到周与行居然回答了:“我上一次交男朋友还是在大学,咱俩各自有宿舍,不需要睡一起。”   温博书震惊了,刚被周与行裹好的被子又散开,他侧身看着他哥:“我靠,哥你十年没谈恋爱了?”   “十几年吧。”周与行说的更具体点,“毕业了就分了。”   “那……那后来总,总和人上过床吧?一夜情吗?做完怎么睡觉的,宾馆就一床被子啊。”温博书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周与行却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一夜情对象睡觉?做完就回家啊。”   温博书觉得他哥好酷,酷的他脸红心跳,他又靠近了点,悄声问:“哥,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啊?真的没喜欢的人吗?”   周与行此时终于转头和温博书对视了,因为他觉得温博书没有脑子,问出来的问题让他想弹他脑瓜崩。   “温博书,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行不行,我毕业以后先是去设计院,别说996了,007都不嫌多,哪有时间谈?后来又直接进项目,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在工地,我和谁谈,钢筋水泥?我花300天把钢筋掰弯吗?”   “那时候不怎么联系,我也不知道你忙啊。”温博书被他哥的比喻逗笑了,“那工地里不都是男的吗?没有年轻的?”   “有。gay也有,但是,”周与行这回真的抬手在温博书脑门上敲了一下,“我喜欢白一点嫩一点的0,我上工地找0吗?”   温博书心满意足了,他躺回去,喜不自胜:“那……那我挺白的,就是不太嫩了。”   周与行听笑了,感觉两人很久没有这么愉快的聊天时光了,让他回想起温博书第一次和他睡一起时大声嚷嚷自己是个0的事,他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最嫩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   “啊?”温博书不知想哪儿去了,“你偷看我吗?”   周与行简直无语:“我他妈说的是你出生的时候。”   温博书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句,又说:“其实还是有地方嫩的,哥,你……你要不要摸一下?”   这下周与行声音完全冷了下来:“温博书,到底哪里学来的,天天让人家模你?”   “哪来人家?”温博书不服气地嚷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摸啊,刚才你抽烟的时候就想了,你手好看,我想被你摸不可以吗?”   这副活零活现的样子简直让周与行招架不来,除了猎艳,他平时其实很少接触温博书这样的0号,身边基本不是直男就是和他一样的1号,要不然也是秦丰这种不讲究的0.5。   如果不是确定要和对方上床,周与行一般会自觉和这些0号保持社交距离,就是避嫌,在他的眼里,女人是不同物种,有时候理解不了是正常的,这是物种隔阂,不存在需要避嫌的场合,但零号就不一样了,那是同物种不同性别,没有身体交流的必要性,连口头交流最好也避免。   所以一早温博书出现在他身边就是个特例,当时的弟弟,身份基本等同于普通朋友、同事,如果这些人里出现了一个明显有0号特征的,可能都不需要证实性向,周与行都会自动避嫌,但温博书就不同了,他对温博书只有纯粹的好奇,和蠢蠢欲动的了解欲。   周与行久不说话,温博书也不继续自讨没趣了,房间里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声上下起伏,很安静,即使周与行的内心依然煎熬,毫无睡意,但他仍然觉得身侧温暖,另一道呼吸祥和平静,这一切都交织成一个美好的夜晚,美的仿佛又回到了他梦里的那个家。   16 02:58:07 第41章   温博书原以为这次和他哥谈过以后,两人的关系能有一个质的飞跃,实际上并没有,他哥只是不跟他单方面冷暴力了,但见面的时间却大大缩短,原因无他,年底了,他哥忙得快起飞了。   终于在他哥连着一礼拜没时间回家吃晚饭以后,温博书急了:“你这换的什么工作啊,这么忙的。”   “你自己吃,菜直接放冰箱,别搁蒸笼里了。”周与行身边声音嘈杂,不断有同事叫他,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你的工作性质不分时间节点,传统行业年底没办法的,有太多项目赶着第二年的招标,乖,这周日应该能休息,到时候我陪你在家吃饭。”   周日确实是休息了,但周与行周六一直干到凌晨才回家,温博书醒来已经十一点多了,估计他哥也没起,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台落进来的阳光在孤独地跳舞,温博书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开始醒神,刚把偷吃肥料的小鸡从他哥庄园里领回来,他哥的微信就来了,发了一张表格的截图,温博书点开大图一看,登时笑出了声。   他哥的语音也一起来了:“温先生啊,你六月搬来,算你试住,七月正式入住,年底了,这两个季度的水电煤交一下啊,一人一半,房贷也是,不过房贷一年一结,明年我再问你要,希望你好好存钱。”   温博书手里钱不多,交个水电煤到没有难度,干脆利落地给他哥转账过去了,房贷数额大了点,还需要攒,于是他回道:“哥,你是不是把我骗来还贷的啊。”   “是啊。冤大头。”他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温博书一抬头,才发现他哥起来了,穿着毛绒绒的睡衣慵懒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起来了,我饿了。”   温博书一蹦三尺高,飞快地洗漱完,到厨房看他哥做饭,周与行见他进来,揉揉他刚梳好的头发,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房贷一起还,你钱够吗?”   温博书也没扭捏,老实说:“现在还不够。”   以温博书的收入,是不可能不够的,周与行闻言皱起了眉:“钱还打到妈地方?”   “卡在她地方,我没问她要过,我也没开手机银行,她好像直接买了银行的理财。”温博书理了理头发,从他哥地方接过面条,端起来往餐厅走。   “温博书。”周与行跟在后面也端着一碗面出来,“找个时间,回家把这件事和妈谈了。”   温博书坐下来,热气氤氲,他表情也有点苦恼:“妈估计不同意,之前徐臻的事情也花了很多钱。”   “她有什么权力不同意?”周与行嗦着面,一边说,“这样,别纠结了,就今天,一会儿吃完饭休息会儿就回家找她。”   温博书被他哥雷厉风行的作风震撼到了,同样被震撼地还有温美艺,她正在外面打麻将,徐臻伤了之后她息麻大半年,此时瘾头正盛,温博书又不在了,简直在麻将桌上醉生梦死,周与行在温博书的带路下找到温美艺,三言两语把她从桌上哄下来了,被哄到家里,温美艺才知道今天两儿子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   她显然很不愿意:“我又不是占着他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给他存着,以后还得娶媳妇买房,家里两个儿子呢,徐臻现在还紧着用钱。”   温美艺爱打麻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是纯娱乐,虽然不至于狂妄到豪赌,但麻将桌上的流水多少是有点的,至于用没用温博书的钱,这就不好说了。   “你不赚,那他爸不赚吗?”周与行根本不听她的,“合着一家子靠温博书养?”   温美艺本来就是麻将打了一半被扯回来,心里有气,被周与行一直问更不乐意了,提高音量:“你什么意思啊,还真打算把你弟从这个家里整个薅走啊。”   周与行不欲和她废话:“卡拿过来,以后温博书的钱他自己管,你管好你老公的就行。”   温美艺脸色一僵,谁都知道继父财力雄厚,温美艺虽然是他老婆,但能力属实一般,又太久没有工作了,继父又不是什么小老板,财政大权绝无可能交给什么都不懂的温美艺,公司里有财务部门,哪怕是私产也有专人打理,轮不到温美艺,所以温博书的这点收入在她眼里才尤为重要,儿子的,就等同于她自己的,是她可以专断管理的,没有人敢说不是,以前的温博书也不敢。   但她没想过,温博书压根儿不是不敢,他只是物欲低,加上温美艺总是拿钱存着给徐臻一起用说事,他就没想过把钱从他妈地方拿回来。现在和他过日子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电脑,而是他哥,这钱合该拿回来给他们的小家庭享受,就算是理财,周与行肯定也比温美艺懂得多。   温美艺被大儿子这么奚落,心里不好受到了极点,忍不住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呢,把温博书带回家还分给他房子,你是在等着他这笔钱吧,可比你房子值钱了。”   周与行怎么都想不到温美艺能说出这么颠倒黑白的话来,顿时脸都黑了,连温博书都看不下去了,完全忘了来之前他哥反复嘱咐他别和妈犟嘴,直接杠了起来:“靠,你说得出这种话?他不是你儿子?”   周与行气得够呛,死死盯着温美艺,温美艺也知道自己刚说这话太刻薄了,但她此刻当然不肯低头,只能刁难温博书:“哦,你还记得是我儿子呢,出去了家也不回,一回来就带着你哥来要钱,你可真行。”   周与行不想再跟他妈多说一句话,徐臻住院时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星半点的母子情谊,又消散的一干二净,他以前还觉得温博书和他妈八字不合,现在看来他和他妈是八十字都不合,他拽起温博书的手腕就走,顺路把刚才拎来准备做晚饭的菜也都拎了回去,边走边对温美艺说:“行,明儿我们去银行办挂失,你爱守着你那破卡你就守着。”   闹得不欢而散,回去路上周与行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人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扯到财产,直系亲属之间都很难毫无芥蒂地处理,更别提他们这种开枝散叶了三个儿子的家庭了,周与行来之前不是没想过温美艺会反对,也理解他妈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温博书完全脱离她掌控的这件事,所以他带了菜过来,想好好聊一下,也没想今天一定就能把这事儿解决了,但更没想到他妈能把炮火对准到他头上,指责他觊觎温博书的财产。   谁都可以这么怀疑他,温博书都可以,但她温美艺却不行,是谁亲手把温博书推到他身边的?温美艺但凡多爱温博书一点,都轮不到这个家里和温博书最不熟的自己把他捡走。   周与行小时候恨他妈,是恨他妈不爱自己了,嫌他是个累赘把他送出去,但他现在懂了,温美艺何止是不爱他,她根本就是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见他哥脸色不虞,温博书也心疼,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反过来劝他哥,想来想去只能说:“妈是在气头上才这么说的,她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周与行说,“但她心里肯定也这么想过。”   温博书急了:“哥,别说钱给你,我人给你都行,你图我什么都行,我不在乎这个。”   周与行见他这个样子,心情倒是好了点,似笑非笑地说:“你该在乎的,温博书,你是大人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该在乎的,钱才是最能傍身的东西,能陪伴你到老,别人,谁都不可以。”   听他哥这么说,温博书才意识到他妈的话给周与行带去了多大的冲击,此刻他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顾不上周与行还在开车,大声地喊:“停车!停车!”   周与行也被吼懵了,停下里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激动?”   温博书解了安全带,手忙脚乱地扒过去,在他哥唇角啃了一口,真是啃的,前座位置太小了,施展不开,他没吻到,就变成了啃,啃完他大声地说:“哥!我真的没在乎过钱!你不要因为这个对我有疑虑,求你了!我们别因为这破钱生分!”   周与行确实因为温美艺的话而生气,但他气的是他妈,半点没牵扯到温博书,此刻见温博书这个样子,才意识到弟弟可能怕因财产处置和他产生嫌隙,不由得心里感叹,温博书还真是个小孩,居然会因为有钱而烦恼。   他懒得计较温博书刚刚啃他的那一下,重新启动汽车,刚才闷闷不乐的还是他,现在移形换影到了温博书身上,他又得哄:“行了行了,我也从没想过图你钱,今天之前我他妈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我就图个弟弟,别搞这么复杂。”   最后两人也没去办挂失,主要银行周末不上班,周与行也忙,平时溜不出来,温博书自己不想去,想等他哥,充分证明自己的财产他哥有参与支配的权力,温美艺那头也没音儿了,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年底直播平台搞了个线下嘉年华,就在本市,温博书是出席嘉宾,领到了两张现场的票,很期待地递给他哥,让他哥带朋友一块儿去现场玩。   周与行本来是不想去的,时间在周六,虽然周日可以休息,但周六白天他还得加班,不确定晚上还有这个精力蹦迪,而且一般这种活动,现场又大又混乱,还不如在家里的大屏幕上看温博书呢。   但弟弟瞪圆了眼睛眨巴眨巴看他,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只能收下了两张票,说自己一定去。   票多了一张,也不知道给谁,周与行身边哪有喜欢凑这种直播平台热闹的,叫易安吧,那还缺一张三保的票,而且在他犹豫不决想要接受温博书的当口,把他俩叫来谁知道又会起什么平地惊雷,想来想去也只有秦丰一个可以叫了。   把票截图发给秦丰,对方当场给他回了个语音猪叫,兴奋道:“我他妈刚还在群里跟他们约了周六晚上看直播呢,现在居然跟我说可以去现场?可以啊老周,我没看错你啊。”   周与行原本也考虑过,秦丰对温博书彻底失去兴趣以后,会不会因为上次的冒犯因爱生恨,结果他回头一翻温博书直播间的贵宾席,好家伙这几个月还挂着榜呢,一直在那个前二十不到前十的位置来回游走,居然还真是温博书的铁粉,爱得稳定且忠实。   那毕竟是真金白银捧出来的,作为朋友周与行自然能捞到什么好处就给什么,这点特权秦丰还是能享受的到的。   周六加班周与行没开车,吃过晚饭秦丰过来接上他去会场了,周与行到了一看,没想到会场就一丁点大,顶多塞个几百人,温博书给的票位置在中间,台上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身边的粉丝都是年轻小孩,女性居多,周与行人高马大的杵在中间,旁边还有个山一样的秦丰,老挡着后面的视线,多少有点不自在。   嘉年华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普通晚会那一套,基本是舞蹈区和音乐区主播的主场,游戏区的主播们上来就是玩游戏,小学生游戏,现场讲规则然后在舞台上跑酷的那种,一半以上都是英雄联盟的主播,他们组了三个队,荒野法则的人不多,就组了一队,男女都有,温博书在公司里化了妆,穿着浅绿色的格子衫和白色的毛衣马甲,腰间挂着“波叔”的ID牌子,漂亮得一塌糊涂,尤其在游戏区一众高矮胖瘦都不太均匀的主播里,鹤立鸡群,像是请来助战的小明星。   镜头也知道他吸睛,总是在拍他,大屏幕一扫过来,下面就尖叫,其实现场很多其他分区的粉丝都不认识他,但也不妨碍觉得他帅,七嘴八舌地打听他,说回去要看看他直播。   周与行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温博书玩游戏,回头见秦丰一脸痴迷地盯着大屏幕,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好笑地说:“别人都在叫呢,你怎么不叫?”   秦丰哼了一声,在下一次镜头扫到温博书的时候,突然站起身吼道:“波叔!我爱你!”   现场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温博书看到秦丰的一瞬间脸一黑,又看到他旁边的哥哥,隐秘地低头笑了笑。   嘉年华9点结束了,秦丰本想送两兄弟回去,但温博书还在后台,估计还要一会儿,周与行也不想让两人碰上面,希望秦丰好好当这个尊贵的粉丝,就说这儿地方偏,一会儿带温博书回他妈家里住,不回市里的公寓了,让他先走。   秦丰回去了,周与行在后台门口等温博书出来,他们不需要卸舞台装,出来的还算快,和几个荒野法则主播一起,周与行远远看到他,喊了一声,温博书回过头,惊喜地挥了挥手,和大家说了一声,就像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了。   16 02:58:12 第42章   温博书今天一早儿就出门去公司了,周与行一天没面对面见着他了,此刻他这么飞奔过来,周与行胸腔里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想念,想念这一天没见到的弟弟,于是他伸开胳膊,把扑过来的弟弟接了个满怀。   温博书嘻嘻哈哈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笑容明艳而美好,周与行刮了刮他的鼻子,感觉到他全身都冒着热气,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冷不冷?”   温博书快热死了,舞台上热得人冒烟,后背全是汗,后台空调也打的足,此刻他把大衣敞着怀,围巾胡乱堆在脖子上,跟他哥说:“热呀,哥你开车来的吗?”   周与行帮弟弟扣上大衣纽扣,重新系了围巾,才牵起弟弟的手:“没,地铁还有,坐地铁回去,刚才秦丰带我过来的,我让他先回去了。”   温博书努努嘴:“哥,你咋带他一起来啊。”   “他爱你啊。”周与行打趣道,“这我可不得带他来。”   温博书回想起刚才现场秦丰乱吼的那句,忍不住踢了他哥一脚。   两人正准备回,身后突然传来交叠的女声喊波叔的名字,回头一看,两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跟周与行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个惊讶地睁大了眼:“波叔你哥这么帅?”   这两个女主播看着眼熟,周与行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她们俩经常和波叔联动直播,就之前还喊波叔落跑新娘的那两个女孩儿,联播的时候三人的摄像头画面都会出现在屏幕左侧,周与行看见过好几次她们俩的脸,认得出来。   两个女孩一高一矮,矮的网名叫奶油啵啵,穿着简约的日常lo装,搭着个绒线斗篷,金色的卷发甜美可人,和她的ID一样可爱,高个子的网名叫鸢尾淞,一头黑长直在冷风中乱飞,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和奶油贴在一起,也好奇地向周与行望来。   周与行礼貌地和两位女孩问好,奶油看着温博书,邀请道:“我知道你不爱跟他们凑热闹,我也不想去KTV,但我好饿啊,咱们去吃夜宵吗?带上哥哥一起,就我和鸢尾,我们俩明天下午的飞机,可以晚点回宾馆~”   奶油和鸢尾不是本地人,特意从外地过来参加嘉年华的,于情于理这个邀请温博书都应该接受,周与行其实也挺想温博书去的,毕竟这俩女孩是温博书难得关系很好的主播,而且她们性格好,温博书每次联播都很开心,周与行当然希望温博书能多和好的朋友交往。   但温博书不爱社交也是真的,所以他还是低下头问弟弟:“要去吃点吗?饿不饿。”   刚才在后台,几个荒野法则的男主播就开始起哄要去KTV续摊,还好波叔人设就是冷,拒绝得很干脆,此时奶油和鸢尾追过来,他就不想拒绝了。   四个人干脆打了个的回市中心,这个点还营业的餐厅不多,考虑到两个女孩不太能吃辣,周与行最后选了一家港式打边炉,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两个女孩热情开朗,特别能聊,周与行总算是见识到了话痨的天花板,在这之前他见过最能唠的当属孟晗,但孟晗初见她的时候也是害羞谨慎的,奶油就不一样了,她作为主播,能说会道是基本素养,面对几乎陌生的周与行也毫不怯场,她脱了斗篷,穿着有蕾丝花边的lo裙,说话带点北方口音,很有种反差萌,边吃边说嘴基本没停过,温博书没什么话,几乎都是她在和周与行聊,因为气氛实在太好,吃着吃着,还是喝起了酒,女孩和温博书喝啤酒,周与行点了瓶店里的特色梅子酒。   其实最开始周与行就注意到了两个女孩特别亲密,当时他没多想,因为她俩在直播的时候就是黏糊得紧,关系很好,但后来越看越感觉不太对,贴在一起你摸摸我摸摸的就算了,夹菜喂菜也算了,加个菜还要对视一眼捏捏手掌心,周与行本来觉得老是盯着人家女孩看不好,但他迟钝的同类雷达终于动了,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鸢尾注意到了,她干脆趁周与行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扭过奶油的脸亲了一口,语气温温地说:“哥哥,我俩是一对啦。”   她们俩随波叔喊哥哥,周与行越发觉得亲切,挑眉笑了笑:“很般配。”   奶油指了指温博书,正想说话,被眼疾手快的鸢尾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意识到什么,讪笑了一下对温博书使了个眼色,温博书托着脑袋,被俩活宝逗乐:“他知道。”   这回对面两人嘴巴都惊成了个O:“你出柜啦?”   “没有。”温博书放下筷子,“就我哥知道。”   周与行也很惊讶,他知道温博书和她俩关系好,但没想到她们居然知道温博书的性向,他看向温博书:“很勇敢啊。”   鸢尾解释道:“我跟波叔是同期进的园区,进去的时候有个新人训练营,要上课的,我和波叔是同桌。”   周与行点点头:“怪不得你们关系很好。”   奶油终于扯掉了小女友的手,呼呼喘了两口气,给周与行讲前因后果:“也是意外知道的啦,鸢尾进公司是和她前男友一起,他俩播情侣聊天档的,后来渣男劈腿他俩掰了,我趁虚而入,鸢尾是直的,一开始接受不了,就找波叔吐槽去了。”   “结果波叔还生气了,冷冷地跟我说他也是。”鸢尾接上话,看着温博书笑,“波叔刚进园区就和老师打架,上的课还门门都挂,也不知道怎么留下来的,我当时觉得他可酷了!我心想这么酷的帅哥都是同性恋,那同性恋也没什么嘛。”   这是周与行不曾知道的过去,平时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多半是带着批评、愤怒的语气,把温博书当做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从来没有人像鸢尾一样,把温博书的顽劣讲得这么生动,还夸他酷,周与行觉得很有意思,在温博书头上揉了一把,温博书撇过头,觉得提起过去不懂事的自己有点丢人,连忙给鸢尾夹了两个肠,试图贿赂对方闭嘴。   周与行才不放过他,追问道:“那么凶啊?这公司都没给你开除?”   “爸又来了两趟。”温博书小声说,“我不想他这么为难,浪费时间浪费钱求人家让我待下去。”   他倒满自己的酒杯,对着两个女孩一举杯,豪情万丈地说:“两位姐姐行行好,别提我那点破事了,这都多少年了。”   “诶,不可以叫姐姐哦。”奶油眨着眼睛逗他,又转向周与行,“哥哥多大啦,可以问吗?”   周与行告诉她年纪,奶油笑了下说:“我就比哥哥小一岁,不然真的是姐姐了。”   周与行惊了,因为打扮可爱,长相年轻,他一度以为奶油是刚混社会的小妹妹,没想到就比他小一岁。奶油是荒野法则的头部主播,游戏里都有好几套她的联名外观,是真正的大主播,收入不是周与行可以想象的,这个行业太看时遇,辛苦却暴利,奶油这个年纪身价已经不知道有多高了,性格却依然谦逊活泼,不得不让周与行有些钦佩。   几个人聊起职业,听闻周与行从事的行业,毕业的院校,奶油崇拜地说:“学霸啊,真厉害!那波叔你怎么高中都没读完。”   温博书瞪她一眼:“说的你读了一样。”   鸢尾是他们仨里面学历最高的,高中毕业,她捏捏奶油的脸,亲密道:“没读也一样可爱。”   奶油甜甜地笑着:“我那是没钱读呀,能一样吗,我们村里就没有女孩读高中的,我要不出来,现在还面朝黄土地呢。”   说罢她放下筷子,表情一下子冷淡了许多:“我一年赚那么多钱,不是到现在也进不了家门。”   鸢尾靠过去安慰她,两个女孩碰了下嘴,互相贴着腻了一会儿,奶油才重新拾起筷子,语气平静:“干我们这行的,赚多少都一样,别人照样看不起,就觉得我们是卖脸卖笑的。”   奶油轻哼了一声:“哥哥知道我爸妈怎么评价我的吗?破打游戏的,没出息。我以前同学也嘲讽我,说我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打职业呀,当什么主播,不就是卖的。”   鸢尾揽着她,也诉苦自己的经历:“奶油至少是有技术的,还是厉害,我就真是纯靠她带,又菜又爱玩。而且我最开始不是和我前男友拍短视频嘛,后来被忽悠进公司搞什么双人情感咨询,我跟他分手以后开始和奶油播游戏,他见我有点火起来了,闹到我家里去,说我之前都靠他养着天天在家打游戏,我妈哪里懂这个啊,之前我跟他好的时候都谈婚论嫁了,我妈特别信他,现在好了,我妈已经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她就理解不了,怎么会有女人喜欢打电子游戏。”   现实里就是有这样的人,赚着她们俩零头都不到的钱,却想踩在她们头顶上居高临下的当制裁者;更有连了解都做不到的父母,用最利的语言作刀,戳着儿女最柔软的心。   周与行给两个女孩倒满酒,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在奶油和鸢尾的杯沿上各碰了一下:“出生没的选,从生下来就是随机的,实在做不成家人也不要勉强,只有自己主动选的,才是可以永远陪伴你的,比如你的女朋友。”   奶油睁大眼睛,笑着摇头:“读过书的果然不一样啊哥哥!你可太会说话了。”   四人碰了碰酒杯,话题又转到温博书身上,奶油凑近了问他:“波叔有没有男朋友啊?”   温博书下意识转头看了周与行一眼,两个女孩当然不会猜到他们兄弟俩之间有情况,只以为波叔怕他哥知道,嘲笑他道:“多大年纪了,还不能让你哥知道啊。”   生怕奶油越说越离谱,温博书连忙回:“没有,我不急着找。”   奶油伸手捏了捏温博书嫩生的脸蛋:“也是,我们波叔长这么好看,得找个绝世大猛一。”   正往嘴里送蛏子的周与行突然被呛到,猛烈咳嗽了几声,鸢尾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温博书也顺势给他哥拍背,奶油双手合十,很可爱地靠在桌子上看他:“古米娜赛,平时和波叔闹习惯了,不该在哥哥面前开玩笑的。”   周与行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示意没事。   一顿夜宵吃完已经12点多了,兄弟俩叫了车,先把奶油和鸢尾送回了宾馆,然后才回家,路上温博书收到了鸢尾的消息,问他周与行是不是亲哥,为什么不同姓。   “是亲哥,我跟我妈姓。”   女孩子很敏锐,温博书大概能猜到,鸢尾可能是感觉到他哥和他之间的暧昧,所以来证实一下,鸢尾收到回复后果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大力夸赞了一番哥哥真帅,温博书回头看看他哥,周与行正靠在车座上假寐,没有看他,于是他回了句“早点休息”,没和鸢尾再说更多。   他有种隐秘的快乐与担忧,来自鸢尾的,毫无恶意的试探,是他们以后经常要经历的,被问及关系、血缘,他没什么可以否认的,也没有什么必须承认的。   周与行罕见地没有对温博书在车上玩手机发表意见,他有点醉了,那梅子酒是店里自酿的,没有标签牌子,就盛放在一个梨形的陶瓷酒瓶里端上来的,周与行也不知道什么度数,点的时候都是扫码,没仔细看,梅子酒入口清甜,回味甘长,喝的时候感觉没什么,这会儿却上头的厉害,他下车以后感觉自己都走不直路,强撑着走到家,输密码输错了三次都没进去。   温博书在旁边看他哥动作迟缓地开门,终于看出些门道来了,他挪开哥哥的手,好笑道:“我来吧。”   门滴的一声被打开,温博书打开门率先进去,周与行在后头揍了密码锁一拳,骂道:“操,早晚换个指纹的。”   温博书听的想笑,进门开灯换鞋,然后去厨房烧水,出来的时候他哥已经四仰八叉靠在沙发上了,他走过去问道:“哥,洗不洗澡?”   “你先洗吧。”周与行头晕得不行,“我先坐会儿,我先坐会儿。”   周与行头靠着沙发背,昏昏欲睡,他能听到温博书在来回走动,进出房间,还有拉扯抽屉的声音,然后走进外卫,换拖鞋,拍开墙上的浴霸开关,再然后门被关上,簌簌的落水声想起,温博书开始洗澡了。   16 02:58:16 第43章   周与行是被痒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什么都没看到,眼前一片浓重的雾气,客厅昏暗,身后的卫生间里映出一点浅淡的光,大腿上的摩擦感越来越明显。   他低头,第一时间看见了一丛软塌的湿发,刚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双腿随意地岔开,脚尖抵着茶几,此时茶几已经不知道被挪到哪里去了,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腿间一颗小幅度挪动的头。   那头湿发的主人,小心翼翼地伸出在黑夜中白得发光的手,极轻极慢地扣住他牛仔裤的拉链,然后往下扯,周与行坐的位置有点深,拉链位置凹陷,那只手扯得太轻,纹丝不动,有些急迫地又靠近了点,全然不顾手肘擦得周与行大腿内侧着火似的痒。   周与行伸手攥着那头软发,逼人抬起头来,温博书吓了一跳,没察觉哥哥醒来了,怪叫一声,被扯得眼睛圆瞪,像只受惊的兔子。   周与行一波波的头晕,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加了涟漪滤镜,晃个不停,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质问埋头在他跨间的弟弟:“温博书,你在干嘛。”   温博书甩掉他的桎梏,两手撑着他大腿直起身来,在周与行下巴上啄了一口,轻声说:“让你舒服。”   周与行喉头一顿,刚洗完澡的温博书居然没穿上衣,寒冬腊月就这么裸着跪在他腿间,估计是太紧张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冷,说完又跪下去,干脆趁周与行醒了,一鼓作气拉下了拉链。   拉链被扯下来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太过清晰,周与行太阳穴一跳,正要站起来,温博书非常快速地低下头,隔着黑色的内裤直接含住了他横着的柱身。   万籁俱寂,温博书只能听到自己紧张到发狂的心跳声,哥哥还没有洗澡,内裤带着一股潮热的腥气,刺激得他连鼻腔都在痒,那又长又粗的一根就包在这层布料里,他本能地含着它,上下挪动着舔了一遍,刚甩掉的手又重新攥住他的头发,攥得他头皮生疼,他却不愿意松口,半躺在他哥的大腿上,抬眼看他哥,那眼神就像是在挑衅,看看你先把我的头皮拽掉还是我先把你这玩意儿咬了。   周与行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大脑一片混沌,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下身,温博书的嘴那么小,小巧的舌尖像是支点火的箭,箭簇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温博书,你他妈给我起来。”   回答他的是温博书捂上来的手,以及咬住他内裤松紧带的牙齿,周与行穿的牛仔裤有点紧,温博书咬了两遍都没扒下来,只能松开捂着的那只,两只手一起努力,把周与行闷在内裤里的性器解放了出来。   温博书不是第一次见哥哥的这根了,以前哥哥上厕所时也瞥见过一眼,此时它还没有硬起来,软绵绵地睡在黑色阴毛里,像头小憩的巨兽,哪怕是这个状态体积也十分惊人,温博书感觉自己激动地手都在抖,卡着内裤边就张嘴就舔了起来。   周与行动作迟钝,最开始没能制服温博书,被扒下内裤含住关键部位后,就完全起不来身了。他太久没法发泄了,那处敏感的要命,偏偏又醉了酒,身体调动不了海绵体,快感的闪电从温博书的舌尖刺进身体里,在他四肢百骸胡乱游走,最后堆积在腰间,酸得他整条腿都在打颤,腰眼痛得他忍不住嘶吼。   听到声音的温博书误以为他哥是爽的,不顾舔了半天还是半勃状态的事实,手指圈住他哥的性器扶起来,张嘴把怒张了半天都只是流出点咸液的龟头吃进去,他含得很深,第一次就是这么高难度的深喉,差点把自己含吐了,却还是拼命收缩喉管,想按小电影里演的那样,让他哥爽的直接喷出来。   内裤只脱了一半,足够掏出阴茎的程度,牛仔裤还兢兢业业箍着睾丸,温博书不管不顾地边撸边口,扯得两个蛋被挤压在沙发和裤子之间,痛得要命,而温博书还觉得自己很卖力,像个莽撞又新鲜的妓女,第一次出来干活,只想取悦嫖客,毫无经验,还得嫖客反过来教他。   周与行扯不动他的头发,只能去推他脑门,咬牙切齿地说:“温博书,给老子松开。”   温博书完全不听他的,吐出龟头又从根部开始舔,脸颊磨着私处粗硬的毛,把整根肉棍舔得水光淋漓,周与行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血压都要升高了,弟弟白嫩软滑的脸蛋贴着自己紫红的物件蹭,也不嫌脏,小嘴不停地开合,小猫似的又吃又含,两颊的皮肤被阴毛磨红了,周与行都觉得痛,但他神情痴迷享受,一时间爽的都不知道是谁。   终于在温博书侧着头舔一边舔累了准备换一边时,得到一刻放松的周与行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松开!”   这回音量足够把温博书震在原地了,他吓得抖了一下,就这片刻的空档被哥哥推开了,周与行吼得自己都快缺氧了,刚站起来,充血的大脑给不了双腿足够的反馈,又一软直接跌回沙发上,骨头快散了,耳边还萦绕着轰鸣,他眼睁睁地看着温博书爬上来,窝在他身边,一手还抓着他的阴茎,不敢放松,轻轻撸动,嘴唇碰着他耳垂问他:“不爽吗哥?”   周与行躺着平复头晕,闻言更晕了:“你他妈招呼都不打给我整这出。”   “招呼打了你只会拒绝。”温博书还挺委屈,“我口的不好吗?你好像不是很硬。”   周与行简直没话说,他躺着享受了一会儿温博书的手作,除了难受还是难受,温博书也很泄气,那根东西总是半软不勃,挺也挺不起来,耷拉在小腹上,比温博书还负气。   周与行想坐起来,被温博书又按了回去,一时间怔住了,又不知道说什么重话,感觉说什么都没用,他现在也组织不出什么足够有威慑力的话,实在是太震惊,脑子转速又太慢,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先骂人还是该先去洗澡,关键是酒意上头的时候,他什么都思考不了的时候,那被亲弟弟口交的感觉却很鲜明,快感比羞耻感先一步占据了至高领地,他现在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还好他醉的厉害,温博书的技术又太差,弄得他只剩下痛,口了半天他也没全硬起来,不然此刻他估计已经把温博书喉咙都插破了。   温博书按着他,终于不再折磨他的那根东西,改成圈住他的腰,想要吻他,周与行撇过头躲了半天,实在躲不开,恼羞成怒:“你是不是疯了!温博书!”   “我没疯!”温博书也怒了,“你明明默认了可以进一步,说要跟我一起生活,结果我做什么你都要拒绝,你不是说可以满足弟弟的要求吗?那你满足我什么了,我不过就是口了你一管,你要跟我兄友弟恭一辈子吗?”   酒精作用下周与行大脑供氧不足,被温博书这么近距离的吼更加头晕,他服软道:“你先起来,让我去洗澡。”   温博书靠在他肩头,不让他动,委屈极了:“你说别人那么一套一套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出生是随机的,但未来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为什么不选我呢哥,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也不想和你投一个娘胎里的,老天选的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是最讲道理了吗?”   周与行实在不想在大半夜露着下体和温博书讲道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身边的人在抖,这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还没穿衣服,于是总算凝聚了一股力气,推开温博书站起来,顺道把弟弟一起拉起来,按着他肩膀说:“你去把衣服穿好,我去洗澡,今晚就先这样,有什么事等我酒醒了再说。”   说完也没管弟弟,搭着沙发边就挪进房间里了,花了好一会儿才克制头晕找到换洗衣服,正打开内卫的门进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周与行被人从背后一扑,卫生间有点潮,他被扑的脚一滑,要不是他求生的本能反应,下意识伸出双臂撑住了洗脸台,他差点都觉得自己能用脸砸碎镜子。   他气急了,手臂上青筋暴起,感觉都快把洗脸台边捏碎:“你疯了温博书!”   温博书不说话,抬腿踢上门,小声说:“我怕你出事,我陪你洗。”   周与行转身,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滚出去,我很好,用不着你陪。”   温博书却整个人蹭到他怀里,刚穿好的衣服被蹭得皱巴巴:“不行,你喝醉了,我怕你晕过去。”   “我被你口的时候都没晕过去,这时候更不会。”周与行像扒牛皮糖一样把弟弟扒下去。   温博书也不蹭了,干脆一屁股坐在马桶上,说道:“你洗吧,我就坐这看你。”   内卫面积很小,周与行连转个身都会撞到温博书的腿,避无可避,他实在没办法了,靠着洗脸台低头看弟弟:“你到底想怎么样。”   温博书抬起头:“我想吃你的精液,不可以吗?”   大胆又直白的发言让周与行完全没法回答,刚才那股酸疼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腰眼处好像有一根筋连着大脑在蹦跶,他猛地弯下腰,拎着温博书的衣领把人提起来,重重掼在淋浴房上,玻璃被震得一颤,砰的好大一声,温博书还没来的叫,就看着他哥贴近他,因为用力缺氧不断喘着粗气,声音又冷又狠:“温博书,你只管自己爽,你知不知道我喝醉了?你弄的我多难受你知道吗?你想亲热,你找个合适的时间不行?你非要上赶着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弄我?”   温博书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那你告诉我,什么时间合适,你只会口嗨,行动上却像个懦夫。”   周与行胸膛起伏,被温博书犟得头疼,一瞬间什么都管不上了,任哪个男人被骂懦夫都忍不了,他松开温博书的衣领,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微微张开下唇,然后低头,狠厉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的吻,比起来温博书以前的啃咬都不能算数,周与行力气很大,连舌头都带着一股怒气,搅得温博书软热的口腔化成了一滩春水,他嘴唇单薄,被他哥连啃带吸,又痛又爽,嘴上功夫完全玩不过周与行,被卷在口中舔弄戏耍,含不住的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他呜呜叫了一声,他哥完全不理会,几乎是用夺取他口中空气的方式在吻,整个唇舌都被包裹住,扫荡了一圈又一圈,高热的口腔黏膜吸食了哥哥嘴里的酒气,温博书感觉自己也快醉了。   终于他哥吻够了,松开了他,温博书深吸一口气,靠在玻璃上全身颤动,他哥从他的嘴又吻到他下颌,然后是颈侧、耳后、鬓角,最后咬着他耳垂说:“哥哥醉了,今天你吃不到哥哥的精液,吃你自己的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义,就感觉眼前挡着光的高大人影突然从视野里消失,白亮的灯光刺得他有一瞬间的失明,那感觉太强烈,所以他错过了低头的时机,只感觉自己刚刚穿上的睡裤内裤被一起剥了下来,下身被吞进了一个温暖的巢穴里。   温博书甚至没坚持到两分钟就射了出来,他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哥站起来把嘴里粘稠的白浊吐到洗脸池里,然后站起来继续摁着他吻,才意识到,他没给他哥口射,他哥直接把他口得灵魂都出窍了。   这回的吻温柔了不少,除了浓烈的酒味,还有一丝腥酸气,温博书刚洗过澡,其实没什么味道,但他哥嘴里含过他自己的东西,如果荷尔蒙有味道,那此刻一定就是他哥嘴里的这股气味,诱得他魂牵梦萦,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他哥怀里。   这一吻结束温博书已经彻底站不住了,他张着嘴,舌头都缩不回去,周与行理智回笼了一点,心里不断说着完了,却也没办法再把瘫软在他怀里的弟弟赶出去,于是干脆把弟弟全部剥光,带着他一起走进了淋浴间。   明明喝醉了需要照管的是他,整完这一出他都快清醒了,反而是温博书像丢了魂一样。   水温开的很高,刚才温博书一直打着赤膊在客厅里跟他拉扯,他怕弟弟明天感冒,拿热水兜头冲他,两人在浴室里又亲了一会儿,主要是把弟弟翻过去冲背面的时候,看到他挺翘白嫩的屁股,实在心猿意马,那半勃的物什度过了最开头的不应期,已经勃得有些明显了,他怕弟弟又作妖,趁他看见之前,又把人按在玻璃上好一顿亲,亲得温博书眼冒金星,完全没心思去关注哥哥的情况,被周与行冲干洗净抱出了卫生间。   闹到现在已经是一两点了,加班了一整天又看了一晚上嘉年华,大半夜还得和弟弟斗智斗勇,和情欲不断博弈,周与行疲惫得不行,他不想和温博书吵架了,在抱着弟弟准备出房间的一瞬间,想了想,又回头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温博书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哥哥给他吹头发,还好他头发软又细,没吹几分钟就全干了,周与行把人塞进自己被子里,正打开电吹风准备给自己吹头发,温博书突然说:“哥,今天我想睡你被子,你去把我被子拿来吧,你睡我的。”   原本打算今晚算了,两人一床被子凑活下别折腾了的周与行,抓着电吹风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吹完自己的,去书房里把温博书的被子枕头抱过来,温博书已经躺下了,嘴里还咬着他的被子,没钻进去蒙头已经很好了,周与行也不计较他骚起来连被子都吃,在他旁边躺下。   虽然身体精神都很疲惫,但周与行一下子真的睡不着,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被亲弟弟口了以及口了亲弟弟这件事实在让他难以消化,他感觉天塌下来一半,但又没完全塌,因为温博书正站在天底下抬头怒喷老天爷,说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和周与行投一个娘胎里。   他完全没法否认,在发现温博书埋头在他跨间的时候,他的反应根本就不是哥哥应该有的反应,他震惊,又难免感到刺激,背德感并没有让他生出坚定拒绝的勇气,而是延长了他的快感,他活该认栽。   周与行侧头看了看,温博书面向他睡的,呼吸绵长,好像已经睡着了,射过了以后果然不一样,更何况又给他吻得快晕过去了,周与行不得不对自己的技术沾沾自喜,回头一想又有点不爽,自己根本连硬都没硬痛快。   他转过身,也面对温博书,观察了一会儿弟弟平静起伏的眼睫毛,应该确实睡着了,才开口说:“温博书,我大概……是喜欢你的,我认输了。”   谁知下一秒,刚还睡得安稳的弟弟猛地睁开眼,精神奕奕地看着他:“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周与行噎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得不点头:“嗯,在一起。”   16 02:58:20 第44章   第二天温博书先醒来的,表明心意以后的哥哥连睡觉都不背对着他了,一张俊脸贴着他的枕头,只是睡梦中也皱着眉,睫毛颤动,似乎极不安稳的样子,温博书美滋滋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他哥好像是真的难受,这才伸出手推醒了周与行。   被梦魇压得没法动弹的周与行终于被人解救了,他迷蒙地睁开眼,看是温博书,才又放心地闭回去,声音嘶哑地说:“药,温博书,帮我拿药。”   温博书一骨碌坐起来:“哥你怎么了?”   周与行嘴唇蹭着枕头,看起来很脆弱:“头疼。”   他哥之前有和他提过,刚毕业那会儿在设计院,长时间伏案画图,肩颈是有点劳损了,之后再怎么健身锻炼都弥补不了,所以他头疼是老毛病,累了醉了生病了都会头疼,家里常备止痛药。   温博书知道家里药箱在哪里,闻言立刻掀开被子,衣服裤子都没穿,就去给他哥拿药了。   周与行原本以为拿个药顶多就一分钟的事情,更何况温博书衣服都没穿,谁知道弟弟一去就不复返了,过了好几分钟才回来,手里还端着牛奶和饼干,在床头柜上放下才说:“哥,先垫垫肚子,我给你冲了奶粉,不要空腹吃药。”   周与行挣扎地坐起来,刚想去拿杯子,温博书就坐到他床头,挡住他的视线,然后抱着他上身揽到自己身上,端起杯子就想给他喂。   周与行都懵了,他连忙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无语地看着弟弟:“我只是头疼,我不是瘫痪了。”   “哦。”温博书不好意思地下了床,刚才差点把他哥当住院时候的徐臻照顾了,主要是看他哥难受的样子实在心疼,下意识就想抱着他安慰。   周与行也不管在床上吃饭卫不卫生了,把一包饼干都吃了,又喝干净奶粉,顺便吞下药,躺了回去,温博书在旁边给他捻好被子,才蹲下来平视着他哥,问道:“哥,昨晚你喝醉了,是不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没那么醉。”周与行闭着眼,手臂横在额头上,手指勾了勾,“你靠过来点。”   于是温博书直起身子去看他哥的脸,他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拉下来,两人接了个奶粉味浓郁的吻,松开嘴,周与行才说:“都记得。”   温博书开心了,在他哥颈窝靠了会儿,听到他哥说:“我没那么年轻了,温博书,我比你大了六岁。”   温博书连忙抬起头:“还是很年轻的哥。”   “不止是头疼了需要你给我拿药,以后我会比你先老,到最后病痛缠身了,身边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照顾我,给我端茶送水,把屎把尿。”周与行叹了口气,“我们俩在一起,身边留不下任何人,只有彼此,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当然想好了。”温博书牵起他哥的手放在脸上,“我说要给你养老的,你别不当回事,以后就我们俩过,多少年都不离不弃。”   周与行捏捏弟弟的脸蛋,心里又是惆怅又是熨帖,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被子:“上来陪我再躺会儿吧。”   没想到温博书却拒绝了:“你睡吧哥,挺晚了,得出去买菜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与行笑了下,弟弟可真不像这个年纪堕落的年轻人,他想了一会儿说:“想吃草莓。”   “好。”温博书收拾了杯子和饼干袋,准备起身。   “别买太贵的。”周与行嘱咐道,他可不想再吃128一斤的草莓了。   温博书笑了:“现在草莓正当时呢,不贵的。”   结果温博书刚出房门,又听到周与行在床上叫他,只能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又跑回去,殷勤地问:“怎么哥,哪里还不舒服?”   周与行没好气地锤了下他的被子:“过来睡,妈的,恋爱第一天,你还要出去买菜,睡醒我们出去吃。”   温博书被他哥甜得心都软了,哪里还有菜想买,匆匆去内卫洗了下手,带着一身寒气又钻进了被子里,周与行看他乖巧的样子,头疼都减轻多了,他从下边掀起弟弟的被子,把弟弟手脚扒拉出来,裹进自己温暖的被子里,伸头在他额间吻了一下,命令道:“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饥肠辘辘的两个人起来后就直奔家旁边的商场,点了两碗温博书最爱吃的肥肠捞面,吃完饭已经三点多了,干什么都很尴尬的时间点,周与行带着弟弟在商场里逛,过几天就要过圣诞,商场里的布置充满了浓厚的圣诞气息,各商店的双旦活动也都开始了,周与行想着现在管起弟弟来理直气壮,就带着他走进迪卡侬的专卖店,说要给他置办一身锻炼的行头。   温博书是个死宅,简直一百个不愿意,但他哥兴致很高,像女孩打扮洋娃娃似的,给弟弟整了一身的装备,温博书完全就是消极抵抗,他哥拿什么都说好,终于在他哥拿过一件女式运动内衣时,整个脸都红了,小声骂道:“干什么拿这个,有病啊。”   周与行还拿内衣在他身上比了比:“你不是都好吗?”   正好这个货架周围没人,温博书四下看了看,红着脸问他哥:“你想看我穿这个啊?”   周与行没料到弟弟是这个反应,提着内衣挑了挑眉,温博书移动脚步蹭到他身边,微微踮起来在他耳边说:“这个太素了,不好看。”   周与行拿着素净的运动内衣有点怔住,脑子里忍不住开始翻腾起各种花里胡哨的内衣样式,忍不住一把推开弟弟,把内衣放回去,推着车往别的地方走。   温博书从身侧看过去,可以明显看到哥哥滚动的喉结和微红的耳尖。   逛完运动商店,周与行又带着弟弟买了一件羽绒服和一双球鞋,温博书很少一次性买这么多衣服,终于在他哥还想带他买毛衣的时候,拉住了他哥,好笑地说:“哥,我又不怎么出门,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他哥倒是觉得无所谓:“买菜也可以穿啊,每次换季还得回去拿衣服,干脆重新买。”   温博书攀着他哥的胳膊,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哥,你是不是不会谈恋爱啊?”   “嗯?”周与行低头看他,“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要给我买这买那啦,我们走走就好了。”温博书心里甜的要命,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你了。”   弟弟的笑容太讨喜,周与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要不是在商场,他还想亲一亲这么会说话的小嘴。   晚饭也是在外面解决的,因为和午饭间隔太近了,吃的不多,回到家温博书去直播,周与行回房间处理工作,11点多的时候温博书就进来了,周与行很意外:“又这么早?”   温博书弯腰抱起自己的被子枕头,没解释,而是说:“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不闹你了,我回去睡吧。”   周与行停下手,好笑地瞥他:“前几天还非要黏在我这睡,这怎么到手了就开始装起来了,你激我呢?温博书。”   闻言温博书干脆把枕头往床上一甩,人也跟着扑上去:“给你机会了啊。”   周与行低声笑,笑声性感地回荡在房间里,温博书躺平,侧头看着他哥,周与行没什么负担地被他看,手还快速地在键盘上打字,头也不回地说:“吵不吵?要吵就真回去睡吧。”   周与行打字很快,笔记本键盘也比较轻,这声音不吵反而有点催眠,温博书摇摇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说道:“不吵,你忙。”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和规律打字声,周与行把台灯扭暗了一档,时不时看一眼弟弟,温博书今天出去逛了一下午,昨晚太兴奋也没睡好,现在是真的困了,眼皮开始打架,双眼渐渐沁出水来,不知道在看什么,都这状态了还抓着手机不放,在那点点点,周与行刚想说别玩了赶紧睡吧,就见那双眼皮终于不堪重负,耷拉下来了,温博书微微张着嘴,进入了睡眠。   周与行看了几秒钟,上前把他手机抽了出来,他本意只是怕一会儿手机砸脸,结果抽出来一看屏幕还没熄,上面是温博书刚强忍着睡意支付完的购物界面,周与行一看就笑了,这小子在这不睡觉,居然买了六盒不同口味的安全套和四瓶润滑剂。   他看了看弟弟白净的脸,小巧的鼻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心里又软又热,点开温博书的手机,搜了几件不素的内衣,下单购买,可惜没有温博书的支付密码,就停留在了待付款,反正明天起来,他肯定也看得到。   温博书睡的香,结束了工作躺在床上的周与行却有些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那些内衣的画面,他也太久没有性生活了,昨晚被温博书不管不顾地一撩拨,内心的火种已经被点燃了,更何况他发现,自己把话说出口了以后,再去想那些之前自己极力想回避的画面,比如温博书裸着的身体,纤长的脖颈,忽闪忽闪的眼睛,射精时颤抖的粉红肉棍,都变成了最好的催情药剂,甚至没有任何不适,他对弟弟产生的欲念旺盛而又自然,连个从抗拒到接受的过程都没有。   原来一直以来他用荆棘捆住了自己的心,身体里的火却早把这些束缚都燃烧殆尽了。   温博书肯定看到了他哥下单的那些情趣内衣,却不动声色地没有任何反应,周与行也忙,后来也就忘了这回事,圣诞节前一晚,他提前给温博书打电话,让他请假,然后坐地铁来他公司。   “干什么呀哥。”温博书下午睡得久了点,在他哥的床上打滚,“晚上有事吗?”   温博书天天在家上班,生活以周二这个休息日为分界,对日期概念实在不敏感,平时上网冲浪也是只逛游戏论坛,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直到他哥说今天是平安夜,他才从床上蹦起来:“哥,要出去过节吗?”   周与行笑了:“出去约会。”   温博书还是第一次来他哥的新公司,前台是个年轻的男孩,听他说找周与行,打了内线电话叫周与行出来,温博书等了一会儿,就见他哥从走廊深处过来,一双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弟弟身边,揽着他的肩说:“动作这么快?”   前台看见两人关系亲昵,笑着问道:“周工,你朋友啊。”   周与行把温博书的脸往自己身边一按:“不像啊?这我弟弟。”   前台比了个六:“绝了,全家都这么帅。”   周与行办公室不大,地上桌上堆满了档案袋,好在沙发上是空的,温博书坐下来,他哥弯腰从饮水机里拿了一次性杯子给他倒水喝,还和他说:“等我一会儿,无聊就吃点零食。”   “哥。”温博书拖长了音喊他,“你怎么跟招待客人一样,吃什么零食啊,一会儿吃饭了。”   周与行搡了一把弟弟的脑袋,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他是真的很忙,就温博书坐的这半个小时,打了四五个电话,出去了两趟,抽了一根烟,终于熬到快五点了,周与行收拾了东西,带着弟弟往外走。   吃饭的地方离公司不远,考虑到可能要喝酒,周与行算了算时间也够,就说不开车了走过去,餐厅是一早订好的,但平安夜特殊情况,餐厅要求订了位置的必须五点半之前到,周与行一路走得飞快,他比弟弟高,体力又好,走到后面温博书都快要小跑了,偏偏周与行从出门到现在一直在打电话,温博书根本没机会喊他慢一点,被强迫着锻炼了一路,到了商场,脸都快臭了。   周与行终于结束了电话,商场里人特别多,他反而胆子大了点,牵起弟弟的手去等电梯。   牵了半天发现温博书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回头去看他,以为弟弟因为他电话打太久不开心,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声哄道:“晚上不工作了,都陪你。”   温博书身上都是汗,感觉自己都臭了,一点都不浪漫,推开周与行说:“你走太快了,我累死。”   周与行哈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温博书一顿:“不行,你得练,就这点路还累。”   在这件事上哥哥简直比那些迂腐的长辈还不如,温博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好电梯到了,他连忙推着周与行的背进去,不想听他哥再唠叨了。   订的餐厅是家融合西餐,口碑不错,红酒烛光也很到位,气氛烘托到位了,食物也温暖了身体,周与行喝完最后一口酒,抬眼看着烛光摇曳下的弟弟:“你买的那些东西都到了吗?”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小秘密,温博书早知道他哥看到了,也默认了他哥搞的那些小动作,此刻摆到明面上来说了,他还是很害羞,头都低了下去:“早到了……”   今天饭吃的早,回到家才8点,周与行本来还打算要不先看个电影什么,耳鬓厮磨一会儿,结果温博书一到家就说要去洗澡,一时间空气都突然胶着了起来,他忍住了说要一起洗的欲望,淡定地嗯了一声,也进了房间。   温博书在浴室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还是穿着那一身绿色的睡衣,床上他的被子枕头靠垫都被放在了椅子上,只有周与行一个人的,温博书不明所以地走过去,问他哥:“干什么把我被子拿走啊。”   周与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儿掉地上不干净。”   温博书想了两秒钟才懂了他哥话里的意思,脸爆红起来,他刚坐到床上,周与行就从背后撩起了他的衣服,冷得他缩了一下,听他哥在身后问:“内衣呢。”   温博书扯下自己的睡衣,背对着他哥说:“没买,你真要看我穿那个啊。”   周与行把人拖过来按在自己怀里:“没买?玩儿我呢。”   温博书抬头亲了一下周与行的下巴:“真没买……但我买了别的,早上刚到,洗了还没干呢。”   “那行,今天就先吃个素的。”周与行翻身把弟弟压进被子里,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低声说,“内裤穿了吗?”   温博书结结巴巴的:“没……没穿。”   周与行用自己的下身拱了他一下,低笑道:“挂空档啊?这么骚。”   温博书不甘示弱:“我这不是怕你等不及。”   两个人亲的气氛正好,蠢蠢欲动,突然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温博书吓了一跳,周与行掀开被子钻出来,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徐臻同时给两人打了群视频。   一般这个点徐臻是不会打电话,因为知道温博书在直播,今天不知怎么了,周与行还在犹豫要不要接,那边温博书却已经点了接通,他连忙把旁边椅子上温博书的被子枕头都拿过来,让温博书靠好,顺便把房间顶灯打开,暧昧昏暗的气氛瞬间消散,温博书脸还有点红,他用手遮了遮,开口道:“徐小臻,平安夜快乐啊。”   徐臻不知道在哪里,镜头晃得要命,光挂陆离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咧开嘴傻笑:“哥!平安夜快乐!”   周与行扣好自己的衣服,也进了视频,看徐臻那头摇晃的画面,问道:“你在哪儿呢?”   “在酒吧!”徐臻大声回道,“可热闹了!”   温博书震惊了:“你还能去酒吧蹦迪?!”   徐臻的画面晃了又晃,扫过他自己的脸又扫过人群,周与行发现视频里的视线很低,明显不是站着拍的,才反应过来:“不是,徐小臻,你还能坐着轮椅去蹦迪啊。”   一边的孟晗总算抢过了手机,看得出那边真的很吵,孟晗说话都是用喊的:“徐小臻疯了!非要来看他喜欢的乐队演出,这人太多了,我感觉假肢不安全,还是我推着他来比较放心。”   徐臻凑近摄像头:“嘿嘿,刚才主唱还点我名了,说我身残志坚。”   这坐着轮椅去酒吧蹦迪的估计人家也是头一回见,徐小臻还感觉特骄傲,两人相视一笑,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孟晗单手举着手机,给他们看两人的合影,笑着问:“你们今天吃苹果了吗?”   还真忘了吃,去年圣诞节周与行还记得买个苹果买束玫瑰呢,今年就光顾着谈情说爱了,周与行把手机给温博书,让他们先聊,自己出去切了个苹果进来,温博书拿着手机,他就端着盘子喂他吃苹果,还好徐臻那头实在是太混乱了,他也没注意到两个哥哥这个点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的异样,只见周与行喂他哥,也可爱地张大了嘴:“啊~~我也想吃。”   温博书和徐臻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云抢苹果,徐臻抢不到就放弃了,翻转摄像头,把镜头对准台上,邀请哥哥们:“来哥,咱一起听个现场。”   这一通胡闹闹了两个小时,毕竟是大晚上,孟晗一个人推着轮椅带徐臻出去,两个哥哥多少也有点不放心,愣是陪徐臻听完了全程,一路等两人回了寝室才挂。结束后,周与行和温博书靠在床头,一人捧着一部手机,神情呆滞,像两个莫得灵魂的中年夫妻,什么心思都没了,忍不住问候彼此:“还来吗?”   温博书往下一缩:“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周与行抬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还半勃的下身,本来还有点想来,被一句上班说的一点念头都没了,想起明天早上还得开会,社畜的悲伤到达了顶点,无奈道:“行吧,等休息再说。”   结果刚躺下,温博书又说:“我错了,下午徐小臻问我晚上还直播吗,我说请假了。”   原来这个视频电话来源于此,周与行叹口气,一巴掌糊在弟弟脸上:“睡觉吧,看来素的也不让我吃,我等吃顿大荤吧。”   16 02:58:23 第45章   说是要等休息,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年底最后一天,周与行有三天的元旦假期,温博书却只有1号休息,所以31号他任性地请了假,晚上不播了,两人从前几天就约好,要痛痛快快打一个跨年炮。   下午睡醒,温博书先洗了个澡,想了想,提早把买来的灌肠套装拆了,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钟头,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香香,心想等他哥一回来看到他就可以扑上来了。   周与行想要的内衣他确实没买,不过他买了其他的,几条款式不一的丁字裤,还有一套性感水手服。那水手服他之前就试过一次,不知道是尺寸买小了还怎么回事,上衣就只能堪堪遮住乳头,下身就很离谱了,半拉屁股都露在外面,如果不穿内裤,连垂下来的阴茎都盖不住,温博书在镜子里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衣服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要是说再长点,可能还有点欲遮不遮的诱惑感,这长度基本就等于裸着,脖子那块的领结还抠得死紧。   本来温博书以为洗过一次会稍微松软一点,谁知道这不合格的面料直接缩水了,衣服变成了围脖,裙子变成了围臀,今天温博书又穿了一次,干脆扒下来丢垃圾桶里,找了条丁字裤穿上,外面规规矩矩套上自己的睡衣。   谁知没等到周与行下班,先等到了继父的电话,电话那头开门见山道:“博书啊,你哥说你晚上请假了,来家里吃饭呀,爸爸烧了好多菜,和爸爸妈妈一起跨年好不好?”   温博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丁字裤上一串珠子卡在他档下的感觉无比鲜明,继父已经知道他和周与行前段时间来找过温美艺的事,好心劝道:“不要和妈妈置气了,你妈今天一早就起来去买菜了,都等着你们哥俩回来吃饭呢,爸爸也想你了,晚上和哥哥一起来吃饭吧,住一晚,好吗?”   温博书哪里能拒绝,他可以不在乎温美艺,但疼爱他的继父说想他,他舍不得不回家看他。   只是这说好的跨年炮又泡汤了,温博书心里难免失望,尤其是这次还被他哥卖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是不是躲着不想和我上床啊?”温博书给他哥打电话的口气就没那么好了。   “我是说漏嘴了。”周与行也无奈,“他让我回去吃饭,我推脱说晚上准备带你出去跨年,他就知道你请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温博书在电话那头大嚎,“我屁股都洗好了!”   周与行噗嗤笑出了声:“温博书,现在才四点多。”   温博书吼道:“你管我!”   然后啪得挂了电话。   周与行被弟弟搞得都没心思工作了,五点一到就踩点下班,开车到家里楼下,给温博书打电话:“可以下来了,我在楼下等你,快。”   温博书气的要死,本来以为哥哥至少会回家一趟来接他的,他脱得精光就穿着个细条一样的丁字裤,趴在沙发上等他上来快速亲热一会儿,没想到他哥直接车都不下就要他下去,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亏得不行,就没把丁字裤脱下来,在外面套上内裤,穿衣服裤子的时候拼命蹬,裤腿都快蹬穿了,磨蹭半天,他哥电话又来了:“少爷,好了没,你梳妆打扮十五分钟了。”   回家一路上温博书都没说话,他没想到这个丁字裤坐着的时候能这么膈应人,那串珠子磨在他会阴处,随着车子的震动一点点往里推,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呻吟出声,周与行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趁着红灯,伸手把弟弟揽过来,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别气了,明天回来也能做,我没有不想和你上床,我想的不行,欲求不满,可以不?”   温博书本来就因为下身的触觉敏感得不行,被周与行一亲全身都软了,他靠着坐垫小口小口喘气,一副爽极了的样子,搞得周与行都有点纳闷,自己吻技都好到这种程度了?   回到家温博书都没顾得上和继父好好打个招呼,直奔二楼卫生间去把丁字裤脱下来,二楼有三间房,他和徐臻各一间,还有间客房是给周与行留的,一般不会有人来用这的卫生间,但温博书还是不好意思把丁字裤放在厕所里,那珠子上全是淋漓的滑液,不知哪里流出来的,裤边几根绳子卷在一起,温博书胡乱拿纸巾一包,带回自己房间,正巧继父在楼下喊他,他只能把纸巾团在一起放床头柜上,匆匆跑下楼。   晚饭依旧是继父烧的,满满一桌,桌上就三个人说话,温美艺自顾自吃饭,恍若无人,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儿子们,只有继父给徐臻打视频时,勉强和小儿子说了几句话,其他时间就是很干脆的沉默。   周与行和继父喝了点酒,吃的进度比两人慢,温美艺吃完就撂下碗筷,去客厅里看电视,跨年夜各台都有直播晚会,她不停地换台,把音响声音开得极大,继父不赞同地看了好几眼,但见周与行都没什么反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温博书酒量不好,啤酒还能喝一听,继父和周与行喝黄酒,他没什么参与的份儿,吃完也去客厅了,见他妈不停地换台,忍不住说:“妈,看浙江卫视吧,有我喜欢看的乐队。”   温美艺把电视调到蓝台,放下遥控器,还是一言不发,温博书看了看有点距离的餐厅,超大声的音响完全把两个空间的声音交流分隔了开来,他想了一会儿,才和温美艺说:“妈,原来那卡,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温美艺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拿乔道:“你的钱,我就是替你管着,没想占你便宜。”   “我是说真的。”温博书转过来,面对他妈,“那钱从今天起就不是我的了,全是你的,你随便用,但以后的工资,我前几天已经办了新卡,也和公司财务提了申请,就不打到你手里那张去了。”   温美艺牵了牵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温博书,你哥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温美艺不知道自己儿子是gay,更不可能知道两个儿子都是gay,还在很早之前就互相看对了眼,所以从她的角度看来,周与行对弟弟的管束和爱护显得格外荒诞,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生活就突然被周与行打乱,甚至连她和周与行之间的关系都急转直下,之前两人虽然说不上亲密,但周与行为人成熟,很少直白地给他妈摆脸色,两人见面能互相寒暄几句,她关心儿子也会得到客气的回应。   后来呢,自从周与行和温博书关系改善以来,周与行对她的态度逐渐从不耐烦变成了极度不客气,把她当温博书的奴隶主一样对待,觉得她对温博书只有剥削和克扣,充满了敌意。   温美艺没办法理解,温博书逐渐走出她的生活,而周与行则完全把她当成了仇人,这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两兄弟之间和好需要拿她这个妈来换吗?   如果温美艺此刻问出来,温博书也没办法给妈妈解释,周与行自然没给他灌迷魂药,倒是灌了不少春药,他向着周与行也不是为了针对他妈,只是为了建设他们自己的小家。   他坐近了点,握住温美艺的手,态度诚恳地说:“妈,我自己会理财,我也不会乱花钱,原来那些钱你留着用吧,以后我自己来。”   温博书在她面前难得服软,怄气了好几天的温美艺忍不住鼻腔酸涩,眼眶泛红,温博书总是和她作对,现在带着他哥两个人一起和她作对,可是她怎么会想强占儿子的财产呢,她就算爱打麻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赌徒,两个儿子都不愿意信她。   温美艺撇过头,抹了下眼角的泪:“我不要你的钱,我就是给你存着,你以后不想放我这就不放,随便你,反正这些钱等你结婚了,全给你老婆。”   温博书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你要不给我老公吧,但还是心软地给温美艺抽了张纸巾,安慰她:“不要给我留了,我结什么婚,八字没一撇的事,你留着花,想买什么就给自己多买点,不好意思总问爸要,就用我的,别都拿去打麻将就行了。”   温美艺接过纸巾,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儿子,她真的感觉温博书成熟了很多,虽然吵架的时候还是那副模样,但现在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像是他嘴里能吐出来的,她瞪了温博书一眼:“你哥教你这么说的?”   温博书做了个嘘的表情:“他不知道,他知道了就一定会要我把卡拿回来,你别跟哥说了。”   母子间诡异地达成了统一意见,温博书又坐回去看跨年晚会,这晚上都没再和他妈说什么。四个人一直看到零点,数完倒数,温美艺扛不住先去睡了,温博书嫌晚上吃了一身味道,又去洗澡了,继父给家人们热牛奶,周与行就跟进厨房,给继父分了根烟一起抽。   抽完烟牛奶也热好了,温博书的那杯他给拿了上去,温博书还没洗完,他也没多想,端着杯子就进了温博书房间,给他把牛奶放在了床头柜上。   放下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纸巾团,他心想温博书怎么把垃圾扔这,刚拿起来,纸巾就散开了,露出里面液体干涸后黏在一起的几根带子,还带着点淡淡的腥臊味。   温博书一晚上除了吃就是和他妈谈话,因为脱下丁字裤以后太舒服,舒服地他完全都忘了自己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被折磨的,洗澡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洗完出来吹头发,还在走廊上碰到等他洗完进去的周与行,很自然地给哥哥让了路,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什么秘密。   直到回到房间,看到床头柜上的牛奶杯,才想起来,这地方原来有他换下来的丁字裤,现在却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趴到地上看看有没有滚到哪里去,结果房间里哪儿都没有,澡白洗了,爬上爬下,空调又开得高,直接热出一身汗,可这样也没找到那条丁字裤,他回忆起洗澡前是继父说要给他们热牛奶,不会是被继父看到了吧。   他吓得在房间里来回乱走,不停地想着要是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穿了条丁字裤回家这件事,情绪崩得太紧,都没注意到有人打开房门进来了,直到他哥猛地把大灯关了,房里陷入黑暗,他才惊得蹦起来,喊道:“谁?!”   他哥走了两步,拧开他床头的小灯,好笑地看着他:“干什么这么紧张。”   温博书真的被吓死了,以为继父来找他谈话了,听周与行还笑他,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哥哥撂倒在床上,周与行被打了也不急,撑着脸在床上看他:“这么野?”   温博书心急如焚:“我来的时候穿了条丁字裤,放在床头柜,好像被我爸拿走了。”   “哦?”周与行好整以暇地从睡裤裤兜里掏出一团黑色的布料,“你是说这个?”   温博书扑过去一把抓住:“你怎么给我拿走了!”   周与行往后一侧身,没让温博书如愿,而是抓着弟弟的手,笑着看他:“你不是穿给我看的吗?我不能拿走啊。”   “我还以为被爸拿走了。吓死我了。”温博书总算放下了心,摊开身子靠在哥哥臂膀上。   周与行抖了抖手,把丁字裤拉开,对弟弟说:“穿上。”   “什么?”温博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   “对。”周与行扒拉两条绳子,把丁字裤转到正面,看着温博书说,“赶紧,脱了穿这个。”   温博书心一紧:“你疯了!在这穿?”   周与行一挑眉:“不在这穿你带来干什么?还是穿过的,你穿着来的?”   温博书不好解释自己怎么脑子一热穿着丁字裤回家了,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周与行等不及,已经上手扒他内裤了,温博书连忙守住自己最后的阵地,嗫喏道:“真要在这穿?”   “对。”周与行很认真,“穿上,在这干你。”   温博书都惊了,一时不察被周与行剥下了内裤,他心里又期待又害怕,捏着丁字裤的袋子都快扯断了:“不……不好吧,家里什么都没有,没套也没润滑……”   “还装?”周与行弹了弹温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硬起来的下身,牵着弟弟的手把丁字裤穿上去系好,沿着带子摸了摸他滚圆的屁股,“水都快流我手上了。没套子怎么了,我不能内射?”   周与行原来当然没想在家里干他,但当他看见那条被穿脏了的丁字裤,汹涌的情潮立刻冲散了理智的高位,他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就把自己撸硬了,带着丁字裤进来找弟弟算账。   温博书完全被害羞给淹没了,但还是忍着心理上的不适,颤颤巍巍打开腿,挺起来的小肉棍把裆部的那块布料顶得老高,那串珠子被带着从会阴卡到两颗睾丸中间,他低着头喘息,看他哥脱下睡衣睡裤,穿着内裤踏上他睡了好多年的床,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俯身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个玻璃瓶。   “这个应该是乳吧。”周与行虽然不太懂护肤品,但至少看得懂英文,他挤了一小泵出来,乳液清透莹润,他把乳抹在温博书大腿内侧,低下头问他,“擦脸都行,擦屁股应该没事吧。”   温博书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周与行手里的墨绿色瓶子,是他上半年刚买的精华乳,好几千大洋的贵妇护肤品,却被他哥拿来当润滑,他羞得都快晕过去了。   16 02:58:28 第46章   真要吃到嘴里了,周与行也没那么急了。   他先坐在床尾,玩了好一会儿弟弟的下身,隔着那块布口到差不多了,从旁边掏出来直接用手玩射了一次,丁字裤那点仅有的布料被浸得湿透,温博书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就咬唇忍着,射的时候张开嘴轻轻哈气,乖得要命。   周与行把完全不成样子的丁字裤解开脱下来,然后把弟弟放倒在床上,捞起他两条腿,示意他自己抱着。   温博书乖乖卡着自己的膝盖窝,把整个下身都翘起来送到哥哥眼下,周与行见他下唇都咬红了,心疼道:“忍着干什么,你这房间不是隔音超好。”   当初继父为了接温博书回家直播,还把他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一下,房间墙布上贴满了一块块软皮包的隔音棉,连房门上都有,只要门一关,这个房间里的隔音好到与世隔绝。   这也是周与行心血来潮想在温博书自己的床上干他的原因,只要不把床单搞得太糟糕,他爸妈怎么都不可能发现的了。   但温博书还是不出声,只小声急促地喘,周与行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大概是因为太害羞了,怕自己叫得太骚被他取笑,才不好意思出声。   周与行俯下身,把弟弟整个抱进怀里,温博书的小脑袋就装在自己两条高抬的大腿中间,软绵绵地看着他,他挤了满手的乳液,往弟弟下身探去,那地方干涩紧致,第一根手指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周与行很少给零号扩张,他喜欢那种玩的花的,能自己把洞打开了让他直接插就行的,所以下手也不懂轻重,生怕弄疼了温博书,两根手指进去的时候,温博书实在忍不住了,叮咛了一声,疼得人颤抖,抱不住自己的腿,松下来一条,软在周与行腰侧。   周与行见他疼得脊柱都在抽搐,显然是花了很大力气在忍,停下动作,低头哄他,温博书眼眶是红的,鼻头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盈盈续着泪,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周与行欲望勃发地不行,他和弟弟头碰头,小声哄:“这么痛?”   温博书果断地摇摇头,死活不肯说痛,但人已经快脱力了,渐渐第二条腿也抱不住,完全瘫倒在床上。   周与行突然想起之前温博书说徐臻忍痛要花很多体力,所以每天睡不够,看来这话是真的,温博书用身体向他证明了。   见弟弟怎么摆弄都不开口喊停,周与行慢慢把第三根手指也放了进去,里面的肠肉又热又紧,咬着他的手指,他在里面稍微旋转一下就会引起温博书的一阵颤动,他终是哭了,还是无声的,泪水从脸颊上流下来,在他锁骨上积了一小滩。   周与行再怎么硬,看温博书这样都不敢妄动,他把手指放在里面撑着,多挤了点乳液涂在肛口,慢慢按摩着助他放松,温博书小声哈着气,特别配合地随着他的节奏松缩肛门,周与行看着殷红的小穴,问道:“怎么这么乖?”   温博书抬头看他,眼睛红得像个兔子,脸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泪:“你不是喜欢乖的吗?”   周与行闻言一怔,心里对弟弟的宠爱一下子没过了身体的欲望,他用脸颊碰了碰温博书的手,温声哄:“我喜欢乖的,就装乖给我看?”   温博书执着地看着他,小声说:“我很乖的。”   周与行一时间共情地都想落泪了,为弟弟这样迎合他的举动,他单手环住弟弟的肩,把人按进怀里,低头说:“装这么乖,心里怎么想的?想咬我,推开我?还是使劲骂我。”   温博书用尖尖的下巴磨蹭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哥哥,亲亲我。”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他哥了,完全按照周与行的性癖在表演,他很少用叠字喊周与行,此刻在床上,这刻意的乖巧却正中周与行红心,让他欲浪翻滚,他实在没办法再忍了,又强硬地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嘴里含住温博书的唇,连带着他未呼出口的痛哼一起,用唇舌一遍遍地安慰着,温博书哭得满脸潮红,两人的唇齿间既是口水又是泪水,但温博书再痛都不喊出来,颤得床单都揉到一起,仍然在坚持接受哥哥的进犯。   周与行感觉差不多了,换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顶,乳液全被手指插成了泡沫,龟头进去又滑出来,完全没办法真正吞到里面去,温博书一直在哭,周与行只能一遍遍哄,亲了又亲,直到硬得受不了了,才一鼓作气地狠心往里捅进去。   白皙的脖颈猛地往后一仰,温博书快折了过去,周与行把弟弟抱回来,整个囫囵箍进怀里,他还没动作,温博书已经快把他腰给掐断了,缓了好几分钟,才抽噎道:“你动……你动啊。”   周与行笑了:“你都痛成这样了,我又不是禽兽。”   温博书半阖着眼,脸和脖子红成一片:“你太大了。”   虽然不知道温博书是装的还是真的,但周与行依然很满足,他耐心地吻着弟弟,助他放松,一边抚慰他完全软下来的小阴茎,就这么厮磨了一会儿,他勉强抬了下跨,温博书惊得一耸,陡然叫出了声,赶在周与行动第二下之前,终于是开口求饶了:“哥……慢点,我不行了,太痛了。”   周与行等弟弟服软等了好久,闻言立刻压下身子把人死死吻住,在温博书震惊的目光和颤抖的眼神中连着插了好几下,温博书眼神涣散,偏偏被堵住了口舌,小胸脯不断往上顶着,那模样像要濒死了一样,周与行爽得灵魂都在震颤,一通狂风暴雨的顶撞后松开他,恶劣地抹了下嘴唇,笑着说:“刚不还说要乖吗?装不下去了?”   温博书哭出了声,一边哽咽一边喊道:“你他妈慢点不行吗,老子第一次!”   “什么?”周与行彻底停下了动作,“你说什么?”   温博书自暴自弃地把手甩在被子上,嚎道:“我没被人上过,第一次!我他妈痛得快死了!你满意了吗!”   周与行捂住弟弟的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好了好了,也别叫这么大声,你没说啊,我不知道你是处,怪不得这么紧,我不动了,我再等你会儿。”   温博书拼了命地推他:“谁跟你一样渣,还出去约,我从来不随便跟人上床。”   “你不是谈过恋爱吗?”周与行抓住弟弟的手,“他能忍住不上你?”   温博书死死地瞪了他一样,眼神凶的要吃人,跟刚才的乖样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真实的温博书让周与行欲火更盛,他抓着弟弟的手指舔了一遍,然后拉着他一起给他自己撸,撸得温博书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才趁他没注意,又往里插进去了一点。   温博书猝不及防又被捅了,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已经装不下去了,恶狠狠地在周与行胸肌上咬了一口,周与行嘶了一声,捏起弟弟的下巴,啄吻着:“好了好了,我弟弟冰清玉洁,第一次就乖乖给了哥哥。”   话说的好听,下身却不停,打桩一样往温博书甬道深处杵,温博书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这次装不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了,喘着粗气,哭得像要厥过去了一样,周与行被他刺激地不行,心里想了一百种干他的姿势,势必要干穿他弟的初夜,因此也不再那么怜惜他,照顾他汹涌的情绪,只是攥着他的脚踝,把人钉在床上,疯狂地往里抽插。   周与行毕竟比弟弟多gay了六年,又比小处男多了太多性经验,没插多久就找到了温博书的前列腺,那位置藏的不深,周与行调整了身体往那一顶,温博书像被拉了线的牵线木偶一样抬起了上半身,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周与行埋头连捅数下,温博书就话都说不出来了,浮萍似的在他哥的这片汪洋里随浪翻涌。   弟弟的腿很白很细,折起来的时候小腹上会叠起一层层软肉,俏皮的要命,周与行可太喜欢他了,白白嫩嫩的一小只,只要他想,就可以把弟弟整个人扣在怀里,是他做爱最喜欢的姿势,也是他最喜欢的小零体型。   他低头看着两人结合处,小巧的肛口被撑得极开,红得都快可以看到毛细血管,明天肯定是肿成一片,周与行伸手摸了摸,温博书敏感地一抖,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凶巴巴地问:“你又干嘛?!”   周与行见他精神好了一点,低头吻他:“是不是痛过了?”   温博书咬了一口哥哥的舌尖,吩咐道:“卖力点!”   显然是得了后穴的趣。   周与行充分满足弟弟的要求,调动自己全部的性爱经验,九浅一深地抽插,阴茎在他的穴里着了火,四处摩擦,手上也不忘爱抚弟弟的敏感部位,嘴上亲得缠缠绵绵,力图给他一个完美的初夜体验。   温博书又射了一次,但周与行还硬着,他抽出来歇了一会儿,哄了几分钟又插进去,温博书刚才喝了牛奶,这回精液射空了,膀胱就排队上岗,他赶在尿意上头之前,赶紧叫停了周与行。   “先等等,我上厕所。”   周与行给了他一句话的时间,然后继续动作不停,不在意地说:“尿呗,直接尿。”   “操。”温博书直接在他哥脸上来了一下,“你疯了,这在家!”   周与行愣了一瞬,刚干得太激烈,一下子忘记了身在何地,在自己家里没关系,大不了拆了床单被罩丢洗衣机,抱着温博书去书房睡觉,但现在在温美艺这,要是把床单弄湿,一股子尿腥气,这简直不是一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周与行总算是抽了出来,温博书翻身下床准备找拖鞋,刚下脚,就软得往前一扑,直接跪在了地上,周与行啧了一声,上前把弟弟抱起来,拿了件睡衣盖他身上,打开门,就把温博书抱了出去。   房间里空调开的高,对比下外面就特别冷,温博书缩在哥哥怀里,卫生间门是玻璃的,他在月光反射中看见他哥赤身裸体,昂扬着傲人的阴茎走过去,这时候要是爸妈下来,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顿时紧张起来,挣扎着从他哥身上下来,扶着门进了卫生间。   他哥也进来了,怕他摔着,可温博书打着寒战站了半天都尿不出来,他又硬了,阴茎直直翘着,射也射不出来,尿也开不了关,站在马桶边上干着急,他哥也冷,抱着臂跺着脚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水声,问道:“怎么了?不是尿急?”   温博书哭丧着脸:“我硬了,尿不出来。”   周与行走到人身后,从身后环抱住他,手指圈住他的硬挺,轻抚了两下:“要不先射?”   “不,不行。”温博书急死了,“也射不出来。”   “这个好办。”周与行二话不说,以一个小孩把尿的姿势把温博书从身后抱了起来,然后膝盖卡着马桶边,拿温博书的小穴对准他硬得朝天的肉棒,按着他往下坐。   这个姿势温博书根本没处着力,在意识到他哥试图这样插进去的时候,他吓得胡乱挣扎,周与行差点抱不住他,低声说道:“别乱动!”   温博书用手肘推他:“你别……你别!”   话音还没落,他哥已经把龟头插进来了一半,这个姿势实在很难对准,插进去又滑出来,周与行不耐烦了,捏着温博书翘了老半天的阴茎威胁道:“自己吃,你不射出来一会儿憋不住就尿床上了。”   温博书委屈死了,又不知道能怎么办,只能探到身后抓着他哥的物件往自己身体里塞,刚刚干了好久,他摸到自己的屁眼都被撑开了一个洞,顿时又哭了,还记得是在卫生间里,声音压得又小又细,听在周与行耳朵里像是奶猫嘤嘤,他干脆把弟弟放下来,拖着人进了淋浴房,让他手扶着墙,自己从身后狠狠地干进湿软的穴里。   后入的姿势进的更深,温博书站不住了,不断往下蹲,这一蹲,周与行就顶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深度,温博书下意识地往自己肚子看,虽然不至于夸张到顶出阴茎形状,但明显周与行动作的时候小腹在同频率起伏,快感堆积到了一定极点,突破了他忍受的阙值,变化成了了一种难以消化的羞耻,让他控制不住嚎啕起来。   周与行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弟弟的嘴,温博书也猛然清醒过来,紧张得缩起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周与行被夹的要死,伸进弟弟嘴里搅他舌头,在他耳边说:“放松,妈的,你要夹死我。”   温博书太紧张了,根本放松不了,也射不出来,周与行不断撸他的睾丸和根部,助他顺精,一边用手按住他小腹揉搓按摩,没多久温博书就泄洪了,精液先出来的,应该说是精水,很稀,像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样淅淅沥沥,然后是凶猛的尿液,直接冲在淋浴房的墙壁上,哗的几声,尿了个干净。   周与行伺候完弟弟撒尿,拿莲蓬头把地上墙上的尿冲下去,弟弟身上的脏污只能用纸巾擦擦,因为开热水器有声音,他不保证楼上的父母有关门睡觉,一刻都不敢放松,更不敢开热水,只能给弟弟擦干净了,抱着瑟瑟发抖的人飞快地离开卫生间。   进了房间两人总算松了口气,相视一笑后一起躺到在床上,温博书以为刺激的一晚终于结束了,伏在他哥身边温软地亲他,结果没想到他哥一个翻身又骑了上来,抬起他被擦的冰凉的腿就插了进去。   周与行太持久了,一次都没射,硬生生干到了温博书差点昏厥,考虑到出去清洗风险实在太大,最后忍住了没内射,而是拔出来,趁弟弟不注意,一股脑儿射到了弟弟脸上。   温博书突然被颜射,连眼眶里都沾上了精液,火辣辣地疼,脾气蹭地就上来了,挥起一脚踹在周与行肋上,愤怒道:“你射我脸上干什么?!”   周与行按住弟弟的脚,用纸巾把人擦干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你这张脸长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周与行说话常有一股子渣味,要不是温博书清楚哥哥的为人,差点要被床上的周与行油腻死,他脸上难受极了,刚刚哭了太久,脸上本来就没有油脂了,干得要命,精液虽然擦掉了,但那个滑腻的触感却始终停留在他毛孔上,偏偏周与行还跟个智障一样,拿过刚才差点被两人挤空的精华乳递给他说:“正好涂一点。”   温博书一巴掌打掉乳液,扑上去把周与行按在床上狠狠咬住了肩膀。   “啧,你这什么毛病,爱咬人?”周与行拔开弟弟的牙齿,“狗啊?”   温博书呜呜叫:“你像个白痴。”   16 02:58:32 第47章   爱做完了,两人都满足了,温博书靠在哥哥胸膛上,身体很疲惫,精神却还是很好,他是习惯了熬夜的人,这个点也算不上太晚,加上周与行在身边,这个夜晚怎么都不愿意过完。   他抱着哥哥的腰问他:“你要不要去房间里把被子抱来?”   他房间里就自己的一床被子,其实两人平时也不一起睡,毕竟温博书要直播,周与行睡得比他早太多,周末会偶尔睡到一起,温博书把自己的被子枕头抱来,两个人钻在同款被筒里,各睡各的,心却也能贴到一起。   周与行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用了,房间里热。”   他在自己家里很少打空调,一是觉得干,二是习惯了节俭。周与行从小算是没过过苦日子,但很多生活习惯是到了周通成家里才养成的,周通成夫妇都是白手起家,就算现在家缠万贯,也始终保持着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不像温美艺,她苦过也穷过,所以嫁给继父以后生活奢靡到了极点,享乐习惯了,温博书跟着她长大,也是锦衣玉食,他在家里空调几乎是24小时运转,哪怕人不在屋里都不关,而周与行在家,只有特别冷,或者需要脱衣服干事的时候才会开空调,平时就是羽绒被加毛毯,度过南方的冬天绰绰有余。   哥哥说了不用,就是愿意和他钻一个被窝的意思,他紧了紧哥哥的腰,在周与行喉结上亲了一口,然后翻身躺好,把被子拍松拍软。   周与行在黑暗中突然问他:“你真的是处?”   温博书简直无语:“你别告诉我你还有这种情结。”   “当然不是。”周与行低笑,“只是不敢相信我还有这好运气。”   温博书沉默了一会儿:“没和人做过,但是买过道具。”   “嗯?”周与行抬起头,“按摩棒吗?在哪里,家里?”   “我扔了。”温博书摸了摸鼻子,“搬去你家之前就扔了,放在家里怕被妈翻到。”   “温博书,”周与行觉得热,把手伸出来垫在脑后,“我记得你说你谈过恋爱的,是谁啊?谈这么纯?”   这是两人刚互相出柜那会儿随意说的,但当时的温博书并不欲和哥哥说太多,周与行纵使有再多好奇也没问,此时再问一遍,就显得他醋意很大。   温博书忍着笑:“你认识的。”   周与行惊讶道:“我认识?”   可他和温博书以前几乎毫无交集,连亲戚都不认识几个。   温博书也不吊着他,很快承认:“是老K,你还记得吗?”   周与行回忆了几秒钟就想起来了,老K其实不老,比温博书还小,是当年弟弟和人开的代练工作室里的员工,周与行能记得他主要是此人身高优越,足足有196cm,是周与行在生活中见过最高的人类,因为体型太高动作不太协调,据说也是因此从体院退下来,没书读就跟着温博书干。   另外这小子当时还是个未成年,给温博书他们办注册的是继父,老K搞了个假证来滥竽充数,工商报了警,这小作坊差点被一锅端掉了,这事儿闹得挺大,惊动了本来毫不相干的周与行,继父虽然帮忙解决了,但事后也动了火,在他们那间逼仄又狭小的屋子里仰头指着老K的鼻子骂,老K憨憨的,不停地说对不起,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温博书就站在旁边,叼着个棒棒糖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周与行当时就想,这馊主意指定不是老K这个傻大个儿自己想的,多半是温博书怂恿的。   现在温博书说他和老K谈过恋爱,周与行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周与行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当时还十分顽劣的温博书,是怎么会看上老K这样的人的,在他看来两人纯属不同次元,老K甚至在游戏上也没什么天赋,被温博书他们指着去干最枯燥无聊的刷怪任务。   周与行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俩谈过恋爱?”   “谈了好几年。”温博书点了点头,“后来散伙了,他去天津发展,就分手了。”   “还好几年?”   “是啊,他是那种,能有10分好,都要给我12分的性格。”温博书笑得居然还有点缱绻,“他是我的初恋呢,可惜那时候他还太小,什么都不会,我从没勾引过他。”   周与行语气很酸:“你还挺怀念的。”   “你会忘记初恋吗?”温博书转头问他,“虽然早就没有感情了,但心里总会记得那些过去的。”   周与行可以理解温博书对初恋这种感情的眷恋,但放在他自己身上,实在是对第一个男孩没什么印象了,他伸手在温博书脑门上抓了一把,随口说道:“不记得了吧,太早了。”   毕竟周与行是个初中就开始抽烟了的人,早恋什么的都不新鲜了,对于哥哥的情史温博书并不是很在乎,他抱着周与行的胳膊,睁大了眼睛说:“无所谓,反正你的现在和未来,都是我。”   第二天六点不到周与行就起了,他来的时候手机都没带,还是用温博书的手机设的闹钟,温博书也被闹醒了,迷蒙地抱着哥哥不让他走,周与行只能弯下身子,握着他温热的肩膀,小声哄着:“我先回房,一会儿你爸起来看见我在你房里就完了。”   温博书听到哥哥说他爸,总算有些清醒地松开了手,两个人接了个早安吻,周与行就穿上睡衣出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温博书下楼的时候发现周与行在帮他爸做菜,两人有说有聊的,他妈人不在,听说新年第一天就出去打麻将了,父子三人弄了锅鸡汤和凉菜,温博书身子不是很舒服,尤其是屁股,肿了一圈,坐在那就是个折磨,周与行见人实在难受,吃完饭就借口说要带温博书出去玩,开车把人载回了家。   温博书在后座趴着,过几分钟哀嚎几声,周与行过个路坎儿他能叫出个欢乐颂来,周与行乐了:“昨晚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叫。”   温博书没好气地啃自己的胳膊:“回家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叫床滴神。”   周与行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那今晚继续?”   “你行吗?”温博书有点惊讶。   周与行笑了下:“少爷,我就射了一次。”   “算了算了。”温博书这回总算怂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温博书的身体素质实在是不怎么样,下午回去睡了一觉以后,晚上起来居然发烧了,周与行坐在床边给他喂退烧胶囊,很是不解:“我也没射进去啊,你太弱不禁风了。”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温博书软绵绵地瞧了他一眼,吃完药又缩回了被子里。   “谁跟你说的?”周与行倒是奇怪了,“昨天你也和我说我喜欢乖的,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朋友。”温博书的嘴巴被被子捂住了,声音闷闷的,“就那个秦丰,他说你拒绝他的原因是他太壮。”   这倒不是假话,秦丰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娇软小零,周与行还真有可能和他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但周与行从来也没和他聊过自己具体喜欢什么样的,娇弱软嫩的,小巧可人的,这都是他挑选床伴时候自己内心的标准,他怎么可能真的印成教科书那样一个个去找。   只能说温博书的悟性太高,就恰好长成了周与行喜欢的样子,还会演,乖得让周与行心颤。   周与行隔着被子拍了拍弟弟,看着他说:“你本来就很乖,不用刻意为了我再装得更乖了,你怎么样都很好,我弟弟就该随心所欲的,我能宠着。”   温博书看着他,眼神里都是虔诚的恋慕:“装也很开心啊,我觉得很开心,我喜欢在你面前装成乖小孩。”   周与行没再多说什么,也许弟弟早就有想做一个乖小孩的心,他不是不想做,他只是没机会。   周与行愿意给他很多很多机会,他以前没尝试过的人生,没扮演过的角色,没得到过的爱,周与行全部都会给他。   他俯下身亲吻弟弟高额的额头,轻声问他:“你想和秦丰说吗?”   温博书还有点迷糊:“嗯……嗯?说什么?”   周与行贴着他的唇,很温柔地说:“说他没追到的人,你追到了。”   两人虽说已经突破了寻常兄弟的界限,但在周与行眼里,弟弟还是弟弟,温博书也明白他哥的想法,所以即使有人可爱,也无处可炫,周与行是不主张出柜的,这事儿他之前就和温博书提过,温博书没有异议,他关注的只有两人关系的本身,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想破坏哥哥对外的社交形象,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相爱了。   周与行原本是想哄弟弟开心,所以把这个秀恩爱的权力交给他,谁知温博书皱了皱鼻头,有些嫌弃地说:“才不告诉他,他那个大嘴巴。”   “……”   周与行也一时恋爱脑上头,忘记了秦丰是个喇叭精的事情。   他哈哈一笑缓解尴尬,弟弟攥着他的手说:“但我想告诉Eric。”   告诉Eric就等于告诉易安,这小子一带二偷偷点炮,周与行忍不住咬了一嘴他的下唇,建议道:“那下周二把他们叫来家里吃饭吧。”   结果他去找易安,易安却说没空。   “我在意大利。”他说话声音很空旷,显然在外面,“度蜜月呢。”   这个蜜月能滞后这么多周与行是没想到的,既然易安不在,也只能作罢:“那算了,三保呢,三保在国内吗?”   “三保在我身边呢。”   周与行简直无语:“你他妈蜜月还带着三保?”   “没毛病啊。”易安爽朗地笑笑,“顺便跟你说,方汀瑜怀上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这么快怀上了?你可以了?”   “什么叫我可以了。”闻言易安暴跳如雷,“老子都说了!我没问题!是她有问题!”   周与行是故意的,听易安炸毛在这头呵呵地笑,笑完又说:“可以的易总,后继有人了。”   易安这两天春风得意,说话也是一股子笑意:“唉,别有人了,我想生个女儿,爱干嘛干嘛,继什么呢,多累啊。”   周与行倒是不赞同:“女儿怎么就继不得了,万一生个女儿就想当女企业家呢。”   易安笑了:“那他爹就算是八十岁都不退休,也得给我女儿捧上去。”   谁知方汀瑜生下来的,是个带把的儿子,彼时周与行和弟弟已经好了快一年了,两人之间的亲密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易安早就知道了他俩的事儿,但碍于他和周与行之间达成的共识,不过问也不干涉彼此的伴侣人选,真是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只能自己接着安回去,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周与行,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自己弟弟搞在一起。   两人在外人面前还能稍微克制点,在易安面前简直是无法无天。方汀瑜生产的时候易安在外面陪着,周与行和弟弟也在,温博书原来还能和哥哥坐在一起枯等,后来累得不行了,被周与行抱到腿上哄睡着了。   方汀瑜的身体还是不算太好,怀孕已经消耗了她的一半生命,顺不出来,医生最后决定是剖了,手术进行了非常长的时间,易安老僧入定一样坐在门口,不管医生说什么都要母子平安,拒绝一切其他方案,三保看着医生变幻的脸色只能不停地给医生上级施加压力,搞得周与行都看不下去这俩特权阶级,抱着温博书换了个椅子坐。   好在最后顺利生下来了一个胖小子,周与行吻着弟弟的脸蛋把他弄醒,带着他一起去看易安家的小猴子。   小孩生下来就一个男人巴掌的大小,温博书隔着玻璃看得好专注,周与行摸摸他的脸,他回头问:“我生下来也是这样的吗?”   “你比他轻多了。”那年代母亲的营养远没有现在这样好,更何况当年家里条件也就是一般,温美艺吃的和周与行没太大区别,生下来的温博书自然也胖乎不到哪里去。   易安进去抱了儿子,心里不太得劲,出来找周与行抽烟,周与行把温博书交给三保,带着朋友去楼梯间散心,斜眼看他:“别说你真不知道是个小子。”   虽然现在医院早就不能透露新生儿的性别了,但以易安的能力,想要知道方汀瑜肚子里是男是女简直太简单了。   谁知易安却说:“我真没去打听,看看老天爷能不能顺我意。”   “儿子有什么不好的,看你爸高兴的,皮褶子都笑出来了。”   易安这些年和他爸实在不太对付,不管是原本对老子到处播种的不信任,还是在事业上的意见分歧,连着周与行也对老易总不太尊敬,两人凑在一起总是说老易总的坏话,易安听他这么说,嘿嘿一笑:“你还别说,他后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孩子,还是我第一个生长孙。”   周与行叼着烟拍了拍他:“是方汀瑜争气,你好好陪她。”   易安睨他一眼:“我给三保放了三个月假,让他陪方汀瑜坐月子。”   周与行青筋狂跳:“你有病。”   易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走廊的方向,回击道:“你也不差。”   16 02:58:37 第48章   那天回家以后,温博书说什么都不肯老实直播,早早拉着哥哥滚上了床。   两人这一年做爱的次数并不多,实在是温博书休息的时间太奇葩,周与行力不从心,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干个痛快。   周与行本来就不是什么重欲的人,加上工地苦行僧当久了,他习惯了当个和尚。以前他出去约的次数也不多,当然在温博书这个小处男看起来有点夸张罢了,温博书在这方面太纯洁了,越纯洁就越对这个群体有偏见,他以前就老觉得哥哥会带人回来解决生理需求,而实际上周与行和人同住时规矩得要死,顶多就是操劳右手。   而温博书本人,那是更不用说了,他天天都吸食最热爱的电子海洛因,精神需求被充分满足,满足到都挤压光生理需求的空间了,之前是因为哥哥摇摆不定,他下意识想用身体给彼此做个标记,但自从哥哥也敞开心扉后,他又不热衷于这件事了。他很喜欢黏着哥哥,贴贴亲亲抱抱,但上床就比较麻烦了,他也全是随缘为之。   所以他难得特别想要,周与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很乐意做这些快乐的事情。   只可惜今天太累了,方汀瑜早上就送到了医院,一直到下午才生,晚上两人回家,饶是周与行身体素质再好也顶不住,精神紧张了太久,放松下来就格外疲惫,不像温博书在他哥怀里睡了个午觉,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居然能有和他哥射的次数一样的时候。   两人做完以后睡在一起聊天,温博书整个身子趴在他哥怀里,他哥一手揽着他的背,另一手把他的双腿折起来压在胸前,从他小腿前穿过,两手在他腰间扣笼,用睡着的姿势把弟弟抱在怀里。   温博书靠在哥哥的颈窝里,小声问:“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抱我的?”   周与行用手指摩挲着弟弟的腰,闻言一笑:“还真没这么抱过。”   温博书小的时候,周与行对他多是不耐烦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双手卡着弟弟腋下搬来搬去,很少抱,最多就是刚出生那会儿,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小东西,便学着妈妈和外婆抱过,过几天就差点不认弟弟了,更别提这么温情的抱了。   他甚至还抓着弟弟的双腿把人倒提过,那天外婆出去了,温博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一直哭,越哭越大声,周与行受不了了,走进房间把弟弟两条莲藕似的小胖腿提起来,在空中晃了两下。   温博书瞬间就不哭了,大概是颠倒的视野吓坏了刚见识世界没多久的宝宝,几秒钟之后他剧烈咳嗽了起来,周与行还以为他是在换着法子折磨自己,根本没理,而是抓着弟弟的腿使劲抖,总算等温博书气顺过来了,不咳了,这个姿势也根本提不起气来哭,小宝宝就这么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哥的腿,一抽一抽地发抖,眼泪可怜地往没几根的头发上流。   那年代尿不湿是稀罕物,平时外婆都是给他用自己缝的尿布,今天换上的尿不湿还是满月时亲戚送的,买大了,质量还很差,周与行这么倒着提他,里面没吸收的尿液就流了下来,浸湿了宝宝的上衣,周与行一开始还没察觉,直到那股难闻的骚味直冲他鼻头,他才发现弟弟被他弄脏了。   还好外婆赶在温博书被自己的尿水腌入味之前回来了,她给温博书重新洗了澡,换了尿布,周与行也是才知道他刚才哭的这么凶,就是因为尿不湿吸收不好,还不透气,弄得他屁股难受,才那样嚎给大人听的。   外婆得知了事情经过,很严厉地批评了周与行:“这样子要窒息的知道伐?!你要害死你弟弟啦!”   他把过去的事情讲给温博书听,捏了捏弟弟的下巴问:“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   温博书轻哼一声:“肯定在想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周与行在他头顶吻了一下:“真聪明!”   温博书用手揉他喉结,不满道:“那你现在就没有宝贝弟弟了。”   周与行语气轻松:“这不还有宝贝嘛。”   温博书有些诧异他哥会这么说,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哥嘴上一点不松,还是一直把他当做弟弟,对他也没有特殊的昵称,都是连名带姓地叫,是在床上喊一声老公都会被他纠错的程度,温博书也无意踩踏他哥的那些原则,甚至会觉得他哥迂腐得可爱,但偶尔心里还是会多想,觉得他哥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   他毫不怀疑周与行会对自己一辈子好,这是源于血缘的自信,但他又不知道他哥到底能对他多好,这是源于血缘的不自信。   温博书在这件事上时常因为矛盾而无法说服自己,他平时是个很简单的人,是是非非在心里都是雁过不留痕,只有感情才会让他矛盾,让他像个会因为恋爱而烦恼的少年。   此时他哥居然说他是宝贝,温博书心里的小火苗被很好得保护进了水晶罩子里,他黏糊糊地在周与行颈窝蹭了蹭,小声问:“哥,你喜欢宝宝吗?”   周与行第一反应是温博书在和他开黄腔,不太正经地说:“你能怀吗?能怀我就再做一次。”   温博书没想到他哥能想到这去,没好气地说:“那生下来叫你爸爸还是伯伯?”   周与行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温博书都考虑到这么哲学的伦理问题上去了,猛得被呛到,抱着温博书的手一松,弟弟轱辘一下滚到旁边去了。   于是温博书又吭哧吭哧爬到哥哥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抱着腿躺好,解释道:“我是说,我们要不要领养个小孩?”   周与行呛够了,拿纸巾擦了擦嘴,温博书这么一个人横在他身上,他拿个纸巾比举铁还难,真是个甜蜜的负担,他一开口声音还很干涩:“干什么?不想给我养老了?”   温博书推了推他的肩膀:“正经问你呢。”   “你这想法就不正经。”周与行拍拍他脑门,“我们两个单身男性,符合领养要求吗?还有爸妈那边你怎么说,说我给你们领了个孙子?”   温博书嘟囔道:“总比没有好吧。”   周与行知道温博书今天是在方汀瑜的产房外受了影响,虽然他没有母性本能,但看见小婴儿时那个向往专注的神情,也不难看出他对孩子的喜欢。   不过领养个孩子不是他们现阶段可以考虑的事情,太理想化了,弟弟想出一出是一出,他可得为整个家庭负责,虽然现在钱是没弟弟赚得多,但他仍然是最有话语权的一家之主。   “先不说爸妈那边,我就问你,养个孩子,你有空还照顾还是我有空照顾?孩子在我们家上不了户口,得上到妈那里,读书怎么办,去哪个学区?还是反正你赚这么多钱,干脆找个国际学校扔进去?”   周与行很简单地把一些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抛了出来,温博书黏糊的时候光想跟他哥绑得更牢,冷静一想才知道有多天真。   他自己已经是个缺乏管教野蛮生长的典型了,温美艺一嫁渣男,周通成不是周与行,他没能认真地给温美艺分析利弊,指导教育。温博书比他妈幸运,他有周与行管着,接受他一切天马行空的幻想,再将他们落地于现实,行或不行,都在于周与行一句话。   温博书可听他哥的话了,他恨不得扎根在他哥这片沃土之上,能不能长出苗来,全看他哥怎么浇灌了,浇灌不是娇惯,他哥种田自有一套。   于是他装作无事发生地抬起头和哥哥接了一个缱绻的吻,宣布道:“你的宝贝要睡觉了!”   “这么早?”两人才做一次,现在的时间也不过十点多,“你不播了?”   温博书心想自己也不至于工作狂到这个地步吧,从他哥身上爬下来,去搬自己的被子:“不播了,陪你睡,你累了。”   直至上半年,温博书的直播事业还是老样子,五一的时候在平台安排下和奶油鸢尾一起跟另外一个平台的主播搞了次比赛,温博书冷着一张小脸喊姐姐救命的视频被录了下来,他的那个剪辑团队,干了一年半了也没什么大起色,这次剪的视频似乎是换了个路线,把波叔的丑样做了个鬼畜,直接冲上了平台首页,一夜爆火,太意外了,连温博书都没准备好第二天自己的直播间进来无数路人。   时隔好几年,游戏官方再次注意到了他,邀请他参加了几个线下活动,还让他当特邀嘉宾参与了职业联赛的中场复盘,虽然那天他因为紧张表现不太好,被喷得挺惨,但并没有影响后续官方给他的曝光,这个游戏虽然不是顶流,但主播也不少,温博书能这么得到青睐,还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   七夕前夕,他终于签约成了游戏的官方主播,直播间在游戏内可以小屏直接观看,上一个有此殊荣的还是奶油啵啵小姐。七夕当天出了他的联名外观,是款中式婚服,名字叫落跑新郎,女款是游戏的代言明星联名的,这一波直接把波叔推出了圈,火了好一阵子,他的粉丝数翻了一番,收入也在提高,却越来越忙,直播依然不停,除了平台的要求时长,他还签了广告商,比原先有了更严格的直播要求。他还总是要出差,去参加线下活动,官方的,赞助商举办的,甚至地方的,都会邀请他。   秦丰现在在他的直播间已经进不了榜了,他有一种养了好多年的小白菜突然被哄抢的失落感,找到周与行寻求共鸣,周与行陪他吃饭,吃完还独自买了单,说要请他,秦丰一出门看到周与行居然换了辆车,崭新的奔驰,绕了一圈看了遍,问道:“你发财啦?”   周与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财的不是温博书?”   “他钱多到给你换车?”   其实车是周与行自己买的,用的存款,因为家里现在已经完全不愁用钱了,温博书还承诺了给他养老,他存的那点小家当不够看,不如换个让自己脸上发光的新车。   秦丰坐在周与行的新车上感叹:“你说波叔会不会进军娱乐圈呢?”   “不至于吧。”周与行被他的脑洞折服,“明星这么好当?你看见哪个主播转型当明星的。”   “可我还没见过波叔这么好看的主播啊。”   “女主播好看的多得是。”周与行笑了,“主播行业和娱乐圈还是有壁垒的,他们估计也看不上当主播的。”   “也是,不然让波叔这个冷面阎王去演什么呢。”   周与行听了哈哈大笑。   秦丰至今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当是温博书一直住在周与行家里,对温博书没有念头了以后,他倒是很羡慕周与行有这么个能赚钱的弟弟。   周与行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的,他和温博书并没有因为恋爱而改变太多生活习惯,平时腻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因为老碰不上,要是周与行忙的时候,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活像在谈异地,周与行反而觉得这样很自在,两人生活界限泾渭分明,该打扰的时候缠绵在一起,不该打扰的时候独自美丽,给予彼此充足的私人空间。   温博书从来不会多过问哥哥晚上去干什么几点回来,他直播的时候心思就都在游戏上了,顶多烧饭之前会问一嘴晚上来不来吃,一般周与行不忙就是回来吃完去健身房,忙起来凌晨回来都有,这时候还能和温博书碰上,两人一起吃个夜宵,反正也晚了,温博书就会抱着被子进哥哥房里一起睡。   只不过带温博书健身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给温博书买的装备也都堆在衣柜里不见天日,偶尔上床的时候拿出来当情趣,对此周与行也没办法,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只能二选一,这世界上所有打工人都一样,工作本来就是最消耗健康的事情,让温博书选择健康而放弃游戏?那温博书可能觉得死了更痛快点。   在被高强度的直播和全国飞的出差折磨后,温博书依然还保持着对游戏的高度热爱,他休息的时候不直播,也会打打手游,或者约以前的那些朋友去网吧,在一起以后他不再把休息日专属留给哥哥,毕竟现在天天都可以向哥哥索吻,他更乐意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打游戏,还是打游戏。   周与行都觉得温博书可能是游戏机成精的。   16 02:58:41 第49章   周与行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温博书是个很幸运的人。   这世上仅有少数人能把自己的爱好当做职业,并且在成为职业后依然是爱好,温博书完成了很多人一生都实现不了的梦想——以打游戏为生,且看起来一副可以终生就业的样子,两人不是没聊过以后的安排,周与行给他出了很多主意,他还不知道温博书把原来的存款全部给温美艺了,拿他的储蓄当资本,给他规划了一系列可以开展创业的项目,但温博书下半年突然红了起来,这些规划就都搁置了下来。   当然温博书也不是那么纯粹地热爱着自己的工作,他热爱的只是游戏的那一部分,社交、表演、人情世故,他一概不喜欢,但为了能继续打游戏,还是学会了忍耐和默不作声。   不过也不是所有时候都忍得住的。   今年十一和中秋连在一起,放了个九天长假,寻常家庭早就偕老带幼出门旅游去了,周与行就只能待在家里,因为弟弟不放假,假期一般都是主播们的黄金涨粉期,早期温博书还没那么红的时候,还可以休个一天,现在除了固定周二,平时他要是一天不播,群里都能被粉丝冲烂。   温博书怕哥哥天天在家里无聊,带着他一起双排过一天,结果第二天就被公司叫停了。现在他签约了游戏官方,是不能随意更改直播内容的,官方为他引流是希望他输出优质的游戏内容,而不是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鸡到匹配炸鱼,周与行今年工作忙碌,一直也没机会和温博书双排,新来的粉丝都不知道他是哥哥,而温博书对待他态度又实在暧昧,现在连澄清都没有了,很难让人不乱想,于是团队紧急联系了他,让他务必不许带无关人等双排了。   无关人等本人倒也没那么在意,毕竟他最初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更接近温博书,如今两人都是负距离了,周与行属于玩也可以,不玩也能找到事情做的那种心态,但温博书对此事却非常愧疚,在被公司敲打后甚至负气地和周与行说不想干了。   周与行刚洗完锅子,示意弟弟把菜端出去,温博书嘟着个嘴,都快可以挂酱油瓶了,放完菜又走进来,从后面抱住哥哥的腰:“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我带你玩。”   “凭你现在赚的多。”周与行擦干净手,转过来把弟弟拥进怀里,“好了,先吃饭,吃完睡午觉。”   温博书埋头在他胸前,不情不愿地说:“不想播了,赚够了。”   “这话你有本事跟公司去说?”   温博书就又不说话了。   周与行知道他不可能在此刻放弃自己钟爱的事业,只是遇到不顺来哥哥地方寻求安慰,于是他低下头亲了亲弟弟的耳朵,哄他说:“要是真不想播了,哥哥养你也行,你自己想好,我都愿意。”   “你都愿意啊?”温博书抬起头,有了点笑意,“那我播,你别工作了,每天在家陪我。”   周与行没料到弟弟还有这样的心思,捏了捏他软嫩的脸:“你别说真这么想过?”   温博书眼神躲闪了一下,周与行感到新奇,掰着弟弟的肩膀把人按在冰箱上:“温博书,想金屋藏娇呢?还是嫌我赚的少了。”   “怎么可能。”温博书垂着眼,表情很是小媳妇儿,讲出来的话却霸道,“你好忙啊,而且之前也说没那么喜欢干这行,我只是要你清闲一点,培养一点其他爱好,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享受的,又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周与行低头堵住他的嘴,动作大了点,把冰箱上一个熊猫形状的冰箱贴撞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温博书看到了,唔唔唔地叫:“熊猫……唔……熊猫!!!”   这是粉丝送的礼物,有三个小动物,温博书最喜欢这个熊猫,还有两个贴在两人的电脑机箱上,周与行松开他,他不顾两人唇间还牵连的丝线,立马抽身,弯腰捡起熊猫的残骸,表情不太高兴,周与行包住他不大的手捏了捏,说道:“行了,先吃饭,菜都凉了,熊猫我再给你买一个。”   吃饭的时候温博书兴致一直都不高,好像真的在为这个熊猫哀悼,周与行跟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动静,终于不耐烦了,拍了下弟弟的后脑勺:“就一个小玩具,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温博书抬头吼道,“你就跟摔断了儿子高达的坏爸爸一样!你根本不尊重我的爱好。”   “我还不尊重你的爱好?”周与行不明白弟弟哪里突如其来的怒气,总不至于真是为一个小熊猫。   温博书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低下头开始扒饭,但饭也是哥哥烧的,饭碗是哥哥买的,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哥哥置办的,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着要金屋藏娇的话,他吃着吃着感觉饭都不是味道了,委屈地要落下泪来。   周与行见人情绪不对,起身把弟弟抱起来,放进自己怀里,温博书每每在他身上坐着的时候都很乖,会给喂饭会睡觉,窝着打手游都操作自如,好像哥哥的怀抱是他赖以生存的生态圈,每次在哥哥怀里躺一会儿,就能吸收养分重新茁壮成长。   “温博书,你娇不娇?”周与行点着他的鼻尖,“发脾气就发得像样一点,发一会儿就把自己发哭了,到底是冲谁发脾气呢。”   温博书没哭,他只是快哭了,闻言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声音很低落:“我只是想带你一起玩游戏。”   原来还是为这件事,周与行心软地不行:“我玩不玩都无所谓,就算不玩,也是开着你直播间看你玩,一样的。”   温博书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看样子是气消不下去,周与行手贴在上面,随着他起伏了一会儿,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弟弟的头发,温博书感觉到痒,抬起头来和哥哥接了个吻,情绪才稳定下来,声音轻轻的:“我不想这样被人左右。”   他一向是不会被任何人管束的性格,却已经在周与行这里改变了太多。周与行原先以为他挺愿意配合公司的,毕竟之前他同意了很多在周与行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要求,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却表现地异常反对,好像他更在乎的不是能不能直播,而是被否定了他和周与行的双排。   以前粉丝会整活,温博书自己也故意带节奏,他听多了乱脑补的粉丝说他们俩配,说他们俩有CP感,乐意看他们一起直播,突然被勒令停止,说他和他哥在一起玩游戏没看头,没营养,不要再播了,他自然是接受不了。   平台有平台自己的考量,温博书没红的时候,捆绑卖腐是个好途径,但他现在红了,平台自然希望他带更多自己公司的主播,而不是拉扯一个素人。   可每个人都有分享的需要,分享的不光是自己的生活、心情,还有正在恋爱中的状态,周与行和温博书这对情侣不同寻常,温博书不能在生活中大声宣誓自己心有所属,在几乎不会被身边人关注的直播平台上,自然是希望能分享自己和周与行的恋爱状态。   “工作不要夹杂私人情绪。”周与行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把生活和工作混淆在一起太久了,趁这个机会能分开也好。公司没有错,你们之间有合约,你也要有契约精神。”   “我知道。”温博书垂头丧气,“我就是特别不爽。”   “没关系,还有我。”周与行笑了,“在公司面前不允许,在我面前可以不爽,等到哪一天不爽累积到超越你打游戏的欲望了,我们就停下。”   温博书没说话,侧过脸整个埋到周与行锁骨上,周与行抚摸着他的背脊安抚他,开玩笑道:“不过不可以再想包养你哥。”   “为什么不可以?”温博书立刻抬起脑袋,“我真的想你在家陪我。”   周与行捏他嘴巴:“你可以对我有独占欲,但是不可以有变态的独占欲。”   温博书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知道,不会真关着你的,但不能不想。”   “真行啊,温大变态。”周与行笑他不知好歹。   “哥。”温博书挂在他脖子上,“你像我的无线充电器,靠你一会儿就能充满了。”   弟弟仰着头乖巧地说着依赖他话,周与行心神荡漾,想到了别的地方:“也可以有线。”   “嗯?”温博书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周与行顶胯怼了一下,刚才气氛还很温馨,温博书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周与行也就是一说,下面也还没硬,但温博书屁股落下去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羞耻,他的脸红得很快,抿着唇说:“你才是变态。”   周与行把人抬起来,放在旁边的餐桌上,靠近弟弟的脸,呼吸交缠:“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光天化日之下,温博书都没料到他哥能在餐桌上发情,虽然按照他的作息也很难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发情,所以此刻他很配合哥哥。中午他哥也没烧几个菜,餐桌上空的地方很大,他攀着周与行的胳膊接吻,唇齿相交间还喃喃地说着情话,他感觉气氛差不多了,他哥的家居裤也明显被顶出了弧度,才缓缓要倒下去,突然又被周与行捞起来了,只见他皱着眉,垂眼看着温博书吃了一半的饭碗,沉重地说:“先把饭吃了。”   温博书不可置信地说:“你确定?”   周与行在这件事上堪称固执,因为温博书太瘦,平时又很难凑到一起吃饭,一有机会,就要盯着他饮食,能多吃两碗绝对不能少一粒米,平时温博书象征性反抗一下就乖乖吃了,没想到这时候他哥明显被他撩拨地半硬了,居然还要他把饭吃完。   周与行松了松裤腰带,呼出一口气,刮了刮温博书的脸蛋,自以为是地说:“你不吃饭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天地良心!温博书坐在餐桌上简直无言以为。   周与行把人抱下来,又去厨房拿了热水瓶,把已经冷掉的饭冲热,推到温博书面前说:“赶紧吃,菜就不热了。”   温博书面如死灰,举着筷子好像是举着自己的牌坊。   九天的假期,温博书只有一个周二可以休息,一般周与行在家都是他烧饭,今天他没出去买菜,想着带弟弟去吃烤鱼,结果早上起来没多久,就接到了周通成的电话。   “还休息着呢?”周通成估计也刚起没多久,声音还带着股哑意。   “嗯,10号上班,怎么了爸?”   “中午过来吃饭吧,你阿姨去买菜了。”   温博书还没起,这两天周与行休息,他们就一起睡在周与行房里,他抬头看了眼房门,随口说道:“算了吧,过几天我下班过去。”   他确实有私心,温博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不想离开弟弟。   谁知周通成却说:“带博书一起来吃吧。”   周与行有点惊讶:“你是不是知道温博书今天休息。”   周通成这回没否认:“嗯,你阿姨说你之前说过,他每周二都有休息。”   周与行笑道:“怎么突然想通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周与行歪头夹着手机,开始准备做早餐,结果周通成下面说的话,把他惊了一跳。   “儿子,我上个月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血压有点高了。”   周与行擦干净手,从厨房转出来,走到客厅阳台外:“问题严重吗?”   “嗐,没什么大问题,年纪大了,心血管总归好不到哪里去。”听着声音还挺不在乎的。   “爸,你跟阿姨两个人开开心心过,以后我少气你,你不用为了这个特意见温博书一面。”   这次周与行保证自己真的没有偏心弟弟,他曾经很想让父子俩再见一面,如今周通成跟他说了这些,却不是合适的时机了,温博书看起来乖巧,实际上仍然是个活火山,他喷发完全无迹可寻,周通成身体不好,两人又二十几年没见面了,他怕两个火药桶凑在一起,到时候谁炸了谁都不好说。   “啧,我又不是要死了。”周通成在那头点了根烟,“我就觉得吧,这往后的日子好好活着才要紧,其他都得往后靠,有什么好气的呢,没必要嘛,既然想叫你回来吃饭了,你弟在,一起叫来就是了,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你说是吧。”   周与行无奈道:“爸,你最好把烟戒了。”   “哦。”周通成含着烟头,说话有点含糊,“你戒了吗?”   “比以前少了不少。”   这是实话,温博书没有要求过周与行戒烟,但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牵挂的人,有了爱,有了家,有了日后的一切,都会为了延续幸福而规束自己。   他无声地听了会儿他爸吞云吐雾,最后说好,还说:“博书还没起,等他起了我问问吧,他要不愿意,我自己来。”   “行。”周通成笑笑,“都随意,都随意。”   16 02:58:44 第50章   温博书虽然喜欢赖床,但他没什么起床气,周与行九点钟叫他起床,十点钟他才踩着拖鞋从房间出来,快速地洗漱完,一屁股坐到餐桌前,看看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又抬头看看哥哥,那表情好像在说:“我早饭呢?”   周与行正在平板上看早间新闻的重播,头也不抬地对弟弟说:“蒸笼里,自己去拿。”   温博书坐着不动,拖长了声音说:“我~好~累~啊~”   周与行扫他一眼,笑着说:“那以后一次都不要有了。”   温博书上个月到处飞,太累了,每天看上去都是一副睡眠不够的样子,精神也不太好,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吻得动情了,就做了一次,做完温博书在他怀里贴了会儿,说好累,周与行本来还想来一次,手都摸到他屁股上了,硬生生又收回来,把弟弟塞回他自己的被子里,哄着人睡了。   温博书拍拍桌子,以示不满,周与行还是起身去厨房给他拿了蒸笼里的早饭,一根糯玉米,他拿盘子装了放到弟弟面前,坐下来说:“先垫垫肚子,一会儿中午去爸家吃饭。”   “又去啊?”温博书以为周与行说的是去温美艺那儿,前几天刚去过,他自然不乐意再回去一趟。   “不是。”周与行解释道,“去我爸那儿。”   温博书愣了一瞬,低头啃了一口玉米说:“哦好。”   周与行看着他:“不乐意去就说,本来就是看你意思。”   温博书小口咀嚼着软香的玉米,声音不大:“没有不乐意,我总要去见见你家人的。”   这话说的,语气跟个新入门的小媳妇儿似的,周与行都笑了,他抬手在温博书脑门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那也是你亲爹。”   温博书抬眼看看他哥,表情不是很服气,刚起床,眼神还有点迷蒙,周与行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   被亲的人眨了眨眼,似乎是觉得有点痒,伸手揉了揉,那双眼睛就被揉出点红色。   温博书的五官完全就是跟着妈妈长得,脸庞、骨相,几乎和温美艺一模一样,唯独那双眼睛不像妈妈。温美艺是非常夸张的大双,以至于她的长相明艳又惑人,一双眼睛像是藏着银河,流转之间都有星河流淌,而温博书的眼睛比妈妈小,且他是内双,平时低眸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冷漠疏离,偏偏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那小双眼皮又显现出来,给他的模样平添一分楚楚可怜。   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像周通成的,是两夫妻血缘结合的证明。   周与行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路上还买了水果礼盒,到的时候挺晚了,孙娜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人上桌了,两人一进家门,孙娜就听到了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温博书很是惊喜:“哎呀,博书和哥哥一起来啦?”   温博书是第一次见孙娜,他刚脱完鞋,直起腰来往声音方向看过去,很乖巧地笑了一下说:“阿姨好。”   “哎呀!”孙娜放下汤勺走出来一步,“第一次见博书,快把阿姨帅晕了!”   孙娜穿着鹅黄色的家居服,笑容和蔼,温博书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哥,把孙娜萌得哈哈笑,抬头冲着客厅喊:“老周!你儿子们来了!”   周通成从客厅里走出来,显然是两个人都看到了,但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周与行身上,一寸都不往旁边挪,伸手接过周与行带来的礼盒,佯斥道:“怎么回来还带东西的?你阿姨买的都吃不完。”   “那你使劲吃。”周与行换好鞋,转头去看温博书,结果弟弟也是眼神完全黏在他身上,都不敢往旁边看,好像周通成身上有病毒一样,他快被这两父子笑死了,揽着温博书肩膀往他爸面前一送,说道:“介绍一下,爸,这是你小儿子。”   周通成一愣,只见周与行又把温博书往前一推:“温博书,这是你亲爹。”   两人的眼神终于对上了,轻巧地一碰,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周通成拍了拍温博书的肩,朗声道:“博书都长这么大了。”   说了句废话,反观温博书,连废话都说不出来,嘴唇抖动了半天,始终喊不出那个字,最后还是周通成豁达,他嗐了一声,直说道:“喊周叔就行,没事儿。”   “周叔好。”温博书如蒙大赦,立马点头哈腰和他爹问好。   周通成指挥着两个儿子去洗手落座,温博书在卫生间老神在在地对周与行说:“你爸不错。”   刚才的解围让他对周通成很有好感,他和周通成本来就无亲可认,他只是想来见见他哥的家人,要是周通成硬要认他这个儿子,他今天可能就不会太配合了,毕竟他的父亲已经另有其人了。   好在周通成根本没那意思,那正好,温博书也没有,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化解了尴尬。   温博书最近胃口不好,饭吃的也少,今天却十分给面子,一边吃一边夸孙娜菜烧的好。   孙娜这一年厨艺确实精进不少,其实年初的时候,周通成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了,当时没有和儿子说,但夫妻俩都清楚,年纪终归是大了,孙娜还比周通成年长了两岁,早几年前就在培养自己妹妹家的儿子当继承人,趁这机会,干脆就把妹妹一家从外省接了过来,让他们在这定居,也放手让外甥主持公司的工作,自己则多花时间在家照顾周通成,这厨艺自然就练出来了。   周通成的企业做得比孙娜更大,不是他说让谁接手就能让谁接的,他自己没后代可以培养,儿子明显对经商不感兴趣也没这能力,他也从来都是奉行享乐至上的人生哲学,后代福泽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把公司交给什么都不会的儿子,不如直接外聘有能力的职业CEO管理,自己坐在幕后拿钱养老。   两夫妻曾经工作繁忙,日常生活中只有晚上一张床上睡着能说说话,如今清闲下来,天天在家大眼瞪小眼,感情更加亲密,周与行一开始还怕他爸晚年生活不安分,没想到在家和孙娜下个棋都能乐得拍四五个小视频发朋友圈,看得出是真享受,这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周通成和温博书是真无话可说,基本上都是温博书和孙娜在聊厨房的事,周与行要开车,就没陪他爸喝酒,他爸喝舒服了,从裤兜里摸了烟就想抽,被孙娜瞪了眼,讪讪地放了回去,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他无聊极了,就干脆盯着陌生的小儿子看,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博书长得真是像你妈。”   饭桌上陡然沉默了一秒,周与行无语地踹了他爸一脚:“你说这个干吗?”   “怎么不能说?”周通成放下酒杯,酒意有点上脸,“你阿姨都不介意,你哪儿那么多意见。”   孙娜噗嗤一笑:“没事小周,你爸就那德行,你们俩毕竟是他和你妈的儿子,这有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爱说说,没事。”   “你当我乐意说她?”周通成横了大儿子一眼,“我前阵子上医院还碰着温美艺了,倒霉催的,结果一进去医生就跟我说我血压太高了,呸,碰到她就准没好事。”   “医院?”温博书突然转过头,“您在医院碰到我妈了。”   “是……是啊,就市中心医院。”周通成被问的一愣,“我缴费的时候她在药房窗口排队,正巧就瞅见了,也不知道是给她自己拿药还是给她老公。”   “拿什么药您看到了吗?”温博书追问道。   “这我哪儿看得清,我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   温博书皱着眉,没再问,孙娜责怪地看了周通成一眼,好像在怪他乱说话,伸手拍拍温博书的背安慰:“哎呀博书,你妈也跟我们一个年纪了,总归有点小毛病的,有什么事你妈会不跟你说啊?肯定好着呢。”   周与行也弯腰,环住温博书的肩,低声说:“没事,回头我们问问她。”   温博书抬头冲他哥笑笑,继续吃饭,周通成给小儿子夹了块鱼肉,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没见有什么异样,又说:“唉,你别说,博书这眼睛长得像我,不像他妈,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孙娜被逗笑了,推了他一下:“你还知道自己小时候长啥样?”   “啧,看不起人是不是,有照片呢。”周通成还真没唬人,“就一张黑白的,但鼻子眼睛都长那儿,看的可清楚了。”   说着他就来劲儿了,非要证明:“明儿回我妈那一趟,我就非给你找出来不可。”   “行,我等着看你光屁股照片。”孙娜嘴角带着笑,“你再去拿张博书小时候的,对比对比。”   “我哪儿有他照片……”周通成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自在地拧了下鼻梁,“看现在都能看出来,看什么小时候。”   被孙娜怼了一通,刚才的话题也就掀过去了,但周与行知道温博书并没有释怀,虽然他看起来一切正常,继续和孙娜聊着南瓜板栗蛋挞的做法,但周与行太清楚温博书的情绪变化了,他心情上有一点起伏周与行都能感受得到。   在周通成家里也说不了太多,只能回去再提,走的时候夫妻俩从书房拎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出来,转过来一看,居然是最新款的显卡,是周通成托人买的,算是送给温博书的见面礼。   温博书显然很惊喜,虽然他早就有了同系列配置更高的定制显卡,他们平台和显卡公司是有广告合作的,早拿到货算是员工福利,但他什么都没说,连声道谢收下了,周通成根本不了解他的行业,能送显卡而不是送表送钱包,明显是做过功课上了心了,温博书不想浪费他的这份好意。   显卡箱子很大,放在车后座,温博书的欢喜过了后,又隐隐低落下来,周与行其实有点意外,因为在他看来,温博书和温美艺的关系实在是太差了,他根本不觉得两人对彼此能有一点关心,毕竟温博书在家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情一是把温美艺当空气,二是和温美艺吵架,说的难听一点,他应该是不关心他妈死活的,而不是听说了她去医院,就开始担心。   周与行在等红灯的时候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弟弟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安慰道:“现在估计他们在午睡,晚点儿打个电话问问就是了,别那么担心,肯定没事儿的。”   谁知温博书突然说:“哥,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   信号灯转绿了,周与行转过头去开车:“嗯,你说,我听着。”   “我……”温博书停顿了一下,好像还在犹豫,过了几秒钟才说,“我之前的那些存款,就都留给妈了,我不打算要回来了。”   周与行听闻此言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温博书怂了,缩着脖子说:“元……元旦的时候。”   “温博书。”周与行语气很平静,“元旦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温博书不敢说话了。   周与行还在陈述着:“所以这一年我每次让你回去跟妈说这事儿,你都各种推脱搪塞我,原来是你们俩合伙瞒着我是吧?”   温博书心虚,声音也很小:“我怕你不同意……”   “对,知道我不同意,所以不告诉我,那现在怎么坦白了?”周与行语速很快,还没等温博书回答,就自顾自说,“因为现在知道妈可能是生病了,觉得我会怜悯她,就不会责怪你这么大事儿都没和我商量一声,你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车猛地停了下来,温博书刚才很紧张,都没注意他哥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一个小道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哥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他的目光很严厉:“温博书,这确实是你自己的财产,你怎么处理都是你的权力,咱俩甚至连共同财产这一说都没有,但这不是几百几千,是几百万,妈甚至还因此怀疑我是觊觎你财产的窃贼,然后你们俩就完全把我撇开处理了,温博书,你这是想和我成家的意思吗?”   “因为妈一直在意这件事!”温博书解开安全带,坐起来解释道,“她总觉得你别有居心,我不想让这些钱总是横在你和妈中间。”   “那你至少要和我说一声。”周与行敲了下方向盘,巨大的鸣笛声惊得温博书一跳,周与行自己也被吓得一震,好像气势汹汹要冲上来打人半路却打了个趔趄,但他嘴上还是硬着,“我不同意是因为妈没资格处理你的财产,更没能力打理,所以我坚持你自己拿钱,可你但凡跟我说一句这钱她做母亲的应该拿,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哥哥刚才还是冷静的,此时却真的气急了,眼睛都有点红,温博书也不管两人是在外面了,直接把车熄火,然后翻身就坐到哥哥身上去,轿车的驾驶座很狭窄,他得紧紧抱着哥哥才能坐稳,周与行手还扶着方向盘,垂眸看着爬到身上来的弟弟,眼眸里似有委屈,温博书抬头亲他,咬着他的下唇,小声又快速地说:“对不起,我……我就是一时冲动,哥,对不起。”   “为什么呢?”周与行看着他,“你不相信我吗,觉得我不同意是舍不得你的钱吗?”   “怎么会!”温博书也解释不出原因来,事情过去太久了,他都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彼此他才磨得哥哥松口,温美艺却不断质疑他和周与行的关系,觉得他哥对他的好另有所图,温美艺和周与行的关系本就日渐焦灼,因为温博书的存款已经紧张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他完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太笨拙了,从前只有他哥来处理他和他妈的关系,从没让他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处理过他哥和他妈的关系,他唯有把自己的傍身之物都拿出来,堵住温美艺只会伤人的嘴。   事实证明他是了解温美艺的,自那之后温美艺再也没就这笔钱说他哥任何不是,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他却也瞒了他哥近一年。   气过了,又被温博书毫无章法地舔了几分钟,周与行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温博书还在他身上坐着,跟个小猫似的,他终于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搂住弟弟单薄的身躯,把鼻子放在温博书头顶上蹭了蹭,自嘲道:“你要早跟我说,我就不换车了。”   这也算是周与行难得的冲动消费,原本他没有换车的计划,老车也才开了六年,工作逐渐走上正轨,温博书又突然爆火,让他迷了心智,觉得自己生活富足,精神高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把存了好几年的存款一次性花了,他敢说自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他没有多少可支配的流动现金了,每个月还有房贷需要偿还,他的底气就是温博书,不管是温博书的人还是温博书的存款。   在温博书不断依赖他的同时,他也早就开始不自觉地依赖弟弟,他们这个年纪了,彼此都很现实,爱情和面包也早就糅杂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分开,他当然爱温博书,爱他的全部,这全部不可能脱离温博书的经济实力,这就是他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真的说光爱人而丢掉钱。如若温博书今天还是个穷学生,周与行照样会爱他,但一定会换种方式爱,他会教弟弟如何规划职业,如何正确理财,而不是仗着弟弟能赚钱,肆意地挥霍自己存着成家立业的本钱。   他今天的愤怒中还夹杂着对自己行为的后悔,所以他没办法真的对温博书动怒,也没法一直晾着他等气消。   温博书在听到哥哥的话后却感到不解,他抱着哥哥的腰,抬头看他时眼睛湿润:“为什么不换,喜欢就换。”   他自然知道哥哥换了新车以后有多高兴,光是在他的老干部风格朋友圈里都发过两次爱车的照片,此刻哥哥却说不该换,他一时间想不到原因。   周与行刮了刮他的后腰,说道:“钱全都用来买车了,回头咱俩发生什么事情需要急用钱,上哪儿去搞?”   “我们不会有事的!”温博书扑上来捂住哥哥的嘴,“再说真有事了,再问妈要就是了。”   周与行笑了一下:“给她了还拿的出来?”   温博书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和他哥一样,都不信任温美艺,但这种不信任又不尽相同。他不信任他妈,是因为他妈就没干成过几件事情,对他也从不上心,他对温美艺的意见至多就是妈妈对他不好,母亲当得不合格,但周与行心里对温美艺的不信任,来源于他随时都可能被母亲放弃。   他离开家的时候虽然已经小学毕业,但当时周通成离家也已有六年之久了,两口子离婚后,孩子和房子全都判给了温美艺,周与行是从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被送走的,去了一个几近陌生的新家,还要面对不了解的后妈,再怎么早熟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被抛弃”的标签还是永远地烙在了他的心口。   温博书从小遇事不少,哪怕他又打架了又逃学了,都有家人帮他兜底,继父出钱出力不在少数,温美艺天天骂他,但他要是真在外面受了伤,缺钱用了,温美艺也会帮他擦药,骂骂咧咧地多给他一点零花钱,母亲永远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他有事了,需要帮助了,还是会第一时间寻求家庭的保护。   但周与行的家,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也不在周通成那,周通成是最早抛弃他们的那一个,温美艺是第二个,在周与行心里,他只有一个人的家,或许现在多了一个温博书,他们两个人的小家,所以他之前坚持让温博书把钱拿回来,他也没有任何向父母交代性向、听从他们意见娶妻生子的打算,他压根就不把那些人当做家人,他对父母都没有信任。   温博书顿觉心疼地不行,忍不住哭了出来,周与行诧异地抬起弟弟的脸,温声哄道:“行了,我不气了,怎么还哭上了。”   “哥。”温博书呜咽着说,“以后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告诉你,我能赚,我们还会有钱的。”   “知道了知道了。”周与行好笑地拍了拍弟弟的背,把人举起来放回副驾驶,“是你有钱,小土豪,你红了,以后可有钱了。”   “我们!”温博书坚持道,“我们有钱,我们家,就是我们。”   周与行盯着他的眼睛,心软地上去吻落他的眼泪:“好,我们家。”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捡到温博书,好像捡到了一个会哭的漂亮钱袋子,还捡回来了一个家,这个家不大,就他们俩,也足够大,盛满了他的全世界。   16 02:58:49 第51章 番外一 上   孟晗走下楼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人在等她,直到门口传来几个女同事嬉笑惊呼的声音,她才抬起头往外看去,看到徐臻正站在公司门外等他。   是站着的,他穿了假肢,上身是驼色的长款风衣,下身是铁灰色的牛仔裤,在冬天的衣物遮掩下,看不出任何腿部的异常。   孟晗快步走过去,在同事八卦的目光中挽住徐臻的手,眯起眼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臻站在那的时候像哪个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帅哥,一笑起来就有一股憨劲儿,他把手里撒了白芝麻粒的糖瓜递给孟晗,摸了摸她的马尾,欢快地说:“小年快乐。”   孟晗和同事告别,带着徐臻往园区外面走,离开同事的视线后,她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最后疲惫地垂着眼,松开了徐臻的手,缓慢地跟在他身后走。   两人出门,孟晗很少挽着他,他穿着假肢,受力本就不好,孟晗不想再给他多一个人的负担。   风有点大,她撩动耳边飞扬的长发,轻声问:“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她在这工作一年了,徐臻从没来过,天气热的时候,不管穿什么衣服,他的假肢都很明显,他总是说怕给她丢人,加上她工作园区又离学校很远,就一直没有过来。   徐臻笑笑,好像完全不介意孟晗突然冷落下来的态度,自然地说:“我们今天就放了,你们要到二十九?”   “我请了一天,二十八走。”   “行,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孟晗抬头看他,“不用了徐臻。”   徐臻看了她好一会儿,孟晗工作以后变丰满了一点,加上职业套装和烫卷的长发,她显得很成熟,和在学校里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悲伤,但很快藏了回去,最后只是平淡地说:“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两人去园区外的烤肉店吃了晚饭,时间已经很晚了,店里人也不多。徐臻还只是实习生,公司管得不严,小年前后陆陆续续都放了,他为了等孟晗,还没回家,晚上就得回学校住,门禁是11点,回去就得一个半小时,所以这饭吃得很匆忙,九点半的时候孟晗见他还坐着,忍不住出声问他:“还不回去?”   徐臻拿了张纸巾递给她说:“没事,我打车回就行。”   孟晗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走吧,我也累了。”   去地铁站的路上徐臻还是停了下来,他牵着孟晗的手问她:“年后还回来吗?”   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孟晗突然觉得难以面对,她上前两步抱住男友,小心地注意不把身体重量靠到徐臻身上,轻轻攀着他的衣领,拥抱他说:“我还没决定,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徐小臻。”   徐臻在地铁口和她道别,独自一人回了学校。   他还没毕业,目前还在实习,工作单位听说他是残疾人,爽快地给他签了实习协议,也不给他太多事做,他现在每天都很清闲。   对比的是孟晗的忙碌,她从实习到入职已经有段时间了,听说领导很赏识她,手头项目不少,自从她大四开始实习后,两人几乎一个月只能见到一两面,后来她毕业,徐臻也开始实习了,有时候更是一面都见不到。   以徐臻的成绩,大可以保研,但他放弃了保研资格,决定直接就业,为此温美艺闹了好一阵子,以为徐臻是为了孟晗不愿意再待在学校了,但后来温博书和他聊起来,他才有些酸涩地说:“不读了,一直在学校里,我老忘记自己是个残疾人。”   相对于社会来说,学校的环境单纯太多,徐臻原先还不觉得,但孟晗离校之后,他逐渐感受到了其间的差距。   温博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实际上他们谁都没法感同身受,他踌躇了半天,最后岔开话题说:“算了,不读就不读,走,先上分。”   和哥哥的关系到是一如往常,他永远是那个缠着哥哥要上分的男孩,但他做的一切决定,都好像挽回不了他和孟晗的感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徐臻原先并不知道孟晗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直到孟晗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哭着和自己道歉,让他先不要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徐臻才知道,原来她父母强烈反对他们的交往,而孟晗为了安抚父母,一直和父母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但最后还是见到了,孟晗身边的同学朋友都知道她依然和徐臻在一起,瞒不住的,孟晗的妈妈怒视着他不愿说话,还是她爸爸拿着烟盒走上来,问小伙子抽不抽?   孟晗在身后喊:“他烟酒不沾的!”   孟爸爸搭着徐臻的肩走到僻静处,他是典型的北方男人,体型庞大,走路很快,徐臻尽力跟着,却还是累出了一头汗,孟爸爸扫了徐臻的腿一眼,嘴里含着烟嘴,没什么表情地说:“恢复地挺好,你很坚强。”   徐臻忍着汗水流到眼角的不适,却不敢擦,毕竟他现在的样子根本配不上挺好这两个字,他刚想说话,孟爸爸就抬手止住了他,远远地望向女儿说:“我不是歧视残疾人,你今天要是去我公司面试,这么优秀的孩子,我肯定大力培养的。”   徐臻没说话,孟爸爸回头看他,表情很是怜悯:“但你要做我女婿,我不可能同意,我女儿生来就是享福的,我不可能让她一辈子伺候你。”   徐臻急忙说道:“叔叔,我生活可以自理。”   “我知道。”孟爸爸再次强势地打断了他,“但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你现在还是学生,主要任务就只是学习,听说你家里条件也不错,吃喝不愁,但等以后,你要自己成立一个家庭,要面对的可不是现在可以想象的,我女儿跟着你只会吃苦,你根本不明白,你要真爱她,为她好,就别拖着她。”   孟晗一开始自然是反抗的,她拒绝了父母在老家给她安排的工作,执意留在实习的公司开始就业,租了简陋的单身公寓,等待徐臻毕业,但当繁忙的工作挤压了她全部的时间,两人的生活节奏不再同步,地域距离也越来越远,她逐渐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了。   她和温美艺在徐臻保研这件事上是同一立场的,但徐臻听不进劝,说什么都不肯再读了,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去外面找实习单位,学着孟晗的脚步走进社会,却依然和孟晗获得了截然不同的工作体验。   刚入职的时候孟晗陪他去过一次他的公司,她好心地嘱咐同办公室的大姐多照顾照顾徐臻,徐臻压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走廊外,皱着眉跟她说:“用不着的。”   “新人总要端茶送水打印文件的,你有时候还是得坐轮椅过来,不方便的就不要做了。”   徐臻攥着她的手,攥得有点紧,语气也很硬:“没有不方便,方便的。”   孟晗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父母一趟一趟地飞过来,劝她回去工作,探查她和徐臻还有没有继续,还好徐臻没来过公司,单位里问不出什么,同学毕业后联系的也不算多,孟晗一个人住,把恋爱的痕迹隐藏在父母查看不了的手机里,她也很少能见到徐臻的面,两个人恋爱,好像恋的只是彼此的社交软件。   她在喘不过气的空隙里,再也感觉不到学校里的那种快乐,只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   去年年底,孟晗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和领导出去与甲方单位聚餐,对方经理和她是老乡,席间和她聊得很是热络,结束后还提出要送她回去,其实公司里不少人知道她有男朋友,但还是怂恿她上车,对方未婚单身,英俊多金,说话带着她熟悉的乡音,但她坐到半道就下车了,对方问她怎么了,她有些薄醉,但意识还算清醒,大声地说:“我让我男朋友来接我。”   对方却不肯走,天色很晚了,这条路上人也不多,他担心孟晗一个人等着不安全,也陪她一起等徐臻。   她给徐臻打电话,说话有些混乱,但意思很明确,徐臻有些为难,因为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他出来很不方便,但孟晗的声音很软,还带着醉意,他还是说:“你等我一会儿,一个人吗?找个暖和的地方,别着凉。”   “有同事。”孟晗嘟囔道,“你快来,快来。”   结果等了近一个小时徐臻都还没到,对方也有些不耐烦,想去扶蹲在马路牙子上的孟晗,却被孟晗挥开,他只好问:“你男朋友人呢。”   “不知道,”孟晗缓慢地眨着眼,“可能寝室阿姨不让他出来。”   “还没毕业啊?”那男人笑笑,“女朋友找他,这不翻墙出来?”   是可以翻墙的,他们寝室楼的洗衣房后面有个铁门,经常有男生翻出来,但这对徐臻来说,是不可能的。   孟晗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寒冬腊月中难捱地等着,等到一点多,徐臻才到,他是坐着轮椅从的士上下来的,左边的衣服和轮椅都有一道明显的灰边,他头发凌乱,连脸上都有擦伤的红印子,孟晗扑到他脚边,用自己的围巾盖住徐臻空荡荡的裤管,红着眼问:“怎么了?摔了吗?”   “没事。”徐臻摸摸她冻红的脸,“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太晚了,学校那破地方一直打不到车。”   其实出来也花了很长时间,他拍了十几分钟的门,把二楼的同学都拍醒了才等来宿管阿姨的白眼,出来以后又因为太急了在路上摔了一跤,已经凌晨了,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艰难地把自己从地上搬到轮椅上,一边打车一边往校门口赶。   孟晗心疼地握着他的手:“怎么坐着轮椅出来了。”   徐臻捏捏她的手心,表情和煦:“宝宝,我今天刚做了针灸,不好穿假肢。”   徐臻定期会去医院做针灸诊疗,这之后残肢偶尔会肿胀,几天都穿不了假肢,今天正是他每个月约好的会诊时间,孟晗都忙得忘记了,她愧疚地亲了亲徐臻的脸,站起来推动徐臻的轮椅,准备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被冷落的男人终于看到孟晗动了,他也很意外,没想到孟晗等了半天的男朋友居然是个坐轮椅的年轻学生,他转到两人面前,面带笑意地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回去吧。”   孟晗立刻就说:“不用了,我们找个宾馆住。”   谁知徐臻拍了拍她冻得僵硬的手,抬头对那男人笑:“麻烦您了,太冷了,送小晗回家吧。”   徐臻不好动,被那男人抱着上了车,孟晗在车外看着徐臻擦伤的半边脸,心里痛得要命,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她想叫徐臻下来,她不想接受追求者的殷勤,但徐臻大老远赶过来,她怎么忍心再让他受冻。   那是徐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的出租屋里留宿,她的床很小,两个人睡在一起只能拥抱,但孟晗一点都不感到拥挤,她睡在徐臻右侧,徐臻拥着她,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但徐臻只有一条腿,空间依然很大,残肢软软地碰在她大腿边上,她紧紧抱着男友的上身,埋在他宽阔的肩头,伴随着一夜的凌乱的噩梦,睡得毫不安稳。   谁知更大的意外是第二天孟晗的母亲突然造访,她原是来庆祝女儿项目成功的,却在女儿的闺房里看到抱在一起的两具身躯,当即尖叫出声,把床上的两人惊醒,也意外看到了徐臻残缺的身体,徐臻被轰出了门,连带着他还没擦干净的轮椅,甚至来不及解释他没有对孟晗做什么,当天孟晗就被母亲带回了家,直到第二年元旦过后才又出现,她和徐臻说自己有回家工作的打算,和父母说要交接工作才得到机会回来,徐臻听完后直接问她:“你还想和我继续吗?”   孟晗没说想或不想,只是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徐臻知道她很忙,也不再打扰她了。   孟晗大年二十八中午的飞机,徐臻也在回家的高铁上了,一路上信号不好,他快到站的时候才收到孟晗的消息,短短的一条,告诉他:“是我不够勇敢,对不起,徐小臻。”   徐臻回复了一个好,抬头看着窗外,他想,这大概就是他和孟晗的结局了。   来接他的是温博书,周与行还在上班,车给了温博书开,徐臻也是第一次座大哥的新车,转了一大圈,对温博书说:“大哥可以啊,这就搞起豪车了。”   温博书笑着给他开车门:“别提了,花了好多钱,一直在给我说后悔了。”   车子驶上高架,温美艺家离这不远,上车没多久,徐臻突然说:“哥,我不想回家,我可以去你们那儿吗?”   温博书第一时间没说话,有点紧张,他和他哥平时根本不注意,两个人又经常睡在一个屋里,太明显的过于亲密,如果徐臻要去住,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徐臻以为哥哥不方便,连忙说:“我就在客厅打个地铺就行。”   “房间有的。”温博书只能尬笑,“怎么不想回家,不想爸爸妈妈吗?”   “哥。”徐臻低垂着脑袋,“我和孟晗分手了。”   “啊?”温博书差点手一滑开出了一个曲线,这回也顾不上徐臻去他们那儿合不合适的问题了,只感到意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早就不好了。”徐臻抱着书包,整个人缩在副驾上,“她爸妈不同意,她一个人在这,我也帮不了她什么,一直是她在照顾我,能坚持这么久,她已经很累了。”   温博书把徐臻带回家,匆匆放好行李,又带他出来吃了自己最爱的肥肠捞面,希望能改善一下徐臻的心情,下午他让徐臻在他床上睡,自己打算去他哥房间,怕玩电脑的声音吵到徐臻,结果徐臻抓着他的手腕,可怜巴巴地说:“哥你玩吧,键盘声我听着安心。”   以前在家里,徐臻也确实没少在他哥直播的时候在他房里睡觉。   温博书游戏玩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徐臻,还好弟弟睡得还算沉,并没有被自己吵醒,晚上周与行回来,大声地在门口招呼弟弟,温博书小碎步跑出去,扑到哥哥身上摁住他的嘴:“别嚷嚷,小臻在睡觉呢!”   “?”周与行满脸问号,“他没回家?”   温博书被周与行抬着屁股抱来抱去,苦着张脸说:“他失恋啦。”   周与行也很意外:“孟晗?”   温博书打了他一下:“还能是谁!”   周与行抱着他走到厨房,看着空无一物的灶台,在弟弟嘴上啃了一口:“饭呢?”   温博书腻在他脸颊边说:“一会儿等小臻醒了带他去外面吃呗。”   周与行抖了抖他的小屁股,把人从厨房抱出来,笑着说:“老板开恩,今天放了,明天不用去了。”   “真的呀?”温博书高兴极了,今年说好了又要去温美艺那儿过年,如果周与行按照法定假日上到二十九,过年前就没有二人时光可以过了。   两人有说有笑,为这偷来的一天假日窃喜,根本没注意到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直到和目瞪口呆的徐臻对上眼,面面相觑,温博书愣了几秒钟才想到从周与行身上跳下来,他脸迅速地红了,像被人从身体里点了把火似的,他支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周与行按着他的脑袋,对徐臻说:“醒了?带你们俩出去吃饭。”   徐臻一路上都在观察他的两个哥哥,刚才他看见的场面太过震撼,他都忘了今天自己才是失恋皇帝大,光顾着看他哥和大哥了。可能也是因为被他撞破了亲密场面,温博书之后一直刻意保持着和他哥的距离,徐臻没观察出什么来,但能感觉到他俩之间的氛围连他这个弟弟都被排除在外,越发觉得两人关系诡异。   16 02:58:54 第52章 番外一 下   还好吃饭的时候,哥哥仍记着他的事情,关心地询问了他和孟晗的情况。   徐臻详详细细地把两人从去年开始,孟晗实习就产生的问题,全部给哥哥们道了个遍,两人听完以后的反应截然不同,温博书很愤怒,拍着桌子叫:“什么意思啊,他家一个暴发户还敢看不起我们吗?谁说要孟晗伺候了,我是没钱请保姆还是怎么样,我们家还不能让她享福啦?”   声音太大了,旁边几桌的人都看过来,周与行伸手握住弟弟乱拍的小手,攥在一起放在桌上,徐臻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说话声音有点飘:“哥,她家里是有矿,但不是暴发户,而且我真的不需要保姆。”   周与行的想法倒没温博书这么激进:“小臻,站在他父母的角度,确实可以理解,你都还没毕业,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给予孟晗的,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支持,都太少了,孟晗有你,多了一分牵挂,而她人在千里之外,她的父母就多了十分牵挂。”   “我知道。”徐臻垂着眼,没再继续看哥哥们缠绵的双手,莫名觉得有些刺眼,“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一起过,以后肯定她照顾我,比我照顾她多一点。”   “你真的很喜欢她,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可吗?”周与行问道。   徐臻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喜欢吧,我只谈过她这一个,我也想过要娶她,和她过日子。”   “徐臻,你要想清楚。”周与行声音很沉,显得十分认真,“现在的情况是她们家非常反对,这条路走下去就得头破血流,你要确定自己的内心,如果你意志不坚定,对彼此都是伤害。”   徐臻的脸上显现出一些迷茫:“说真的……我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想象我们分手以后的生活了,到现在为止,好像只是实现了而已,我没有觉得特别难过。”   他苦笑了一下:“我说不清楚,很多感觉我都说不清楚。比如我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复健的时候,我总是想着,我要努力站起来,只要我够努力了,恢复了,一切都会好的,孟晗也这么和我说,每次复健课我们俩都听得很认真,在学校上课都没那么认真过。”   “可真的会好吗?能好到哪里去呢,腿没了就是没了,不可能再长出来,这种变好永远都不可能是我想的程度,之前我还很难理解的了没了这条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俩回学校以后,一切如常,好像也没什么改变,但现在我终于知道到底什么是残疾人,残疾人要面对怎么样的社会,每个人看我都有不一样的眼神,哪怕不是故意冒犯我,很多正常人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不了,这种做不了跟能力不足什么的没有关系,就好像是老天爷告诉你,你天生没有这个功能。你懂吗哥,根本好不了了。”   “之前我们还计划了很多毕业以后要做的事情,要去的地方,但后来发现这些都很难实现,我没办法像普通情侣一样给她更多关怀,我也做不回普通人了。虽然我也没觉得沮丧,从小妈对我的要求就很高,我也习惯了制定高目标,现在一切都变了,简单的一些小事就能让我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挺好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什么样的,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成为少数群体的一员那种感觉还挺奇妙。但孟晗她是个普通人,正常人,她很难理解我目前阶段的快乐或者痛苦,我们两个好像总是在不同的维度考虑问题,我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共鸣了。”   徐臻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口干舌燥地拿起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我还是喜欢她的,所以我想争取让她父母接纳我,但今后我能不能坚持,我不知道,我没办法预想。”   温博书听得眼眶都红了,那一瞬间很想冲动地告诉徐臻,他也是少数群体之一,他是个同性恋,而且不是意外造成的,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天生就被老天爷告知了没有喜欢女人的功能,不仅他是,他哥也是,他们家三兄弟全都是,如果徐臻在孟晗身上找不到共鸣,哥哥们可以,孟晗不能一直照顾他,哥哥们也可以。   一杯热饮递到了温博书面前,他抬头看见周与行安抚的眼神,接过杯子小口嘬了起来,他们吃的火锅,周与行给两个弟弟一人夹了一个鱼籽福袋,说道:“先分开也是好事情,两人各自想一想,只要你还喜欢,我们都会帮你,你也尽快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第二天周与行带着两人在市区里扫荡年货,又在外面吃了一顿烤鱼,下午拎着大包小包以及两个弟弟回了温美艺那儿。去年在温美艺去医院配药那事儿也早水落石出了,是继父确诊了糖尿病,病情还算稳定,药物治疗以及定期注射胰岛,温博书知道这事儿以后就不那么排斥回家了,基本上每周末他都会回去吃一顿饭,叮嘱温美艺注意继父的饮食,继父生病后,温美艺出去打麻将的时间大大减少,基本上现在一日三餐都是她给准备的,应酬什么的也得带着她出席,温美艺美貌且骄纵,是个口舌伶俐的富太太,只要她跟着继父,在酒桌上插科打诨,多半灌酒的人就会适可而止了。   有一次温博书回来还和哥哥感叹,说温美艺是真的很爱继父,这要是周通成影响到她打麻将了,她一定把周通成的头都给拧下来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周与行不在,他去了周通成那,周通成和温美艺好像是默认了儿子一年回一边家,今年轮到温美艺这儿了。她现在不敢让继父累着,年夜饭是她和周与行两个人做的,忙了整整一天,温博书陪徐臻在房间里打游戏,时不时进去骚扰哥哥,现在徐臻再天天钻温博书屋里温美艺也不怎么说他了,顶多玩到太晚了会提醒一句,几乎是一种以前放养温博书的态度,但徐臻在家里的吃喝拉撒她还是照顾地很尽心,搞得徐臻都有点怕她,和温博书抱怨:“她居然捧着毛巾说要给我搓脚,我靠,我怎么可能让我妈给我搓脚!”   三兄弟一人一个房间,除夕晚上零点后,大家道完新年快乐回了房间,趁众人不注意,温博书偷偷溜到他哥房里,第二天五点多再起床回去,虽然早起有点痛苦,但在家里做贼反而让温博书很是兴奋,在他哥怀里拱到两点都不肯睡,两人聊着徐臻的事情,周与行告诉弟弟自己的决定:“我过两天到孟晗家里去一趟。”   “嗯?”温博书抬起头,“这么远跑过去?”   “对。”周与行把下巴扣在他头上,“这种事情当面说好一点。”   温博书抓着他哥的衣领,有些犹豫:“会不会给她太大压力?”   “放心吧,我有分寸。”   温博书想陪他哥去的,但他假期也就三天,还要直播,只能想想,赚钱不敢怠慢。   初三下午周与行借口还有事情,提前离开了家,第二天他到达了孟晗所在的城市,他有孟晗家的地址,之前孟晗陪徐臻住院那会儿就考虑过亲自送她回去,没想到两人分开了周与行才来到这。   没有直接登门,实在太突兀了,周与行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发消息给孟晗,问她这两天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还好孟晗今天就在家,闻言立刻动身出来了,两人约在她家楼下一家奶茶店,周与行见到孟晗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呀,这也太冷了。”   本来孟晗下来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她很明白周与行为什么而来,她负了徐臻,大哥来要一个说法,比起更好说话的温博书,见周与行自然会有些紧张,她还带了点特产下来,想着客气点,结果周与行一开口她就破功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还好啊,今天有太阳,大哥没来过北方?”   “去过山东。”周与行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不停地苍蝇搓手,他没穿羽绒服,只有一件羊绒大衣,被他紧紧裹在胸前,深觉自己风度和温度一并都没有了。   孟晗连忙把人带进奶茶店,笑着说:“我们这儿可比山东冷多了。”   周与行不喝奶茶,孟晗给两人一人点了一杯咖啡,拿到热乎乎的纸杯坐下来,周与行的第二句话还是:“可真冻死我了。”   孟晗彻底乐了,哈哈笑了半天,又给周与行点了几个小点心。周与行绝口不提徐臻的事,问了问孟晗这个年怎么过的,南北方过年习俗差异很大,孟晗本来就是个会说的,周与行一杯咖啡喝完又续了一杯,听得很是入神,两人好像无事发生地聊了很久,聊到去年过年,终于是避不开徐臻了,孟晗才放下捧着的纸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是我对不起徐臻,我对你们都很抱歉。”   “不要说抱歉。”周与行笑得很温和,“你和徐臻的感情是一码事,但你对我们家的恩情又是另一码事,你永远不用对我们抱歉。”   回想起往事,孟晗目光很柔和,通过奶茶店的玻璃门往外看去:“那时候在医院陪他,总觉得可以一直这样陪他到老,徐小臻特别坚强,我也觉得自己很伟大。”   “哈哈。”她收回目光,看向周与行,“我才几岁啊,就开始想和徐小臻天长地久了,这本来就不现实,太浮夸,说不定只是为了感动我自己。是我对不起他。”   周与行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不要说对不起了,孟晗,你现在实话告诉我,你还喜欢徐臻吗?如果你还喜欢他,我这趟来,希望能让我见你父母一面,我跟他们谈谈我们家的情况,不管你怎么打算,照顾徐臻我们有责任,不会让你吃苦,如果你不喜欢他了,就当我来这旅游一趟,你也不要有负担,我明天就走了。”   大哥的话说的很明白,也给了孟晗选择的权力,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杯子,咖啡喝了一半,袅袅的热气早就全都散在了空气中,室内暖气足,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手里热饮的温度了。   “我不知道,大哥。”孟晗抬起头,突然说起了他们恋爱时候的事,“徐小臻刚入学的时候就很出风头,就军训那会儿,女生都看他,不过她们都不敢上,才入学没多久,都想等着军训结束上一段时间课接触一下,再追求他。”   她笑起来,脸蛋上洋溢着一股子青春的气息:“我胆子大,喜欢就追了,没想到他这么好追,后来才知道,不是他好追,也不是我厉害,是他正好也看上我 。”   周与行点了点头:“正好相爱,你们很有缘分。”   “确实。他说他是初恋,其实我也差不多,两人在一起都是摸索,但很快乐,这是我最美好的大学时光。不过说实话,就算徐小臻不出事,我们俩应该也很难走下去,我总归是要回家的,如果不是徐小臻休学了一年,我们可能一毕业就要异地恋,他不可能为了我来这,我们走不下去的。我是独生女,但徐臻不是,他性格乐观坚强,但也是最需要人陪伴的。从小有哥哥,陪他玩陪他长大,现在有女朋友,如果我们俩异地,坚持不了多久,结局都是一样的。”   周与行前倾身子,看着孟晗的眼睛:“如果徐小臻愿意跟你来北方生活呢?”   孟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爸妈,他哥,还有你,大哥,你们舍得徐臻走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再多问也没有意义,她甚至都没有说徐臻愿不愿意,周与行点了点头,放松身体靠在座位上,声音缓慢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孟晗。”   孟晗没再说对不起,而是抬手帮自己也又续了一杯咖啡,在重新升腾起的热气中说:“大哥,徐臻他很好,只是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家了。”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又聊了些别的,喝完了手里的咖啡,周与行抬起纸杯摇了摇说:“咖啡不错,你早些回去吧。”   孟晗把另一把椅子上放着的特产袋子递给周与行:“大哥,让你大老远跑一趟,一点小特产,别推辞。”   周与行收了特产,和孟晗一起走出奶茶店,两人聊了很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面下起了雪,孟晗走出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周与行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站在原地,手心里捧着晶莹的雪花,正好奇地看着。   “大哥没见过下雪?”   刚从奶茶店出来,身体还是热的,周与行没进去前那么冷了,他手套都没戴,在空气中挥着落下的雪,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张,某个角度和徐臻看起来有点像。   “我没见过雪,我在海边出生,后来又是做港航的,很少来内陆。”周与行走上前几步,跟上孟晗,“谢谢你请我看雪。”   事情谈完了,结果并不好,周与行也没心情再待着,退了酒店连夜飞回了家,坐的红眼航班,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温博书说好了来接他,下飞机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温博书发了好多消息,还有语音,他实在是疲倦,没仔细看,只瞟到最后一条,温博书说自己在几号出口等着,他紧了紧大衣,匆匆往外走去,自然错过了前面温博书特意告诉他,徐臻也一起来了的消息。   温博书开的还是他的豪车,站在车门口和他招手,春节期间的深夜机场居然还有不少人,周与行快步走出通道,看见温博书的笑脸顿时感觉到了温暖,也不顾周围的车灯摇晃,上去就抱住了弟弟,并且在他投入自己怀里的时候,掐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没吻多久,因为温博书激烈地反抗了起来,推开了他,他本就感到累,很轻易地被推得后退两步,这才看到车后座的窗户摇了下来,徐臻看着他们俩,目不转睛,脸色很暗。   回去的车上只有沉默,温博书好像开了一辆幽灵轿车,周与行和徐臻谁都不说话,无尽的沉默,直到开进市区,下了高架,路灯逐渐昏暗起来,徐臻才开口说:“不要告诉我你们俩其中一个不是我亲哥。”   “都是。”周与行开口,声音很哑。   徐臻虽然经常犯憨,但他不是傻子,他哥和大哥关系亲密他早就知道,甚至他们俩之间总有一些他进不去的氛围也都习惯了,但他看见他们俩接吻了,这已经不是关系好可以解释的行为了。   他又一次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好像大半夜非要跟着他哥一起来机场,就是为了撞见他两个亲哥接吻一样,他现在满脑子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徐臻不可能再回家打扰父母,最后车子载着三个各怀心思的兄弟回到了周与行家,徐臻罕见地有点生气,一言不发地进了客厅,有些粗鲁地脱掉自己的假肢,盘起一只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说:“解释一下哥,你们是什么情况。”   周与行捡起他踢到地上的假肢放好,进厨房烧水,温博书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他当然会和徐臻坦白,但也没想这么突然,还在徐臻和孟晗的事儿都没解决完的这当口,事赶事的,他烦恼地要命,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也一屁股坐在徐臻旁边,叹了口气道:“徐小臻,我是gay,本来是打算等你毕业就告诉你的。”   “他也是?”徐臻抬起下巴指了指厨房的人。   和周与行比起来,徐臻自然是更向着温博书,更何况刚才那场面,显然是周与行主动亲他哥,而被温博书推开了,他下意识觉得哥哥受到了欺负,口气也就不那么尊敬了。   “什么他?”温博书皱起眉头,“是你大哥。”   “是我大哥你们俩抱在一起亲嘴?”徐臻简直不敢置信。   温博书垂着头:“我们相处久了,自然就相爱了。”   徐臻拍了下沙发:“他是你亲哥!”   “我知道。”温博书按住他的手,“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欢他,这种事情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徐臻有点激动,温博书不停地示意他控制音量,毕竟这都两三点钟了,他不想出柜出得人尽皆知。   徐臻被温博书压制住,要放在以前温博书只有被他压的份儿,而如今不同往日,缺了一条腿的徐臻怎么都翻不了身,被他哥压着上身,虚虚捂着嘴,只能瞪着眼虚张声势:“是不是大哥强迫你的?!”   “怎么可能。”温博书哭笑不得,“严格来说应该是我强迫他的。”   周与行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温博书说的话,有些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徐臻身边,把温博书扒拉下去,看着徐臻说:“没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我和你哥原本关系不好,不像你和你哥,差不多就是从陌生人开始,没多少亲情,正好我们都是gay,看对眼了而已,事情就怎么简单。”   徐臻眼神在两人间来回转了一圈:“你们俩都是gay。”   周与行和温博书一同点了点头。   徐臻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回头看着温博书:“哥,你一点没告诉过我。”   “对不起。”温博书揉了揉徐臻的脸颊,“怕你接受不了,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徐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了近一分钟,才压低声音说:“可你们俩……你们俩这是乱伦啊。”   这个词从徐臻嘴里说出来还是有很强烈的羞耻感,温博书脸红了,声音也不自觉降低:“没关系吧,我们俩又不生孩子。”   周与行把两个快要钻进沙发里的弟弟拉起来坐好,岔开话题:“好了,我们的事可以慢慢和你解释,你不想问问孟晗的答案吗?”   徐臻这才反应过来,大过年的他大哥不远千里跑到孟晗家里去是为了谁,只是他现在实在思考不了太多,居然也不是特别在意孟晗说了什么,毕竟他们俩自己的问题他最清楚,他和孟晗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使是周与行出马也不一定有结果,但被大哥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想不出还能质问两个哥哥什么,只能顺着周与行说:“她,她怎么说?”   周与行反问他:“你愿意和她回家发展吗?”   徐臻还没回答,温博书先跳了起来:“当然不行!”   徐臻也说:“我家都在这,我怎么可能和她走。”   “那她为了你在这留了一年才走,已经是给你最好的答案了。”周与行拍了拍徐臻的脑袋,“徐小臻,毕业以后你也回家吧,我们找个本地女孩,咱们兄弟三个,就不用再分开了。”   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三人还是决定先去睡觉,温博书安顿好徐臻,正要回他哥房里,被徐臻猛地抱住胳膊,只见弟弟表情紧张地说:“哥你别去!你别跟大哥睡,你跟我睡。”   温博书笑了,拔出胳膊说:“行,你总得让我去把被子枕头搬来。”   书房的床比周与行的床小了一点,但兄弟俩睡在一起也不嫌挤,徐臻一直抱着温博书的胳膊,生怕他半夜被大哥抢走了,这样子温博书哪睡得着,拍着徐臻的手说:“徐小臻你松手。”   徐臻声音闷在被子里:“我不,你一会儿跟他跑了。”   温博书笑得床都在震,他转了个身面对徐臻:“你差不多得了啊,我是你哥,我能跑哪里去。”   谁知道徐臻问了个让温博书吐血的问题:“你是gay,不应该先喜欢我吗?”   温博书敲他脑门:“找死呢是吧?我他妈是你哥。”   徐臻往被子里又缩了点:“他还是你哥呢。”   温博书也说不出来了,他很难和徐臻解释他爱上周与行的缘由,自然有他是哥哥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周与行本身,他的温柔可靠,给予自己的自由和支持,以及无条件的宠爱,这些徐臻理解不了,因为他从小就是被爱的那个。   他想睡了,像小时候那样拍拍徐臻的身体:“好了,咱俩的事情你慢慢消化,够你消化一辈子的,现在得先睡觉。”   “这我哪睡得着!”徐臻从被子里钻出来,“离谱啊,离了大谱!”   温博书敷衍地嗯嗯了几声,拍他的动作平缓而规律:“我们都在一起一年多了,以后还有十年,二十年,睡不着你也得睡。”   “靠。”徐臻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一年多了你都没想过告诉我,我之前就说你俩有秘密一直瞒着我,你们还装,还装!”   “那时候还没在一起呢。”温博书被搞得睡意没了,也抱着被子坐起来,“你还不让我去睡,我都在他房里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徐臻像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连忙捂住了耳朵,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   温博书好笑地拿下他的手:“你慢慢消化,不急于这一天,不过这事儿别在爸妈那儿说漏嘴,听到没。”   “啊!!”徐臻仰天长啸,“这他妈的,这他妈的!”   温博书掐他腮帮子:“不许骂人。”   门外适时地响起周与行的声音:“你们俩要是不睡觉可以出去逛马路。”   温博书和徐臻对视一眼,迅速乖乖地钻回被窝里。   徐臻盯着天花板,小声说:“被你们俩这一亲,我和孟晗的事儿还算什么事啊,哥,你们俩要是以后也和我一样分手了怎么办,这兄弟还怎么做。”   温博书声音温软,带着笑意:“不会的,我们不会分手的。只要他一天是我哥,就会多爱我一天,我也一样。”   徐臻抖了下,翻身靠着墙边睡去:“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我只是个失恋的可怜人罢了。”   温博书好笑地拿胯骨撞了徐臻屁股一下:“赶紧睡,搞得好像是我话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