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突风过载   作者:茶引CHAR   Tag列表:原创小说、BL、长篇、完结、小甜饼、浪漫主义、ABO、年上、荤素均衡   简介:大佬一朝落难,被仇敌的小情人捡了回去。   黑道大佬一朝落难,被仇敌的小情人捡了回去。相处了几天,大佬决定把小情人变成自己的小狗。   表面上是   轻易不动情感一动起来就掌控加独占的黑道大佬 X 深谙虚与委蛇及夹缝生存之道的菟丝花   实际上是   小甜饼 + 旅游风光片 + 谈谈情做做爱   年上/现代/轻松/ABO/微量BDSM   1V1,HE   AlphaxOmega   项适原x郁清弥   谢谢 @番小茄 的题字~ 第1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四月十四日凌晨四点半,从阿姆斯特丹到伦敦,夜航南飞。如果不是私人飞机遇到那股强烈的垂直突风,项适原不至于一时无法控制下属伺机背叛引发的混乱,在枪声中被迫跳伞求生。   航线一直往西偏,项适原估摸自己会降落到威尔士或者海对面的英格兰本土,未料及飞机比他预计的更快更远。在冰冷的浅海中跋涉了不知多久,他才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由黑色的细湿沙子和礁石组成的海岸。   天色尚暗,风劲,将云吹得疾速涌动,海面上只有海鸥三两只,偶尔制造噪音,冷冷地看着这个带着一身血腥从死里逃生的人。   他没想到日出前这灰秃秃的地方竟然会有人,看身型倒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Omega。   项适原从湿透的西服内袋里摸出随身的匕首。即便他降落的地点非常有随机性,但也保不齐仇家潜伏在何处。保命的时候只能宁杀错不放过,他决定先把碍事的人解决掉。   狠戾地从背后飞扑摁倒时他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玉荷花的信息素,心随念转改变了主意,他把只短促地叫了一声就被他摁进沙滩里的猎物翻过来,果不其然见到一张熟悉的东方面孔——他和郁清弥差不多有两年未见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严格意义上郁清弥不是他的仇人,却是他仇人的人。   “项胥埋伏在哪!”他用匕首抵住对方脆弱的咽喉,难以接受自己死里逃生,竟然又落入敌方腹地。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是谁,看起来比他惊慌多了:“啊?项胥在这?”言语之下,倒像是也怕见到项胥似的。   项适原半眯起眼睛,思索要不要把这个试图扮猪吃老虎的Omega直接灭口,现在的他羽翼被折,经不起第二次叛变。   这蠢货倒是没有作无用的呼救,只是睁着那双惯常做戏的懵懂天真大眼睛,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如果项胥派这样的家伙来追杀他,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可能感觉到颈上的匕首挪开了点,郁清弥微微松了口气,眼睛忽然又瞪大了些。他发现从对方衣领发梢处不断滴落下来的海水中,还夹杂着另一股温热腥湿的液体。   天边渐渐露出点鱼肚白,郁清弥看清了不速之客的西装右肩处的一片殷红。“你流血了。”他下意识想伸手,被对方抓住手腕甩开了。   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项适原觉得这样势不均力不敌的对峙实在太傻,或许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还没想清楚的其他缘由,他冷哼一声,放开手站起来。   郁清弥晕头转向地坐起身,被压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他再莫名其妙也从这情形里咂出点味道,眼珠子一转:“你……”对上对方寒星一般的瞳孔后,打定主意不问不该问的事情,识相地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去我住处处理一下伤口?我一个人住,项胥不在这里。”   他再怎么单纯,也知道医院是去不得的。更何况他其实也没项适原想得那么不谙世事。   “这里是哪里?”   太子爷总算开了尊口。郁清弥回答:“康沃尔的彭赞斯。”   见项适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他,郁清弥权当这是对他方才提议的默认,领头往前走去:“要走二十分钟,你行吗?”不等阴沉着一张脸的人回答,他又叹了口气,向后摆摆手,“算了,当我没问,我也背不动你。”   项适原走在后头打量他。作为一名Omega,郁清弥倒不是那种娇弱矮小的类型,个头大概到自己肩膀,瘦但不到弱不禁风的程度。英国的四月还是有点冷,郁清弥穿着的驼色长风衣和靛蓝色牛仔裤都因为被自己推倒在地而沾上了湿漉漉的黑色细沙。他好像不甚在意,也没拍一拍,只是拎着个矿泉水瓶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项适原有没有跟上。   “走快点。”项适原不耐烦地催促道。   项适原就没走这么慢过,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虽然这个地方和英国其他小镇一样人丁稀少,但也不知道项胥的人什么时候找到这边来,不至于要光天化日之下大喇喇送人头。   郁清弥犹豫片刻,解开围巾递给他,指指一直在流血的伤口:“遮一下吧。”然后立马后退几步,转身加快脚程,似乎为了不给项适原拒绝的机会。   沿着海岸线走了十来分钟,郁清弥带着他穿过马路,路上自然也没有汽车,又在七拐八拐的居民区里穿行了五六分钟,来到一栋外墙刷成白漆的小洋房,红色铁门上的锈看起来有些年头。铁门一侧装了个设着密码的钥匙盒子,是当地人将房子当民宿出租时常用的方式。   “项胥对他的小情人这么抠门,藏娇的金屋都是租的?”项适原冷笑一声。   郁清弥一边开门一边瞟了他一眼,项适原没看错,是个隐晦的白眼。   郁清弥似乎有点怕他,又有点懒得怕他,知道他既然放过自己一次,应该不会轻易再下杀手。在天真的伪装之下,项适原发现此人很懂得察言观色,以及如何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木地板踩出轻微的嘎吱声,一楼非常窄,只有玄关和浴室,郁清弥直接带他上了二楼,左手边的房门紧闭着,他们进了右手边的客厅,客厅不大,但很方正,连通着开放式的厨房。郁清弥把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窗的帘子拉上,转身在茶几下方的柜子里翻找医药箱。   项适原在沙发落坐,把外套和上衣脱了。伤口边缘有干涸的血粘结到布料上,暴力扯开的时候项适原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吓人地拧着眉。撕裂的伤口涌出更多鲜红的血,看得郁清弥眼皮抽动,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胡乱把茶几上摆着的画具扫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把医药箱里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他也不知道哪一些有用。   项适原扫了一眼,问:“厨房是用明火吗?”   郁清弥点点头。   项适原又问:“有酒吗?”   郁清弥打开冰箱将所有酒水都取了出来,甚至还有两罐菠萝啤酒。项适原扬扬下巴,要了最烈的杜松子酒。他走到厨房,拧开燃气灶,慢条斯理地烤着匕首。   示意郁清弥打开酒瓶后,项适原接过猛然灌了一大口,又随手往自己的伤口上浇,冷汗流了下来。   郁清弥在海边被袭击的时候,项适原的黑发湿透又凌乱,脸色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发白,轮廓绷得紧紧的,西装被海水和鲜血泡得皱巴巴的,但郁清弥没觉出他有一丝狼狈,和两年前刚掌握生杀大权时的凌厉一样。   他瞥了一眼傻站着的郁清弥。   郁清弥像是吓坏了,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出声:“要……要帮忙吗?”   虽然本人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想帮忙,且笨手笨脚也帮不上忙的样子。   “出去买包烟,万宝路。”   “天才亮,英国市民没有这么早开店的习惯。”   项适原冷冷看着他:“滚。”   郁清弥求之不得,如获大赦地直接滚下楼。   临关门之前,他听见二楼传来一句几不可闻的,忍耐痛楚到了极限的脏口。   他尽可能无声地关上门,让陷入困境的猛兽独自疗伤。   ***   虽然在这边也算住了个把月,但郁清弥可没有清晨六点钟出门购物的习惯,他走了很久总算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除了项适原指定用烟以外,还用手机搜索了“养伤”、“饮食”等关键词组合,胡乱买了一堆食材,又估摸着项适原的身材挑了几件衣裤鞋帽。   英国的道路永远是上坡完了下坡,下坡完了上台阶,上台阶完了下台阶。郁清弥绕回小洋房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额角发汗,通体清爽。如果夜色令人做梦的话,此刻便是最佳的梦醒时分。   然而在一楼玄关处他便闻到了那股非常具有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应该是烈酒系,但又不是他所知的某一种具体的酒。   混杂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这不是梦。   郁清弥认命地上楼。露台的窗帘依然拉着,室内昏暗,项适原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精赤的胸膛平静而规律地起伏着,右肩被绷带牢牢包裹,手臂和小腹上也有擦伤,但相比起来就不算严重了,只有右小臂上贴了一块纱布。   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有的是人为项适原卖命,但郁清弥感觉这副豹子一般的身躯却像是亲自浴血奋战练出来的。他并未多想,只是觉得作为艺术生,如果能有这样的模特就好了。   茶几上放着个白瓷小餐盘,那颗血肉模糊的子弹可不是什么开胃菜,郁清弥只瞄一眼便别开头,看见一旁立着的原木画架上溅了点血迹,幸好他昨晚把画布挪到阳台晾干去了。   他不知道项适原根本没有睡着。   项适原浑身发烫,伤口剧痛,精神力濒至临界点,但他阖着双眼,依然保持清醒,以防这个敌方阵营的人发难。敌人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确定他睡着了,才犹犹豫豫地走近。   藏在背后的匕首蓄势待发,他握紧刀柄。   然后又松开。   敌人给他盖了条毯子,还小心翼翼地不压到他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等玉荷花的信息素飘远之后,他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见郁清弥蹲在冰箱前,背对着他把食物塞进去,一边抓耳挠腮,很苦恼的样子。   他不再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些,在郁清弥的唉声叹气中昏睡过去了。 第2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项适原第一次见到郁清弥,是在两年前祖父的葬礼上。在五月微热的风里,郁清弥是河畔一株初绽放的玉荷花,唇齿明艳,气质清雅。   一般来说栀子花一类的信息素都有点甜腻,但他们隔开几米,要不是项适原是个非常优质的Alpha,都闻不到他身上那点气味,隐而淡,像是喷完散了半小时的香水那般恰如其分。   梁金在他耳旁冷笑一声说,什么玉荷花,他和他那个妈,明明就是攀附于人的菟丝花。   郁清弥由母亲廖梦思陪同进来,刚坐完十四小时飞机,稍显疲色,未着正装但一袭黑衣,将露在外面的肌肤衬得如霜似雪。这简直就是将一只脆生生的小羔羊送入虎狼堆,廖梦思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包括看似懵懂天真的小羊自己。   果然,郁清弥接过三炷香在蒲团上拜了几拜后,就被领去项胥面前。   “弥弥,叫二伯。”   “二伯好,我是郁清弥。”   郁清弥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项适原明显看见老狐狸的喉结乱滚,一双褐黄眼珠子上下瞟动,似乎光用目光就想把人身上的衣服剥下来。   廖梦思与项胥虚以委蛇了几句,廖梦思又拉着儿子跟其他亲戚一个个打招呼,项适原听力很好,经过他身侧时听见郁清弥对母亲低声笑着道:“妈,二伯头发上有一块——”距离渐远,尾音听不见了。   “——嘘!”廖梦思的嗓门比较大,紧张地拍了下郁清弥的小臂,“别乱说话。”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看见,早上的仪式开始没多久,项胥就跟他那个腰窄臀翘的Omega男秘书滚进二楼鬼混,谁能不知道男秘书的小心思,竟然在他头发上留了这么道精白的斑,只是大家看是看见了,却没一个去提醒的,似乎都在看笑话。   老太太没有出席葬礼,两耳不闻窗外事。   项适原的祖母项秋桐作为女性Alpha,凭借雷霆手段在香港白手起家,枭雄的一生与妻子的一生并存,与祖父结发后执手到终老。三天前,祖父自知天命,安详地咽了气。他故去后,祖母在病床前宣布退居二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当年项适原的父母为自己的失误挡刀而死,项适原也没让她失望过,将把他列为继承人的候选之一。   之后律师宣布了一长串资产清算的决定,项适原没怎么仔细听,此事他在祖母的授意下已筹谋许久,身后是日臻成熟的一整个团队,无需他亲自上阵争什么,而且……祖母内心在考虑些什么,他并不能完全摸透。他作为候选者之一,负责所有亚太业务,与分管欧洲和北美业务的二叔项胥和三叔项骓三足鼎立,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却是三颗明目张胆得埋在地表上的地雷,一触发便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树枝上的新芽,一贯冷静的目光下掩着些恍惚,也懒得做出其他表情,反正能进这间病房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为他获得的财富和地位而高兴。   葬礼大摆排场,不见哀思,只有带着血腥气息的暗潮在涌动。   那边厢,郁清弥被母亲打了一下,立即浮夸地呼一声痛,偏过头时冷不防对上项适原的眼睛。   项适原很清楚他看见了郁清弥眼中的警惕,也很清楚对方看见了他眼中的不屑,但两者皆仅有一瞬。项适原恢复了冷漠,而郁清弥冲他莞尔一笑。   廖梦思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互动,不得不走过来干笑着介绍:“弥弥,这是我们大当家最看重的的继任候选,还不快来见见?”   她若真当他是大当家最看重的,不可能轮到最后才跟他打招呼。项适原面上不动,心下冷笑。   对比起廖梦思的装模作样,郁清弥倒似挺真诚地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又说一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自我介绍,朝他伸出手来。   项适原看了一眼旁边的梁金,梁金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握手:“你好,我是梁金,算是跟阿原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吧。”   郁清弥马上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表哥好。”梁金是项适原母亲那边的亲眷,廖梦思是项适原三叔项骓的二婚太太,这么一算,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也勉强搭上了边。   这对母子一走远,梁金的脸霎时垮了下来:“你三婶身上的香水比信息素还齁,还有她那个儿子,才十六岁就搔首弄姿,刚刚握着我的手又软又嫩……”   项适原举起一只手打断他。他对这些啰里八嗦毫无兴趣。   一年前,项骓被仇家剜掉了膝盖骨,多年经营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势力瞬间分崩离析,他还没从高级病房里出来,廖梦思已经爬上项胥的床。别人都当项骓是戴了绿帽的可怜人,但项适原清楚得很,没有项骓的幕后教唆,廖梦思不至于那么胆大妄为。   这一家子都挺恶心。他并不介意这个念头把他自己都骂了。   他看见不远处,项胥跟廖梦思说着话,抬手递给郁清弥满满一杯香槟,一边盯着后者笑眯眯地一口饮尽,一边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郁清弥的两颊几乎是瞬时染上了浅粉色,他一直保持着微笑,忽然不着痕迹地远远又看了项适原这个方位一眼。   项适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也漠不关心。等梁金接了个电话告诉他外边的车准备好了,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   项适原是在粥的香味中醒过来的。郁清弥正在开放式的厨房忙碌,拿着个大木勺,上衣很短,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他属于项适原最讨厌的那种Omega,爱打扮,趋炎附势,不洁身自爱。   郁清弥不知道自己被递进式腹诽,一直密切关注着项适原的状况,见他醒了,立刻跑过来:“你感觉怎么样?才睡两个小时会不会有点少。”   项适原头痛欲裂,耳鸣轰响,但也不可能跟眼前这个人诉苦,于是只冷冷看着他。   郁清弥倒也不勉强,观察着他的脸色:“你好像发烧了。”他不敢靠近,拿起一支体温计,“自己测一下?”   “……不用了。”项适原平静地拒绝。   “那好吧,”郁清弥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劝他,有点尴尬,“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尺寸,穿上我们吃点东西?”又自作主张地补充一句,“你放心,没有下毒。”   项适原忽略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客厅内那些乱七八糟的绷带、破烂不堪的衣物都被收拾掉了,只有那枚沾着血肉的子弹还躺在餐盘上,似乎不敢碰。   旁边的矮凳上叠着一件全新的白色衬衫,剪下的吊牌在垃圾桶里。   项适原穿上衬衫,郁清弥把他的尺码估得很准,不知道是不是学画长期做人体写生练习的缘故。他挪到餐桌前,郁清弥奉上白粥、煎蛋以及火腿,坐在他对面开动。   郁清弥好像无法忍受气氛过于沉默,没吃两口又说话了:“你是不是喜欢只煎一面的鸡蛋,但是你身上有伤,超市里也没找到无菌蛋,还是吃全熟的好。”   项适原的声音很冷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只煎一面的蛋。”   郁清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连这样随口一提的细节都会被审问,有点闷闷不乐地:“我们一起吃过一次早餐。”   项适原当然记得。但那都过了快两年了,他认为如果不是郁清弥观察力和记忆力超群,就是他对自己关注过度。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家伙可是敌方阵营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这么和和平平地分食对坐了。   “你来英国几年,怎么还做中式早餐。”   “啊?”郁清弥莫名其妙,病号应该喝粥,这大概是骨子里的东方人思维,他不知道怎么又不顺项适原的意了。   两人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郁清弥不乐意自讨苦吃,匆匆吃完便收拾碗筷。项适原朝他伸手:“手机。”   郁清弥想,他身上除了一套已经损毁的西装和一颗嵌在骨肉里的子弹,可能就只剩下那把切金断玉的匕首了。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手机,耸了耸肩,从衣兜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他巴不得赶紧联系上人,把这座瘟神送走。   做惯了家务,几个碗很快就洗完了,郁清弥看见项适原慎重地发出几条短信,然后十分顺理成章地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   项适原也回视着他,一脸“你有意见吗”的跋扈。   “我给你买个新手机,这个还我。”郁清弥自认为已经非常退让了。   但对方根本不领情。“你的账户应该一直被监控着吧,Sugar Daddy不过问你的支出吗?”   郁清弥十分不赞同地瞪着他。但可能因为长期处于任人宰割的位置,他似乎连生气都不太会,只是无奈地求和:“把手机还给我,我最近在等offer,要查邮件。”   “用电脑查。”项适原不为所动,“你还需要上大学吗?”   郁清弥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正在苦苦思索反驳他的论据。   项适原看着他变得煞白的脸,感觉人在屋檐下,也不能一味强硬,免得人质破罐子破摔,于是稍微松了嘴:“有你的电话、信息或者邮件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郁清弥只好作罢。   项适原忽然指了指他的脖子:“上面有道伤口。”   郁清弥立刻紧张兮兮地照镜子,看见脖子上横着那半指多的细长血痕明显是被匕首划出来的,忍不住抱怨:“难怪觉得有点疼,你下手知不知道轻重啊。”他去找创可贴。   始作俑者不置可否,他浑身伤都没喊过一声痛,倒是以色侍君的人,一道小伤疤就要死要活,真娇气。   项适原懒得理睬,不顾伤口可能湿水,坚持去楼下浴室洗了澡,换上郁清弥给他随便买的卫衣长裤,前额的头发散下来,看起来比西装革履时年轻了好几岁。但郁清弥没心思欣赏,领着他进左手边的卧室,床铺上的枕套和床单都趁刚刚的空档换过了。   项适原需要静养,而且郁清弥见他躺在沙发上,腿都抻不直。他个子太高了。   项适原没跟他客气,还没躺上床就下了逐“客”令。   “这也算是我第二次救你了吧,能不能态度好点?”作为房间真正“主人”的郁清弥试图跟他讲人情道义。   但黑道大佬没有心,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   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已经让郁清弥绝望,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他猜想项适原拿走他的手机是为了防止他通风报信,但他的电脑还联着网呢,这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但多年来的生活经历让郁清弥养成了得过且过的人生态度,他不再多想,到露台去查看自己才完成了一角的作品。 第3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关于郁清弥与项适原共进早餐,以及郁清弥第一次“救”他的事情,其实发生在同一天,并且那一天也存在他向郁清弥索要手机的情节。   一切就好像是一个阴错阳差又无解的循环。   虽然郁清弥事后努力解释,自己是因为一早起床碰见楼道上的一摊子血,才吓得误闯他的房间,前一天夜里确实有杀手摸进门来被处理掉,但项适原至今怀疑郁清弥另有所图,毕竟对于廖梦思是如何假装受伤倒在项骓脚下,又如何在项骓靠不住时对项胥投怀送抱,他可能比那对便宜兄弟还清楚。那么他不得不怀疑郁清弥青出于蓝,在项胥风头正劲的时候就为自己寻觅备胎。   因此当他将郁清弥抵在门板上掐住他脖子的时候,是真的动了杀机。   其实他也不用使那么大劲,因为当时他澡洗到一半出来,全身上下只在腰际系了条浴巾,蓬勃爆发的Alpha信息素就足以让还未成年的Omega俯首称臣。郁清弥说了几句软话,还没得到项适原的谅解,就中途走了神,眼睛飘忽着,突然朝他胸膛靠近一步,似乎在躲避什么视线。   项适原何等敏锐,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勾引自己。   郁清弥忍着脖子被掐住的呼吸不顺,也忍着Alpha信息素的强大压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在找洗手间,别墅太大了。”   项适原盯着他半晌,松开手,神情晦暗不明:“你用我的吧。”   两人进了浴室,项适原把门锁上,郁清弥开了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继续忍着对他信息素的不适靠近他,用气声说:“书桌后面挂着的那幅画,有一块颜料是新涂上去的。”   项适原一怔,他设想过郁清弥可能会使用的各种话术,但都与实际情况风马牛不相及。   他收敛了身上的信息素,手掌向上:“手机。”他刚刚在洗澡,手边什么也没有。   郁清弥交出手机,立刻后退几步,腿软似的坐在合着的马桶上。   项适原一边飞快地给一个号码发信息,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在想,如果郁清弥要勾引自己,怎么也不应该傻愣愣地坐马桶上,好歹在浴缸边摆个诱惑的姿势吧。   等待回信的时候,他拿起挂钩上的干净浴袍穿上,系上腰带的时候,感觉Omega似乎舒出一口气,他的眼神一过去,又立即若无其事地四处乱瞟。   很快,手机就叮一声响,项适原看了一眼,把信息全删了,手机还给郁清弥。“可以出去了。”   梁金和几个手下站在房间里,那幅画已经被拆了下来,梁金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跟项适原交换了一个阴鸷的眼神。   项适原凝神观察那幅画,角落里那抹颜料还没巴掌大,肉眼望去跟四周也无甚区别,他听说郁清弥自幼学画,看来眼睛确实挺利的。   郁清弥正贴着墙脚慢慢往门口溜去,冷不防被项适原扭头抓了个正着,似乎又吓得腿软了,战战兢兢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项适原暂时没理由为难他,也不想在这个阶段就把关系闹僵,想了想,把梁金他们留在房间内继续处理,跟郁清弥一道下楼吃早餐了。   佣人摆上早餐后便退下,郁清弥在餐桌上跟项适原解释了一下误闯房间的缘由,见项适原一脸不信,便识趣地闭上嘴,食不知味只想赶紧逃离。项适原把只煎了一面的鸡蛋戳破,流心蛋黄溢出来,他看见郁清弥雪白脖颈上一圈扎眼的乌青,是自己掐出来的痕迹。   ***   自从任职亚太区负责人,项适原就很少睡整觉,风声鹤唳皆能让他警醒。他睁开眼睛,这次唤醒他的是阳光。   卧室的屋顶是欧洲常见的倾斜状,中央开了个四方的天窗,正午的太阳被窗棂分成四等份映在被套上,每一份里都有像分子一样做不规则运动的浮尘,美好得不像话。   美好令他人松懈,令项适原警觉。   他点亮手机,看见自己发出去的相同信息收到了若干不同的回复,一时陷入沉思。还有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他赤脚走出房门,郁清弥又在厨房煮着什么东西,一点香味也没有。   项适原过去一看,案台上摆着一排空矿泉水瓶,跟凌晨海边郁清弥手里拿着的那个一模一样,锅里煮着白水。   应该不是白水。随着火力加大,水汽蒸腾,锅内越来越浑浊,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底部结晶。   郁清弥应该还在生闷气,假装没看见他。   他不开口,项适原当然也不开口,两人就站那杵着。   郁清弥再次没忍住:“你换药了吗?”   “……嗯。”项适原应了一声,想着郁清弥果然不懂生气的时候该说什么,怎么语调还是偏关切的。   项适原又问:“煮什么?”   郁清弥看起来不太想回答,但还是说了:“海水。”   项适原沉默片刻,不打算深究这奇怪的行为,只简短地说:“你有新邮件。”   郁清弥的表情一下子雀跃起来,忘记了之前跟项适原的不愉快,探头看他手里的屏幕。   很简单的邮件内容,项适原在旁一目十行也看完了,不明白郁清弥为什么神色有些微妙。“不是录取你了吗?怎么不高兴?”   “高兴啊,当然高兴,这是我第六封offer,没想到吧。”郁清弥一边炫耀,一边像巫婆一样搅拌着锅里的水,“我在想是去插画系还是纯艺系,插画系感觉毕业之后方便找工作,但是我现在做的项目可能更适合纯艺……”他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看了项适原一眼,“反正你觉得都没必要是吧。”语气倒也不是忿懑,反倒有些散漫,似乎也并不太在乎他人的“没必要”。   项适原还没答话,屏幕自动亮起来,两人都看见未接电话上闪现出“妈妈”两个字。   “我得接,”郁清弥的声音陡然有点紧张,“不接她会起疑的。”   “开扬声器。”项适原下了明确的指令,点了绿色的接听按钮。   郁清弥比他想象中演技好很多,不复方才暴露的紧张,一接通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喂,妈妈。”   “弥弥,在做什么呀?”比他更甜腻的女声从电话彼端传来,郁清弥看见了项适原眼中的厌恶,他没好气地想,是你自己要听的。   “在煮海水。”郁清弥声音乖巧,如实回答。   项适原想,廖梦思大概也是习惯了儿子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完全无视,继续问道:“还在康沃尔啊?你二伯最近在伦敦,你赶紧去看看他呗。”   郁清弥和项适原迅速对视一眼,郁清弥依然用天真无邪的声音抱怨道:“哎呀,妈妈,我忙着做项目呢。”   “弥弥,你这就不懂事了。”廖梦思不高兴起来,“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多花时间跟二伯相处。”   “哦,”郁清弥立刻不进则退,“那我过几天打个电话,问二伯什么时候有空。”   “这就对了。”廖梦思顿时情绪好转,很是沉不住气地压低声音,“别过几天了,今天就打,最近可能形势要变了。”   “啊?什么形势?”   压低声音也掩不住廖梦思的得意:“项适原那小子很可能已经死了,项家很快就是你二伯的了。”   郁清弥看着眼前这个表情讳莫如深的失踪人士,兵行险招:“二伯终于把他干掉啦?”   项适原发现这家伙倒也不笨。   可惜廖梦思没上当,立刻斥了一声:“别乱说话。”又恐吓一句,“项家内部的事情你少管,总之知道你二伯马上能得偿所愿就行。”   郁清弥浅尝辄止,乖乖地“哦”了一声。   正想着再如何旁敲侧击一下,廖梦思已经跳到下一个话题,直切重点:“弥弥,药有好好用吗?医生确定你的腺体半年就能康复?”   郁清弥脸色一变,他很不愿意项适原听到这些内容,但也不可能抢走手机,只好含糊其辞:“唔,也有可能年底,还说不好。”   “怎么还说不好,”廖梦思着急起来,“不行就换个医生,绝对不能让你二伯白等,让其他人有机可趁——”   “——好啦好啦,”郁清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她,“妈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的海盐要糊锅了!”   这倒是真的。郁清弥摁掉通话后,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熄火,把明显的杂质挑出来,最后把锅底的海盐都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刮到一个玻璃瓶里,盖好盖子。   项适原冷眼盯着厨房里的鸡飞狗跳,想起医药箱里确实是有不少信息素相关的药剂,他对Omega的药不甚了解,当时没多在意。   只有一点是明确的,郁清弥和项胥之间的关系,进展跟他设想的有所不同。   郁清弥一直避开项适原的视线,等项适原终于出声的时候,他脑袋一嗡,想着来了来了该来的躲不掉。   项适原的声音难以置信,似乎还带着质问的语气:“郁清弥,你只有一个煮锅?”   “啊?怎么啦?”   郁清弥看向他,见项适原的表情很阴沉,似乎才发现这个问题:“你做饭也用这个锅?”   “海水又不脏!”郁清弥梗着脖子抗议,但在项适原足以杀人的眼神前很快败下阵来,语气也虚弱了,“虽然有一些杂质,但大自然的产物嘛……”   最后,项适原盯着他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用洗洁精刷了两遍锅又用清水冲了好几遍,才勉强同意他拿来做午餐。 第4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中午,郁清弥做了最不容易出错的西餐,肉酱意大利面,上面还撒了一层薄薄的起司,卖相看起来就很不错,味道更不必说。项适原发现,郁清弥还保持着南方人的口味,调料用得很克制,留存食物原有的鲜味。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郁清弥见项适原将整盘吃光,显然很高兴。项适原右肩受伤,用左手使餐叉,动作有点笨拙,但郁清弥被他的赏脸取悦了,决定不嘲笑他。   项适原不以为然,其实就算难吃他也会全部吃光的。他需要食物让他恢复体力,重回那个血腥搏杀的战场。   郁清弥没想过让大佬做家务,自觉去洗了碗,又相对无言了一个下午,郁清弥伺候完晚餐之后,磨蹭半天不得不面对,才终于神色犹豫,对项适原欲言又止。   见项适原坐在餐椅上四平八稳地看向他,只好咬咬牙道:“你还要听我打电话吗?”   项适原知道他指的是打给项胥的电话。他拿起郁清弥早上买的万宝路去了露台,把手机留在餐桌上。“别看短信。”其实看了也无所谓,他们的对话都是加密过的,普通人看不懂。   “不看不看。”郁清弥连忙摆手。项适原路过他时,感觉他从刚刚就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似乎终于放松了些。   郁清弥租的这栋房子虽然小,视野倒很不错。项适原原本担心会被人看见,但周围很开阔,本来人口就少,又是旅游淡季,目光所及的窗户里都是空荡荡的。不远处便是翻涌的海,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露台摆着简单的桌椅,其中一把椅子上晾着一幅画布,只完成了左下角,但看起来完全不是画出来的。那些枯黄的枝干、雪白的羽毛、七零八落的碎片都是实物,被郁清弥不知怎么摆弄着粘上去,像是随意为之,却又说不出来地好看。边上还铺了一条像河流一样的暗绿色纹理,比砂石细腻而有光彩,他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才恍然大悟,是染了色的海盐。   项适原对艺术知之不多,但感觉这画还挺能唬人的。   艺术品的定价具有强烈的主观性,项适原想那也许是廖梦思允许郁清弥学这个专业的理由,以后可能对生意有好处。   但郁清弥看起来是真的有天赋。   他慢慢抽着一支烟,房间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依然是那股假模假样的甜,可笑至极。郁清弥挺会看人的,大概知道这招对项适原无效,因此从来不那样糊弄他。   他又点燃一支香烟,等说话声停了好一会儿,才掐灭烟头进屋。   郁清弥正蹲在茶几前,对着医药箱发呆。   项适原开门带进一阵凉风,他露着腰,怕冷似的瑟缩了一下。   怕冷就别穿这么暴露的衣服。项适原刻薄地想。   郁清弥心事重重,没空观测项适原的腹诽,无精打采地说:“跟项胥约了下周四在伦敦。”他的意思是提醒项适原早做打算。   那就是还有十天。项适原点点头,其实他就算把郁清弥杀了也有办法逃亡,只不过现在有个暂时安全的落脚点,省点事罢了。十天够他养好伤了,只是现在究竟内鬼是谁还没有明了。依然留在餐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他快步走过去,果不其然,鱼儿上钩了。   郁清弥见他没有回过头来,知道与己无关,便把心思转回到自己身上。   其实他停药好一阵了,只不过这会儿正好要注射一样别的东西。   拖得越久越害怕,等项适原处理完手机里的事务,肯定会注意到异常,他还是速战速决吧,熟练地把药剂导入注射器,拉起左边衣袖露出手肘内侧,针头插进消毒后的微青血管中。   他已经尽量平稳地推动活塞,但药水进入体内,所到之处依然带来无比痛楚,他强忍着保持镇定,拔了针头扔进垃圾桶,拿起一片棉花贴在渗血的针口处。   整条左臂都酸软无力,好在虽然头晕犯恶,这次倒不至于想吐。郁清弥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睁眼看见项适原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老神在在地欣赏他的痛苦。   “很难受?药的副作用?”   郁清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语气怎么听都跟关心扯不上关系,于是没回答。   缓过来点儿之后,郁清弥跟他商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低声下气的口吻:“我的行程被打乱了,这几天必须出门收集素材,不然我的项目做不完了。”他怕回伦敦一趟,未来就会有变数。   项适原看他的样子,好像他的劳什子项目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情,什么黑帮混战、家族残杀都得靠边站。   郁清弥停顿了一会儿,但项适原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明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还有,我需要手机。”   “家”这个用词的听感很奇怪。项适原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何况这里也算不上郁清弥的家。   项适原考虑片刻,说了结论:“我跟你一起出去。”   “啊?”   “我要盯着你,也要盯着手机。”这不是实话,但作为应对郁清弥的借口足够了。   郁清弥想说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但他已经了解项适原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只好翻箱倒柜,把项胥去年送他的墨镜找出来,勉强算是伪装。   很贵的奢侈品牌子,与项适原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英俊面庞十分相称。郁清弥把卧室让给大佬,自己睡客厅沙发。他够瘦,睡沙发倒也不觉得不舒服。   这一天漫长无比,但夜晚还是无可避免地失眠了。   ***   第二天上午,郁清弥在沙发上睁开眼,被从露台走进来的项适原吓了一跳。   项适原身上带着新鲜的烟味与海风,和酒系的信息素混合起来,发酵成醉人的气息。项适原隔空对他扬扬下巴:“你起太晚了,而且睡相很难看。”   “今天不用太早出发啦。”郁清弥抬头看看挂在沙发靠背上的小腿,又低头看看掉在地板上的毯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跳起来打开冰箱,“早午餐想吃什么?”   “牛排。”   郁清弥顿了一下:“没有。”   项适原很欠揍地学他耸耸肩:“那你有什么好问。”   郁清弥又使出他的充耳不闻大法,镇定地取出一盒白蘑菇:“早上我们就吃蘑菇蔬菜肉丝挂面好了,今天忙完正事应该还有时间,再去超市买你喜欢的。”   白蘑菇有半盒切成片下到面里,还有半盒直接囫囵个放进平底锅里底儿朝上地煎,煎出汁水后撒上盐和黑胡椒,盛盘放到项适原面前。   “连着汁整个儿吃,很好吃的。”   项适原拿起筷子,第一个蘑菇翻了,汁水洒了出来,第二个蘑菇被戳穿了底,汁水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郁清弥看得心惊肉跳,他一共就煎了六个,可经不起这样折腾。项适原平时表现得太行动自如,他都忘记他右手不能用。   “我喂你吧。”话一出口,郁清弥自己都有点吓到。   项适原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蘑菇放凉了就不好吃了……郁清弥来不及多想,像摸老虎须似的,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夹起蘑菇送到老虎嘴边。   老虎阴沉得要杀人,但可能因为闻到了蘑菇的清香,勉为其难张嘴吃掉了。   “怎么样?”郁清弥试图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端倪,“还要吗?”   “不要。”项适原板着脸说,严肃得让郁清弥想笑。   但当郁清弥又夹起一个递过去的时候,他还是吃掉了。   最后四个汁水饱满的蘑菇全进了肉食猛兽的肚子里,郁清弥把头两个残次品塞进嘴里。   收拾完厨房,郁清弥背上单反相机,看见项适原从卧室里出来,把卫衣的兜帽戴上,郁清弥一件时髦的oversize大衣给他穿着刚刚好,配上金贵的墨镜,十足一位有钱人家的留学生。   “嗳,我觉得比西装更适合你也,你穿西装活活三十岁的大叔。”虽然也是身材挺拔的帅大叔啦。   不出所料收到怒目一枚,好在有墨镜格挡,威力减半。   郁清弥还是驼色长风衣,换了条低腰阔腿裤,腰间不是皮带而是用丝巾束着,把领口开得很低的花衬衫收进去。又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穿法。   “今天我们去圣迈克尔山,单程要走四十多分钟,大叔肯定没问题吧?”郁清弥想从后面拍一下项适原的肩,被准确地躲开了。他也不在意,步履轻盈地下了楼梯。   对于总是阴沉沉的英国天空来说,今天微弱的阳光已经算很不错,连带着郁清弥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途经的餐厅还没到开业时间,一只老猫懒洋洋地趴在放置街边的桌子上,被郁清弥逗了半天都爱答不理,他也不灰心,戳着长长的胡须学着喵喵叫了半天,又举起相机拍,神气老猫也一点面子不给,永远躲开镜头。最后看项适原的神情从看傻子出糗到实在不耐烦,才终于放弃,乐呵呵往前走。   他们沿着昨天凌晨来时的路走,路过两人起了冲突的地方,那里早就被海水冲刷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从哪里漂来的啊,一点声息都没有,被你偷袭的时候我都吓坏了。”郁清弥眺望着正在退潮的海面,有些浮夸地说。   项适原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答反问:“那你呢,大半夜一个人在海滩游荡?”   “我等日出啊!”郁清弥笑着挑起一边眉梢,“项总日理万机,想必没有闲情逸致看日出吧。”   在飞机上倒是看过几次。但项适原觉得没必要回答郁清弥提出的任何问题。   郁清弥一点儿也没有因此受打击,在热脸贴冷屁服这件事情上,他比谁都适应得快。 第5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离开海滩不久,他们便走入两边都是半人高野草的小径,路上散步和遛狗的人多起来了,人与狗都是洋面孔,郁清弥走在前面,一边好奇地摸着被海风吹得歪歪斜斜的草丛,一边时不时跟陌生人打招呼,又对狗狗say hello,询问它们的名字,活跃得不亦乐乎,没人留意到身后戴着墨镜的酷哥。   不多时,郁清弥侧过身朝斜前方一指,冲项适原笑道:“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圣迈克尔山,说是山,其实是一座潮汐岛。”   海风把他稍长的头发吹乱,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还是能看出底下的笑容很灿烂。   玉荷花的信息素飘进鼻腔,看着这个笑容,就觉得这个人像是从小到大都被呵护得很好的,浑身散发出无忧无虑的气息,完全无法联想到他打电话时那股谄媚的腥甜,以及注射药剂时难耐疼痛的苦楚。   项适原忘记观赏圣迈克尔山的远景。   到了那道长长的堤坝前,项适原才知道为什么早上郁清弥说不用太早出门。   “潮落为山,潮涨为岛,大自然与人类的鬼斧神工。”郁清弥自豪得就像他是山上城堡的主人。   大理石块铺筑的小路将圣迈克尔山和内陆连接起来,涨潮时自然被海水淹没,退潮时显露出来,像一条朝圣的天路。郁清弥来过很多次了,他虽然赞叹,但今天主要是收集图像资料的,举着相机来来回回寻找拍摄角度,有时快趴到地面,有时直接踩堤岸两侧的礁石上,半只鞋子浸在水里。他原本以为项适原又会不耐烦,结果项适原只是站在那里,也不看城堡,光看他上蹿下跳。   郁清弥感慨,所以说人不能太早混黑道,缺乏艺术熏陶,无法发现美的真正所在。   “项总,”附近没有人,远处也只有老外与狗,郁清弥不怕这么叫他会露馅,“你闲来无事,站在那边给我当个模特儿吧。”   项适原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我不拍你的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郁清弥跟他好商好量。   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算了算了,”郁清弥轻快地从礁石上跳回堤坝,把相机背带解下来,“我站那边去,你拍我,总行了吧?”   项适原被他烦得不行,总算勉强接过相机,郁清弥立刻打蛇随棍上地凑过来,很认真地教他怎么按键,从哪个角度取景。   项适原觉得他靠太近了,低头直接能望进大敞开的领口里,还有什么若隐若现,立时非礼勿视地往旁边一步,结果郁清弥不明所以地也跟过来,扶着相机讲解的时候指尖碰到项适原的手背,他为了拍照,双手一直露在外面,触感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还在发烧吗?”郁清弥些微紧张地睁大眼睛,含春的桃花眼变得很圆。   “行了,快站过去,不然你想拍到什么时候。”项适原不客气地推着他。   退潮和涨潮只间隔四个小时,他在路上沉迷逗猫,来得有点晚了,现在还没上岛,当下只好听话地走到自己指定的位置。他没有不能在照片上露面的禁忌,于是像普天之下所有游客照一样,大大方方地伸手比着V字。   镜头里的郁清弥一袭修身的长风衣,翻出来的花衬衣领子增添一丝俏丽,头发被海风吹得肆意,处于大好青春的十八岁。   但郁清弥本人看到照片后却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按我刚刚说的角度拍呀,你看远处那艘轮船的桅杆被切了一半,整体有点斜,有点偏右……”眼看大佬的脸色越来越糟糕,又赶紧找补一句,“不过作为新手,你拍得很清晰!很多人刚用单反的时候手不够稳,拍出来的照片是糊的……”他彻底投降,软声细语地求饶道,“你可别一怒之下把我的相机扔海里,我打工攒了很久的钱才买到的。”   冷面大佬可算有了反应。   “打工?项胥连相机都不舍得给你买?”难怪出来实地考察还得租房子,“还是你不敢跟他提?”   郁清弥后退一步,像是还怀有一丝侥幸,想确认他的眼神里是不是只有嘲讽。   他确认了。   “提了然后呢,”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比平时冷了几分,“用什么还?”   项适原一怔,郁清弥却迅速摆手求饶:“好了好了,你不想拍就不拍嘛。”他好像很怕项适原说出更伤人的话,夺过相机就快步先往岛上去了。   郁清弥昨晚提前订了两张城堡的票。其实他来过很多次,对城堡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项适原第一次来,带他顺便逛逛,现在想想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他对华美的内饰匆匆略过,站在外面的炮台旁,将镜头对准远处连成一片的天与海。   高处的风很猛,吹得衣摆翻飞,郁清弥今天穿得一点也不抗冻,简单拍了几张便想钻回去,差点撞进后头出来的项适原怀里。海风乱刮,他都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了。   项适原随手拉了下他的风衣带子助他站稳,很理所当然地接过他的相机,高贵的态度倒是纹丝不动:“要怎么拍,你告诉我。”   大佬给面,小弟不能不接,郁清弥只好取了个景让项适原拿着相机,然后站到城墙边上。等项适原按下快门,他探头瞧了一眼:“不错。”便准备进门。   手肘被抓住了。   项适原显然对他的敷衍很不满:“不错?”   郁清弥只好说实话:“大哥,行行好,咱们进去再研究吧,这里太冷了。”   郁清弥都开始发抖了,索性另一只手也拖住项适原的手腕,把他拉进房间里。   两人离得极近,项适原看见他原本光滑的胸口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伸出手去抚平。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他一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而且他没忘记郁清弥是谁的人。   郁清弥这时却歪打正着地把风衣领子裹紧了。他终于冻得舍弃风度。   出了城堡,两人沿着岛屿走了一圈,项适原帮他拍了不少照,并且很有耐心,很听从指挥,郁清弥本来就不擅长生气,此刻更是被微小的示好哄得心花怒发:“可以了,我们走吧,今天没有渡轮,涨潮前不回去就得游过去了,你昨天才游了那么久,今天歇息会儿吧。”   项适原感觉泡在冰冷海水里的经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堤坝两侧的礁石都被海水淹没了,漂浮起不少枯死的海草,郁清弥捡了几根,收在背包里的保鲜袋内。   项适原俯身也想捡颗石子把玩,被郁清弥制止了:“沙子、石子不能捡,活的也不能捡。”等回到岸上,他怕项适原不高兴,又哄道,“哥哥这就带你逛超市,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刚刚才叫他“大哥”,现在又自称“哥哥”,项适原觉得此人颇不要脸,给点甜头就卖乖。   就让他嚣张到晚饭前吧。   郁清弥直接带项适原往远离海岸线的方向走,他记得那边有个挺大的超市,只是平时懒得走这么远。   到了超市,郁清弥挑了最大号的购物车让项适原推着,先去生鲜区买了两盒牛排,又多要了别的肉,然后沿着蔬果架子慢慢逛过去,在他对比菠萝莓和普通草莓的区别时项适原终于撂担子,扔下推车说要去外面抽根烟。   郁清弥见他一脸暴躁的样子,赶紧放他自由。   项适原抽完烟,并没有直接去找郁清弥,而是绕到别的货架拿了几样物品才回来,远远看见一个白人Alpha站在郁清弥旁边,听他热情讲解菠萝莓、鹅莓、蔓越莓和红毛丹的口味区别。   那个白人一只粗壮的手臂搭在货架上,另一只手刻意缓慢地拉开运动外套,紧身衣下鼓囊囊的,一身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不中用的肌肉。也不中看。   郁清弥毫无察觉,直到白人并没有拿起任何一盒水果,而是暧昧地对他说:“你的信息素好淡哦,是什么花的香味?”边说边俯身想去闻他的腺体。   郁清弥这才反应过来,警觉地退后一步,今天第二次撞到项适原。   项适原把一堆物品扔进购物车,恶声恶气地用英文对郁清弥说:“我饿了,可以回家了没。”   “home”这个用词的感情色彩过于浓烈,郁清弥和白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他,那白人见郁清弥的表情并不热烈,闻着味明显也没被标记过,一时大胆妄为起来,当下咖啡味的信息素猛然爆发,郁清弥离得太近,扶住货架差点腿软。   比拼信息素对抗的时候项适原就没怕过,他的烈酒系横亘金字塔尖顶,瞬间让白人汗流浃背。   现代社会,在公共场合无端释放Alpha信息素相当于耍流氓,很快有店员闻讯赶来。郁清弥觉得即便没人认出项适原,但被扭送警局留下记录绝对也不是好事,慌忙把项适原拉开,又对着店员一通解释称是误会,他英文流利,嘴又甜,长得还是小孩儿模样,很容易让人信服。他回头瞪了白人一眼让他配合,白人忌惮一旁沉默的另一个Alpha,直接道了歉。   不顾半信半疑的店员,郁清弥抓紧时间买了单,拽着项适原溜之大吉。   “太乱来了!”走远之后郁清弥还心脏狂跳,忍不住埋怨项适原,“干嘛跟人家硬碰硬呢,你不帮我我也能脱身的。”   项适原知道。他既然拥有能被人用来献祭的样貌,自然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其中很多次应该都是一个人面对的。   项适原深知这一点。 第6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因为某种预感,郁清弥决定在做晚饭前先把针打了。   他掏出医药箱的时候,项适原正坐在沙发上,指间捏着那枚不知何时被洗干净的子弹。   “留着做纪念?”郁清弥好奇地问。   “等我找到幕后主使,会把这枚子弹还给他。”   项适原的声音缓慢而冷静,却让郁清弥缩了缩脖子,他不愿想象项适原打算用什么方式“还”。   见项适原的注意力转移到他手中的药剂,郁清弥把药箱推回去,拿着药剂去楼下浴室。   他的预感很准确,今天不仅是痛和无力,还扒着洗手盆干呕了半天。   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把冷水,他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往下滚动,因为缺乏光照和健康,脸色透着苍白。这张脸很好看吗?其实他不止一次发出过这种疑惑。如果可以让他选,他更喜欢项适原那种长相,刀削斧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轮廓立体,一看就很有主意的样子,即便暂时落难,也反客为主,永远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等药水吸收,手臂恢复气力了才上楼。房子墙壁薄,他也不指望隔音能有多好,他原本期望项适原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对方显然从来不怕尴尬和难堪,尤其是别人的。   “这次怎么还吐了?”项适原拧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对他发脾气。   “可能在外面待太久,接触了过杂的Alpha信息素吧。”郁清弥之前听他买药的那个人提了一句,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副作用。但这种药剂副作用太多,他也记不全。项适原太敏锐,怕他一旦追问起来就什么秘密也瞒不住了,郁清弥赶紧走向厨房,“牛排要按摩一下才好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水果。”   他平时很少做这种纯肉的菜,怕步骤弄错。“手机借……不对,手机还我一下,我查一下食谱。”   “牛排都不会做吗?”项适原闲着没事,于是走到厨房碍事,看郁清弥用刀背把肉拍松。   郁清弥进了室内便脱掉风衣,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央,细白的手腕看起来一折就断,项适原发现他虽然爱打扮,但好像不怎么戴首饰。   十根手指忙活着调味,郁清弥磕巴了一下:“你说话总是这么……”   “这么什么?”项适原难得有兴致搭腔。   “这么欠扁吗?”郁清弥不怕死地说出口。   项适原哼了一声,但好像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他还未回答,案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又写着“妈妈”,郁清弥很是意外,怕今天项适原在外头太猖狂露了马脚。   但项适原对上他的目光,只是又略微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母子感情这么好,天天煲电话粥?”   项适原其实对他的通话内容已经没兴趣了,但郁清弥刚把肉腌好,正在料理沙拉,双手不得空,于是项适原还是按了扬声器。   “喂,妈妈。”   项适原听着他瞬间上扬又变软的语调,生出一种错觉,平日里跟廖梦思和项胥周旋以及两年前出现在祖父葬礼上的郁清弥可能并不是郁清弥,而是被输入了模版程序的机器人,空有一具漂亮的、没有灵魂也没有感知的躯壳。   那么跟项适原相处时的郁清弥呢,也是一种运用着不同生存技能的伪装吗?   “弥弥,在做什么?”廖梦思问。   “做沙拉。”   郁清弥这次的回答很正常,但廖梦思显然丝毫不在意他回答了什么,走完过场就直接切入正题:“弥弥,昨天忘记问你了,你这几天不是发情期吗,还感觉不舒——”扬声器猛然被摁掉了。   机器人的程序出故障了。   郁清弥几乎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湿漉漉还沾着圆白菜碎的手直接抓起手机贴在耳边,他不敢看项适原的反应,也庆幸没被阻止,急急忙忙朝露台走去,一边低声回复几句:   “就有点胀痛。”   “我没事啦。”   “妈妈,我在忙呢,哎呀不跟你说啦。”   但电话那头显然不想收线,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项适原倚在冰箱门上,看见郁清弥紧张得背都绷直了,耳朵尖很红,又着急又不敢挂电话。   郁清弥又敷衍了好一阵,似乎总算把廖梦思哄满意了。但屏幕都黑下去了,举着手机的动作却僵住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在以往的很多个场合里,项适原都曾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无喜无悲地俯视。   他人即地狱,他就是那个地狱。   “你转过来,”项适原仁慈地打破沉默,“我不看你。”   郁清弥真的很好骗,能活到这么大不容易。   他的脸还有点未退散的红,一对上项适原的眼睛就开始结巴:“你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项适原没什么表情,语调也无波无澜:“快继续做饭。”   郁清弥“哦”了一声,先洗了把手,然后继续切小番茄,他吃饭很小口,一般都会把食材切成小块。   他能感觉到项适原投在自己背上的视线,不冷不热,但很令人在意。   把切成两半的小番茄摆进盘子里的时候,他浑身一震,手指捏破了半颗番茄,汁液四溅。   那股极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就在颈后——   项适原在闻他的腺体。   但又很快离开了。   再慢半秒,郁清弥都感觉自己要跪下。   背后传来项适原惯常的带着一丝讽意的声音:“闻一下就这么紧张,怎么勾引项胥那个老色胚啊?”   那一刻,项适原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想确认郁清弥是他所想的那种人。   郁清弥又急又气,脱口而出:“我对着你又不用……”话说到半截他的气势就蔫了。   “不用什么?”项适原替他补完,“不用装?”   “你想干什么啊……”郁清弥彻底泄了气,决定不理他,开火煎牛排。   然而项适原并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还不依不饶地问:“你的腺体有问题?”味道确实挺淡的,“你注射的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腺体的药,是黑市流通的强效抑制剂吧?”   郁清弥背对着他没说话,锅里的热油溅到他的手背上,瑟缩了一下。   项适原皱了皱眉,拧开水龙头,让他冲冲手。   “……我的腺体发育有点迟缓,这是真的。”鲜嫩的牛排煎出滋滋响声,焦香四溢,“在这上面我骗不了他们的。”   “天生的?”   郁清弥一旦不说话,项适原就知道肯定是廖梦思曾经干过什么缺德事。   “所以你的腺体现在是好了?”   “我前阵子已经停药了,但也没能拖太久……”郁清弥的声音低下去,他关了火。   “市面上有很多副作用没那么大的新型抑制剂,你知道的吧?”项适原看着他取出两个白瓷盘,房东没配消毒碗柜,他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热水,才开始摆盘。   “嗯,”郁清弥有些心不在焉,“我没法通过正规渠道买,会露馅的。而且我也不够钱。”不等项适原再开口,他就赶紧把其中一个盘子塞过去,“哎呀别问了,之前不是喊饿吗?开饭了开饭了。”   为了搭配牛排,郁清弥一进厨房就已经提前醒好红酒,他们也没碰杯,基本就是各喝各的各吃各的。   郁清弥还郁闷着,一开始喝得比项适原还急。项适原觉得他酒量不错,选酒的目光也不错,但不懂品酒,哪能喝这么快。   “郁清弥。”   郁清弥以为他又要继续刚刚的话题,“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大概是酒壮怂人胆,郁清弥居然敢对项适原摆脸色。   项适原看着他两颊升起的粉色,决定不跟他计较。“牛排煎得不错。”明明一边看食谱一边实操的样子挺笨拙。   “啊,是吧!”一旦被夸,郁清弥立刻得意忘形起来,“我都没做过饭给别人吃,你有口福。”   项适原倒是没想到。“是吗,你不做给廖梦思吃?”   “嗳,我是留学之后才开始学做饭的,我们就没怎么见面,更何况她哪需要我做饭,她只需要我……”郁清弥及时闭了嘴。   他懂得自嘲,也懂得及时行乐,但确实不该在项适原面前肆意妄为。   “郁清弥,”项适原抿了口酒,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幽深,但也许只是郁清弥的错觉。“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我帮你。”   郁清弥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项适原的问话。   很快,他就轻快地笑了笑:“我没有救你,是你挟持了我,还放我一命。而且你都自身难保了吧,黄金二十四小时过去了,也没人来找你。”   “哦,”项适原一点也没被激怒,不疾不徐地说,“那就是没想过。我有数了。”   郁清弥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和项适原相处的经验太少,他常常不知道项适原的很多举动是什么意思。根据他被廖梦思和项胥灌输的情报,项适原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年纪轻轻上位,缜密得没让任何人掀起水花。根据他两年前在葬礼上与本人的短暂相处,项适原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喜”过,并且从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厌恶他。   项适原这么问,难道是打算帮他吗? 第7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郁清弥想,他应该求一求他吗?“那个……”郁清弥摸了摸鼻子,有点不习惯地说,“作为正常有良心的人类,看到有人中了枪伤又遇了海难,就算对方是陌生人也会救的嘛。”   项适原似乎正等着他这句话。   “如果那个人是梁金呢?”   “啊?”   “如果那个人是项胥呢?”   “……”   项适原对他的反应似乎很不高兴,不再说话了。搞得郁清弥也战战兢兢,刀叉都不敢碰到盘子,害怕莫名又被灵魂发问。   一整个晚上郁清弥都显得没什么精神。项适原洗完澡给伤口换药的时候,郁清弥就坐在餐椅上用电脑,把今天拍摄的全部照片导出,分门别类,又对照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忙碌得不得了,项适原去卧室之前都没空回过头来。   项适原关上卧室门,不多时,梁金给他打了电话。   “阿原,你这招引蛇出洞真管用,”梁金的声音显得很兴奋,“老狐狸已经动身了。”   项适原“嗯”了一声:“那你也准备出发吧。”   “行,”梁金一口答应,“我带上谁?”   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打,他沉吟着:“他们三个,目前我还是没办法判断,我会再发一次同样的指令来检验。”   “那我等你答复。”梁金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住的地方安全?我们在康沃尔还有个据点,虽然没用过,但……”   “不必。”项适原平淡地道,“我还不至于会受这种威胁。”   梁金一时没答话,感觉跟项适原这两年间杀伐决断的风格大相径庭。但也正因为项适原做得有点过了,才会遭遇反水危机,也许他是在自省?   “不管怎么说,”梁金决定还是友情提醒,“我查到那只金丝雀居然还有几笔黑市交易,做得还挺隐蔽,暂时没查出交易内容。他没表面那么简单。”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见项适原依然淡漠的回答:“知道了。“   项适原挂了电话,打开房门走到客厅入口处。郁清弥已经换上了睡衣,依然坐在原处,但电脑屏幕还亮着,人却已经宕机了。郁清弥背对着门口伏在桌面上,柔软的发尾散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后颈,一只胳膊屈着当枕头,另一只手捂在小腹上,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项适原想起他还在发情期,连续注射了副作用很大的药剂,今天又吹了冷风。他顿时心情不太好,但感觉跟平时觉得别人蠢而生气的情绪又不太一样。   直到回到房间后他也没想明白,郁清弥怎么能这样毫无防备,连被自己抱起来都没醒。   ***   郁清弥做了个十分难受的梦,好像倏忽之间,跌进一个巨大的水泡里。   后背被液体吸附、拉扯,坠入深渊。所有事物皆因光的折射产生了视觉扭曲,声音也听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膜。从水泡的上方,阳光洒入的破洞处,一双手伸了过来,手指修长,指骨有力,很适合舞枪弄刀。   郁清弥奋力从梦的囹圄中抬高身体,伸长手臂,想要去抓住那双手。   他抓住了。   然后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推入万劫不复之中。   郁清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沙发上掉了下来,项适原已经在露台抽完一支烟,隔着玻璃窗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我知道我睡相不好,不用再嘲笑一次。”郁清弥举手投降,慢吞吞地爬起来,心里恨不得把昨晚忽然说“有没有想过让我帮你”的罪魁祸首凌迟了。   人最怕有希望之后又落空,连梦里的他都知道。   很难说这是种什么感觉,反正谁经历谁知道。   “啊,”他还是意识到一件事,“昨晚是你把我弄回沙发上的吗?”他记得自己在餐桌旁趴着睡着了,“谢谢你哦。”   他的感谢诚心诚意,冷面大佬却依旧不领情:“不然是你梦游走过来吗?”他屈起指关节敲敲墙点单,“今天做中餐。”   “好。”郁清弥看着刷着白漆的墙面上衬出的指节分明的手,和梦里一模一样。项适原,你白吃我这么多顿,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梦里恩将仇报?做个人吧!   “发什么呆。”恩将仇报的人不耐烦他出神的样子。   照例是吃了早午餐,郁清弥带着一背包的工具和人形拖油瓶项适原,又出去采集素材了。   他将昨天捡的水草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处理之后继续沾在画布上,效果很不错,今天带着油墨滚筒、铅笔和白纸到处拓材质,又把画纸放在海滩上,记录海水一波波淹没又一波波褪去之后留下的痕迹。   今天的天空是英国常见的阴郁,好在不十分冷。海边风很大,郁清弥不戴帽子,头发被风吹得乱翘,一不小心就吃进嘴里。他举着油墨滚筒去解救头发,颊边沾了点颜料都不知道。项适原看着好笑,也不打算提醒他。   项适原心情不是很好,根据刚刚手机收到的讯息,他在威尔士扔出去试探用的三个据点,有两个都被端了。除了梁金是他最早能确认没问题的人之外,底下三拨人,竟然两拨都有异心。想来也是,这两年他虽然不算完全站稳脚跟,但光凭一拨人还不足以把他逼到跳下飞机,也真是劳项胥费心了。   他略一思忖,想好了接下来几步要怎么走。   他对郁清弥说:“明天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最好人多点。”   郁清弥正蹲在地上拿着铅笔和白纸拓岩石上的纹理,一抬头就被头发糊了一脸。他愣了一下,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项适原问。郁清弥说话中气不足,声音都被风吃掉了。   掩在头发下的嘴巴又动了动。   项适原走近,弯腰把他的头发撩到耳后。   郁清弥吓了一跳,感觉心跳又加快了些,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动作太亲密,抑或二者皆有。   但项适原很快站直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碰到你了吗,这又吓到?”   郁清弥再搞不清楚状态,也知道项适原这两天之所以出门,甚至和路人起冲突,并不是为了他和他的项目了。   但这也不该是他应该觉得被利用而失落的事。   “我说,我们去圣艾夫斯吧,有个展览想再看一次。”他喜欢的地方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   项适原对康沃尔不熟悉,郁清弥在手机地图上给他指了圣艾夫斯的位置和泰特圣艾夫斯美术馆的位置,项适原觉得很符合他的要求。   “你想坐火车还是开车去?”   项适原拿着手机查看几个地点之间的距离,郁清弥不够高,看得挺辛苦的,几乎贴着他的手臂。海风把信息素吹得几乎闻不见,郁清弥好像就没感到太大压力了。   “你有车?”项适原斜睨他一眼。   “租一辆呗,租车的现金还是够的,你不会被发现的。”   项适原有些想笑:“你这么尽心帮我谋划,你觉得要是被项胥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站得近,项适原低头只能看见小巧的发旋。   但是看郁清弥的反应,感觉直接可以听见他脑海里的轰响。   郁清弥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下意识抬头看了项适原一眼,又立刻无措地移开视线,还往旁边挪了一步。   项适原没想到郁清弥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冷酷如他都有点于心不忍。   “害怕了?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郁清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吓唬我了,我都没心情做项目了。”   这种口吻,每次都在他面对无法解答的难题时出现。郁清弥此人,从不去设想最坏的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与项适原的做事准则大相径庭。   郁清弥蹲下心不在焉地把各种奇怪纹样的纸都收好,纷乱的脑海里全是清早那个可怕的梦境,太阳穴突突跳着,睡眠不足引发的心悸似乎变严重了。   项适原将几个定位发给梁金,有什么事物被海风刮到他脚下,他俯身捡起来,是郁清弥那个全是鬼画符的笔记本。   他随意翻了下,郁清弥立刻着急喊道:“别乱看!”   不说还好,一说项适原当然忍不住要打开仔细瞧瞧,郁清弥已经扑了上来,但是他肯定没法从项适原手中抢走项适原不想给他的东西,只能踮着足尖攀在项适原的手臂上。   项适原很快找到了郁清弥不想让他看到的那一页,把本子反过来对着郁清弥:“这画的是我?”   郁清弥瞬间脸红了,但极力捍卫自己的应有权利:“老师要求我们每天写journal的,这只是普通的日常图文记录。”   看着他那认真得脸颊都微微鼓起的模样,项适原把本子扔回给他。“我说什么了吗?做贼心虚?”   郁清弥觉得项适原的眼神和语气都令人玩味,但他擅长应付的是廖梦思这种类型,对项适原看不透也感到棘手,只好装哑巴。   “收好,你觉得廖梦思或者项胥看见你画了个受枪伤的人会怎么想。”   郁清弥捏着烫手的本子,讪讪道:“他们对我的画没有兴趣。”   项适原沉默了片刻才问:“郁清弥,你就没想过脱离他们的掌控吗?”   他低着头,神情似乎难得一见的温和。   郁清弥想说他试过,也想倾诉他试过之后吃到的苦,但最终他只是说:“我还没上大学呢。”别对他要求那么高。   项适原不放松地盯着他:“等你上大学了,羽翼就会丰满了吗?”   郁清弥很容易走神,忽然便联想到项适原接管项家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如果郁清弥足够幸运,他设想自己的二十四岁还在校园深造。   郁清弥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他想项适原肯定认为他很幼稚,看不起他。   他抬头看着项适原,比他在美术馆里看过的雕塑都要英俊,也都要冷漠。   但是项适原这次没有讽刺他,而是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忽而抬手揉了下他的头顶。   项适原不可能告诉郁清弥,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当年四面楚歌的自己。他可没这么弱,即便最艰难的时刻,他也是狼而不是羊。他没有细思自己此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走吧,再吹风要吹傻了。”   郁清弥想,毕竟项适原不是雕塑,是真人,也许对他的看法会变,也会有时候显露出点人性。 第8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晚上,郁清弥还在厨房忙碌着,项适原说要用一下电脑,郁清弥输入密码。   忙活了一会儿,郁清弥端着散发食物香气的餐盘过来,瞥见屏幕上并列放着几张照片,项适原正在思考,他“咦”了一声。   “看出什么来了?”项适原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这张照片是P的。”郁清弥手里有东西,只能用下巴指着其中一张。   项适原把餐盘接过来。   “角落这个人,透视上本来会有点变形,现在看上去不太和谐。还有,头顶那个是彩色灯球,但你看他和旁边的人,头发和衣袖上的光斑颜色却是一样的,应该是造假的人直接吸了色。”   项适原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事实上这是监控录像的截图,非常模糊,他乍眼望去没有感到任何违和。   项适原瞥他一眼,感觉也太凑巧。郁清弥肯定不懂什么反侦察,只是每次都刚好撞到他懂的关键点上,如果不是刻意的,那……   郁清弥是他的福星吧。   ***   第二天,郁清弥一早就起来了,冲到楼下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回到客厅的时候,项适原正站在茶几前读他的药剂包装上的说明。   “别看了。”郁清弥有点窘迫地抢了过去。正常来说,他不可能从项适原手里抢走什么,但这次却很轻易办到了,项适原像是懒得跟他计较。   “找点别的药吧。”项适原皱着眉头。   “不用不用,也就四个月一次,我今天就不需要打针了,刚好……”他不够及时地住嘴,发现自己好像又说多了。   果然,项适原的脸色更难看了点:“别随便跟别人说你的发情期具体日期。”   我平时真没这么缺心眼,大概是吐昏了头……郁清弥想反驳,但非常没有底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项适原面前怎么总是犯傻,大概Alpha的气场太强吧,一定是这样。   项适原说,反正今天行程也不赶,就坐火车去好了。他没有证件,干脆利落逃了票。   大部分车厢都空荡荡的,项适原拣了个窗边位坐下,郁清弥在他对面,又拿出个本子写写画画。   对比起郁清弥的争分夺秒,项适原反而难得悠闲。   他在千里之外也能运筹帷幄,估摸着此时此刻梁金手下的人大概在大开杀戒,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疾速略过的电线杆和树丛,上勾的唇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冰凉笑意。   铅笔划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坐在对面的郁清弥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春末的日光倾斜且微弱,为项适原隆起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镀上薄薄一层淡金色。郁清弥很想画一幅素描,但心知这样的举动太愚蠢,于是只能默默用眼神描绘那雕塑般的侧脸,这是每一个美术生都会想画的模特。   当然如果不穿衣服就更好了,之前项适原脱掉上衣包扎伤口的时候,能看见胸肌和腹肌的形状都很漂亮,身材比两年前闯入房间时匆匆瞥见的更好了,身为一介大佬明明指挥小弟干架就行,也不知道干嘛自己要这么能打。   郁清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急急挪开了视线,要是被大佬知道自己脑海里的画面,说不定直接就被扔下火车了。   感觉项适原转过头来,他赶紧低头喝水。   接近圣艾夫斯的时候,火车速度降下来,英国少见的白色沙滩出现在以车窗做成的取景框内,抗冻的外国人在碧绿的海面上冲浪。郁清弥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下了火车后走去美术馆的路上也哼着不成调的歌。   “今天看的什么展?”项适原问了一句。   郁清弥难得见他感兴趣,立即从之前纪录片里看到的艺术家专访讲到一年前在伦敦看的展览,并介绍了一会儿最值得看的几件作品,取完票走到美术馆门口的时候,项适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   “你先进去吧。”没听见回应,他抬头看了郁清弥一眼。   “哦。”郁清弥把其中一张票递给他,“你要是等下要进来找我,我大概率在‘永恒的流动’那个展区里。”   项适原“嗯”了一声,随手把票塞进大衣口袋,转身往外面走去。   郁清弥想了想,刚刚自己好像话有点太多了,看项适原毫不留恋的背影,他其实没有自己想的感兴趣。   ***   项适原在美术馆附近一个餐厅包间里见到了梁金和他点的两杯咖啡。   他走进来的时候梁金站起来:“看起来你还不错嘛。”   “不然呢。”项适原耸耸肩。   他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就沾染上郁清弥的习惯性小动作。   梁金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妥,与他详细汇报他落海之后项家各股势力的一系列动向。   项适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在口袋里摸烟盒,忽然摸到纸片微硬的角,想起了郁清弥把票递给他时的神情。   小家伙似乎有点生气,还有点失落,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   “你有没有在听啊?”梁金怀疑他这个表弟是不是被海水泡傻了,怎么听着听着表情就不对了。   “在听,项胥离开伦敦了,然后呢?”一心二用对项适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估计他今晚就会到这附近了,”梁金压低声音,“我已经派Grace带人去扑项胥在伦敦的空巢,运气好的话,老伍和小K会因为背叛你付出代价的。”   一切照计划进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两人就执行细节又做了很多讨论。项胥阴险狡猾,势力繁杂,想要扳倒谈何容易,项适原回去后还得拜访一些前辈,列完名单让梁金先去铺垫铺垫。   等事情谈完后,咖啡已经续完又凉了。   梁金伸了个懒腰。他可真佩服项适原,挂着伤费神了半天,看起来气色比他这个健康人士还好,啧,同样是Alpha,怎么人与人的差别这么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项适原咬着烟含糊地说。   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忽然像气球被戳了个隐秘的针口,嘶嘶漏着气,对回去之后必然会发生的血雨腥风感到疲惫。   “那个小Omega应该没胆子跟你玩儿双面间谍吧?让他一个人溜达放心?”   “不放心。”项适原顺坡下驴,伸手掐灭烟头,“没事了吧,没事我撤了,得去看着他。”   “要不把项胥给他的标记洗了,你可以上,”梁金半开玩笑地出馊主意,他不知道项胥还没给标记,毕竟那可是项胥啊。“然后用Alpha信息素恐吓他,让他去刺杀项胥,就算失败了也能恶心死那个老色胚。”   项适原瞬间露出厌恶的神情。   梁金连忙拍拍他的肩:“好啦,说笑的,知道你看不上这种下三滥手段。”盗亦有道,黑帮也有不屑干的事。   “先走了。”项适原把咖啡喝了,站起来就要走。梁金的话让他不是很舒服,他当然知道梁金在开玩笑,但他同时也意识到,项胥有可能是出于某种目前他还不清楚的原因,暂且放郁清弥一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善心就会耗尽了,而项胥的仇人不比他少,别人可不一定有什么底线,等郁清弥真的跟项胥搞在一起之后,也许立刻就会有人对那家伙下手……   不管是跟项胥搞在一起,还是有人可能下手,这两个假设都让项适原的神经瞬间着了火。   “这么急干嘛,”梁金喊住他,“难道那个Omega真要看那么紧啊?我找人去……”   他没说下去,因为项适原甩过来的眼神很可怕。   ***   项适原谈生意的时候为了迎合客户的喜好,还真去过伦敦的泰特美术馆,相比起来,圣艾夫斯的分馆小巧又别致,本身就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果然在那个什么“永恒的流动”面前找到了郁清弥。   这个展厅很小,灯光压得很暗,白墙上有五彩花瓣样的光斑在流转。主展品的那架钢琴被拆得只剩骨架,浑身装满了机械齿轮,还拖着一大捆电线。   郁清弥就静立在钢琴前,戴着连接的耳机。   项适原想走过去叫他,抬脚却站在门口不动了。   郁清弥在流泪。   不是那种悲伤或者委屈的哭泣,而是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好事物的感动。   项适原想,郁清弥得过且过,不在乎是不是被他威胁或看低,也不在乎还能从项胥掌中出逃多久,他在乎的东西离项适原的世界很远。   绚烂的光斑在他的衣服和肌肤上流转,此刻的他看起来也离项适原很远。   但郁清弥总要回来的,回到项适原所在的世界中。   郁清弥摘下耳机擦干眼泪,非常满足地小声感叹,转头看见项适原。“啊,你来啦。”他跑过去,感觉项适原的姿势像是站了有一会儿。   “等很久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这什么东西,”项适原走向那架钢琴,“我也听一下。”   “哦。”郁清弥不觉得他会感兴趣,但还是回到原位,把耳机又拿起来。项适原微微低下头来,郁清弥有些震惊,捧着耳机的双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终是帮他戴上了。   这大少爷可真难伺候,郁清弥想。   耳机里的声音有点小,项适原像是想要听清楚一点,抬手按住一边耳罩,也不知有意无意地,压在郁清弥的指尖上。   郁清弥也不敢提醒他,维持着一个稍嫌别扭的姿势,低声讲解了几句。   伴着耳机里碎玉般灵动的琴音,项适原听郁清弥说艺术家把这架改造后的钢琴搬到山地、海边、田野,自然风的力量透过灵敏的传感器,输出成一段曲子,以此记录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风声。   郁清弥的声音清冽透亮,这样放轻放低了,感觉也像和煦的微风。项适原似乎知道自己的疲倦是从何而来了。他的生存环境一直遍布惊涛骇浪,但这几天却好似泡在温水中,四肢百骸都生出了懒意。   不行,他得赶紧离开。 第9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给你听听这一段。”郁清弥调到编号076,“这是在苏格兰的尼斯湖录制的。”   项适原不通音律,只感觉一开始的琴音肃杀、萧瑟而不近人情,但柔和细腻的旋律由低至高,似乎从地底的黑暗漫出来,让结冰的湖面染上春意。   “这是你喜欢的一段吗?”其实项适原想问,这是刚刚让你哭泣的那段吗。   郁清弥却轻松地笑出来:“不是,你不觉得这段很像你吗?”   料是项适原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个说法,面露疑惑:“是吗?”   郁清弥怕他追究,连忙见好就收:“好啦,我们走吧。”   项适原放缓脚步:“你要再逛一会儿也行。”   郁清弥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三个小时了。“哦……你想看看吗?”难道项适原其实是感兴趣的,只是为了无聊的面子不敢说?   项适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行。”   于是郁清弥带他从第一个展厅重新看起,想着一场来到,让黑道大佬接受点艺术熏陶也是好事,尽职尽责地开始讲解。他这次发现项适原好像真的听进去了,有时候对他说得不够详细的地方提出质疑,有时候又很不耐烦似的不愿多停留,最后还挺有兴致地把偏厅里新锐艺术家的群展也走马观花了一遍。到了一幅拼贴作品面前,项适原忽然说:“没你的好。”   郁清弥愣了愣,颇感不可思议地看向项适原。   “怎么,没有接受过艺术教育的普通观众不能发表意见?”项适原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客气。   他每天在露台抽烟的时候都能看到画布上的进展。象牙白的底色被渐渐填满,除了实物,又增加了许多上次拓印下来的纹理材质。虽然是重新解构的布局,但他还是从那海盐包围的天路尽头辨认出圣迈克尔山,明明只占据了那么小的空间,却越过所有,成为视觉焦点。   他不懂艺术表现形式的高明与否,只是单纯觉得画面很漂亮,与他看见的实景相比,有另一番别致的漂亮。   不同的是,实景人人可去,这幅画面却需要创作者的妙手铸成。   “我还挺想看看你那幅完成之后是什么样子的。”项适原对郁清弥说。   他像往常一样没太大的表情,却又不像往常的任何一个表情,眉头微微蹙起,眼神看起来很认真。   郁清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到时候拍照给你看。   ***   回程的火车上人多了起来,只能找到两人并排的座位,虽然项适原戴着帽子和墨镜,但郁清弥不想他被太多人注意到,让他坐窗边位。   对于郁清弥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坐在夕阳的光线照进来的那一边,因此无法再度看到阳光映在项适原侧脸的线条。   他掏出笔记本,明明下午逛了一圈后有了许多新点子,但却心绪芜杂,颓然合上本子。   项适原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沮丧,却不知缘由。稍作思忖,指尖点了点橘色的封皮:“想画我吗?”   “……啊?”郁清弥很是意外,“不怕被发现了?”   其实被发现对项适原没影响,倒是郁清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是说他们不会看你的画吗?”项适原缺乏耐心,很快就跳过郁清弥的回答,催促道,“要摆什么姿势?”   “不用不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郁清弥肯定难以拒绝,“就跟平常一样就好了……不不不你别盯着我看。”他的心率瞬间飙升。   “哦。”项适原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盯着他看,但还是转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暮色里。   回到彭赞斯,精神大振的郁清弥拉着项适原去他最喜欢的一家餐厅,要请他吃这边有名的海鲜。   项适原前几天没机会来商业街,这才发现路边鳞次栉比,到处都是店面狭窄布局精巧的艺术画廊,确实很适合艺术生驻留。   项适原身体素质好,伤口愈合得不错,但郁清弥依然小心翼翼地对照着手机检索出来的页面,在排除了若干种菜品之后,点了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烤康沃尔海鲈鱼,搭配着西兰花、黄瓜、接骨木花和柠檬浓汤,由穿着雪白厨师服的洋人端着两个镶了金线的白瓷盘子呈上来。项适原依然不怎么用右手,郁清弥把面前盘子里的鱼骨全部剔除,又切成可以直接用叉子叉来吃的块状,然后跟项适原交换了餐盘。   郁清弥开了瓶香槟,项适原看着他举起高脚杯抿一口时喉结微微滚动带起来的脖颈线条,心想廖梦思自己是个俗人,倒是把儿子的气质培养得很好,难怪让项胥这只老狐狸没吃到肉都一直惦记着。   “怎么了?”郁清弥注意到他的视线。   项适原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你是廖梦思亲生的?”   郁清弥愣了愣,霎时感到被冒犯了,但同时也发现对方的语气里没有敌意。于是他微微低头,勾起自嘲的唇角:“我也这么想过。”   他的语调倒是跟平常一样漫不经心的,只是压得很沉。   项适原闭了嘴,像是第一次想识趣了。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郁清弥路过一家橱窗透出黄色灯光的手工艺品店,扬了扬相机得到里面老板的许可后,趴在窗口拍了不少照,项适原说他想进去的话可以进去,但郁清弥摇摇头,说自己下次再来慢慢逛。   “今天有点累了,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郁清弥伸了个懒腰,把相机小心地装回包里背好。今天赶早出了门,他懒散惯了,一出门体力就开始耗电,随着日照西斜,电量也开始告急。   他趁着酒兴蹦蹦跳跳往前几步,忽然被走在后面的项适原拽了一下,又手搭在腰际扶了一把摇摇晃晃的身形,等他站稳后指尖便立即离开了。   “怎么?”   项适原看了他一眼。郁清弥向上斜睨他的眼神比以往直白,脸颊有点泛红,眸子却又润又亮,处于清醒但亢奋的状态。   项适原没说话,在又一辆汽车的车灯从前方路口平移过来之前,再次把郁清弥往边上拽了拽,自己走在靠近马路的一端。   郁清弥眯着眼睛盯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好一会儿,直觉这人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   “你怎么了,”郁清弥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衣袖,“心事重重的。”   倒是没被甩开,但也一如既往地没理会他就是了。   “你要走了吧?”   项适原转过脸一挑眉:“你看见了?”不可能,他很确定去见梁金的时候没人跟踪自己。   果然郁清弥摇摇头:“我猜的。”   项适原一时没接话,郁清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口:“你回去会有什么危险吗?”   郁清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夜色渐浓,项适原半张脸落在阴影里。但他好像是笑了。   “不然怎么办,一直待在这里让你保护我?”   “我才没……”郁清弥说了半句,意识到项适原肯定是开玩笑的。   项适原这时却神色正经了些,低声道:“总不能躲一辈子。”   郁清弥一怔,蓦然觉得又被戳中了痛楚。   项适原见他越走越慢,也不催促,放缓了步伐跟在他旁边,直到他心不在焉地走过巷子拐角,才猛地被项适原拉住手臂。   郁清弥直接撞进他怀里,一时晕头转向。   “啊……”郁清弥在控诉他的暴力前先问了一句,“撞到你的伤口没有。”   项适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说:“没有。”不等郁清弥再开口,指了下远处,“那是项胥的车。”   望见公寓下面停着的那辆SUV时,冷汗陡然从郁清弥的脊骨一路爬到额角,被晚风吹剩的醉意立刻消散了。他下意识就要把项适原拽到自己身后,仿佛真的在保护他似的。   他没拽动项适原,急得声调抬高,音量却压低了:“你快藏起来。”   项适原隐在拐角后,探头瞄了一眼,确定是项胥一辆很不常用的车,项胥不在车内,但应该有保镖留下。他淡定地哼了一声。   “你先藏在这里。”郁清弥手心里都是汗,嘴角抿得很平,“等我把他送走,再下来找你。”   项适原的声音还是很平静:“项胥既然来了,不在这过夜?”   其实郁清弥心里没有把握,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约好了下周在伦敦见面,项胥却会突然出现,难道是知道了项适原的下落?他很确定项适原大剌剌在外面晃是有什么企图,今天进美术馆前一定也布局了什么,但项胥在他的计划之内还是之外呢……   项适原不可能告诉他,但他却不能任其冒险。   “总之,你在这别动,等我来找你。”郁清弥又重复叮嘱一遍,独自往前走去。   项适原留在原地,看着郁清弥紧绷的背和肩膀,但快走到公寓楼下时,他的步伐轻快起来,进入到他擅长的角色扮演的状态中。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公寓门口,项适原才默默地转过身,直接走了。   掉完馅饼掉炸弹 第10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在白色洋房露台视野所及的一片空房子里,有一扇拉着帘子的窗户。后面架着两个望远镜,项适原和梁金戴着耳机站在那儿。   这是之前项适原在露台上选定的地方,梁金离开圣艾夫斯之后立刻来这里布置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梁金一开始还调侃项适原是什么时候把窃听器装在房子里的,但听了夹杂电流声的几句对话之后就满头黑线听不下去了,他摘了耳机一丢:“这对狗男男也太恶心了吧。”   项适原却没有理会他,神情专注。   狗男男就坐在他之前包扎伤口后来又被郁清弥临时当床用的沙发上,郁清弥给项胥调了一杯据说项胥很喜欢的洋酒,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表示冰箱里的酒就是为了随时可能过来的项胥准备的。他把酒杯递给项胥的时候,手也被握住了。   “弥弥,你睡在这里?”项胥瞥见沙发旁叠着的毯子,不动声色地问道。好在项适原一向很注意,没有留下任何自己的生活痕迹。   “卧室也有睡,”郁清弥很自然地说道,“我做项目的时候不分昼夜的嘛。”   郁清弥用着和廖梦思说话时一样的语气,而项胥也像廖梦思一样,对他的事情毫无兴趣。   项胥这老色胚都五十了,以一种在项适原看起来非常猥琐的感觉摩挲着郁清弥葱段般的手:“弥弥,你妈妈说你这几天发情期?这次感觉怎么样?”   郁清弥“嗯”了一声:“今天刚刚结束,我已经好多啦,医生说年底就能痊愈。”   “还要那么久啊?”项胥另一只手去捏他后颈上的腺体。   郁清弥笑着把他的手抓下来:“二伯,不是跟您约好下周在伦敦见吗?怎么就过来了?”   项胥想起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顿时脸色难看了些:“我过来追踪一个人,顺路看看你。据说这几天那人在康沃尔、法尔茅斯和威尔士都出现过,他们放了好几颗烟雾弹。”   郁清弥暗自松了口气,看来项胥并没有真正掌握项适原的行踪,也不知道他还掺和了一脚。   项胥见郁清弥眼珠子一转,手上立刻使了劲:“弥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郁清弥吃痛,还真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听我妈妈说了一点点,难道项适原就在这里?”   项胥“哼”了一声:“你妈也太多嘴了,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郁清弥露出一副又蠢又迷糊的模样:“可能她在为您高兴吧,说项适原可能已经死了,难为二伯这两年忍辱负重。”   项胥似乎很不高兴:“我这两年怎么了,项适原那毛头小子还不是对我客客气气。”他用手捏着郁清弥的下颌,“弥弥,你跟你妈的态度不太一样,你对我没信心?”   郁清弥笑了笑:“我是对我妈没信心,一天没见着尸体,总不是很安心吧?”   “说得也是,”项胥瘫倒在沙发靠背上,露出些许疲态,“那小子诡计多端,人都失踪了,手下还在折腾。”   郁清弥趁机道:“那二伯您这几天还是盯紧些,以后就没有后患之忧啦。”   项胥立即拆穿他:“你这是赶我走?”   他把郁清弥拉到怀里,低头要吻他,郁清弥在快碰到的时候头一偏,让项胥的嘴唇落在脸颊上。不等项胥发怒,他就摆出一脸乖巧的笑容:“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要跟Alpha信息素亲密接触。”   “弥弥,”项胥盯着他,“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说实话,他对于Alpha信息素会不会伤害Omega的身体这件事并不在意。   郁清弥见躲不过去,只好拉着项胥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声音放得很轻:“我也很着急,可是二伯……”他对项胥讨好地眨眨眼,“人家想要这里怀上您最健康完美的宝宝……您再忍一忍嘛。”   项胥权势通天,即便还未争得当家之位,这两年日子过得也挺舒服,若说有唯一憾事……他早逝的太太是项秋桐授意的政治婚姻,未留下一儿半女,在外的几个私生子资质平平,他干脆都没领回家。   此刻触到这软玉温香,听着这甜言蜜语,顿感全身都无比酥麻。   “老子真想现在就……”   他忽然一僵,目光穿透露台。   “怎么了?”郁清弥察觉到他的异常。   “好像感觉到一股杀气……”   几十米开外,梁金也有点僵硬地看着突然把狙击枪架在窗台上的项适原:“你要现在干掉项胥?这不好吧?”他们早就商量好,要将项胥的势力连根拔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去外面弄点动静,能让项胥立刻行动起来的那种。”项适原不放松地盯着瞄准镜,冷然下令。   梁金原本还想重新戴上耳机听听那两人是说了项适原什么坏话,能让项适原气成这样,但此刻只好赶紧穿上风衣出去办事。   项适原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压抑下胸口那股烦闷。   望远镜里,郁清弥依然在笑,笑得抱住项胥的腰,开玩笑地对项胥说:“别怕,那我保护您。”房间里的项胥倒是很受用,却无人知晓房间外的项适原听见“保护”这个词今晚被再次使用在不同的对象身上是何种滋味。   郁清弥说出那句“怀宝宝”之后,整个人好像开了窍,又对项胥讲尽好话,做出许多令人羞耻的承诺,甚至带着谄媚和充满性暗示的笑容说下周见面会给项胥一个惊喜,把项胥哄得晕乎乎,直到项胥临时接到一个电话说疑似项适原在法尔茅斯出手伤了他的下属,郁清弥才终于下楼送走了他,恋恋不舍地“下周见”。   郁清弥挥手目送黑色的车子消失在上坡路的尽头,立刻笑不出来了,手指用力抚了抚发酸的脸颊,前前后后巡视一圈,见真的没人了,才急急忙忙跑到巷子的拐角处。   项适原不在那里。   拐角处一览无遗,冷冷清清,只有月光也照不亮的黑影。   郁清弥强作镇定地想,一直在这里站着确实也有点冷,他沿路仔细寻找,还看了路边的小公园,都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也不知道找了一圈看见项适原长身而立于公寓楼下,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时已经哭了出来。   “你去哪了!”郁清弥用力将钥匙掷向他,“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万一撞上他们怎么办!”   项适原一怔,接下这毫无杀伤力的暗器,第一次老老实实说了句:“对不起。”   郁清弥急促地呼吸着,在心情紧张的状态下一路小跑,肺部有些缺氧。   项适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朝他伸出手来。   郁清弥下意识地往后一步,项适原便不动了。   “刚刚命令我的时候不是口气挺大的吗,”项适原的嘲笑也有点勉强,“怎么就吓哭了?”   “我这是气的。”郁清弥狠狠抹了一把脸,让项适原赶紧进屋,别在外面晃荡。   “在外面冷不冷啊?你先去洗澡吧。”郁清弥扶着楼梯扶手的指关节很苍白,他没回头,跟项适原也保持着距离。   项适原盯着他单薄的毛衣,半晌,“不冷,你先洗吧。”   郁清弥没跟他掰扯,匆匆冲了个澡,等项适原也沐浴完出来,客厅的灯已经熄了,沙发背后露出一点点毯子的轮廓。   项适原听出他的呼吸声,人醒着。但他没把一声晚安道出口,转身回了卧室。   扔在被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几下,梁金发信息跟他汇报了在法尔茅斯玩的小把戏,并确认项胥已经乘车离开了彭赞斯。   两人又检查一遍项适原回国的路线,梁金去作最后调整。   项适原坐在床沿,正想把床头的台灯关掉,听见楼梯传来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接着楼下浴室又响起水声。   水流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就这么干坐着也不睡觉,直到上楼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房门,掩耳盗铃地随手拎起杯子去倒水。   郁清弥并不在沙发上。   也不在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   项适原加快脚步,猛然拉开露台的门帘——   郁清弥的头发还半湿着,手背和脖颈处的皮肤都泛红,不知道是刚刚洗澡时水温太高,还是擦得太用力。他正蹲在画布前,对着地板上摆放的一堆鸡零狗碎发愁,这两天拣来的材料都处理干净了,却怎么摆好像都不对劲。   郁清弥眼角视野落入一个人影,猛然转头,明明受了惊吓,却迟钝地做不出反应,只是略带傻气地张了张嘴。   靠在门框上的项适原回头瞄了眼客厅里的挂钟,半夜快三点了。   郁清弥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磕磕绊绊地说:“我就是……想赶赶作业。”   什么洗澡时水温太高还是擦得太用力……项适原一听他说话就知悉了真相,弯下腰去,在距离变近后陡然绷紧背脊的Omega脚边捡起两个空酒瓶,看了看度数。   “可以啊。”项适原瞥了他一眼。   郁清弥站了起来,觉得脚下还是挺稳当的。“我不会醉的。”他慢吞吞地说,又抬起下巴补充一句,“我练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廖梦思带去各种饭局,自己有意识地训练过酒量。   项适原没听出炫耀,倒品出一丝恶意的自嘲。   “没煮水吗?”郁清弥看见他刚刚放在玻璃圆桌上的空杯子。   项适原随意应了一声,郁清弥便拿起他的杯子,先往边上走了两步,才绕过他进屋子里。   天上没什么云,高纬度地区的月色很明亮,郁清弥没开灯,在厨房按下电热水壶的开关。   然后在啸鸣渐高的水声中继续发呆。   “项适原。”   郁清弥的手掌撑在流理台边缘,没有回头,但那存在感极其强烈的Alpha气息就在身后不远。   “你得赶紧离开了,这里很不安全。”他不确定项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突然离开,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路过,但后怕隔了时差,夜深了才沿着脊椎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他手脚都有些软了。他一向清楚自己对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项胥越来越难打发了,他下次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不,是一定不能。他没忘记自己几个小时前对项胥做出过什么恬不知耻的承诺。他为了现在的自己的安全,把一周后的自己卖了。   思及此,他忽然转过身来。   “怎么了?”项适原见他挑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竟是要出门。   “我去海边再拣一些材料回来。”他想起下周四就要去伦敦了,顿时感到非常焦虑。还是要抓紧进度。无论如何……他执拗地想要至少留下一幅完整的作品,这是唯一、唯一一件他能够自己掌控的事。“等水开了,你自己倒。”撂下一句后便很急切地跑下楼梯。   “喂!三更半夜不至于吧!”项适原没及时抓住他手臂,让人溜走了。他沉下脸,伸手把还在咕噜噜冒热汽的电热水壶的插头拔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 第11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乘着与三天前无异的夜色,沿着当晚来时的路,项适原落在离郁清弥五六步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天,郁清弥也是走在他前头,自暴自弃地将后背交给他。   他能感觉到,项胥离开后,郁清弥好像产生了暂时的心理阴影,不愿意与他人离得太近。   项适原想,也许对郁清弥来说,自己与项胥,与廖梦思都没什么区别,都是随时可以伤害他的人。   郁清弥的大衣下是家居裤的宽大裤腿,白色球鞋踩在黑色细沙上,晃眼得很,一边瞎转一边低头不知道又在捡什么奇怪的垃圾。项适原觉得他不像是发酒疯的样子,站在原地点了根烟。   额角有根血管在皮肤底下跳动,是熟悉的暴戾感。一阖上眼,眼皮便似薄薄一层银幕,开始倒映郁清弥笑着坐在项胥怀里的模样,还有夹杂着电流声的那些不知羞耻的话语,像烦死人的小飞虫,无孔不入地在耳膜钻进钻出。   郁清弥与项胥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回,说不定早就惯了,未必需要他假惺惺的安慰。   项胥这个恶心的老家伙,对着比自己私生子还小许多的郁清弥还能这么肉麻兮兮性骚扰,难怪梁金看了两眼就作势要吐。   项适原狠狠吸了口烟,揉了揉眉间的褶皱,他平日里总跟一堆老家伙周旋,身边最年轻的梁金也比他大三岁,结果跟刚成年的郁清弥处了几天,又只能穿卫衣运动裤,不知怎地就开始在意起年纪来,郁清弥之前好像说他穿西装像三十岁的大叔。   既然想起郁清弥,项适原随性瞄了眼,立时把烟头丢开,大步走过去。   “郁清弥!下来!”   那个单薄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那么远了,海滩尽头有一堆凌乱放置的消波块,郁清弥踩在其中一块的顶端,背对着他弯腰在掏什么东西。那些消波块缺胳膊断腿的,裸露的水泥表面磕磕碜碜的,栽进去随时能磨破郁清弥的细皮嫩肉。   郁清弥原本还站得挺稳,被突然喝了声名字,还真摇摇欲坠,用手扶了下旁边。   项适原一边飞奔一边下意识又喊了一声:“弥弥!”   郁清弥整个人一僵,但项适原已经赶到了,堪堪扶住他的腰,没让他摔进缝隙里。明明就算摔下去也是小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可能是郁清弥看起来就很怕痛,免得又莫名哭起来,麻烦。   项适原忘记郁清弥打针时再难受也没哭过,只想起他晚上在楼下流的眼泪,和自己伸出去想帮他擦掉的手。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胸腔里装的好似不是心脏,而是被谁随手塞入的乱麻,硌着闷疼。   郁清弥还站在消波块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你叫我什么?”   项适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大概这几天被廖梦思和项胥的念叨洗脑了罢。他想郁清弥应该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再叫一次。”   “什么?”项适原难得走神。   郁清弥没有再说话,只是屏气凝神用眼神催促着他,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项适原握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弥弥。”   项适原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将郁清弥从迷梦中唤醒。   郁清弥低下头,吻在项适原的嘴唇上。   郁清弥来势汹汹,像是直接撞了过去,近在咫尺的项适原眨了眨眼,郁清弥立刻在看清对方的表情前逃避似的闭上双眼。   烈酒气息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爆发,冲击得勉力站着的郁清弥大脑空白。项适原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任由他向前倾来,再一起摔倒在沙滩上。   郁清弥头昏脑胀地支起上半身,感到手掌下隔着布料的肌肉一跳,意识到自己撑在了项适原的右肩伤处。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挪开手,见衣服上并没有渗出血来,才稍微安下了心,紧随其后的便是难以言喻的尴尬袭来。他手忙脚乱坐到一边,弄不明白项适原怎么就被他这么轻易地推倒了。   他还是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只能再次垂首道歉:“对不起。”   项适原还躺在地上,伤口倒是一点也不疼,他只是摸不清郁清弥为什么一脸懊悔,过了半秒反应过来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郁清弥道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终于忍不住抬头,被项适原的脸色吓了一跳,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预料中的怒火却并没有到来,郁清弥听见项适原沉默半晌后生硬地说了一句:“发情期还没结束?”   他再蠢也听出项适原是不甘不愿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当下也不顾心头涌起的怪异失落,顺着台阶下了:“啊……好像还有点尾巴。”   项适原也坐起身,若有所思。   郁清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这种行为可不就坐实了项适原对他的一贯印象。   他被项适原盯得发毛。   终于忍不住要逃走的时候,项适原忽然开口:“别动。”   他的声音不大,也很平静,更没有用信息素压制,但郁清弥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不了了。   郁清弥不敢抬头,但见两根手指伸到他颈侧,触感有些粗糙,是将皮肤上粘着的细沙抚了下来,然后揭开那枚洗澡后新换的创可贴。   洗澡的时候他照过镜子,那道被匕首划破的小伤口已经快好了,只剩边缘一点殷红。   项适原侧身过来,低头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腺体康复没多久,又连续打过几天抑制剂,只有借着这样的接触,项适原才品尝到了玉荷花的清新。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郁清弥感到又酥又麻,想抬手掩住脖子,又觉得太刻意了。而且他觉得整个人变得非常软,没什么力气。   “你一直在发抖,现在好点了吗?”   郁清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被强大而又平和的Alpha信息素包围着,从项适原的身上,从刚刚被舔舐的伤口处。不同于方才陡然不受控的侵略气息,项适原正在刻意地释放信息素安抚着他。   郁清弥像是喝了一壶上佳的醇酿,微醺、充盈,让项适原觉得稍微一晃,就能溢出带着甜味的水来。   郁清弥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明知道是错误的,却充满诱惑力的念头正像毒蛇一样对他吐出猩红的信子。他将成为廖梦思想让他成为的人,即便人选并不符合她的心意;他将成为项适原曾经以为他会成为的人,而他要打碎自己好不容易在对方心中重新建立的形象。   “做吗?”郁清弥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项适原大概是厌恶的,但确实是有性吸引力的笑容。   项适原果然皱起了眉头,难得的温柔慢慢消退了,熟悉的鄙夷在他脸上逡巡。   他没看项适原,轻轻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自顾自下了决定,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做吧。”   他没有在发情期,但确实很需要被安慰,像冬夜里寻求庇护的流浪动物,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项适原,把脸贴在他的胸前。项适原的表情和眼神一向很冷,身体却很暖。他感觉到项适原低头的视线,于是把脸埋得更深。   别推开我。   别推开我。   别推开我。   项适原伸出了手。   然后按在他的后背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项适原的声线像是有穿透力一般,“你会后悔的。”   “我也只有这点价值了,不是吗。”郁清弥决定一意孤行。   项适原真的很暖,手心的温度透过几层衣服好像都能感觉到。郁清弥想,自己真的是太久,太久没得到来自他处的一点关心了,久到即便项适原偶尔流露的温柔像流沙,他还是想握紧拳头,掩住指缝,付出依恋和挽留。   他跪在项适原怀里,错觉项适原的声音从很高的地方落下。   郁清弥双手攥住对方的衣摆,低头用牙齿将裤带解开,咬住下拉,薄薄布料包裹下的Alpha第一性征尺寸惊人,他犹豫了一下,将双唇贴在上面,感受到那个冬眠的怪兽似乎被唤醒了般跳动了一下。   他迟疑着,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了,鼻间充斥着浓浓的Alpha信息素,周围的气息不知何时已不再平和,压迫得他想要贴地伏下。   他听见项适原的呼吸也加重了。   “郁清弥,我现在很生气,识相的话就离远点。”项适原开口道,“你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难道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郁清弥忽然很想笑。   放在他背上的那只手没有丝毫变化,一点催促或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冷静自持到可怕啊……郁清弥想,这是要教他日后也不能找任何借口。   没关系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嘴角弯起,他张嘴拉开了内裤,半抬起的怪兽扫到他脸上。   近在咫尺的狰狞,让郁清弥瞬间有些退缩。   项适原哼了一声,对这家伙的反应十分不满,低头看着Omega微微蹙着眉,粉色的舌尖尝试着舔了一下,似乎很不适应般,张嘴含了进去。 第12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明明生涩得要命,牙齿还不小心磕了几下,但在口腔的湿热与舌头的柔软双重夹击下,胀大与坚挺的速度很快,郁清弥两颊发酸,一时没含住,他呛了两下,唇角沾着透明的粘液,被项适原抓着头发拉起来。   项适原的表情很冷,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可又不拒绝他。   “可以了,衣服脱掉。”   郁清弥怔了片刻,命令句中的漠然让人不由自主想退缩。他慢慢直起身来,手刚放到裤腰上便被阻止。   “从上面开始脱。”   即便是趁着夜色与醉意求欢,郁清弥也并未打算在户外如此放肆。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平常应对其他棘手问题时示弱性的笑:“有点冷哎。”   “嗯,”大佬不为所动,“全部脱掉。”   故意的。这个混蛋发起脾气来真是六亲不认……郁清弥咬着牙寻思,将大衣先叠好放置一旁。   底下穿着一套纯色的棉质家居服,在Alpha的无情注视下,郁清弥一颗颗解开钮扣,脱了下来,裸露的肌肤在海风中微微颤抖,有点冷,但更多是因为紧张和羞耻。   接下来是鞋子、袜子、长裤……既已骑虎难下,他不再试图躲避,将内裤也一并脱下。   赤裸的身体分开双腿跪着,底下直面的昂扬已完全勃起,郁清弥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见项适原完全没有要帮他扩张甬道的意思,他艰难地将手指往后伸去……手腕被捉住,拉过绕在项适原的脖子上。   项适原朝他略带倨傲地抬抬下巴:“直接进来。”   郁清弥完全惊住了,虽然方才已经了然,但他还是低头又看了一眼,比之前的冲击更大,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不行的……”   “你是Omega,”项适原不容分说按住他的肩,“不会受伤的。”   Omega的后穴再怎么具备先天条件,毕竟他现在也不在发情期,而且即便在发情期,他觉得凭项适原的尺寸也……可是项适原压在他肩上的手虽然没有施力,却仿佛有千斤重。   郁清弥抬起上半身微微前靠,缓缓坐了下去。   只吞进头部便感到十分吃力,神经极度紧绷,他勉强镇定心神,上挑起眼皮仰望Alpha:“进不去,你咬我一下……”   项适原正忍得不耐烦,闻言啧了一声,郁清弥见他手上突然动作,以为要硬压他坐下去,下意识想挣扎,那只手移至他后颈处,在腺体上快狠准地揉捏了一下。   稚弱珍贵的腺体从未遭受过如此待遇,但在郁清弥以为的痛感之前,又酥又麻的快感高速覆盖他的所有神经,让他发出一声不似痛呼也不似呻吟的喘息。项适原总算满意了些,压着他的背靠向自己,低头咬向他的后颈。   郁清弥的额头抵上对方肩膊,像濒死的猎物般剧烈地喘息起来,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标记了,可他很快发现对方的牙齿只是危险地游走在皮肤表层,几乎咬得他红肿麻木,强烈的刺激如潮水般一波叠着一波,在再一次大力吮吸下,脑海里似有白光一闪,“啊……”身体僵直地一顿,然后软了下来。   身下一片泥泞。   项适原终于松开他的脖颈,低头摸了摸Omega那刚刚发泄过的前端,后面相连处也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全吞进去了。”   体内还在余韵中痉挛着,郁清弥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嘟囔。   “别光顾着自己享受,”项适原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挑逗性地拍拍他的臀,“动起来啊,接下来还需要我帮你吗?”   郁清弥头昏脑胀,勉力扶着项适原的肩膀半抬起身,缓慢地上下律动起来。他低垂着头,其实根本不想动弹,但也知道现在不能撂担子逃跑,且根本逃不掉。   下颌被捏住抬起,对上那双寒星般的眼眸。   “怎么这么一副表情,后悔了?”   郁清弥无力地甩开他的手,他知道自己动得太慢太无趣,对方一点要释放的感觉都没有,但依然没有对他劣质的技术作任何表示。   海风暂时平息下来,项适原看着那耸动的背部,一对小巧的蝴蝶骨绷得紧紧的,白皙的肌肤渗出一层薄汗,指尖一拭,滑不溜手。   “你的腺体肿得任谁都能看出来被狠狠蹂躏过,一周绝对好不了,你猜过几天项胥那只多疑的老狐狸见到后会怎么想?”   身上的人急剧一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有海浪扑打声的静夜中突然响起什么杂音,郁清弥这次是真的慌了,埋首躲进项适原的怀里。将他逼至这种境地的人是项适原,可此刻此时他能仰仗的依然只有项适原。   然而他明显所托非人,因为对方语气恶劣地回了一句:“哦,有人啊?”然后抓住他的肩将他推倒在地上,“那让他们看清楚你的脸?”   郁清弥无助地睁大惊恐的眼睛,看见一架夜航的飞机正闪着红灯掠过上空,引擎的低轰持续传入耳中。   得救了的讯息传递到大脑中,他急促地喘息,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说飞机上的人能不能看见?”   郁清弥像缺氧似的大口呼吸,腿被抬了起来,手被抓着绕到腿弯处,让他自己抱着。   郁清弥沉默着,感觉自己就像个破碎的没有主人的玩偶,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将隐秘之处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哭了?”下颏线被轻轻摸索着,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栗,“因为刚刚的计划没有得逞,我没咬破你的腺体给你临时标记,所以也不存在因为留下信息素而不得不帮你避开下周跟项胥的见面吗?在你原本的设想中,说不定我还会因为Alpha的占有欲帮你解决了项胥吧?”   郁清弥咬着唇,打定主意不理他。   项适原倒没有因此失了兴致,自言自语般继续:“怎么办,我没有上当,不过项胥的仇人一大堆,我给你列个名单,你再多找几个Alpha,保不准就会有笨蛋闻着味儿想替你搞定项胥。只不过你会发现,别的Alpha跟项胥也没什么区别。”   “……包括你吗?”郁清弥终于开口了。   “如果你不是这样认为,为什么要用对付别的Alpha的手段对付我?”项适原冷漠、残忍地反问。   郁清弥知道项适原为什么这么对待他。项适原对他感到失望,原本以为他不是他心里曾设想的形象,可他依然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依附于人。   他没有脸面在这种时刻告诉项适原,如果换了别的Alpha他不会这样做。   他的懦弱、逃避、自怜,最终让他在项适原心里重新被打上廉价与无耻的烙印,无处可逃。他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将自己和项适原摆上了交易台,项适原却并没有应允他任何结果。对方随时可以拿走他仅有的东西,然后扬长而去。   他被再次深深贯穿了。   自上而下的体位,带着怒气的压制,信息素与信息素的惊涛骇浪,带来无可比拟的快感。强大Alpha的爆发让他根本承受不住,松手让腿滑了下来,然后双腿被高高抬起,直接架到Alpha的肩上,整个人像是被折成了两段,失去了尊严与意志,肉体的欢愉与精神的痛苦互相折磨,让他整个人沉浸在迷梦中。   怎么还没结束……   “想要在自己身上留下我的信息素吗?我可以提供一个选项。”   下腹被温热的手掌以并不温柔的力道摸索着,郁清弥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项适原在干什么——项适原在压着他的肚子摸他的生殖腔。   郁清弥并不知道他对项胥说的那句“生宝宝”给不在场的项适原带来了多大的刺激,不在发情期的Omega生殖腔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被隐藏得很深,但项适原细细探索了一阵,忽然冷冷一笑,郁清弥难以抑制地露出惶恐的表情。   体内横冲直撞的怪物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某个角度不懈地撞击过去,酸胀难忍,郁清弥惊叫一声,发现闭合状态的生殖腔竟然慢慢被硬生生顶开一道缝隙。   “不行!”郁清弥双手抓着依然按压在他的小腹上的手,却完全无法撼动。五脏六腑被疯狂的顶撞挤压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在支离破碎的惊呼中哀求着,“不要进去,不要进去,求求你,放过我……”   眼泪又模糊了视线,但郁清弥感觉到施加在他身上的风暴稍微缓和了一些。   “是吗,你给自己设定的代价就只到这一步啊……”冷酷无情的上位者在他耳际低语,“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我就放过你。”   他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顺从听令。项适原将性器从狼狈不堪的甬道中拔出来,快速撸动几下,对着他的嘴射了。   口腔、舌面,还有脸都被溅上了不少,郁清弥惊恐地咳呛起来。   “放过你了。”   项适原没有勉强他吞下,从旁抽出他大衣上的腰带把自己擦干净了,收回裤子里。他没脱衣服,甚至连头发都没乱,看起来依然如神祇般高高在上。   郁清弥无力地看了他一瞬便紧紧闭上眼,抓过大衣胡乱盖住自己,艰难地翻了个身,侧身蜷缩起来。   他精疲力竭,连哭泣都失去了情绪,只想就地躺下好好睡一觉,不想理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恶心,也不想理会清晨早起遛狗的人看见海滩上躺着个半裸的人会作何判断。   如果项适原今晚真正认识了他,那么他自己也真正认识了自己。对着才相处了两三天的人,他到底抱着怎样无可救药的期许?   如果一觉睡醒世界毁灭就好了。   停留在他脸上的灼人目光一会儿就移走了。   他听见了踏着沙滩自近而远的脚步声,项适原把他当垃圾一样丢弃在这里,独自离开了。   为了防止大家辱骂大佬,今日两集连播!欢迎点击下一章!(如果能顺便点一下旁边的赞就太谢谢了,卑微 第13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脸颊贴着的沙子湿润细腻,喉咙发涩发苦,身上的汗和脸上的液体干涸之后有点难受,后颈不用摸也知道肿得厉害,但郁清弥都觉得可以忍耐,这并不比对着项胥发嗲说要给他生宝宝痛苦。   Alpha和Omega之间不就是这么回事。也许就跟项适原说的一样,换成别的人也差不多。   那他还在难过什么呢?   浪涛声柔和舒缓,经由大地传入他耳中,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什么柔和的触感在碰他的脸。眼皮掀了好几回才艰难睁开,项适原单膝跪在他旁边,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正拿着沾湿的纸巾给他擦脸。   拧开盖的矿泉水递到他唇边:“喝点。”   郁清弥喝了一小口便呛到了,项适原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倾斜着瓶身喂他。   清水在此刻胜似甘泉,他半闭着眼喝了小半瓶才停下。   “不要了?”   他点点头,项适原把剩下半瓶喝了。   他应该抓住机会问项适原为什么要回来,然后趁项适原可能还对自己存有一丝怜悯的状态时再次求求他。但他觉得身心俱疲,不愿意再撞南墙了。   “你在哪弄来的纸巾和水?”感觉稍微缓过来了点,他睁开眼睛。   当然是让梁金联系手下送过来的,不然半夜去抢劫没开门的便利店吗。项适原哼了一声,没回答,先按着郁清弥的后脑勺查看了腺体的情况,然后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掀起一角,轻轻拉开他的腿。   郁清弥知道他在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伤,但被这样缓慢而仔细的视线来回扫描,依然会感到难为情,他动了一下,立刻被头顶的声音制止:“识趣的话,你最好别再蹭我。”   大腿侧贴着的东西正有抬起的征兆,郁清弥简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你是觉得我这样就满足了?”项适原反而对他不满,“我都没射进去。”   那也射出来了。郁清弥不敢反驳,想从项适原怀里爬起来。   “要回去了?”   “……嗯。”   项适原不再多说,取过衣服帮他穿上,甚至把他的脚踝放在自己膝盖上给他穿袜子。   郁清弥别过脸要起身,一时失了力气,项适原从后按住他,两指捏住他的下颌逼他转过来。   “很委屈?”   郁清弥强令自己振作起来,甚至挤出一朵凄惨的笑:“是我自作自受。”   项适原沉着脸盯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好吧,你赢了。”   郁清弥用眼神给了他一个问号。   “你下周不用去见项胥了,明白了吗?”   郁清弥瞪大了眼睛,这句话对他无疑是一道免死金牌,但项适原的眼神和语气却令他不安。   “这是什么反应,还是你很想去?”项适原冷冰冰地道,倒是没有生气。   “你已经知道我想让你帮我什么。”   “你觉得可能瞒得过吗。”项适原无情地揭穿。   郁清弥知道不可能。“而且你也没上当。”   项适原如此心高气傲,不可能忍得下郁清弥妄想戏耍他的这口气。   “你都知道,那为什么又要帮我?”   是啊,为什么要帮他呢。项适原有些烦躁地甩了甩手腕。   郁清弥微微发起抖来:“我没有办法,我太害怕了……”   项适原不客气地卡着他的下巴不让他低头:“什么叫没办法?你直接问我了吗?”   “……什么?”郁清弥真实地愣住了。   “他妈的你但凡直接跟我说,想让我帮你?”项适原的手加大了力度,声音也有了怒气,“我之前就问过你一次了。”   “可是我知道这很难,而且会破坏你原来的计划……”郁清弥说着也陷入了迷茫,他忽然有种感觉,就算他直接开口,项适原也会答应他的。   “那么多人想上你,这样我就不亏了是吧。”项适原冷笑一声。   郁清弥意识到,他也许真的做错了。他毁了自己在项适原心里的形象,也毁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   泪水滑过脸颊,流到项适原的手指上。   “……你可真能哭。”项适原知道他在想什么,干巴巴地说,但语气终究缓和了下来,“别哭了。”他听起来很犹豫,好像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我喝多了,今晚又被吓坏了。”郁清弥绞紧了手指,“我后悔了。”   项适原抬手在他睫毛上沾了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算了,已经发生了……现在时机也不适合,你明白吗?”他从未心软过,因此组织语言变得艰难。   不适合。郁清弥感觉自己缓慢地听懂了,心跳蓦然漏掉一拍,然后凉飕飕的。但是当他试图起身时,又立刻被压住肩膀,还用了点力气。   “你没明白。”项适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或者郁闷。   他收紧手臂,把郁清弥牢牢箍在怀里,信息素隐隐又有些翻腾起来的迹象。   “需要时间让事情回到正轨。”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胁迫,又好似颇无可奈何,“再想想,明白了吗?”   郁清弥晕乎乎轻飘飘,快要被项适原一连串的明白不明白绕傻了,但心脏的鼓动却猛然剧烈起来,睁大了眼睛也止不住泪水往下流。他想转动脖子,项适原依然霸道地不让,捂住他一侧耳朵,让另一侧压在自己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那是一颗同样跳得很快的心脏。   郁清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仰着头在和项适原接吻了。   真可惜啊,刚刚那么激烈的交合中,他们一次也没有亲吻。   牙齿和上颚被舔舐着,信息素与信息素交换融合,让人心驰神骛。郁清弥揽着对方的脖子,不知不觉跨坐在对方腿上,身下明显的鼓起正顶着他。   郁清弥喘息着,双唇水光潋滟,在接吻的间隙中问:“再来一次吗?”   项适原松开手,恶狠狠地盯着他:“刚跟你说过的话就忘了?”   哦对,回到正轨。   但一只手摸进他的衣服里,从腰间滑过,在臀缝的起端来回抚弄,项适原的嗓音也随之喑哑下来:“刚刚看到后面肿了,不能再来。”   第一次就被做得那么狠,就算是Omega也有承受的限度。   他抓着郁清弥的手拉开自己的裤带,把再次挺立偾发的性器掏出来:“用手吧。”   郁清弥无语。口是心非的双重标准。   但他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许。至少,今晚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失控。   他用双手握住那粗大的昂扬,来回搓动着,抚摸过上面每一道纹路和褶皱,感受着自己掌心里火热的变化。等到他手酸累了,项适原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抓着他快速撸动。   “这样会有快感吗?”郁清弥见他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没有在你体内感觉好。”项适原闷声说。   最后,项适原将他的上衣掀得很高,用前端在胸前蹭着,直至逐渐挺立的乳首沾满黏液后,才餍足地往下,射在他的小腹上。   白皙、平坦、柔软的肚皮,因为紧张而小幅度起伏着,小巧的肚脐盛着一汪液体。项适原不得不承认,之前见到郁清弥穿着露脐的短上衣时,他就一直想伸手触碰一下,做一些过分的事。   他拿过纸巾要帮郁清弥擦干净,郁清弥摇摇头拒绝了,直接放下上衣。“这样就好。”   项适原抱紧他:“先别回去了,再陪我坐一会。”   郁清弥应了一声,乖乖缩在他怀中。   项适原掏出烟盒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背脊放松地靠在消波块上,仰头望见夜空中,又有一架夜航飞机凌空滑翔。本已昏昏欲睡的郁清弥听见声响又颤动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掌遮在对方眼睛上,Omega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不久前他也正是在这样的飞机上遭遇生死危机,从云间跌落。   他何尝不该庆幸遇到的是郁清弥,这三天时间是他漫长沉闷的生活中的短暂假日,是裹着糖衣哑了火的小炮弹,拆开看了发现是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里面还有浪漫的飘雪。   “项适原。”   “嗯。”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   郁清弥抓下他的手,后靠着他的胸膛仰头:“我们还会见面吗?”   因为角度,郁清弥只能努力往上看他,眼眶撑得圆圆的,看起来很天真,像一双麋鹿的眼睛。   项适原慢慢吐出一团烟雾,半透明的白烟横亘在两人之间,眉眼模糊了。   “……以什么样的身份再见面?”他轻声问。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家族亲戚,分处于斗得你死我活的两大势力,即便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沾上就会惹一身腥。   以郁清弥目前的能力,他自然是想不出答案来,项适原也不期待他能回答,扬了扬下巴,隔空点着他的上衣:“不会不舒服吗?”   郁清弥迟疑了一会儿,如实答道:“有点。”   “你我的身份、立场,总会带来如鲠在喉的不舒服的。”项适原吸着烟冷静指出。   “项适原,”郁清弥抬手捏住他的烟尾,“再叫我一句‘弥弥’吧。”   他这次提出了明码实价的交易条件:“再叫我一句‘弥弥’,我就亲你一下。”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跃到了这里。项适原想,如果所谓的艺术需要脱线的思维,那郁清弥确实挺有潜力。   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盒里。   “弥弥。”   郁清弥信守承诺地转过身,嘴对嘴啄了他一下。   “刚刚你问我以什么身份见面……”郁清弥注视着他,眼眸在黑夜里显得很亮,“我想不出来,头疼死了。可是我想见面,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他从善如流,直接开口。   “好。”项适原说。   今日两集连播,前面还有一章哟 第14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午后,伦敦下了一场非常英国的短暂细雨,街上一如既往无行人撑伞,郁清弥与一同搭乘电梯的同学道别,从学生公寓的自动门内走出来,仰头望了望天,绵乎乎的雨丝沾湿他的睫毛,触感并不讨厌。出门前他随意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纯白无袖卫衣,正好将背后的兜帽翻起来戴上,一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另一手拿着地图导航,他身体不是很舒服,慢吞吞往隔了两站公交的画廊走,去参加群展的开幕礼。   他还没正式入学,但廖梦思没空理会他,也不准他乱走,他便给大学写邮件,申请提前入住学生公寓。他还是在五月份跟项适原的一通电话后决定选择纯艺系的。项适原跟他通话的次数不多,而且那天他临睡前躺在床上絮絮叨叨的时候还能听见电话那段敲击键盘和翻动文件的声音,但项适原依然在听他自嘲“听说读三年纯艺出来,只能找到在麦当劳端盘子的工作”后清晰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读纯艺吧。麦当劳不需要服务员端盘子,都是自助的。”   郁清弥对着项适原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出的话笑弯了腰。他们没能聊太久,秘书给项适原插播了个深夜紧急会议。郁清弥之前就知道,比起打打杀杀,这些人坐办公室里的时间其实更多些。   郁清弥知道项适原原本不需要这么忙的,他原本的计划会将时间线拉得长一些,但是在那个项胥不请自来的夜晚之后,项适原对他承诺他不需要去伦敦见项胥,可以留在康沃尔把他的项目做完,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晚郁清弥情绪平复,不舍便涌上心头,很遗憾地对项适原说彭赞斯还有很多可玩的。项适原不以为然:“是吗,还有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路都不知道走过几遍了吧。”   郁清弥转动几下眼珠,说:“比如,日出呀。”   “那现在看吧。”   他们就在海滩上等了几个小时,一起看了日出,然后郁清弥把项适原跑去扶他时丢掉的烟头捡了,并肩回了小洋房。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郁清弥完全不清楚,直到周末项胥一个手下联系他说,项胥有事要回国,暂时不见面了。他想项适原一定使了很厉害的手段,那段时间廖梦思给他打的寥寥几个电话里都能听出风声鹤唳的惊恐。   后来听说项胥也没回国,而是逃到不知哪儿去了。   项适原那边,一开始来联系郁清弥的也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男士西装,迈着精练的步伐,看起来比Alpha还Alpha的金发女郎,英文带着些许法国口音。她自我介绍是项适原的下属Grace,告诉他项适原的伤已经好了,但暂时无法联系他,受老板指令亲自登门给他送了一个金属盒子。郁清弥关上门后打开一看,是十二支新型的Omega抑制剂。又等了一段时间,项适原终于有空跟他通通话了,基本也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分享鸡零狗碎的日常,他知道项适原不爱说话,能有耐性听他唠叨就算好的了。   他独自在彭赞斯待到七月中旬,拿完成的四幅系列作品投了几个面向学生的展览,收到其中一个策展人的回信后,于八月初回伦敦找住处。   他跟项适原汇报参展的好消息之后,感觉对方心情不错,本来想大着胆子问能不能开学前去找他。这事情有风险,但项适原会帮他判断可操作性的。可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后,又硬是吞了回去。   表面上,前两天廖梦思还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项适原连坐轮椅的项骓都容不下了,两边快撕破脸。私底下……郁清弥也不知道私底下他跟项适原该是什么关系。他自己认为,在那神奇的三天时间里,撇开最初亡命徒与人质之间的挟持与忌惮,再撇开最后难以定义的亲密与共语,他和项适原对彼此的感观是否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是否可以笼统地称之为朋友。   但这更可能是一厢情愿。   向来得过且过的郁清弥自然不会作茧自缚于这种虚无缥缈的难题里,决定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把想念控制在通讯器里单方面聊天就能解决的范围,满足于当他忍不住给项适原发信息时,对方总会在两天内找出空档给他回电话,即便有时候只有几分钟。   郁清弥踏入这个离学生公寓就隔了几条街的画廊时,已经有不少人举着酒杯到处晃荡,策展人站在中央的空地上说了句跟英式俚语有关的笑话,本地人很捧场地笑,和郁清弥一样的外国人则大多一脸茫然。小型展览随意得很,郁清弥名不见经传,没人跟他打招呼,他随手捞了杯冒着细碎气泡的白葡萄酒,从第一幅展品开始看起。   这个展览门槛不高,展品数量挺多,基本都是新人。原本是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细看的,但他对于自己所处的艺术水平感兴趣,其中一个渠道便是观察摆放在同一个场所中的作品。他转完一圈,刚把空酒杯放回去,留着花白胡子的策展人以蹩脚的口音叫了他的名字。   策展人是他即将入学的大学的策展专业导师,他们之前只是邮件沟通过,现下闲聊几句,又将他介绍给一位老绅士,自称是康沃尔人士,刚刚买了他一幅画。   “是圣迈克尔山吧?我虽然不是彭赞斯出身的,但小时候还蛮常去那边玩。”   郁清弥很惊讶,他连忙道了谢,又跟两人聊了些在康沃尔的见闻和做这个项目的心得。   最后策展人拍了拍他的肩,说今晚总共也就卖出去四五幅画罢了,而郁清弥是其中最年轻最没有参展经验的,前途无量。   郁清弥很高兴,本来打算直接走了,现在决定去跟他那幅画道别一下。   五幅画体积不大,被安排在拐角一面独立的墙壁上,错落排列成山峦。时间比较晚了,展厅里的人不多,他看见有人正站在他的画面前,个子很高,肩宽腿长,穿着西装的背影让他恍然回到四个月前相遇的那一刻。   呼吸一窒,心却狂跳起来。   那人感觉敏锐,明明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转过身来,朝他微微扬起下巴,那隐而不发的一点笑意,教他莽撞地穿越人群与喧嚣靠近。   “你,你怎么来了?”呼吸变得绵长,郁清弥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突然有点结巴。   项适原保持着那点笑意,看向那双清亮的眼眸:“本来该早点到的,有点事情耽搁了。”   “哦。”郁清弥在电话里挺能说的,但见面却突然哑了火,一时没接上话。   项适原也不甚在意,重新转过身,指着正对他的那幅画:“这画的是我?”   问号结尾,语气却很笃定。   郁清弥没想到他能看出来。完全不走写实风的这个系列里,这张画面由砂砾、灰烬、染墨的羽毛及凌乱的线条组成,模糊的侧脸涌动着黑色的海水,远景有橙阳自海平面破出。   之前一起看展的时候就发现了,项适原有赏画的天赋。   他轻声开口:“画上瞳孔里的灰烬,是你之前丢掉的烟头……”   项适原与他并肩在画前站了会儿,他们的距离并不算亲密,比陌生人好一些,但郁清弥莫名尴尬,不敢转头。   “要看看其他人的作品吗?”郁清弥问。   项适原平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往外走。   郁清弥跟在后面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哦,他是专程来看我的。郁清弥想。   项适原在入口处停留了一会儿,在表格上填写下郁清弥那幅画的名称和一串收货地址,工作人员与他确认,三个礼拜的展览结束后才会寄出画作,项适原点点头,将黑金色的信用卡放在皮质的托盘上。   郁清弥站在旁边,有些紧张,想对项适原说根本不需要破费,但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工作人员对郁清弥微笑:“今晚卖出超过一幅作品的只有你呢。”   项适原偏头看向他,用中文说:“哦,还不错嘛。”   郁清弥极少被表扬,很不习惯地脸红了。   工作人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离,笑容中带着迷茫,感觉这氛围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但项适原和郁清弥都视若无睹,一齐出了门。   英国的夏季白昼极长,下午六时的雨后天边蔓延开一片艳丽的紫红云彩,郁清弥收获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他又对项适原说了声“谢谢”,再次被无视了。   根据他与项家包括他母亲的数次见面,他以为一出门就会有专车停在路边等着,但是项适原只是闲散地插兜站着,一副接下来什么安排都没有的样子。   “啊。”郁清弥恍然大悟。   项适原看向他。   郁清弥的声音急切:“你是不是其实还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伦敦?”他忽然想起,这里本来是项胥的地盘,即便项胥现在逃亡中,烂船也有三斤钉。   项适原一脸的无所谓,又抬手松了松领带,露出惯常的一丝不耐烦:“没多大事。”   “那怎么没司机来接你?”   项适原才发现这家伙由于担心他,发挥了过度的想象力。“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么招摇,我让司机过来?”毕竟郁清弥还是学生,在康沃尔也是一个人租了临时居所,没一点少爷排场。   “哦……”郁清弥微微别过脸,他难得反应这么快,抿出项适原这句话中的隐藏彩蛋:项适原并没有打算就此别过,准备跟他待在一块。“你想去哪儿?”   “随意。”项适原伸手扯了扯他的兜帽,竟显露些许懒洋洋的孩子气,“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郁清弥原本打算回宿舍睡大觉。“你不常来伦敦吧?”他笑了笑,“我请你吃个晚餐?”   就算项适原随性而为,他也不愿意。   “好。”项适原风轻云淡地应了下来。   “我们打个车?”   “你平时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   于是郁清弥带他去坐公交。   岛国易起风,郁清弥帮一名路过的女士捡起吹落的帽子时,忽然感觉身后不远处的街灯下影子一晃,有人躲进旁边的暗巷里。郁清弥心下一动,项适原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帽子还给微笑道谢的女士,不动声色地将他扶起并挡住他的视线,低声道:“别往后看,继续走。”   项适原对信息素的控制一向游刃有余,只有离得这么近了郁清弥才闻到,并不可思议地感到自己立即安心了下来。 第15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带项适原上了红色双层巴士,从兜里掏出公交卡刷了两遍,然后上了第二层。   郁清弥选了个跟别人隔好几排的位置。项适原包裹在西服裤里的大长腿卡在逼仄的座椅中间,显得有点憋屈,但大长腿的主人依然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老神在在地看着窗外。   伦敦市中心的街道很窄,中间微拱呈弧形,郁清弥刚来英国的时候,坐在巴士第二层总会觉得车子往路的一边歪去。   不是通勤高峰期也不是热门路线,乘客稀稀拉拉的,好几个车站都没人按铃。最前排有个胖子大白天就喝醉了,空啤酒瓶随着路况颠簸,一路滚到郁清弥鞋边,吓他一大跳。   “那个人还跟着你吗?”郁清弥不敢回头不敢大声,微垂着眼问。   项适原看了他一眼。那是三个人。而且跟的是你,不是我。还被跟了几天。都不知道吗。   “怎么了?”郁清弥没读懂他看笨蛋的眼神。   项适原只淡淡说了句:“我会处理。”   郁清弥装了一肚子问题,却连怎么问都感到头疼,只好使出他最擅长的鸵鸟大法,转而聊起他到伦敦之后的琐碎日常,热心介绍窗外途经的景点,顺便拿起手机拍摄素材。他有一本sketchbook是专门画生活场景的,牵着大狗散步的盲人、躺在草坪上摊开肚皮的奶猫、把头发辫成一把麻布拖把的嘻哈小哥……他在ins上有一个日更的账号,随手发一些练笔涂鸦,一年来也攒了几百号粉丝。   他举着手机给项适原看画的时候,项适原神情还挺认真的。   “这个,画的也是我吧。”项适原笃定地伸出一根食指,点停了郁清弥下滑屏幕的动作。   郁清弥一怔,差点把手机甩出去,掉在半空中被项适原的另一只手抢救成功了。“啊……谢谢。”   “你又怎么发现的?”他讶异。这些小涂鸦画的是另一种抽象风格——狗比人高大,猫的肢体夸张得像个布袋子,小哥的眼睛是两个点,总之龙飞凤舞随心所欲,可能连种族都认不出来。项适原那张是他在从圣艾夫斯回程的火车上画的,虽然项适原似乎不介意自己的脸入画,但郁清弥当时还是心存顾忌,只画了个偏后脑勺的侧脸,阴影还刻画得很重,从车窗外拉进来当时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阳光。更尴尬的是,底下第一条留言便是中文:哟,不看脸都知道是个大帅哥,我的小Omega思春了?   “咳,”郁清弥面上一热,“是之前在语言班里认识的一个留学生,喜欢乱说话。”   见项适原没说什么,他立刻转移话题。   到了南岸,两人下了车,郁清弥指着横跨泰晤士河的吊桥,说就在对面。   项适原让他等一会儿,进了一旁的便利店。   郁清弥紧张兮兮地跟在后头。   “还有人跟着吗?”   “想喝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郁清弥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我喝矿泉水就好。”   项适原买了一瓶常温的,拧开盖子递给他。   郁清弥接过来,还有点懵。   “你嗓子哑了。”项适原沿着河畔往前走。   “哦。”郁清弥喝了一口,感觉喉咙是舒服了很多,想起来解释一下,“我不是因为说太多话才嗓子哑的。”虽然今天是说了很多话。   项适原给了个“继续”的眼神。   “早上起来好像有点着凉了。”   “八月份?没有空调的伦敦?”   郁清弥轻咳一声,正犹豫要不要说,项适原却开口了:“不适应新的抑制剂吗?”   郁清弥一怔,不自觉把左胳膊背到身后去,其实手肘内侧的针口小得几乎看不见。没想到他还真记得自己的发情期……难怪那时候提醒他不能跟别人说。   “比我自己买的好多了,谢谢啦。没什么的,我经常有些小病小痛。”   他们刚走上桥,项适原轻拧着眉正想说些什么,暗下来的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雨,郁清弥催着项适原走快几步,两人进了一栋高端写字楼里。郁清弥在前台取了门禁卡,带项适原上到七十楼,一出电梯就是富有情调的灯光与香氛。郁清弥对项适原眨眨眼:“今天可以不用忌口了。”   因为没有预约,郁清弥没能要到窗边位,项适原一脸什么事都不想管的模样,他便做主点了菜。   “弥补在彭赞斯没吃上虾蟹的遗憾。”郁清弥将餐牌递回给服务员。   “常来?”项适原感觉他并不是会常出入这种高档餐厅的人。   果然郁清弥摇摇头:“以前我妈带我来伦敦玩的时候来过,老牌餐厅,刚刚查了一下才知道还在营业。”   “嗯。”   郁清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项适原这个四平八稳的单音里听出不高兴来的,他看了项适原冷峻英朗的脸一眼。   “就我妈跟我,没有别人……”他压低声音,“那时候我的腺体刚刚出事,身体还很虚弱,我妈没让我……”   “谁让你解释这些。”项适原打断他,好像变高兴了点,又好像更不高兴了点,把刚上的海鲜拼盘推到郁清弥面前。   郁清弥拿起刀叉,兢兢业业地把带壳的去了壳,难咬的切成块,不难咬的也蘸好酱,专心伺候大佬吃饭。   饭后,郁清弥拉着项适原到露台去看夜景,可天气不好,可见度很差。   “那边的大本钟正在修葺,所以都挡起来了,有点可惜。”他指着右侧不远处被木板封住的高塔。   项适原慢条斯理地解着西装外套的扣子:“下次再过来就好。”   下次……这种仿佛他们还会见很多次面的用词令郁清弥心跳一顿,忍不住要扭头去看他,眼角瞥见门后有人影鬼祟,他正瞪大眼睛要出声提醒,项适原忽然往旁一步,把他的视线都挡住了。   身上蓦然一暖,项适原的西装外套落在他肩头,带着体温和曾经熟悉的信息素。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隔着布料按着他,明明没用上什么力度,却感觉有千钧重。   “嘘,往前看。”   似乎有更多人蹿了出来,危险的气息自后方涌现,项适原却仿佛无知无觉,略带强硬地按着他的后颈把他的头转正,他看见项适原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按了一下。   就像是舞台的幕布拉开后场景焕然一新,身后突然一片嘈杂,在很近的距离处,桌椅摔在地板上发出轰然巨响,夹杂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一道压抑的惨叫点燃乱斗的序幕。   如果不是项适原稳稳扶着他的腰,郁清弥觉得自己一定会腿软得跪在地上。   项适原适时下了第二道指令:“捂住自己的耳朵。”   郁清弥发着抖,表现出极大的顺从。有什么液体泼到墙上的声音,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项适原帮他把兜帽翻出来戴上,他紧紧捂住耳朵,其实能降低的听觉冲击很有限,他只好强迫自己关注眼前的景色。   白天的泰晤士河并不算清澈,但从高空俯瞰,河上的船只、岸边的树荫、更远处的楼群与山峦……一切都在雨夜中氤氲成边缘模糊的水墨。很多事情好像都是那样,看不见了,就能当作不存在。   唯有对岸那一片由人工制造的璀璨灯火,穿透力极强,硬生生剖开黑雾,灌入亮光。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几乎是使上了劲儿去盯着那些亮光,直到眼眶酸胀。   身后是盛大的、血腥的舞台,其余人各司其职,或导演,或入戏,唯一的观众却佯装眼瞎耳聋。   世界不知何时从喧闹归于平静,项适原微微一动,郁清弥就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项适原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安抚他,侧过身和什么人说话。   郁清弥听出是Grace。他们在说法语,基本上都是Grace汇报,项适原偶尔提问或表示同意。郁清弥的法语只在一年前报过一个冬假的语言班,学得半桶水又忘了大半年,但听了一阵也听出来点门道。   他震惊的是,幕后主使竟然是项胥,并且跟踪的对象是他而不是项适原。   Grace很不满地说:“四个月前就因为打草惊蛇放跑了人,这次又没等到诱出主谋的时机。”   “对付项胥,还不至于要我忍辱负重。”项适原三言两语打发了她。   郁清弥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件事。   两只手腕被项适原捉住,从耳旁放下,郁清弥犹惊疑不定。   “要走了。”项适原说。   郁清弥点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郁清弥乖乖听话,项适原揽着他的肩,带他从露台出去。一路上倒没有任何障碍,似乎桌椅和别的障碍物都被搬走了,但他仍然走得磕磕绊绊,项适原很有耐心地放缓步调引导他的方向,直到电梯门“叮”一声响才松开他。   “很听话。”项适原满意地说,“现在睁开眼睛吧。”   郁清弥依言,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世界干净、整洁,没有染上一点血腥,但空气却不一样了。他依附于对他而言有点大的项适原的西装外套里,惊惶得像被猎杀的红眼兔子。   项适原掏出烟盒:“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清弥抿了抿唇:“有人受伤吗?”问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个问题实在太蠢了。   项适原斟酌了字眼:“……没有无辜的人受伤。”   郁清弥点点头。又强忍下声音里的颤抖:“我没别的要问了。”   项适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保持沉默。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门口,是郁清弥所熟知的,那个世界的气派。在那个世界里,项适原不会穿着卫衣任他装扮成一个大学生,不会无所事事陪他去海边捡垃圾,不会在无人的小镇里陪他做饭看日出,来到伦敦也不太可能只是为了他的画展,一场追踪着血腥味的杀戮才是重头戏。   他忍不住抬头,楼太高了,而且露台并不在这一侧,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有无星的深夜。 第16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送你回去。”项适原打开后座车门,对郁清弥一时的犹豫视若无睹。   郁清弥坐在车里最尊贵的位置上,直到汽车启动都说不出话来。司机显然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们什么都知道,郁清弥却一直把项适原当成一个普通人在相处。   窗外景色在快速往后掠,项适原开了车窗,敲了敲烟盒,抖出一根烟叼上。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Grace转过身来递出打火机,被项适原瞥了一眼,Grace一哆嗦,拼命对郁清弥使眼色。   郁清弥发呆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接过打火机。   一开始是以为有风,后来郁清弥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在抖。   在气氛诡异的车厢里,只有打火石摩擦的声音在沉默中像火苗般一跳一跳。司机恪尽职守,Grace把自己当隐形人,项适原是一块岿然不动的礁石,郁清弥直到拇指的皮肤都磨红了,才终于点着火。   一支烟抽完,到了学生公寓楼下,郁清弥把外套还给项适原:“谢谢。”   项适原半张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等了一会儿,郁清弥也没有听见任何人的任何回应,只好下车了。他正绞尽脑汁要怎么收个尾,发愣的瞬间,项适原已经一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等……等等!”郁清弥追了两步,见车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把手伸进正在关闭的车窗里拍了拍。   随着刹车骤停,项适原冰块般的表情在重新降下的车窗里终于有了裂痕:“画画的手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这么好的车肯定有防夹手功能嘛。”郁清弥弯下腰小声嘀咕,“你有急事要走吗?”   换来了一记瞪视。   郁清弥心中的预感落实,立刻急得十根手指扒住窗沿:“项适原。”   两人对峙着,项适原的视线落在那泛白的纤细手指上,面色阴晴不定。郁清弥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上去坐坐吗?”   项适原终于打开车门,他一旦站直了居高临下,郁清弥便立时感到无形的压力。   郁清弥嚅嗫:“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见我啦?”   “郁清弥,你都吓成这样了。”项适原的语气严肃,“你不会希望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郁清弥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你不是没让我看见吗……”   项适原沉声道:“我和项胥并没有本质区别。”   “不一样,”郁清弥这回反应迅捷,“他只想伤害我,可你试图保护我。”   项适原注视着他,想透出那玻璃一般的瞳仁,探勘出真实的想法。郁清弥很少说这样的话,他习惯夹缝生存,时而委曲求全,却从不示弱——偶尔为之,皆是做戏,在康沃尔共处的后半段,项适原也觉得郁清弥从未完全信任过他。但是郁清弥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全然没有当初应付项胥时的神态自如,说完反而臊得慌,把眼睛移开了。   项适原低声叹了一口气,不去勉强他。“上去坐坐?你确定?”   郁清弥点了点头,却不料项适原直接走到驾驶席敲了敲窗玻璃:“你们先走。”   昏昏欲睡的Grace一巴掌拍在司机肩上,劳斯莱斯一溜烟跑了。   郁清弥看看车尾气,又看看一个小弟都不留的大佬,不禁怀疑起“上去坐坐”这四个字所隐含的时长暗示。   “带路。”大佬言简意赅。   郁清弥无奈地摇摇头,率先往前走去。   学生公寓的院子里总有七扭八歪的迷途青年在抽大麻,对比之下,穿着衬衫西裤的项适原外表上勉强还能划入好人阵营,但管理处的黑人大哥从电视机屏幕里抽空瞥了他一眼,对上眼神之后顿时如坐针毡地看向郁清弥。   郁清弥假装没看见,拐弯进了大厅。沙发区拉着窗帘关了灯,黑黢黢坐了一片人。同住一层的邻居Thomas向郁清弥打招呼:“看电影吗?还有啤酒可以喝。”   每周五晚的例行活动。郁清弥望向身后的项适原,今晚过于惊心动魄,不找点什么调剂一下,他怕是会睡不着。项适原抬眼瞄了下片头,轻声说:“去看看。”   他们走过去坐在三人沙发上,郁清弥这才发现原来播放的是《教父》。看来项适原是打定主意要恐吓他到底。   马龙白兰度在墙面的投影里杀伐决断,郁清弥窝在沙发里瑟瑟发抖,不多时项适原就用力戳了下他的手肘,凶神恶煞地要求换座位。   郁清弥不明所以地照办了,很快就发现了真相——一旁的Thomas立刻来找他说悄悄话:“你边上那个Alpha是谁?你男朋友?跟他说话都不理人的。”   郁清弥下意识地看了项适原一眼,迎上项适原等在那儿的目光。在昏暗中,Alpha的眼眸就像黑曜石一样,透射出无机质的光。   “不是……”才刚说头两个字,肩膀就被揽住。胳膊被项适原温热的指尖触摸到,他才发现体温对比显著,刚刚似乎吹了太久的风。   “别说废话了,麻烦。”   郁清弥乖乖地“哦”了一声,见Thomas果然挤眉弄眼,速速远离他。   电影里的鲜血与餐厅里的惨叫杂糅在一起,令郁清弥头昏脑胀。看完电影后他领着项适原上楼,这里的面积只得彭赞斯公寓里的一个房间,没有厨房,书桌上堆满画稿,郁清弥平常就在窗台上面烧开水。   “英式红茶?”郁清弥晃了晃装着茶包的木箱子,那原本是颜料的包装盒。   项适原随手指了个伯爵茶包,低头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写着梁金二字,预估着梁金没逮到项胥要开骂,出房门接电话去了。   热水壶很快从壶嘴漏出水汽,郁清弥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本子,涂了几笔,西装革履的马龙白兰度坐在桌后,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等等,这位黑道大佬究竟是马龙白兰度还是……郁清弥想:我完了。   ***   彭赞斯,日出前的黑色海滩上,浪花漫上来,留下分明的界线。   郁清弥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他被卡着脖子摁倒在沙子里,艰难回头。   不是项适原,是项胥。   郁清弥吃了一惊,拼命挣扎起来。   他被按住,沙子吃了满嘴,磨得脸颊生疼,在疼痛和惊慌中猛然睁大眼睛——   他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又是什么时候换好睡衣躺到床上的。   喘息未定中,项适原正坐在床沿低头看他,一贯的镇定让他回到了现实。   “项适原。”他感觉自己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躺着,你发烧了。”项适原说。他让了开来。   郁清弥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位戴着单片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医药箱,Grace倚在门边打呵欠。   “虽然说有着凉的成分,”医生赵于蓝对项适原说自己的判断,“但估计发情期的影响更大。”   “是因为换了抑制剂的缘故吗?”项适原把手机里存着的黑市抑制剂照片和刚刚在抽屉柜里找到的新型抑制剂递给赵于蓝。   赵于蓝摇摇头:“之前您也提过大概的情况,我认为新型抑制剂不会造成这样的副作用。不过保险起见,我得做个信息素化验。”   郁清弥已经又昏睡了过去,但赵于蓝一旦想让他翻身,又开始迷迷糊糊地挣扎起来。   赵于蓝为难地看了眼项适原,见他杵在原地无动于衷,又为难地看了眼Grace,这女人直接闪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赵于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待这种病人当然有很多种方法,何况郁清弥还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他实在拿捏不准黑道大佬的心态,大半夜把他从温柔乡里挖过来,却好像也不是很宝贝的样子。   但是当他再次触碰到Omega的被子,对方半睁着眼睛又叫了一声:“项适原。”   项适原忽然醒悟过来,大步走来将赵于蓝推到一边,单膝跪在床边将病人从被窝里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哦——赵于蓝想,看来不是不宝贝,只是还不知道该怎样宝贝。   赵于蓝装好针筒,不清楚项适原俯身在对方耳畔说了些什么,对方便乖乖伏在项适原身上,任由项适原拨开后颈碎发,领口往后拉了一点,露出腺体。   ***   郁清弥又做了个梦,这回他到了《教父》里那个堂皇富丽但异常诡异的办公室里,他跪在地上认错,不敢抬头去看那位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支抽了一半的雪茄扔到地板上,他想,不对,项适原不抽雪茄。   然而他很快就不确定起来,毕竟他跟项适原实际相处的时间拼拼凑凑加起来也少得可怜,那种内心深处感到的熟稔,很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他又睁开了眼,还是同样的场景,项适原坐在床沿,赵于蓝看见他醒来,推了推鼻梁上的单边镜。不同的是,项适原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正边看边听赵于蓝汇报什么。   “总而言之,”赵于蓝犹豫了一下,继续四平八稳地说道,“信息素因为前期的紊乱和抑制,才引发了高热。目前需要至少一个月来重新定制抑制剂,现在可以加量注射现有的抑制剂,但会导致下一个发情期的信息素更加不稳定。最好是能保持现在的抑制剂剂量,由一名Alpha进行适当安抚。当然了,如果直接标记,那就一劳永逸了……”   赵于蓝用余光都能瞄见,Omega的脸色由泛红转成了泛白。   “你感觉怎么样?”项适原掀起眼皮,明明是波澜不惊的一眼,却在郁清弥心里如惊鸿般掠动涟漪。   “我……”郁清弥只觉得嗓子干哑生涩。   项适原把床头柜上的水杯塞给他,对赵于蓝说:“谢了,赵医生,Grace送你回唐人街。”   赵于蓝应了一声,收拾好东西慌不迭走了。   郁清弥勉强抬起头喝水,泼出了些沾湿了衣领,项适原一声不吭地接过空杯子放回床头柜,将被褥掀开少许,把他的衣袖挽至手肘处,推针给药,透明的抑制剂被缓缓送进静脉,血管中渗入凉意。   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暂时缓解了些,但身体深处的空虚正悄悄漫开。   “现在,”项适原举起第二管抑制剂,对郁清弥道,“你选它,还是我?”   弥弥会选:   A. 它   B. 他   C. 摆烂   不管弥弥怎么选,大佬会把答案听成:   A. A   B. B   C. C 第17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项胥和项适原,选谁?   马龙白兰度和项适原,选谁?   抑制剂和项适原,选谁?   郁清弥简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项适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等来他的反应,大概以为他烧坏了脑子,无奈地说了一句:“算了。”   他走动两步,拉开抽屉把那管抑制剂随手丢回去,拉上窗帘,把室内的灯关了。   郁清弥听见衣服轻微的窸窣声,被子一侧漏了点风,紧接着有人躺了进来。   来自Alpha的气息如电流般钻入他原本混沌的大脑里,像是一堆已经被晒得很干的木柴,忽然有人举着火把靠近。   郁清弥顿时被吓清醒了,用力咬了一下下唇,无意识往里缩,却陡然间被抓住了手腕。往日项适原总像个火炉似的,现在在他的高热对比之下,触感清凉,让他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当然,也许决定性因素是因为那如涨潮漫过他神经的,醇酿一般的酒味信息素。   他从之前就意识到但无法承认的事实是,项适原的信息素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不仅仅是气味,也不仅仅是等级,而是那无比克制的掌控力。   以及这种说一不二的掌控力所带来的信赖感。   “别躲。”项适原还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淡漠神态,却以一种似乎很是拿郁清弥没办法的口吻道,“过来。”   郁清弥觉得项适原的背后展开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而自己正主动走进那陷阱里。   项适原一只手拉着郁清弥的手腕,另一只手伸长,让郁清弥枕在他胳膊上。郁清弥这才发现项适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家居服,耳朵和脸颊摩挲在衣袖上的触感很柔软,简直不像是接近项适原这个人所能得到的感受。   他放缓了呼吸,忍耐心头泛起的涟漪。   “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半夜Grace送医生过来的时候捎带的。”   “现在几点了?”   “早上六点。”   “你一晚上没睡吗?”   “你很多问题吗?”   项适原扬起一边眉梢。他们面对面躺着,但依然克制地隔开些距离,Omega那两排漆黑的睫毛扫在衣服的褶皱上,照理隔着布料是感觉不出来的,却不知怎地从视觉幻化出触觉,他忍着痒意,没有动。   “项适原。”郁清弥一只手慢慢地曲起手指,攥住他的衣摆。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在郁清弥的心底响起:我完了。   项适原发现郁清弥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情态,好像很紧张,又似乎对什么释然了,有重要的事情马上要倾吐而出。他静静听着。   “我十二岁的时候分化成Omega,刚上初一,就有人跟我妈要我。”   用词暧昧,但项适原听懂了。   “我爸拦了几次,妈妈说Beta不懂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没多久家里出事,爸爸生病了,妈妈不让我去医院看他,后来有一天,妈妈说爸爸去世了,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爸爸的葬礼上,项骓出席了,跟妈妈站在一起,旁人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当着我的面对妈妈说,妈妈的设想很美好,但我才十四岁,还是小孩子,腺体都没发育完成,客人不会有耐心。现在回想起项骓的眼神,我还是很容易做噩梦。   “项骓给妈妈介绍了几个医生,我打了很多针,又吃了很多药,很多个夜晚,我都感觉腺体一跳一跳的,体内有什么在叫嚣,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在查我的信息素指标,说我很快就真正长大了。可是有一天在学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突然不停地流血,地上都积了血泊。妈妈来学校接我,送我到医院,医生说我的生殖腔出现了问题。我的腺体被药物破坏,暂停发育了,要治疗很久。   “我在学校几乎待不下去,仿佛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在操场上的样子,他们对我有各种臆测,我每天只想躲在画室里画画。   “妈妈把我带去见了很多人,我开始摸索怎么跟这些Alpha相处,Alpha喜欢听我们吹捧,看我们示弱是不是?头几次我都过关了,毕竟我是项骓的继子,没人会硬来。但有些人还是不信,对我……但是他们发现真的不行,会把我弄死……”   “别说了。”项适原突兀地打断他。   郁清弥置若罔闻。   “后来,项骓的腿被仇家废了,他们说不投靠项胥的话,一定斗不过你。我不知道妈妈和项胥是怎么相处的,但妈妈后来觉得是个机会,就把我带去了。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我也第一次见到了项胥。他很吃我那一套,他说他的地盘主要在伦敦,让我过来这边上学,顺便养好身体。可他后来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好像项骓和妈妈令他很失望,你又给了他很大压力,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开始不相信我了。   “上上次发情期我已经在用抑制剂推迟腺体痊愈……可上次在彭赞斯,我的腺体还是好了,也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项胥突然就这么过来了,我又心虚又着急,还担心你被发现了,胡言乱语对他说了很多话,是你一定想象不出来、我现在也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可是我会的就只有这些,我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看不起我,我也不想的,我没有其他办法,没有其他办法……”   “别再说了。”项适原伸出手,指尖触到那低垂的脸颊,一片濡湿。   “我已经很幸运了是不是?但我根本不希望用上这样的幸运。”郁清弥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帮了我。你让我安安心心在彭赞斯做完了项目,你这次过来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项胥还没放过我,他一定知道我背叛了他,说不定我妈也知道了……”   “廖梦思不会知道,他们早就撕破了脸,联络也已经切断了。”项适原很肯定地说,“你还有什么担心的,都可以问。”   他知道郁清弥早已把自己塞进空瓢做的外壳里,对自己命运的流向充耳不闻。   但这次郁清弥还是避开了直面那些会让他痛苦的现实,问了一个在项适原看来毫不相关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追上车,你是不是再也不跟我联系了?”   项适原沉默片刻。   “再继续,你会发现更多我身上你无法接受的事实。”   郁清弥忽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你没看错,我是害怕了……但比起害怕血腥和杀戮,我更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血腥和杀戮?远远不止这些。但项适原也会觉得过于尖锐,也有不想狠心推开别人的时刻。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懦弱搞砸了,但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让你不得不……我也不想这么不争气在这种时候发烧的,在画廊里看到你的时候我的设想明明不是这样的……总之,每次都不让我如愿。”   “……你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郁清弥有些负气地别过脸:“反正都不可能了。”   “说说看。”   当着项适原的面,怎么想也太难为情了。但项适原似乎识破了他的心思,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你不是挺会演戏的吗?当我不存在好了。”   “……”   “说说看。”   “我们看完画展,去吃晚餐,我点了你上次因为受伤忌口吃不了的虾蟹,剥给你吃。”   “嗯。”   “天气不错,露台上的泰晤士河夜景很美,之前你都没有看过。”   “嗯。”   “你跟在康沃尔的时候一样落了单,被逼无奈只能跟我回家。”   “……”   “我给你做了英式红茶,晚上还是你睡床,我睡沙发。”   项适原一挑眉,忍住没吐槽。   “第二天伦敦久违地放晴了,我们去里士满公园徒步,邂逅了很多小鹿。然后你就回去了,但约好下次再见,分别的时候因为有着对下次见面的期许,所以不仅不难过,还很甜蜜。”   郁清弥拉下他的手,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他,慢吞吞地道:“就像两个普通人彼此喜欢,很快就会在一起那样。”   在这一刻,项适原才开始嫌弃这个房间,确实是太小了,玉荷花就像是一夜之间缀满枝头,花团锦簇,馥郁的香气让人避无可避。   “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依靠我用来勾引无数Alpha的信息素,莫名其妙躺到了一起。我很想好好珍惜的,好好珍惜你对我的善意,像正常的关系那样循序渐进……”   郁清弥咬牙切齿地流着泪,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妈妈说玉荷花的味道初闻清甜内敛,但多了浓了就毫无保留似的,不再神秘了。她一直让我学习怎么恰如其分地释放,别让人伸伸手够着了,随后又皱皱眉扔掉了。她说这些都是技巧,可我现在好像没办法控制了,你……你现在觉得我的信息素……”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却不像是敷衍。郁清弥疑惑地看着他,湿答答的睫毛纠结成小丛。   项适原想,廖梦思言传身教这么久就教了这些?怎么没有半分应付项胥那时候的进退自如,还技巧?对着我怎么就什么底都掉了,纯情得不谙人事呢。   他的神色一派宁静。从最开始,郁清弥就很佩服他无论遇到什么都岿然不动的状态,所以此刻他更不能有分毫溃败。   “下次再好好感受你的信息素。”项适原用食指一侧拨了拨那排濡湿的眼睫毛,“我给自己打了强效镇定剂,现在闻到什么都没感觉。”   郁清弥真切地愣住了:“你……”   原来彼此忽然靠近了这么多,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啊。   “我也一样的,弥弥。回归正轨,之前跟你说过的。”项适原收紧手臂,将他拥入怀中,好像他盼了很久很久的家就这么不费工夫地得到了,“明天我们就去里士满公园,你要快点好起来。” 第18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想,他的眼泪都流到项适原的脖子上了,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肯定觉得很难受,但他好像没办法分神去思考这些了。他开始不受控制地乱动摸索,手指很不害臊地扒拉对方的衣服,项适原应该至少有四五次从他的爪子底下把自己被扯得变形的衣服解救出来。他将脸埋得更深,恨不得让烈酒味的信息素灌满体内,他想他可能还发出了一些声音,一边抬起一条腿去蹭对方的膝盖。繁复缭乱的绮梦像走马灯一样兜兜停停,一幅一幅应接不暇,在梦里他们都没穿衣服,纠缠成各种姿势。“我想画下来……”他低声叹息着。   “什么?”   郁清弥不知道第几次迷迷糊糊醒来,脉脉天真地仰起面孔:“我是不是做了很无耻的事情?”   天光早已大亮,项适原看起来一直保持着清醒,一只手伸在被子外面,以一种略微别扭的姿势翻着文件,闻言被他逗笑了:“算是吧。”说着合上文件拍了拍他的脑袋,“睡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我把Grace上午在唐人街买的粥热一下。”   郁清弥感觉自己脑门上都是汗,湿发贴在额边。他动了一下就被项适原摁住了,然后他自己也立刻意识到什么,不敢动了。   被子里,液体从隐秘的地方汩汩流出,温热,十分有存在感。   项适原一把将他连同被子扛起,放到浴室里。   “能站稳吗?”   郁清弥抓着花洒架子点点头。他低头瞥见项适原的裤管处也湿了一小片,登时脸色煞白。   项适原对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感到头疼。项适原一时没想起来,郁清弥跟那么多Alpha周旋过,又与他共度过一夜,却不过才迎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发情期,还是被抑制剂压制了一半的情况下。   他想,就算定制的抑制剂到时候做好了,下次发情期还是要过来陪,挤一挤时间总会有的,最多被梁金和Grace数落几句,给他俩多发点奖金,之后补多几天假。   “郁清弥,”项适原用食指勾了下裹住郁清弥的被子,把他惊得一震,抬头发现项适原不过是故意吓唬他一下,“我知道你在沮丧什么,你既害怕我对你做什么,也害怕自己要求我对你做什么。”   他深邃的目光像磁铁,让郁清弥无法移开。   “你没有在利用Omega的身份勾引我,这是一个普通的Omega在一个普通的发情期会发生的正常的事。无论现在,还是之前。无论是在葬礼的时候,还是在康沃尔的时候。如果我以前说过什么,那是我误会了。”他安抚地揉了揉郁清弥的头发,“听懂了又不想说话,就点点头,告诉我你没事。”   郁清弥用力点点头。   项适原出去之后,他把被子团成一团,胡乱塞进洗手池里,脱掉衣服,拧开花洒。   水温调得比往常高几度,他才觉得体感差不多,看来烧还没完全退。   雾气弥漫上玻璃墙,隔断出一个静谧空间,令他终于有了安全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少许。   随着大脑渐渐清醒,他想起了发烧时的胡言乱语和梦境里的胡作非为,耻辱得想一头撞到墙上。   但有一个不容置喙的事实超越了其他,一直像一顶钟鼎,在他脑海里摇来晃去,嗡嗡作响。那就是——   那个冰山大佬,竟然就,这么地,把自己暂时“阉”了,任由他……   郁清弥关掉花洒,在水雾中贼头贼脑地开了一道门缝,房间里没有人,门把手上挂着毛巾和浴袍。   穿好衣服后,他趿着拖鞋到了公共厨房,项适原挽着袖子背对他站在微波炉面前,一个染着粉红色泡泡头的女生正倚在旁边跟他搭话,是昨晚一起看电影的同学Alice,但当时没有打招呼。她看起来宿醉方醒,大概在那之后又去了夜店。微波炉运作起来的噪音有点大,离远了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Alice看见门口的郁清弥后直起身对他眨了眨眼,一侧眼睫毛上还沾着没有卸干净的睫毛膏,然后项适原才转过身来,虽然郁清弥知道他肯定一早就发现了自己,只是不作反应。   女生见好就收,袅袅婷婷走过来,经过郁清弥身边时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郁,你也起得这么晚呀,昨晚很精彩?”   等她回房后,郁清弥才默默叹了口气,走到项适原身边,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被放进去的小纸片,上面写着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还印了红唇洒了香水。   “你的朋友?”项适原也没阻止他的意思,垂着眼问。微波炉“叮”了一声,橙黄色的灯熄灭了。   “谈不上吧,我都没有她的手机号码。”郁清弥把纸片放回他的口袋里,“你们刚刚聊什么?”   项适原用下巴点了点他。   “啊?”   “聊你啊。”   郁清弥一哽,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怎么聊我?”   “你不知道吗,普通人勾引人的时候,一般会投其所好。”项适原两手端着碗,“看什么?”   郁清弥想叫项适原饶了他,关于“普通”和“正常”的话题散发看样子是没完没了了。   “我以为你没进过厨房,没想到还会用微波炉。”   项适原的反应有些微妙,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那不就是在康沃尔跟着你学的么,你用微波炉做过蒸鸡蛋,忘了?”   郁清弥记得。只是此情此景说出来,颇有点深情款款的意思,他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回到房间后,郁清弥趴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粥里的肉片,Grace买的这家是正宗广府做法,入口丝滑,姜丝和葱花都用得恰到好处,他想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跟Grace道谢和道歉。项适原占据了书桌的位置开语音会议,大概是因为梁金等人也参与了的缘故,他们说的英语,并不避着他。   郁清弥上课都会走神,遑论偷听别人的电话会议。但明明这些头目只是用冰冷无情的音调谈论着生意、权势、生杀大事,以此为背景音却让郁清弥感到安宁,就像某种频率的白噪音一样,反而让他得以集中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比如,窗外的景色。   他住在九层,相当于十楼高,这一片的居民楼基本都是两三层的小别墅,玻璃窗望出去一览众山小。群鸽掠过长空,云层慢速流动,看到金线般的落日余晖自天边漏下时他惊喜得差点叫出来,急急忙回首,发现项适原察觉到他的异样后正好转过头来,然后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在一起看了日出之后,又一起看到了这么美的日落。   此时此刻,记忆匣子里圣诗般的咏叹调自动响起,视野变得很窄,除了目光所及,尽是一片虚无。郁清弥知道窗外的风景在流动,丁达尔效应的灵光转瞬即逝,是所有画家都向往的摄人心神的自然之美,但他无法转过身去。   此时此刻,他只想看着与平常并无二致的项适原,双肘撑在扶手上交握,慵懒地靠着椅背运筹帷幄,不穿西服也气势不减,永远保持着犀利与冷静,凝视他的眼神里却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他想他自己的眼神应该也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他后悔起自己方才的扭捏。啊,为什么他还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他不需要追求普通,也不需要追求正常,他追求那些之后所希望得到的,如今已经得到。   郁清弥忽然快步走到项适原背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项适原临危不乱地按下静音键。“怎么了?”   “唔,好像,我又开始了。”   这一波热潮来得悄无声息而又汹涌澎湃,郁清弥胆子大了点,偏头去舔项适原的唇角,他不敢真正地亲吻,比起情欲更像只温顺的小狗,说话也带着黏黏糊糊的鼻音:“你那什么镇定剂,怎么会这么管用啊。”   项适原不动如山地看了他一眼,还有空闲在手机上输入两行意见。   郁清弥有些挫败地松开手,却被项适原从后面揽住腰,强迫他坐在自己腿上。   “想开了?”   “唔……”郁清弥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浴袍松松垮垮的,背后伸出两只手来,为他拢了拢衣衫,重新系紧了腰带。   “我,我又要……”他喘了几声,又有什么不受控制了。他分开腿坐着,看见底下布料的颜色随着变湿逐渐加深,身体一僵。   “没关系的。”项适原把手放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缓解他的不适。   手掌大而温热,覆着他平坦柔软的肚皮,“好舒服呀……”他深深呼吸着,抓住项适原的手,几近哽咽着,“我又把你弄湿了。”他勉力扭头去看他,“但你什么都不会对我做的,对不对?”   “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项适原重复着做出了他的承诺,看进那双迷离的双眼,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任郁清弥翻过来骑住他,探手关掉了步入尾声的会议,注视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禁欲考验。   郁清弥在清醒的、有自主意识的状态下,在他身上像春雪薄铺的湖水般融化了。   今日加更,为愉快的假期奉上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 第19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大概是此生郁清弥第一次觉得被祝福的瞬间,第二天清晨他在有力的臂弯中醒来,连日绵绵的阴雨退却,连浮云也飘散了,天空中再没有什么能遮挡阳光,进入八月之后,伦敦终于迎来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夏日。   除了项适原刚受枪伤的时候,郁清弥再没见到过他睡着的模样,与彼时对疼痛和背叛的忍耐不同,沐浴在晨曦中的眉目舒展,呼吸平稳,薄唇抿成直线,只是略带倦容——前一天为了照顾他大概一晚上没睡,昨晚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   只是甫一睁眼,那点疲色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宝剑还未出鞘前的慵懒。   “醒了?”手臂被郁清弥压得发麻,他动了一下。   “嗯,早。”郁清弥往后让了让,被项适原揽了回来,额头贴着额头。   “没发烧了。”   郁清弥脸色一红:“发情期应该结束了。”昨晚那些记忆还带着灼人的温度。   “嗯,那起来吧。”项适原没有半分需要等待理智回笼的时间,坐起身来,摁了几下手机。   “你……要走了吗?”郁清弥想,要不是自己耽搁他,他可能早就离开了。   项适原看了他一眼,忽然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拍拍他的头:“说什么呢,不是要带我去里士满公园吗?”   洗漱过后,项适原否决了郁清弥要去做早餐的计划,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让郁清弥换上,是简单的白T和黑色窄脚运动裤。   “好土。”郁清弥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道项适原是怎么从一堆花花绿绿中找出他晨跑才会穿的地摊货,扯着下摆在侧边勉强打了个结,又带了个黑色复古蕾丝choker,挽救他的衣品。   其实郁清弥纤细挺拔,随便穿穿就很好看,项适原想。他把郁清弥的短袜丢回衣柜,换了双运动长袜。   “这不……”   “听话,徒步容易刮伤脚踝。”   眼见项适原大有蹲下身帮他套上的意思,郁清弥赶紧接了过来。   但是下楼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并排站着的两个人,自己这一身与项适原的黑T黑裤颇有点情侣装的意思,又暗自高兴。   项适原注意到他目光灼灼,懒散地笑了笑,伸手扯了扯他的choker:“狗圈?”   郁清弥刚要抗议,感觉温热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的腺体,顿时说不出口来,喉咙有些干涸。   项适原按住电梯的开门键,绅士地抵着他的后背带他出去。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后就被项适原遣走了,他亲自开车载着郁清弥进了里士满公园。项适原开右舵车很熟练,而且郁清弥没想到他对里士满公园似乎挺了解,轻车熟路进了附近的餐厅,因为是工作日早上,工作人员比食客还多几个。   “之前来过?”   “谈过一次生意。”项适原把菜单递给他,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别的地方没逛。”   吃完早午餐后,项适原在旁边的纪念品商店买了份地图塞到郁清弥手里,指使他带路找鹿群。   太阳一出天气便有些热,草甸像绿色的丝绒毯子一路铺开,随着山丘延绵起伏。古老的橡树根部缀着种类丰富的菌菇,流光溢彩的大甲虫蛰伏于蒿丛中。郁清弥原本想着在公园里野餐也不错,但这会儿暑气上来了,待久了其实有点难受。他运气不佳,举着地图找了几处鹿群常出现的地方,都杳无踪影。项适原步子迈得大,他追上去时还一脚踩进积了几天的小水潭里,幸好早上项适原强迫他穿了长袜。   项适原回头拉了他一把,看见柔顺的细发在阳光下透出暖色的光泽,底下沁出些许汗珠,他抬起手又放下,皱起眉:“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低头要一起看地图,郁清弥遮了起来,有点紧张又有点倔强地抿了抿唇:“我来找。”   项适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慢慢来。”   在郁清弥的印象中,项适原挺没耐心的,除了在圣艾夫斯的美术馆那次,大概是把他晾了太久有点过意不去,勉强跟他转悠了一圈。但这次项适原说“慢慢来”,还真的放缓了步伐,落在他一步之后。   过了一会儿,项适原伸手戳了戳郁清弥的肩膀。   郁清弥从地图里抬起头来,视野尽头的湖泊旁,黇鹿、马鹿和梅花鹿们体态健美地或坐或卧,或嬉戏或饮水,仿佛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们寻过来。   项适原见郁清弥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便快速向前奔去。那轻盈的身姿……也像是一只小鹿。   乱撞了他。   鹿群见惯了游客,并不怵人,但郁清弥在距离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便陡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去。   项适原看着那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感觉郁清弥在这种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他走过去揉乱那一头短发:“怎么了?”   郁清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鹿群出神:“……它们一点儿也不怕我们。”   项适原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在哄小孩儿:“那你怕它们吗?”   “有点儿……”郁清弥犹豫了一下,“它们看起来很美好,很干净。”   这样赞美的话语,说话的人却不知为何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地图被捏得皱起来。   项适原今天第二次皱眉,他不喜欢郁清弥用有点落寞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郁清弥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今天好像也跟我设想的不一样。”他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像是抱怨,又有点委屈,“天气太热了,找鹿找得太久了,我穿得太丑了,我的心情还莫名其妙很不好。”越说,越真情实感地难过起来,项适原百忙之中抽空来陪他实现他的所谓设想,结果他却搞砸了,连忍到回家后再露出愁容都没做到。   项适原站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背着光,看不出对他这些没营养的话是什么感想。   过了片晌,项适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跟我约会,让你很紧张吗?”   郁清弥感觉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世界变得很小,时间变得很慢,一阵风带着热度拂过他耳际,什么也听不见了,除了鼓动如雷的心跳。   他像是被挤进一个球状透明膜里,七荤八素,七上八下,七情上面地张开嘴,像是要汲取濒临缺失的氧气——   “紧张得快要吐了。”   扭曲的视觉里,项适原依然英俊的面庞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似乎是被郁清弥自暴自弃的坦诚所取悦了。   英俊的面庞离郁清弥越来越近,然后吻在他的嘴唇上。   项适原如此温和克制地亲吻着他,让郁清弥感到诚惶诚恐。但他想起往事一幕幕,项适原其实对他一直很温柔。   下唇被咬着拉扯了一下,郁清弥怔怔地回过神来,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在征询他什么意见,郁清弥不知道自己作出了什么回应,让对方似乎了然于心地接收到肯定答复,他的唇齿被轻轻撬开,舌头伸了进来,或轻或重地挑拨着他的舌头,又彼此纠缠到一起。   郁清弥感到缺氧,想大口喘息,却不得其法,口腔被舔舐了个遍,津液急速流失,又在他感觉口干舌燥前交换了对方的进来。   在负距离的亲吻下,项适原突破了透明膜的限制,进入到禁锢他的小小空间,与他休戚与共,包裹着他们的气泡里,烈酒与玉荷花的信息素充盈,并开始交融。   气泡会在瞬间破裂,项适原却牢握着他的腰和手,不会消失。   他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庆幸自己本来便是蹲着的,不至于腿软到狼狈。   项适原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嗓音变得低沉迷人,大拇指摩挲着郁清弥的choker:“你戴着这个东西,吞咽的动作特别明显。”   郁清弥想起他刚刚咽下了什么,顿时天崩地裂。   项适原轻笑一声:“现在跟你的设想比起来如何?”   “我……我……”郁清弥总算回过神来,四下张望,大吃一惊,“我的地图被风吹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松开了手指,又把手塞进项适原的掌心里。   项适原知道郁清弥特别在意不能给自然界制造垃圾这件事,之前在彭赞斯的海滩上,他们还在回去前找了好一会儿,把他那个因为着急而丢下的烟头捡回去了。他当下拍了拍意欲起身的郁清弥:“我去。”   他眼神好,很快瞄到被风吹到灌木丛中挂着的那页纸,快步走过去捡起来,随意折了两折装进裤兜里。   一转身,郁清弥还乖乖蹲在原地,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脖子上因为戴着那个“狗圈”,看起来真的像一只认了主人可怜巴巴的小狗崽。   主人立刻赶回小狗身边:“还想吐吗?”   “我好热,”郁清弥红着脸,“我会不会中暑了?”   项适原见他真的很热的样子,抬起的手终于没有再放下,手背将他额角的汗抹去了。   郁清弥把他的手抓下来,紧紧攥着:“项适原,我们……是不是这就算在一起了?” 第20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项适原挑起一边眉梢,戳戳他的脑袋:“你会后悔的。”   郁清弥晃了一下,转而脸颊慢慢蹭着他的手指,半阖着眼:“你上次说……时机不对……”   “现在依然不太对,”项适原没有隐瞒,“你的妈妈和继父正在想尽办法联合长老要扳倒我,项胥已经察觉到在康沃尔发生了什么。”感受着手掌下因恐慌而不自主的颤动,他轻声问,声音带着一点寒冰,“害怕吗?后悔吗?”   郁清弥沉浸在小房间里的醉生梦死中,恍若餐厅露台上发生的一切都隔着薄雾,与己无关。然而项胥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他,跟踪了多久,如果项适原没有介入,他会遭遇什么?   郁清弥像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辜的眼睛瞪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脑袋里一团浆糊。   项适原看着他的懵懂,心想要真是只小狗就好了,养在身边,揣在怀里,去哪儿都带着走,也不用担心被圈养后他会失去天真的光芒。   可真要那样,项适原觉得郁清弥又图什么呢,还不如跟着起码撒撒娇就答应让他上大学的项胥。   他压下了内心不合时宜的暴戾。   “你想继续留在伦敦读书吗?”项适原问了一个他并不期待答案的问题。   但郁清弥却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很有探究精神地盯着他,像是摸不准他为什么这样问。   项适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走吧,回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鹿群都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大概觉得人类谈个恋爱真麻烦,不忍目睹。   郁清弥应了一声,拍了拍裤腿上沾着的草籽,刚直起身便皱着脸坐回草地上。   “腿麻了?”   郁清弥只能点头。   傻。   项适原无奈地背对他蹲下:“上来吧。”   郁清弥这回是真的傻了。   但项适原很快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他来不及多想,把双手搭在项适原的脖子上,对方托着他的腿弯,轻松地站了起来。   郁清弥觉得项适原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下属看见。   在公园里七拐八拐那么久,项适原略略辨认便锁定了停车场的方向,一边往前走,一边捏捏郁清弥的腿:“又紧张什么,不会摔了你。”背上人的僵硬他不看也能感觉出来。   郁清弥更贴紧地伏在他背上,声音发闷:“项适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项适原沉默了会儿,似乎自嘲地嗤笑一声:“我对你好吗?我一开始还打算把你灭口。”   关于在彭赞斯海滩上重逢的那个场景,他恰巧最近才梦见过。他不确定如果时间回溯重演,某个细节若是不对了,他是否就会直接丢了性命,但项适原真要下杀手的话,大概也不会给他机会辩白。   郁清弥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这个冷心冷面的冰块,身上依然是清爽的味道,信息素却似有若无,并不像往常收放自如的模样。项适原的内心正因什么波动?   他侧头看走过树荫时光斑在那英挺五官上落下的痕迹。   一句话忽然脱口而出。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项适原转过头来,表情晦暗难明。   “如果你不喜欢我,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郁清弥没觉得自己问了个多可怕的问题,然而项适原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坐在粗大的树桩上,神情严肃地半蹲在他腿前。   “我必须坦白一件事。”   郁清弥蓦地又紧张起来,想抓住项适原的手,但项适原看起来没那个意愿,虽然没有避开他,但他也不敢动作了。   “彭赞斯的小房子里,我在客厅装了窃听器。”   “啊?”这是郁清弥没想到的谈话方向,“你哪里来的……”   “我身上带着,”项适原平静地说,“只是被海水泡坏了,那天我们去超市的时候,我扔了一些工具进购物车,你急着离开没留意,回去我就在房间里修好了。”   郁清弥抿着唇,他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项胥过来的那晚……”   “我听见了,而且我当时正在露台对面的房子里监视着你们。”   “你是觉得我会暴露你吗?”   “不全是。”项适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我要亲自掌控所有的信息,无关信任。”   因为他从不信任任何人。郁清弥听懂了他要说的话。   “所以……就算你后来离开了康沃尔,我的所有……”   他感到难以启齿,项适原却大方地承认了:“嗯。”   他在电话里跟项适原喜滋滋地汇报自己的日常,对对方来说不过是监视报告的二次验证。   项适原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你上次说我在保护你……我是在掌控你。”   他还是金丝雀,从一个小一点的笼子,换到大一点的笼子而已。而且因为笼子于他有点大,他还以为自己在自由扑腾。   “为什么?”郁清弥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如果你对我只是……”他到现在也不相信项适原不是在保护他,他应该已是全无利用价值的蔽履。   草丛轻轻晃动,风依然吹拂着,但已然因为日渐西沉,温度降了下来。他身上的汗干了,凭空生出点冷意来。   “那天你说,你要给项胥生宝宝。”项适原忽然说。   郁清弥一下子睁大了眼,急忙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项适原收回了手,“但那个时候我想,我要叫你‘弥弥’,而且除了我,别人都不准那么叫。”手掌忽然压在郁清弥小腹上,“你的生殖腔也是,只有我能进去。你要生宝宝,只能生我的。”   这一刻,项适原虽然蹲在他身前,却依然感觉像临崖俯视他,只手遮蔽了日光,头顶只余寒阴。   “我告诉过你,我跟项胥以及其他觊觎你的Alpha没什么区别,我的掌控欲和独占欲甚至比他们更严重。”   这是一个在黑暗水底夺得统治权的年轻上位者,郁清弥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就因为对方迫于无奈跟他度过几天看似日常的学生生活,他就做起他们都是普通人的美梦来。   如果美梦暂时未醒,那也是上位者恩赐的,但这人此刻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害怕吗?后悔吗?”这个问题又被问了一遍,“我原本觉得你一辈子无知无觉也没关系。”   只是这次,知晓了真意的郁清弥如坠深窟。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他的恐惧与狼狈被Alpha看在眼里。   为什么呢?也许是抱着一些不必要的期待吧,妄想有人能知晓他心底的深渊后依然接纳他。   看来确实是妄想。   偶尔透露点人情味的项适原也恢复了冷若冰霜,却尽量温和地说:“我让Grace送你回去。”   “……不,不。”一发现项适原要起身,郁清弥就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喃喃自语渐渐掺杂了泣音,“你送我回去,你送我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这几天他好像常常哭,有很高兴的时刻,也有难受死了的时刻。   但在这个难受死了的时刻,项适原竟然都不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也不回拥他,好像没挣脱他就是天大的慈悲似的。   他的高兴和难受都是这个可恶的男人给予的,却连送他回去都不愿意。   他哭了很久才停下来,项适原只是淡淡地说:“我今晚的飞机飞纽约,你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美国是项骓和廖梦思的地盘,项适原不想再容忍他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决定主动出击。   郁清弥听到之后头都大了,他都这样了,还要打击他!   “你送我回去。”他只能重复这一句。他蔫蔫地低着头,害怕项适原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好歹项适原同意送他回去,大概是担心他情绪不稳定,最终陪他一起坐在后座。Grace开车,见到小Omega兴高采烈郊游去,回来却一脸颓唐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老板一眼,把中间的挡板给合上了。   项适原认为她多此一举,因为他没什么可说的了,而郁清弥虚弱地靠在他手臂上,看起来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到了宿舍楼下,项适原打开车门,让郁清弥下来。   “你不送我上去吗?”郁清弥低声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想让被迫清醒的时间往后再延一会儿。   “不了。”项适原低头看着他,没什么情绪。   “你不叫我‘弥弥’了吗?”   “……暂时不了。”项适原催促他,“进去吧。”   郁清弥只得独自走进去,到了门口再回过头来,劳斯莱斯已经开走了。   ***   在飞速启动的车子里,项适原打开挡板敲了敲,跟Grace要了份文件。   Grace欲言又止,顺从地把副驾驶席上的袋子递给他。   “少唉声叹气,记住谁是你老板。”项适原不客气地打消她多管闲事的念头。   “项骓联系您,说他恨透项胥睡了他老婆,要跟您合作。”   “窝里斗。”项适原嗤之以鼻。   “见吗?”   “见啊,”项适原的手指在文件边缘弹了下,“把我的航班号发给他,让他亲自来接机。”   Grace觉得她这个老板恋爱谈得一塌糊涂,事业倒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击和侮辱虽迟但到。   她瞥见项适原忽然合上文件,俯下身去。   “怎么了boss?”   “没什么。”项适原把那个卡扣松脱的choker捡起,缠在自己手腕上,约莫是某人刚刚哭得太凶,摸到蕾丝有点湿。他忽然用中文说,“有只小狗把项圈丢了。”   Grace的中文听力不错,但也有限,没明白“丢了”是指“弄丢了”还是“丢弃了”,看看项适原的神色,也不敢问。   汽车往希思罗机场的方向疾驰,很快他们就会离开伦敦。项适原不确定自己还想回来这个地方。   虽然今天这章可能让想看甜甜的读者们失望了,但还是厚着脸皮贴个小广告~   隔壁的大娃《临时停驻》完结了!是个完全不同类型的故事,但一样温吞吞orz   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嘿( ′▽`) 第21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仔仔细细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又沿着电梯到大门的路线走了一趟,也没找到今天戴的choker,那是他在红砖巷那边的古着店淘到的,一直很喜欢。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打开顶灯的开关,瞥见垃圾桶里放着Alice那张印着口红的卡片。他决定不再找了,也许掉在了里士满的某一处吧……抑或在车上?但他实在没勇气现在打电话给项适原。他坐在椅子里,一想到choker,就想起项适原的拇指轻轻按在他喉结上的触感,心脏便似电流经过般悸动起来。   悸动的一瞬后又微微抽痛。   郁清弥想,如果项适原还是那个无心无念的项适原,那他当然也可以做回没心没肺的郁清弥。   暑假剩下的时间里,他做了个新的短项目,九月份一开学便预约了课程主任的一对一指导,四开纸铺了满桌。   课程主任是个过两年就要退休的白发老太太,绕着桌子转了三圈,疑惑地看向她这个勤奋的亚洲学生,操着标准的伦敦腔:“我之前在同事策划的展览上看过你的作品,最近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主题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暗黑。”   他在构图上借助彭罗斯阶梯、克莱因瓶和莫比乌斯带这些几何结构,融入不同的循环叙事,每张画都相当于一个铺平的小绘本,首尾相连,故事轮回,老太太说:“读来令人绝望。”   无情的命运,逃不脱的循环。   但老太太还是给予了不错的评价,推荐他去投稿业内一个艺术网站,建议他做成小动图,吸引更多流量。   “然后你就把重心放回之前的方向上吧,那才是真正的你。”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   一条小小的岔路。郁清弥明白老太太是这么断言的。   那项适原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条岔路吗?可他活得糊涂,连自己的路原本是通往何方都不清楚。   除了上课他几乎都泡在学校机房,埋头捣鼓了一个多星期才把一套定帧动画做出来,给网站编辑发了邮件,头昏脑胀地出了教学楼,发现了来自廖梦思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二十分钟内打的。   他想起项适原跟他说过的:你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项适原是不会说空话的,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会做到哪种程度。   他一回拨过去就接通了,廖梦思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挺悠哉:“弥弥,怎么不接电话?”   “妈妈,我在赶功课。”   “哦,已经开学了吗?”对面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你来牛津街,陪我买买衣服呀。”   郁清弥已经熬夜熬到灵魂出窍,只想回家摊在床上装死,并且说实话,如果之前他对自己被安排的生活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那么现在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而且……项适原还在监视他吗?   “妈妈,我今天累了,我们宿舍见好不好?”   廖梦思停顿了一下,忽然若无其事地道:“弥弥,医生说小可状况挺好的,可以通视频电话。”   郁清弥听到这个名字后怔了一下,很快收敛了心神:“知道了妈妈,发地址给我吧。”   他知道如果他不马上过去,廖梦思会生疑。他之所以现在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是因为他“听话”。就算廖梦思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要捏死他这只小蚂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打车到了牛津街,果不其然被廖梦思捏着脸教训:“早知道你上个大学还能把自己搞得面青唇白的,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他撒了两句娇,就被廖梦思拖去美容院捯饬一番,修剪了头发,又换上廖梦思买的非常俗艳的新衣服。郁清弥不用猜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晚餐打起精神来,”廖梦思把郁清弥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对自家儿子拾掇好的皮相感到十分满意,“腺体不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晚上信息素别收那么死。”   “哦,”郁清弥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把扣子系回去一颗,“是二伯来了吗?”   手臂被掐了一下,明明只有两人,廖梦思却仿佛怕被第三者听到般压低了嗓音:“识趣点,别再提你二伯了。”   “……他怎么了?”郁清弥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之前说好去伦敦找他,结果临时被取消了,我来这边之后也没联系我。”   廖梦思阴沉着脸:“谁能想到项适原那小子这都能死里逃生,还爬回来作威作福,项胥都不知道逃哪去了。”   “那项适原有对你们……”   廖梦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和项骓。郁清弥不愿意叫项骓“爸爸”,在称呼上能避就避。她阴晴不定地盯着他,在想应该说到什么地步。   “弥弥,”廖梦思决定还是得拉郁清弥站在自己这一边,一低头抹了下眼角,“妈妈只剩你们了。”   郁清弥也知道,这里的我们肯定不包括项骓,而是他和郁清可。   他们是母子,有着血脉相连的默契。   “小可怎么样了?”郁清弥只好问。   直到郁清弥坐上通往晚宴的车,廖梦思才点开视频通话。   郁清弥快一年没有听说郁清可的消息,身边连她一张照片都没留,有时候他感觉一切都是谎言,自己并没有一个妹妹,很可能让他爸爸付出了性命的妹妹。这件事他并没有对项适原透露过分毫,仅仅以“家里出事”一句带过,他想或许项适原的感觉是对的,他也没有那么信任项适原,于是对于对方对他的做法也无从辩驳。   他一点也没有当哥哥的自觉,说是妹妹,不过比他晚出生二十分钟。   可屏幕里的郁清可一出现,他就发现还是记忆深处的那个模样,仿佛被时光禁锢了,仅仅发梢长了一点。明明是异卵,一胎出生的两人却长得很像。   “妈妈。”国内有着时差,她躺在病床上,显得有些困了,连手机都要护工帮忙拿着,又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廖梦思应了一声,余光瞄郁清弥一眼,见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平日里总带着柔软的弧度都抻直了。她倒也不意外,只是心里闲闲地想,今晚的事儿成了,他肯定配合。   当下廖梦思跟郁清可聊了两句,又让主治医师重复了那些郁清弥早已知道的信息,没几分钟郁清可就累得阖上眼,便挂断电话。   “弥弥,”快到会场了,廖梦思忙着补妆,头也不抬地说,“把第二颗扣子也解了。”   郁清弥二话不说解开了。   他侧着头,车窗外灌进来的风明明是热的,但他的胸口无端感受到凉意。   ***   下车见到泰晤士河的时候,郁清弥本不该感到惊讶的,毕竟在伦敦举办的晚宴,这并不是会令人意外的地点。可因为上一次来泰晤士河是与项适原一起,他现在一看见这条河就感到郁闷。   一艘双层游轮停泊在码头边,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特意带着手下走下梯子迎接他们。   “梦思,终于来伦敦了啊。”   “来看看我儿子嘛。”   两人行了个贴面礼,在对方把头转向自己的同时,郁清弥露出个廖梦思绝对会满意的、训练有素的微笑。   “弥弥,叫温叔叔好。”   “哎,别把我喊老了,就叫Adam吧。”温尚宇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弥弥,之前就看过你照片了,你长得比你妈妈还漂亮啊。”   郁清弥忽然很不愿意再听见别人叫他“弥弥”。   他一走神,被廖梦思伸手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下,被温尚宇顺理成章地扶住腰。   那两人相视一笑,郁清弥揉了把头发镇定心神,跟着走上梯子。   温尚宇忽然道:“听说项家最近动静很大啊,项老三跟项适原合作了?”   冷不防听见那个名字,郁清弥差点踩空阶梯。   “没有的事,”廖梦思干巴巴地笑了笑,“小毛孩一头热地要过来贴老三的冷屁股。”   郁清弥暗中腹诽,倒过来还差不多。   “那老二没什么意见吗?”   郁清弥明显可以感觉到廖梦思的紧张和心虚。   “Adam,我一介女流,项家那些兄弟阋墙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今天就是过来散散心聊聊天,你觉得呢?”   温尚宇哈哈一笑:“我觉得啊,梦思你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他也不再深入敏感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甲板散心聊天?”   甲板上早有人备好餐桌,三人举起香槟碰杯,郁清弥意思意思地抿了几口,寻了个空走到栏杆处。   一大片火烧云追随船尾而来,白鸥乘风而下,垂翼破浪。不知道是不是温尚宇私下对河域做了封锁,极目远眺才能瞥见其他船只的桅杆。   不想温尚宇直接跟着他过来:“听你妈妈说,大一刚开学?”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温尚宇见多了这种不情不愿,倒不在意:“校园里有很多好看的同学吧,没谈恋爱?”   “谈了……”感觉到身后几乎要将他刺痛的目光,郁清弥笑了笑,话锋一转,“谈了的话,温叔叔会吃醋吗?”   刚刚饮下的香槟令他双颊染上艳丽的绯红,大敞的衣领在海风中翻飞,长身挺立的一株玉荷花亟待采撷,让温尚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Alpha的信息素挟着风将他包裹住,郁清弥笑了起来。   廖梦思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插了句:“Adam,先吃饭?咱们也顺便谈谈合作呀。”   温尚宇冷笑一声:“我不走项胥的那种路数,直接一点吧。”他一把扯过郁清弥的衣服,一边肩膀露了出来,问廖梦思,“项胥没操过他吧?”腺体看起来是没被人标记过的样子,他不想玩别人的二手货。   一旁的郁清弥不声不响,仿佛被当作货物般谈论的并不是自己。   今日两集连播,请手动点击下一章续播ˊ_>ˋ 第22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廖梦思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愠怒一闪而过,但还是压下火气轻声慢语:“弥弥之前在治疗信息素,不能跟Alpha太亲近的。”   温尚宇瞥了看起来无比温顺的郁清弥一眼,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没想到项胥这么纯情,守着块蛋糕都能忍着不咬一口。”   郁清弥虽然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对人心意外敏锐,他时不时能感觉到项胥存着别的心思,也认为温尚宇的城府绝对没有他的色急看起来这么表面,可他以往只为逃过一劫而沾沾自喜,转头便抓紧时间回到他给自己编造的梦中。连自己为何生为何亡都不知道的人,如何能保证自己躲过下一次。   听到温尚宇的指令,服务员端着盘子从船舱中鱼贯而出,迅速布置好了十分地道的中餐,秘书夹着电脑留下,保镖退至舱口。   郁清弥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衬衫,陪坐在侧,专心致志地吃菜,温尚宇的膝盖一直抵在他的大腿上,他没有躲避。   往常他对生意场上的谈经充耳不闻,但这次留了心眼之后,虽然大部分依然听不懂,但细细琢磨,倒也了解了他比较熟悉的那部分情况——在得知项适原要前往纽约之后,项骓竟然主动联系了项适原,把他手里关于项胥的情报交了出去。但既然廖梦思和温尚宇坐在这里,那么项骓的倒戈便得打上个双引号……果然,项骓和哥哥项胥一样,从不曾想通过生意场上的正经手段来达成目的。虽然郁清弥觉得以项适原的能耐,应该轮不到他来担心。   项秋桐退居二线后,留下的产业一分为三,欧洲归项胥,北美归项骓,亚太归项适原手中。如果项胥已经被放逐,项骓为了保住自己的北美,要把自家二哥的领地当人情顺水推给项适原,那廖梦思在这个节点上引来雄踞欧洲已久的温氏,是要让温尚宇和项适原两蚌相争,她好跟项骓坐享渔翁之利吗?   然而餐桌上,温尚宇对待廖梦思的态度并不怎么样,谈合作的时候也打压得很紧,不仅要独揽欧洲业务,甚至想在北美也插一脚,似乎认定她和项骓如今的境地只能任人宰割。郁清弥替两人添酒,抬眼见廖梦思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鼻翼浮了一层粉,他对廖梦思偏了偏头给了个眼神,廖梦思心领神会,打了声招呼拎着手提包去洗手间补妆。   温尚宇心情甚好地夹了两口青菜吃,又夹了颗爆浆虾球,笑眯眯地递向郁清弥。   秘书目不斜视地对着电脑打字,训练有素。   郁清弥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面不改色地一口咬下去,爆浆的芝士沾在唇上,有点烫。他微垂着睫,任温尚宇抬手抹了下他的嘴唇,又送到自己唇边,自以为很有魅力地舔了舔。   温尚宇又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餐盘上来,他对郁清弥微笑示意,郁清弥打开了盖子。   偌大的盘子中央,只放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温尚宇绅士地问:“想放水杯还是酒杯?”   郁清弥捏起那颗药丸,也没仔细看,随手丢进香槟里,药丸迅速溶解,化作一串小气泡。   捏着细细的杯脚,郁清弥终于现出些犹豫的神色:“会苦吗?”   温尚宇一愣,还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只好转向一旁的秘书。   秘书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据说是挺苦的。”   “那太讨厌了,我最怕苦。”郁清弥低声喃喃道,但当温尚宇以为他要寻什么借口的时候,他已经眉头都不皱地将香槟一饮而尽了。   那贴在透明杯脚上的两根手指,还有仰头饮酒时下颏延伸至胸口的一段线条,都令人赏心悦目。温尚宇忍不住将郁清弥拉到怀里,毒蛇一般冰凉的手伸进他的上衣。   就在这一时刻,一阵不寻常的大幅度震荡,让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餐桌倾翻,碗盘碎了一地,郁清弥被甩到栏杆旁,侧腰撞上船舷,吃痛地弯下身。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站稳,他抬头对上廖梦思惊恐的脸,她从船舱爬出来,口红都画飞了。   又是一次颠簸,底层忽然传来爆炸声,郁清弥望见有巨型船只疾速追来,站在船头的人是——项胥!   早有两名保镖冲上来喊:“船舱被混进来的人放火了!”保镖架着温尚宇,秘书抱着电脑,都往另一边撤退,显然留有后手。   郁清弥摇摇晃晃地冲到廖梦思旁边:“把高跟鞋脱掉!”   廖梦思依言,顺便把手提袋丢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温尚宇离开的方向跑去。   火焰从舱底蹿了上来,火势蔓延得很快,游轮似乎已无人掌舵,毫无抵挡能力地顺流直下,被追上来的巨轮撞得一歪,钢板搭了上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郁清弥都能感觉到项胥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温尚宇一行人已经上了快艇,正在解开绳索,郁清弥单腿踩在船舷上,顿住了。   快艇上只余一个位置。   温尚宇的眼睛在几人身上乱转,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难道他要踢一个手下出去吗?跟廖梦思的合作若不是有利可图,他断不可能为了一个郁清弥赴约,但廖梦思明显首尾没处理干净,竟然让项胥这老疯子寻着味儿找来了……   他正在掂量这几个人的价值,冷不防甲板上郁清弥已经把廖梦思推了下来。   “弥弥!”廖梦思叫了一声。   郁清弥没回应,只是看了温尚宇一眼。   他并不对温尚宇愿意拿一个手下来换多一个位置心存侥幸,他也不愿意牵扯无辜的人命。但廖梦思到了项胥手中会很惨,应付温尚宇却绰绰有余。   而他……他哂然一笑,无论对方是项胥还是温尚宇,他的命运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温尚宇没有等到求情的眼神,却等来一个火光辉映下的夺目笑容,不由得失神了。   他对郁清弥点点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   快艇开动了。   郁清弥得了温尚宇的承诺,不再留恋,连被保镖按住的廖梦思也没有再看一眼,继续往船头跑去。   到了如今,他已经很难说清自己对廖梦思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一度认为廖梦思已经忘记那些噬骨一般的往事,游走在钱财、权势与床笫的纸醉金迷中,把爸爸和妹妹都抛诸脑后。可是今天廖梦思让他见了郁清可,她通过手机屏幕与女儿轻声细语,郁清弥一侧头便能清晰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他忽然觉得廖梦思其实什么都记得,如果后续需要做些什么,她也远比自己有能力和气魄。   身后的脚步声慢了下来,那是游刃有余的猎人面对走投无路的猎物时,故意留下的一线生机,给予希望,然后摧毁至地狱。   到最后,脚步声只剩下一道,其他人都退后了。   郁清弥到了船头,转过身,看见项胥扶着舱门,遥遥数米,目光如鹰隼般,要生生凿穿他。   “弥弥,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   他的声带不知怎么受过伤了,嘶哑无比,带着阴恻恻的冷意。   项胥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岁,衣着也没那么讲究了,唐装下摆布着褶皱,日子大概不怎么好过吧。   “先是项适原,又是温尚宇,你比你妈妈会挑Alpha。”   他走近一步,见郁清弥后退一步,踏上了侧面的船舷。   “这招倒是不错,”项胥冷眼看着他,“可惜温尚宇的快艇已经跑得没影了,看不见你的作秀。”   “没关系。”郁清弥虚弱地笑了笑。他已经又后退一步,单手扶着桅杆站在栏杆上,虽然熄了发动机又接驳了巨轮稳定不少,但依然难以保持平衡,他并不是不害怕的,手心出汗,滑得几乎抓不住桅杆。   “项先生,火已经烧上来了,得撤退了!”下属在后面催促道。   项胥不为所动,对着郁清弥举起手枪。   郁清弥往后看了一眼,船体的高度和河水的流速均让人头晕目眩,船体再次发生小的爆破,震荡之下,一只脚滑了出去,鞋子直接掉进河中,瞬间被船底激起的泡沫淹没了。   下属极力劝说项胥离开,但项胥不管不顾,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吧?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嗯?你在老头葬礼上就看上那臭小子了吧!”   高处不胜寒,海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郁清弥看着他眼底冒出的疯狂,忽然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   “你的意思是宁愿死也不会跟我走?”   郁清弥不知道以往的自己会如何作答,也不愿细思是什么令他发生了改变,一道浅浅的身影划过他的心底,那是他这段日子里一直不肯承认的心魔。   “对。”   这是他唯一能作出的回答。   “那你就去死吧。”   枪响了。   ***   项胥顿了一下,才突然把枪丢开,往前扑到栏杆上。那颗射空的子弹在铝合金上留下的灼痕触目惊心,他往下张望,翻腾的海水淹没了一切,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被迫入海那一刻带来的恐慌也绝非常人所能忍耐。   高大的洋人保镖来到他身边,神情也有些迟疑。   “我没射中他吧?”   “应该是没有的,项先生。”   在项胥扣下扳机之前,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Omega就自己跳了下去。但就算没被子弹击中,高处入水造成的冲力以及被船桨绞杀的风险也让死里逃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项胥终于下令:“走。”   他们回到自己的船上,将搭上的钢板撤了回来,驶离火势渐熄,缓缓沉入河底的残骸。   “把快艇放下去找人,”项胥沉声道,“死了就把尸体捞上来,活着的话……如果还不听话,就把腿打断。”   身后传来行动的脚步声。   天色由红而紫,堕入黑夜,项胥望着莽莽河面,觉得生还的几率着实渺茫。   他摇了摇头,正欲回船舱,忽然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背。   这种感觉他熟悉得很。   是枪口。   “慢慢转过来吧。”身后的人笑嘻嘻地道,“把人逼死的时候倒没见您这么多愁善感?”   项胥转过身,现出阴冷狠毒的一张脸:“梁金,是你。”   梁金放下枪,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任何胁迫性的举动。整艘船已经被他带来的人控制住,项胥的手下们被手枪指着脑袋,跪趴在甲板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项胥知道他彻底地完蛋了,但他已经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几个月,此刻出奇地平静。   除了一件事,让他依然感到侮辱!   “项适原呢,他竟然都不亲自来吗?”   “他来了啊,”梁金灿烂地应道,“只不过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项胥猛然想到了什么,顺着梁金的视线往后望去,他恨不得除之以后快的那个侄子正半跪在波涛汹涌的舢舨上,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人。   今日也是两集连播,前面还有一章U^ェ^U 第23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呛了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鼻腔酸痛难耐,眼角发红地流了好些生理性泪水。   项适原见他紧锁眉头一脸想吐的模样,扶他侧身躺着。   “项适原。”他闭着眼睛小声叫了一句,趴在舷缘上发着抖吐了。   项适原皱着眉,早知道会闹成这样,他就不该想什么放郁清弥自由的屁话,眼线跟得太远,留在这边的人手也不足以突破温尚宇和项胥的防线。他把头快栽进海里的人抱起来,湿透的衣服下体温冰得瘆人,当即示意水手加速回主船。   项适原将紧贴在郁清弥额际的湿发拨开,见人似乎回过神了点,正睁着小鹿似的圆眼睛看着他。   一开口便是一句抱怨:“项适原,你怎么才来?”   项适原无语地捏了下他冰凉的脸蛋:“你知道早上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是几点,从纽约飞到伦敦又要几个小时吗?”   郁清弥懵懵懂懂地拿脸去蹭他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他舒服得又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嘟囔:“我好想你啊,可算梦见你了。”   项适原一怔,意识到郁清弥可能并不清醒。   舢舨一接驳上游轮,项适原便抱着人上了梯子,梁金在上面接应他,甲板被清理干净了,兵不刃血地把对方的人都收押了起来。   “项胥刚刚坚持要见你。”梁金对项适原挤眉弄眼,“他自己完蛋还不够,说有项骓的把柄要告诉你。”   这对兄弟都快年过半百了,要好起来连妻子都能共享,撕破脸了又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相爱相杀。   两人都露出厌恶的神色。   “让他等着吧。”项适原头也不抬丢下一句,吩咐道,“叫赵医生立刻到舱房。”   梁金这才正眼瞄了下他怀里的Omega,脸埋在项适原的肩窝里藏得结结实实,水珠从耳廓到后颈的一片苍白皮肤上滑过,流入被海水浸得半透明的衬衫领口里,光是这一点旖旎,便看得人蓦然喉咙发紧。他挪开视线应了一声,项适原已经快步进了船舱。   项胥在伦敦骄奢惯了,这艘船专门用来耀武扬威的,随便一间未被使用过的房间都打理得豪气冲天。   项适原径直进了浴室,拧开花洒待水热了,把人放进浴缸里。   郁清弥大概是被海水泡出了阴影,花洒一淋到身上便吓得一激灵,像求逃生浮木般抱住项适原的腰。   刚刚在舢舨上就沾了不少海水,项适原倒不在意衣服被他贴得更湿,动手把他冰凉的上衣裤子都剥了下来,用清水让他漱了口,将他的肩背都冲得微微泛红。项适原刚把他身体拉开一点,花洒移近,他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贴着项适原的腿,像小猫一样叫了一声,呼吸急促起来。   眼前的场景让项适原敏锐地眯起眼。他当然不认为非发情期的Omega会在半昏迷状态中被水流冲一下就产生反应。他关了水,随手抽过浴巾将郁清弥整个人包裹住,抱出浴室。   刚巧走进房门的赵于蓝看见这架势,着急忙慌地后退了两步,颇有种坏了他人好事的心虚感。   项适原皱了皱眉,简短道:“他不太对劲。”说着坐在床边,将郁清弥一只清瘦的手腕从浴巾里抓出来让赵于蓝做基础检查。   赵于蓝迅速回过神来。也无怪他,任谁看见从浴室里被抱出来的Omega是这副神志不清、意乱情迷的模样都会误会吧!   他测了最简单的数据审视一遍。“这是……发情了?”   项适原摇头:“他的发情期还有很久。”   赵于蓝当然不敢质疑项适原的准确性,绞尽脑汁思索可能性。   “我……我吃药了。”郁清弥不知何时又清醒了些,艰难开口。   “什么药?”赵于蓝问。   “一颗白色的药丸…….”郁清弥在极力控制自己飘忽的声线和跳脱的思维,“马上就变成,变成一串气泡……”   “应该是催情一类的药丸引发了假性发情吧。”赵于蓝下了判断。   “温尚宇给的?”项适原忽然插了一句。赵于蓝看了眼维持着一贯冷峻面容的大佬,莫名感到周遭气场充满了震慑感。   郁清弥拧着眉点点头,眼神又开始茫然:“味道很苦,我不喜欢……”   项适原猛然站了起来:“他给你你就吃了?是毒品怎么办?你不是很会敷衍应付那些傻逼的吗?”   “没,没事的。”郁清弥被吓到了,试图解释,“我之前也被逼过吃催情药,没那么严重,而且刚刚还吐出来一些,只,只要让我独自待会儿……”   “你知道你的信息素很不稳定吗?”项适原快要气疯了,“之前你的腺体没发育好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耐药性,但是上次发情期就已经因为压抑太久,普通抑制剂的效力不够了!还是你这么喜欢随时随地发情?”   郁清弥瞬间脸色煞白,他都快忘记项适原厌恶他的时候说话是可以多么伤人。   项适原看也不看他:“赵医生。”   赵于蓝连忙应了一声。   “上次定制的抑制剂不是做出样品了吗?”   “是,是。”赵于蓝打开随身的医药箱,“假性发情还是比较好控制的。”   项适原啧了一声:“赶紧拿来。”   那吓死人的气场终于松动了点,赵于蓝缓了口气,从没有标注任何文字的长方体纸盒里取出一管冰蓝色的抑制剂,项适原正要接过来,一直缩在浴巾里的郁清弥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抓过抑制剂,扔到了地上。   玻璃瓶子立时发出破裂的脆响,碎片和液体溅得到处都是,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其他人都怔住了,郁清弥又直接扑向赵于蓝,把他的医药箱推翻在地。   瓶瓶罐罐倾洒而出,滚落得到处都是,郁清弥也跟着失去平衡一起跌落。   身子一轻,他直接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远离可能会受伤的一地狼藉。   郁清弥回头便用力一推,他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把项适原推倒在床上。   不仅是他,赵于蓝何曾见过这等仗势,一时不知道这是他应该阻止的状况,还是那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   “出去。”项适原冷然道。   这大概是赵于蓝毕生中反应最快的一天,不仅第一时间意识到指令的对象是自己,更是连医药箱都不要了,跑路关门一气呵成。   项适原盯着骑在他身上因为情绪激动而胸口剧烈起伏的郁清弥,对方湿润的眼睛里除了愤怒,更多的似乎是……伤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摸,半空中便被拍了下去。   郁清弥在拒绝他。   项适原皱起眉:“发什么脾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郁清弥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郁清弥咬牙切齿:“不这样,你根本不会好好听我说话!”   “你把抑制剂用了,再慢慢说。”   “我心里有数。”郁清弥强硬地按着他,“我对自己比你对我了解多了,我知道我吃了药是什么后果,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酒量有练过,耐药也是……练过的。”   “你这叫没有反应吗?”项适原眯起眼,现在抵着他小腹的是什么!   “我没有说没有反应!”郁清弥的语调陡然又高了起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断深呼吸试图平复,“我忍得住苦,忍得住疼,忍得住醉,就能忍住这莫名其妙的药效……”   “你就不能拖着不喝,我马上就到……”   “你根本不明白。”郁清弥打断他,凄然地摇摇头,“我没看到你的时候,只能当你不会来。你不明白,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作为上位者的Alpha是不会明白,猎物能逃脱的生机往往只有一线,那一线出现在猎人觉得猎物束手就擒,放松警惕的时刻。在等待的时候,猎物不能轻举妄动,它只能忍耐。   郁清弥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项适原顿了一下,才道:“跳海也是以退为进吗,太儿戏了,你知不知道凭你自己是不可能从那样的情形之下还能……”   “我知道。”郁清弥漠然地看着他,“我远远看见梁金带着人上了项胥的船,知道你已经到了,才跳的。”   项适原竟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他深知郁清弥一直就这么夹缝生存过来的,但好像此刻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那过程中并不是靠机智或运气就能躲过所有,还得靠付出代价。   一颗心往下落,他凭空有了怒意,是针对他自己。   “你是在说,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很可能就会跟温尚宇或者项胥上床。”   “对,很可能。如果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就会跟他们上床。”郁清弥的回答并没有迟疑,“我可以跟你上床,为什么不能跟别人上床呢?”   “你说谎。”项适原阴沉地道,“你明明宁愿死也不愿意从了项胥。你明明在等我——”   郁清弥笑了笑。   项适原发现他的笑中带着强烈的讽刺。   “那也有代价,不是吗?”郁清弥将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想要跟你在一起,就得放弃自我当你的笼中金丝雀。想要让你来救我,就得接受被你当着别人的面侮辱的代价。”   清凉的液体滴落到项适原的下巴上。   郁清弥稍稍别过脸,他明明想装酷来着,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这么忍不住。   他不是个强大的人啊……不能逼他经受这乱七八糟、死里逃生的漫长一天还像电视剧男主角那样英勇无惧、毫不动摇。   项适原的表情凝固了,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一下郁清弥脸颊上的泪痕,这次他没有拒绝。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郁清弥勉强冷静下来,“早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你因为一条压根也不紧急的信息从纽约赶过来了,还给我带了定制的抑制剂。上次在伦敦见面的时候也是,如果你自己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处境,只会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说着他对项适原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很浅很淡,让项适原感觉抓不到,随时会消失一般,语气也轻得像叹息,“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他从项适原身上摇摇晃晃爬到一边,拢紧了身上的浴巾,捂住额角定了定神,一阵情绪宣泄过后,药效又上来了。   他下了床,项适原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在满地玻璃碎片的缝隙中踩过。   郁清弥在散落的药剂中翻找了一下,他刚刚就看见自己那种定制抑制剂不只有一管。他拆开另一个白色纸盒,熟练地组装针头。虽然他觉得把自己关一阵小黑屋也能熬过去,但他可没有自虐倾向,要在项适原面前表演宁死不屈的戏码。   反正项适原对他的印象也不能更糟了——或者说从未变好过。他就认命地当蝇营狗苟的菟丝花就好了。   捏着针管的手被握住了。   “弥弥,”项适原从后面抱住他,声音放得很低很轻,“不打抑制剂了。”   猎物只能忍耐和等待,但猎人不是。猎人要把他看上的猎物牢牢抓在手里。   郁清弥听见项适原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今天会跟一个Alpha上床,那就是我。” 第24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夜色中的泰晤士河水簇拥着船只航行,水纹透过圆形舷窗在舱房的白墙上投映出绚烂繁复的光影,随着风浪的波动变幻着曲率。   手中的抑制剂被夺走随意扔到地上,烈酒系的信息素以让人沉醉的姿态牢牢裹挟住自己,臀部顶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后颈上的腺体被似有若无地舔舐,至微微起伏的颈椎处,浴巾随着对方的动作往下滑落,郁清弥再次被抱了起来。   他不明白项适原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对他温柔,还对他起了欲望。   “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吗?”   “你可以挣扎。”项适原说,“扇我巴掌,我不还手。”   郁清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项适原见他的手都没有抬起来的意思,短促地笑了下。   “以后光脚不要在玻璃碎片里踩。”项适原抱他回床上,依然是他跨坐其上的姿势,把浴巾抽出往旁边一甩。   “你……你也脱。”郁清弥抿着唇道,“这次我们是平等的。”   项适原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对不起。”   不等郁清弥对着破天荒的道歉表示惊讶,项适原继续道:“刚刚对你出言不逊,还有,没让你的第一次有愉快的体验。”   他捉住郁清弥的手,亲了亲指尖,又放在自己的衬衫领口上,包裹着他的手指,引导他帮自己脱。   高纱支面料下的肌肉精练结实,多了几道黯淡的狭长刀疤,以及右肩上子弹留下的痕迹。   郁清弥脱下他衣袖的时候怔住了。   手臂上缠绕着他那个遍寻不获的choker。   “你……”   不是没想过项适原会捡到,也不是没想过捡到也不打算告诉自己,毕竟可能随意就被无视或丢弃了。只是为什么会绑在衣服里,他会看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声音颤抖起来。“……小偷。”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项适原摘下choker,戴回他脖子上,金属扣在颈后发出清脆的一响,他的小狗回来了。   “现在给你了。”   郁清弥不可思议地摸着上面蕾丝的纹路,不敢相信这次这么好说话。   “有条件的。”项适原把他推倒在床单上,欺身而上,“我把项圈给你了,你把自己给我。”   简直是强词夺理。   一对枕头叠着塞在腰后垫高,项适原脱掉剩下的衣物,用膝盖将他的腿分开,手指探进去。   “还没碰就很湿了。”他转动着手指说。   “那是因为药……”郁清弥用小臂遮住眼睛,轻轻喘息着,感觉灵活而带着些许粗粝的手指在他体内时而伸张时而屈起地扩张着,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前端揉捏捻逗,完全不同于上次的冷漠,前后都被温柔照顾的感觉实在太美妙,郁清弥不想只有自己表现得沉醉,难耐地勾起小腿蹭了蹭项适原的手臂,“够了……进来。”   项适原的手指退了出去,却没有立刻进来,只是拉开他盖住视线的手臂,深深地望着他。   “我是谁?”   莫名其妙的问句让郁清弥茫然地歪了歪头:“啊?你又怎么了……”   Alpha的手指卡在他下颌上,力度让他有点疼,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我是谁?”   这人的温柔就没超过五分钟!   握住他前端的五指撸动了一下,指腹重重刮过铃口,引起一阵战栗。   “啊……!项适原!”   “记住了,”掌控着他身体的恶魔不放松地挑逗着他敏感的部位,“不是随便一个可以救你的Alpha,是项适原。”   “本来就不是!”性事经验少得近乎一张白纸的Omega被刺激得双腿夹紧了他的腰,“从一开始就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要项适原……要你……”   “只要项适原吗?只要我吗?”   郁清弥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什么也没听清,兀自呢喃着,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双手捧着项适原的脸,在他唇角印上颤抖的一吻:“你再不进来,就让我死了算了。”   这么泰山崩于前都无动于衷的一个人,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被激得狠狠吻了上来。   唇舌被强硬地攫取,郁清弥重重陷入床褥,随着强势的进入,被瞬间填满的后穴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配合着被抚慰良久的前端,他几乎是立即缴械了一次。随着下半身的强势律动,他整个人被推得往床头撞去,很快又被人箍着腰拽回来,舌尖和指腹不断在他的后颈和胸前两点碾压,带着又酥又麻的痛楚,以及迅速淹没痛楚的快感。   身体被完全展开、掠夺,又乘着飘飘然的药力,郁清弥浑身泛红、颤抖,一声高过一声地叫了起来。他声线都变调发尖了,手指塞进口中想阻止自己,被不容分说地抓开,吻住,不留缝隙,仰躺着承受,信息素如潮水一般灌入,身体深处好像有什么开始崩坍,进而融化,泥泞泛滥。   吞咽不下的津液从唇角溢出,然后被带着薄茧的拇指拭去,大拇指隔着choker摩挲甚至按压着他的喉咙,一下比一下深入地撞击着他的人命令他:“叫我的名字。”   “项适原……项适原!”敏感的体内涌出又一波潮水,随着快速的抽插发出淫靡的、液体被挤压的声音。   船随着河水晃动,郁清弥随着体内的潮水晃动。   “啊……项适原,够了……够了!”   “不,还不够。”对方的声调很冷静,动作却越发疯狂,攥着他的脚踝高高拉起,压向床头,他的腰离开床单悬在半空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后穴被自上而下地一下下嵌入。   门忽然被敲响了。   项适原顿了一下,Omega瞬间很紧张,夹得他差点闷哼出声。   郁清弥想起赵医生出去时的场景,小声说:“门是不是没锁?”   项适原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放松:“我在这里,他们不敢直接开门进来的。”   门外响起梁金的声音:“三分钟内出来,项胥发疯了,我搞不定!”   “妈的……”项适原低低咒骂了一句。   脚步声远去,郁清弥看着项适原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些发怵。   项适原的汗水随着呼吸滴落到他脸上、身上,烫得灼人。   项适原以似要将他的腰折断的角度不管不顾地往下压,与他贴近,吻他的眉眼、鼻尖和脸颊上被滴落的汗珠,然后开始以越来越快的频率律动起来。“弥弥,不够。”   郁清弥望进他沉静冷酷而意味不明的深瞳,感到一阵惊恐,项适原在想什么,在向他索取什么……   很快他意识到,身体的战栗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因为项适原直接在他体内射精。即便没有成结,来自强势Alpha的大量信息素注入依然让他的神经近乎崩断一般叫了出声,甬道不断痉挛着,欲水几乎喷涌而出,却苦于无宣泄出口。   “唔……”郁清弥失神地微启双唇,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都哑了。   项适原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拔了出来,却仍箍着他又酸又胀的腰,低头确认那已经又紧窒得缩回去的秘道。   这个姿势很不错,一滴液体也没有漏出来。   “松手……”郁清弥沙哑着道。   项适原只松了一只手,将他颈上的choker摘下,揉成一团,塞进那隐秘之处,余那枚金属扣子衔在外。   郁清弥浑身瘫软,震惊地看着项适原的举动却无力反抗。   他终于被放了下来,体内乱七八糟的液体却被堵着,并不算难受,却有着奇怪的异物感。   项适原起身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郁清弥试图侧过身,还没摸到床沿,项适原已经拎着一叠干净衣物回来,给他套上。   船上也无处购置新衣,那应该是项适原的衣服,好在郁清弥在Omega中个子算高,衣袖折上一折即可。   项适原给他套上裤子的时候他又开始惊疑不定,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那个……直接穿吗?”   没有内裤,体内仍塞着。   项适原握住他的脚踝给他折裤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小腹总感觉有些胀,但衣服宽松,表面也看不出什么。   “自己站起来。”项适原托着他的小臂。   郁清弥借力起来,晃了一下稳住身形,那枚金属扣随着走动在他股间令人不安地晃动,他走了两步就拽住项适原。   “我们……出去吗?”   “船正好靠岸了,”项适原说,“回去。”   “哦……”郁清弥捏着他的衣袖,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项适原看着他,低头用唇摩挲着他的脸颊,发问:“弥弥,不觉得不够吗?”   郁清弥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不够?”   项适原也没生气,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答案,直起身,拉着他出去。   天完全黑了,九月的晚风还带着夏日余温,在船舱里闷头做爱做得头昏脑胀的郁清弥扶着船头的栏杆发呆。项适原已经从最底层的船舱里出来了,正在一旁与梁金简短谈话。   他们提到项胥和温尚宇的名字,郁清弥只稍微确认廖梦思安然无恙的消息便懒得再听,只是专心致志地想着,项适原为什么又神神叨叨的,喜怒无常也会有逻辑吧。   他得过且过惯了,遇到项适原这种无表情、神经质又心思深沉的人简直无从下手。   可他不想像从前那样只是想办法与Alpha保持若即若离的安全距离,他想要了解这个人。   脸颊被温凉的指背碰了一下,郁清弥扭头看了眼回到身边的项适原,任由对方揽着他的肩下船。   梁金留在船上处理事务,司机驾着劳斯莱斯在岸上等待,项适原将他塞进后座,自己也坐了上去。   郁清弥原本寻思着车上再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可是大概体力流失太严重,车子晃了两下他便睡着了。   被叫醒时他枕在项适原大腿上,对方灼灼的目光粘在他脸上。   “快到了,起来。”   项适原扶着他的背帮助他起身,车子很快停稳,他被项适原拉着下车,站在学生公寓门口时恍若隔世。   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熟知路线的项适原带着他穿越大厅,进入电梯,来到房间门口。   郁清弥输了两遍指纹都没能开锁,最后还是项适原按着他的手指转动了些微的角度,门应声而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的时候明明好好的,两个人在一起,他就像是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   “你先自己待会儿……”进了熟悉的环境,郁清弥终于再也忍不了跟了一路的不适,躲进浴室。   他解下长裤,手刚伸到后面便被紧跟进来的项适原拨开。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要再为难他的意思,手指捏住那枚金属扣。   “夹紧。”   半秒之后郁清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是相反的指令才对,但他第一反应已经照着Alpha的话去做了。   choker从夹紧的臀间被坚定抽出,划过之处酥麻酸胀,郁清弥还没来得及放松,甬道已经又被火热地顶了进去。 第25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五指抵在浴室墙壁上,无处着力,被随后覆盖上的手指撑开指缝,插入紧密贴合在一起。郁清弥恍然觉得,今晚吃了药的也许不是他,而是这个又在他身后猛烈撞击的Alpha。   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郁清弥慌乱间踩在身后人的脚背上,喘息着:“等,等一下……”Alpha却置若罔闻。   是指这个不够吗……   这个晚上,郁清弥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他垂下头,看见自己的下腹微微鼓起,十分怪异。   项适原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掌覆在他的肚皮上。   “等你发情期被我正式标记了,生殖腔灌满的时候会胀得更厉害吧。”   郁清弥像惊弓之鸟一般仓皇,扭头看见项适原露出他们在船上即将出舱房时那副不餍足的表情。   “怎么,不想被我标记吗?”   郁清弥无法回答自己想不想。项适原太疯狂了,像是要把十场性爱放到一晚做完,把十年恋爱放到一年谈完。   在浴室的方寸之地,他持续地被进入,被顶弄,被折磨着攀向欲望的顶峰又跌落,直至最后哭着求饶说“不做了”。项适原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硬拉着踉跄的他到洗手台,强迫他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眼神涣散,满脸泪痕,连着脖子的一片都泛着酡红。   “都这副模样了,说不做吗?”   项适原在连接之处摸了一把,手举到他面前,散发着浓烈玉荷花信息素的透明液体湿答答地沾了满手。   “别这样……”   项适原逼着他连指缝都舔干净了,又将他一条腿架上洗手台,脸按在镜子上,就着后入的姿势抽插了不知道多少回,最后不知道第几次地在他体内释放,他奄奄地叫了一声,镜面都是自己蹭上的涎液。   “项适原……”   被他叫着名字的人正轻轻咬着他的腺体,将表层的皮肤蹭得通红。他忽然感到一阵惊恐,镜子里的项适原低头盯着他的后颈,露出Alpha的虎牙。他瑟缩了一下,项适原在极近的距离处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他不在发情期,即便被咬破了,也只是临时标记,几周之后便消散了。在项骓和廖梦思的事情未解决之前,他觉得项适原倘若理智尚存,就不该在廖梦思还在伦敦的时候留下这种容易节外生枝的危险把柄。   可刚刚要不是他流露出害怕,他觉得项适原会直接咬下去。   项适原很轻易地知道他在怕什么,指尖在他后颈上流连。“你猜廖梦思知不知道你现在跟我在一块?”   这个煞风景的问句让郁清弥高涨的心潮瞬间湮灭,他无精打采地回答:“我猜你想让她知道就知道,想让她不知道就不知道。”   项适原表示赞许:“猜对了。”   郁清弥蓦然有了断定,急道:“那你想让她知道吗?”   “是。”   对方回答得如此淡定,让郁清弥心烦意乱。   项适原露出些许冷酷的笑意:“被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郁清弥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没试过真正违背她。你……绝对不在她那些人选里面。”   他感觉自己违不违背廖梦思并不重要,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廖梦思不可能认为项适原救走他只是为了做善事。   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他与项适原之间的关系掩饰过去?他与项适原之间现在又是怎样的关系?郁清弥捂住额角,感到头痛不已。   项适原从他身体里退出去,液体沿着大腿流下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但项适原没有抱他进淋浴间,而是走出浴室,把他放到沙发上。   “不洗澡吗?”郁清弥赶忙用手撑了下沙发,仍无法阻止体内液体的流出。   “含着Alpha的精液不会让你生病的。”项适原淡淡地回答,将他往下按。   郁清弥忍不住拍了下他手背:“会弄脏沙发!”   “我负责。”   沙发的蓝色布料上很快洇出一滩暗色,郁清弥有些窘迫地想要寻找庇护,但项适原显然是故意要让他在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心理状态下坦白些什么。这人对才刚刚交合过的对象还是用了手段,但似乎记得郁清弥说的“平等”,直接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将自己置于赤袒的同一境地。   “你还想做今天这样的事吗?”   郁清弥头脑一片混乱,他还没能回答,项适原继续开口。   “项胥失势,如果温尚宇不成功,廖梦思又会给你物色新的更加猥琐的Alpha。你跟我上了床,转头又去伺候那些傻逼,那我算什么,你的情夫?”   郁清弥被“情夫”这个词惊到了,他们才刚刚胡来了一整晚连衣服也没穿,又感觉项适原这样形容自己很好笑,忍不住就真的笑了。   项适原很无奈地看着他,像是拿他没办法。   “又哭又笑。”项适原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眼尾,那些现在还染着情欲的红,薄薄的眼皮有点烫。   “项适原……”郁清弥微微垂睫,温顺地靠在他的手掌上,“我知道我很软弱,可是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活着的,我没办法一下子斩断跟过去的关联。”   “我不认为你软弱。”项适原干脆利落地否认,又问,“你没办法斩断的是什么?拉着自己儿子一起当交际花的母亲,还是你的双胞胎妹妹?”   郁清弥睁大眼睛:“你不可能无缘由地查到的,小可已经十几年了没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项适原轻描淡写地说出真相,“项骓告诉我的,你以为他跟廖梦思的关系那么坚不可摧?”   项骓把他妈妈卖了,卖的还是最重要的软肋。对项骓这样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吃一惊的事情,但郁清弥还是感到毛骨悚然。项骓能去找项适原,就能找其他人——在恶人里头,项适原绝对算是君子了。   “也……也不能算威胁……我总会想起,我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就是裹着亲情糖衣的毒药吗?”   郁清弥缓缓摇了摇头:“我对我妈妈和妹妹的感情很复杂,而且我一直试图寻找某件事的真相……”他咬着下唇思索,他该对项适原说到什么程度呢?   项适原分明知道他在天人交战些什么,但又是老样子,把决策丢给他自己来做。   “好吧,”郁清弥下了赌注,“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爸爸去世了,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这件事跟我妹妹有关。”   那个时候,廖梦思并没有被权利熏心,虽然不算满足于郁家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但丈夫温柔,儿女双全,除了偶尔抱怨,一切都在正轨。   但有一次她带着郁清可去参加上位圈的宴会,她还沉浸在其他人对她相貌的吹捧时,郁清可擅自踏入了一道禁忌的楼梯。   “她那么小,还没分化……”郁清弥磕磕绊绊地叙述着往事,眼神一黯,“现在再也不能分化了。”   他看向项适原:“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妹妹了,就算知道她很无辜。我父母爱她,但我……她的出生分走了我一半的父爱和母爱,她的伤痛直接带走了我爸爸,她的事故让我妈妈性情大变,在我分化之后就带我走上跟她一样的路……但如果你见过她为小可流的那些眼泪,做的那些事情,很难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项适原听他提过关于自己的那部分经历,他知道郁清弥对他有所保留,只是没想到保留的部分也这么复杂。   这段时间时时会萦绕他的烦躁涌了上来,他盯着这个看起来乖巧温顺但摸着了也抓不住的Omega,在手掌想要收紧之前挪开了。   “你要找的真相是什么?”   郁清弥犹豫了一下:“我爸爸。”   “你爸爸是因为你妹妹去世的?”   郁清弥陷入了迷茫:“我也不清楚,最后那段日子我很少见到他,只是有一次深夜醒来听到爸妈在客厅吵架,爸爸似乎因为妹妹的事情得罪了什么人,后来就操劳过度病逝了。这几年我趁跟项胥走得比较近的时候暗中调查过,是项骓帮忙揪出了伤害我妹妹的人,我妈就跟他了……那次吵架我觉得也是因为项骓引起的。”   项适原沉吟片刻,问:“你在怀疑你爸爸的死另有原因吗?”   郁清弥正色道:“我怀疑我爸爸没有死。”   项适原过于冷静,对他的大胆想法不置可否,只是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郁清弥干巴巴地说:“没有。”   他连个“可是”之类的转折都无法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清楚,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廖梦思仅使用过一两次的银行卡、被匆匆拿走的医院死亡证明、郁清可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泄漏出的只言片语,都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但他发现项适原并没有因此觉得他神经过敏,两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沙发扶手,视线隔空落在房间内一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将目光转回郁清弥脸上,微微蹙着眉:“我会往这个方向去调查一下,可以吗?”   郁清弥的心跳陡然加快,预感到自己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带给他变化的就是面前这个永远气定神闲的Alpha。   “……你问不问过我都会去调查的不是吗?”   项适原“嗯”了一声,指腹贴在他的下颏边缘,擦掉不知何时沾上的不明液体,带着一贯的暖意,“但目的不一样。”   项适原千里迢迢来救他,于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但突然又热烈地跟他做爱,他不敢去想缘由。   “项适原……”   “等等,”项适原的食指贴在他双唇上,“这次让我来说。”   郁清弥被噤声,只眨了眨眼。   郁清弥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很紧张,但无法否认更多的是期待。   最后他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也得到了令他头疼的。项适原是一把没有鞘的宝剑,想要触摸到利刃上的光芒,必先承担被划伤的风险。   郁清弥的命运在今夜转换了航向。   这一天怎么这么长orz   大佬有话快说! 第26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夜色与肌肤之间氤氲出乳白色的边界,项适原的话语却能刺破所有暧昧,血淋淋直指人心。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可以算是在一起了……”项适原慢慢开口,“我做不到你说的正常和普通,你也接受不了我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郁清弥原本火热的一颗心凉了半截。   项适原不放松地注视着他:“现在轮到我问你一次——弥弥,要跟我在一起吗?”   同样的用词,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境中说出,含义可以千差万别。   郁清弥当然知道两者之间的天堑,苦笑了一下:“当你的金丝雀?”   “对,”项适原竟然还噙了点笑意,手指下移,摸了摸他的脖子,“当我的小狗。”   郁清弥似懂非懂。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强迫我吗?”   项适原的回答坦荡得让郁清弥两眼一黑:“嗯,我会硬来。”   他看着郁清弥用眼神无声地控诉他不要脸,反而心情挺愉快的:“但我希望你乐意一点。也没有那么勉强吧?今天你没有喝醉,总不能又推托到吃了药上。”   郁清弥实在没有脸说自己是不情愿的。   前一秒他们还在吵架,后一秒就因为项适原主动示好,又上床了。   郁清弥有些后悔地掩住脸:“我真的不是……”他想说他不是那么放荡的、没有底线的人。他不想被误会。   “我知道。”项适原替他说了出来,“只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你才愿意,对吗?不管是这次,还是在康沃尔海边那次。”   肌肤尚未贴近,彼此的信息素就又交融到一起,逐渐浓烈。   郁清弥做爱做出了心理阴影,怕又刹不住车,赶紧让项适原收敛一点身上的气息。   “收敛有什么用,你身上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项适原笑了笑,反而欺近他,“上次见面之后,我想我可能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了,可是你给我发了信息。”项适原将额头贴近他的,“看到你爬上船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如果你今天真出了问题,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项适原将手掌虚虚拢在他的咽喉上,微微垂目:“弥弥,不只有你在笼子里,我也在笼子里。”   郁清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如果说郁清弥十二岁之后的人生被带入了并不欢乐的欢乐场,也许项适原从刚出生开始便戴上了镣铐。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他肯定自己没有受虐的爱好,怎么就宁愿项适原凶他也不愿意看这么高傲的人似要低头的模样呢?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在触到那半是黯淡半是泠然的眼神时,已经伸长双臂,勾住对方的脖子。   项适原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有点闷:“答应了?”   竟像是在请求他。   “我……我……我有条件。”郁清弥鼓起勇气,认真面对他,“你也要为自己的决策付出代价。”   挺可爱,项适原想。绞尽脑汁地据理力争,脸颊鼓鼓的,让人想咬一口。   他扬起一边眉:“跟我谈条件?我要是不听呢?”   刚刚不是还希望我乐意一点吗。郁清弥不满地瞪过去,却发现项适原一脸轻松,像是在逗他玩。啊,这个人真可恶,跟他用做生意的技巧呢,在谈感情的时候让他心软,在谈利益的时候态度强硬!“你不是要说服我答应吗,怎么说话总是把我往外推呢。”他翻起旧账来,“有时候还好凶。”   项适原看着他委屈的样子,不着痕迹地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说服你。”   郁清弥没经过思考就磕磕绊绊说了出来:“你先哄哄我,画个饼也好,我答应了以后自然不好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到时候你不想兑现的话,再……”郁清弥的声音郁闷起来,“那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他认清了现实,“不管是我现在不答应,还是你日后反悔,我好像都没办法。”   项适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从书桌上找了纸笔塞给他:“明码标价,立字为据,我不反悔,你也不能不乐意。”   郁清弥本来想了很多要跟项适原约法三章的条目,可一落笔就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太转得动。一整晚被项适原翻来覆去撞啊撞的,脑细胞都被搅成浆糊了,也不知道项适原哪来的精力和智力,好像永远那么清醒,永远占据上风。他写到手酸了,偷偷看了项适原一眼,对方交叠着双腿优雅地坐在自己面前,刚刚激烈运动过的肉体散发出凶悍的费洛蒙,笔尖歪了几下,他低头发现自己画了半幅人体速写出来。   “郁清弥,”手中的纸张冷不防被抽走,“你是考试的时候会在卷子上走神涂鸦的笨蛋吗?”   “哎。”郁清弥抱住项适原的手臂要抢回来,“我还没完全想好呢。”   “交卷了。”项适原无情地说,任郁清弥半挂在他身上,一只手摊开纸张浏览。   这字都是什么鬼画符,简直像打着瞌睡写下的,倒是旁边的速写,寥寥几笔勾勒出生动的形态。   郁清弥的第一项条件就明目张胆地写着:项适原要当郁清弥的人体模特(包括裸模),但郁清弥会做必要的艺术处理,作品的原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紧接着下面一项:郁清弥上学和上课的时间不能被打扰!项适原和他的下属不可以做出惊吓老师和同学的行为。   这一点上标注了五颗星星。   第三项:项适原要帮郁清弥想想怎么应付廖梦思,船上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旁边还画了一团乱麻表示很苦恼。   后面还写了几条有的没的鸡毛蒜皮,项适原懒得看了,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   靠在他手臂上的郁清弥困得懵懵懂懂的,戳了戳他。   “说句话呀。”   “……就这?”   “啊?”   “郁清弥,你以后绝对不能做生意。”   郁清弥听出来是在嘲讽他,不高兴了:“我现在太困了,你让我明天再想想,我能想出来好多。”   项适原一把将他摁倒:“你再想一百条出来也没关系。”   郁清弥枕在他腿上,安静了片刻。   “项适原。”   项适原低头看他。   郁清弥忽然一下子笑开了。   项适原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那个笑容非常非常有感染力,整个室内仿佛一瞬间光芒万丈,此前与此后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便是永远。   到底年轻,即便被他折腾得眼眶红红凄凄惨惨,眼睛里还是闪烁着朝气与希望。他俯下身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温顺地阖起,他们的嘴唇轻轻碰着,无须任何技巧便能令人心跳加快。   项适原也闭上了眼睛。这吻纯情得他想嘲笑自己。   可是不舍得放开。   良久,项适原以为郁清弥已经睡着了,但郁清弥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说:“项适原,我们的经历和性格天差地别,中间还夹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项适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凝视着他的眼睛,专注地听他说话。   郁清弥想,项适原看似蛮不讲理,却好像是父亲去世以后第一个真的会听他说话的人。真奇怪,项适原刚才没有对他做任何承诺,他却觉得他能得到的不止列出来的二三四条。他想他获得的不会比失去的少。   “可我现在只觉得好高兴啊,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期盼,明天,还有后天,这一周要做什么双人早餐都想好了。我们要开始谈恋爱了,你在这待上一周不过分吧?”   他想要把那张纸拿过来加上这个条件,项适原轻轻按住他。   “我待这不走了。”   项适原抚摸着他的眉眼,指尖很暖,触感得宜,郁清弥舒服得都要睡觉了。   “小狗。”   项适原将什么湿答答的东西围在他脖子上,他低头看,竟是那个choker。   “……这也太脏了。”   “嗯,”项适原给他戴好,上下打量一眼,“你浑身都脏兮兮的,看起来被很变态地糟蹋过。”   郁清弥发现身上那些痕迹经过那么一会儿,全转为暗红色的淤斑,虽然不疼,但看起来可怖极了。   郁清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项适原,我都这样了,你还说不够。”   项适原真正被他逗笑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   项适原执起他的手送至唇边,嗓音变得低沉:“弥弥,你还意识不到我心里对你的想法,我想对你做的事,我想把你变成的模样,我想如何介入你的生活,插手你的人生。”   郁清弥怔了怔:“……很吓人吗?”   “很吓人。”项适原说。   郁清弥有些犹豫和胆怯:“那你要说说看吗?”   项适原摇摇头:“不够……”他仰头躺在沙发靠背上,将郁清弥的手心盖在自己眼睛上,掩埋起一切情绪。“你还不够爱我,会被吓跑的。”   郁清弥看不见项适原的表情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点着急,但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   项适原继续说道:“没关系,不一定立刻就能做到,但适当的时机,等你足够信任我了……或者,足够喜欢我了……”   与其是说给他听的,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郁清弥觉得自己对项适原的喜欢程度与对方所认为的可能差距挺大。   他拿起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好不容易找到犄角旮旯的空白处,写下第……他数了数,第十二条:郁清弥愿意试着当项适原的小狗。   项适原拿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他的小狗浑身布满他施予的情爱痕迹、上下赤裸却戴着一个choker——哦不,小狗项圈,已经因为激烈性事和情绪波动带来的体力不支,蜷缩着身体躺在他腿边昏昏欲睡了。   郁清弥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项适原将他抱到床上,替他仔细擦拭清洁,盖上薄毯。然后脚步声走远,可走开了两步又回来,他眯开一道眼缝,看见项适原忽而半跪下,亲吻了下他的脚背,然后才离开了。   哼,怎么这么磨叽呀。   浴室门合上的时候轻轻响了一下,房间里短暂地只剩下郁清弥一个人了。   身体疲倦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心灵却轻盈得随时起飞徜徉。郁清弥裹着毯子,闭着眼睛滚到最外侧,听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又滚到最里侧,忍不住对着白茫茫的墙壁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再滚到最外侧。   等到水声停止的时候,他最后乖乖地滚回最里侧,给项适原留出一起睡觉的半边床。 第27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想过,要接受项适原,就必须得接受他的筹谋、冷锐和杀伐,但这段日子以来,郁清弥没察觉到以上任何一项。   万万没想到项适原直接在伦敦留下,陪他住在学生公寓,跟他谈起了恋爱。   表面上普通而正常的恋爱。   项适原把话说得那么狠,弄得他以为自己很可能要遭受什么非人的对待,可等他跟项适原讨价还价起来,却好像每一次都轻而易举地赢了。他说不能打扰他的学业,项适原便从不干涉他上学和上课,他说不想让周围的同学觉察出异样,项适原便没有让他的任何下属在明面上出现在他眼前。   他知道自己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知道自己从出生到长大的一切经历都在被调查。如果要跟项适原在一起,不接受这个就相当于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但既然没让他发现,他也便佯装不知,当鸵鸟,郁清弥挺在行。   只有郁清弥抱怨一句学校食堂的中华炒面午餐套餐实在难以下咽的时候,第二天才有穿着西装的大佬手下跑到学校门口毕恭毕敬地端上餐盒,是唐人街赵医生推荐的中餐馆子出品。甚至梁金和Grace也因为顺路给他送过几次,梁金一脸大佬被美色诱惑的沉痛,Grace则一脸大佬终于开窍了的欣慰。   晚上他回公寓做饭。有时遇到Thomas和Alice,对他挤眉弄眼说“今天跟你男朋友一起坐了电梯,一脸生人勿近”云云。郁清弥端着餐盘回房,项适原正巧从外面回来在脱外套,见到他自然而然地搂过腰接吻,一点儿也不“勿近”。   每次碰面的时候必须亲吻。这是讨价还价时项适原趁火打劫提出的一项要求,提的时候非常随意,让郁清弥觉得只是顺便的。   但每次都被严格要求执行了。   从游船回来的第二天,他把补办的电话卡装进新手机。廖梦思已经得知她乘温尚宇的船逃离之后发生的事,却一知半解地以为项适原是在船上干掉项胥顺便捞起他之后被迷住的又一个好色Alpha,劈头盖脸问他“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开着免提的郁清弥目瞪口呆,其时项适原正悠闲地坐在他旁边,拿过他手机:“跟弥弥联系之前,先取得我的同意。”   “项适原,你限制他人身自由?”也不知道为什么廖梦思认仇人的声音会准确度一流。   “弥弥是我的小狗了。”项适原以一种十分欠揍的态度说,郁清弥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叫他小名,又大肆宣扬他是小狗,搞得好像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游戏,但郁清弥正全须全尾盘腿坐在项适原新买的沙发上画项适原的侧脸速写,他画画的时候项适原连他的手指头都不会碰。   对面气得摔了电话。   郁清弥心惊肉跳,项适原却不在意地说:“我倒要看看她能整出什么花来。”   廖梦思没有再直接打过电话来,但郁清弥知道如果真要找他,那并不难。他几乎每天都去学校,没课也会在工作室待一整天,上下学都坐公交。廖梦思不出现,只意味着她不想出现。   项适原要吞下项胥原本在欧洲的产业,又得防着温尚宇和项骓、廖梦思联手搞破坏,每天忙得不见踪影。有时候郁清弥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了,酒味的信息素才飘进被窝,被子被掀开,Alpha的双手从背后拥住他,皮肤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气和凉意。   “你洗了冷水澡吗?”郁清弥被冰得一颤,却困得眼睛也没睁开,只是本能地将手叠在项适原的手背上给他暖和。   “明早不是有课?”对方答非所问,说话间的气息扑在他耳廓上,倒是烫人。   “嗯,”郁清弥闭着眼翻了个身面对他,抱怨道,“版画老师好严格,工作室大门八点钟准时上锁,迟一分钟都不让进。在火车都能不准点的欧洲陆地上,真是凤毛麟角的珍稀人才。”之前投稿到网站上的作品刊登了,收到了几个商稿邀约,项适原听说后让他全部拒绝,听从课程主任的建议回归纯艺道路。难得艺术大学设备齐全,他从头开始系统学习铜版画技巧。   项适原似是叹了口气。   “怎么啦?”郁清弥贴近他,带着半梦半醒的懒散,“话题是怎么从洗冷水澡跳到明早有课的?”   郁清弥模糊间有种他应该要知道真相的感觉,但他实在惰于思考。项适原也没回答,而是有些粗暴地扯了下他的睡衣:“脱了。”   “冷呀。”   他的睡衣还是被剥掉了,四肢被捉着放在对方身上,手绕着手,腿缠着腿。   “我要睡觉……!”他不满地抗议。   “没不让你睡。”项适原抱紧他,手掌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放松下来,将下巴搁在他头顶上。   Alpha的体温很快升高了,暖洋洋地肌肤相贴着,让他感受不到寒冷。充满安抚性的信息素萦绕着他,让他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气温有些下降,郁清弥捧着杯路口买的热咖啡在公寓楼下的公交车站等车。天气清朗,高纬度地区的白天也常挂着一弯明月,他望着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项适原昨晚的举动。   他没怎么感觉到笼子的存在,项适原却似乎先将自己画地为牢,为他处处妥协。   长长舒出一口气,郁清弥心情复杂,这实在跟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细火慢烹的青蛙,就要溺于这温水里。   已经是周五,上完半天版画课之后工作室都空了,欧美人过得悠闲,艺术生尤甚,摘下脏兮兮的工作围裙往墙壁一挂,戴回闪亮亮的首饰就去约会了。郁清弥将几张纯棉水彩纸裁好,为下午的印制做准备,然后出门吐出好似混杂着金属和油墨的浊气,大口呼吸庭院树叶底下的新鲜空气。   他干脆晃出校门,在学校外面的超市选购了水果沙拉和酸奶,刚走出自动门,手背上砸落几滴雨点。   英国被海洋环绕,天空中时常没来由飘来一片雨云,郁清弥早已习惯了,竖起风衣领子慢悠悠往回走,在食堂找了空桌椅坐着吃完,才原路返回楼上。工作室的门开着,他差点以为是自己中午的时候忘记关了,探头看见高大的亚洲男人背影时怔了一下。   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桌前,低头端详着他上午刚刻好的铜板。   “……你怎么进来的?”   无须回头项适原都知道来人是谁。“访客登记。”理所当然得仿佛对方问了句废话。   大佬遵纪守规,郁清弥不禁笑了:“版画工作室没有预约可进不来。”   “怎么,要赶我出去?现在不是没有老师和同学可以被我惊吓吗。”   大佬终于转过身来,带着笑意像招呼小狗一样对他招了招手,郁清弥迈开步子凑到他跟前,踮脚仰头与他吻了一会儿。   “刻好了?”项适原看着Omega被亲得水润的唇,又低头看那块铜板。   “嗯,准备印出来。”郁清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问出来,“是有事情吗?”   项适原说:“晚上接你去吃饭,见见客人。”   郁清弥一听就蔫了。   这个说辞太熟悉了,只是以往都是出自廖梦思之口。他以为自己处境变了,原来是等在这儿呢。   “你们斗完了,准备分赃了?”   他也是赃物之一吧。   “以退为进和以进为退罢了。没关系,你不用懂,只要坐在那就好。”项适原模棱两可地说。   他怎么会不懂,赃物变成了战利品,所以要明晃晃地示众吗。   该来的终究要来,郁清弥知道这次是要坐在廖梦思面对她。既然是经由项适原之手敲定的见面,那便意味着廖梦思放弃了哪怕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她的儿子的想法,直接将他当作与项适原谈判的筹码。   不知道项适原买他贵不贵。   “怎么愁眉苦脸的。”项适原伸手抚了下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几乎称得上是宠溺了,“不是要把画印出来吗?”   郁清弥应了一声,转身去作准备。看着白纸平缓浸入清水中那柔软舒展的样子,他想到,以往廖梦思都是派辆车就把他带走了,项适原却特地提前到画室来接他,还给他把作品完成的时间,做项适原的棋子看来比做廖梦思的棋子更有尊严一点?   他转头看了一眼,项适原面对窗户站着,背后像长了眼睛:“专心点。”   郁清弥晃了晃脑袋,像是将瓶子里纷扰的思绪都先倒掉,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事情中。他把湿透的纸张压在报纸下吸走多余水分,转而去颜料区为铜板涂上颜料。   项适原走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怎么了?”郁清弥一阵心虚。   “你天天画我,我是不是该收点模特费?”   郁清弥是真没想到只是给铜板上了颜色,项适原就认出来了。毕竟他只是采用了那次速写的身体线条部分,又叠加了许多装饰的元素和肌理,画面抽象而繁复,与康沃尔的那一套作品一脉相承。   看到郁清弥有些呆的表情,项适原似乎心情愉悦起来:“这有什么难认的,刚刚我就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更确定了。”   郁清弥一边把铜板放置在印制的机器上,一边摇摇头:“考虑考虑转行?”   不料项适原饶有兴致地回应:“给你投资个画廊?”   吓得郁清弥连忙摆手。   项适原轻哼一声,这只金丝雀养起来也太不费钱了。   他看着郁清弥将纸张和毡布一层层叠上去,费力地转动着滚轴。指尖微动了一下,最终没有提出帮忙。   郁清弥将毡布掀起,小心翼翼地提起画作的两个角——印坏了。   虽然试印失败对于铜版画来说属于家常便饭,但郁清弥还是有些郁闷,项适原难得来一趟,他当然希望在自己开口闭口总挂在嘴边的领域里能表现得好一些。   项适原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出去抽根烟。”   “不不不!”郁清弥跳起来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别走,不是因为你在这紧张了……就是很正常的情况。”   手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角,白皙的皮肤被短暂染红了:“那为什么垂头丧气?”   郁清弥振作起来,重新调了一版颜色,又印了一张,这次感觉对了,他屏息凝神,将画作自铜板上轻轻揭了下来。   赤裸的身躯线条刀削斧刻,被扭曲的荆棘与花朵所缠绕,同根共生,看上去不似囚笼,倒似加冕。   郁清弥盯着画面中的人看了许久,发觉自己是怀着何等虔诚的心。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个样子的?”项适原站在他身后问。   “上次你跟我说,你也在笼子里……”郁清弥轻声答,“可即便是带着枷锁与镣铐,你也比任何人都强大,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反客为主,运筹帷幄。我们在康沃尔的时候,我一直觉得……”   项适原将手放在他的后颈处,脆弱的腺体被人拿捏着,可他却丝毫不觉得可怖。   因为对方是项适原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项适原这么信任和亲近的?   “要不是对方是你,我就算被拆开骨头吃了都不会知道。”   他这么一个愚蠢得在名利场中周旋许久也闭目塞听,还自以为是与狼共处一室的人,实在是太多可被利用的弱点了。   “从知道要和廖梦思见面之后,你就一直心绪不宁。”   郁清弥伸手往后,抓着项适原的手前移,放在自己的咽喉处。   也许项适原的方法才是对的,他就不该讨价还价。拥有自我意识的金丝雀只会自寻烦恼。   “把我变成小狗吧,项适原。让我不用再去想主人以外的事情。”   无奖竞猜:洗冷水澡和明早有课之间有什么关联?( ̄▽ ̄) 第28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这所艺术学校本来便不在闹市处,周五下午尤其宁静,没有人注意到街角一辆车窗贴着单向透视膜的劳斯莱斯正在发出微妙的抖动。   五分钟前,郁清弥刚被带到这边的时候还傻傻寻找司机的身影:“Tom呢?”   身后的Alpha耐人寻味地问:“你想要有人围观吗?”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被推进了后座。项适原高大的身躯紧随着进来,伸长手臂探向驾驶席,将暖气打开。   郁清弥以为他们至少会去找间酒店,也不知道项适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迫切。他倒在座位上,刚要爬起来便被按回去,腰被提起来变成跪趴的姿势。   他心头一惊,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神经。“项适原……”   “嘘。”Alpha从后轻轻捂住他的嘴,“刚刚谁说要当小狗?”   鞋袜甩在地上,裤腰上的金属纽扣被解开,随着拉链拉下的声音,牛仔裤被慢条斯理地剥落下来。郁清弥一只手绞紧靠背上的皮料,希望能得到一点支撑的力量。   他忍耐着,内裤被勾下,挂在一边脚踝上。   后面被侵入半截指头,他闷哼一声,项适原缓慢转动着手指:“怎么这么干?”   另一只手往前,本想按摩郁清弥的腺体让他放松一点,却摸到一脖子的冷汗。   他托住郁清弥的下颌扭过来,看清对方脸色后皱起了眉:“你在害怕?”   “唔,可能……”他犹疑不定地开口,“等下要见妈妈,有点紧张……”   “别骗我,你参加过多少回这样的饭局了?”项适原无情地揭穿事实。   “项适原,我……”郁清弥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让我转过来……”   项适原将他扶起来,沉声道:“你不接受背后位?”但他直接就否定了,在公寓浴室的时候明明也用过背后位。   郁清弥显然也想起了上次,嗫嚅道:“那次是因为你抱着我……”   项适原何等敏锐,电光火石间洞悉了真相,顿时冷了下来。   “郁清弥,你可真喜欢在做爱的时候惹我生气。”   郁清弥就是知道项适原一定会不高兴,才想隐瞒住的。他着急起来:“让我看着你的脸,或者让我知道是你……”   “不然你就会把我当成廖梦思随手塞给你的任何一个Alpha?”项适原恼怒地松了松领带,将车窗降下一道缝隙,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压制住内心的暴戾。   “你不能就这样曲解我,”郁清弥吓得快哭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这样,我……”那么多其他Alpha曾对他心怀不轨的记忆,他原以为自己随波逐流,并不在意,可表面看起来一片平静的冰面,底下早已千疮百孔,只需要被与往日相似的情境稍一敲打,潜意识中生出的裂痕便四散开来。   “你觉得今晚陪我去见廖梦思,和以往你陪廖梦思去见项胥、温尚宇以及其他人,没有区别?”   郁清弥很想说“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不同的”,可原来他并没有那么相信项适原。   项适原吸了两口烟,很快恢复了冷静,一脸扫兴地道:“把衣服穿好吧。”   “……不要。”   项适原只冷淡地看着他。   郁清弥咬咬牙将挂在脚踝上的内裤踢掉,有些狼狈地坐在项适原面前,丧气得很:“如果有区别,你要告诉我啊……”   “……什么?”   “你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喜欢住在你的笼子里,可是罩在笼子上的绒布掀开了,外面却都是买卖过这件商品的人,看你展示你先得到了……”   “……原来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带你去的。”   烟雾隔在两人中间,看不清彼此的脸,一如看不清的心。   “郁清弥,我要是直接跟廖梦思买你,你觉得那天晚上我需要费那么多工夫去说服你吗。大半夜的,我有时间不多操你几遍,反而听你东拉西扯讨价还价?”   郁清弥感到难以置信。“你是说……”   “你是我正经的交往对象。我才不会因为这个给廖梦思让一分利,她凭什么,又没好好对待过你。”   郁清弥怔住了。这个人究竟背着他跟他妈妈说了些什么啊……“她不会信的。”他有些焦虑,廖梦思肯定会以不同的角度解读项适原的说辞。   不,是一定不信。项适原凝视着烟圈想,在廖梦思眼中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与利益挂不上钩的关系。“但这是我一开始要摆出的姿态,否则我跟项胥还有温尚宇之流有什么区别?”   一只手穿过雾霭,抚上郁清弥的脸颊,让他神奇地镇定了下来。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没区别。”   郁清弥听出了他的失望。   “郁清弥,我猜没人跟你说过,之前你受制于廖梦思,受制于项胥,受制于温尚宇,现在你受制于我,你觉得自己的反抗能力有限,于是装傻充愣,耍些小聪明,没有半分真心——我不想要那样的郁清弥。”   手指撬开Omega的唇齿,食指伸了进去,制止郁清弥出声反驳。   “我想要的是那个在城堡外面为了拍到好照片会把鞋子泡到海水里,听钢琴录下的风声会感动到流泪,捣鼓你那些让人看不太懂却都能感受到美的画时眼睛里闪着光的郁清弥。被当成商品的Omega到处都是,那样的郁清弥却只有一个,我看过那样自由的你,怎么还可能看得上那种没有灵魂的商品。”   食指翻搅着小巧的舌头,转而向上,指腹轻轻抠弄敏感的上颚,Omega的表情便变了,眼神湿润起来,唇角流下涎液,喉咙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吟,玉荷花的信息素浓得充斥了整个车厢。   “但笼子里的小狗被驯化后会依赖主人,你害怕爱上我之后,我会伤害你,抛弃你,把你送给别人。平时还可以自欺欺人,但一旦要见廖梦思,要接触笼子的外面,你就觉得幻境会被打碎,好日子到头了——”   其余四指架在下颏下方,他将Omega的头拉到身前,在极近的、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直接感觉到的距离下凝视着那双迷离的眼睛。   “沉沦的感觉是不是不太好受?”   Omega浑身颤抖着,伸出舌尖与他缠吻。   ——你会吗?伤害我,抛弃我,把我送给别人。   一个潮湿的、充满情欲气息的、让人错觉充满爱意的吻。   郁清弥闭上双眼,呢喃:“那就永远跟我在一起,一直到让我从身到心都意识到你和其他人都不同啊……不要再问我如果在海滩上遇到的是项胥或梁金会怎么办,不要再问我是不是任何一个能救我的Alpha都可以,不要因为软弱的我回答不出来就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要给我跟其他人上床、交易的选择,强迫我也无所谓,什么姿势都可以,下次发情期就让你标记,进入生殖腔也可以。”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Alpha,这个又没耐性又讨厌笨蛋的人竟然会对笨死了的他说了这么多话。   “够不够,项适原?”   终于知道上次他为什么说不够了。   如果他愿意要的话,那就把自己给他好了。这也是自己仅有的东西。   郁清弥转过身,要背对项适原重新跪趴下去,被拉住了。眼睛忽然被柔软的布料蒙住,他抬手摸了摸,是领带。   领带绕到后脑勺上系了个结。“过来。”   项适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处。   “教你好好认清我。”   郁清弥双手沿着衬衫笔直的缝边,一颗颗解开了衣扣,摸索着结实的肌理构成的,他曾经在速写簿上画过、在铜板上刻过的,山峦般的坚硬线条。   项适原斜靠在车门上,侧头缓缓吐出烟雾,蒙住眼的Omega伏在他胸膛,纤细的手指因为沾上油墨后搓洗过,比起平常略微干燥粗糙,皮肤所触之处感觉得到小心翼翼的珍惜。   “项适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他取出衣袋中的烟盒,将烟灰抖落进去,纸盒的白色内部落下一道脏痕。   “你明明出生就是少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身体,就像……”   “就像打手一样?”项适原替他将迟疑的后半句说完。   郁清弥点点头。他见过许多上位者,项适原的气质跟他们似乎都不太一样,他的身体是艺术生心目中的完美模特,精悍的肌肉像是从拳拳到肉的生死搏击中练就的。   项适原咬着烟,懒洋洋地说:“因为我在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之间,就是我祖母的贴身保镖。”   郁清弥暂时失去了视觉,但仍朝着项适原的方向偏了偏头。他对被道上称为传奇女性Alpha的项秋桐知之甚少,之前在葬礼上也未曾见她出现。   “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项适原的语调听起来淡淡,与平常无异,郁清弥不觉得他提起父母情绪有波动。   “不知道具体的,只听说是因为你祖母的一次行动失误了,他们挡了刀。”   “我祖母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项胥和项骓心思狭隘,难当大任,她原本最器重我父亲,但他却年纪轻轻就死了,她受了很大刺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引以为傲的儿子竟连自己和妻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郁清弥将许多事情都联系起来了。项适原亲自给时刻身处险境的项氏当家当保镖。让项适原成为候选继承人的同时也给他两位虎视眈眈的叔叔放权。项适原差点死在项胥和心腹的叛变中。   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令项适原捏了捏他的脸颊,似乎叫他不必如此。   项适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这些莫名其妙的考验大概到我死的那刻也不会结束吧。”   郁清弥沉默着抚摸肌肉的起伏,忽然像是情不自禁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坦白一下,你从一开始就在意淫我的身体吧。”项适原自嘲地笑了下,“在当初的你眼里,起码从这点上我跟那些Alpha有点不同?”   “什么叫意淫,艺术生是无法抗拒大卫雕像的。”郁清弥松懈下来,会开玩笑了。他舔了舔腹肌上的一处凹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我妈妈是要将我送给你,说不定我会愿意。”   “你现在碰到的地方,曾经插进过一把匕首。”项适原低头看着他,随手将烟头掐灭了,“什么都摸不到是不是,我做了除疤手术。”   无论是伤痛还是勋章,他一概不需要。   “肩上那道枪伤……”郁清弥想起来,“也会修复掉吗?”   项适原不答反问:“你想留着它吗?想的话我就留着。”   郁清弥摇摇头:“你决定就好。”   “不行。”项适原拿手背摩挲他的耳朵,看着耳廓慢慢变红,“刚刚不是要把你自己给我吗?把自己给我,你也能得到我,你想要有伤疤还是没有伤疤的人体模特?”   再羞耻的话都是自己说的,可亲耳听见项适原漫不经心的回应,却觉得情怯。   “我现在触摸着你,想的不是画画。”郁清弥听见自己说,“我想代替你的父母抱抱你。”   他直起上半身跪在座位上,将项适原揽进自己的双臂间。   他听见项适原的轻笑:“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才想来安慰我吗?”   可是这个年少失恃失怙,此后一直活在亲人给自己制造的死亡阴影中,理论上已经冷血冷面冷心的大佬,忽然掀起他的T恤下摆,钻进他的衣服里,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埋藏在他身体的阴影处,任他用力抱紧自己。   下周预告:弥弥啊还记得你没穿裤子吗?(;゜0゜) 第29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郁清弥才被叫醒。   “我怎么又在车上睡着了……”他枕在项适原的腿上,懵懵地敲了敲脑袋。上次从轮船回住处的时候是因为折腾了一天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可这次他们只是亲了抱了而已。   是因为安全感……吗?   项适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西装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指间夹着钢笔,神色自若地翻阅着一份文件。郁清弥的衣服也好好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不用换身衣服吗?”   他的衣柜里很丰富,但今天本来计划在版画工作室待一整天,只穿了简单的白T牛仔裤,外面随意套了件风衣,裤腿上甚至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油墨。他之前被廖梦思带去饭局的时候,总是被精心打扮,有一次为了迎合某个Alpha的喜好,差点还穿了裙子。他陡然又紧张起来。   项适原在文件上签了字合上,看了他一眼:“现在的衣服怎么了?”   “……会不会给你丢人?”廖梦思会不会觉得他太寒碜,让项适原没面子?   项适原将手掌放在他的咽喉处,只问:“你是谁?”   怎么又是这样的问题!   他不知道此情此境,哪个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郁清弥。”   “郁清弥是谁?”   手掌虚虚拢成弧形,像一个加诸他颈上的项圈,给出提示。   “是……项适原的小狗。”   “小狗只要讨主人的欢心就够了,不需要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知道了吗?”   “……知道了。”郁清弥握住项适原的手递到唇边,舔了下他的指尖。   项适原看了眼窗外,餐厅就在前面,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脸,示意他起身。   郁清弥侧身坐起来,忽然微妙地一顿,有些惊慌地手掌撑在项适原的腿上。“项适原……”   “别害怕。”项适原似乎知道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将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塞进他手中。   是一个类似遥控器的小盒子,上面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推片,但似乎分了好几个档。   “按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推了一下那个滑片,随之在体内深处同步传来的震动让他立时软了腰。一声呻吟差点溢出来,即便后座的隔板一直关着,他也害怕前排的司机听见,下意识捂住了嘴,遥控器跌落在地上。   项适原从容地俯身捡起那枚遥控器,并没有为难他,直接关掉了。   “项适原……!”郁清弥几乎是扑到他身上,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弥弥,你看,这里一共有三个档,刚刚是最低档。”项适原给他展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操作界面,然后气定神闲地将遥控器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这是什么,我……”他难以启齿,但也没办法现在立刻把牛仔裤脱了自己检查。   车子平稳地在餐厅门口停下了。   项适原在他耳边低语:“小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指间的钢笔调了个头,笔帽似有若无地点在他的尾椎上,“这个游戏叫作,你不会有心思分神去想我以外的人和事。”   不等郁清弥回答,项适原打开了车门,他还来不及直起身子,就看到廖梦思推着项骓的轮椅站在路边,神情有些尴尬。   项骓竟然出现在这里。郁清弥想起他对项适原卖出的那些情报,廖梦思知不知道她的枕边人背着她在做什么呢?虽然项骓算是他的继父,但他为了避嫌,向来不与对方多接触,只觉得这人与其二哥一般野心勃勃,但比起锋芒毕露的项胥倒是显得有点钝,却不知几分是伪装。   说起来也奇怪,项胥、项骓,加上下一代的项适原,竟然长得一点也不相似,性情也天南地北,不知道谁更像项秋桐一点。   项适原跨出车外,冷淡地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身伸手牵住郁清弥,将他拉了出来。   “妈妈,叔叔。”郁清弥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招呼。   若不是项适原的力量不可抗拒,他绝对没办法挪动半步,更遑论从车上下来。有一瞬间他觉得半靠在项适原肩臂上的自己矫情又故作姿态,但很快他全心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项适原和自己体内的异样上,努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不显得奇怪。在包厢内落座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牙坐下,项适原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托了他一下,让他得以有所缓冲。   这是家开在富人区的高级广府菜馆,一尾鱼的价格令人咋舌,项适原眼也不眨地点了一道,又说了两个菜的名字,然后便将菜单丢回桌上,随便对面的两人加了几道。   郁清弥没有看菜单,反正项适原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康沃尔的共处加上最近让下属给他送的几次便当,似乎让项适原轻松掌握了他的口味。   餐桌上那些动辄牵扯天文数字的谈话,他几乎一句也没有听入耳。菜上了之后,他也只是机械地将项适原夹到他盘子里的吃掉。   那个遥控器就装在离他最近的那个西装口袋里,项适原坐下时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偶尔晃动。郁清弥很轻易就能够到口袋,但他只是看着,每次项适原的手离口袋近一点儿,他就产生一种那只手要伸进去找遥控器的幻觉,神经仿佛在钢丝上游走。   “……弥弥。”   他听见他们在说他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听完整了句子。   “弥弥,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回香港吧?”廖梦思问。   回香港?郁清弥先看向项适原。   项适原虽然神情与平常一样淡然,但郁清弥却莫名看出,他似乎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很满意。   项适原问他:“学校什么时候放冬假?”   “应该是十二月初吧,放一个多月。”   “嗯。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郁清弥脱口而出:“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   “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项适原看向桌子对面的两人,示意此事没有什么可再讨论的了。   项骓一直在观察他们,这时对廖梦思使了个眼色。   气氛很平和,郁清弥甚至觉得硬说是带男朋友见家长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郁清弥总算是听了一会儿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项胥落在项适原的手中,项骓倒戈要保住北美阵地,已经隐退的项秋桐忽然要求将项胥带回去处置。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习惯性地提起醒酒壶为项适原的酒杯添酒,这类饭局涉及的话题敏感,包厢内一般不设服务员,往往是被当成花瓶带过来的他充当这种角色,他早已轻车熟路。正要转向项骓的杯子时,项适原突然抬起手压住了他的手腕。   谈话的节奏被中断了,一时间餐桌上沉默弥漫。项适原神色不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只准给我一个人倒酒”。郁清弥犹豫了一会儿,准备将醒酒壶放下。   “我来吧。”廖梦思忽而开口,接过醒酒壶,为项骓斟满,然后给自己倒的时候,手不知道怎地一歪,红酒泼向郁清弥,溅到他的T恤上。   “哎呀,弥弥,你看我。”廖梦思露出个非常程式化的笑容。   郁清弥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事,我去洗一下就好。”他要起身,项适原不动声色地托了下他的手肘。   他对项适原轻轻摇了摇头,不敢多对视,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直到走进洗手间,他才放松了一点儿,将纸巾伸到水龙头下方沾湿,慢慢擦拭着衣服领口。体内的异样感依然强烈,但他并没有去隔间查看的想法。   他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果不其然,廖梦思站在走廊上。   “妈妈。”   廖梦思冷哼一声:“还知道叫我妈。”却伸手擦拭了下沾在他脸上的水珠,娇嗔又亲昵的模样。   “你搭上了项适原怎么不说,我还费劲给你和温尚宇牵线。”   “不是的,妈妈。”即便没有心情,那么多年来的装模作样令他自动演起戏来,“他捉项胥的时候顺便把我带走了。”   “哼,我就知道。他连个临时标记都没给你?”   即便是非发情期,也很少Alpha做爱时会不成结也不咬破腺体——主要是信息素影响下会忍不住,尤其对于精力旺盛的年轻Alpha。因此温尚宇和廖梦思都没发现他们真正到了哪一步,他想他们大概到现在还对年轻的项家大少爷抱着轻视的态度。   郁清弥摇摇头,为了让整件事更合理一些,又补充道:“我跟他说我的腺体到年底才会完全康复。”   “哈,还真要标榜自己是真爱吗。”廖梦思以一种非常鄙夷的口吻道,“你就暂且跟他耗着吧,但也别让他标记了,老太婆指不定有什么想法,要是这座大山不牢靠,温尚宇还是对你很有兴趣,他说了不要二手货。”   廖梦思竟直接对他说出温尚宇口中的侮辱性字眼,郁清弥生气了,在廖梦思面前却压抑太久而无法展现出来。   他总归是有些怕她的。   “那如果项适原靠得住呢?”郁清弥尽量将生硬的语气放缓了,“你和叔叔……能跟他和平共处吗?”   廖梦思敏锐地盯着郁清弥看了一会儿,令他如坐针毡:“这才几天,你这么向着他?”   “不是那个意思,”郁清弥刻意畏缩了下,“这阵子我跟他相处,觉得他挺有手段的,怕你们吃亏。”   廖梦思信了,冷笑一声:“一个被贬成保镖出生入死好些年的太子,项秋桐会真当他是个继承人?项家不斗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别说你叔叔,老妖婆也不会同意。”   “那她要求把项胥带回去处置是为什么呢?”   “为了看项适原会怎么做吧,”廖梦思挑了挑细长的眉,“项适原走错一步,大概位子都坐不安稳。不过反正要一起回香港了,很快就知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她抚摸了下郁清弥的头发,“弥弥,你还是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吧,难道你要帮着外人对付妈妈吗?”   郁清弥有些郁闷地说:“我能做什么呀。”   “这可不一定,你把项适原迷住了,用处大着呢。”廖梦思果然没把他们的关系当一件正经的事,又对他抛出亲情诱饵,“弥弥,这次回香港,我们去探望小可吧,我会再联系你。”   廖梦思对他叮嘱几句,自己先回去了,叫他错开时间。   郁清弥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恍惚地回到包厢。项适原偏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微乎其微地拧了下眉峰。   借着垂下桌沿的餐布的遮掩,郁清弥将手放在项适原的膝盖上,很快,项适原一只手伸了下来,牢牢握住他,给予他无限安慰。   ——带我走。   ——好。   明日加更。   明天的内容有点变态,请大家降低预期,坐稳扶好UxU 第30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项适原三言两语结束了饭局,与项骓握了握手,暂时休战了。   接下来就要面对项秋桐,不摸清楚老虎在打什么算盘,双方都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轻举妄动。   比起来时让长辈站在路边等他下车,项适原这回倒发扬了后辈的礼节,等项骓和廖梦思先行离去,才让司机把车开过来,Grace坐在副驾驶席上。   一上车,郁清弥就紧张地抓住项适原的小臂,手忙脚乱要拿出手机打字,项适原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示意他安静,指挥司机将车停在僻静的后巷深处,司机和Grace直接下了车。郁清弥有些僵硬地半跪着靠在项适原肩上,任对方在他衣服上快速又仔细地翻找。   风衣被脱了下来,项适原在他的衣领内侧抠下一个极小极薄的窃听器。   郁清弥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项适原对他摇了摇头。   项适原继而检查了他的牛仔裤,又让他脱下鞋袜,在袜口后沿摸到第二枚窃听器。   郁清弥大概是没料到廖梦思会这么防着他,沮丧地垂着头伏在他怀里。项适原松松搂住他,摇下车窗,将两枚窃听器交给在外面等候的Grace。   Grace心领神会,接过离开了。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后伸过来,覆在他放在车窗升降的手指上。   郁清弥到现在都不知道司机能不能听懂中文,声音小得快听不见:“先别开车。”   项适原回头看了他一眼,Omega垂着眼睑,又长又密的两排睫毛正微微颤动着。   “先帮我……拿出来。”   项适原扬起一边眉:“忍不住了?”他原本是打算先回公寓,环境会好一些,车厢空间毕竟还是太窄了。   郁清弥几乎是嘤咛一声,手指绞紧他的衣袖,脸埋得更低怕被车窗外的司机看出端倪。“不行,已经湿了……”现在还只有一点点,他担心回到公寓下车的时候,牛仔裤都能看出痕迹来。   “哦,”项适原了然,“就因为我刚刚摸了下你吗?”他屈起指关节,轻刮了下Omega沁出细汗的鼻尖。   Omega此刻格外受不了撩拨,张嘴咬住他的指尖,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难耐。   项适原笑了起来,晃了晃手指:“松口。”   郁清弥乖乖松开,项适原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转头对司机下了个简单的指令,司机依言告退。   窗玻璃缓缓上移,Omega好像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脸颊磨蹭着他的手。   “好了,”项适原回过身来,“现在让我看看你怎么不行了。”   一天之内第二次在这辆车里宽衣解带,郁清弥不再感到那么耻辱,弯腰将牛仔裤脱了下来。他屈起膝盖坐着,内裤已经洇出一片水渍,由白色变为半透明的布料下隐隐勾勒出前端半抬起的形状。项适原伸手按了按,后面也湿了,应激一般不断紧缩的小穴似乎要将他的手指隔着布料含进去。   “别这样……”郁清弥更难受了,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他抬起臀,让项适原替他将内裤脱下来,布料拉出黏连的银丝,他看了一眼便捂住眼睛,想着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行,自暴自弃地任项适原将他一条腿挂到座椅靠背上。   身体有些失去平衡,一只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下,被项适原接住了。他睁开眼,项适原坐得离他近了些,让他另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   “快点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啊……”他顾不得正面对着Alpha大敞着双腿,暴躁地打了一下项适原的手背。   项适原原本真没打算要怎么折腾他,但绵弱的声音、潮红的面色和瘫软的身肢无一不冲击着Alpha的理智。   他停下了动作,对焦急得快崩溃的郁清弥说:“你自己把它排出来。”   郁清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不要用手。”项适原催促道,“快点,不然我按遥控器了?”   郁清弥陷入了困境,他迷茫地看着项适原,感觉对方既然这么说,那他应该做得到。他不得章法地试着用力,感觉既羞耻,又毫无作用。   项适原教他用手掰开臀瓣,然后欺近他,一只手伸到后颈耐心地揉捏着他的腺体,另一只手掀开他的T恤,指甲刮了刮他的乳尖,又不知怎样动作了一下。   只觉得浑身都烫了起来,郁清弥轻轻“啊”了一声,连忙咬住下唇噤声。前后渐渐湿润起来,埋在甬道里的事物被体液带动着,似乎真的往下滑动了一点。   项适原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横着让他咬在齿间,不准他折磨自己的下唇。   郁清弥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一丝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沿着唇角往下,淌在上衣胸口处,让他觉得很难堪。   项适原亲了亲他的下巴,心想郁清弥大概不知道任何一个Alpha看到这副情景,都不可能忍住不欺负他。   项适原太了解他的敏感点了,仅靠手指便让他亢奋不已,腺体被带着力道蹂躏,肿得快要涨破,一侧乳头立了起来,又红又麻,只需项适原低头稍稍一舔,从完全立起的前端和潮热靡软的后穴涌出的黏液就把真皮座椅都弄脏了。郁清弥呜咽着,肚皮随着用力一阵一阵地缩紧,总算看见那枚罪魁祸首的跳蛋露出浑圆的尾端,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跳蛋快掉出来的那一刻,项适原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将它推了回去。   郁清弥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项适原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直接推到了最高档。   他猝不及防地低呼一声,整个身体几乎都要弹起来,钢笔差点就衔不住了。强烈的震颤沿着甬道深入,像触电一般,快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项适原的手指跟着毫不客气地捅了进来,微微弯曲搜索一圈,准确地按向某个小小的凸起。   本来便神经紧绷了大半天的Omega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闷哼一声,右腿从项适原的膝盖上滑了下去,双手也转而抓向他的手。   Omega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白痕,挣扎着发出夹杂喘息和呻吟的哀求,前端在没有任何碰触的情况下释放了。   钢笔没能衔住,不知道掉哪去了,郁清弥弓着背发抖,下意识要并起腿,抬脚踩在项适原的小臂上,生气地让他把手指退出去。   但紧接着他便被箍着腰举起来,跨坐在Alpha的腿上,取代手指的更粗更大更灼热的事物进来了。   “……项适原!”郁清弥根本无处保持平衡,双手胡乱扑腾了几下,只能攀附在项适原的脖颈上,“项适原!”   很好,现在知道这种时候要喊他的名字了。项适原在Omega的不应期中直接开始律动,后穴不断地收缩,将他绞得甚至有点生痛,郁清弥被迅疾又猛烈的撞击晃得身体后仰,几乎只靠着项适原握在他腰际上的双手才不至于摔下去。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枚疯狂震动的跳蛋被一下又一下的抽插抵到了身体深处,抵在了……隐秘的生殖腔入口。   那种又酸软又酥麻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神,他惊叫起来:“项适原,先拿出去,拿出去!”项适原嫌他吵,托着他的后脑勺吻住他,吮吸撕扯着他的舌,任他又踢腿又掐手臂也无动于衷。生殖腔竟然在不断的震动中,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这比他第一次时项适原对他所做的更直接更过分,“唔……”他蹬了几下腿就动不了了,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大脑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因为在最初的恐慌之后,他分明感觉到的,是比方才的射精更强烈百倍的,要将他的神经压垮的快感。   “项适原……唔……”   “没错,只要叫我的名字,全身心想着我就可以了。”项适原的手掌像奖赏一样大力揉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转向一侧露出脆弱的后颈,唇齿在腺体上来回啃咬着,玉荷花被酿成了酒。   全身心地……想着他。   只想着他。   在绵长的交合中,郁清弥从一开始的紧绷挣扎,到慢慢变得迷离绵软。控制理智的弦断了,他像是喝醉了一样,整个人大剌剌地倒在项适原的腿上,上半身悬空着,双腿夹紧他的腰,露出放纵的、不顾廉耻的表情。   “啊,项适原……”   这样的姿势,让每一次插入都能在他的小腹上顶起一块,前列腺的位置被重重擦过,他已经射过几次,前端抬不起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闷胀感却再次在小腹积累起。郁清弥飘飘然得有些神智不清,喃喃说了一句:“项适原,我忍不了啦……”   项适原不放松地顶弄着他,每一下都霸道又迅猛:“嗯?怎么了宝贝,什么都不用忍。”   郁清弥咬着手指看向他,Alpha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披着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平日谈判时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发梢掉了几绺下来,整个人显得桀骜又性感,是与他一样沉溺在欲望中、无法停下的模样。   这让郁清弥觉得,无论自己如何丑态毕露、痴云騃雨,项适原应该都能包容他。   “项适原,我真的……真的忍不住了……”眼尾滑下泪水,却不是因为痛苦或任何负面的情绪,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也道不明的、把自己交了出去且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复杂心绪。有什么永久性的变化发生了,项适原带他到了未知的海域,一脚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他想起那个问句,沉沦的滋味好不好受?如果是和眼前这个人的话……   项适原用手指掐着他敏感的腺体终于在他体内释放,大量精液喷发在湿热的甬道内。随之他获得了完全被占有,被充盈,全身心都属于另一个人的无上快感。瞬间的失神过后,被打开一道缺口的生殖腔隔着跳蛋泻出热潮,涨得发疼的前端也在无力地射出一小股稀液后,又淅淅沥沥地流出另一种透明而温热的液体。   过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被操弄到……在Alpha面前失禁了。 第31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郁清弥跟喝了很多上好的酒一样,虽然醉,却舒服得很,杏眼斜飞,整个人软得不像话,只会痴痴地叫着项适原的名字。   跳蛋被取了出来丢到一边,项适原帮他清理身体,合拢双腿,又将他抱在怀里一直抚摸着头发。   郁清弥虽然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气,但神经过度亢奋,大眼睛转来转去,似要将项适原五官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通过眼神刻在脑海里。   “项适原……项适原……”   “弥弥,你累了,睡会儿。”项适原哄他,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方让他闭眼。   郁清弥像在说梦话似的:“项适原,我只有你了。”   他装可怜,但自知是自欺欺人,在廖梦思选择放弃他作为儿子的身份,而是将他当成敌人附属品的时候,其实他也同样放弃廖梦思了。项适原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是他自己选择不主动联系廖梦思,是他自己选择让项适原赶紧把窃听器摘掉,是他自己选择待在笼子里的。   “项适原,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的样子,不然怎么会这样大逆不道,又不知廉耻,你再也不要质疑我了。”他委屈地说,被覆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刮在项适原的掌心。“你呢,你喜欢我吗?”   项适原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止喜欢。”   他低头亲了亲郁清弥的耳朵。   “我爱你。”   “……”   郁清弥一动不动,项适原以为说得太过,他一时接受不了,要装没听见。   但隔了一会儿,温度很高的液体从手掌下方流了出来,眼泪沾了他满手。   项适原要挪开手,被郁清弥紧紧摁住,项适原怕他压伤眼睛,只好不动。   “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这次不一样……”郁清弥前言不搭后语地哭诉,“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我妈妈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不要再对着项胥或者温尚宇或者其他什么人做样子笑了,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死了。”   心脏的跳动声变得很大很大,紧接着的耳鸣又几乎要盖过心跳声,血液无声地叫嚣着,灵魂都开始战栗。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虚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又开始咳嗽。   项适原抱着他,空着的那只手拍着他的背,免得他被流了一脸的眼泪呛死。   过了好一会儿郁清弥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弥弥,我要挪开手了,不然没办法吻你的眼睛。”   项适原松开湿漉漉的手,这次没有遭到抗拒。他对上同样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俯下身来,耐心又细致地吻掉上面的眼泪。   “宝贝,你是不是水做的,怎么现在还能有东西流。”   郁清弥想起刚刚被逼得什么都流出来了,顿时无地自容。   “现在就受不了了,等你发情期的时候怎么办。”   脏兮兮的被玩坏的洋娃娃,格外惹人怜爱。   “项适原。”郁清弥小声地叫了下他的名字。   “嗯。”   “项适原。”他又叫了一声,要确认什么似的。   “嗯,我爱你。”   郁清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贴紧,感觉心脏好像又有点紊乱。“我……”他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车厢里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项适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其实项适原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就脱口而出了,这种激情之后的时刻并不恰当,容易被认作余兴与冲动的产物。但他没什么可后悔的,也暂时不缺郁清弥这一句。   郁清弥怔怔地看着他。   “想什么呢。”项适原松开手。   “我有点像飘在半空,你不接着我我就掉下去了。”   项适原又亲了亲他:“害怕?”   项适原本来就话少,更是鲜少对他说好话,郁清弥怀疑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要将他圈养成小狗的主人温柔以待便乐不思蜀。“怕死了。”他轻声说,在对方缱绻又连绵的亲吻中慢慢平复下来。“永远和我在一起吧,项适原。”   项适原的声音带着笑意:“傻瓜,怎么这样患得患失?”   郁清弥总算问出心中的惊疑:“你这次回香港是不是有危险?”   “廖梦思吓你了吧,”项适原不置可否地说,轻轻晃了晃他,“乖,你累坏了,睡一觉吧。”   郁清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郁清弥倔强地摇了摇头,蜷缩在项适原怀里,用力抱紧他,恨不得肌肤相嵌,两个人合为一个人,直至最终抵不过消耗殆尽的体力昏睡了过去。项适原看见他脸上带着深沉的安宁,像无凭无依飘了很久的一片花瓣终于落地了。   ***   第一学期结束了,全系学生进行课业演示,从早九点到晚五点。郁清弥因为姓氏首字母不占优,排在倒数第一个,在二十多张铜版画里挑了十二幅印得比较满意的拿出来展示,都是一个人的不同侧面,通过两本厚厚的速写簿精炼出来的线条和造型。他用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名言作为题记:要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要爱生活本身,胜于爱生活的意义。   自由提问环节,同学关心印制过程,老师关心他的主题意义以及后续计划。郁清弥一边回答得熟练又冠冕堂皇,一边在心里想,项目的可持续性倒不用担心,毕竟项适原已经答应会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等等,项适原究竟答应他了没?   散会之后他仔细回忆,似乎并未得到准确无误的回应。   可是项适原已经给了他另外的三个字。   他想到项适原对他表白时的情境,到洗手间往脸上泼了把冷水,免得脸红得太明显。   他得还回去,好好地回应。   出了校门,郁清弥没有直接坐公交回家,而是买了管果冻站在路边吸得扁扁的,他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总算发现点端倪,朝一个街角招了招手。   片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洋人神色犹豫地走了出来,挪到他面前。郁清弥学美术练观察力,尤其擅长记人脸,发现这倒是个熟面孔,之前在跟着项适原的一群人里面见过。   他笑起来,和颜悦色地用英文说:“别担心,我不会告诉项适原你被我发现的。”而且说实话,他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只是选了个最有可能藏匿的方位招手罢了。   其实他早就不在意项适原派人保护他了,毕竟他已经决心将自己连皮带骨囫囵个儿都献给项适原,自己要是出什么事,伤的好像是项适原的私有财产似的。但项适原反而一直很重视郁清弥一开始跟他磨了很久的那些条件,严格要求保镖不能让郁清弥有丝毫被监视的感觉。   “项适原是不是还在公司?”他问。   项骓和廖梦思暂时回了北美,项适原正式接管了项胥在欧洲留下的大部分产业,各类清算、交接想赶在回香港之前完成,让他比之前更忙,往往郁清弥睡熟了他都没回来,睡醒之后人又已经走了。   艺术生想要轻松还真可以一节课都不上,但想要认真做出些作品,那真是无边无际,郁清弥卯足了劲捣鼓他的期末大作,心心念念要拿个A回来。   于私,这个系列是以项适原为灵感创作的,他当然希望别丢脸;于公,廖梦思马后炮一般大方地“同意”他们交往,第一件事就让项适原负责他的学费和生活费,虽然他知道项适原不在乎这点钱,还是认真地打了欠条,原本他也想过自己已经成年了,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但项适原知道那意味着他会去接商稿还债,只简洁地对他说“不要执着于意气之争,浪费你的天赋”。   他想项适原是有道理的,也不想三贞九烈把身家分那么清。总而言之,内心明明在热恋,现生却都在搞事业,两个人这段时间还真没什么机会相处。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偷偷看了项适原的证件,明天是十二月二日,项适原的生日——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将短暂地扩大为九岁。他想在零点的时候陪在项适原身边。   得到保镖的确定答复后,郁清弥让保镖带他去项适原的公司。“先保密哦。”   保镖露出为难的神情,但他在Grace手下做事,被耳提面命了好几次老板对这位小情人的宠爱程度,也不敢不顺着郁清弥的意,郁清弥再狐假虎威地敲打敲打,保镖便送他到金融城中央的一栋摩天大厦。   其实他之前来过这儿的,好几次。   只是那时候面上如沐春风,心下视死如归,每次跟项胥见面都要脱一层皮。   保镖带他进了普通员工的电梯,站在斜后方。通往顶层的过程中,时不时有员工进出,一些人大概是之前遇到过他,见前老板虽然栽了,改朝换代之后菟丝花居然还是这一枝,不免借着电梯门的镜面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他两眼,漂亮是真漂亮,伦敦的冬季气温不算低,室内有暖气更不冷,进大厦后他便将大衣脱了挂在小臂上,内里是一件黑色高领紧身短上衣,下面配着柔软飘曳的黑色长裤,衬得中间露出来的那截腰肌肤胜雪。   保镖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其他人的非议,一双大大的眼睛倒像是一直在云游天外。   “叮”一声,顶层提示音响起,虽然整栋大厦都是项氏产业,到了这里不至于还能有什么差错,保镖还是恪尽职守先一步踏出电梯。郁清弥跟在后头,早先不让提前打招呼,于是只能在前台等候,过了一会儿保镖回来,说老板还在办公室会客。   “那我在这里等一下好啦。”郁清弥也不在意,好奇地参观起室内的装潢来。比起他之前过来的时候倒没有大兴土木,只是拆掉了许多华而不实的装饰。   他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拨着绿植的肥叶,忽然听见脚步声从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跟他说话:“我倒以为是谁,不愧是廖梦思的儿子啊,妈妈爬完弟弟的床就爬哥哥的床,儿子爬完叔叔的床就爬侄子的床。项家就这么好,母子俩逮着薅?” 第32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转过头来,是温尚宇,带着几个陌生的手下。看来被项胥派人潜入游船之后,他将心腹都换掉了。   顶层只有项适原的办公室,原来温尚宇就是客人。想想也合理,温氏在欧洲坐大,以后大概免不了打交道,郁清弥倒霉,一来就撞枪口上。   在项适原的地盘,又有保镖在旁,郁清弥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对温尚宇礼貌地点点头:“温叔叔。”   “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温尚宇皮笑肉不笑地说,眼神恶意地扫视他的腰,“今天穿得可真漂亮啊,比你妈妈上次给你打扮的有品味多了。”   郁清弥淡淡地道:“谢谢。”   温尚宇双眼一眯,凑近压低声音:“没想到你连项适原这么难啃的骨头都能收得服服帖帖的,我上次那颗药是不是不错啊,用上了吧?”   郁清弥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这人谈不上色厉内荏,但也风度尽失。他只简短回答:“用上了。”   明明是温尚宇自己挑起的话头,斯文儒雅的皮相下却明显动怒了,对一脸懒得讨好自己的郁清弥道:“你确信自己这次押对宝了吗,可别到头来人财两空。”温尚宇看着这张很合胃口的明艳的脸,想起郁清弥在着火的船上将廖梦思推到快艇而选择自己留下的决绝,心里又颇不是滋味,话锋一转,“我说过我不喜欢二手货,再卖就不是那个价了,你妈妈没给你以身作则?”   保镖站在一旁,他听不懂中文,郁清弥的脸色尚好,温尚宇看起来又不是要动粗的样子,有些拿捏不好什么时候该介入。   郁清弥不害怕温尚宇,但也不想继续掰扯了,很想扭头去看项适原还忙不忙。   温尚宇笑了笑,他并不知道那两人在康沃尔的渊源,自顾自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被开苞之后变性感了,比以前装出来的清纯小白兔模样更有吸引力。是你的话,二手也勉强可以玩玩。”Alpha的信息素循着味儿过来了,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等你当寡妇了,欢迎跪着来求我。”   郁清弥不介意自己被侮辱,但很介意项适原被诅咒,他眉头一皱,正要反击,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弥弥。”   郁清弥没看见自己朝走廊那端的项适原小跑过去时温尚宇露出了怎样又妒又恨的表情。   项适原一贯处变不惊,一只手接过他手上的大衣,另一只胳膊搂住郁清弥的腰,对温尚宇道:“应该送送客人的。”说着看了身侧的Grace一眼。   Grace踩着高跟鞋过去,明晃晃的逐客令。   温尚宇观察项适原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想着这狼崽子也不知道是钢筋还是水泥做的,刚刚谈判时可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当即避其锋芒,呵呵一乐:“遇到老朋友,聊了两句。”   “哦,”项适原低头瞧郁清弥,郁清弥向来能忍,保镖看不出来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是受了委屈的,对郁清弥说,“小朋友,聊了什么?”   郁清弥刚要张口,温尚宇突兀地插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郁清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和项适原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这也并不代表项适原会容忍他在自己地盘妄言挑衅。“夸了下弥弥今天穿得真好看,比上次见他更漂亮了。”他的语调玩味,心想金主包养小情人这种事情嘛,生意场上有时还是种相互炫耀或活跃气氛的谈资。   项适原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承让。”   温尚宇怎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当即被讽刺得不太高兴,嘴贱了一句:“世侄真是好福气。”   他比项适原大上十来岁,叫一声示好意味的世侄,听起来虽然让人不舒服,明面上也不算项适原吃亏,好歹让他你来我往一下。   但他再次低估年轻Alpha的不给面子。项适原抬起手腕转了转,陀飞轮表盘精光一闪,他冷笑一声:“温总,刚刚吃瘪吃得还不够多,下次想吃闭门羹吗?”   温尚宇脸色微愠,项适原不给他回旋余地,继续说道:“温总,眼睛别总看不该看的地方,不想要了我帮你挖出来,舌头也别总叫不该叫的称呼,免得夜半梦醒被剪了去。”   郁清弥有些怔住,项适原绝对不是会做这种口舌之争的人。   更何况听起来还有点幼稚。虽然这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   温尚宇何曾受过这种气,当即怒道:“项总,这就是项氏集团的待客之道?”生气归生气,称谓还是默默改了。   “主随客便罢了。”项适原给他当头一棒后,又四两拨千斤地飘走了。   温尚宇在国外待久了,中文水平远远不如这匹中原狼,眼见Grace已经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没能急中生智来。   项适原倒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忽然拍了拍郁清弥的腰说:“弥弥,客人要走了,打声招呼吧。”   郁清弥不谙大佬们的斗嘴之道,但也不傻,温文尔雅地对温尚宇点头:“温总,慢走。”   Grace全程看戏,差点笑出声来,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转头对郁清弥狡黠地眨了眨眼。   温尚宇也是这时候才听明白项适原刚刚是生哪门子的气,整了半天,原来是不爽他那一声“弥弥”,到底还是年轻,为了个菟丝花翻脸,难成大器。他在踏入电梯前生硬地道:“郁小公子,再见。”   温尚宇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也不是蠢货,电梯下行到一半,他便凉凉地想,如果项适原这样的表现不是因为上位者的好面子和对附属品的占有欲,也不是Alpha的争强好斗,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宠爱和袒护呢?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项适原没有项胥阴险,但远比项胥狠辣,郁清弥在他眼里就是被廖梦思明码标价拿出来卖的,对项适原的事业毫无助力,玩玩可以,动真大可不必。但他回想着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情形,明明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却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看着汽车后窗中Grace的身影渐渐缩小,温尚宇摸摸下巴,对秘书一挥手:“给廖梦思去个电话。”   秘书毕恭毕敬道:“老板,廖女士上次提到,她最近和项三爷在一起,不太方便跟您联系。”   温尚宇阴鸷地笑了下,对付完项适原再对付廖梦思简直是易如反掌:“她要是敢不接我电话,就直接打给项骓,说我上次跟他太太睡了后觉得不错,邀请他来场三人行吧。”   ***   郁清弥走进项适原的办公室,立时有些泄气。   项适原亲自为他挂大衣,郁清弥从背后抱住他,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闯祸了?”   “闯什么祸?”   但就像项适原能看出他的委屈,他分明也感觉到项适原的不高兴。   “我擅自跑来,让你生气了吗?”   项适原拉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   不对,不是这个缘故。郁清弥绞尽脑汁:“那是因为什么?我以后都不这么穿了?”   “郁清弥,你是不是傻。”项适原语气有点重地说道。   见郁清弥被骂得有点懵,他又不舍得了。“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什么年代了,你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   郁清弥反应有点慢地“哦”了一声:“那你生什么气?”   项适原顿了一下,才缓和了语气:“气我自己,没马上察觉你来了,还被那个傻叉拦住。”   郁清弥又懵懵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项适原突然幼稚起来,都是为了替他出气啊。   项适原低头,见郁清弥倏尔春雪初融般笑了,又伸手抱住他:“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项适原摸摸他的头发,稍稍低下头:“见到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郁清弥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很快又被项适原捞住腰,手掌在他后背的脊柱沟上下摩挲着,勾起他的舌头细细舔吻。   不多时,有人敲门。   “你是不是还没忙完呀?”郁清弥伏在他肩头细细喘息,项适原没有穿西装外套,体温透过衬衫的布料传递到他脸颊上。   项适原微微拧起眉峰:“还有个内部会议。”   “那我进里间等你,不要赶我回去好不好?”他好声好气地商量,半闭着眼在项适原的脖子上蹭了蹭。   项适原的手指在他眼睛下方轻轻刮了刮:“期末怎么样?”因为皮肤白,没睡好的青色便有点明显。   “以你为原型的版画下学期初就会挂在学校大厅展览了。”郁清弥笑得鼻尖都皱起来。   项适原一把将他扛起来,走进里间。这里装修成午休小憩的卧房,项适原精力充沛几乎不用,但也有专人每天收拾,床单被子都是铺好的。郁清弥见这里无论面积还是环境都比他那间小公寓好多了,项适原其实没必要深夜短短几个小时还回去的,一时有点不是滋味。   项适原把他放在床沿:“我开会的时候你先睡会儿吧。”   这才几点,郁清弥苦着脸:“睡不着。”   项适原把手掌捂在他眼睛上:“好了,从现在开始眼睛不许睁开了。”停了一会儿他将手挪开,郁清弥果然一直乖乖闭着眼,只是眼皮底下眼珠子微微动着,显出有些不安的神色。   项适原将他的短靴和袜子脱了,握了握他的脚,好在不冰。然后将他的外裤剥了下来,Omega只穿着上衣和内裤,两条光洁笔直的腿曾经遍布触目惊心的吻痕,好不容易养好了,现在靠在罪魁祸首的手臂上依然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项适原将怀里的整个人塞进被子里掖好。   “那你忙完了叫醒我啊。”郁清弥闭着眼睛说。   项适原俯身,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知道了。”   从变态到更变态的过渡一章。   今晚也会加更,但还没改好,不一定几点。   为什么加更呢,因为是导游现生的生日,而文里居然也那么凑巧地同时进行到生日的剧情。虽然与甜甜的剧情相比这样越发显出本人的悲惨,但我不在乎!   现实中有很多学习啊工作啊梦想啊小黄灯啊之类的烦恼,现实里的今天也只是三百六十五个需要好好度过的日子之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但就用这样的方式自己为自己庆祝一下吧~   很少写长作话更遑论提及三次元,今天破个例。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第33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原本不太困的,他怀疑项适原可能会点什么咒语,总之闭着眼睛到处刨了刨,睡意莫名其妙便袭来了。隔着房门隐隐传来一群人的讨论声,什么“账目”,什么“名单”,好几次有人提到“转型”,他留心听,跟考雅思听力似的,项适原却很少说话,他等半天没等来一句,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时,周围昏暗又安静,他几乎是瞬间惊醒了。跳起来抓起床头的闹钟一看,好在离零点还有几分钟,他冲过去打开房门,外间突如其来的光源让他抬手遮了遮眼睛,但其实也只有办公桌上开了一盏橘黄色台灯而已。忍着些微的刺痛,他看见偌大的办公室里,项适原正站在打开的一扇窗前抽烟,背影幽暗。   大概是他动静太大了,项适原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腿就跑出来了,还好没有其他人在。正要回房间拾掇一下,项适原对他招了招手:“弥弥,过来。”   毕竟是冬天,赤足踩在地板上还是有点凉,郁清弥慢慢走过去,看见桌上烟灰缸里已经塞了五六支烟头。   他有点疑惑,项适原的神情看起来略古怪,像是有积年累月的疲倦,还有不可名状的深沉。   项适原摁灭了烟,让郁清弥踩在自己的鞋子上,两人面对面站着,贴得很紧。郁清弥站不稳,靠项适原用手掌托在他臀上。   他皱了皱鼻子:“烟味好重。”   项适原停止了低头的动作,转而举起他放在办公椅上,离他远了些。“我去给你拿鞋。”   郁清弥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抱住刚迈出一步的项适原,时间卡得刚刚好:“项适原,生日快乐!”他从后侧探头,双唇印在对方一侧脸颊上。   项适原的背挺得很直,但明显僵了一下,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弄错日子了吗?”郁清弥有些慌张。   “弥弥,”项适原握住他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平静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郁清弥怔住了。   “我祖母曾经说过,很可能我父母为了赶回来给我过生日,父亲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不然不会连这么点危机都对付不了。”   “……她怎么能这么说?”郁清弥家里的祖辈在他记事前就去世了,他没有和老人家相处的经验,但也难以相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人如此冷血,“你的父母明明是因为她的失误才挡刀了……”   项适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毫不在意地说:“那也许是因为她之所以失误,也是为了赶回家陪我吧。”手指抚摸着那只堪盈盈一握的腕骨,“赔了整个码头的货和两条矜贵的人命,所以她在后面那么多年里,不断印证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活。”   啪嗒。一滴很大颗的泪珠砸在项适原的手背上。   项适原心里的感觉很奇妙。他最近有了想要好好宠着的人,可能不怎么平等,他也做不到正常的恋爱,即便克制着,还是不时强人所难。可有人为他掉眼泪又是另一种感觉,不是崇拜或畏惧,而是好像在可怜他似的,更像是上次在车里,他把头埋进Omega衣服里听着对方心跳的时候。这种可怜并不让他讨厌。   “对不起。”郁清弥小声在他耳边说,带着一点点鼻音。   项适原拉开他的手,转过身来,他个子高,青春期之后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仰视什么人。这个Omega还是这么瘦弱纤细,就像在康沃尔海滩上被他摁在沙子里时那样,一个不顺眼可能就被人拧断脖子,弃尸荒野。   他找人跟着Omega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暗中解决了多少察觉了他们之间关系想要来试探的人,以及仅仅因为Omega在得到性爱滋养后日益散发的色气和甜醹信息素便心怀不轨的人。温尚宇那么识时务,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还是忍不住在他的地盘上出言撩拨,可想而知Omega现在的吸引力。   郁清弥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没有一处伤口,真好。   “不,谢谢你。”项适原凝视着那双小鹿一样的、睫毛沾着泪水的眼睛,“十一年了,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   他身边的亲人和心腹都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有人会撞项秋桐和他的枪口,今晚一开完会,大家便争相恐后撤了。自从那天在车上接受他的告白后,郁清弥就开始变得有点黏人,最近聚少离多,他以为单纯是期末考结束了过来找他。   “再跟我说一次,弥弥。”   郁清弥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抚了抚项适原的眼睫毛,这段时间他要处理的事务和花费的心神比自己多多了,自己认真上个学都疲惫成这样,他肯定很累。他的眼神很温柔,但眼睛里是干燥的。   项适原在他眼中看到怜悯。同样的,他不讨厌被这样注视和触摸。   全世界只有一个郁清弥,胆敢对地位、权势和力量都远胜于自己的上位者Alpha露出这样的眼神。   地位、权势和力量算个屁。   “我没事。你代替我哭了。”项适原抓下他的手递到唇边,柔软的嘴唇轻轻碰着他的指尖,不带任何情欲色彩。   郁清弥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翻涌的情绪,然后尽他所能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   “项适原,生日快乐。我爱你。”   项适原也笑了:“我也爱你。”   ***   项适原矮下身去,单膝跪在地上,将嘴唇贴在他的脚背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嘴唇慢慢上移,沿着一条腿往上,亲吻过他的小腿,在小巧的膝盖处停留片刻,继续往上,手指勾起一点内裤边缘,在大腿内侧的嫩肉上细细嘬吻。   洁白的身体就这样被他玷污了,留下第一朵淤红的吻痕。   Omega的腿根微微颤抖,在高处站得不稳,晃动了下。项适原的手伸到后面,隔着内裤在他臀肉上捏了捏。   他的Omega识人事了,长大了,原本清瘦的臀肉确实丰满了些,手感很好。   郁清弥的呼吸急促了点:“等一等……”他怕晚点就说不出话来了,“我还带了生日礼物给你的。”   项适原笑了:“把你自己送给我啊?”   郁清弥喜欢现在这个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项适原,又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眉:“你怎么知道?”   “你连个包都没带。”项适原又掐了下他的屁股,“之前已经送过一次自己给我了,能不能有诚意一点。”但郁清弥有这份心意他就已经满足了。   郁清弥忽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项适原几乎要沉溺于那双明晰又含笑的瞳仁中,见他双手交叉抓住上衣下摆,掀起衣服从头上脱掉了。   深黑的衣服下,雪白的酮体。   高领下面,竟然藏着一个项圈。   郁清弥在椅子上双腿跪下,手指摸了摸,从项圈上一个不易察觉的缺口上拉出一根绳索,交到项适原手中。   这不是choker,而是真真正正的宠物项圈,但因为造型设计得好,平时戴着似乎也不算奇怪。   “哪里弄来的?”   “黑市,卖了几幅画。”郁清弥讪讪道,也就这个渠道能对项适原保密,但也瞒不了多久。   项适原不置可否,指尖触到那个项圈,细细一圈哑光黑金属,被捂得带着体温,一摸就知道是那种硬度和韧度都顶级的合成材料,绳子则细长柔软,也是人力无法破坏,伸缩的长度范围十分可观。郁清弥将它从中间拆开,两个半圆形被同样的金属搭扣连接着,还能任意调节直径。“这里可以输入指纹,只能一次,输入之后其他人都无法进行任何操作,包括我自己。”项适原看见郁清弥指着的内侧有一块很小的液晶屏,旁边刻着项适原的姓名字母全称。   “喜欢这份礼物吗?”郁清弥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仰头看着他。   项适原低头亲了一下瞳仁里的星光,食指按在液晶屏上,金属环短暂地泛起亮光,数据被录入了。   他拨动了一下项圈的直径,将有链条那一侧挪至颈后合上,让它恰巧卡在喉结的位置,然后突然拽住绳子往上一拉,郁清弥猝不及防,被迫仰起头,然后被猛然吻住。   喉结上下滚动着,在项圈的压迫下产生了一种窒息的错觉,郁清弥只能张大嘴巴承受着对方的肆意掠夺。项适原用了很色情的吻法,舌头被搅出潋滟水声,烟味夹卷着浓重的占有欲侵入他的口腔,他连呻吟都几乎发不出来,津液沿着唇角流向耳后。   绳索似乎一直被拉长,他的双手被拉至头顶,缚住了手腕,他挣扎了下,不知道被打了什么结,未能松动半分,但绳索质地柔软,并不感到疼。   等他真的感觉开始缺氧了才被放开,他大口呼吸着,对上项适原晦暗未明的眼神。   郁清弥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从没想过自己把什么交出去了,又意味着什么。   “我的小狗。”项适原用大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津液,感觉到底下肌肤的轻微战栗,“害怕吗?”   郁清弥喘得很厉害,主要是因为紧张。他仍跪着,高举的双手带动起的肩部肌肉绷得紧紧的。   “……有点。”   项适原抚摸着他紧绷的背,以一种明明很温和却让他莫名发起抖来的声音说:“没事的,很快就会让你舒服。”   谢谢大家的祝福~   下周是变态的一周,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大家比我更变态,不再有心理负担了!   米娜桑,下周同一时间!再会! 第34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项适原抱起郁清弥的双腿,将他扛到窗台上,手腕上的绳索连在项圈的一端留得很长,双手举到最高也不会牵扯项圈影响呼吸,另一端则穿过窗台上方的罗马杆再拉下来,一直到他只能踮着脚尖才勉强踩在窗台,才将绳子在他胸前绕了一圈,擦着胸前两点的下方系了两个结。   项适原快速检查了一遍,确定绝对不会受伤后,忽然抬手推了他一下。   郁清弥一下子站不住了,像秋千一样在半空中晃动几下,惊叫了一声。   项适原拖过办公椅在窗前坐下,脸正好对着郁清弥的胯部。他抓过两只纤细的脚踝,分别将腿弯搁在自己的两肩上。   然后,他用牙齿慢慢咬着郁清弥的内裤边缘剥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硬起的前端一下子翘到他的嘴角,他嗅了嗅,意味深长地笑:“弥弥,你抖得这么厉害,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郁清弥只低头了一瞬便因为视觉刺激太强烈而闭紧眼。他感觉到湿热的舌头正从铃口慢慢舔到茎身上,甚至将下面两颗囊球都好好照顾到了,再从囊球回到茎身上时,铃口已经流出液体,颤巍巍地,滴落下来挂着丝。   “弥弥,睁眼,看着我。”   郁清弥睁开眼睛,项适原也正仰头看着他。   “你的信息素好浓,跟发情了似的。”他说着,张嘴将整个都含了进去。   “唔……项适原!”他用力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结纹丝不动,反倒是晃动中绳结磨着的乳首在微痛中挺立起来,项适原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侧研磨着,拇指指甲轻轻刮动,很快他就感觉不到那点痛,只有一阵阵酥痒让他想逃开,又想迎上去。   下面传来的快感更可怕。一波又一波,借由温热又潮湿的口腔摧枯拉朽,项适原一边充满技巧性地吮吸着,一边不放松地盯着他。   这样的姿势让项适原的眼尾上挑,因连日的疲倦有点泛红,看起来十分性感。那双迷人又幽邃的眼睛像漩涡,像深渊,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郁清弥感觉招架不住,躲闪般抬起头,发现办公桌正对着的白墙上,挂着项适原在画廊上买下的那幅画,平日若是坐在这里,一抬头便能看见。   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全部翻新过,旧主的痕迹毫无残存,极简的装潢下只有必要的办公桌椅和会客沙发,全屋唯一的装饰就是他那幅画,抽象化的男人在昏沉的阴影中静静回视他。   具现化的同一个男人则正伏在他身下,取悦着他。   项适原含得很深,紧窒的喉咙抵着他的铃口,有节奏地浅抽深插,郁清弥觉得对方大概不会舒适,但自己却飘飘然得双腿都无法搭在对方肩膀上。对方的右手在他臀上坚实地托着他,忽然一根手指隔着内裤,用力按进股缝里,让他立刻又紧张得浑身绷紧。   项适原注意到了,将他的性器吐出一些,只含着前半截,舌头在铃口上打着圈圈,刺激得他足背弓成满弦,又很快脱力地软下来。   唇舌与性器的交缠诱发出更多引人遐思的靡音,按在后面的那根手指明显感觉到小穴入口开始变松变软,隔着内裤要将作乱的指头吸住,布料慢慢洇湿了。   “够了……”郁清弥扭动着身子,脚后跟无力地敲了敲项适原的背,难耐地催促道,“可以了,我快要……”   灵巧的舌尖在前端上舔了一圈,然后探进铃口的细道里,先是轻轻扫刮了一下,然后抵住重重一吮——   被绑束得酸软的十根手指猛地张开,又慢慢地,虚弱地蜷缩起来。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挺,腿根痉挛着,紧紧夹着身下人的头颈。项适原一直等到他稍微缓过神来才拍了拍他的大腿,退了出来。   郁清弥眼睁睁地看着项适原若无其事地将他的精液咽了下去,与此同时,股缝里已经泛滥成灾,明明手指都没进入,内裤却湿透了,垂下液体来,郁清弥登时脸红了。   “不用感到窘迫,”项适原站起来,手掌揉着他还有些僵硬的腿根帮他放松,“Omega的最终快感本来就来自后面,前几次没怎么碰你前面不也直接操射了吗?”   “别,别说了……”郁清弥求饶。   手掌沿着大腿慢慢挪到后面,从内裤的一侧挤进去,揉捏着富有弹性的臀肉,又在股缝里来回扫着,食髓知味的后穴再次渗出更多信息素味道极浓的清液,早早做好了迎接异物侵入的准备。   “身体已经被调教得这么敏感,等到了发情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项适原……”郁清弥陷入了没着没落的不应期,又被露骨的语言激得面红耳赤,小声叫了一句。   “嗯?怎么了?”项适原的手指不停,漫不经心地应道。   郁清弥看见Alpha的西装裤鼓鼓的,显然也亟待发泄,他勉力抬起一条腿,只堪堪够到对方的裤腿蹭了下:“不进来吗?”   “这是邀请吗?”   “……嗯。”   “那说清楚。”   郁清弥压抑着自己的羞耻心:“跟我做爱……”他的声音大了一点,“我想要跟你做爱……”   项适原鼓励性地亲了亲他的锁骨:“没什么可羞耻的。想跟喜欢的人做爱很正常,我也想跟你做爱,宝贝。”   无关其他只关乎爱情的,求欢。   “只要我吗?”   股间湿乎乎的,手指在附近或轻或重地打着圈圈,迟迟不肯进来。郁清弥被撩拨得狠了,忽然激动起来,带了点像是哭腔的沙哑,受不了了似的拔高音调叫着:“啊,只要你——”甚至开始胡言乱语,像要反复证明什么,梦呓一般重复,“只要你,只要项适原,只要项适原跟我做爱——”   项适原的手就着被内裤包裹住的姿势,扒着裤边将那层薄薄的布料拽了下来,水流了满腿,根本不需要手指再做扩张了,项适原将他一条腿架到肩上,解下皮带掏出性器直接撞了进去。   第一下便又深又凶猛,郁清弥仰着脖子呜咽一声,项适原调短了下绳索,后穴的高度直接与他的性器对齐,郁清弥完全悬在空中,被他像撞钟一样拽动绳子,一下又一下,钟摆撞来时他也狠力往前顶,Omega的后穴随之流出更多的水来,两人交合处泥泞不堪,后穴又热又软,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湿。专为Omega服务的前戏让情欲完全被激发出来,前所未有的快感令他全身泛起潮红。   “啊……项适原……”Omega像失了魂一般,没有任何含义地摇头。   “怎么了,弥弥?”项适原抬手,用手背抚了下他的脸颊,上面都是细细的汗珠。   “太深了……项适原……”   “那我浅一点?”项适原从善如流地减少幅度。   郁清弥闭着眼,双腿想要夹紧,却因为汗湿和脱力从项适原的肩膀上滑下来,他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   “要我怎么做?嗯?”   项适原的嗓音比平常低沉喑哑,自带共振般性感,郁清弥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被流进去的汗珠辣得泪水迷离。   “项适原……项适原,我好热啊……”   之前教好了,现在一做爱就格外喜欢叫他的名字。项适原受用着,见Omega一脸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心下一动,解了绳索将整个人抱在怀中,底下只是放慢速度浅浅抽插着。   浮木求生,郁清弥攀附在Alpha身上,垂着眼皮发出餍足的喟叹。   项适原轻轻地晃着他,惬意的、连绵的快感让他不停地轻喘低吟,手指缠着项适原汗湿的发梢,舒适得很,又有点欲求不满地呜咽一声,甬道绞得更紧,每一次抽离都不让走似的。   “想怎么样?”项适原吮吻着他的耳垂,不出意外听见一声呻吟,Omega现在的状态碰一碰都会情动。“说话。”   郁清弥伏在项适原肩上,伸舌舔掉了他下颌挂着的一滴汗水。夜深了,Alpha长出一层薄薄的胡茬,双唇蹭出痒意。   “你要怎么样都可以。”郁清弥歪着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懵懂的天真,气声清甜可人,“今天你生日,你说了算。”   项适原捻着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心想真的是学不会教训,以后一定得看好了,不能让孩子在外头吃亏。但转念一想,郁清弥跟那么多人周旋过,好像也没哪一次真被占了便宜去,只不过是心甘情愿被自己欺负罢了。   他随手抓起外套铺在窗台,将郁清弥放上去,然后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都脱掉了。   Omega就这么敞着腿等他,大腿内侧汁液横流,大大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裸露出来的肌肉,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欲望的色彩,有点疲惫,又带着亢奋。   他可以确信,郁清弥确实非常非常想跟他做爱。肏开了之后,原来保有的羞耻在他面前都丢掉了,捧着一颗真心,把身体摊开了任他揉圆搓扁。   项适原俯身捏住他隐隐有抬起趋势的前端,哄他:“宝贝,再尿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第35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想,他之前觉得项适原掌控欲强,独占欲也强,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呢?脆弱的地方被捏着,他连动都不敢动。   “说了让你舒服,”项适原兴致很好,耐心说服他,“上次在车里的时候特别舒服吧。”   上次……郁清弥根本不知道上次怎么会变成那样,这绝对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他艰难开口:“总之,我现在…….没有。”   项适原笑了,指腹有点用力地磨了下铃口,引起身下人的一阵颤栗。手在性器重又硬起来之前离开了,在郁清弥平坦的小腹揉了揉,低头咬了小巧的肚脐一口。   项适原伸出另一只手托在他的后颈上,腺体的位置微鼓起来,温度很烫。郁清弥很是迷茫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卸了力,往后靠在项适原的手上。   项适原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眼睛里有赞许。   他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躺了下去,项适原忽然将窗扇完全推开,他的头颈几乎垂在窗外,楼层很高,视野内没有任何遮挡,所望即是天幕,星星是亮的。   他觉得好热好热,就像在飘雪的天气里泡温泉,裸露着身体也很舒服。   Alpha伏在他身上,明明身处现代化的办公楼里,却有种幕天席地的野合感,他相信项适原不会让他有任何被窥视的风险,隐隐的担忧和凉风撞在一起,又形成一种兴奋。他的身下即是项适原今天穿着的西装外套,鼻间能嗅到他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信息素的主人正从他被绳索磨得愈发敏感的乳首一路蜿蜒吻到刚留下齿痕的肚脐,然后抓住他的腰拉近自己,跪在窗台前插入早已情动得按耐不住的甬道里,发出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淫靡的水声。   郁清弥自腰往下再度悬在半空,Alpha坚挺的性器从下往上斜着侵入,像楔子一样嵌进甬道里,找到那一处又敏感又隐秘的小凸起。郁清弥被刺激得不断想弹起身体,又被强制性地按落下去。   “唔……我,我不会……”他张口求助着,没留意过多的涎液沿着唇角溢出。   “弥弥,”项适原唤他,“什么也不要想,身体放松一点。”   郁清弥不知道该怎么办,像砧板上的鱼肉被拖来撞去好一会儿,除了下腹处愈渐难忍的肿胀感,他手足无措。   一滴水溅到他的脸颊上,他怔了一会儿,转而将视线往下,看见了项适原的脸。   Alpha正迅疾又猛烈地耸着胯,凌厉的五官绷得紧紧的,头发散乱下来,汗珠随着每一次甩动像水花一样绽在半空中。   他出了好多汗啊,似乎一直在强忍着。郁清弥想。   他抬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现在他再也摘不下来了,一切掌控在另一个人手中,那个人才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八个月,便如台风过境,将一切都改变了,他原来站在沼泽里越陷越深,现在乘着小帆船漂洋过海。他听见项适原循循善诱,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放松,把自己交给我。”   之前他已经把他的身体和未来交给了眼前这个人,今晚,他要把他的性命和自尊也交出去。   郁清弥的视线随着项适原的眼睛移动,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项圈,他好像懂了该如何放松。心神只灌注在一个特定的人上,身体变得轻盈,跟随对方的步伐飘飘停停。   项适原要他快乐他便快乐。   项适原要他释放他便释放。   项适原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项适原对他说:“给我吧,弥弥。”他便微张着双唇,露出像在做梦一样,又飘然又动情的神态。   “项适原……”   他完全放弃了一个成人对身体的控制,瘫软成浸满水的洋娃娃,项适原挤他一下,他的前端就像吸水吸得满涨涨的棉絮般溢出些液体来。一点点溢了几次之后,项适原听见郁清弥的呼吸全乱了,看见他清亮剔透的瞳孔失神得似乎都有点涣散,整个人像被拧开了匣子上的搭扣,反弓起肚皮全然献祭,前端的小孔射出细细一股尿液,浇在项适原的胸肌和腹肌上。   项适原也不再忍耐,将精液尽数灌溉进因失禁而绞得紧紧的甬道里。   郁清弥射了很多,项适原等他的身体从强烈刺激引发的紧绷,到肌肉的彻底脱力,再到四肢的瘫软失能,才柔缓地抽出自己的性器。郁清弥看起来像是突然不懂得如何呼吸了,喉咙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响,项适原探手将他脖子上的项圈调松了点,按摩着他的喉咙和胸口,直至他猛然重新吸了一大口空气。   糜红的后穴一时合不起来,一股股往外吐出精液,纤细的腰微微拧成曲线,郁清弥仿佛灵魂出窍了方醒,眼神找不到聚焦,却双手乱抓第一时间寻觅项适原的存在。   “我在这。”他的手被握住了。   郁清弥又轻又缓地舒着气,声音生涩嘶哑:“我给你了吗?”   项适原握他的手施了点力,让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陪伴:“嗯,弥弥很乖,做得很好。”   郁清弥的视野渐渐清晰了,看见项适原单膝跪在他旁边,关切地凝视着他,有点严肃地在观察他的状态。   “项适原。”   “嗯,我在。”   郁清弥很想亲近他,但自己现在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他小声说:“刚刚好爽,好舒服。”   项适原总算笑了笑,替他将被汗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那就好。”   郁清弥不知道,无论Alpha的技巧和力量再强,没有Omega的全然信任和给予,是无法攀上这座快感高峰的。   郁清弥又躺了会儿,脸颊上的绯色褪了些,忽然皱了皱眉:“我把你弄脏了。”   “不要紧,我们去洗澡。”项适原小心翼翼扶起他,“头晕吗?”   不晕,只是他没有摇头的力气。   项适原打横抱起他往里间的浴室走去,生怕他还没缓过来,步子迈得很稳。   浴室也比他那个小公寓里的大多了,等到浴缸里的热水过半,项适原才抱着他坐进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水纹一圈一圈撞来,与肌肤亲密接触后又返回,如心神在此刻荡漾。   两个人跟打完一场架一样,都汗涔涔的。项适原捞了把水把自己的头发随意拢到脑后,然后挤了几泵沐浴露,搓开泡沫后往两人身上抹。   项大少爷大概自出生起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服侍人的事。   郁清弥觉得双腿之间黏糊糊的甚是不舒服,项适原要将他的腿掰开帮他清洗,他就予取予求地张大了,对项适原的碰触没有任何不自在。   “现在不害羞了?”项适原调笑。   大腿内侧和股缝被沾着泡沫的手指轻轻擦过,引起一阵生理性的颤栗,但项适原看他的表情,这样的反应应该是舒服引起的。项适原没有导出后穴里的精液,Omega的体质天生不会因此生病,吃不下的流了出来,剩余的好好含在肚子里。   “你是我的主人,”郁清弥恢复了点体力,竟勉力将腿又岔开了些,像一只讨主人欢心的,懒洋洋摊开肚皮的小兽,“小狗在主人面前没有自我。”   项适原一时没有说话,沉默着替他按摩四肢和腰背的肌肉,郁清弥仰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判断为:项适原感动了。   他没在项适原脸上看见过这么像“人类”的神情。项适原是个极其擅长压抑自己情绪的大魔王,甚至刚刚自己明明都说任对方处置了,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结果是自己被好好服务了一场,传出去不知道项适原冷面大佬的江湖地位还能不能保住。   郁清弥想起一个还蛮有趣的误会:“他们都以为你是在游船上捡到我的冤大头。”   项适原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可以告诉他们,是你捡到我的。”他让郁清弥闭上眼,替他洗头洗脸,“温尚宇虽然是个垃圾,但有句话说对了——”他一手挡在郁清弥眼睛上方,一手取下花洒冲走他头发上和脸上的泡沫,注视着Omega粉雕玉琢般的面容,放轻了声音,“我真是好福气。”   郁清弥半抬起湿漉漉的眼皮,勾着他的脖子跟他喘息着接吻,嘴唇和舌头都柔软得不像话。   “弥弥,听我说。”   郁清弥发出一声不满足的鼻音,只想继续接吻,项适原一摸他的项圈,他便回过了神,表情专注起来。   “小狗游戏,只存在于我们两个人之间。”项适原抚摸着他的耳廓和颈侧,手指流连之处都泛起粉色,“从康沃尔到伦敦,你很少接触别人,见到的都是我或者我身边值得信任的梁金和Grace。但是回到香港之后,你的身边鱼龙混杂,其他人会无孔不入。如果你不想去,安心留在这里等我,Grace会保护你。”   他知道他的小狗开始在这样的游戏中找到享受和愉悦,如果小狗想要在看得见的笼子里生活……   “那你呢,你想我去吗?”郁清弥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说你也在笼子里,你在哪个笼子,我就去哪个笼子。” 第36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项适原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本来不想让你去的。”   郁清弥跟着大佬混了些时日,以前不关心的事情也多少上了点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你带我回去不是因为你自己,是因为我?跟我有关的事情……”郁清弥想了一遭,脸色变了,“是我爸爸……”   “还不确定,别抱太大希望。”项适原直接告诉他结果,“但是你找到的那些账单和通话的疑点,并不是错觉。”   郁清弥知道,如果连自己都能发觉的线索,项适原查起来肯定轻而易举。   “他有可能在香港吗?”   “如果他活着,就在香港。”项适原思忖片刻,多说了一步,“上次饭局回来,你说廖梦思特意把回香港跟你妹妹见面当作诱饵抛给你,根据我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无论你爸爸是死是活,都跟你妹妹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留意的。”郁清弥应了下来,心事重重起来。   项适原蹙了蹙眉:“任何时候都记得,永远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抬起郁清弥的下颌,眼神施加压力。   郁清弥睁大了眼睛,顺从地被他捏着下巴,看着他笑:“项适原,我的命是你的,我不会乱来。”   项适原的表情很严肃,这条命太脆弱,拢在手心他都怕化了。   “那你呢?”郁清弥问,“你会有危险吗?”   项适原有些头疼,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另一种境地,小狗投怀送抱,黏黏乎乎,注意力打着圈儿又回到他身上。他只能含糊地说:“我有一些必须要执行的计划。”为了以后都能不在笼子里。   “这次你的祖母想处理的是项胥的事情吧?项骓这么多年都屈居在项胥之下,哥哥倒了,没什么魄力的弟弟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郁清弥看见项适原一副随他揣度的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是思路偏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得手一动划起一片水花,“你要对付的人不是项骓,而是项秋桐?”   项适原不置可否,捧起焦虑起来的Omega的脸:“闹剧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你究竟想……”郁清弥追问到一半吞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算了算了,别提前说,免得我演得不好。”   他有些郁闷地埋进项适原肩窝,享受着两人身上带有共同沐浴露气味的短暂温存。   “那回香港之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项适原笑了一下:“像现在这样泡澡?还是像现在这样做爱?”   郁清弥咬了一口他颈侧的血管,又是那副任意求取的样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手掌包住郁清弥浮在水面上的光洁的肩,有意无意地揉捏着:“弥弥,你的发情期快到了。”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事。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但他们从相遇到相爱,好像一直都没等到什么好时机。   “赵医生说定制的抑制剂已经做好了,打起来不痛的。”郁清弥乖乖地说,“没关系,就算这次不能标记,也会有下一次的。”   郁清弥动起来,在水里换了个姿势,面对面跨坐在项适原腿上,两人紧紧纠缠着,处在不应期的两具性器交叠在一起,体力耗尽而又余韵悠长。   “弥弥,你知道你在睡梦里也会这样抱住我吗?”项适原的手掌放在他的后背,让他感受到无尽的安全感,低沉的嗓音在浴室的高墙下仿佛带着回音,在耳畔荡漾,“阴茎软软的,全身也软软的。”   说起这件事郁清弥就又有点郁闷起来:“你这里的环境比我的公寓好太多了,工作太忙只能剩几个小时就别过去我那边了嘛,我又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回去抱着你睡,怎么能听见你说梦话?”   郁清弥有些讶异:“我说什么了?”   “你说……”项适原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郁清弥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胡说,我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做的梦不是这样的。”他赶紧捂住项适原的嘴巴,被项适原张嘴含了指头进去。   “下次录下来给你。”他舔舐着Omega敏感的指缝,“你睡熟的模样可爱极了,下次拍一个睡奸的视频好不好?”   郁清弥另一只手按在他侧脸把他推开了,忍无可忍:“你真的越来越变态了!”   项适原毫不在意被他暴力一把,又用力把人揉进自己怀里。   郁清弥怕他又说出什么更加变态的话,急忙捂住耳朵求饶:“你别再吓我了,我有点害怕。”害怕,却往让他害怕的人怀里钻。   但是对郁清弥来说,项适原在他面前不克制了,他反而心里松了口气。项适原在他心目中,是把高纯度酒精浇到伤口上而面不改色的忍耐大赛无冕之王,淤泥堵久了不疏通,洪水一来就决堤了,他不愿意看到项适原会有那样的时刻,即便只是可能性也想杜绝。   他这么磕磕绊绊地说了,项适原面无表情地捏扯着他的脸颊说:“你倒挺有献身精神的。”但郁清弥能听出来他是高兴的。   郁清弥到底是累了,胡思乱想了一通,被项适原轻轻拍着背,稀里糊涂就躺在温水里睡着了,怎么被人从浴缸里捞起来擦干净打包塞进被窝里又露出项适原所说的睡颜是一概不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身上整整齐齐穿着原本应该收在公寓衣柜里的睡衣裤,一旁的枕头有被睡过的痕迹,自己手里还攥了一件项适原的衣服,宝贝一般抱在怀里。   窗帘拉了一半,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太阳升到高空,已经快正午了。   郁清弥睡懵了当成自己家,直接推开房门,不期然撞见外间坐了满满当当一圈人,原本个个愁眉苦脸埋头苦思,然后都突兀地抬起头看金屋里出来的娇,像动画片的定格。   唯一会动的主角大佬原本背对着他坐在单人沙发上,闻声回头扫了他一眼,轻斥:“去洗漱。”   “打扰了。”郁清弥小声道歉,立刻回房关上门。   外间一片死寂。   还是Grace头铁,心里默念新学的中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擦着冷汗开口把焦点生硬地扭回到工作上:“老板,我们算过了,转型牵扯到的问题太多,还涉及跨国,我们刚接手欧洲的业务,按现在的日程和步骤确实是更妥当的。”   大佬面色不豫:“那如果亚洲先启动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多让点利润没关系,甚至可以告诉我私账需要贴多少。”项适原将手里的计划书丢回茶几上,上面是满满的批注,“改完方案后先跟在香港的梁金联系,让他配合出一份亚洲的时间表,具体规划可以等我跟他汇合后再探讨。散会吧。”   能坐在老板办公室里开会的都是得力干将,稍一点拨便茅塞顿开,把茶几上的文件当圣旨一样领了,然后一个比一个溜得快。谁都看得出来,接下来是老板的二人世界时间。   项适原叫住Grace:“让赵于蓝抽空来一趟,把定制的抑制剂和常备的药品带来。”   “好的。”Grace应了一声,“对了,赵医生说上次血样的化验结果,暂时还没找到对应的药物。”   那是郁清弥之前被温尚宇下药之后的抽血样品,到现在都没查明结果。有太多潜伏的危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Grace出去后,项适原靠在沙发上,慢慢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然又蓄满锋芒,他进了里间,郁清弥站在穿衣镜前,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今早他叫人捎来的衣服,正抬手扣着腕上的袖扣。   郁清弥从镜子里看见他走到身后,刚侧过脸便被从背面揽住,在唇上啄了一口。   有好闻的薄荷牙膏味儿。   “啊。”郁清弥轻轻叫了一声,眼睛里扑闪着纯真。   他还没反应过来,项适原已经将他的花衬衣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解开两颗扣子,下摆交错系了个结。郁清弥想,不愧是绳艺大师,普通的蝴蝶结都系得这么好看,他自己就总是系歪了。   “是不是这样?”项适原问的是他在康沃尔那次的穿着,当时也是这么露腰穿的。   但是今天……郁清弥盯着镜子里自己肚脐上的那个牙印,还红肿着,特别明显。   项适原也看见了,下巴搁在他肩上,手指揉了揉那个牙印,有些孩子气地坚持:“就这么穿,我喜欢。”   “好吧。”郁清弥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惯着。   项适原暂时没放开他。   “期末结束了,离回香港还有一个星期,要做什么新的项目吗?”   郁清弥想了想:“先休息吧,前一阵子也超负荷了,整理一下那些版画去联系画廊和策展人看看。”   “我让人把你的笔记本电脑送过来,这几天留在这里陪陪我?”   项适原这么低声下气,让郁清弥很惊讶。他看得出项适原工作很忙很累,压力又大,巴不得能留下来照顾。   “我看见里间还有厨房,设备挺全的,我做饭给你吃吧。”郁清弥有些心疼这位工作狂Alpha。   “现在就让Tom把车开过来,我陪你去超市。”项适原一只手从旁边推着他的侧脸,逼他以一个拧着脖子的姿势别扭地转过头来,然后低头一下一下不断地吻他,“你会很辛苦。”   “不会的。”他本来就喜欢下厨,被吻到忍不住笑起来。   “你真的会很辛苦。”项适原又强调一遍,舌头伸进他嘴里,细舔他的上颚,不把他的呻吟逼出来就不放过他。   郁清弥缺氧得迷迷瞪瞪的,叫得跟发春的小猫似的,没有细思这句让他在不久的未来后悔不迭的警示。   之前的劳斯莱斯被他们把后座搅和得一团糟,项适原直接换了车,Tom开着新买的宾利载他们去附近的超市。   等到项适原享用完美食,又开始享·用·他的时候,郁清弥才意识到“你真的会很辛苦”是什么意思。   难怪项适原买了足以塞满整个后车厢的食物。那一个星期里,郁清弥几乎就没离开过办公室,项圈和绳索不知被开发出了多少种用途,最后一天房间里满是信息素的味道,开窗散味都不行,项适原只能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光着屁股趴在沙发上体力透支再也不愿意理他的Omega身上,寂寞地去楼下开会。   啊啊啊啊卷二结束了!卷三是(架空之)香港篇~   以及,收藏突破500了,多谢大噶俾面~特别感谢几位常常留言、点赞、投喂小鱼干的天使们,是你们给了我早起改稿和加更的动力~   有两位小伙伴说看不懂这几章的姿势hhh刚刚学会了发图大法,贴上火柴人说明书一份(很丢人但还是鼓起勇气发了!反而加深疑惑也说不定orz),见笑了ˊ_>ˋ   ![https://s3.bmp.ovh/imgs/2022/07/08/6c1f376247e608fe.jpg](chapter-0b14d2308a6457a40d7d114ad784060300204734.jpeg) 第37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从出发地到希思罗机场大概需要四十分钟,Tom驾驶着宾利抵达学生公寓楼下时,一袭黑衣的郁清弥已经坐着行李箱在路边等他了。八月以来,他接送过这位老板的小情人很多回,对方从未迟到过,且常常比一贯提前十分钟到达等候的他到得还早,然后露出比春天还要明媚的笑容跟他问好。这支年纪轻轻的菟丝花好像从未恃宠而骄过。   Tom连忙下车打开后尾箱,郁清弥习惯性地跟他一起动手把行李往里搬,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礼貌和尊重的体现。他以前觉得很惶恐,其实自己并不真的需要帮忙,不过见大佬在旁时也不会说什么,也就稍微安下心。其实东西不多也不重,只有一个木制的画具箱有点分量,Tom虽然是个Beta,但壮得像头牛,自然是举重若轻,他看见老板的小情人那双葱段般的纤纤玉手抬起行李箱,当即觉得也太罪过了,赶紧接过来。   “谢谢啊,Tom。”郁清弥用法语跟他道谢。   Tom知道郁清弥会说的法语不多,但每次还是很有诚意地跟他沟通。他不爱说话,只是局促地摆摆手,盖上后尾箱。他年轻时犯过严重的错误,曾经一无所有,在巴黎的贫民窟遇到Grace,又跟着她来英国做事。他原本觉得世界上没有比Grace更厉害的人了,结果Grace居然有个老板,还是亚洲人。   他载过老板两回之后,见过某些连他回家之后都会做噩梦的场面之后,就对老板为什么是老板没有了疑问。   最近这两三个月,老板常驻伦敦,Tom变忙了些,也涨了工资,带着老婆孩子换了更好的住处。圣诞节快到了,老板的小情人还烤了一袋姜饼人让他带回去给家人,因为小孩说味道很好,不爱吃甜的他也忍不住尝了一块。难怪独占大佬宠爱,看来不仅能抓住人的心,还能抓住人的胃——这是在副驾上喜滋滋啃饼干的Grace告诉他的一句中文俗语。   大佬马上要回香港,小情人在办公室里足足待了一个星期,今天清早才坐车回到公寓收拾行李,之后他去帮Grace送合同,忙到傍晚回到公寓送人去机场。大佬忙于工作没有现身,但Tom能觉察到暗中跟着他们的保镖又多了一组,半路上就有一辆可疑的车被逼进巷子里拐弯了。   老板的小情人全程无知无觉,微露疲态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Tom感觉他出神的程度似乎比以往严重,难道是要回那个凶险的地方了太紧张?从室内镜看着觉得他的脸色有点红,Tom抬手将空调调低了两度。也是的,今天并不冷,Tom在车内只穿了一件长袖,他却连大衣都没有脱,不热才怪。   Tom出生于世界时尚之都,常年混迹贫民窟的他却丝毫不懂时尚,只觉得老板的小情人不愧是学艺术的,随便穿穿和精心打扮都好看,最近脖子上老挂着一个狗圈,居然也挺洋气的。今天的长款大衣几乎从脖子以下垂到靴子,看起来料子挺厚重,简单的款式,仅仅系了个腰带。他的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玉一样白,硬是穿出了一种禁欲的气质,特别是现在这样微闭着眼不笑的时候。Tom只看了两眼,见对方并没有生病的迹象便将视线转回路面,他恪尽职守,不敢妄想,有限的观察只是为了向老板提供更好的服务。   他将车子直接开进希斯罗机场的贵宾区,老板的私人飞机就停在前面,他的老大Grace和老大的老大正站着谈话,衣袂被大风猎猎刮起,即便他闻不见信息素,也能直观感受到两位Alpha的气场。   他刚把车停稳,老板已经走到车旁,伸手将后座车门拉开了。小情人半梦半醒,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然后哑着嗓子直呼老板的名讳:“啊,项适原。”   老板温和地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小情人的头发,像对待心爱的宠物那般。Tom赶紧把自己的电灯泡电源掐断,下车去后备箱取行李。   驾驶席的视角看不见,郁清弥坐着时大衣下摆露出一截小腿,被布料裹出姣好的形状,是黑色的紧身袜。   那是项适原早上帮他穿上,且一路也只有他一个人看见的。此刻Alpha的内心有极大的满足,拉起郁清弥的手吻了一下,然后非常绅士地扶他下车。   郁清弥对脸上欣慰地写着“我家老板开窍了有出息了”的Grace打招呼,在回香港前老板压力最大脾气最差的这段日子,两个人直面着最旺的火力,Grace对郁清弥有一种战友情怀,知道此次回香港危机四伏,她得留守欧洲无法陪同,在郁清弥登机前忍不住大着胆子上前拥抱了他一下。   大佬在一旁立刻露出老虎被踩到尾巴一样的表情,但对着笑意盈盈回拥Grace的郁清弥,居然就选择这么眼睁睁地吃醋,看得Grace大开眼界,一边暗自摇头一边腹诽这到底谁是宠物谁是主人啊。   郁清弥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对Grace说:“谢谢你发现我跟黑市联系买生日礼物的时候没有告诉项适原。”   Grace当然知道大佬其实什么都听见了,也比她还早就什么都清楚了,她哪敢瞒报,一切还不是大佬的旨意,心想好吧还是大佬棋高一着,小狗被放养之后反而会自己叼着绳子回来找主人。   果然郁清弥跟他拥抱完,立刻乖乖站回大佬身边,由大佬牵着手上机。   郁清弥的头发长长了,被风吹得乱舞,站在机舱口显得身形尤为纤细。他走完长长的阶段便有点喘,项适原捏了捏他出汗的手心。   郁清弥郁闷地想,这都是因为谁啊,你这个浑蛋。   跟随项适原回国的下属不多,是郁清弥之前在办公室见过的几张面孔,加班加点赶方案好些天,比社畜还社畜,都不像是黑道分子了!现在都是满脸度假的雀跃,哪管下机后可能洪水滔天,打过招呼便再次识相地滚去前面的娱乐区打牌逗乐,空留两人在偌大的豪华休息室里。   起飞之后,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只见长身玉立的Omega帮着她把餐盘摆在桌上,当即感激地对他笑笑。心地这么好,一看脸,哇,也是美人。   大佬放下文件过来落座,一边优雅地解着袖扣一边说:“之后没按铃的话你们都不需要再过来。”   乘务员连忙应下,出去时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郁清弥将餐具摆到项适原面前,忽然一只手伸出来,在他的项圈上拉了一下,柔韧的绳索延展开来,另一端在修长的食指绕了几圈。   项适原看见Omega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喉结动了动。   “饿了吗?”   “……有点。”   “把大衣脱了,先吃饭吧。”   郁清弥应了一声,手指放在腰侧,先把腰带解开了,然后自上而下,一颗颗黄铜钮扣与扣眼分开,项适原盯着他,感觉比桌面上米其林大厨精心炮制的所有菜肴都要美味。   大衣脱了下来,搭在旁边的餐椅上,底下的身体未着寸缕,除了……郁清弥将短靴踢掉,双膝一弯,跪在了羊毛地毯上。一双黑色紧身袜从他的脚一路向上包裹住小腿与膝盖,至大腿处往上延伸处一套皮具,前面两根皮绳分别扣住性器下的两颗小球,后面两根皮绳斜着交汇至一个肛塞上,又分出一股往上扣在横束腰部的一圈,简单的几根线条将肛塞牢牢固定在后穴处,即便晃动臀部,也只有装饰在肛塞上面那颗毛茸茸的白色小球曳动——短短的小狗尾巴。   原本站立或走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自在了,外人在场时只能假装若无其事,但跪姿让束缚的皮绳紧绷,臀肉被勒出几道凹陷,肛塞嵌得更深了。   小狗手脚着地,塌着腰膝行至Alpha腿边,将脸靠在Alpha垂落的手背上,轻蹭了下。   手背转过来,指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做得很好,弥弥真乖。”一个礼拜的朝夕相处,小狗学得很快。   项适原弯下腰,双手将蜷成一团的小狗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先把你喂饱。”   郁清弥伏在项适原怀里,看那双稳定而又有力的手熟练地用着刀叉,左手食指上还缠着项圈的绳子。   餐叉上的牛肉粒鲜嫩多汁,递到郁清弥唇边,他张嘴吃了进去。   随着热腾腾的食物渐次落肚,项适原明显感觉到原本只是拘谨地缩在他怀里的Omega放松了些,双腿不再因肛塞的刺激而夹那么紧了,愿意露出点软绵绵的性器。   郁清弥盯着最后的水蜜桃,甚至敢耍点小性子:“我喜欢吃脆桃,不喜欢这个。”   项适原笑了:“怎么跟小朋友一样。”语气很宠溺,命令却不容忽视,“张嘴。”   果肉被抵在唇间,郁清弥不得不张嘴吃进去。汁水在口腔里炸开,唇边染了一点,被项适原的指腹抹掉,又塞回嘴里。   经过那么多场激烈的性爱,手指只要稍稍挑逗,Omega的舌尖便下意识地追逐着他熟知且沉溺的信息素,纠缠、舔舐,最后被手指夹着拖出口腔,像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   “看来还没吃够?”项适原玩弄着湿滑的舌头,另一只手往下大力揉了一下半抬起且正蹭着他的腿的前端,但因为精囊被锁住,铃口全然渗不出体液,难耐地翘着。他问眼神变得迷离的Omega,“吃点别的吗?”   郁清弥好不容易被放开了舌头,不成串地喘息:“吃,吃什么?”   “阴茎。”   新的一卷,新的变态( ̄▽ ̄)   应该不会有人让我画衣服说明书了吧ˊ_>ˋ 第38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郁清弥被整个儿抱起来,然后放在Alpha的两腿之间。他重又跪着,鼻尖前便是项适原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拉下裤链的特写。   粗犷偾张的性器拍打在他脸上,完全不同于在康沃尔海滩上的迟疑,Omega直接张嘴将其含了进去。   小口地吮吸着最前端,郁清弥回忆上次项适原是怎样做的,转而用舌面在茎身上来回舔着,尽量照顾到每一处。再含进去的时候,已经又胀大一圈的性器更难吞进去了。他卖力地吞咽着,眼皮上抬,看见项适原单手撑在扶手上,平静地支颐注视着他。   郁清弥尝试含得更深一些,不管不顾地往前撞去,喉咙立刻有作呕的反应,他怕牙齿咬到,只能先退出来,咳呛得泛起生理性泪水。   项适原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调整呼吸。   他的小狗看起来凄凄惨惨的,也感受不到快乐的样子。项适原想着,手指挑起一缕柔软的发丝捻了捻。不舍得。   “算了。”他说。安抚地拍了拍Omega的背。   郁清弥怔了怔,想抬头看项适原,却被摁回去。   “休息一下吧。”   他的头倚在项适原的腿上,看见项适原一只手握住近在咫尺的性器,有些漫不经心地撸动起来。   Alpha的呼吸加重了些,但仅此而已,不是与他交缠流连时那会儿那种,潮湿又滚烫,像是要将所有的情欲宣泄在他身上——   “项适原……”   项适原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从坐着的角度往下望,侧脸被挡了大半,只能看见他抿了抿已经很红的嘴唇,“让我再试试。”   项适原的动作一顿,片晌才沿着他的唇形慢慢抚摸了下,像是描了一遍。   “你不喜欢吧。”指尖的触感很轻柔,“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勉强自己,弥弥。”   “……不是的,”郁清弥咬了咬他的手指,有点难以启齿地,“我不喜欢是因为没办法让你享受到……你教教我吧,你想让我舒服,我也想让你舒服。”   项适原看着Omega眨着眼睛仰望自己的模样,好像真的很爱他。   这家伙无论是初遇、重逢,还是第一次委身于他的时候,虽然假装人畜无害,但脑门上明晃晃就写着“你们这些Alpha都差不多德性,最多比项胥强点”。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内心清醒的Omega开始沦陷,冷静自持的Alpha开始失控。   “弥弥,”项适原捧起他的脸,“嘴巴张大。”   郁清弥感觉到带有薄茧的手指来来回回摩挲着他的下巴。   “再张大。”   他无法说话,感到下颌骨隐隐发酸。   头被斜着抬到某一个角度,手指渐渐加了点力度,或轻或重地沿着脖子往下的线条按压,喉骨在皮肤下的起伏被探索出来,最终指尖停留在喉结下面一点。   “自己别用力,不然容易受伤。”   郁清弥几不可见地颔首。下一秒,项圈上的绳索被猛然一拽,他整个人失衡向前,性器凶狠地插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又被攥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往后拉至龟头只戳到唇上,很快绳索又动了,这一次,性器深深进入到项适原指尖摁着的位置,他有一种整个喉咙几乎被捅穿的错觉,下颚都快要脱臼了,喉肉被异物刺激得不断收缩,眼眶里蓄满的生理性泪水不可抑制地自眼角滑落,很快变得冰凉。   项适原看见小狗尾巴上的毛绒一颤一颤,清丽的面容被挤压得扭曲,仅靠鼻腔呼吸似乎已不足够,但在窒息的恐惧中,他的双手都垂落在地毯上,一点濒死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像一具有生命但失去行动力的性爱玩具。他只是勉强上挑着眼皮,仰望他的Alpha。   他的Alpha终于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五官愈发凌厉,带着狠劲,有些控制不住地沉溺在情欲中,像是要把他拆骨剥皮饮血吞落肚,又像在说一切疯狂的举动都只是因为爱他。   他被撞来捣去的频率太高,视野晃动,在模糊的焦点中锁定他如此奉献的对象,此外再也做不了别的了。他听见Alpha在他耳边说:“含紧了,不准咽,也不准吐。”   性器前端抵在他喉咙入口的软肉上射了。   射精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等郁清弥调整好呼吸,项适原才慢慢将性器从紧闭的嘴中拔出来。   他抽了几张纸巾,先将Omega流了满脸的眼泪擦掉,才匆匆清理了下自己,整理衣服。在这过程中郁清弥像是受了过多的刺激还没回过神来,恹恹地蜷缩在他腿边,头靠在他膝盖上。   项适原抬起他下巴:“张嘴,我检查一下。”   郁清弥只得小心翼翼地仰着头,含了满满一口的乳白色精液,粉红色的舌头浸在里面只露出个尖。   项适原让他合上嘴,在他唇上亲了亲,俯身捏了捏已经硬了很久的Omega的前端,下面被束缚住的囊球鼓鼓的,精液无法流通,Omega的身上难得干燥。他把郁清弥抱回自己腿上,拨了下小狗尾巴,不意外听见一声含糊的呻吟。   “后面呢,很湿?”   郁清弥慌忙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要把尾巴取下来吗?塞了这么久,后面再也合不上了怎么办。”   明知道项适原在跟他开玩笑,郁清弥还是紧张地攥紧了Alpha的衣袖。   “可是一取下来,水肯定流到到处都是。一辆劳斯莱斯都报废了,这里可不是私家车。”Alpha吻着他的耳垂,舌尖沿着耳廓游走,低声引诱,“帮你舔掉吗?”手指揪着毛茸茸的小球,承诺着,“一滴都不会流到地上。”   餐盘都被挪到一边,郁清弥双手撑在餐桌上,两腿大大分开,跪在餐椅的两侧扶手上。中间悬空着,全身的支撑点只有四处,肌肉紧绷得微微颤抖。项适原伸手将绳索调整至项圈后面,拽了拽:“背后位也不要害怕,拉着绳子,让你知道是我。”   早就不害怕了。郁清弥心想,知道是你,只要每一次都是你,就会一直知道是你。   握着绳子的手慢慢抚过小巧的蝴蝶骨、光滑的脊柱沟、浅浅的腰窝,“啪嗒”,腰际上的扣子解了开来,勒住肛塞的皮绳松了,底下臀肉现出红痕。股缝和会阴处被反复爱抚着,小狗的毛球尾巴被稍微揪起一点,又放开了。   在Omega难耐得脚趾都蜷缩起来的时候,小狗尾巴像红酒塞一样被轻轻拔出,里面蓄了许久的清液迫不及待地流淌出来,沿着大腿,无限诱惑。臀瓣被掐着腿根的手掰开,隐秘的、淫靡的小穴暴露在空气和他人的视线中,被肛塞撑久了暂时合不拢,肛口一圈红通通的有些肿胀,翻缩着柔软娇嫩、浸着水光的肠肉。   郁清弥感觉到温热的舌头在他的大腿内侧舔了一下,无端端联想到夏日冰淇淋沿着圆筒融化,忍不住轻哼一声,冷不防绳索被拉成直线,是项适原以为他在害怕。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喉结在项圈的压迫下急速滚动着。然后他便看见了,餐桌正对着一侧窗户,双重玻璃清晰明亮,无星的夜映着机舱内的璀璨灯火,以及陷于爱欲的两个人。   他看见自己塌腰撅臀,像小狗一样趴跪着,脖子上戴着项圈,绳索和命运都攥在圈养自己的主人手里。他看见他的主人伏在他身后取悦他,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再下往……视线被阻隔,触感却很敏感。他能感觉到Alpha是如何吮吸舔吻着他,舌尖是如何探入其中,水声是如何涟涟搅动起,自己又是如何越来越忍受不住,开始扭腰摆臀地迎合,颤动的桌面引发金属餐具与瓷器的轻微相碰,绵密清脆的低响令他的神经末梢都在跟着共振。   头后仰着,下巴至锁骨的一段被抻成脆弱的曲线。含不住了,精液从翕动的唇角溢下。身体里好像有好多水,满到能晃出声来,让Alpha吃不完似的。前端依然干燥,高高翘起,几乎要贴到小腹上。他很想蹭一蹭,即便是桌沿也好,就在这时,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的主人伸了一只手过来,在他的铃口上大力抚弄着,指腹毫不客气地重重擦过顶部的小孔。   他的主人比他还清楚他的欲念,比他还快地给予他想要的高潮。   “啊——”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亢奋地叫嚣着,只顾快乐,不顾其他。精液半咽半流,他手脚发软地摔下去,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接到温暖的怀抱里。   阴茎一跳一跳的,又胀又酥麻,好像坏掉了一样。他浑身都在痉挛着,一边舒爽一边惊恐地哑声叫着项适原的名字。   项适原抱紧他,双臂将他连着胳膊都牢牢圈在一起:“别怕,别怕,是干性高潮。”   郁清弥屈起手肘,十指抓住环着他的小臂,将衬衫袖子揉出熨不平的褶皱来,失神地大口呼吸着。   他垂着脑袋,身体还时不时地抽动几下,唇角的涎液和精液涂到Alpha的衣服上也不知道。项适原一直抱着他,直到他恢复平静。   “项适原……”声音也没那么哑了。   “嗯。”项适原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好点了?”   怀里的人点点头。   “不舒服吗?”   “不是。”回答得太快,郁清弥有点脸红,小声解释道,“我以为我坏掉了,明明没有……却感觉那么强烈。”   项适原被逗笑了,擦了擦郁清弥的唇角,捏着他的下颌抬起来:“张嘴。”   郁清弥这才反应过来,对秋后算账有些慌张:“我,我没含住……”   “嗯,”项适原看起来似乎并不关心这个,“我看看你的喉咙有没有被捅伤,乖,张嘴。”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Omega在整个过程都很听他的话,除了因为摩擦和撞击有些红肿,别无大碍。   “好了,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惩罚的问题。”   谢谢发推文的小天使,感受到了股票上涨的快乐\(≧▽≦)/ 第39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郁清弥很是茫然,因为项适原从来没有惩罚过他,他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惩罚,甚至除了最开始在海滩上被摁进沙子里之后,项适原一次都没有对他动过粗。   但当项适原伸出手之后,他忽然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不,不要……”他挣扎起来,却被轻而易举地制止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项适原的指腹按在项圈上,把它打开了。   “……别拿走!”   项适原无比冷静地问他:“很想要戴在身上吗?”   郁清弥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带:“戴回来!”   项适原的语调依然很淡定:“戴在哪里都可以吗?”   郁清弥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满脸都是小狗要被弃养的惊慌失措:“戴回来,项适原!”   手指在项圈上动了一下,忽然把它调到很小一个环,往下,贴着他的性器根部:“我要把它戴在这里,直到我允许你解开。”他将郁清弥抱起翻转,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跨坐在他腿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戴回脖子……”   “这个不能选。要选的是——”项适原打断他,一只手拢住Omega软塌的性器,在皮具里坠着的两颗小球圆鼓鼓的,“射一次再戴,还是直接戴。”   “……”   “不说话,就直接戴了。”   “……射一次再戴。”   他低着头,感觉后颈有温热的触感。   “腺体还是很热。”项适原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自慰,还是我帮你?”   Omega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你。”   太恶劣了。郁清弥想。也不知道怎么会纵容两人的关系到这种地步。从生日那夜的交心交底,到横跨亚欧大陆的航线结束之前让人没有时间思考的一场场性爱游戏。用性爱缓解工作的压力,用性爱蒙蔽未来的恐惧。   他屈起双膝,方便项适原将前端的束缚解下来,然后抬起小腿,长袜褪下,跪了许久的膝盖透着粉红。   项适原轻柔地捏了捏圆胀充血的囊球:“攒了不少,沉甸甸的。”手指缓慢地按摩着,让被阻塞过的通路重新畅行,“最近不是射过很多次了吗?今天早上,还有昨天、前天、大前天……”   言语与动作的双重刺激,让前端很快又挺立起来。   郁清弥不安地挪了一下位置,项适原不喜他乱动,让他的双手举起来往后揽住自己的脖子,用项圈捆住手腕,然后将他的双膝完全折起来,平着打开,横放的双脚被压在自己的腿下,形成扭曲的人体禁锢。这样的姿势挤压着后穴让水流不出来,韧带最大限度地拉开,中间翘起的性器无凭无依,只能任那双修长的手为所欲为。   项适原的手指揉弄着顶部,让那个小小的孔洞露出来,然后……取过方才从他腿上剥下的长袜,手掌隔着布料轻轻搓了一下,让郁清弥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绷平了长袜,在嫩肉上来回摩擦。   Omega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却无法动弹。他的手一挣扎就会勒到项适原的脖子,听见项适原说:“你是要谋杀我吗?”他只能以更别扭的姿势攀附着他。弓腰无处可躲,挺腰又似迎合,明明才射过不久,但在强烈的刺激下马上又有了射精的冲动,铃口流出的体液蹭得布料上到处都是,被紧紧地包裹住释放了。   “唔……!”   项适原的另一只手在他的囊球和茎身上撸动着延长他的快感。   双手被解开了束缚,但他依然往后抱着项适原不松开,半闭着眼仰头去亲项适原的下巴,挺着身体完全袒露在他人面前,肚脐都被抻成一道短短的竖线。   过了一会儿,满弦的弓松了下来,郁清弥浑身瘫软地倒在项适原身上,一边软声叫着项适原的名字。   项适原的手臂托在他的肩膀和腿弯下,将他打横抱起来,进了后面的浴室清理,然后两个人一丝不挂地躺进床里,相拥着入眠。   郁清弥做了个梦。   在梦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梦。因为现实中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有人高高举着他,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晒。他被轻盈地抛到半空,之后稳稳地回落。他不会飞,却在另一个人的帮助下抵达了未曾见的高度。   郁清弥醒来后躺在项适原的臂弯里,项适原睡得很沉,是那种非常克制的倦容。即便他不小心动了动也没有醒过来,因为很信任枕边人。   他们没有盖被子,郁清弥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性器根部拴着小小的黑色项圈。他知道项适原暂时不希望到了香港之后他的脖子挂着这么招摇的东西,毕竟那些人不会那么好糊弄。但项适原从不在他面前说自己的担忧。   项适原的身后是明亮的椭圆色窗户,黎明的靛蓝色仿佛会流动,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是身处天空还是海洋。两具交颈而眠的凡身肉体被包裹在巨大的、幻象一样的世界中。   郁清弥忽然不可遏制地哭了一会儿。然后,他一直安静地眼巴巴地盯着项适原睡觉,真的像一只尽忠职守的小狗陪伴在主人身边。   飞机快要开始降落,广播响起,项适原睁开眼睛,听见接通香港这边信号后传来的加密讯息。   那内容让项适原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伸手在墙边的电子屏幕上输入了什么。郁清弥不懂,问他发生了什么。   郁清弥的眼泪早就擦干了,但项适原扫了他一眼便皱起眉头,敏锐地问起另一件事:“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伸手要去检查项圈,半途被郁清弥握住,一根根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着。   “项适原,你可算醒了。”郁清弥小声抱怨着,脸凑近他,“刚刚就好想亲你。好想好想。”   尾音消失在交叠的唇齿间。   项适原同时尝到了苦涩与甜蜜。   “该起来了。”郁清弥勉强笑了笑。再长的飞行,也有结束的那一刻。   他坐起来,正准备去拿衣服,撑在床单上的手突然被拉开,失去平衡地摔回在项适原身上。项适原翻身将他压在下面,两个人的重量让柔软的床褥陷了下去,然后项适原开始亲吻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眼皮、鼻尖、唇角、下颌,他看见项适原拧着眉峰,神情严肃得有点吓人。   双腿被膝盖顶开,项适原轻车熟路地抄起他的腿弯架到自己的肩膀上,猝不及防地,直接插了进去。   郁清弥叫了一声,挣扎的手被攥住,掼到头顶。后穴还是干的,也没有扩张,一切仿佛回到初夜的海滩上,项适原冷冰冰说着“你是Omega,不会受伤的”的时候。   可是这次,项适原甚至不摸他的腺体,也不摸他身上任何的敏感点,极其任性地,楔子一样一寸寸钉进他的身体。   “等一……下!”他急促地喘息着,未准备好的甬道下意识地不断收缩,抗拒着异物的入侵。   项适原不给他等一下的机会,胀大硬挺的性器偏要勉强,额角的汗水滴落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他如惊弓之鸟一样被刺激得一颤。   “项适原,你发什么疯啊……”他大口呼吸着,试图放松身体,让项适原也不那么难受。   郁清弥不再反抗的信号被识别,手腕的钳制松开了,他的腿滑至Alpha的腰际,脚踝相勾着夹住,双臂揽住Alpha的脖颈,阖上眼睛去闻忽然间铺天盖地的烈酒信息素。   Omega在沉默地说,即便没有前戏,没有知情同意,只要对象是他,就愿意打开身体。   他没有问,对方却听懂了并给予超乎他期望的答案。埋在甬道里的性器顿住,项适原突然用手指抚开他的眼皮,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又在试探什么啊,你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家伙。”郁清弥双手双腿搂住他,嘴唇贴着嘴唇轻声说,“进来吧,后面有点湿了。”   “弥弥。”项适原叫了一声他的小名,甩动胯部。   借着甬道的湿润,性器的进出越来越顺畅,即便是机械的律动,Alpha与Omega的结合依然产生了细微连绵的快感,郁清弥的前端蹭在对方的腹肌上,半抬起被项圈箍得隐隐生疼,但他只是调整着呼吸忍耐,不作声响地承受某一种压抑的情绪宣泄。   “怎么了呀……”郁清弥被撞得几乎抱不住他,断断续续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弥弥,”项适原吻着他的眉心,看着这副雪白的酮体笼罩在他制造的阴影中,“你长得可真漂亮。”一下又一下地,性器捣入糜软的肠肉中,怎么会这么契合,“你的嘴巴刚刚含着我那东西的时候五官都被挤得变形了,但还是看得出很漂亮。”他闭上眼睛,轻轻咬了郁清弥的脸蛋一口,“真想把你藏起来。”他不碰郁清弥的其他地方,只是一味单调地抽插着。“做个笼子把你关起来好不好?”眉宇间显露出阴鸷的神色,“把你身上每个洞都锁起来,吃饭、排泄、高潮,都要听我的,好不好?”   郁清弥睁大了眼睛,对项适原这种突兀又平静的疯狂感到无所适从。   气流与突风的相互作用下,飞机颠簸的警示音响起,忽而增强的过载让郁清弥的心脏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项适原将他抱起坐在自己身上,由下而上地继续顶弄着。   “……你不会的。”郁清弥对他说。   连项适原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项秋桐教育他,爱是毁灭,是一次又一次从毁灭中逃出来,赢得被爱的资格。然而现在他才发现,毁灭他的是一个人,赋予他资格的是另一个人。这是狗屁不通的理论,他才不该听。   郁清弥在他身上被顶得起起伏伏,声音开始碎了,呻吟也止不住了,性器顶部不断戳弄的地方终于有了动静,隐秘而又温暖潮湿的洞窟朝他开启大门。   Omega被保护得最好的器官,被他心有旁骛的求欢所打动,他如若不好好爱惜,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人。   他看见郁清弥一瞬间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大概是以为他想要进入生殖腔。   下一秒,郁清弥尖叫起来。在后颈被咬住,牙齿刺破腺体的那一刻,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惊慌与无措,眼前闪过炫目的白光,来自顶级Alpha的信息素注入,给予他凶猛的刺激。疼痛和快感一并如海啸般袭来,在此之前他却未能获得足够的高潮来抵御。   电光火石之间,郁清弥知道有什么发生了变动。加密讯息、项适原的决策、两个人的关系、早该开始下降却逆着气流航行的飞机。危机在他还沉浸于情欲时便出现了。   但他还来不及把疑点们串联起来,就在无法承受的欢爱中陷入了无边的昏睡。   飞机并没有抵达香港。   一觉睡醒千收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好像实现了一个亿的小目标!这就是传播的力量吗~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虽然这章可能令人有些意外,飞机突遇气流,请系好安全带,不要惊慌(^人^)   周末努努力,下周加更哈( ) 第40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褐色的液体透过滤纸滴落杯中,满至杯沿后又往里撒了香料,才递到郁清弥手中。他捧着这杯手冲咖啡喝了一口,唇齿留香。   他用英文说了“谢谢”和“美味”,房东对他露出朴实的笑容。这是照顾他的两个Beta之一,另一个乘船出去采购了。   他只能从气温、地貌和饮食中判断出这是离夏威夷不远的一座海岛,岛上居民不多,而且几乎只会讲土著语。整座岛屿用走的大半天也就逛完了,码头停泊的船隔几天离开一趟,但郁清弥语言不通也没有钱,不会有人愿意带上他。   没有通讯,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机与收音机。每天,郁清弥吃完早餐后便带着素描簿和画笔出门写生。植物、岛屿与居民。下午茶时间,房东总会为他准备咖啡,或冷饮,或一些奇怪的水果。   四季如夏的气候,换作以前他有一千种穿衣的方式,现在却天天穿着衬衫。因为不想露出后颈上那个齿痕。项适原决定要送走他,于是不再忍耐Alpha的天性临时标记了他。项适原咬得很深,结痂还未脱落,摸起来毛毛糙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标记的Alpha不在身边的缘故,他的发情期推迟了好些天。圣诞节过去了,元旦过去了,他还是只有一个人。后来临时标记消失了,他身上不再能闻见烈酒味的信息素。后来发情期到了。   情热袭来的那天夜里,郁清弥做了一连串的梦,细碎旖旎。一开始是像鬼压床一样,他醒了,却无法动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带着熟悉的潮热气息坐在他的床沿。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他暂时想不起来,也发不出声。上唇被碰了一下,对方俯下身来,细细嘬吻他的唇珠,然后撬开他牙齿,用舌头挑逗他的舌头。   渐渐地,他软绵无力的舌头似乎被唤醒了,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入侵的异物,又交缠在一起,越来越灵活,像两尾相互追逐的游鱼。对方稍微撑起上半身,他的头便跟着抬起,不愿意分离。   对方察觉到他恢复了少许行动能力,按着他的肩将他压回枕头上,手掌捂住他即将睁开的眼睛。   热吻的四片嘴唇分开,他能感觉到断裂的银丝沾在自己的唇边。一只手指将那点抹去,转而塞进他的嘴里。   手指比舌头不客气得多,肆意玩弄着敏感的上颚,又插入一根,模仿交媾时性器的进出,让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眼睛上的手掌移开,但他依然没看见来人是谁,因为他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便手掌和膝盖着地,下巴贴伏在那人手边,不敢抬起眼来,只讨好地舔着对方湿漉漉的手指。   那人站起来,开始在房间内走动,他跟着对方的步伐,像小狗一样爬着追过去,可他总掌控不好,要不跟不上节奏,要不撞到对方腿上。几次之后,那人厌倦了。   他最怕对方露出这样的征兆,连忙摆出了几个姿势想要诱其留下。梦里的视角忽然变成了天花板,依然看不见来人的脸,只是黑黢黢的背影都写满了冷漠。他看见自己在地上狼狈地翻来覆去,一会儿趴跪着撅起屁股,一会儿仰躺着手拉起腿弯,一会儿重又跪下去,翘起一只脚,像是小狗在撒尿。   可那人全都摇摇头,像是对他失望透了,一言不发便转身走了。   他看见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明明已经把自己变成一只搔首弄姿、阿谀献媚的小狗,却还是被遗弃了。   对方一离开,他就喘不过气来似的,心脏揪作一团。   郁清弥从徒劳的春梦中惊醒,皮肤上都是粘腻的细汗。他一只手握在半硬着便被项圈箍得微疼的前端,另一只手摸着后穴的一片濡湿,穴口的肠肉一吸一吸的,因未能得到应有的抚慰而感到无言的空虚。   他默默喘息了一会儿,爬起来去浴室慢慢地把自己洗干净。之后,披着水珠和热汽走到洗手池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幽灵一样站在黑暗里,没有表情,眼睛下方带着隐隐的青色。   他抬起指尖碰了碰,那里沾了滴水珠,看起来就像挂着眼泪似的。   无数个夜晚,他都在后悔,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哭。   他回到床边,打开抽屉找到赵于蓝给他的抑制剂,撕开包装,消毒皮肤,上药推针,冰蓝色的液体进入血管中,有些微的凉意。   好吧。等血管里沸腾的情欲渐次平息,他终于吐出了梦里一直没能叫出的那个名字。   “项适原,你这个王八蛋。”   说好要陪我过发情期的。   他不傻,相反,可能比别人以为的更聪明些,以前只是不上心罢了。在金融城的办公楼里待了那么久,他也有意无意地获取了许多信息,这段时间里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和不断的尝试,终于破解了那段加密讯息。   原本的他只是配合着,即便专断独行的项适原不需要他的配合。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倒贴也要为那个王八蛋担忧。   他扔掉空的注射器,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海岸离得很近,能听见波浪不停歇地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海风习习,将梦与醒的界线吹远了。   手边便是书桌,摊着他这几天的习作。他将角落里摆着的画具箱拉过来,打开颜料那层下面的暗格,里面有好几样事物,他摸索了一下,取出那枚钮扣大小、闪着银光的金属圆片。   使用独立的卫星通信,自带定位系统。在伦敦的广府餐厅,廖梦思放在他身上的两颗窃听器只是烟雾弹,唯一的目的,是要让亲手交给他的这个小装置瞒天过海。   当时廖梦思颇有深意地对他说:“你会用上的。”一语成谶。   连通那个小装置的两天后,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海岛上,郁清弥见到难得露出温和神色的廖梦思,主动上前拥抱了她。   “妈妈。”   “傻孩子,”廖梦思摸了摸他的头发,“早就跟你说那些Alpha都靠不住了吧。”   他们到了火奴鲁鲁,再转乘前往香港的飞机。候机的时候,郁清弥的手机终于有了网络,在香港的新闻报道里看见了项适原。他出现在一些看起来十分隆重的场合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那些跟他握手的商界和政界人士看起来非富即贵,夸赞他的商业天赋和雷霆手腕,带着一种常见的皮笑肉不笑的虚伪。主播介绍了项氏年底以来的大动作,欧洲业务吞并、美洲业务切割、资产重组、清算转型,与此同时,请来的专家在分析时却提出诸多质疑。郁清弥看不大懂,望向廖梦思。   “说得好听,其实现在能执行的都是些边角料,掀不起什么风浪。”廖梦思从鼻子里鄙夷地冷哼一声,“老太婆不松口,做什么都白搭,你叔叔当然也不会同意,提出要分家。原本站在他那边的长老因为老太婆的态度都当缩头乌龟了,除了说不上话的梁金之外没有任何人支持他。”   “大当家项秋桐?她不是半隐退了吗,要干什么?”郁清弥心下一跳,但面上摆出随口问问的样子。   “要项适原把项胥交出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想看着他穷途末路吧。但项适原提出条件,所有长老列席公审,对象是项胥和参与刺杀他的原下属老伍和小K。”廖梦思似笑非笑地看着荧屏里的惺惺作态,“真是不留后路,那就是要项胥彻底翻不了身了。项适原这么狠,搞垮你叔叔也是迟早的事。”   “那项适原和项秋桐……也彻底撕破脸了吗?”   廖梦思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郁清弥是否真不知情。“他们一开始就心生嫌隙了。你是不是不知道,项秋桐指名要见你,结果项适原根本没带你回来。”   郁清弥知道,但装作自己是第一次知道。他至今不敢随意揣测项适原为何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人心太复杂了,一旦猜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廖梦思审视着他:“你知道项秋桐见你是做什么吗?”   郁清弥摇摇头,但说:“我曾经问项适原这次回香港,要对付的人是不是项秋桐。”   这倒是个新鲜的情报,廖梦思挑了挑眉:“结果呢,他怎么说?”   郁清弥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仿佛这不是件什么重要的事。“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他煞有其事地胡说八道。   登机广播响起,他一上飞机便打了个呵欠,抖开座位上配置的毛毯,想趁机睡上一觉。   如果说廖梦思之前还在怀疑郁清弥的态度,他一上来就把项适原的底抖落了,让廖梦思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不少。   这些日子不见,她觉得郁清弥有哪里改变了,说话好像没那么软了,也不是对谁都下意识先摆出讨好的态度。再仔细一瞧,五官也愈发明艳动人,在他旁边坐久了,能闻到淡淡的玉荷花香——难怪那些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尤物的上位者Alpha都对他另眼相看。   “你和项适原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么回事,”郁清弥戴上眼罩,“他忙事业去了,嫌我碍事,或许有点喜欢我,于是把我藏起来,大概是忙完再回来找我吧。”他掀开眼罩一角,瞥一眼廖梦思,“你要我继续跟着他吗?我看你们也没因此捞到什么好处呀。”   廖梦思总觉得他说话半真半假的,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来,便将计就计,假装欣慰地拍拍郁清弥的肩:“看来你并没有被那臭小子的信息素冲昏头脑嘛,回到香港后你先从项秋桐身上着手吧,找机会用你刚刚说的情报拱拱火。虽然我暂时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见你,不过只要她跟项适原有龃龉,就相当于你叔叔多了个得力帮手。”   郁清弥在飞机上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就被廖梦思那可怕的品味打扮了一番。刚到香港,又被亲妈打包送人了。   今日三集连播,欢迎点击下一章第二集 (@ ̄ρ ̄@) 第41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一月的香港,体感温度混乱的季节,路人清一色地步履匆匆,每个人似乎都很忙碌。郁清弥坐在车上,还没把繁华看尽,汽车一路出了市区直奔太平山,把他们母子俩载进了项秋桐隐居的山间别墅里。   偌大的院落冷冷清清的,气温比市区低了好几度,廖梦思张扬的五官都收敛了,毕恭毕敬请老管家通传。   郁清弥第一次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看起来倒不算奢华,三层独户,装潢和色调偏日式,一楼会客厅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古朴庭院里的老树池塘,一墙之隔便是深山,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从方才进门的走廊到会客厅的墙壁上都挂着不少油画,看得出均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估计都有一定年头,现在没多少人用这种古板沉重的画框,况且金漆都斑驳了。尺寸最大的那幅画是一名少女的侧颜,明眸善睐,手朝后扬起,像是与身后的什么人正在互动,却不知为何背景虚焦一片,灰蒙蒙的,色调与前景似也不搭。   只有这张署了名,右下角签了个龙飞凤舞的“游音”。   廖梦思无聊地坐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悄声说:“你两年前参加的就是他的葬礼。”   郁清弥露出个疑惑的神情:“这幅画被人改过。”   “啊?”廖梦思这回也认真地看了两眼,“他自己改的?”   “不知道。”郁清弥说,“这个背景……”   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梦思,听说你这个儿子也是学画画的?还挺懂行。”   两人一齐回头,见项秋桐坐着轮椅进来,身形颀长,人很消瘦,背依然挺直,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开襟毛衣,那么温和的颜色也没能将冰冷肃杀的神态缓和半分。郁清弥回头看了看画作,又看了看她。   “你看画里面的人是我吗?”项秋桐问他。   即便年龄隔了至少五十岁,郁清弥觉得容颜还是像的,只是气质相差太多了。他有点说不上来。   项秋桐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回不回答。   “过来。”   他走过去,还挺有礼貌地弯下腰,冷不防被项秋桐伸出两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捏住下颌,钳得他生疼。   “叫什么名字?”   “郁清弥。”   “几岁了?”   “快十九了。”   项秋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长得像你母亲。”   毕竟亲生的,不然还能像谁?郁清弥莫名其妙。   “去把你脸上的脂粉都洗干净了。”项秋桐放开他,嫌恶地搓了搓指头。   郁清弥二话不说就去浴室了。   把廖梦思硬要给他化的妆卸掉,他感觉清爽了不少。   回到会客厅的时候,那两人不知道正谈些什么,气氛降至了冰点,廖梦思看见他出现,竟然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郁清弥抹了下自己的脸,除了发梢有点湿,应该没有沾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项秋桐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继续对廖梦思说:“有什么问题吗?别忘了,我也是个Alpha。”   “可可可是,您都坐轮椅了……”廖梦思竟冲动得口不择言。   项秋桐却好像没有同她计较,只是颇为讽刺地道:“要不你留下一起试试?你也是Omega吧。”   这会儿,郁清弥也明白方才发生什么事了。项秋桐是在告诉廖梦思,她为什么要见自己。   他站在房间远远的这一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然后他看见廖梦思很狼狈地拿着手提包站起来,避开他的视线说:“弥弥,你暂时住在这里陪陪大当家,我就先走了。”   他眼睁睁看着廖梦思像逃跑一样夺门而出,自己明明一动不动,心跳却跟着加速起来。   项秋桐按下扶手上的操控按钮,轮椅朝他靠近,依然是气场强大的顶级Alpha姿态。   从项胥,到项适原,到项秋桐——连廖梦思都觉得荒唐。   项秋桐盯着这个被吓傻了的Omega,没有笑意地咧了咧嘴:“你妈妈之前也是这样把你卖给我孙子的?”   “……不是。”   呵。被吓傻了,还强作镇定。   “你巴巴地跑到香港来,是怕廖梦思没有把柄威胁项适原吗?”   郁清弥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问题。“她威胁不了。之前可以,是因为以前的我浑浑噩噩,瞻前顾后,也没什么生活的目标,所以只是软弱地待在家人制造的枷锁里小打小闹地抗议,但现在不同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争取我想要的,所以……”   “所以你的方式是什么,像以前一样,跟廖梦思介绍给你的Alpha继续周旋?”   “……我也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项秋桐发现,对方似乎并非虚张声势,因为她发现自己四肢的气力正在流失,很快只能靠在轮椅靠背上。   然后,郁清弥在她旁边蹲下:“现在,我们谈谈。”   项秋桐瞪着他:“你身上的香味不只是信息素?”   “别担心,只是让Alpha吸入后胸闷气短,暂时失去性功能的阻隔喷剂而已,之后会恢复生理机能的。”   “……你还能弄到这种东西。”   郁清弥笑了笑:“黑市。”   “你想用这种东西对付Alpha?”项秋桐神态自若,“在你眼里Alpha只是一群发情的野兽吗?”   郁清弥倒是挺认真地回答:“在我眼里,大部分是的。除了您,别的Alpha失去性欲之后应该也多少顾忌我跟项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会暴力伤害我吧?”   突然间,他发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了。   他从项秋桐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她正亮着屏的手机,看见通话界面上显示着“项适原”三个字,吓了一大跳。   这边沉默了半晌,电话那端仿佛心有灵犀般,他听见项适原充满磁性的嗓音隔空传来:“弥弥。”   郁清弥做贼心虚地直接摁断了。   项秋桐看见他从游刃有余瞬间变成呆若木鸡,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郁清弥无奈地等着,项秋桐笑够了,乐不可支地对他说:“你确实挺有意思的。”   郁清弥发现自己蠢透了。不管项秋桐有没有坐轮椅,她找他的目的肯定与对廖梦思所说的无关。   “这通电话……是串通好的,还是您想拿我威胁他?”   项秋桐问:“你怎么不猜是他威胁我?”   郁清弥叹了口气。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背叛”了一次项适原,却原来仍在对方的庇护之下。   他坐立难安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项适原到得太快。这里远离市区,只能说明项适原一早就在路上了。   项适原手上搭着外套大步流星走进来,郁清弥顾不得刚刚才在项秋桐面前大放厥词,转身就逃。   “怎么,碰了你会硬不起来是吗?”项适原把外套扔到一旁沙发上,冲过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颇为粗暴地把人拖进自己怀里,然后恶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双唇被猛然攫住,炙热而暴烈,郁清弥快要喘不过气来,用力推开他——结果项适原就这么跌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空气凝固了那么几秒钟,在场三人面面相觑着,项适原神色古怪地扯了把领带,难得爆了句粗口:“操。”   真的这么难受啊……郁清弥感觉实在问不出口。   项秋桐轻咳一声,对郁清弥道:“你先上楼歇息吧,让我们单独聊聊。”   “不行。”谁也没想到郁清弥敢这么横,“刚刚说好我跟您谈的。”   项秋桐眯起双眼,闪着危险的冷光:“别因为我方才没跟你计较就得寸进尺。”   郁清弥还想说什么,项适原挡在他面前:“听话。”   但此刻郁清弥最不想听的就是项适原的命令。他的脸色微变:“不听话会怎么样,又把我送走吗?像宠物一样寄养在陌生人家里?”   项适原皱起眉头,郁清弥向来温顺,上次在船上发脾气的时候也没有项秋桐这号危险人物在旁虎视眈眈。他不愿意在项秋桐面前暴露太多,语气加重了点:“弥弥,别不讲理。”   “别叫我弥弥。”却没想到郁清弥也冷了下来:“你要不就接受这样的我,要不我们就分手。”   下一秒,项适原勃然大怒地将茶几踹倒在地,名贵的红木家具就这么散了架。破坏者眉目阴沉:“你再说一遍。”   “你要不就接受这……”郁清弥半句话都没说完,下巴就被项适原的手狠狠卡住,把他整个人推到墙上。   项适原头也不回地对听见响动赶来的管家说:“老刘,带大当家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管家一时没动,他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项秋桐倒是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连个Omega都管不住,还想要管住整个项家吗?”自己操作轮椅出去了,管家连忙追上。   郁清弥感到一阵无力。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借廖梦思的力量回来,不是为了把项适原本来便危险的处境搅得更糟糕,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能保全自己,也能为解决事情尽一份力。   他并没有打算在现在这个错误的时机里见到项适原,让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和不信任出现更大的裂缝。   “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项适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重新说一遍,好好说。”   他捂得郁清弥快喘不过气来了才把手松开。郁清弥靠在墙上,绝望地笑了一下——   “分手吧。”   今日三集连播,前面还有一章哟(ì_í) 第42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郁清弥看见项适原眼中的怒火和欲念逐渐减弱,最后完全熄灭了。   这人自顾自地来,又自顾自地离开了。   郁清弥直到感觉有点凉意,才发现自己在地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他抬起头,项秋桐坐在轮椅上,隔着一点距离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你有本事,还是我那孙子太没用。”她摇了摇头,如果在此之前她对项适原还抱有一丝期望,那现在她已经做了决定。   郁清弥看起来还没缓过来,颓然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项秋桐审视着他,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就长得像廖梦思呢?”   郁清弥听腻了,没好气地回:“项适原还有他那两个叔叔长得也不像您啊。”   项秋桐又露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的表情:“谁说他们是我亲生的?”   郁清弥疑惑地看着她,他坐在地上,显得轮椅上的她高高在上。   “项家的Alpha们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你没好好做功课了解一下吗?我的爱人——”她看向那幅画,“嫁给我的时候已经无法生育,我们从宗亲中领养了三个天资优异的Alpha。你说他们为什么都长得不像我?”   “我之前没关注过这些事……”郁清弥怔了片刻,倒是没想到项秋桐拥有这么庞大的家业,思想却并不古板,顿时起了些敬意,“您一定很尊重和珍惜您的爱人。”   “少拍马屁。”项秋桐一点也不受用,反而一脸嫌恶,“行,我们谈谈。”她提出条件,“我对我孙子操过还甩了他的人没兴致,用药这点伎俩对同样的人也就只能成功一次,别以为我会因此高看你。只不过,留下你,廖梦思和项适原都挺不痛快的,你就先在这待着吧,记得别在廖梦思面前露出马脚。”   “项适原刚刚在院子里跟你谈了什么?”郁清弥问。   “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只是想除夕的时候大家能和和气气再吃一顿年夜饭罢了,吃完饭,大家爱怎么分家怎么分家,爱怎么斗怎么斗。”项秋桐说着,皱纹里露出一丝疲态。   这个意思就是要在项胥被所有长老公审之前,再跟项骓和项适原坐下来最后一次谈判了。什么年夜饭,就是鸿门宴吧。   “您还留着我是为了什么?如果需要做些别的交易,我也可以办到,项胥那边,我妈妈那边,还有以前打过交道的Alpha,我想我总能有一些对您来说有价值的情报。”   项秋桐沉默片刻:“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目前还不知道的事情。”   郁清弥听不懂。   但项秋桐看样子不会进一步解释了,他只能先顾自己能懂的:“我还是学生,新学期快开始了,您平时不能打扰我上课的时间。”   项秋桐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智障。“行吧,申请远程或者在香港找一间大学交换一学期,你跟刘管家说,他会帮忙办理。”   郁清弥点点头:“谢谢。”   “对了,既然你是学艺术的,游音生前很希望办个画展,我以前不想他的画被别人看见,现在年纪大了,觉得抱着这些老什物入土也没什么意思,你把这件事办了吧。”   郁清弥“啊”了一声,连忙摆摆手:“我不是学策展的,应该很容易找到更专业的人士来处理……”   “我不要不认识的人碰这些画。”项秋桐又不高兴起来,“你不是看得懂他在画什么吗?”   顺着她的视线,郁清弥也再次看到墙上的少女。傍晚光线不足,他俩谁也没想去开灯,少女的明媚笑颜在这种环境下都染上一层阴影。郁清弥忽然问:“被涂掉的背景里有什么?”   项秋桐驾着轮椅,一言不发地走了。   真是喜怒无常,也不知道项适原当她保镖那几年遭了多少罪。郁清弥想到“项适原”这三个字,心痛得似无法呼吸,拍拍灰爬起来。   刘管家适时地出现,带他到二楼走廊尽头那扇房门前便离开了,他的行李箱被直接送到这里。   他进房间后把门反锁了,打开行李箱快速检查了一遍,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夹层里的东西也好端端的,暂时放了心,这才有心思观察起环境来。   房间很大,照理来说应该给他安排个客房,可玻璃柜子里挺多私人物品,桌面倒是空空如也,像是那种已经常年没人住、佣人时不时打扫的状态。除了他进来的入口,房间里还有几扇门,他推开一扇以为是浴室,结果里面摆满各种器械,看着是私人的搏击练习区。他退出来把门关上了,重新打开一扇,总算找对地方了。   他取了衣服去洗澡。听说这阻隔剂的威力能维持十二小时,也不知道洗澡有没有效果,他装在喷雾器里,刚刚卸妆的时候用了不少。   这东西其实是违禁品,良好公民第一次违法犯纪,心惊肉跳的。不过黑市诚不欺他,竟然一连放倒了两个Alpha,即便项适原是故意靠近他的。   洗澡的时候似乎听见外面有动静,他也没在意,毕竟这里可是项家的老宅,新旧交替的局势中,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岁头上动土,估计就是风吹叶落或深山动物之类吧。他慢悠悠穿好浴袍出来,冷不防看见露台上居然有个人影,再次被吓了一跳。   他常年靠装傻卖萌混日子,今天在项秋桐和项适原这两个大魔王级别的Alpha面前硬气一回,过于耗费心力,经不起更多刺激了。   夜色中,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   项适原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抽烟,看见郁清弥走出浴室,便掐灭了烟要进屋来,结果郁清弥反手就把玻璃门关了,还上了栓。   郁清弥的心里有惊慌,有期待,急切地去确认项适原的眼神。那双英俊却总是给人以无形压迫感的眼睛一向没什么情绪变化,但郁清弥抚摸过那上面的起伏,描绘过每一处山峦的走向,读懂过许多次对方无声藏匿的心意。   这次他也读懂了,刚刚还一蹶不振的心脏猛然跳动得欢快。   明明他才是那个出言不逊的罪魁祸首,可为什么感到委屈的也是他。   他用手指迅速抹了一下眼睛。   项适原皱起眉头:“弥弥。”   “不要。”他转过身背对项适原,拼命叫自己把那些翻腾的心绪压下去。过了几秒他才想起在分手前他不准项适原叫他“弥弥”,连忙又转过头对项适原解释,“不要安慰我,我没有哭。”   在岛上的第四十一天,郁清弥解开了飞机上听到的加密讯息,内容与他有关。   那是来自梁金的通知,大当家让项适原把他带到老宅。   郁清弥没有见过项秋桐,也不觉得项骓和廖梦思会跟她提过他,他回来还为了寻找生父下落这件事也只有项适原知道。可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他以为的墙壁其实是玻璃做的,他将要踏入的这个世界里没有永恒的秘密,即便再小的蝼蚁,一举一动也会纳入有心人的眼中。所有人都知晓项适原带着他上机,最终却没有带他下机,他不清楚这是否算直接违抗大当家的命令,但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能以善意去预测,因为项适原过了四十一天都没有来接他。   他要回来,只能通过廖梦思,以廖梦思和项适原现在的关系,他站在了项适原的对立面,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无论是以何种形式。但如果……如果项适原与他有同样的默契……   “你怎么在这里?”郁清弥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放心不下,来看看你。”项适原无奈地敲敲玻璃,“开门,难不成真的要跟我分手?”   啊,即便仓促地分离了四十一天,他们依然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只是那个词的威力太大,即便是在双方的默契下郁清弥顺水推舟地说出口了,也一直难受到现在。   “对不起,我跟着妈妈来见大当家的,我在她们面前就是这样的嘛,很虚伪,很趋炎附势。”   “不要这样说你自己。”   “我们在伦敦的时候不是一直装作你只是包养我吗?”   “谁说的,我……”   “不要总是打断我!”他急得团团转,“你先打乱我计划的!要不是你突然就跑来了,我就不用演觉得金主前途不好就换一个的交际花,我就不用跟你说‘分手’这两个字,我……”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后他立时蔫了,“项适原,我现在很乱。”   “弥弥,不要着急。”项适原那种永远波澜不惊的语调抚平了他的仓皇与失措,“慢慢说。”   “我怕我们太喜欢对方,会被人当成威胁你的把柄,我就变成你的累赘了。”   “我知道。”   郁清弥冷静下来。“你刚刚要说什么呀?”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跟你妈妈说的是我们在正式交往。”   郁清弥很心虚地说:“是我在装,我跟她说的是一直把你当冤大头。我是不是损害了你在外面英明神武的形象呀?”   项适原觉得差点又被逗笑才更损害他的形象,这家伙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没关系。”   “我一回来香港你就知道了吗?”那部通话中的手机,还有那么快就出现的本人,说明项适原跟项秋桐搭上线的时间点比他知道的要早得多。   “你用了那个通讯器之后我就知道了。”   郁清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天真了:“你本来可以阻止我离岛的吗?”   “……嗯。”   可是项适原没有。   郁清弥懵懵懂懂地看向项适原。   他看见了鼓励和包容。   “我知道你想试着参与,解决自己力所能及的部分。”项适原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和,“你去试吧,但是要和我一起。我必须为你托住底线的安全。”   今日三集连播,前面还有两章哟(ì_í) 第43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刚刚的分手现场虽然只有两个人在,但郁清弥知道,那也是套玻璃房子,一切无处遁形。   唯一他没想到的是,项适原表现出非常明显的能被他牵制的样子,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项秋桐会看在他对项适原有价值的份上,即便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也不会对他太过分。   他那么努力,只考虑到了怎么能做到最好,项适原却连万一出现最差的情况下要怎么保护他都想到并做好了。   但还是懊恼。   “不知道我演得好不好,大当家有没有相信。”   “天赋异禀。”项适原笑了笑,“不过无论她信不信,她既然表现出她信了,那你配合就好。”   他还不清楚项秋桐打的什么算盘,但从目前他和对方达成的共识来看,郁清弥暂时留下是安全的。项秋桐绝对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但商人本色,她遵守契约。   他与祖母的感情再淡漠,也相处了那么多年,有着不愿承认但确实存在的互相了解。   郁清弥垂着的睫毛轻轻颤抖。项秋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外部还有项骓、廖梦思以及其他人,也许项秋桐也在演。他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可他跟项适原闹脾气是演出来的,项适原因为他而被项秋桐威胁却不是演的。   “那你怎么还是答应去赴那什么鸿门宴?”   “我本来就打算去的,只不过不想答应得太爽快,免得她发现我也有另外的意图。你的出现让这个转变更顺理成章了而已,除了我现在又偷偷潜回来。”项适原如实相告,“不过还是想冒险看看你。”项适原隔着玻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张牙舞爪的小狗。”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郁清弥执拗地说,声音透过玻璃门,变得有些暧昧沉闷。项适原看见他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将一只手贴在玻璃门上,掌心的纹路被挤压得很清晰。   项适原抬起手覆在同样的位置上:“你说。”   郁清弥微侧着脸不看他。“你是因为装睡的时候听见我害怕地哭了一下,才不问我愿不愿意赴大当家的命令,能不能保护自己,有没有别的办法,宁愿直接违抗也要把我送走?”   项适原缓缓地说:“你不止哭了一下,你哭了整整五分钟。”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做法,郁清弥看上去很坚强,做足了踏入这个世界的心理准备。只是听见他哭泣的那一刻,项适原感到的不是失望,而是后悔。   他想他懂的。他说什么郁清弥都会答应,他什么都不说也会为他着想甚至若无其事地伪装自己。因为他暂时没办法停下来,所以郁清弥跑得很累也想跟上自己的步伐。   项适原自作主张,飞机没有在香港降落,而是继续往太平洋驶去。他错误地希望郁清弥待在温室里,可郁清弥不是菟丝花,不需要附着在谁身上。   “弥弥,”项适原轻声开口,“不是你害怕了,是我害怕了。”   郁清弥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   “我不要这样。”   他的委屈暧昧不明,可他想说出来,因为项适原会听。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凑近,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四片嘴唇隔着玻璃重叠在一起。可惜体温一时半会无法传递过来。   “……我是你的负担吗?”郁清弥不甘心地问。无论是临阵退缩的痛哭,还是重返险境的叛逃,“我不应该来吗?”   “我让你等太久,你等不及了,很担心我是不是。”项适原的嗓音低沉,带着不容他忽视的命令语气,“开门。”   “不行。”郁清弥后退一步,“你现在靠近我会难受的。”   “你让我抱抱你,这么久没见。”   “还不都是你害的。”郁清弥不为所动,说起这事就来气。   “那你让我看看你……”   项适原的姿态一低,郁清弥顿时又有点受不了,洗完澡后皮肤刚褪下去的粉色又浮了点上来。   “就这样看,隔着玻璃。”   项适原一抬下巴:“我要看你的项圈。”   郁清弥再次后退:“你又发什么神经。”   “让我看看。”项适原站在玻璃门后,颇有些低声下气,“弥弥,让我知道分手都是假的,你还是我的小狗。”   郁清弥拗不过他,只好解开浴袍,拉开一点。他的肌肤还泛着水汽,浑身上下都是雪白的,只有性器根部一圈黑色,是项适原亲手戴上的主人凭证。   “可以了吧,你快回去……”郁清弥话音未落,便见项适原突然抬脚往一侧的门栓踹去,然后轻松地推开坏了的门,跨进来像要将他的胸腔勒断一般抱住他,热烈地吻他的唇,猛然向下跪在他身前,紧紧圈住他的臀去吻那个项圈。   “你……!”郁清弥发现自己又被骗了,推了他一把便挣脱了怀抱,项适原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索性坐在地板上。   郁清弥忙把浴袍穿好,推他出去,把哐啷响的玻璃门勉强关回去。   项适原还在地上坐着,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两口才缓和过来:“妈的,你的黑市联络人究竟是谁,”那不是郁清弥从之前常用的渠道弄来的。“我要阉了他。”   郁清弥第一次见项适原这么露骨地发脾气,当然不敢说只有私人医生赵于蓝才能逃过他和Grace的火眼金睛。   “等等,”项适原想起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你卖画的钱应该都拿去买我的生日礼物了,这是哪来的钱?”   郁清弥没来由一阵心虚:“我……我期末过了之后就有新的画可以卖呀……”一见项适原皱眉头,他就缩起脖子不敢再说了。   大佬一生气,世界好可怕。“你把画我的那些作品卖了?!”   郁清弥嗫嚅:“我没别的可以卖了,你喜欢我就再画嘛……”   “郁清弥!”   项适原又要开门,郁清弥连忙使劲抠住坏掉的锁扣——这次是怕挨揍。   “我们的协议里只说了你做我的模特,又没说不能卖画。”他越说越胆大妄为,“而且我们分手了,你不准再凶我!”   项适原一顿,停下动作,嗓音轻下来:“弥弥,别弄伤了指甲。”   “哦。”郁清弥松了手,心想这招真好用。   项适原把被夜风吹得散乱的头发拢到脑后,就这么隔着玻璃凝望他。过了一会儿,郁清弥主动把门拉开一道缝,伸出一截细细的手腕来,小指勾住项适原的食指。   项适原低头瞧了瞧,拢起食指和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那圆润小巧的指尖,几乎要去记住上面指纹的温度和形状。   他为什么确定是假的,除了他们的心有灵犀,还因为在激烈争吵中郁清弥被他捂住嘴巴抵到墙上的时候,借着衣服的遮掩,郁清弥也这么隐蔽地勾了他一下。   只是再默契的两个人,也要时时明确对方的心意和状态,他承认自己不是个有安全感的人,也担心郁清弥没有安全感,所以要用语言和行动把话说清楚。   郁清弥正在想跟他一样的事情。   “项适原,我悄悄藏起跟妈妈的通讯器,又偷偷买了黑市的药剂,还跟你提分手,你是真的生气了吗?把茶几都踹坏了。”那些家具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也不知道项秋桐心不心疼,会不会把账又加到项适原的头上。   “当然生气了,就算是假的也不想听见。”   郁清弥注视着他,那种语气和神态好像在告诉他,生气了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一想到我也瞒着你准备了夏威夷的藏匿点,就觉得自己活该。”   郁清弥忍不住笑起来,骄傲得几乎要翘起尾巴,大佬发现自己没能掌控到的事情竟然老实认栽了。   “项适原,你不舍得我长大吗?”   郁清弥一笑,项适原也放松下来:“你已经成年了,害不害臊?”   “可我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子,你怎么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就直接把我送走。”   “……我错了。”   “以后不要这样子,我不喜欢跟你分开。”郁清弥低下头,“我……我发情期梦见你抛弃我了,醒来骂你是王八蛋。可是我不想骂你,不要再给我骂你的机会了。”   他听说项适原轻声说“知道了”。   他们安静地站着,享受这风声鹤唳的温存。真是奇怪,在伦敦最后那段如胶似漆的日子里,他们都存了好几份心眼,最后还把心眼用在对方身上,可这似乎丝毫没有折损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项适原叹了口气。“不只是大当家的人,项骓和廖梦思也盯这边盯得很紧。”   郁清弥明白这意思是演完这一出,项适原暂时不方便再露面了。一股夹杂着不舍和委屈的情绪涌上来,正心软要说点好话,忽然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回屋子,把项适原拒之门外,压低声音催促:“你快走吧。”   刚刚踹门的动静不小,郁清弥担心管家随时会上来询问。这时他又庆幸阻隔剂的药效够强,起码项适原不会留下信息素的味道。眼见项适原还不着急,他都快疯了:“祖宗,你快走吧,求你了。”   他为了赶项适原走,把窗帘拉上了,跑到房门那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才放下心来。很快他又担心项适原以这样的debuff状态爬楼会不会摔死,慌忙跑出露台,夜色中只剩树影憧憧,一切了无痕迹。   他蹲下身,在灰白色的地砖上找到一点烟灰,看了很久。   之前把40-42章一口气放出来,确实是不希望大家为了41章的结尾而担心,但觉得可以节奏控制得更缓和,把那些弯弯绕写得更清楚些。   还有一个丢脸的修文原因则是,一章不能控制在三千多字的话会戳到本人轻微的强迫症现在我舒服了_(:3」∠)_   添麻烦了,希望大家喜欢现在的版本~ 第44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赶着春节放假前的倒数第三天,郁清弥到香港的艺术大学办理完交换生手续。之后他和廖梦思一起去疗养院看望了郁清可,又继续去为游音的画展挑选展馆。   这两件事情都不太顺利。郁清可睡着了没能说上话,紧闭着眼神情阴郁,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据说每到冬季她的精神状况就会更差一些。游音的画作兼具浪漫与阴郁,被美术馆里的白灯白墙一衬,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郁清弥还没想明白,只好先回旧宅,把原画取下来,换成银质轻便的画框。   项秋桐说过讨厌别人碰游音的画,但郁清弥没想到是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连廖梦思都只能看不能动手,否则要被赶出去,郁清弥只好亲力亲为做苦工,抽时间弄了三天,手指都被螺丝刀磨出茧。   这些天他跟项秋桐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被老人家古怪的性子各种折磨,一会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会儿指使他把画搬来搬去,嫌这个框不高级那个框没档次,好在他脾气好,又逆来顺受惯了,很能苦中作乐,毕竟起码是跟画有关的工作。   廖梦思趁只有俩人在的时候对郁清弥指指脑袋,悄声说八卦:“人啊,不能病,一病脑子就糊涂。”   郁清弥想到项秋桐的轮椅,还有她挺直的背和嶙峋的手。   “连对着你叔叔也不肯说实话,不过打听过了,估计是骨癌晚期,没几天可折腾了。”廖梦思忽然用手肘杵了杵郁清弥的侧腰,挤眉弄眼,“所以,七十多岁的Alpha真的能……”   郁清弥连忙咳嗽一声。   廖梦思住了嘴,转头跟出现在走廊尽头的项秋桐客气地打了招呼。   画作都靠墙斜倚着,地上一片狼藉,轮椅大概是夹到包装绳之类的卡住了。郁清弥见状走过去,蹲下帮她把绳子拽出来。廖梦思从背后的角度看着,感觉他这姿势几乎是伏在项秋桐腿上,顿时尴尬起来,急匆匆寻了个借口走了。   项秋桐冷笑一声。   “啊,怎么了?”郁清弥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项秋桐看他一眼,有时候觉得这小子是装傻,有时候又觉得是真傻。   “你们下午去了哪里?”   “去学校办手续,然后去看了我妹妹。”   之前项秋桐暗示他,画展的事情可以找廖梦思帮忙,更熟悉香港,结果第二天廖梦思听说后主动找了过来,这俩人好像寻了个由头互相监视着,顺便监视他。   郁清弥在廖梦思面前要演项秋桐的禁脔,在项秋桐面前又要演甩了项适原的渣男,好不忙碌。   项秋桐不置可否,扫视一圈地上的画:“选址选得怎么样了?”   郁清弥说了一通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忽然侧头看了看洒了满庭院的落日余晖,问:“大概有多少准备时间啊?”   项秋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说:“三个月吧。”   郁清弥“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夜里他睡不着,下楼加班加点。把那幅少女拆下来,要装框的时候,忽然发现画布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像是匆匆记录,怕被发现才藏在这里的。   郁清弥这几天见过项秋桐的字,不是这样的,倒是跟游音的签名有点相似。   也算是珍贵的故人旧物,他正打算把纸条收好,明天交给项秋桐,只是拿在手上多看了一眼,辨认出上面的内容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旧院古宅,凄风枯木,四下寂静无人,他猛然转头,感觉时间的长河里有一只幽灵紧紧盯着他,尘封已久的秘密呼之欲出。   郁清弥害怕得有点想尖叫,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条,心想项适原没弄错,自己是真的不行,没有他在身边,一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他茫然地抬起头,长廊的阴影里有什么轻微地动了一下,现出项秋桐那张麻木苍白的脸。   ***   第二天郁清弥挂着两只黑眼圈去上学,跟刘管家交待要跟新同学聚餐,不回来吃午饭了。   聚餐倒是真的,只不过聚餐过程中郁清弥七拐八拐,将话题拐到码头新开的赛马场上。   “听说是和政府合作的合法赛马场,大名鼎鼎的项氏集团开办的。”   “那Omega去玩应该也比较安全吧?”   “反正是下午,大白天的总不会出什么事情。”   众人七嘴八舌聊起来,郁清弥再从旁煽风点火了几句,饭后便跟几位感兴趣的同学蹓跶过去。   虽然是工作日白天,但新赛马场依然生意火爆,门口的迎宾女郎倒是一视同仁,无论是贵宾还是游客还是一看便知只是好奇的他们都笑脸相迎,比较胆小的几个同学很快放松了些,大家兑了些筹码跃跃欲试。   抱团参观完马匹之后,所有人便各自走散了,郁清弥独自逛了一圈,留意着各个工作人员,最后不慌不忙在吧台前坐下,要了一杯金汤力。   一个眼熟的面孔都没有,他咬着下唇思索。开业没几天,原本以为就算遇不到项适原,也能碰见梁金或他的其他手下。他现在行动和通讯都被监视着,要想主动联系项适原可真不容易。   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杯沿,他实在等不及,想到一个有些冒险的主意,项适原知道后大概率会因此不高兴——那正好,顺便给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添点堵。   他抬手正要再叫一杯酒,旁边有人坐下,打了个响指,还用英文装逼要两杯“double”的“Gin Tonic”。   啊,有鱼上钩了。   男人掏出真皮钱包潇洒地付账,郁清弥瞥见里面夹着一张全家福,女方手上抱着的小婴儿看起来还没满月。   男人把其中一杯推到郁清弥面前:“小美人,成年了没有啊,就进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哇,真是俗气的开场白。   “正规赛马场,要查年龄的。”郁清弥对他笑了笑,没有喝。稍一打量,跟当时在彭赞斯的超市里跟他搭讪的Alpha差不多,块头大但头脑简单的类型。   酒保瞥了他们两眼,这Omega长得太招人,可别闹出什么事来。上面的人对这家赛马场很重视,明令禁止好些条款,要把那些不见得光的龌龊勾当都杜绝了。他见那两人随意聊了两句,Omega就撇下眼巴巴的Alpha走了,舒了一口气。点酒的客人突然多起来,他一忙就把这个小插曲给忘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Alpha却没能忘记。本来只是兴致来了逗弄逗弄,结果Omega言笑晏晏,却似乎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寻了个借口就溜了。他转了好几圈,总算在洗手间门口堵到了猎物。   郁清弥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掉头便走,他一走,Alpha便下意识伸手去抓,一碰到那细腻光滑的肌肤,色心便起,把人怼墙上去了。   被闻讯赶来的保镖拉起的时候,这男人还在大声嚷嚷:“是这个Omega用信息素勾引我!”   工作人员早就暗中留意这两人的举止许久,Alpha绝对是精虫上脑,Omega的行为虽然明面上找不出什么问题,但保镖大多是Alpha,虽然训练有素不会见人长得好看便发情,但对Omega天然偏见地判定为欲拒还迎,决定各打五十大板,都扔到场外。   郁清弥被拽了一下,肩膀上挂着的帆布包开了,画笔、速写本和几张纸散了一地,他佯装惊慌地叫了一声,弯腰要去捡,一个保镖先他一步,将本子下露出一角的纸张抽了出来,脸色一变。   他将那张纸交给另一个看起来是他们头儿的人看,这不知是什么资料的其中一页,抬头的花纹是项氏独有的。   头儿眯缝起双眼问郁清弥:“你和项氏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郁清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快还给我。”   几个保镖相视一眼,立刻觉得:此间必有诈。   郁清弥知道,这张他在学校机房里胡乱PS而成、文字内容狗屁不通的“神秘资料中间一页”,看起来确实可疑极了。其中一人捡起他装维生素的小药瓶,表情严肃得像是里面有毒品。   眼见有客人开始关注这边,头儿一个眼神,保镖把两人都扭送到地下一层,关在不同的小黑屋里,门关上前隐约听见那个头儿在问“梁总快到了没”。   紧闭的门传来上锁的声音,阻隔了所有光线。这些专业保镖将他手脚分别戴上手铐,嘴巴封上胶布,扔到硬邦邦的水泥地。   地上太冷了,郁清弥坐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凉凉地想不知道得等多久梁金才会到。梁金这么能干,肯定能发现是他,不会审都不审就把他丢海里喂鲨鱼吧。   他胡思乱想了会儿,感觉困顿起来,毕竟昨晚几乎就没阖眼。他艰难地挪到墙边闭目养神。   黑暗模糊了人对时间的感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将他吵醒了,扭曲的坐姿导致血液不通畅,半边身体都麻了,门打开后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正想挣扎着起身,冷不防被门口进来那个高大的身影蹲下来抱住了。   嘴巴上的胶布被撕了下来。   “啊,”他伏在熟悉的怀抱里,闻到了想念的信息素,小声叫了一句,“项适原。”   项适原将他的手铐都解了,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好在只有手腕磨破了点皮。当下放了心,拉开一点距离,面色一凛要开口训人。   “别骂我啊,都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联系到你。”软玉温香重又扑进项适原怀里,“好冷,好饿。”   站在门外的梁金看见项适原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的眉间,竟然把暴脾气硬生生忍了下去,脱下外套给Omega披上。他觉得太不适应了,直想把门关回去,说不定这只是一个魔术,打开门后原来那个冷面无情的项适原就走出来了。   郁清弥还在那头解释:“而且我有防身的东西嘛,不用担心我有事。”   项适原听完脸立即又黑了下来:“你今天不会又喷了那个鬼玩意儿吧?”   看连载的友友们,麻烦从42章开始吧~主线不变但重写了~ 第45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谈虎色变的项适原可太新鲜了,郁清弥想笑,一笑麻掉的半边身子就开始痛,他嘶了一声。   不用回答项适原也知道答案了,本不想理他,但还是板着脸问:“又怎么了?”   “被绑太久了,手脚都麻了。”郁清弥苦着脸说。天天不得不在陌生的屋檐下低头,好些日子没能见到项适原,让他忍不住撒娇。   项适原把他抱起来,跟门外候着的梁金一起上了专属电梯。沿路的无关人员和监控都被清扫干净,他们上了顶楼,进到一个高层专用的休息室里。郁清弥被稳稳当当地搁在沙发上,有人送来电暖器给他烤手。   “我的帆布袋呢?”一到了安全的地方,郁清弥就问。   项适原和梁金对视一眼,知道郁清弥肯定是有急事才会找上门来。郁清弥掏出其中一支画笔,将笔头旋开,抽出里面卷着的小纸条。   他的手臂肌肉酸痛,手一直在微微发着抖,连纸条都要拿不稳。项适原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这是我祖父的字迹。”   文字潦草,项适原仔细辨认着,是一个地址,就在香港,离这一个多小时车程。   关键是他调查过郁清弥跟他提起的往事,对这个地址有印象。   他看向郁清弥,对方的眼中显露出依赖和迷茫:“这是我在老宅会客厅那幅画的画框里面发现的,为什么上面的地址是我妹妹的疗养院?而且,为什么大当家好像默许甚至鼓励我去追查这件事……”   “什么?”项适原拧起眉头,“大当家故意让你发现的?”   “也不算是吧,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是她让我办画展,不肯让别人碰那些画,而且昨晚她撞见我拿着纸条,却什么也没说……”   项适原望向梁金,梁金也现出疑惑。   “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去,就想来找你商量。”郁清弥越说越没底气,“我找了同学当幌子进来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他怕死了没干成什么事还给项适原添麻烦。   项适原在他身旁蹲下,握着他的手耐心说:“弥弥,你做得很对,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最后发现弄错了也不要紧。”   项适原让他先在房间里休息,要出去跟梁金去快速调查一下这件事,又对他说,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开门跟保镖说,自己会立刻赶回来。郁清弥答应了,不过直到项适原回来他都只是安静地一个人待着,乖乖喝完了项适原叫人给他送来的暖胃蘑菇汤。   “没有找到我祖父跟这个地址有关联的任何线索,”项适原知道他着急,开门见山地说,“但确实发现了端倪。你妈妈只要在香港,经常会去这个疗养院,一般是一个月两三次。”   “我妹妹在那里,这不奇怪。”郁清弥说,“我昨天也刚去过。”   “嗯,廖梦思之前在项骓和项胥身边那么招摇,她的一举一动很多人盯着,都知道她就是去看望你妹妹的。”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方才梳理最近监控之后的新发现,“但似乎所有人都没留意到,你妹妹每天在做什么。“   郁清弥怔了怔,说了自己所知的信息:“她身体不好,精神状况也不好,经常都在睡觉和发呆。”他知道自己是个不负责任又爱逃避的哥哥,对郁清可的生活一无所知。   “她在你们看不见她,以及不睡觉和发呆的时候,偶尔会去疗养院背后不远处的树林里散心,我们刚刚通过军方的卫星地图发现林子里有一栋建筑,看起来是一座不知名的寺庙,似乎还有僧人居住。你妹妹信佛吗?”   跟着项适原坐上车的时候,郁清弥还稀里糊涂地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的妹妹什么时候有了宗教信仰?她真的是去拜佛吗?廖梦思知道这件事吗?和项家究竟有没有关系?为什么游音的画背后会藏着这么一样东西?   郁清可的疗养院建在大屿山岛上,车子从青马大桥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雾气特别大,下午光线不好了更是阴沉沉的,后来经过天坛大佛时,那么高的佛像全笼罩在浓雾中,让郁清弥觉出些不详的征兆,不禁挨近了项适原,有点害怕地团起身子。   项适原是中断了其他行程陪他来的,在车上也忙得不得了,这会儿才察觉出郁清弥情绪不对劲,立刻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在想什么呢?”项适原扭头问他。   “我觉得最差的结果就是我妹妹当年的事故跟项家有关,你觉得呢?”   “这算什么最差的结果,你还要算到我头上吗?”项适原嗤之以鼻,“家族世仇?罗密欧与茱丽叶?”   郁清弥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到,那么他妈妈是什么时候和项骓在一起的呢,如果那件事真的和项家有关系,那么他妈妈又一直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而他自己……这么多年又一直是为了什么呢……   “弥弥,”项适原敲了敲他的额角,“我是认真的,没有什么最差的结果。”他捏着郁清弥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因为无论等下发现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郁清弥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了,把头靠在他肩上:“真有自信啊,项总。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还没玩够这种前男友的情趣吗?”项适原稳稳让他倚着。   “不入戏点,我怕回去后演不出来了。”郁清弥打了个呵欠,“您继续工作吧,大忙人。”   明明是自己困了。项适原心下摇头,面上不动声色地打开笔电:“给未来的你多挣点聘礼。”   郁清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资产分割和转型报告,他这一路上给自己的脑袋里塞满了问号,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口:“你这么大动作地要让项氏脱离黑道,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吗?”   项适原转过头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挺正经地回答:“也不能这么说,大势所趋,看谁能识时务罢了。”   “哦,”郁清弥自作多情了一回,闷闷不乐地把身子缩回原位,“不打扰你了。”   “哎,别乱动。”项适原把他拉回来靠着自己肩膀,带着点笑意,“真不该把小狗寄养,回来后就不听主人的话了。”   郁清弥想,项适原的视野比自己宽广得多,又大自己这么多岁,他可不能总那么小家子气,得跟上项适原的步伐。   “不高兴了?”项适原眼睛盯着资料,伸手捏捏他的脸,蛮不在乎地说,“我的什么不是你的。”   “没有未来吗?”郁清弥脱口而出。   “什么?”项适原一时没听懂。   郁清弥一字一句地纠正:“‘未来我的什么不是你的’。”   项适原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也是的。”   郁清弥抱住项适原的腰,又爱又恨地咬了他脖子一口,没敢留下痕迹。电脑桌面弹出一份新邮件,项适原点开,郁清弥看见附件里的图片竟然是他偷偷……不对,光明正大卖掉的版画。   “你在找买家?为什么要买回来?”   “这些画本来不是要送到学校的画廊展出的吗?”   教授确实因为这件事把郁清弥说了一顿,但他觉得也还好,下次再争取机会,而且版画嘛,他以后回到学校还可以印的。他再看一眼里面提及的金额,吓得连忙摆手:“等等,这个价格比我卖出去的高了快两倍,你亏死了。”   “嗯,我抬的。”项适原波澜不惊地说,“对方这么有眼光,多赚点也是应该的。”   “你……”郁清弥支吾半天只说出来一句,“你恶意扰乱市场,哄抬物价。”   项适原的手臂揽过他的肩:“那你呢?没心没肺,为了钱把前男友的裸照卖了。”   “嘿嘿,那是艺术加工过的不真实,真实的在我这里呢。”郁清弥大着胆子隔着衣服摸了一把前男友的胸肌。   项适原轻瞥他一眼,也不知道在炫耀个什么劲。   郁清弥把腿挂在项适原的膝盖上,好玩儿似的晃了会儿,看见屏幕角落里又弹出一串工作讯息后也没敢再烦他,不知怎么就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半边脸都是项适原西装外套的浅印子,郁清弥用力搓了搓,跟着项适原下了车。   月黑风高,山寺在树影后露出一角飞檐,阴森森的林子里好像随时有鬼飘荡出来。   出门前项适原给他找了件厚外套穿着,但山里气温尤其低,又氛围惊悚,郁清弥还是打了个寒颤。   项适原一手夹着烟,一手搂着他往前走,下属已经走在前头打点好了,山径两侧站了不少穿着黑衣的人,郁清弥想起他们在泰晤士河上的餐厅露台,那场无声的杀戮交响乐,项适原现在应该不会用这么过激的手段了。他又莫名感觉两人并肩穿过人群的样子特别像婚礼——那么会有人祝福他们吗?   他敲了敲脑袋,今夜太多谜团,不能再给里面塞奇怪的问号了。   项适原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像是觉察到他的不安,但外面人那么多,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项适原也没有特意再分出心神去宽慰他。   郁清弥知道,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得自己去面对,否则就爬回笼子里,当摇尾乞怜的狗,从此也失去与项适原并肩的资格。   《小郁香港历险记》之《大屿山惊魂夜》   周末应该也能更。 第46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先行一步的梁金站在庙里,一旁是两名战战兢兢一脸配合的僧人。见他们进来,梁金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头朝后点了点。   场面的控制得迅疾而悄无声息,里面还有其他人无知无觉地睡着,他们不想打草惊蛇,把那两个守夜僧人带出去了。郁清弥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理应是厢房的地方却布置得像病房,绿瓦红墙的另一面是苍白与冰蓝的条纹。有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躺在床上,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床边摆着一大堆仪器,屏幕都暗着似乎暂时没使用,也没有医院里常有的那种机器的声响。   郁清弥只隔着房门上的玻璃瞧上一眼便害怕发出声响似的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有点呆滞。   看清那男人的脸后项适原也皱起了眉头,他比郁清弥更快速地想到更复杂的事。   项适原去握郁清弥的手,郁清弥脸色苍白,手也很冰,捂不热似的。   “他死了吗?”郁清弥轻声问,“我爸爸……他死了吗?”他的声音在极力克制着颤抖,“那是我爸爸。”   “他是……”项适原开了个头又忽然停下来。   郁清弥觉得项适原有点反常,这件事情似乎有更多隐情,他迎向项适原审视他的目光:“你知道现在不能再绕开我了。”   项适原低头与他对视,原本凌厉的线条柔和了些。   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郁清弥,那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你参加我祖父的葬礼时是不是没看他的遗像。”不然以郁清弥认人的能力不可能忘记。   郁清弥那时候在他人的灵堂前勾搭对方还在戴孝的儿子,心中有愧,上香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如果那天他曾抬头看一眼,也许会早许多步知道真相——只要同时见过游音和他爸爸,大概没有一个人不能看出他们有血缘之亲。   郁清弥还未来得及细思这其中的含义,门外忽然一阵嘈杂,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小可!”   他冲了出去,看见被人拦下的郁清可,梁金在一旁看起来挺头大的样子。   项适原走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想怎么来得这么凑巧。   “哥哥!”   见郁清弥出来了,梁金摆摆手让手下让开,郁清可赶紧扑进他怀里:“救救我,救救爸爸!”   郁清弥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但听了妹妹的话之后却无法推开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不同意和妈妈离婚,她就把我和爸爸关在这里了。爸爸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最近你来看我的时候我一直想告诉你的。”   项适原远远站在门口,点燃一根烟。楚楚可怜的郁清可伏在郁清弥肩上,眼角余光却在留意他的反应。   两张相似的脸,眼神却截然不同。   项适原飞快地思索着,如果疗养院里有电视报纸,倒是不排除知道他的可能性。抑或是她在迅速判断在场的人之中谁是决策者?   郁清弥感觉郁清可冷静了些,扶着她的肩让两人空开些距离。   “你是说妈妈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要跟项骓在一起吗?”   郁清可点点头。   这也太说不通了,廖梦思绝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达到她的目的,为什么要做这种残忍的事情。但是以郁清可的处境,她未必能想到这一层,也不是适宜讨论这件事的对象。   梁金那边,该问的信息差不多都审出来了。   僧人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概八九年前这个Beta被送过来,刚开始囚禁在这里的时候,反抗和镇压发生了几次,然后他们开始在授意下使用了一些药物,Beta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因为长期缺乏锻炼而变得孱弱,也慢慢失去了逃跑的意愿,总之现在不上不下地在那吊着。   项适原问梁金:“做DNA比对了吗?”   梁金回答:“在加急了,很快会有结果回传。”   郁清可天真地仰着头问:“是跟我哥的DNA比对吗?他叫郁景川,的确就是我们的爸爸呀。”   “我知道。”郁清弥安抚了她一句。外面人多口杂,他也不欲多说,转向项适原,“接下来要怎么办?”   “虽然你今晚的行踪被掩盖了,不过这里的动静肯定瞒不了项骓和廖梦思。”毕竟涉及了两个僧人,还有不知为何冒出来的郁清可。“你爸爸先转移到我那边的医院吧,被我挖到了老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这段日子相互之间都可劲儿给对方使绊子。   “可是……”他知道事出突然,原本不应该打草惊蛇的。   项适原对他摇了摇头。   郁清弥不再提出异议。“我回老宅去。”   突发状况已经够多了,他想把自己能做的部分做好,乖乖被项秋桐利用,说不定还能伺机试探一把……   袖子被扯住。   “哥,别让我回疗养院,别留我一个人在这边!”   郁清弥正犹豫着,忽然听见项适原开口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感兴趣的玩味:“你要跟我走吗?”   郁清弥转过身来,发现自己站在两人中间,而那两人虽然才第一次对话,之前却似乎一直在他没看见的时候有眼神交流。   他听见郁清可胆怯又期待地答应了,私立医院的人到了,将失去意识的郁景川抬走,众人悄无声息地撤退,留下一座空庙。   郁清弥上了车,回头发现要跟着上车的郁清可被项适原制止了:“你,去前面那辆。”   郁清可这回知道要让郁清弥求情了,向他露出不安的神色:“哥——”   梁金过来,不容置喙地把郁清可带去另一辆车,项适原上来了。   汽车启动后郁清弥才舒了口气。“小可也要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刚刚把自己的爸爸和妹妹都交给我当人质了吗?”   郁清弥白了他一眼。   项适原靠在座椅靠背上,松了松领带。   郁清弥说起正事:“刚刚小可说的你觉得就是全部真相吗,真的是我妈妈一个人做的?”   “我原本以为你心眼挺多的,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是你家里最单纯的一个。”   “最单纯的……可能是我爸爸。”   项适原看了一眼垂下头的郁清弥,把他搂进怀里。   没多久,亲子鉴定报告便发到项适原的手机上,郁景川的DNA序列和游音留下的资料比对之后确认存在父子关系。随之附上一份关于郁景川所用药物及现在身体状况的初步检测,廖梦思并没有下狠手,当然是否出自其他原因暂不得而知。   郁清弥算是放心了些。   项适原觉得郁清弥比他想象中冷静多了。   “啊,对了,”郁清弥说,“今天白天我还在学校做了一件事情,原本以为时间挺充裕的就没让你插手,可是我现在需要帮忙。”   项适原仔细听郁清弥说明了事由,扬起一边眉,他本来以为郁清弥在项秋桐眼皮底下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不错了,竟然还能主动出击。“宝贝,你真是……”   “怎么了?”   “一边战战兢兢像只小松鼠,一边胆大妄为在老虎嘴边摸须。”项适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像是赞赏。   郁清弥把他的手抓下来,他现在心情复杂,丝毫没有得意忘形的兴致:“我总觉得真相没那么简单,”郁清弥一边说,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关联,“难道项骓也参与了?他刚开始被囚禁的时间是不是和你父母出事的时间差不多,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关系……”   他猛然看向项适原,项适原的表情明摆着他接近了事实。“感觉挺敏锐嘛,猜对了一半。”   “项骓那边收到消息,不会来阻止?”   项适原浑不在意又有些冷酷地说:“今晚我会让他们都无暇分神的。”   即便这态度的对象不是郁清弥,也够他感受到那股寒意的了,项适原大概又要搞点跟康沃尔那时候差不多的声东击西,当时就把项胥和叛变的手下耍得东奔西跑团团转。   “其实把我爸爸和妹妹留在这里是不是更好,你是因为我放心不下才用这么麻烦的办法吗?”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项适原轻描淡写地道。   窗外的风景在疾速往后退,郁清弥被裹挟在布满秘密的暗流里,因为依偎在巨石旁边,并不觉得危险。   项适原忽然说:“其实你来找我的时机刚刚好,让我想出来接下来的计划了。你知道大当家为什么一定要我留着项胥参加明天的家宴吗?”   “是这边的什么传统吗?”   “嗯,我祖父生于河岸对面的小渔村,家庭观念传统,在世的时候每年都要求全家吃一顿年夜饭,去年春节大家暗地里斗得一塌糊涂,表面倒也遵照了他的遗愿。只是没想到现在老太太这么顽固地要执行这个走过场的仪式。”   郁清弥觉得自己也许知道原因。“你知道大当家的身体……”   “骨癌吗?”项适原像被触到了逆鳞,面无表情地直接说出口,“人要到老了,快死了,才想起家人,并且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有用吗?”   “项适原……”郁清弥怔了下,想起项适原几乎从未享受过家人的温情,甚至一直在与他们相互残斗。“别这样,我也是你的家人。”   项适原偏过头来,垂目看着他。   现在时不时就摸不着抱不着的离家小狗。   结果没想到小狗来了这么一句:“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我爸爸是你的叔叔,那你是不是算是我堂哥呀?”   “放屁。”项适原掐着他的脸,“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   郁清弥没想到他会因此生气:“是,不过理论上还是堂……”   “不准叫那个称呼。”项适原捏住他的嘴唇,“你要跟我结婚,怀我的孩子的。”   郁清弥无言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   项适原烦躁地放开他:“不是让你现在生。”   “怎么了?”郁清弥主动去抱他,“你总是突然对我发脾气。”郁清弥莫名感觉只剩两个人之后,项适原的脸色和语气都不再绷得那么紧了,还时常有点幼稚。   项适原顺势躺下,脑袋垫在他腿上,微阖着眼,眉间隐有疲态。   “很累吗,头痛?”郁清弥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这人总是表现得冰冷又强大,让人忽视他承受了多少工作和压力。   项适原的眉眼舒展了些,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叹了一口气:“弥弥。”   “嗯。”   “真想跟你上床。”   “……”郁清弥脸红了,“别以为你稍微示弱我就会心软。”   “哦,是吗?”   项适原睁开眼睛,眼中噙笑地看着郁清弥的眼神变得潮湿了,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慢慢俯下身来。   来自天使的吻落在他唇上。   项适原枕在郁清弥的腿上,睡了两天以来的唯一一觉。   《小郁香港历险记》之《小蝌蚪找爸爸》   咳,大佬不喜欢骨科,但我挺喜欢的,以后想写一篇 第47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半路上郁清弥下车,项适原不方便出现在老宅附近,另外给他叫了出租车送他回去。   前往山间的道路蜿蜒,幽暗而寂寥。郁清弥丝毫不怀疑项适原将他今晚的行踪掩盖的能力,但项秋桐真的有这么好对付吗?   回到老宅后他发现了原因。   已经十一点多了,三层建筑灯火通明,院子里停着私人医生的车。项秋桐生性多疑,除了跟了她几十年的刘管家和两名佣人之外,厨师和园丁晚上都不在这边住。   住在这里的人越是忙碌,越显得这里空空荡荡。   女佣急匆匆从他身边经过,捧着一大堆物品差点摔倒。   “我帮你。”郁清弥接了一半过来,跟她一起上了三楼。   他第一次上来,明明布局与二楼没有多大差别,却凭空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走进房间,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刘管家时,才后知后觉那是否叫作死亡的气息。   项秋桐和私人医生坐在床边,私人医生将点滴的速度调慢,低声询问病人还会不会感觉心慌。过了一会儿,病人似乎入睡了,只是紧锁着眉,睡也睡不安稳的样子。医生直起身,在项秋桐如炬的目光中后怕地擦了擦汗。   “大当家放心,刘管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今晚我会一直在这守着的。”   项秋桐操作轮椅转过来,直视门口的郁清弥。“同学聚会?”   郁清弥点点头,这是他跟刘管家编的借口。   “你跟我走。”说着她擦着郁清弥从边上先出去了。   郁清弥想,今天他的爸爸回来了,也许还多了位奶奶。   项秋桐的房间占了三楼的一半,陈设也是简单古朴,显得大而空旷。   项秋桐随手指了下沙发,示意郁清弥坐下。   等到项秋桐从柜子那边过来,郁清弥才发现她取了一瓶白酒和两个白瓷杯子。   “会喝酒么?”   “会,不过白的喝得不多。”他这些年都在国外,而且之前需要陪酒的Alpha们大多觉得洋酒更时髦些。他双手接过酒瓶,“我来吧。”   他拧开瓶盖,先给项秋桐的杯子斟满。项秋桐没有等他也没有碰杯,率先举起一饮而尽。   酒杯那么小一个,郁清弥也一口倒进嘴里,结果入口辛辣,度数诚不欺我。刚刚才夸下海口说会喝酒,他忍住没狼狈地呛咳。   项秋桐不言语,把酒杯放下,在茶几上磕出清脆一声。郁清弥只好又斟满。   两人沉默着喝了几轮,郁清弥受不了,偷偷放慢速度,项秋桐冷冷瞥他一眼,也没像平日那样肆意训话,郁清弥便装傻。   项秋桐不理他,他自然不在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发呆。   他有过很多这样发呆的时刻。   学生时代在画室里。兴之所至在海边等待日出。项适原与他坦白独占与掌控的欲望,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再回来的那段日子。每一个想念爸爸、感到孤单的夜晚。   项秋桐突然开口的时候,他差点把酒泼出来。   “老刘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他轻声开口:“刘管家身体不好吗?”   “太累了吧,”项秋桐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只是个身体素质一般的Beta,跟着我走南闯北,我不休息他也不休息。”   项秋桐乜了他手中的酒杯一眼,“喝。”   郁清弥沉默地举杯干了。   他记人很厉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对刘管家的印象是站在项秋桐身后的一团影子,这个画面的记忆度远胜过他的五官衣着。   “刘管家应该是心甘情……”   “怎么,又要刻意地善意解读我和老刘的关系吗,就像你之前解读我和游音那样?”   郁清弥忽略她的尖酸刻薄,只注意到攥着酒杯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一时觉得积蓄着怒气的项秋桐与项适原重合在一起,一时觉得病床上的刘管家与郁景川重合在一起,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忽然蹦出一个词,他不过脑子地说出口了:“奶奶。”   酒杯往他掷来,从离他的脸不到一厘米的距离飞过,碎在身后的墙壁上。   大概是酒精给予了勇气,郁清弥没有被吓到,情绪也很平静:“我去那个地址找了,见到了我爸爸,郁景川。”   项秋桐冷冷地笑了:“那又如何,你是不是以为游音的儿子就应该是我的儿子?”   郁清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明白了项适原说猜对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他从前留下的种被人带走了,找了跟那人长得很像的我要一起过新生活。后来那孩子长大出现了,被有心人拿来威胁他,他就真的对我动了杀心,事迹败露还赔上了养子。现在人死了,孙子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叫奶奶吗?”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郁清弥混沌的大脑一时无法理清:“您是说,十一年前,项适原的父母是因为……”   “怎么,他连这些事都跟你说过,看来你们不是一般的情人关系啊?”   郁清弥住了嘴。   “纸条上的地址是游音当年偷偷调查到的,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我发现藏起来吧,真是天真。”项秋桐有了醉意,声音不再那么稳了,“可惜啊,他那场病来得太急,还没来得及付出任何行动,人就没了。”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张字条的?”   项秋桐沉默了许久,才到:“确诊骨癌的那天。”   郁清弥想象在如昨晚那样的夜里,项秋桐拆开了那幅画的画框。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是要毁了画,还是用它来缅怀。   她对游音的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跟游音一样,爬过许多Alpha的床,像是终于要安定下来了,转瞬又因为不起眼的困难选择背叛。”   “不是不起眼的困难……”郁清弥低声说。   “你说什么?”项秋桐有了醉意,声音不再那么稳了。   他反驳,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游音。   “我爸爸被我妈妈和项骓软禁了,对于内心有愧的生身父母来说,就算最后的决定错了,必定也经过了很痛苦的挣扎……我什么都不清楚就在这里妄自揣测,我知道您一定会嗤之以鼻,但……”他突然站起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我今天擅自把那幅油画拿走了,客厅里摆放的是这段时间找人仿制的赝品。这个视频是专家修复背景的过程,现在还没能看到全貌。”   但是已经露出了斑驳的画面。   原本是没这么快的,但他今晚拜托项适原去处理了,然后收到了这条视频。   被覆盖上的淤泥般的幽暗背后,是绚烂的秋日梧桐树。满地落叶金黄,少女向后张望的人,正带着与她一样的爱意回望着她,向她伸出手。   项秋桐猛然别开脸,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睛。   那是她,从来就没有别人。如果画上的少女与她气质不同,那该问问她自己这些年被什么改变了。   郁清弥低着头不去看她,只轻轻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和酒杯。“夜很深了,大当家,晚安。”   他推着轮椅至床边,扶项秋桐躺下后替她盖上被子。项秋桐没有拒绝他,在他关掉灯光后忽然问了一句:“那孩子……还好吗?”   郁景川对于项秋桐来说,也许是个永远不无辜的孩子。郁清弥回答:“我见到他的时候还在昏睡着,但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很安全。”   “你就这么相信项适原吗,你知道他跟他那两个叔叔一样,”   “大当家,”他轻声说,“您就没想过试着相信一次项适原吗?”   项秋桐没有再说话,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良久,她的声音轻轻响起:“等事情结束之后,如果你愿意回到我那个不中用的孙子身边……”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郁清弥想,我从来就没想过离开。   郁清弥默默叹了口气,退出房门前鬼使神差地竟偷了东西走——   他太想见项适原了。   回到房间后,他把房门锁好,像做贼一样掏出了项秋桐的手机,将他之前细心记住的手指按动顺序试了几遍,打开了锁屏。   他自己的手机被不知道多少人监控着:项秋桐、廖梦思、项骓……迫使他只能扮演既定剧本的傀儡。但没有人敢动项秋桐的手机。   通话记录里还保留着项适原的号码,他回拨过去,铃声响了许久也没人接。他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正巧这时电话接通了,传来郁清弥很久没听过的、项适原对着别人会使用的冷淡语调:“有事?”   郁清弥莫名有些情怯,静了片刻,感觉项适原马上要挂电话了,才不得不开口:“你睡了吗?”   电话对面似乎瞬时反应过来,声音变得温和了:“你和谁在一起?”   郁清弥环视着空荡荡的不属于他的房间:“没有谁,就我一个人。我……我把大当家的手机偷过来了。”   “等我一下。”   然后无人说话了,一声像是线路被切换的响声后,偶尔能听见微弱的滋滋电流。大概又是在处理那些吧,监听、防御、信号屏蔽。等待的过程中,郁清弥把顺来的那瓶白酒又对嘴灌了几口。好酒就这么被他胡吃海塞糟蹋了。   “弥弥。”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大当家喝醉了。”郁清弥跌跌撞撞地走向床边,扑倒在被褥上,“刘管家病倒了,每个人都手忙脚乱,没有人知道我把手机拿走了,不会添麻烦的。”   “我没有在担心这个。你爸爸的情况很稳定,应该明天药效退了就能醒过来,你妹妹暂时也在医院里,有医护人员陪着。”   “谢谢你,真的……”郁清弥轻声说,“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今晚是不是睡不了了?”他想把拖鞋脱掉,不小心撞到床脚,受惊地低呼一声。   “弥弥,”对面的声音有点无奈,“你在做什么,开视频。”   郁清弥还没反应过来,项适原已经把语音通话切换成视频。   项适原独自坐在已经连续工作许多天的办公室里,视频一被接通,屏幕里便出现郁清弥醉醺醺的脸,半边眼睛埋进被子里,眼睛湿润得像随时要滴出水来。   他皱起眉:“被灌酒了?”   “没有,大当家心情不好,陪她一起喝了点。”镜头晃了下,旁边的酒瓶一闪而过,居然还是白的。   “别人心情不好,你陪着喝做什么。”他语气不快,站起来把空调调低了一度。   “项适原,”郁清弥像只流浪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迷离着眼轻唤他,“为什么人总是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48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项适原判断他虽然醉了,意识还是挺清醒的,耐心地问:“谁跟谁不能在一起?”   屏幕里的郁清弥翻了个身,镜头离远了,他看见衣服下摆卷起来,白皙的腰微微陷落,惹人遐思。眼前一花,屏幕又被移至郁清弥的面前,瞪着猫一样的大眼睛。   “我叫大当家奶奶,差点被酒杯砸到头。”他见项适原一副又要发火的模样,赶紧补充,“这么近的距离都砸不到,说明她不想砸我。”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他想起刚刚的话题,“大当家说游音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她说……十一年前,我爸爸被我妈妈和项骓当成要挟的筹码,我爷爷……游音为了救他,背叛了大当家,也间接害死了你的父母。项适原,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   项适原没有否认。“我只知道是一位非婚生子,今晚之前都不知道是你爸爸。”   “大当家是不是没有办法原谅游音,所以从来没有去救我爸爸,即便游音去世。可她现在……她自己时日无多了,才改变了想法,心软了,也想重新珍惜家人了。所以她不想你毁了项胥,要一次家宴的机会。所以她让我妈一有我的消息就带我过来,还找理由留下我,其实是怕我也遭到项骓和我妈妈的毒手。所以她给了我发现画作背后秘密的机会,她力不从心了就想让我去救我爸爸。是这样吗?”   项适原冷静沉着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我祖父病重之后其实大当家就松口了,只是那时候项胥和项骓的势力已经很大,她勉强才把我扶上来。人一旦有了情感,就有了软肋。十一年前郁景川的生死威胁不了她,祖父放弃之后这颗棋子便也尴尬地搁置在那里。现在她后悔了,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   “大当家被威胁了所以只能对付你,所以我不能成为你的软肋。”郁清弥平躺在床上,注视着灯光下一只不停撞击灯罩的瓢虫,幽幽叹息一声,“好痛苦啊,明明互相喜欢,却无法全心全意地在一起。”   郁清弥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看起来快要睡着了,像呓语一样说:“项适原,这些都不是巧合,对吗?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纠葛,我妈妈不会嫁给项骓,项胥不会对我有顾忌,可能一早就把我玩死了,我以为我挺能跟他们周旋的,但我的幸运其实由我爸爸付出了价码。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我们应该也不会遇见了。”   项适原把桌面摊开的文件合上了,钢笔扔到一旁,敲了敲烟盒,抖出一根烟。   镜头晃了一下,郁清弥恹恹地睁开眼:“你今天抽太多烟了吧。”   项适原面不改色地将插满烟头的烟灰缸挪到镜头外面。   郁清弥不满:“敷衍我。”   “你又不在,你在的话我就不抽了。”   “啊,为什么?”他晕乎乎的,脑袋转不过弯来。   “你不喜欢接吻的时候有烟味不是吗?”   郁清弥支吾半天,感觉脸颊很烫,翻了个身。“好晚了,我还没洗澡。”   “今天别洗了,”项适原放轻声音,“你醉了,不安全。”   “那我也得……”郁清弥昏昏沉沉地爬起来,不像清醒时那样害臊了,“也得去上个厕所。”   “带着手机去。”项适原说。   郁清弥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脸红了:“你,你又想干嘛呀。”   “不干什么,怕你摔倒。”项适原靠在椅背上,吐出烟圈,“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害羞什么。”   郁清弥被哄得迷迷瞪瞪地“哦”了一声:“你又把我当小狗养吗?”   他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手机走进卫生间,把手机搁在洗脸台上。“我到了。”他半闭着眼睛汇报。   项适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好整以暇地问:“要我给你吹吹口哨吗?”   郁清弥的脸又红了,背对着他走到马桶前。   过了会儿,郁清弥回来洗了手,顺手把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夜灯,拎着手机又直挺挺地扑回床上。   “我好晕啊,项适原。”他将脸埋进被窝里,用力搓了搓。   “不是酒量很好吗?”项适原还记得他在彭赞斯吹过的牛,“别这么睡。躺进被子里,不然明天要着凉了。”   郁清弥嘟囔了一句什么,没理睬他。   “听话,”项适原说,“动不了了吗,我去找你。”   “别来别来,”郁清弥忙摆手,“上次阳台门被踹坏了,刘管家盘问我好久,我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他把手机立在床头柜上,慢吞吞挪进被子里。   项适原冷笑一声:“他有什么好盘问,我的房间,我爱怎么踹就怎么踹。”   “啊,”郁清弥将脱下来的外衣一件件丢到床下,明天得把床单被罩都洗一洗。“加入继承人的混战之前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项适原见郁清弥准备睡了,便咬着烟重又在翻报表,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还要继续工作吗?”   “你睡吧。视频开着,我陪你。”   郁清弥是有些困意,但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大脑神经过于亢奋,听说这是项适原住着长大的地方之后,更是只想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   柜子里好多书和杂志,他之前没敢翻阅,只是沿着书脊看了一圈,觉得它们的主人东南西北看得很杂。角落里有个航天员的模型,是项适原小时候的玩具吗?那个像搏击俱乐部一样的训练室,项适原一定在那里流过许多汗。   “弥弥,你在做什么。”项适原的声音自电话那端响起。   郁清弥侧躺着,茫然地抬头看屏幕,迎向项适原审视的目光。   这个线条硬朗、五官英俊的Alpha,光是隔着屏幕看便十分有吸引力。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存在于二维空间的眉眼。   不够。   只能摸到微烫的薄膜与晶体,不是他想要的体温与肌肤。   “弥弥,”项适原放下文件,把短短的烟头摁熄了,“你在做什么,把被子掀开。”   他看见郁清弥把微微屈着的手指挪开,露出酒劲上涌的一张脸,似乎觉得很热,把被子踢开了。   Omega只着一条内裤躺在他的床上,暖黄夜灯的照射下,象牙白的皮肤染上酒意,泛着醉人的粉,隔空似乎都能感受到热度。纤细的双腿夹着,内裤被顶起一点,有洇湿的痕迹。   项适原双手交握,被唤起了兴致,明知故问:“怎么了,弥弥?”   “项适原……”郁清弥又像小猫一样叫他,将手机怼到鼻尖。特写镜头下的皮肤吹弹可破,项适原只能看见他一边眼睛,眨一眨便水光氤氲,“好难受呀。”   “是吗,”项适原压低了嗓音,“怎么难受,给我看看。”   镜头颠倒混乱了一会儿,郁清弥又难耐地叫了他的名字,镜头里映入下半身,腿间又搓了几下,内裤被一把扯下了。   半抬起的前端渗出清液,根部箍着黑玉光泽的项圈,项适原知道里面镌刻着自己的姓名。   “很难受吗?”项适原引导他,“用手摸一摸。”   “不行……”郁清弥的手乱抓,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对准已经一片酡红的锁骨连着圆润的肩头,以及后面的墙壁一角。只能听见郁清弥低声喘了两下,“戴着项圈……会痛。”   “可以硬起来。”项适原给了他确定的答复,“上次抱着你的时候我调松了一点。”   “唔……”镜头被手攥着晃来晃去,一会儿闪过不断撸动的硬起来的性器,一会儿闪过皮肤上随着动作乱滚的汗,原本压抑着痛楚的喘息渐渐变得缠绵又多情,欲望来了就闭着眼睛喊他的名字。   “弥弥,叫得再大声点,整栋楼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郁清弥发出好似哭腔的一声呻吟,蜷缩着把自己埋起来,手机被碰倒了,一片漆黑。过了一阵,手机被拿起来斜靠着,他垂着头半躺在枕头上,张开腿向视频通话的另一端哀求:“后面也想要。”   他不知道从小小的取景框里看到的场面有多大的视觉冲击。高昂的性器,体液没入的缝隙,隐藏在沟壑中的幽穴。   “放个指头进去,”电话那端像恶魔的诱惑,教他应该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Omega会喜欢这样的。”   “项适原,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可是我好想你啊。”   然后他睁大了眼睛,看见项适原竟然也在……在……   “项适原,你你你你怎么对我耍流氓。”   项适原被他气笑了:“谁先耍流氓?”手指碰了碰屏幕,对他说,“弥弥,镜头往下一点,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郁清弥的理智被酒精搅浑了,身体总是先大脑一步对指示作出反应,然后迟钝地接收到快感。他被蒙蔽着,一只手抚弄前端,另一只手伸出指头插入已经流水的后穴,学习如何弯曲和转动指节寻找自己的敏感点,又在引诱下对着镜头做出更多胆大妄为的举止,与对方一同隔空自慰,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腿根绷得很酸,最后射出来的时候被项圈箍得又痛又麻,压抑着达到的高潮很奇怪,像是远远不能满足,又将他过剩的亢奋都消耗殆尽了。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_(:3」∠)_ 第49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早晨的空气里带着冷意,项秋桐穿得不厚,无知无觉地望着窗外的庭院,丝毫看不出宿醉的迹象。刘管家奉上温水和药,她看也不看,一把抓起送进嘴里。   刘管家无奈地劝:“大当家,您以后别再喝酒了,您的身体已经……”   项秋桐冷笑一声:“反正都是要死了,怎么死的有区别吗?”   “我想有区别吧。”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她回头,见项适原倚靠在门边。   “大少爷。”刘管家鞠了一躬。   项适原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怎么都没保镖拦住我上楼。”   “拦得住吗,只会把老刘收拾好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项秋桐嫌弃地说,“还是你又想爬露台。”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   项适原看着重又望向庭院的祖母,那些山水砂石的位置是游音一尺一寸考究设计的。曾经祖母的背影对他来说不可逾矩,但不知不觉他长高了,强大了,如今与她相视终于处在平等的位置。“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我知道你想在今天的家宴上做什么。”   “我想做的,不就是让你把你二叔交出来。”   “为了亲情?别搞笑了,只有穷途末路的项胥才会信,也是直到昨晚我才彻底明白。”项适原嗤之以鼻,“安排得挺好,自己足不出户,让一个小辈替你跑腿。”   项秋桐冷冷地说:“我没想过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让他发现那张字条,也只是出于私心让我自己心安而已。”   以前她认为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站在高位,每次项适原一身鲜血地回来都无动于衷,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步他父母的后尘。游音去世的时候,她更是恨不得看他们互相厮杀,不然怎么能证明她当年没有做错。   由她布下的死局,她自己也解不开。   现在她终于快要去见游音了,说她愚昧也好,迷信也罢,她不希望带着游音未竟的心事下到地府,她竟怕他生气。   “我不知道你跟那个Omega玩真的,还到了他敢像送人质一样把人直接交给你。怎么,你也是来做个‘好’家人的?”   项适原看着祖母波澜不惊的神态,这个人总在说违心的话,以前他看不出来信以为真,是因为她自己也信以为真。但语言像雾一般不可捉摸,风吹散了,裸露出内心的想法来,他们一度畏惧的坦荡等于脆弱的后果并没有发生。   “项骓那个只会在背地里耍手段的家伙竟然没有逃,你觉得他今天来是为什么。不管你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赎罪还是有别的计划,试试我的方案如何?”项适原说,“给我一个机会,你会得到一个答案。”   项秋桐转过身面对他:“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答案是什么吧。”   ***   醒过来的时候,郁清弥以为一切是梦。   他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干净的床单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清清爽爽地睡在正中央,没有偷来的手机也没有迷乱的罪证,春梦果然是了无痕的。   只是他懵然走进卫生间洗漱,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怔住了。   他的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项圈,严丝合缝,如假包换。   ——小狗的主人来过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郁清弥刚换好衣服,犹豫再三还是穿上了能遮挡的高领。他冲过去打开了门,积极得让刘管家吓了一跳。   “郁少爷,早安。”   “啊,刘管家,早安。”郁清弥想错了人,切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您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给大家添麻烦了。”刘管家微笑道谢。   郁清弥简直想怀疑刘管家昨晚是不是故意的,凑巧得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刘管家说明来意,今天大年三十,项氏家宴,如果郁清弥要到外面与亲朋好友团聚,可以从后门出去,会有司机接送,如果留在房间里,稍后会送餐过来。   郁清弥表示了解,想了想又问:“人都到齐了吗?”   刘管家如平常般客客气气,实话实说:“项少爷带着项二爷到了,项三爷刚下车。”   郁清弥点点头,关上房门走到露台上,等了片刻,便见廖梦思推着项骓的轮椅,在庭院的大门旁跟项秋桐的保镖争执了起来。   刘管家出现了,不知道是传达了项秋桐的什么旨意,项骓独自操控着轮椅从庭院进来。   廖梦思竟然没有进来的资格。   项骓看起来垂头丧气,大概知道昨晚被项适原摆了一道,借以威胁项秋桐的王牌没了。项骓已经失去了筹码,为什么还要来呢。   这么说来,项适原带走郁景川和郁清可,真的也可以拿来当作和项秋桐谈判的筹码。可郁清弥发现自己由始至终没有丝毫怀疑过他。   郁清弥打开玻璃柜门,把他在圣艾夫斯至彭赞斯回程火车上画的第一张项适原的速写夹在随意两本书之间,希望它能作为项适原过去的一部分,在未来的日子里也隐秘而幸运地存在着。   关上柜门时,玻璃映射出的庭院景象让他心中一凛,他猛然回头,躲在窗帘制造的庇荫里,小心翼翼往外张望那几个可疑人物的动作。   思索片晌,他拨了一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之后变成了忙音,但他锲而不舍地继续拨,直到廖梦思接通了。   “妈妈,你在老宅外面吗?”   廖梦思一时没有回答,电话那端传来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纷纷落落。   “妈妈,别这样做,你觉得这些事能瞒得过大当家和项适原吗?我还在宅子里,你也不考虑我了吗?”   廖梦思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昨晚在哪里,你跟项适原——”   “你听我说。项骓在纽约的时候就把小可的事情卖给了项适原,他根本不在意你的孩子是否会被伤害,别再受他指使,做一些会后悔的事情……”   他听见廖梦思在啜泣。“弥弥,你会原谅妈妈吗?”   他在尝试继续说服她:“联系梁金,他可以替你处理好,我保证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郁清弥还在说些什么,但廖梦思没有再听下去,因为她发现郁清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挂了电话。   结束了吧,与项家的孽缘。从郁景川,到项骓,到项胥,结果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儿子从来就没有跟她站在一起过,女儿一夜之间也不见了踪影。   廖梦思没有联系梁金,她坐在停在老宅外面的车子里,思忖片刻拨通了温尚宇的号码。   ***   郁清弥忧心忡忡地放下手机,但很快,他发现那些潜入院子里的人撤走了。他一点也不认为项秋桐和项适原的人会发现不了这些小动作,一切都像明晃晃的陷阱。他只希望在猎人收网之前,他的妈妈可以脱身。   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送餐的佣人,结果打开门又是刘管家。   “不好意思,打扰了。”刘管家行了个礼,“大少爷请您下楼用餐。”   为什么是大少爷而不是大当家呢。   又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中。自从被廖梦思带进这个世界里,郁清弥常常会感到自己像一只萤火虫,无头无脑地乱转着,等到想做点努力,却发现拼命释放的光亮只够照见一个小角落。这样的无力感在项适原身边时曾有过减轻的错觉,在项适原不在时打回了原形。   他下到一楼餐厅,面对四个气场强大、他每次打交道都没讨到什么好的Alpha,感到四肢发软。   “过来这边。”坐在顶端位置的项秋桐对他说。他依言走到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坐下,没有抬头,旁边是项骓,对面是项适原。   项秋桐转向项适原,语气生硬:“这回可以开餐了吧。”   项适原淡淡地说:“不行啊,不是家宴吗?”   随着项适原的指令,刘管家打开大门,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两个郁清弥无比熟悉的人。   郁清可扶着郁景川走进来的那一刻,项秋桐的脸色就变了,与此同时,项胥和项骓的神情也沉了下来。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在末尾落座。   “……郁景川?你不是死了吗?”项胥难以置信地问。   郁清弥许久未见项胥,但项适原大概未亏待过他,身体状况看起来比被药物控制过的郁景川好多了,只是丧失了通天的权势,面容短短几个月内像气球一般瘪了下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不止。   “托您的福。”郁景川模棱两可地答道,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   郁清弥藏在餐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克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他的父亲用如水的目光看他一眼,蕴含了无声的感激之情——他知晓了昨晚发生的事。   项胥的眼神依旧如尖锐,阴鸷地扫过郁姓的三人,落在项适原身上。   “这是项氏的家宴,你找这些姓郁的来,是真被这个狡猾的Omega迷了心智,还是觉得跟你争继承权的人还不够多啊?!”   项适原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当初让廖梦思把人送到手上,却顾忌对方的真实身世没有霸王硬上弓的,不正是二叔吗。控制一个姓郁的会不会让继承人的胜算高一分?大家各显神通,结果都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你?!”项胥听不懂这哑谜,疑惑于项秋桐竟让项适原在家宴上如此撒野。他用余光观察项秋桐的神色,却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在养母手下蛰伏多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对方的认可,十多年前得宠的是他的大哥,大哥去世之后原本他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成为太子爷,结果却被发配去欧洲……等等,为什么他去了欧洲,项骓这个傻小子却能捞到北美的肥差……   他猛然望向项骓,这个因为呆里呆气一直被他忽略的跟屁虫弟弟,之前他一直认为是没什么竞争力才被项秋桐推到那个位置上制衡。   项骓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郁景川与廖梦思、廖梦思与项骓……“是你?!”他猛然站起来,指着项骓。   他一直认为今天这场会面是项秋桐顾念亲情要保他,所以才先发制人。如果现场有了比他更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么……   “哈,你跟廖梦思这两个扮猪吃老虎的,结果还不是在项适原这条阴沟里翻船了!”   “反正一切都来不及了。”项骓突然说道。郁清弥坐在他旁边,猛然看见他从轮椅扶手下掏出了手枪——   “砰!”   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50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啊——啊啊——”   郁清弥下意识把被枪声刺激得不断尖叫的郁清可护住,郁清可精神状况一向不怎么好,发疯一样抠住他的手臂。他们退到一旁,鼻间闻到浓重的硝烟味。项胥捂住胸口倒下,刘管家飞奔过去急救。项秋桐从轮椅上撑起上半身,厉声道:“到最后你也只会用这种懦弱的手段,你知道这样做了,就不可能再正常地从这个屋子出去了。”   “难道你们还想过放过我吗?我害了父亲和大哥,现在他们的儿子都来跟我索命。大家一起死吧!”   枪声就是信号。   但计划中的漫天火光并没有燃起。   “不会有人死的。”   一道声音响起。   他低头,竟然是被郁清可拽倒在地显得有些狼狈的郁清弥。   郁清弥的声音很冷静:“我妈妈已经放弃了,她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呵,好啊,之前把儿子往各张床上送,现在出事了倒来上演母子情深迷途知返吗?”   项骓再次举起枪,项适原一把将旁边座位的郁景川推开,郁清弥拉着郁清可往同一个方向躲去,项秋桐冷着面容:“弱者只会在弱者身上找借口。”   “不是你教我们这样自相残杀的吗?”   “那你应该杀的人不是我吗?”   枪声再次响起。郁清弥几乎是看慢动作播放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项适原踢翻了餐桌,飞身挡在项秋桐面前。   鲜血溅落。   之后才是餐桌轰然倒下的响声。   项骓连着轮椅被掀翻在地,项适原不客气地将他的后背踩住,一脚将手枪踢开,手臂上鲜血如注流下,滴在项骓身上。   项骓发出绝望又疯狂的笑声,他是那个野心最大,心思最深沉,却苦于被大哥二哥打压,又被仇家废掉双腿,未来得及站到水面上便沉入海底的败将。他歇斯底里地朝项秋桐吼道:“凭什么有人为你挡枪!我以前被大哥和二哥踩到脚下的时候你关心过我吗!我腿断了的时候你连替我报仇都觉得不值当!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反正你本来也快死了,就不能让我痛快一回吗!”   “如果你在自怨自艾之余还能动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你大哥曾经为你暗地里做过多少事,以及如果我没插手,你就不只是断腿那么简单。”项秋桐只是静静地说,“还有,我死了也并不比活着更痛苦。”   大门被从外面打开,梁金领着人进来,庭院外的各方势力已经被控制住,这里是香港,项适原主管的亚太区,项骓藏了再多人马也压不过地头蛇。   结束了。   有医护人员进来,将浑身是血的项胥用担架抬了出去。   “项骓虽然蠢,但他说得对。”最后,项秋桐对项适原说,“如果你是一个理智冷静的当家,就应该明白刚刚的行为有多不值得。”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知道善良、心软和感情用事并不代表懦弱。”项适原捂住被子弹灼伤的手臂,面上不显任何痛楚。   “……这就是早上你所提要求的目的吗?给你一个机会,我会收到一个答案。”   “那不是要求。我当时没带任何条件,那只是孙子对祖母的请求。”   项适原抬脚往外走去。   郁清弥被这瞬息万变的场面震住,望向一旁的郁景川。他爸爸苏醒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郁景川将吓坏了的郁清可接过来揽进怀里,用口型无声地说:“去吧。”   郁清弥爬起来,往门外追去,他有点腿软,一开始还踉踉跄跄的,但他无法减缓速度——外面是光,耀眼得能刺痛双目。   要跑快点。项适原听见脚步声,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他的眼睛被太阳光照射得很疼,几乎看不清项适原的样子,但他依然步伐坚定地奔过去,握住项适原朝他伸过来的手。项适原的手上都是血,他毫不在意地牢牢攥紧了,蓦然想起那幅正在修复中的油画。   回过头的少女,回应她的爱人。   郁清弥陪项适原上了救护车,立即有护士过来做紧急处理。   车内大部分空间让给了临危抢救中的项胥,他们坐在角落里几乎是相互依偎着。郁清弥看见项适原的外套脱下,衬衫的右边衣袖被剪开,子弹擦过的部位皮肉翻飞。他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项适原握着他的手很稳定,倒像是让伤者反过来安慰他似的。   到了医院之后,项胥迅速被推进了手术室,护士领着项适原去找医生,工作人员走过来问:“家属在吗,可以先过来办手续。”   项适原轻轻推了郁清弥一下:“家属,去办手续。”   “哦。”郁清弥回过神来,拿着项适原交给他的皮夹跟那人走了。   他在异国独自生活,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爷,冷静下来后有条不紊地办完了手续,回到项适原身边的时候伤口正在缝合。   “办理了住院手续,今晚要留院观察。”他转述院方刚刚所说的。   项适原进了高级病房之后就因为低烧及劳累过度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已经黑透,他很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整觉。刚坐起身,郁清弥就端着医院的营养餐跟梁金一起推门进来。   “你醒了,”郁清弥急忙放下餐盘,“感觉怎么样?”   梁金看着项适原招一招手,郁清弥就自动自觉地走到床沿,几乎要坐进项适原怀里,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项胥转入重症监护室了,真是命大,子弹还有两公分就击中心脏,刚刚我们来之前去看了一眼。”梁金说。   项适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大当家召集了长老们回来公审,并且举行跟你的当家之位交接仪式,一部分人在海外定居,又遇到春节,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齐。”   “没问题,我明天就出院了。”   “还有,Grace回复了,说那些版画已经全部买了回来,送到学校的画廊了,开展当天她会亲自拍一些现场照片传回来,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项适原转向郁清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郁清弥心想自己的小画展(还只是个群展)何德何能跟项氏的命运摆在一起汇报,连忙摇头。梁金又提了几个公司里的重要事项,得到指示后便先行去处理了。   “梁金好辛苦啊。”郁清弥特地送他出去,回来后替项适原支起床上餐桌,端来餐盘。   项适原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梁金好辛苦,每天不睡觉在工作的人是谁,挡子弹撂翻傻逼的人是谁?”   果然,一旦只有两个人在,大佬就很爱发脾气。   “大佬,您也很辛苦。”郁清弥十分狗腿地敷衍,把勺子塞进项适原的左手里,“左手能不能吃?”   “不能吃你喂我吗?”项适原没好气地说,之前在彭赞斯的时候还不是左手拿餐具。   项适原舀起一口汤还没送到嘴边,看着郁清弥乖乖巧巧、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地坐在自己身旁,忽然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你喂我吧。”   郁清弥一整个晚上都被耍得团团转。伺候完晚餐后,又服侍大佬洗漱更衣。准备打开陪护用的行军床时,项适原往里让出了位置。   “上来。”   郁清弥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衣服脱了。”   “……你还发着低烧呢。”   “快点,”项适原不讲理地抚着他的脸,“脱了。”   郁清弥把灯关了,在Alpha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背对着将上衣翻过来自领口脱出,背脊弓成一道弧线,上半身是玉瓷一样的白,衬得头发和项圈黑得晃眼,还有……项适原摸了摸他的胳膊:“隔着衣服都抓得这么深啊。”他看见了郁清可受到惊吓时拼命抠着郁清弥的样子。   “不疼。”郁清弥将裤子连着内裤一起脱掉,慢慢转过身来。   做过很多次爱了,可是每次在这个人面前脱衣服的时候还是会很害羞。   温热的指尖抚过眉间的起伏,掠过睫毛与唇角,按在心脏处,最后来到腰际。   “啧,瘦了。”   像是责备,声音却很温柔。   下一秒,郁清弥的腰被紧紧搂住,项适原低下头,忽然将脸死死贴在他的心脏处。   两个人一齐倒向枕头,郁清弥伸长手臂回拥,让项适原像孩子一样躲在他的羽翼下。   他希望自己在这种时刻可以是个可靠的存在。   零点还未到,已经有心急的人燃放了烟花,伴随着喧嚣,天空的一角短暂亮起又灭下。在病房里过春节,听起来或许挺凄惨,但郁清弥真心觉得幸福而满足,这一刻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情仇,没有明天就翻云覆雨的局势变化,只有彼此汲取体温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信息素。   “我看网上说,伦敦今天下雪了,还挺大。”郁清弥说,“真是少见呢,去年好像整个冬天都只是飘了点雪花。”   项适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有些疲倦:“想回去吗?”   “都办了交换生手续了,就在这边待到复活节假期吧。”而且游音的画展还在筹办,郁清弥并不想半途而废。他揉了揉项适原的头发,触感硬硬的,跟本人一样不好相处的样子,“以前有谁这样抱过你吗?祖父母或是父母……”   “……你啊。”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连我母亲都没怎么抱过我,更别说其他人了。不过上次在车后座跟你试了,感觉还不错。”   项适原又将他搂得更用力了些,发梢和睫毛戳着他裸露的皮肤,生出些痒意,心脏跳得很用力,好像能听见“咚咚——咚咚——”的响声,高鸣着鲜活的生命力。   郁清弥以为在这大仇得报的夜晚,项适原偶尔流露出脆弱的时刻,也许会看见他的眼泪。但他只是无比平静地睡着了,发着低热,受着枪伤,紧紧地贴着自己。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_(:3」∠)_ 第51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项氏集团全球业务正式由项秋桐交到了项适原手中,当年打下江山的长老们全员列席,甚至不少政府高官与商业同侪也到场祝贺。项氏的业务转型进展顺利,不仅没有出现过渡性的亏损,合规经营的赛马场和俱乐部甚至成为游客到访的热门地点,实打实的利润堵住了所有或有疑虑或待观望或看笑话的人的嘴,项氏新掌门人在媒体的口碑和热度中一时之间风头无二,但项适原本人拒绝出现在任何广告或娱乐节目中。   郁清弥推着项秋桐的轮椅上船的时候,码头上的巨型广告牌还轮番切换着赛马场最新的广告,项秋桐侧头看了一眼,示意郁清弥停下来。   “他今天不来?”   郁清弥当然知道“他”指代的是谁。   “嗯,去了东南亚出差。”   无论如何,这个当家之位并不好当,这段日子里项适原在空中当飞人的时间估计比在陆地上长。   上了船,郁景川和郁清可已经到了,捧着鲜花来向他们祝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画。”郁景川环顾一周,慢慢说道。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许多,但不可避免地情绪与情感都变得钝感,经常更愿意一个人待着。项适原将游音的遗产部分划给了郁景川,郁景川原本打算全部放弃,郁清弥替他要了飞鹅山上的一座两层独栋,房龄虽老,但前后都带院子,郁景川迷上了种花。每周末郁清弥会去看他,有时候带一些有趣的植物种子,有时候只是单纯说说话。   郁清可则回到原来的疗养院里,出来一趟感到欢欣鼓舞,郁景川让她别乱走也不听。大概只有廖梦思的话她才愿意听,但郁清弥也是后来才知道,廖梦思没有联系梁金,而是直接走了,不知所踪,连项适原也没有查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两人与项秋桐见面的机会不多,项秋桐也无意与他们联络感情。只有郁清弥因为脾气好和嘴甜,勉强入了她的法眼,即便现在已经搬到项适原在市区的住所方便通学,不上课的时候也经常会被项秋桐以画展的名义呼来喝去。   郁清弥对项秋桐的感情有点复杂,虽然他由始至终也没有完全明白项秋桐的态度和心思以及她与项适原之间的状况,但他知道项秋桐在很多事情上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以她那种不太能令人接受的方式庇护了回到香港的他。   今天是开展日,他特意去老宅接了项秋桐和刘管家一起出发。   跟项秋桐问好之后,郁清可悄悄挪到郁清弥旁边:“哥,那个……项总今天不来吗?”   “怎么了?”   “没什么,就……我想搬到他之前借我和爸爸住的那套房子里。”   郁清弥皱起眉:“你的状况还不能离开疗养院吧?”   “上次项总给我配了私人医生呀,有私人医生不就可以了。”   郁清弥想寻求父亲的帮助,但郁景川明显累了,走过来说想先回去。   郁清弥替他叫了车,回来之后宾客多了不少,也不知道郁清可跑哪去了,他忙着招待客人,又有工作人员时而来找他确认一些细节,他在游轮两层上下奔波,等终于有时间缓下来喝杯酒的时候,夕阳的余晖从海平线漫过来,洒满整个船舱。他听见旁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   这就是他最终为画展选择的地点,河港上的船只,对岸便是游音出生长大的小渔村,如今那片也已是繁华都市,在落日坠入海底时亮起万家灯火。   透过二层舱口,他望见刘管家迎风站在船头,正弯腰与轮椅上的项秋桐说些什么,依然忠心耿耿,却不再只是一个单薄模糊的影子。   “哥,”郁清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怎么觉得大当家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好像没那么吓人了。”郁清可吐了吐舌头。她回过头,忽然两眼放光,“妈妈!”   郁清弥转身,见郁清可像一只蝴蝶一样扑进廖梦思的怀里,廖梦思容光焕发,看不出项家加诸身上的任何阴影——因为她身边站着另一个强大的Alpha。   温尚宇依然那么风度翩翩,走向郁清弥:“弥弥,画展很有创意,没想到你的工作能力也是很不错的。”言下之意就是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金丝雀。   郁清弥笑了笑:“温总。”   “项适原不在也只能叫温总吗,这么怕他?”   不是怕他,是因为不怕你了。   越是搭理便越来劲,郁清弥转移话题:“您怎么来香港了?”   “自然是你妈妈邀请我来的,在欧洲久了,回国的感觉也相当不错,我觉得亚洲市场也大有可为,你觉得呢?”   郁清弥干脆地摇摇头:“我不懂生意。”   温尚宇从路过的服务员托盘上取了杯香槟,与他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赏个脸吗?”   郁清弥不愿大庭广众失了礼数,刚抬起手,酒杯便被夺走了。   他不需要回头,就能闻见被敌意激发出的Alpha信息素之间的碰撞。   温尚宇后退一步:“项总,没想到你回来香港了?”   项适原自然而然地将另一只手搭在郁清弥腰上:“我祖父的遗作展览,当然要回来。”   两个人还真假模假样地喝了一杯。廖梦思似乎对项适原顾忌得很,勉强打了声招呼便拉着郁清可要走,郁清可不停地回头看,一直盯着项适原,温尚宇不以为然地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嘴角弧度,也与他们告辞了。   怎么来了个这么麻烦的人物……郁清弥一阵头疼,感到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弥弥。”某人对他的注意力没有立刻回到自己身上表示不满。   郁清弥仰起头,与俯下来的项适原接了个短暂的吻。   即便枪伤未痊愈之时起便已经投入到高强度工作中,Alpha还是一如既往地仪表堂堂、冷漠英俊,可是郁清弥与他过于亲密,能感觉到冰山之下的压力与疲惫。   “事情办完了吗?”   项适原微微拧起眉:“马上又要走。”   连项适原都皱眉头,说明这次面临的问题确实很棘手。项适原将空了的酒杯放到一旁,抬头看着墙上的油画。   年轻的项秋桐与游音被定格在画框里,历久弥新,他记得这幅画之前不长这样。原来去寺庙那天晚上郁清弥托他找的专家是为了这个,他当时心思都在项骓那边,并没有细问,毕竟郁清弥看着懵懂,但都能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不需要他过于操心。   郁清弥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指了指甲板:“大当家在那边。”   项适原瞄了一眼,板起脸:“好吧,我去打声招呼,你在原地等我。”   两个脸很臭的人说起话来自然是非常快结束的,没一会儿项适原就回来了,正把郁清弥拖进休息室,梁金找来了。   项适原摁了摁太阳穴:“他妈的你晚半小时来行不行。”   梁金跟他不仅是上下属,而且还是远亲,当下也不客气:“他妈的你一进去半小时怎么可能出来。”把一叠文件拍到他胸口。   项适原只瞥了眼第一页的简易结论,脸色便很难看了。   他看一眼手表,把文件递回给梁金:“直接车上说吧,正好去机场。”   “等等。”衣袖忽然被拉住了,郁清弥很急切地说,“给我五分钟。”   项适原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在做决定时犹豫了片刻,就这么被郁清弥拉进休息室,把门锁上了。   休息室里黑灯瞎火。五分钟,纾解欲望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信息素。   “可以吗?”项适原近乎粗暴而烦躁地把还没站稳的郁清弥拉回怀里,哑着嗓子问。   郁清弥点点头,感觉项适原将他箍得差点喘不过气后衣领被拉了下去,后颈连着项圈一起被狠狠啃咬着,小小的房间内充满了烈酒味的信息素,他吸了几口便开始腿软。   项适原将他提起来按到墙边,几乎是要把他揉碎了嵌进自己身体里那样抱他,鼻尖凑到他的后颈上闻他刚刚被刺激腺体后散发的信息素味道。   “你身上好香。”   还未成熟的花朵被硬生生摘下来碾出汁水的感觉。那种随时可能被侵犯和强迫的气场即便是来自于自己熟悉且信任的Alpha,也依然让Omega感到恐惧。   但郁清弥只是温顺地承受着这种令人两腿筛糠的压迫感。   五分钟令他煎熬,可结束的时候又觉得太快。项适原放开他,“啪”一声将电灯打开,不稳定的电流声随光亮一起响起。   项适原掏出一根烟,咬着没有点燃,恢复成那个压抑克制又强大冷静的项氏掌舵者。   郁清弥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我跟你去好不好?”   项适原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将他额角吓出的冷汗轻轻拭去。   “那我陪你去机场。”   “……我们讨论的内容不适合你听。”   郁清弥抓住他一瞬间的迟疑:“我不听就是了。”   刚刚的信息素如此汹涌猛烈,只靠这么一小会大概是不足够的。   郁清弥走近他,将他唇间的香烟摘下来,指甲在中间掐进去,烟支便脆弱地折断了。   项适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深沉的瞳仁中渐渐聚起了欲念。   Alpha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细细的项圈,郁清弥听见低语:“弥弥,我们很久没玩小狗游戏了。”   这几天要早点出门,还有一章晚上再更吧~ 第52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粱金有一种深深的被他这个一表三千里的兄弟背叛了的感觉。   本来嘛,几年前在游音葬礼上第一次见到那个Omega的时候,项适原表现得比他还反感。结果去年他去彭赞斯找项适原,这个落难太子还是潇潇洒洒的样子,就是与那个凑巧碰上的Omega似乎有点暧昧。在伦敦的时候这俩明显勾搭上了,之后他坐镇亚太区大家各忙各的他也没太关心,反正项适原最后是独自回来香港的,最多也就是露水情缘吧。结果可倒好,Omega死缠烂打追过来,一会儿攀上项秋桐,一会儿大闹赛马场,那个叫什么,烈女怕缠郎?反正他从没见过这个冷面冷心的老表这么好说话过,明明长腿了还要抱,明明忙得要死还要腻歪!   难不成谈恋爱真有这么好……?   梁金觉得忙完这一阵,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联联谊相相亲。   此刻他正十分憋屈地坐在副驾驶席,与坐在后座的老表开会,前后排的隔板只推开一个小窗,让他凭空生出探监的既视感。   当然,监狱里面不仅不是家徒四壁,竟然还藏着温香软玉。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项适原一如既往理智冷酷的脸,也不知道那个越长越漂亮的Omega是正在给他口还是怎么着……至少没有可疑的信息素味道,项适原不至于这么不专业。   心思虽活络,该商量的事务倒也不含糊,一长串的汇报到了尾声:“这次在金三角几家俱乐部里流通的新药成分暂时没有跟既存的禁药数据匹配上,但发给在英国的Grace之后,赵于蓝医生说和你家小郁当初被温尚宇下药之后提取的血液样本有百分之五十的重合。”   意外发现事情涉及到郁清弥,他才火急火燎地跑到画展上抓人。   项适原全然不知(知道了也不感兴趣)前排人的腹诽,仔细翻阅着检验报告。   手带起握在上面的绳子,跪在地毯上的小狗戴着眼罩和耳塞,随着项圈与绳子的联动敏感地侧了侧头,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他盯着独享的风景,沉吟片刻。   他此行匆匆回国,是因为旗下好几家俱乐部里工作的Omega都意外发情了,引起了短暂的混乱。因为俱乐部也在转型中,管理严格,Omega迅速被带走隔离,暂时没有引起外界的关注。但就在昨晚,天字码头那边一家其他集团的私人俱乐部爆发了两名Alpha被信息素影响而冲突的事件,还被媒体报道了,虽然结果反而是引起政府抨击这些俱乐部非法经营,反倒产生对项氏转型的利好风向,但万一项氏旗下任何一处出现了恶性事件……这些Omega因为工作关系都长期使用抑制剂,虽然并不影响人体健康,与郁清弥当初腺体发育不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只是这些中招的Omega都表示自己并没有服用任何违禁药品,梁金亲自审问的,不存在欺瞒的可能,于是项适原并没有将这件事跟郁清弥之前的遭遇联系起来。可对那些Omega的血液取样结果证实了跟金三角地区的禁药有百分之七十至八十的相似度。   他靠在座位上,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大脑在飞速运转中。“温尚宇来香港的目的是什么?”   “表面上是跟廖梦思约会来了……”碍于郁清弥现在与自家老板的关系,梁金把一句鄙夷的评价吞落肚,“廖梦思之前几年通过项胥和项骓掌握了不少资源,大概温尚宇本来就看中了这块市场,顺便想趁项骓失势分一杯羹,但没想到大当家放权放得过于干脆,我们动作也快,他没捞着机会。”   如果禁药与温尚宇有关,他做事谨慎,心思缜密,事情就更棘手了。   香港道路狭窄,汇流避让时司机踩了刹车,郁清弥猝不及防,差点跌倒,但他谨记项适原上车前对他的唯一要求:不发出任何声音。   正害怕会撞到什么东西时,项圈上的绳子被拽了一下,帮助他保持平衡。紧接着,一只手将他的头轻轻往前按,他的脸颊贴上了柔软服帖的布料,是项适原的膝盖。郁清弥顺从地伏倒在他腿上,紧张地舔了下嘴唇。   项适原低头看了一眼,感觉他的嘴唇有点干燥发白。   无法判断自己正与谁在一起,是郁清弥最害怕的事,但即便如此,却仍愿意全身心去信赖他,这个事实也许比信息素的摄入更让他那些过度膨胀的压力得到缓解,来自Omega的臣服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掌控欲与独占欲。   他随手捻起旁边果盘里的草莓,塞进Omega嘴里。   郁清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确认这是什么,咀嚼的时候也很留心不发出声音,但项适原不让他轻易过关,又送了一颗草莓进来,手指留在他口中按压他的舌面,郁清弥只能张着嘴,讨好地舔舐作乱的指尖。   坐在前头的梁金浑然不知身后的香艳旖旎,还在头痛地分析:“每隔一段时间,换了地区的药物还是有区别,从鉴定结果来说,甚至无法判断这是同一种药。”他们之所以沿着这条线追踪,是因为多年来与这些危险违禁品打交道的经验,以及差之毫厘便会搭上性命的敏锐度。“并且,说这么多,到现在也没找到药,甚至没人见过药。”   “……见过药的倒是有一个。”项适原捏住小狗的下巴,将湿漉漉的手指抽出来,用湿纸巾将小狗沾着草莓汁液的嘴唇擦了擦,再擦干净自己的手。   “谁?啊……”梁金瞬间反应过来了。   项适原摘下郁清弥的耳塞,低声说:“先闭上眼睛。”   粱金听到项适原的语气都变了,忍不住飞出白眼,装聋作哑望向车窗外。   项适原将郁清弥的眼罩摘下,手掌挡着光,待眼皮稍微适应外界光线后才挪开手让他睁眼。   “弥弥,还记得温尚宇之前给你的药是什么样子的吗?”   听到温尚宇这个名字,郁清弥条件反射地露出厌恶的神情,大概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项适原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他。   郁清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当时他直接就将药丸丢进酒杯里,并没有仔细观察。   “记不清楚也没关系。”项适原说。   “就是一颗白色小药丸,味道有点苦。”   如果至今为止出现的药不过是不同阶段的试验品,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只是那样的话郁清弥接触到的应该是很早期的产品,所以吐过之后药效也不是很强。但药品形状没有任何特征,现在很可能也跟当时完全不一样了,味道更应该是优先改良的部分之一。   “没有任何参考意义啊。”前排的梁金长叹一声。   郁清弥探手从项适原的外套口袋中掏出钢笔,就在项适原的腿上垫了张白纸画了起来。   药丸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很小,圆形,但当项适原看见纸上出现酒杯和液体里一串气泡的时候,不禁蹙起眉。   “这是什么?”   “他当时问我,想放水杯还是酒杯,我就扔进香槟里,很快就化了,冒了一串气泡……”   不只是项适原,前排的梁金听见了也是一凛。   “靠,原来是这样。”梁金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对项适原感慨,“你是不是上辈子救了人家八百条命,这辈子人家报恩来了。这都误打误撞帮了咱们多少回了。”   郁清弥还跪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看向项适原,项适原对他示以赞许的目光。   项适原把郁清弥的速写交给梁金:“彻查所有可疑的饮料。”   “知道了。”   下一秒,前后排的挡板就被关上了。   “靠……”拎着手机准备大干一场的梁金忍不住骂了一句。很快他就听见一声特别压抑、痛苦倒也不像是痛苦的叫声。那叫声半途就截然而止了,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他和司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别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梁金一边疯狂打电话吩咐工作,一边总觉得那声猫叫似的呻吟在心头荡漾,把他挠得浑身痒痒。   “操!”他烦躁地骂道,把电话对面的下属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完了,再不找个女朋友或男朋友,迟早要欲求不满,他以前嫌跟Omega处对象太麻烦来着,现在怎么觉得可能也不错……   汽车抵达机场后,梁金立刻跳下车,报复似的猛敲后车门,没想到君王并没有从此不早朝,神清气爽、准时准点下了车,只是立刻把车门关了回去。   连领带都一丝不乱的项适原对正在把行李从后备箱提出来的司机吩咐道:“把人送回市区那套房子,别一到就拉车门,敲了等他自己下来。”   司机慌不迭应声。   “搞什么啊,”梁金看着这架势,“小可爱弱不禁风的,你别把人弄伤了啊。”   “注意你的称呼。”项适原冷冷瞥他一眼,整了整衣领带头往前走,才回应道,“怎么可能,就是玩法刺激了点,心理上需要时间缓一会。”   鬼才信那个“了点”,梁金暗自摇头,跟了上去。 第53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周六,郁清弥照例去飞鹅山看望郁景川,带着速写本和一株跟刘管家讨来的兰花球茎。   “这个好像很难种。”郁景川只是新手,感到颇为棘手。   “啊,我在路上找了几个教学视频,可以参考一下。”郁清弥转发到郁景川的手机上,但郁景川明显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他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些现代设备,现在很排斥。“没关系,种坏了我再找刘管家要就好。”郁清弥也不在意自己今天穿了条白裤子,蹲着看郁景川往花盆里铲土。   “弥弥……”郁景川欲言又止。   “怎么了?”   郁景川看着儿子对自己展露笑容,美好得一如儿时,现在更多了包容与耐心。但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爸爸,想说什么都可以。”   郁景川将球茎放进刚刚理出来的土坑中:“我跟我的生父以前几乎没有任何联系,现在人已经入土为安,我也不想为我的过去讨回公道什么的……我们不能不跟项家打交道吗?”   他的儿子依然笑着,但嘴角的弧度明显变浅了,变成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为什么呀?项骓没机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那个新任的当家……”郁景川想起家宴那天郁清弥追着那个人出去的场景,“他看起来比项骓更不好惹。”   提到项适原,郁清弥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是还把爷爷的遗产留给你了。”   “人家能给出来,就能收回去。”郁景川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将那盆兰花挪到太阳无法直晒的角落里,然后拎起水壶。   “确实是这样。”郁清弥无法反驳,但换成地位没那么悬殊的难道就会有什么不同吗,这又不是交易。水柱喷洒出来,在阳光下现出小而完整的彩虹,他干脆坐在台阶上,看郁景川如何小心翼翼地伺候那些植物。   郁景川想了想,又说:“别为了要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就不把自己的幸福当回事。”   “爸爸,别担心我。”郁清弥笑了,很坦白地说,“我喜欢他。我的喜欢也是能给出去,就能收回来,未必比物质廉价。”   郁景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有点天真无邪的话语。   “他标记你了吗?”他是Beta,对这方面很迟钝。   “没有。”郁清弥想说被标记了的Omega也还是有自我意志的,但他只是补充了一句,“还没有。”   “好吧。”郁景川的表情松弛了些,但仍是淡淡的。关注自身以外的事情似乎让他耗费极大的心神,浇完水后便进屋歇息了。   郁清弥掏出铅笔和速写本,独自在院子里待了会儿。他之前被困在太平洋小岛上的时候无所事事画了不少热带植物,琢磨着将之前练习过的拼贴和版画技法结合起来,作为交换生期间的项目。   没想到遇到了从奔驰上下来的郁清可。   “哥,你怎么坐在地上,这么好看的裤子都脏了。”郁清可像花蝴蝶一样飘进来。   郁清弥起了疑心:“谁送你来的?”   郁清可畏缩了下,有点心虚地回答:“妈妈派的车。”   那就是温尚宇。   “妈妈最近身边的人比较复杂,你别走那么近吧。”   “温尚宇吗?”郁清可似乎很迫不及待地要提到这个名字,“他对我很好,还帮我找医生,你看我现在身体好了很多,都能离开疗养院出来玩。”   “温尚宇他……”   “别这样,”郁清可的情绪很容易不稳定,忽然恼羞成怒,“你自己有项适原这样的金主,我为什么不能找温尚宇?”   郁清弥怔了一下,温尚宇和廖梦思现在是什么关系?难道……   郁清可看穿他的心思,得意地说:“温尚宇又没有结婚。说起来,项适原也没有结婚。”   郁清弥皱起眉:“什么意思?”   郁清可轻快地走到他面前,俯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问:“你猜,那天晚上项适原为什么要问我跟不跟他走?”   郁清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猜,是不是温尚宇知道我在这,让你跟我这样说的?”   郁清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没了,直起身冷冰冰地说:“为什么,哥哥。为什么温尚宇对你念念不忘,项适原也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明明长得这么相似。难道就因为你是Omega,而我没有信息素连Beta都不如吗?”   “……谁跟你这么说的?”   郁清可不再理会他,打开门进去了。   郁清弥不想在郁景川面前跟她起冲突,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只想叹气。   晚上他洗完澡盘腿坐在项适原家里的沙发上擦头发,一边看电视一边跟还在东南亚的项适原视频通话。镜头只露出项适原的一角衣袖,显然正忙碌着,两个人并不怎么说话。   新闻里正播报近期警方侦查中的禁药案件。禁药被制成水溶剂在地下流通,甚至有不知情的Omega误服后意外发情引发了混乱。   “那不是误服,是被当作实验品了。”项适原听见电视里传出的声音,“最近别去赛马场和俱乐部之类的地方。”   “你又不在,我去做什么。”郁清弥懒散地半躺着,“是你们向警方提供的线索吗?”虽然对上次在车里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但两相对照,太多巧合了。   项适原默认了。   郁清弥想起一件事:“温尚宇和禁药有什么关系?”   “还不好说。”项适原答,“也许他只是从某种途径获得了中途版本的禁药,也许他就是禁药的持有者。他找你麻烦了?”   “暗中跟着我的保镖不是每天跟你汇报我的行程吗?”不可能查不出郁清可坐的车是谁的。   项适原难得笑了起来:“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又不会窃听你们谈话。”   “说得好像你没窃听过似的。”郁清弥回了句嘴。“小可是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不过那无关紧要……”其实郁清弥在意的反而不是这个,“而且我爸爸也说了一些。”   视频那端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嗯?”只是随意发出一声疑问。   郁清弥看着项适原的衣袖微微晃动,轻声说:“我爸爸觉得你是爱屋及乌,才施舍了幢房子给他。”   “那本来就是他的,继承法保护。”项适原感到莫名其妙,“房产证不是改名字了吗,律师没送过去?”   郁清弥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我爸爸觉得我卖身给你了。”   “……”   他半天没听见回复,怀疑项适原生气了。良久才听见打火机的声音,项适原靠在座椅上,将手机拿起来。   “是我疏忽了。”项适原居然还挺严肃,“只要查明幕后黑手,我就能空闲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去拜访一下你爸爸吧。”   “啊?”   “你爸爸应该比较传统吧,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要求他配合我出席项骓在的场合,是会给他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况且,你这个年纪要登记结婚的话,也确实需要父母同意。”   郁清弥吓了一跳:“说什么呢!”   项适原沉着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弥弥,你没有想过跟我结婚吗?”   “……我还上学呢。”但是想想,项适原已经事业有成,岁数也刚好,似乎娱乐八卦里有很多喜欢管闲事的人在操心他的另一半,甚至贴心地列上三六九等候选人,各个都是名门大户的世家儿女,没有复杂的身世和不像话的青春期。   “行,那跟着你的规划走。”项适原倒是极好商量,“不过登门拜访还是要的。”   “哦。”郁清弥乖乖应了声。   “最近学业应该不忙吧,我回来的时候你交一份计划书给我。”   “……什么计划书?”   “读不读研,读不读博,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标记,什么时候备孕,想在哪里定居,我会配合你安排工作的。如果你想毕业以后留在伦敦,我就把亚太区的业务丢给梁金,这得提前好几年铺垫,现在开始规划差不多了。”   郁清弥觉得懒散又得过且过的自己绝对无法在项适原这样的老板手下存活超过一个月。   之前在伦敦学生公寓一边打瞌睡一边写协议的痛苦再次支配了郁清弥,而且,结婚和学业也就算了,备孕又是什么鬼!“你不会就因为我是可以生孩子的Omega才……”   “哪能啊,如果不想生也可以啊,一切你说了算。”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也是,”项适原对他的炸毛似乎很受用,心情很好地笑起来,“弥弥,你怎么小我这么多,连自主结婚年龄都不到。”   郁清弥气鼓鼓地:“我下个月十九岁了。”   “那也还没到。”项适原用不以为然的语气逗他。   郁清弥简直要气炸了,恨不得连跳两级立刻毕业,但还是跟项适原打了很久电话,听话地献上晚安吻,在他“把床暖好,等我回来”的指示下躺进他的被窝,把手机立在床头柜上,听着他翻阅文件的声音,在令人安定的力量和掀起窗帘的习习夜风中,久违地做了个春梦。   郁清弥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这天晚上就不知道项适原在深夜疲惫工作的间隙听见动静望过来,看见自己在睡梦中脸色潮红的模样,以及,听见不断从唇齿间溢出的……他的名字时,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第54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时间步入二月末段,郁清弥抽空去了疗养院,因为郁景川告诉他,郁清可决意要出院。意外的是郁清可的状况确实非常好,也许他真的多心了。   “哥,快过来啊!”大概跟天气变暖也有关系,郁清可裹着柔软的鹅黄色毛衣,正坐在外面长椅上赏花,“这个花开得好好看啊,摘下来让爸爸种怎么样?”   “……这是疗养院的财产,不能随便摘吧。”郁清弥看着这丛开得热烈的迎春花,春天要到了啊。   “有什么关系,”郁清可嗤之以鼻,“温叔叔说如果我想继续住在这里,可以把整间疗养院买下来。”   已经开始叫温叔叔了吗。   郁清弥正要说些什么,“小可。”有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两人一齐望过去,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风姿绰约的廖梦思刚从车上下来。   “妈妈!”郁清可喜出望外,“你是来帮我办理出院手续的吗?”   廖梦思看见郁清弥,第一时间环顾四周。郁清弥怔了一下,意识到她竟是先确定项适原在不在。   得到答案之后,廖梦思走过来,高跟鞋一下下敲打在石板路上。   在项秋桐的老宅那次通话之后,郁清弥就没有再联系上廖梦思,在画展时也被两位Alpha打岔了没有交谈。郁清弥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无论他怎么演,无论他何时真心何时假意,在廖梦思眼中,她从项家落荒而逃,而他却踩着她的失败得到了所有。   “这算什么?”廖梦思冷笑一声,“你一直在骗我吧,无论是腺体的事还是项适原的事。”   郁清可也感觉出气氛不对,来回看着他们。   郁清弥无话可说,只能回答:“是的。”   回应他的是高高扬起的手。   保镖冲过来的速度非常快,但比保镖更快的是就站在廖梦思面前的郁清弥,他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廖梦思的手腕。   “妈妈!”郁清可吓得惊叫起来。   廖梦思大概以为他要回击,猛然往后退,在郁清弥松开手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郁清弥。   郁清弥有些慌张地平复了下心跳,伸出手臂拦住保镖。“我没事。”   保镖停在他身旁,冷酷地看向廖梦思。   廖梦思又后退一步,咬咬牙强硬地道:“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在此转述项先生的吩咐,”保镖一字一句地道,“在任何场合,廖梦思如果意图做出伤害性的行为,就切掉一只手。”   廖梦思面上血色尽失,就连郁清弥也怔了怔。   郁清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看见保镖被外套遮掩的皮带上真的系着一把匕首。   郁清弥鼓起勇气说:“我没有错,你不能打我。”   “现在有人撑腰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啊。”   那种嘲讽的语气让郁清弥觉得非常陌生。   “泰晤士河上你把我推给温尚宇,是因为早就知道项适原来了,所以上演那么一出惹人怜爱的戏吧,你从头到尾就看不起我的做法,你以为你们就是真爱了吗?你以为这些Alpha给的承诺就是永远了吗?你以为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你以为被狗一样扔到太平洋上的是谁,主人丢块骨头就自以为是连妈妈都不要了的是谁!”   “妈!别说了!”开口的竟是郁清可。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郁清弥点点头,忽然感到沮丧——他发现自己竟然叫不出“妈妈”这两个字了。   “弥弥,你这种态度……”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郁清弥颓然打断她,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们断绝关系吧。”   一段难堪的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   “……好啊你,”廖梦思怒急攻心地想上前,又碍于保镖挡在中间,“有爸爸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吧!”   “我又是因为谁而一度失去了爸爸。”郁清弥低声说,现在他的爸爸即便回来了,也再不能为他遮风挡雨,“我会给你寄亲子断绝关系的文件,只需要签字就好了。”   郁清可情绪不稳地哭了起来:“你们别这样!”   廖梦思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她惯于在风月场中穿梭,一向不与人硬碰硬,结果第一次这么硬气地对待她又让她毫无回旋余地的,竟然是过去这么多年像软柿子一样听她话的郁清弥。遇到无法处理的场面她能避则避,丢下一句“小可,我去办出院”之后匆匆走了。   “哥!”郁清可扑上来抱住郁清弥。   “别慌,”郁清弥安慰她,“没事的。”   他将像小孩子般受惊之后号啕大哭的郁清可扶回长椅上,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   保镖走远了打了个电话,很快去而复返,交给他一个冰袋,他道了谢,小心翼翼地贴在郁清可肿胀的眼皮上。   “哥……”郁清可哭累了,眨着泪涔涔的眼睛看他,“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欢我,以为是我害爸爸心力交瘁才去世的,但我知道真相也不敢说呀,一开始那几年稀里糊涂的,后来好了一些,事情已经那样了……”   “我现在知道了,我不该怪你,对不起。”郁清弥替她擦掉眼泪。   “你……你跟项总,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那种关系对不对。”郁清可尽力理解着方才的对话,“他看起来脾气挺差的,他对你好吗?”   郁清弥心想,如果项适原对他不算好,那世上没人对他好了。   “我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所以才误会了。”郁清可真心诚意地解释。   郁清弥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小可,你今天要出院吗?”   郁清可点点头。“妈妈会带我住到海边的大房子里,我去看过一次的,很喜欢。”她忽然认识到这意味着她的选择与郁清弥截然相反,仓皇道,“哥,我这么些年只有妈妈一直在身边。”   郁清弥与妹妹并不亲近,他无法不承认从前他对她有怨怼,大概郁清可也对他产生过类似的情绪,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更遑论对方的。   “我们都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郁清弥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小心温尚宇,记住我的手机号码,保持联系。”   郁清可答应了,站起来要往大楼走,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   郁清弥等她进了楼里才站起来,保镖已经让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外,他坐进去之后,保镖大概是接收到了什么指示,不放心地坐进副驾驶席。   不需要他说什么,车子就往项适原的市区住所驶去。半途中他才想起把开始融化的冰袋放下,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下车时他跟保镖和司机道了谢,进门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项适原长期不在家,也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只有一个佣人每天早上会过来打扫。郁清弥本来就独立生活惯了,住进来之后基本就是一个人在。   幸好这里这么安静自在。   复式公寓,他直接上楼,换了睡衣躺进被窝里。   项适原的房间、项适原的枕头、项适原的被子。虽然簇新又洁净,却莫名让他有极大的安全感。   他想他一定是累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很想睡。   年轻貌美又精神崩溃的廖梦思、躺在她怀里奄奄一息的郁清可、心力交瘁日渐消瘦的郁景川。血、泪、死亡证明。他坐在画室里削铅笔,总感觉窗外有人窃窃私语。他睁着一知半解的眼,看着五官模糊的Alpha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他将注射器的针头扎进皮肤里。疼痛、孤独、麻木不仁。童年的碎片像放映机一样,带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逐帧播放,循环往复,但很快,随着困意上涌,那些碎片都消失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万分煎熬,但他擅长忍耐与等待,把甲胄拆成一块块的,当作诱饵,以物易物,直至满盘皆输。他是在弱肉强食中一再退让的兔子,躲进森林深处的洞窟里,但一根树枝不依不挠地伸进来拨弄,要引他出去,他实在受不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他睁开眼睛,看见风尘仆仆的项适原坐在床边,伸到他额头上方的手背被拍红了。   “哟,还挺有精神。”项适原见他醒了,轻轻甩了下手。   郁清弥疑惑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眼窗外,确认自己还是在香港。   项适原看穿他的傻气,有点好笑地解释:“我没有瞬间移动,缅甸飞香港也就两个小时,你已经从中午睡到晚上了。”   “……哦。”可是还是好困。   “醒来了正好,吃点东西吧。”项适原起身要下楼去厨房把让人送过来的粥端上来,听见身后有响动,他回头看见郁清弥掀开被子直接跪在地上,朝他爬过来。   郁清弥抓住他的裤腿不让他离开,以仰起脖子将项圈送上的姿势,一句话正要说出口,被捂住了嘴。   项适原深深地看着他。   “弥弥,你做什么。”   郁清弥停在原地。   项适原俯下身,将郁清弥整个人抱起来放回床上。郁清弥仿佛还在梦魇中,眼神发直地攥着他的衣袖。   “我不要吃东西,你上来。”   项适原脱了外套上床,又制住郁清弥要解他皮带的手。   郁清弥说:“我今天的体力可能做不了全套,我给你口好吗?会尽量让你舒服的。”   项适原皱起眉,捏住他的手腕。   “不然,你咬我的腺体,你应该喜欢我的信息素味道吧……”他低下头露出后颈。   “郁清弥。”   被叫到名字的人激灵了一下,项适原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叫他。   他怔怔地:“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Alpha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抬起来,轻抚着他有些红的眼角。   “你喜欢的任何方式。”郁清弥垂下眼皮,睫毛跟着抖落一下。项适原想,不知道此时是否有一只蝴蝶正在太平洋上扇动翅膀。   “弥弥,”他正色道,“你能从中获得愉悦的时候,那些是情趣,否则只是我单方面伤害你。”   郁清弥坐在项适原身侧,脆弱得摇摇欲坠,他感到莫名的疲倦,很想赶快回到睡眠中,又怕有噩梦缠扰。   他听见项适原一以贯之冷静又可靠的声音:“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一样爱你。”   为什么啊……为什么。   可是他太累了,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慢慢地往前倾,将额头轻轻靠在项适原的肩上。   “那我什么都不做了……好困啊,我还想睡。”他闭上眼睛,“醒来之后你还在这里吗?”   他听见项适原回答“当然”,安心地睡着了。 第55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短暂的抑郁情绪。失去食欲。嗜睡。趋乐避苦本就是人类的本能。项适原坐在床上没有睡意,却哪儿也去不了,手上还一大堆事情。好在一直追查的暗线已经接近明晰,他把Grace从已经稳固下来的欧洲调到东南亚,自己抽身回来准备最后的收网,穷寇的落幕将是在香港。   郁清弥蜷缩在他腿边睡着,除了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外一动不动。中途被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吵醒了。   “是你的。”项适原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只手从床头柜拿过手机。   郁清弥恹恹地眯缝着眼:“帮我看一下。”   项适原捉住他的食指用指纹解锁,瞥了一眼:“是郁清可,说她到了廖梦思给她准备的大房子,一切都很好。”   “好。”郁清弥翻了个身,鼻梁紧紧蹭着他的裤边,又继续睡过去了。   夜里项适原也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忍无可忍地把郁清弥叫醒了。   “干嘛呀,”郁清弥还冲他撒起床气,“我还很困。”   “今天不是有课吗?”项适原调出他的课表查看,“去洗个澡然后出门。”   “不想去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行,”项适原推他起来,“忘了你的学费是谁在付?不上课就揍你了。”   郁清弥的屁股被毫无情色意味地打了一下,他稀里糊涂地坐起身,忽然说:“你好像我爸爸。”   项适原怔了一下,听见郁清弥又小声补充一句:“我以前的爸爸。”   在一切还有可挽回之时,没有磨平与衰落的郁景川。   郁清弥摇摇晃晃进了浴室,被热水淋了一阵之后清醒了。   关花洒的时候项适原进来找落在洗手台上的手表,郁清弥还没完全擦干就往他身上贴。   “对不起,我睡糊涂了。”还懵懵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困。”   “嗯。”项适原搂住他,低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早安。”   吃过早餐之后,项适原亲自开车送他上学,让他简直受宠若惊。   “下午几点结束?”项适原一脚踩下油门,十分不爽他的反应。   “来接我?”郁清弥坐在副驾驶席上抿了一口咖啡。   “去拜访你爸爸。”   他呛了一下,咖啡差点洒到车上。“那……周末吧。我得提前跟爸爸说一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项适原开着车,抽空在室内镜里审视自己一番。做什么心理准备,为什么见他要做心理准备,他很可怕吗?   郁清弥发现中控台上面放着一份文件。   “给你的。”项适原说,示意他拿起来看看。“直接断绝亲子关系的协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不过继承、赡养、财产公证等等,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敲打敲打的,廖梦思用你的名义干了不少混账事呢。剩下的就是灰色地带的事情了,你可以看一眼,当然不想看的话也没关系,改天我把律师叫过来跟你说明一下。”   项适原以为郁清弥会逃避性地撒手不管,没想到倒是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研读了一遍。   这些文件准备得这么快,让郁清弥明白项适原肯定一早就在做这些工作,只是他一直掩耳盗铃地拖延。   放下文件,郁清弥低头说了一句:“我不要她当我的妈妈了。”   项适原握住他一只手,他抓起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我早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却总是没办法完全怪她,因为她自己过的就是那样的生活,所以她只会教我过那样的生活。”   项适原沉默了片刻。廖梦思浅薄、愚蠢,却不像项胥和项骓那样恶得明明白白,她是一株寄生藤,并且在寄生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引导自己的孩子独立生长。   “而且我爸爸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昨天说破了,我可能会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廖梦思出卖郁清弥的同时照顾他,抚养他长大,而郁清弥在长期阳奉阴违欺骗她的过程中,怀有一种扭曲的愧疚;郁景川的态度也在影响他,郁景川如今失去对世俗的欲望和渴求,只想将头埋进沙子里岁月无忧。郁清弥与他们都隔着距离,没有人需要他站过去。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亲情向来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项适原自己跟祖母还有叔叔们的关系也处理得一塌糊涂。“我只擅长对付仇人,不擅长对付亲人。你希望我提前强硬地介入吗?”   郁清弥摇了摇头:“不,这样就很好。”   “弥弥,你比很多人认为的更勇敢,不需要逼着自己成熟得太快,或者一定要干脆利落地抛下过去。”   “可你以前就因为我的软弱把我送走了。”他总还是委屈。   “那是我有眼无珠。”如果郁清弥需要,他可以一辈子旧事重提,项适原也可以道一辈子的歉。   郁清弥没有再发出声音,但项适原感到掌心有了湿意,他终于敢哭出来。项适原由他默默收拾自己的情绪。   快到学校的时候郁清弥已经没事了,但一只手还是拉着项适原的袖子。他打开手机,发现郁清可又给他发了新信息,满是重获新生的雀跃。   似乎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了。   他在学校工作室里待着的时候,没想到郁清可来找他了。   “我在外面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啊,就来找你玩。”郁清可蹲着看他在地上做拼贴,“一个人好没意思,只有医生过来。”   “她……没有陪你吗?”   “妈妈?”郁清可知道他不愿意再叫那个称谓了,“她跟着温尚宇做生意,简直忙得要死,根本没有空理我。”   “哦。那温尚宇呢?”郁清弥还是对这个人放心不下。   “他知道你跟妈妈闹翻了之后,好像对我这个‘替身’也没什么兴趣。”郁清可倒没有任意抵触情绪,“不过他对我还是蛮好的,给我送来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化妆品、包包、香水,说想买什么都可以。”她翻开裙子上的标签,“这个牌子是不是很贵啊,我看到妈妈也是穿这个。”又将手腕递到郁清弥面前,“这个香水的味道我很喜欢。”   这个味道是……栀子花。他的信息素玉荷花就是栀子花的一种,郁清可没有分化,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大概并不知道这层关系。温尚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小可,既然你的身体逐渐康复了,也要考虑一下将来吧。”   “将来?”   “你住进疗养院之后就一直休学,只请了家庭教师教到高中课程吧。不想上大学吗?”   郁清可瞪大眼睛,第一次意识到她真的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想想看自己对什么感兴趣?”   她想不出来。“我也学画画怎么样?”   “可以试试吧。”郁清弥取过多余的纸笔,让她随意涂鸦。   接下来的几天里,郁清可都过来找他,看起来对画画很感兴趣,可第三天开始她就放弃了,发信息说温尚宇来了,要带她去逛奢侈品店。   到了晚上,郁清可打电话来跟他道歉。   “哥,对不起嘛,难得温叔叔有时间来看我。”又邀请他,“你明天来找我玩好不好?”   郁清弥颇为无奈:“我明天要上课。”   “那正好,你把我那幅没画完的画带过来好不好,还有你的画笔,我觉得特别好用。”   郁清可缠着他软磨硬泡了会儿,忽然听见对面“咔嗒”一声,像是门锁被拧开了,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我不跟你说了,记得一定要带着画笔来哦!”匆匆留下一句就收线了。   郁清弥正莫名其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奔二楼,将放在书房里帆布袋往地板上倒了一地——他不记得给郁清可用的是哪一根笔,但这套笔就是他之前带去赌场的,每支笔头都能旋开来藏东西。   终于,在他拆了五六支画笔之后,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准确地说,是郁清可想要他找到的东西。   他拨通了项适原的电话,在听见对方的声音时停止了发抖。   项适原听完事情经过后立即给了定论:“我派车去接你,带上东西直接来公司吧。”   “我也去吗?”   “独自留在家里会担心吧,而且不是答应过你,不会再把你排除在外。”   项适原在公司里设立了独立的实验室,被紧急叫回来加班的专家在郁清弥抵达前就已经在待命了,并且其中一位还是郁清弥认识的人。“啊,赵医生,您来香港了啊。”   赵于蓝不是做科研的,但因为对黑市流通的药很了解,这段时间被项适原从伦敦叫了过来。专家们很快判断出那张写着郁清可名字的血样报告里那一串数据意味着什么。   “什么叫……她现在看起来是个Omega?”郁清弥问。   “因为现有的数据只有被撕下来的一页所以无法判断准确的结论,但她的Omega信息素在急剧上升中。”   听了专家的分析,项适原忽然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药物刺激或其他医疗手段,让一个未分化的人突然间分化了?”   赵于蓝很快理解到他的意思:“金三角流出的禁药吗?确实,根据之前误服过禁药的Omega的报告来看,禁药能够让Omega的信息素快速上升,甚至进入到假性发情的状态,但之前并没有让一个不是Omega性别的人服用过吧?”   郁清弥对禁药的事情略有耳闻:“那如果这个药有这种功效,是不是我妹妹有可能分化出了ABO性别?”   赵于蓝和专家都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郁清弥,郁清弥只好转向项适原求助。   项适原的神情也很严肃:“如果温尚宇是以这种说辞让廖梦思和郁清可同意的话,这可是人体实验。”   赵于蓝叹了口气:“不谈最坏的结果,只谈理想的假设,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你妹妹现在的信息素数值非常高,但有几项影响身体健康的数值都异常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不过从实验品的角度来说,你妹妹确实是非常适合的对象,毕竟她原本并没有任何信息素。”   “……花香。”   “什么?”   郁清弥想起了让自己寒毛竖起的被忽略的细节:“温尚宇给她买了栀子花味道的香水,是掩盖她的信息素吧。我们是双胞胎,她的信息素味道应该会和我类似……禁药的源头就是温尚宇吗?”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和禁药的研发密切相关。”项适原道,“我们这次在金三角掌握了不少证据,好几条线都差临门一脚。香港警方已经逼得幕后黑手抱头鼠窜,大概也是因为现在风声太紧了,他们找不到别的实验品才向身边的人下手。现在只差揪出他们的老巢了。”   “我明天要去见小可,至少把她先带出来,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眼见项适原眉头皱起,郁清弥抢在他之前说,“只有我去才顺理成章,不会让他们有戒心。小可也是因为这样才找我的。”   “温尚宇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们还没能掌握住他全部的同伙。”项适原轻敲桌沿,“弥弥,明天会遇到各种不可控的因素。”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项适原不再多说,吩咐让梁金过来。赵于蓝与专家出去,等待梁金带下属进来的间隙,郁清弥大着胆子抱了抱项适原:“谢谢你让我去。”   项适原重重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他的后背,小狗野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顺着哄,真是为难他。   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56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第二天一大早,郁清弥带着郁清可画了一半的画稿上门了,冷漠的管家说郁清可身体不适,正在卧床休息。郁清弥对郁清可的健康状况非常在意,当下直奔上楼。明明是装潢豪华的房子,却不知为何布满阴森森的气息。楼梯被踩出轻微的吱呀响声,他才惊觉这种令人不适的熟悉感来自哪里:这间宅子里看似空空荡荡,但充斥着暗处的视线,看来郁清可已经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他敲门进去,好在屋内倒没有人守着。郁清可整个人埋在厚厚的被褥里,连脸都看不见,一听见有脚步声便恹恹地说:“我今天觉得很不舒服,可以不打针了吗?”   郁清弥沉下脸,问:“打什么针?”   他快步走过去,被子下现出郁清可惊慌失措的脸。   “哥!”郁清可抱住他,“谢谢你愿意来。”   郁清弥闻见了与他相似的信息素味道。   “你……”他拨开她后颈的头发,确认味道确实是从腺体处散发的,“你真的变成Omega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郁清可害怕得直发抖,生怕被听到似的压低音量,“一开始医生给我治疗的时候说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前两天我偷听到他在阳台跟温尚宇打电话汇报,说我的很多数值都异常了,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出问题,可温尚宇不同意停药,说现在必须尽快完成实验,项氏打压得他们资金链已经断了。我后来打电话跟妈妈说,她一开始很惊讶,说会去质问温尚宇,可是回电话的时候态度完全变了,只让我好好听话,所以我才想办法撕了报告里的一页出来,你看见了吗?”   “嗯,”郁清弥说,“起来把睡裙换了,我带你出去。”   “我出不去。温尚宇对我起疑了,早上下楼吃早餐都被盯着,所以我才装病的。”   郁清可还没说完,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郁小姐,该打针了。”   “等等,我在换衣服!”郁清可喊了一声,冷汗立即流下来,她抓着郁清弥的手不敢哭出声,“哥,我不想打针了,我会不会死啊?”   郁清弥的手臂被掐得生疼,他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心想为什么事情又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现在绝不会是以前的结果了。明明他已经长大了,明明他身边有了可靠的存在……   医生再次敲门,还未出声催促便陡然听见房间内爆发了压抑着但依然激烈的争吵。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是不是担心我变成Omega之后跟你抢Alpha啊!”   “别再任性了,你知不知道你之前那次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也不会……”   “这也要怪我吗?那次本来是一家人一起去的,是因为你发烧了爸爸留下来照顾你。不然现在变成这样的不一定就是我!”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当年可能当了你的替身,现在又当了你的替身,两次了!你不要再来了,你跟妈妈断绝关系,也跟我断绝关系吧!”   “好……好,这是你说的!”   管家听着争吵愈演愈烈,正准备推门进去,差点撞上夺门而出的郁清弥,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冲下了楼。   这一家人可真是自作自受。管家与医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轻蔑。   房间地板上是撕碎的画纸,郁清可重又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郁小姐,该打针了。”管家说。   郁清可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温先生马上就过来了,您也不想他来了之后发现您又不听从医嘱吧?”   对方果然有了反应,从被窝里伸出一截手腕来。   冰凉的药水注入纤细的血管里,郁清可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管家到院子里处理杂务,正好赶上温尚宇过来。   “郁家的大儿子来了?”   “和郁小姐大吵一架后走了。”管家答,发现温尚宇一脸不太高兴的神情。   温尚宇径直上了楼,进到郁清可的房间里,医生正在测试她的信息素。   “怎么样?”   “这次的效果非常好!”医生精神振奋,信息素的味道也很浓郁,“这一次的药剂见效快副作用又小,配方已经接近完成了,果然,虽然水溶剂的试验方法虽然隐秘,但监测起来太不准确了,还是需要这种临床对象。”对医生来说,他不关心外面风声紧不紧,只关心自己的实验顺不顺利。   “小可,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温尚宇将被子掀开一角。   郁清可侧躺着,情绪低落地垂着眉。   “刚刚听说你跟你哥哥吵架的事情了,你们的感情好像一向不怎么好啊。”他笑着说,“怎么不理我?你今天的信息素味道真好闻啊,跟你哥哥特别像。”   郁清可却轻轻摇了摇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只是像提现木偶一般接受医生检查。   “小可,你说你可以成为你哥的替身,你知道变成他的替身之后,我想对你做什么吗?”温尚宇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忽然间他后退一步,扶住床尾的栏杆,“你……!”   医生惊慌地站起来:“温先生,您怎么了,脸色很苍白。”   温尚宇猛然意识到什么,不怒反笑:“我倒是小看你们了,弥弥。”   穿着白色睡裙的人从被子里坐起来,是郁清可的面孔,却有着与郁清可截然不同的眼神。   温尚宇盯着那脖子上的项圈看了一会儿,笑意扩大了:“你做了什么?”   郁清弥冷淡地说:“您最好别靠近我。”   医生走过来检查了下后退萎靡在沙发上的温尚宇。   “你没事……Beta没事?”温尚宇道,“你以为让Alpha无法靠近,我就治不了你吗?”   他打电话让两个Beta手下过来,按住郁清弥的时候,铃声响起了。听电话的过程中,温尚宇纹丝不动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你和项适原是专程赶在这个时候对我赶尽杀绝?”放下电话后他看着郁清弥冷笑。   郁清弥倒是也想通了一些事:“你在伦敦要见我,就是为了试验药吧?”   “看来你还不至于像廖梦思那么天真,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转几道手还能卖出去?像你这样腺体曾经有问题的残次品Omega,因为耐药性强,对我们来说简直是绝佳的实验对象,可惜那次没来得及收集你的数据啊。”手机又响了一下,温尚宇瞥一眼屏幕,示意Beta将郁清弥押下楼,露出恶狠狠的真面目,“你以为这次送上门来还能再跑掉吗?”   温尚宇的步伐有些踉跄,上了前面一辆车,郁清弥被两个人高马大的Beta夹在后座,都绑上了安全带,车子飞速驶离,很快周围已不见车流与行人,窗外是茫茫无前路的荒郊野岭。   温尚宇接到的那通电话一定是撤退的信号,项适原和梁金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应该接到了郁清可,可是按照原定计划,温尚宇不该还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在他被注射药物之前他们也应该到了。液体注入血管的那个时刻,他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项适原没来救他,而是项适原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车速太快,郁清弥感觉有些晕车,过了一会儿才觉察到那种躁热很是不对劲,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简直就好像……到了发情期一样。   坐在前排的医生注意到了异样:“他的药效起作用了,停在路边让我记录一下数据。”   “现在还记录什么啊,”其中一个Beta不耐烦地说,“温先生让我们立刻转移。”   司机还是犹豫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前方载着温尚宇的那辆黑车突然在高速中右拐,司机来不及跟上,然后他们在冲过路口的时候都看见了,两辆吉普夹着黑车疾驰了一段路,然后硬生生将其逼停了。   一记划破长空的枪声之后,郁清弥这辆车的人都随着刺耳的急刹倾倒,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位上。他勉强抬起头,想确认路口那边是谁开的枪,发现四周已被黑压压地包围住,前后排的车窗都“哗啦”一声碎了,车门打开之后,其余人都被强行拉了出去。   他就像发了高烧一般呼吸不稳,眼睛也睁不开,但传入鼻间的信息素味道熟悉且令人安心,有人探身进来解开了他的安全带。   “别靠近我,我用了喷雾。”他挣扎了一下,抬起的手被握住了,然后被抱了出去。   “没关系。”项适原在他耳边说。   他看见并排停在路边的三辆车被挤压得变形了。他看见温尚宇伏在地上,右手被反拧着,发出他从未听过的无能且不甘心的怒吼。他看见不远处梁金捡起了还冒着硝烟的左轮手枪,手下递给他从医生那里收来的几瓶药剂。他看见抱着自己的项适原一脸隐忍地皱着眉,冷汗从英挺的眉峰沿着颊边滴落。   周围一片混乱,但郁清弥感觉自己的身边很静很静,像处在风暴的中间。   “有位高级督察是他们那边的人,还挟持了人质,所以多花了点时间,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项适原抱着他的双臂紧了紧。   “小可呢?”   “安然无恙,送去你爸爸那边了。”   项适原稳稳把他放进车里,才晃了下身体扶住车门。他对司机和调过来的Beta保镖说:“把人送到离这最近的项氏酒店,务必亲自交到赵于蓝医生手上。”   郁清弥趴到车窗边本来想说几句话,见项适原毫不避讳地上前来,又连忙想后退,被项适原揪住下巴,吻了他一下:“别怕,我很快过去找你。”   郁清弥慌乱地点点头,项适原摁了摁太阳穴,硬生生压抑下阻隔喷雾带来的影响,朝梁金和温尚宇的方向走去。郁清弥像过往无数次那样注视着这个背影依然挺拔、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Alpha,衣袂随风猎猎,他的心就跟着风一起飘了过去。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 第57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这家位置较为偏僻的项氏酒店坐落在山崖与海滨之间,当初拿地的时候将整片海滩都承包了下来,仅供酒店客人使用。冬春之交还未脱离淡季,房间数量原本便不多,仅有的几位客人经过协商和免费升级转移到了另外的酒店。项适原原本计划好了要将这里翻新改造面向高档用户,走过悬空玻璃长廊的时候感觉地理位置果然不错,私密性与风景俱佳,之前的项氏没有脱离黑道的低级趣味,客群与盈利上还是略微可惜。   项适原走到尽头的那个房间,隔着门便闻见了浓郁的玉荷花香气。   他推开门对赵于蓝发怒:“怎么还没打抑制剂?”   赵于蓝坐在床边不慌不忙地查看加急出来的报告,还笑眯眯朝他招手:“过来呗,你们这些Alpha平日怼天怼地的,真怕那个阻隔喷雾啊?”   项适原冷着脸,刚走到床尾郁清弥便迫不及待地蹭到他怀里,寻求Alpha信息素的安慰,但意识还算清醒。   “一开始以为是假性发情,打了半管抑制剂,但症状并没有完全消失。”赵于蓝推了推他的单边镜,总算说回正事,将报告递给顶头老板,“研发到了这种地步,禁药的副作用已经很小,但效力比起我们之前查封的增强不少,真的是临门一脚,流通到黑市里绝对能大赚一笔,神不知鬼不知把无数Omega变成性爱娃娃。”   眼见项适原又要可怕地皱眉,赵于蓝连忙摆手:“幸运的是这次因为小郁的耐药性,反应没有普通Omega剧烈,但从血样的数值来看,不是假性发情,是发情期在药物催发下直接提前了。”   “健康问题呢?”   “尚不明确,倒没有显示异常的项目,看起来和正常的发情期一样,如果要抑制的话可以再注射半支药剂。不过……”赵于蓝看了眼郁清弥,“小郁坚持说等您来了再决定。”   项适原低头查看郁清弥的状况,手指触到裸露的后颈,已经烫得不行。郁清弥被带着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指尖冰得一颤,仰头殷切地看着他。   “如果是Alpha隔离喷雾的问题倒不用担心,”赵于蓝说,“我刚刚已经解了。”   “你怎么会有……”话说到一半项适原已经知晓了答案,目如鹰隼,“你就是那个黑市联络人吧?”   秘密败露,赵于蓝慌不迭想收拾东西走人,干笑两声:“这个嘛……是上次在船上药箱打翻的时候有支黑市才有的试剂被看到了啦,我可没有主动向普通市民兜售违禁品的爱好。”   “等等。”   项适原一声令下,赵于蓝就不敢动作了,眼睁睁看着项适原把药箱上面那层掀开,轻瞥一眼暗格里的内容。   “应该还有吧?”   “……什么?”   项适原不吃装傻这一套,不耐烦地:“拿来。”   赵于蓝搪塞不过去,只好又交出一个小一点的木箱。“哎呀,我也就是习惯性带来了,没有别的意思……”   “别在香港做这种生意,我们最近在跟政府合作。”项适原淡淡地道,“出去吧。”   赵于蓝不敢怒也不敢言,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并十分识趣地关上了门。   虽然整栋楼早就清空了。   郁清弥攥紧了项适原的衬衫:“你要他那些东西干什么啊。”说话时声线颤抖,蚊蚋一般小声。   “难怪刚刚一句话也不说,”项适原捏住他的脸颊,“病恹恹的,听起来像在撒娇。”   项适原脱掉外套,搂着郁清弥坐在床上,示意对方替他将领带摘了,一手翻着那两个箱子里的东西。   郁清弥侧坐在他腿上,有气无力地解着领带,一边瞟了眼箱子,冷不防撞见各种形状奇异的道具,当即被吓得畏缩了一下。   一早识破他想要逃跑的意图而拦住他的项适原笑了笑:“跑什么,这一箱子都是给你用的。”   郁清弥瞪了他一记,双颊绯红,眼波荡漾。   “没察觉到吗?”项适原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下面,“拜你所赐,现在还硬不起来。”郁清弥惊得想收回手,他不让,另一只手随意取了只粗大的假阳具,青筋毕露的茎身逼真到了可怖的地步,“用这个怎么样?”   郁清弥撇了撇嘴:“太丑了。”   项适原失笑:“这东西还有好看不好看之分?不都长得差不多。”   你的就很好看,郁清弥想。他画过不少裸模,项适原的形状和尺寸绝对是上乘。   “那艺术生自己挑一个。”   郁清弥别过脸,害怕真要被逼着仔细研究那些东西。   “怎么,都不想要?”项适原将手上那玩意丢到角落,摩挲着他的下颌,凑近他,“还是想要我的吗?”   鸦羽似的睫毛轻颤,郁清弥偏头讨好地舔了下对方的指尖,手指顺势塞进他口中,略为粗暴地将舌头搅动出水声。有一只手从背后探进裙底,摸了摸他的内裤。   “上下都这么湿。”   项适原抽出手指,沿着他的唇角一路留下透明的液体,在他的项圈上点了点。睡裙是吊带的,衬得锁骨精致明晰,肩带剥下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件系带的蕾丝背心。项适原怔了怔:“一整套啊。偶尔见你这样穿还挺新鲜的。”   郁清弥有些不自在:“都是小可的,得让她换上我的衣服……”   “我可没允许你以身犯险的,”指尖在裸露的肩头流连,“这要怎么惩罚才好。”   “项适原……”   “不许求饶,还没开始怎么你呢,就这么娇气。”一只手隔着内裤缓缓揉捏着他的臀肉,“内裤呢,也是别人的?”   郁清弥咬了咬唇,乖乖作答:“自己的。”   “我看看。”   虎口扣在他的一侧大腿并提起来,将他的姿势改成面对面跨坐,他惯性地往后倒,项适原屈起膝盖,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腰间。   睡裙太短了,裙摆卷至胯部,并拢的双腿被抓着膝盖拉开,露出已经洇湿的白色内裤,在他人的视线之下,慢慢拱了起来。   “下次给你买一套女式内衣裤吧,穿起来应该会好看。”   因为喜欢剪裁和设计感,郁清弥平日里有时也穿偏中性的女装,但这跟项适原说这话的场景和意图完全不同,好在项适原也没打算要他回答什么,而是又在箱子里拨弄了一下,“那选个好看的好不好。”   郁清弥见他勾起一条细长的链子,链子两端各缀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色蝴蝶。   “这是什么?”   “看来这个符合你的审美?”   他摊开掌心让郁清弥仔细端详,蝴蝶翅膀薄如蝉翼,栩栩如生。   郁清弥喜欢纤细的设计:“很漂亮。”   “一会儿会更漂亮。”项适原意有所指地说,将链子放到一边,指腹有些重地抚了下他的唇,“现在,张嘴。”   郁清弥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仿佛一个命令就点燃了被半支抑制剂勉强压抑的欲望。他迫不及待地抬起下巴往前送,献祭似的双手攀上对方的颈项,承受着Alpha比往日直接得多的进攻。   唇瓣与舌头热烈地交缠,郁清弥的喉结被大拇指隔着项圈按压着,产生的窒息恐怖令身体不由自主地更兴奋,双腿夹紧了项适原劲健的腰。项适原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衬衫领口上,引导他一颗颗解开,一边解,手指感受底下形状分明的肌肉,他忍不住抬腰在那彪悍紧实的腹肌上蹭了蹭,没几回竟然直接在内裤里射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想离远些免得弄到项适原身上,被立刻按住了。   “没事的,”项适原亲了亲他沾着涎液的嘴唇,安抚他,“发情期的身体会变得很敏感。”   郁清弥因为深吻和射精而喘得厉害,半靠在项适原屈起的腿上,茫然地发现裙子和内衣不知何时被褪了下来,堆在小腹处。项适原忽然用手掌在他的左胸上转圈揉搓着,掌心下的触感又酥又麻,一声呻吟不小心漏出,他慌张地捉住项适原的手腕想要阻止,却半分撼不动对方的动作。   “因为信息素的影响,这里也很敏感吧,感觉到了吗?”项适原挪开手掌,左乳头已经立了起来,金色蝴蝶被拿起在上面比划了下位置,金属的凉意刺激得他一颤。   郁清弥瑟缩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你要给我穿孔吗?”   项适原抬眼看他:“想穿吗?”   郁清弥正犹豫着,项适原摇摇头:“我不会未经同意在你身上留下任何不可消除的印记。弥弥,这是你的身体。”   一股冲动令他脱口而出:“如果我同意呢?”   闻言,项适原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捏了捏连耳洞都没有的耳垂:“发情时说的胡话不算。”   郁清弥想反驳,左乳首猛然被两根覆着薄茧的手指施了点力度夹住,大拇指又在尖顶重重摩挲,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一边弓着身子躲避一边只能不断发出破碎的气音。   “项适原……轻点,会疼……”   项适原看着明明在呼痛,却眼神迷离一脸沉醉、半抬起的性器又戳在他小腹上的Omega,低头含住已经变得红嫩肿胀的乳头,齿间并不温柔地啃咬拉扯。郁清弥断续地叫了起来,手指抓住伏在胸前的黑发又放开,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他感觉麻木得即便乳头被咬掉了都不会知道的时候,项适原终于放开了他,他一见箱子里被取出的东西便闭上了眼,很快,左胸一凉,他闻见了酒精的味道。   “相信我吗?”项适原问他。   郁清弥点点头,松开一直想要挣扎的手,只是小心翼翼攥住了项适原的衣角。   直到项适原说“好了”,他才睁开眼睛。乳珠被那只蝴蝶乳夹牢牢包裹,项适原轻轻弹了一下,薄薄的翅膀颤抖起来,他的脸红了。   “不疼的是不是。”   “……嗯。”郁清弥盯着那只蝴蝶,慢慢地呼吸,蝴蝶随着起伏而翕动。   “弥弥,我要你睁着眼睛看右边是怎么戴上去的。” 第58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裙子和背心扔到一旁的沙发,郁清弥被翻了个身,背贴着项适原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这才发现床尾对面竟然有个穿衣镜,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大张着腿,刚射精不久的性器又有挺立的趋势,将内裤撑出一顶小帐篷。身后的Alpha舔吻着他的后颈,一只手捻拧着他右侧的乳头,而左侧已经挂上优雅精致的金色蝴蝶。   不堪玩弄的乳首已经充血麻痹,指甲不轻不重地搔刮着顶部,郁清弥低头看见小小的孔洞显现了出来。酒精棉签涂在上面凉飕飕的,项适原给乳夹消毒的时候,他才发现背后的爪扣掰开后,竟然藏着一枚非常细的短针。他颤抖了一下。   “别动,”项适原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带来火热的触感,“刚刚不疼的,对吧?”   郁清弥轻轻吸着气,点了点头。   项适原的手一直很稳,他眼睁睁看着针尖插入乳孔,被爪扣牢牢裹住。   “戴好了,”项适原的右手五指叠在他僵硬地抓紧床单的手背上,一一扣入指缝,另一只手扶住他的下颌抬起,示意他看镜子,“很适合你。”   一丝不挂的前胸缀着两只不断扑闪翅膀的金蝶,连串起的链子沿着重力垂落柔和的弧度,轻轻晃动着在皮肤上映射出虚幻的光泽。   被握住的手被动地移至下体,一片濡湿。   “一看到针你就又硬了,刚刚没注意到吗。”   重又昂扬的性器被隔着布料或轻或重地抚摸着,像是有一团火慢慢在体内烧了起来,暖意流淌进四肢百骸,郁清弥在此时此刻好像终于有了他正在项适原怀抱里的实感,他茫然地落下一滴泪来。   “怎么哭了。”项适原吻了吻他的耳朵,左手食指沾去他那颗眼泪。   “项适原……”郁清弥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谁人的梦境,“我们是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在一起了吗?”   没有复杂多舛的家族纠葛,没有危机四伏的旧仇新怨,没有笼子,没有枷锁。   项适原怔了一下,然后弯下眉眼笑了。   “对,开心吗?”   项适原捏着郁清弥的下巴让他回头,与他长长地接吻,与方才的粗暴不同,项适原用牙齿轻啃着他的下唇,啄咬带来的电流般的酥适充盈着唇部每一个细胞。   “不够……”   似曾相识的感叹,来自曾经被施予的人。   “什么不够?”   郁清弥终于闻见了醇酒般的信息素,他几乎要溺倒在其中,抬手在半空中抓了抓,项适原不明所以,但立刻接住了,将他的手整个儿裹进自己的掌心,给予他所渴望的体温。   “……想要更多,项适原。”他别扭地拧着脖子,用嘴唇摩挲着项适原的,迎上对方的注视说,“标记我吧。”   项适原一时没有回答,反而双手往后撑在床单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郁清弥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我没有因为发情失去理智,你不是让我做计划吗,我之前就想过了,我想要被你标记……越快越好……”   手指的侧边轻轻贴上他的后颈,原本温度是比他高,但腺体太烫了,反而凉得他颤了一下。项适原轻轻一按他就忍不住叫了出来,不是疼痛难忍的叫,而是……像什么在洞穴里藏了一个冬天的小动物第一次叫春那样,仿佛还很不熟练似的。   “知道了。”项适原的眼里含着笑意,慵懒地躺了下去,“把它舔硬吧。”   郁清弥犹豫了一下,跪在项适原两侧往后退了半步,低头解开了他皮带和拉链。冬眠的巨兽还蛰伏在里面,隔着布料已经感觉到了分量。他拉下底裤,将其握在手中,然后张嘴慢慢含了进去。   一开始他没有含得太深,双手同时撸动着茎身,感受上面的经络是如何逐渐清晰粗壮,像获得独立生命般开始跳动。   他感觉到自己的内裤被脱了下来,紧接着两只手捏着他的臀瓣斜向上掰开,他一想到自己是以怎样的姿势跪在Alpha身上,小腹紧绷得似又要马上射精。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深深地吞吐着嘴里的性器,垂着脑袋,让半硬的它能够更顺畅地进出自己的喉咙。与此同时,他下体两颗悬垂的小球也纳入了身下人温暖的口腔,舌尖甚至触及到小球底部鲜少被照顾到的缝隙,他发出一道模糊的声音想要阻止项适原,可很快胀大的性器塞满他的口腔,鼻间是浓烈的Alpha信息素味道。   项适原吐出他的囊球,却不断游离在那往后至会阴的一片嫩肉,他被刺激得臀部一耸一耸,怕自己的牙齿不小心磕到口中的性器,只能最大限度地张大嘴巴。随着灵活的舌尖探入他的后穴,他开始控制不住吞吐的节奏和位置,上颚、舌底、喉间软骨被不断地戳顶着,唾液流了很多,顺着茎身将项适原的裤子弄湿了一片。他几乎要跪不住,双手只能撑在床单上,整个人忽然像筛糠一样抖起来。   他射出来的时候,精液沾到了两人的胸口和自己的下巴上,喉咙激动地不断收缩,顶在那儿的龟头明显又大了一圈,硬邦邦地堵得他无法呼吸,视线一片模糊,喉间发出哀怜的呼救。   项适原坐起身解救了他,托着他的头将他的上半身抬离,把自己高昂硬挺的性器拔出来脱掉所有衣物,贴近亲了一下他的耳畔:“弥弥,让我一点一点教你,Alpha和Omega真正的交媾是怎样的。”   说完没给他的高潮留任何独享的时间,直接插入还在痉挛的后穴中。   “唔!”   一声惊慌一声深沉,两个人同时发出欲潮澎湃的叹息。   后穴潮湿、灼热、紧窒却极富弹性,让粗挺的性器通行无阻,第一下便顶到深处。郁清弥并不知道自己后面早就流了比唾液多得多的水,他的脸贴在不知道被什么液体打湿的床单上,自己的和对方的信息素裹挟着他的全部呼吸,他艰难地转动了下脖子,在镜子里望见两具交叠的肉体。项适原一反常态,沉默着甩动胯部,房内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拍打在他的臀部发出的清脆响声,郁清弥受不了这种疯狂,整个人被撞得一下一下往前,要掉下床尾的时候惊呼起来。   项适原捞住他的腰,重重往后一压,性器严丝合缝地嵌入甬道中,顶在深处的一团软肉上,郁清弥“啊”地叫了一声,上半身都跌出床外,胸前蝴蝶乱晃,金色链子几乎垂到地毯上。   项适原停了下来,意外地扬了扬眉,郁清弥不是第一次被顶到生殖腔,只是发情期过于敏感,身体里像是满满盛了一汪水,轻轻一碰就潮吹了。   手伸到被压在床沿的小腹一摸,阴茎也软绵绵地吐着清液。郁清弥浑身都在发抖,糊涂地喊着项适原的名字。   项适原的手从湿漉漉的下腹顺着中线往上抚,拨弄两只摇曳的金蝶,他看着镜子,扯动链子令Omega的乳粒拉长变形,Omega只是露出迷茫的神情,奇怪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的……”脑袋处于低位令郁清弥的脸色染得更加红,神志似乎也不太清明。   “那是谁的?”项适原再次缓缓地插入,龟头不容置喙地挤进开了一道缝隙的生殖腔,里面又湿又热。   “是你的……无论你碰哪里都感觉好舒服。”他轻启双唇,像中了魔咒一样低声叫着,“项适原……”   项适原将链子递到他唇边,他乖乖张嘴咬住。链子的长度不够,乳粒一直处于被拉扯的状态,两片胸脯似乎都跟着肿胀起来。   性器退至后穴入口,然后再次霸道地撞了进去,生殖腔明显又打开了一些,郁清弥浑身酸软地往下滑,忽然被拽住两条胳膊往后拉起,他整个上半身都挺了起来,脖子仰起将链子扯到极限,身体反弓至平日里不可能达到的柔软弧度,整个人被拉成一张易折的满弓,承受着骤然变得激烈的律动,金色蝴蝶在高挺的胸前振翅待飞。一尊充满人体艺术性的雕像。   每一下,前端都深深插入他的生殖腔,又急又快又重,结合处不断发出淫靡的响声,盛不下的水顺着大腿往下流,将皱巴巴的床单滴成沼泽,链子卡在他的齿间,沿着链子也淌下不少液体,胸口一片水光荡漾。郁清弥再也忍受不住地呻吟起来,喊着项适原的名字求饶,却也无法阻止Alpha减轻速度与力道。   “项适原……项适原!”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副献祭的姿态,原本平坦的肚皮被顶出一个凸起。   “求求你了……项适原……”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么,轻一点?慢一点?停下来?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   一股热流从小腹急速窜起,后穴又潮吹了一次,汁水淋得到处都是,与汗水一起随着每一次的交合而四散,在阳光与空气中闪着晶莹的光。   “弥弥。”   项适原的双臂像羽翼一样交叠着箍紧他的身体,将他护于自己的怀中。   “你终于完全是我的了。”   “啊——项适原——”   Alpha的性器像楔子一样钉入他的生殖腔,顶部迅速变大成结,牢牢卡在宫口,喷出的热流激得他身体一荡。但他被用力抱住,无法动弹丝毫,眼睁睁看着项适原朝他的腺体狠狠咬了下去。 第59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那一瞬间,两种信息素的味道经由体液与血液飞速流窜、交换、融合,花被酿成了酒,快感将人类脆弱的神经侵蚀得轰然坍塌,郁清弥视线模糊,只看见白光闪烁,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咬住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并且在喊痛:“项适原,我好痛——”   他会因为悲伤、感动、怀恋等种种情绪而流泪,却很久很久都没有因为疼痛哭泣了。腺体出问题的时候,他给自己注射痛感强烈的黑市抑制剂的时候,他半分眼泪没有流,可是现在却像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小朋友,非常狼狈地啕哭。   “怎么会这么痛,项适原……项适原……”   “宝贝,忍一忍。”项适原松开牙齿,看见后颈被咬得很重,齿印边缘的皮肉都掀了起来。项适原亲吻着他的发顶、耳垂、肩膀,安抚着他。   “好痛,你快退出来,我的肚子要破了。”   “不会的。”项适原握着他的手将掌心叠在他鼓起的肚皮上,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你看,这里能装很多。”   射精还在继续,他被卡在项适原怀抱里动也动不了,只能不断啜泣:“你……你还要多久……”   项适原忍不住笑了,抬手拭了拭他的眼泪:“成结射精得持续一段时间,你乖一点。”   两人就着紧密结合的姿势坐着,他的阴茎也因为疼痛而软了下去,既无法蜷缩也无法放松,只能委屈地抽泣。   “嘘。”项适原不停地柔声安慰他,“知道你很痛,再忍耐一下。”   “好奇怪啊。”郁清弥在他怀里冷静了一点,胡乱用手背抹着眼泪,“因为这种事情哭,感觉好傻。”   “为什么这么说?”   “太幼稚了。”   项适原笑着说:“跟我撒撒娇不好吗?”他搂着郁清弥慢慢倒在床上,将一旁的毛毯扯过来盖上,掌心抚摸着他的肚皮缓解他的不适。   他们静静地等待成结完全消失,项适原要退出去的时候感觉Omega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生殖腔的软肉包裹着性器,每退一分都紧紧地挤压过来,项适原叹了口气,拍了拍怀里人:“弥弥,别夹这么紧。”   他看见郁清弥非常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臂弯里,耳廓连着颈侧的一片都是粉色的。   性器带出来的精液不多,几乎都被生殖腔吸收了。项适原撑起上半身,郁清弥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你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项适原一只手搂着他,探身从床头柜取了一瓶矿泉水,直接用牙齿拧开瓶盖,将郁清弥扶起来,递到他唇边。   流失了太多水分,郁清弥喝了大半瓶才说不要了,项适原拿过来把剩下的都喝了。   “想不想洗个澡?”   郁清弥摇摇头。   ”想不想吃点东西?”   郁清弥还是摇头。   “那想不想再做一次?”   郁清弥顿了顿,转身勾住项适原的后颈,将头埋进他的肩上小声说:“想。”   他听见项适原轻声笑了下,手掌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侧过头,用脸轻轻蹭着温热的掌心。   “换个房间吧。”项适原无奈地说,扫了一眼被毁掉的整张床。   “哦。”郁清弥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那些湿漉漉的大部分都是他的……   项适原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去拿件浴袍。”   他一站起来郁清弥就有点慌张:“我也去。”   他都感觉自己神经过敏了,但项适原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连同毛毯一起抱起来,走到衣柜前才将他放下,随手拿了件浴袍穿上,有些懒洋洋地将汗湿的头发拢到脑后,对郁清弥说:“走吧。”   郁清弥“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失落。   项适原敏锐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了下,平日里冷峭的弧度柔和了不少:“要牵还是抱还是背?”   郁清弥顿时眼睛一亮,复又带些羞赧:“抱。”   项适原单手就轻松将他托起来,往外走的时候郁清弥搂着他的脖子说:“项适原,我是不是很麻烦。”   “黏人、患得患失、情绪不稳定。”项适原数了几条,在郁清弥越来越低落的过程中问,“没了解过吗?”   “……什么?”郁清弥有点懵。   项适原一把将他抵在墙壁上直视着他:“Omega刚被标记时会出现的状况。弥弥,你想要对我撒娇,想要我随时抱着你,是因为我是标记你的Alpha。我如果嫌你麻烦,那我还是人吗?”   郁清弥怔了怔,对被标记这件事回过味来,忽然问:“你怎么这么了解,你是不是……是不是标记过很多Omega!”   项适原捏着他的下巴瞪了他一眼:“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因为我的恋人小我八九岁,才刚刚成年,而且这还是他第一个正儿八经没有用抑制剂的发情期,我要是不费点心思,他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会做什么傻事。”   “……哦。”郁清弥的一腔嫉妒心刚萌芽便草草鸣金收兵,双手圈紧项适原的脖子,感觉自己特别无理取闹,但又觉得大概自己怎么闹项适原都会纵容,因为他的Alpha给得起,也愿意给。他的Alpha。这个所属关系从脑海里冒出来那一刻就令他的心脏强劲地跳了两下。   “那如果我发情期结束了却还是这样呢?”   “你最好是。”项适原没好气地说。   郁清弥一时没听懂这个回答。项适原托着他的屁股抱着他大步往前,郁清弥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去隔壁的空房间,没想到项适原按下电梯的上行键。   “我们去哪里?”   “我记得顶楼好像有几间特别的房间……”   郁清弥不知道什么叫特别的房间,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无比庆幸项适原刚才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那两只装满奇怪东西的箱子。   电梯缓慢攀升,门上的金属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郁清弥看见毛毯下露出自己后颈上的咬痕,鲜红的一圈有些肿胀,比上次的临时标记咬得重多了。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一下。   项适原及时阻止了他:“别碰,怎么了,还疼?”   郁清弥摇摇头,说:“你咬得好整齐啊,这个标记会一直留着吗?”   “不会。腺体皮肤的特殊性,大概一周就能愈合。”见郁清弥又瘪了瘪嘴来了情绪,项适原笑了笑,“但有样事物是永远改变了的。”   “什么?”   “你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两人的信息素都处于肆意释放的状态,郁清弥并未留意哪些是属于他自己的味道。他抬起胳膊,闻见了自己身上的汗味……玉荷花信息素的味道……还有……还有酒味。   “我身上有Alpha的……有你的信息素味道。”   项适原亲了一下他亮晶晶的眼睛:“嗯,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被一个烈酒系Alpha标记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郁清弥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颈项交缠吻在了一起,他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前胸忽而也又痒又胀,呻吟溢出齿间,在电梯的狭小空间里回音特别大,令他立时别过头捂住嘴。   “弥弥。”项适原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抗拒。   郁清弥小声说:“项适原,我好像又开始发情了。”他搂紧了对方,忍不住在对方的胸膛上小幅度地蹭着。   项适原腾出一只手,隔着毛毯轻轻拽了一下那对乳夹,他立即又难耐地呻吟了一声,咬住项适原的浴袍领口。   “别弄了。”他求饶,“受不了了。”   项适原抱着他出了电梯,一边推开顶层中间的一间房一边说:“弥弥,你知道Omega在发情的时候因为激素的影响,胸部如果刺激得当,就能……”   郁清弥被放在柔软的床褥上解开了毛毯,难以置信地发现从乳夹中竟流出一道细细的半透明白色汁水,被细针探入之处传来奇异的感觉。在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项适原将他轻轻推倒,然后取下了乳夹。   郁清弥仰躺着发现天花板上居然嵌着完整的一面镜子,映出他躺着的是一张圆床。   项适原发现他注意到了,好整以暇地道:“之前我还觉得这种房间设置过于低级,重新装修时想去掉,现在看来其实好像也不错?”说着伸手探向床头,“印象中似乎还能插电……”   “别玩了,”郁清弥连忙抓住他的手,“先帮我……”   郁清弥哆哆嗦嗦地将那只手往自己的胸口带,轻轻一按微胀的胸部,乳孔便溢出更多的汁水。   “帮你摸一摸吗?”项适原用指甲盖轻轻弹了一下,“好像Omega哺乳期的时候乳粒会胀得更大。”   郁清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急剧地喘息着,看起来比起恐慌更像是兴奋。他整个人都混乱了,点点头又摆了摆头。   “……要吸。”   他撑着手肘将胸挺起,试图将红肿饱满得如樱桃一般的乳头凑到项适原唇边,天花板的镜子里映出他恬不知耻的浪荡。   项适原如他所愿吸了一口。“甜的,”他说,“你自己也尝尝。”他凑到另一边的乳头,重重地吮吸着,那种难以形容的酸软感让郁清弥不成句地叫了起来,但声音很快被堵住了,项适原将含在口中的液体哺进他嘴里,他甩着脑袋挣扎,一半喝了进去,一半漏了出来,投喂成了撕咬,又成了拥吻。   预警 第60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偾张的两根性器隔着浴袍厮磨,铃口滴渗的清液混在一起,郁清弥仿佛听见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断的脆响。   半管抑制剂的效力大概完全消退了,情热来势汹汹,他揪着项适原的衣领翻了个身,两人滚到了一起,他扑过去,骑在对方身上。   项适原怔了片晌,便松散地躺着,一副任郁清弥恣意妄为的模样。   郁清弥红着眼睛,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抑制剂、被性行为激发出完全的发情状态以及体内信息素混入了Alpha气息后会让人这样难以遏制地失去理性,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到战栗,像动物一般只想扑向曾与他水乳交融的另一半。   以往总是被动的承受方,如今带着被调教成食髓知味的身体来求欢。他叫着项适原的名字,疯狂地亲吻着对方端正的额头、冷峭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扯开浴袍在对方的下巴、颈侧、肩膀、手臂上都留下一个又一个自己的齿印,最后将又开始渗出汁水的乳头塞进项适原嘴里。   “好痒,再帮我吸……”   指尖拂过那迷人而深邃的眉眼,而项适原只是无限配合和纵容他。   他不停地亲吻着写生过无数次的酮体,像在口欲期一样不得章法地又吸又咬,感受项适原的手指鼓励般地沿着他的背脊由上而下地抚摸,因细汗而变得滑腻的肌肤在手下生花发芽。两根手指停留在又流了不少体液的后穴处,轻轻划过,肠肉便邀请似的蠕动着要将其吸进去。动作稍一停滞,郁清弥忽然直接坐了过来,主动晃动腰胯吞吐着手指。   “项适原……”郁清弥带着哭腔,又想沉醉又不愿完全坠落,“我,我是不是太放荡了……”   项适原托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吻:“我很乐意给予你快乐。”   “想要更多……”臀部耸起又落下,向他的Alpha索取,“想要更大,更深……”   Alpha回答他:“你可以随意使用我。”   郁清弥沿着他的锁骨一路亲吻到下腹,然后坐起身,一只手撑在他的腹肌上,一只手握住坚挺的性器撸动几下,然后对准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后穴,直接坐了下去。   滑液溢出甬道,被填满的感觉太好,郁清弥迫不及待地上下甩动身体,深深地吞进去几次,他伏在项适原身上与他接吻,眼神迷离得像喝醉了:“啊……项适原,我好喜欢你的……”   “我的什么?”项适原逗他,“我的阴茎?”   郁清弥脸红了。   “在床上用词粗鄙直白有时候可以促进情趣,”项适原咬着他的耳垂,“找你最享受的位置吧。”   “我……”郁清弥嗫嚅着,与他嘴唇碰着嘴唇,“我想要被插射……”他闭了闭眼睛,回想起过往项适原曾带给他的种种性爱体验,“我想要被……”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尾只有Alpha听得见。   “好,”项适原摸摸他的头,赞赏地亲了他一口,“往后仰。”   郁清弥双手撑在身后,臀部缓慢地起落,感受性器在他体内又胀大了一圈,贴着甬道靠近下腹的一侧不断研磨。结合的部位又湿又热,他自己的性器高高翘起,随着律动乱晃,滴下成串的体液来。   项圈的绳索不知何时被项适原握在手中,向后扯动令他扬起脖子,他看见天花板清晰地映出两人,他骑在项适原身上,后仰的姿势令胸前两粒樱桃尤为突显,他看见自己纵欲过度的脸,但他不止看见了自己。   项适原躺着,浑身都是汗水,眉间蹙皱着露出餍足的神情,大喇喇地舒展着四肢,任他为所欲为。   项适原也在镜中凝视他,朝他微微一笑。   他想他也为项适原带来了快乐。   郁清弥双手往后扶在项适原的小腿上,然后将自己的双腿呈一百八十度地大大张开了。   主动展现自己最隐秘之处,后仰得几乎躺在Alpha的腿上,律动的速度加快了,抽插深得似要将囊球都吞进去,这样的角度让粗长的性器重重刮在他的前列腺上,房间里荡漾着意乱情迷的叫床和粗喘,他们的结合之处在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次臀部抬起的时候后穴都恋恋不舍地吸附在茎体上,糜红的肠肉边缘甚至暴露在外,他真正接纳了作为Omega的自己,比任何一种性别都能够在性爱中享乐的天性并不应该是需要回避和克制的,即便与他同在的不是这般宠爱他也获得他无限信任的Alpha。   但幸好。   幸好标记他的Alpha是项适原。   等他主动开口要求标记,带他探索自己的身体,愿意躺在他身下让他了解自己的需求并懂得如何索取,然后百分之两百地回应他。   他昂起不断绞紧的小腹,半浊的体液从铃口喷溅出弧线,因为之前已经射过几回,量并不多,他感到无法满足,剧烈地喘息着,又挺腰磨了一阵,脚趾都蜷缩起来,他嘶哑地“啊”了一声,巨物轰然碾过,强烈的刺激之下一股不同于方才的细长液体浇了出来。项适原如他所愿,让他高潮至失禁。   他再也撑不住地瘫软下来,项适原起身扶住他,忽然就着性器还在体内的姿势,硬生生将他抱起,旋转成头与头、腿对腿的交叠体位。   还在高潮中的甬道经不起这般折磨,又酸又麻又酥爽的快感像闪电流窜至四肢百骸,稍微一顶他的身子就无意识地反弓又蜷起,项适原的双臂从背后连同他的胳膊一起箍得紧紧的,抱着他仰躺在床上,自下而上以比方才更快的频率插弄。   “不要了!”郁清弥不断挣扎,崩溃地哭叫,“你在干什么啊,我已经没有了!”   项适原一言不发,黑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手指嵌入郁清弥在空中乱抓的手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扣,不依不饶地发狠一般胯部往上撞击他体内的敏感点,重力导致每一次郁清弥都重重跌落,将性器吞得更深。他精疲力竭地喊:“我用手帮你,我用嘴帮你,停下来!项适原!”   已经被玩弄得泥泞不堪的身体不知是否因为跨越了临界点,竟产生了全新的体验,他哑然失声,整副躯体全然不再是他自己的所属物,他的肉身被禁锢了,灵魂却在飘然游离,仿佛正在对面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淹没在欲望的泥沼中,眼、耳、口、鼻,通通浸染封存,体内所有的热流向下奔涌寻觅出口,项适原抵在他那处凸起的射精就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信号,他的性器突然喷射出透明的前列腺液,体内的甬道也泛滥成灾,比失禁还要过分得多。   他的前后都潮吹了,混着Alpha付与他的精液,一道沿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腿间流淌。   两具共同攀上快感高峰、交换了一切可交换的体液、黏糊糊湿漉漉相拥在一起的身体。明明热得喘不过气,抱得胸口发闷,一个不愿意放开,一个不愿意被放开。   彼此的喘息透过相触的皮肤直接传递,比空气传播引发出更大的震荡,郁清弥感觉自己像差点溺亡的人刚被捞起来,身体里的水都往外掏空了。项适原慢吞吞地挪到旁边,与他面对面侧躺抱着,饶是体力惊人的顶级Alpha也疲倦地眯起双眼,浑身全是汗珠,信息素释放至极限。难怪赵于蓝告诉郁清弥说项适原把整栋酒店都清空了,这样展示出的信息素程度和等级,意味着Alpha将方圆几里都划分为自己捕获猎物的领地,不容任何人闯入。   “真爽。”项适原满足地喟叹一句,食指戳了戳郁清弥的脸,“醒着吧?”   郁清弥的脑袋垫在Alpha强健的臂弯中,累得一点儿也不想动了,泄愤似的张嘴咬住那根手指。   项适原也暂时没力气再逗他,连事后烟都不想抽了,慵懒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早就想跟你来这么一回了,不过不在发情期不能这么干,半途你就会昏厥过去。”   Omega发情期的身体敏感而柔韧,各项机能都为交配调整到最佳,能柔软地摆出各种姿势,也拥有长时间高强度进行性爱的体能。郁清弥听了简直想逃跑,敢情自己之前从未满足过他吗。   “不是那个意思,”项适原未卜先知,伸出两根手指将郁清弥的嘴巴捏得撅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平时有平时的玩法,我每次都很尽兴。”   郁清弥抓着项适原的手解救出自己的嘴唇,继而张开五指一根根插进对方指缝里紧紧交握着,他的小腿也勉力抬起,勾住项适原的腿,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一点点交缠、挪近,最终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仿佛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起伏都是为了迎接对方身体上的每一处起伏。   他往项适原肩上拱了拱,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闻见对方的信息素里也揉和了玉荷花的味道,心满意足地舒出那口气。   “宝贝,先别睡。”项适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了?”其实他倒不是很困,只是项适原的怀抱太令人有安全感了。   项适原伸手从浴袍口袋里掏出一板方才从赵于蓝箱子里顺出来的药,拆了一颗,然后拧开床头柜一瓶矿泉水。   “这是什么?”郁清弥问。   “避孕药。”   药丸递到唇边,郁清弥却蓦然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了?”项适原神色平静,“不是要先享受几年校园生活吗?”   “我……我前几天看电视,他们都在给你匹配门当户对的Omega,说你的年纪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家族企业是不是很看重子嗣?还有大当家,她是怎么想的……”   “嘘。”项适原打断了他,“孩子不是用来满足他人目光的工具。重点是我们怎么想的,你怎么想的。”   郁清弥目光灼灼地看着项适原:“那你怎么想的?”   他以为项适原会宽厚地说随他心意,以往每一次做抉择均是如此,但这次项适原却给出了非常明确的回答:“弥弥,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生孩子。”他深深望进郁清弥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第61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怎么了?”项适原亲了亲服用完避孕药之后的Omega的眉眼,“不高兴?”   “不是……”郁清弥否认,又露出一丝茫然,“不知道。”   Omega因为天性而无可避免陷入短暂的怅然若失,项适原来来回回地抚摸着他的背脊,感受到手掌下的身体在他的安慰下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去泡个澡吧,”项适原搂住他,“这边的浴池不错。”   “……嗯。”郁清弥闷闷地说,又理所当然地捏了捏他的手臂,“要抱抱。”   真的变成了爱撒娇爱黏人的宝宝。   激烈性爱后的余韵太舒服,难得也有项适原犯懒的时候,他拖延了好一会儿,才认命地支起身,用浴袍将郁清弥卷成春卷,扛在肩上去了浴室。郁清弥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浴池居然是露天的。   在寸土寸金的弹丸之地,这里放眼望去竟无其他建筑物,他们身处顶层,左侧是一片峭壁,中间和右侧则是一望无垠的沙滩与海洋。   “明天天气暖和的话可以下去走一走,这片海滩是酒店的私人领地,不会有外人。”之前在伦敦办公室里厮混的那段日子里项适原没少帮郁清弥洗澡,有时是Omega虚脱了,有时是上床前后的情趣,此刻轻车熟路。郁清弥靠在他身上任他将自己翻来覆去,打开折叠,涂满泡泡又冲得全身湿答答。   月份尚小,饶是热带城市,在室外赤身裸体也有些冷意,郁清弥一开始躲在项适原怀里,但换一池干净的热水泡了一会儿后,体温升高,裸露在水面上的皮肤清爽舒愉。   项适原见他恢复了精神,进房间打了个工作电话,倒不是避着郁清弥,只是公事公办的冷漠口吻确实很煞风景。   “你说这些人都怎么回事,项胥那会儿也是这样,温尚宇也是这样,人都被关进大牢里了,还气急败坏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给他致命一击,敢情他们口味这么重,喜欢的不是Omega是你啊?”梁金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你就别过来了,我都听赵医生说了,好好度蜜月吧。”   为了项适原之前就承诺过的接下来三个月的带薪假期和以年份倍数计算的奖金,梁金显得十分好说话。   项适原又交代了几项工作,出去弄了点简单的三明治和牛奶,搁在浴池的漂浮托盘里。   郁清弥背对着他在离房间最远的浴池边懒洋洋地趴着,小臂交叠搁在下巴上,背脊弓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背景里西沉的落日像巨大的怪兽伏在海面上,将郁清弥白皙的肌肤勾勒出轮廓,如雪山上的金线,让人一眼便看见的夺目存在。   水纹一动,郁清弥迷蒙地抬起头来。   “困了吗?”项适原一到他身旁,他就自动自觉地靠过来。   “这个景色让我想起彭赞斯。”郁清弥将随着水波飘荡的餐盘拉过来,“饿了,我闻到食物的香气了。”   项适原帮他将粘在颊边的一绺头发拢到耳后。彭赞斯啊……如果不是在那个海滩上发生的事情,现在郁清弥会在哪里呢,逃脱项胥的掌控了吗,会因为腺体被温尚宇觊觎吗,能再度见到郁景川吗……好像走错一步,这个他如今视作珍宝的人都有可能零落碎裂,不复完好。   “如果想吃别的,我再叫人送过来。”   郁清弥摇摇头:“这个就很好。”捧起三明治狼吞虎咽。   他把牛奶都喝了,最后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还没吃呀?”   项适原露出温和的笑意:“你吃吧。”   郁清弥将缺了一角的三明治递到他唇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项适原张嘴吞了进去。“你的什么我没尝过,还介意咬过一口吗?”   “哎,现在又不是在床上。”郁清弥几乎从水里弹起,听见项适原轻声笑了起来。   他怔住,看着项适原惬意地靠在池边咬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身上带着他又抓又咬留下的痕迹,冷峻英朗的面容和矫健勃发的肢体都镀着一层落日余晖,头发和肌肤上的水珠闪闪发光,浑身透露出说不出的性感与随适,像一幅随时喷薄而出的油画。   郁清弥愣愣地说:“我帮你点烟吗?”   “不点了吧。”项适原摇头,“等下吻你的时候会有烟味。”   “……哦。”郁清弥又愣愣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非常想接吻。   “怎么看着我发呆?”项适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郁清弥蹭过去:“用眼睛记下来,回去之后要画。”   项适原笑了:“又想挂到哪个展厅去。”   郁清弥摇摇头:“这幅不能给别人看,我要私藏。”   项适原一只手搂住他,扬起下巴一点,示意他看对面玻璃门映出的两人身影:“那把你自己也画进去,以后挂在我们卧室里。”   郁清弥看了看镜子里贴得很近的倒影,又看了看身侧真实的人,忽然被一种仿佛做梦一般的巨大幸福感击中了。   “项,项适原。”郁清弥忽然道。   “在想什么,紧张得连叫我的名字都结巴了。”项适原心情愉悦地挠了挠他的下颌,“傻乎乎的。”   “我,我们,”他结巴得更厉害了,怕痒地仰起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吗?”   项适原难得哑然,扬起一边眉梢:“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郁清弥露出纠结的神情,然后半羞涩半不甘心地再次鼓起勇气:“不可以吗?”   项适原忽然把香烟丢进托盘里,上前紧紧拥住他。   “可以啊……”   郁清弥竟听出他声音有些激动和哽咽,不明所以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只是……”项适原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让被Alpha强势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萦绕鼻间,“你还这么小,总感觉是被我坑了。”   好不容易爬出一个火坑,转眼又自动跳进另一个火坑。   郁清弥啼笑皆非:“什么呀。”   项适原的手往下移,放在他臀上捏了捏,托住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放在池沿上。   半身泡在水里的时候还好,现在小腿以上的部分都暴露在户外,赤身裸体的感觉特别强烈。他瑟缩了一下,不想显得太扭捏:“项适原,我小你很多,让你很有压力吗?”   “……当然,”项适原看起来不太想坦白这种话题,但还是说了,“我们差别太大了。”   是因为财富、地位和视野的差距太大了吗?郁清弥正想说些什么,项适原忽然在池子里单膝跪下,双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   “弥弥,我身边从没有出现过像你这样的人。”   他将嘴唇贴在郁清弥的手背上,触感柔软而滚烫,伏着头的姿态温顺而虔诚——   “你是人们认知里弱小的Omega,却庇护过身为Alpha的我。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用力量、权势和信息素改变你,可最终是你改变了我。   除了带给我快乐,你从来没有向我索求过任何事物。”   海平线上仅余残阳,郁清弥背对着光,面孔依旧美好纯真如天使。   “郁清弥,你愿意跟我结婚,我感到非常、非常幸福。”   郁清弥抬手,着了魔似的捧起这张英俊、锋利的脸,像交换誓言的仪式,将自己的双唇凑上去。   项适原微微张开嘴,等他将自己的舌尖送进来,然后勾着他的舌头细细舔吻。   两人都睁着眼睛,不想错过对方的每一丝感动和思慕,渐渐地这对视变了味,掺杂了色授魂与的世俗欲念,入夜的空气在变凉,交合的体温在发烫。   郁清弥的双手双腿都紧紧缠住项适原,下身不住在他腹肌上摩擦,一圈圈波纹从两人身处的位置荡开、扩散,直至无痕。   “又发情了?”项适原笑着将手掌贴在他渐渐变得潮红的脸颊上。   郁清弥点点头:“你能不能……”脸埋进他的胸膛,吹出一口热息,“想让你舔我。”   美好纯真的天使说出爱欲横流的愿望,张开双腿,在幕天席地间裸露出隐蔽稚嫩的性器官,叫这世间惯常享乐的上位者跪伏于身下,用嘴唇与舌头取悦自己。   ***   亚热带季风从太平洋一路涉水而来,穿越无数屏障,带着水汽和暖意灌进酒店顶层的露台,又轻拂过郁清弥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身体,与熹微的晨光一道温柔地唤醒了他。   “唔……!”他略微一动便立即停了下来,身后抱了他一整夜、像火炉一样温暖着他的Alpha探头过来给了一个早安吻。   “睡得好吗?”   郁清弥气急败坏,却被有力的双臂箍住小腹无法动弹:“你没拔出来吗!”后穴里的异样实在太明显了。   “嗯。”项适原理所应当地说,“昨天在浴池里还没做完你就晕过去了,可能在热水里泡太久了?现在继续吧。”   “等等!”郁清弥在他缓缓退出又插进来的时候说,“我还没有……”对于刚醒过来的人来说,这未免过于刺激了。   “是吗,还没有?”项适原不以为然地轻而浅地抽插着,两只手往上,一只手捻了捻乳孔已经缩回去但依然敏感红艳的乳粒,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撬开Omega的唇齿,伸进去搅动他的舌头,还处于发情期的Omega身体几乎是瞬时便有了反应,郁清弥哑哑地叫了一声,后穴流出了粘稠的水,挽留拜访了一夜的性器。   “唔……啊……”郁清弥扬起脖子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右腿往后勾在项适原的小腿上,主动打开了身体。   项适原这次做得很温柔也很小心,在给还未完全苏醒的身体适应的时间,可他律动了几次之后就发现了:“生殖腔又打开了,明明昨天那样拼命撞才撞开的。”   “我……”神志还不是十分清醒的郁清弥有些吓到了,“我是不是坏掉了。”   项适原失笑,伸长手臂搂紧了他:“是你的生殖腔认得它的Alpha。”   卷三就到这里结束了!(也不突然了,开了五章的高速公路orz   马上完结啦(/_;) 第62章 尾声 故地重游   三天三夜的发情期结束,郁清弥从那幢酒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项适原的信息素味道,赵于蓝纵然是对信息素很迟钝的Beta,靠近时都被那股天生排他的Alpha独占气场吓得一激灵。   项适原依然担心那该死的禁药会给Omega的身体留下什么未知的后遗症,拉上赵于蓝一起陪郁清弥到香港最好的医院做了里里外外一整套的健康检查,哄着郁清弥在高级病房住了两天。期间廖梦思来找过一次郁清弥,但在医院大门便被项适原的保镖拦了下来,报告给项适原的时候他正坐在病房的木椅上给郁清弥削苹果,在郁清弥的闹腾下用匕首削出一长串连续的果皮。他就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直接当着郁清弥的面拒绝了廖梦思入内的请求。   “听说她跟温尚宇的生意有点瓜葛,温尚宇倒台之后她被挺多人追债的,不过她肯定能找到其他出路的,无论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项适原看见郁清弥的神色后说,“还是你想听听她说什么?”   “不想听了。”郁清弥摇摇头,“只是还是有点难过。”   项适原把苹果和刀放下,张开双臂拥抱住他。   最终项适原还是决定不那么快领证结婚,在周末拜访了郁景川之后,又挑了个吉日把项秋桐和郁景川凑到一起,只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财产分配的文件倒是逼着郁清弥签了不少,还为他成立了专门的信托。出席宴会的只有双方亲属和赵于蓝等关系密切的友人。项适原不让郁清弥戴订婚戒指,自己倒是无论参加什么活动都明晃晃地将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惹得一众娱乐及不娱乐的媒体都在猜测神秘的未婚妻身份。   项适原对项秋桐和郁景川说,复活节假期之后会把郁清弥送回英国上学。   项适原没有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是,刚刚接任项氏当家之位的他肯定必须留在香港坐镇。   郁清可目前和郁景川住在一起,由家庭教师上门补习高中知识,顺便想想自己的出路,郁景川的精神和体能均令他没有心力干涉郁清弥的生活,但在郁清弥临行前对他说感到欣慰。   三月三十日,在郁清弥十九岁生日的前两天,项适原亲自送他回英国,私人飞机在伦敦落脚休整一天后,又一路西航,在无垠的空域中径直驶过,这次没有遭遇袭击与突风。飞机降落至一万五千英尺的高度便停了下来,郁清弥戴好眼罩护具,站在舱门旁,还抱着一丝侥幸问:“真的要跳吗?”   项适原穿着便于行动的运动装,宽肩长腿,英姿勃发,“喀嚓”一声清响,干脆利落地将连接两人的安全锁扣上。   “当然啊,”项适原敲敲他的脑袋,“不是你自己提出的生日纪念吗?”   项适原最后一次检查了两人身上的跳伞装置,确认无误后抱住拼命抑制紧张的郁清弥。   时针、分针和秒针在十二的位置重合那一刻,项适原对他说:“弥弥,生日快乐。”然后一把拉开舱门,强风扑面而来,项适原抱着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一开始自由落体带来的强烈失重感让郁清弥根本没有心思留意周遭,风力太大,即便佩戴了护目镜,眼睛依然有睁不开的感觉。耳鸣和冷席卷和裹挟着他,穿越朦胧的云层时,皮肤感受到潮湿的水汽。也许是一分钟,但感觉经过了很久很久,身体忽然被一股向上的力量拉扯住,全身一轻,他这才发现项适原打开了降落伞。   项适原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张开手臂,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清新凛冽的空气吸入肺中,让人精神一振。在漆黑的夜空中,他们像撑着一朵巨大的蒲公英,俯视这摇摇晃晃的人间。   紧张的劲头过去,接替的是兴奋与激动。夜色遮掩下,海洋与陆地间勾勒出的海岸线依旧清晰可见。郁清弥心想,这就是去年四月十四日项适原从飞机上跳下来时所看到的景色。   彭赞斯极具特色的黑色沙滩上,当时有个傻乎乎等日出的郁清弥,现在则有两行手写的英文映入眼帘——   HAPPY BIRTHDAY   I LOVE YOU   很老套,很直接。项适原年少时一直跟在老一辈人手下做事,他难得懂的少许浪漫也是老派的,郁清弥却无比喜欢。难怪昨天在伦敦中转的时候他离开了好一阵,郁清弥还以为他有什么紧急工作。   项适原稳稳操控着降落伞,他们就落在两行字的面前,郁清弥脱力地坐在地上,项适原解开装备后替他摘下眼罩和手套。   夜半汐涌,这些字很快就会被淹没、掩埋。项适原拉着他往上走了一段路,站在消波块旁,免得衣服被海水打湿。   “项适原,”郁清弥伸手去抱他,“谢谢你。”   项适原低头吻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着,恨不得嵌入彼此身体。   “总是连名带姓地喊我,”项适原舔了舔他泛着水光的唇,“叫声好听的。”   郁清弥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过了一会儿,郁清弥有些局促地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样。”   项适原扬了扬眉,见郁清弥后退两步,将手放在自己的衣领上,将外套的拉链缓缓拉下。上衣掉在海滩上,吹进了沙子,接着是鞋袜、长裤、内裤。郁清弥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有脖子上一环黑色项圈。   羊脂玉做成的骨肉,月光赋予的神采。   赤裸的他在夜色中跪下,背脊的弧度既乖巧又诱人,手掌与双膝着地爬到项适原脚边,脸颊蹭了蹭他的裤腿。   “主人。”   他叫出了那次从床上摔下来后想要说却被项适原阻止了的称谓。这次他没有因为被生母抛弃而惊惶失措得想要抓住另一个人的庇护,也没有在欢爱中被引诱被冲昏头脑而将之作为情趣,这次他神志清明,知道是他自己主动折下头颅,伏下背脊。他依然没搞清楚自己想不想当小狗,但他确信当项适原的小狗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他不情愿发生的事情。   而且,如果这能令对方高兴,一点点不情愿他也可以接受啦。   对方沉默了片刻,询问在他头顶响起:“你愿意当我的小狗了吗?”   “是。”郁清弥回答。   出乎他意料的是,项适原也跪了下来。   然后平视讶异的他。   “为什么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这样?”项适原淡淡地道,见郁清弥一时回答不出来,便自问自答,“因为你已经感觉到了,现在我不想让你当跪着的小狗了。我想让你当站在我身边的人。”   项适原把自己的外衣脱了,披在郁清弥身上,然后伸出食指按在项圈上,把项圈解了下来。   他们成为了对方所希冀自己成为的模样,又希望对方保持他想成为的模样。在这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中,他们最终互相驯服了对方。   于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人学会了与自己不喜欢的事抗争,又愿意为了满足自己喜欢的人的私欲而放弃得来不易的尊严和自由;而总想要掌控和独占一切的人选择了放手,并相信自由成长的对方会给予自己更多的爱。   ——等你再长大几岁,过几年不需要屈服于他人势力之下的生活,如果那时候你还想和我结婚,我们就结婚。   这是项适原深思熟虑后,拒绝立刻与郁清弥结婚时所说的话。   项适原将拆下来的项圈轻轻塞进郁清弥的手中,有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别哭了,夜里冷,把衣服穿上。”   郁清弥流着泪扑进他怀里:“我爱你。”   “我知道,”项适原回抱着他,又加了三个字,“我也是。”   项适原在赌,赌郁清弥即使没有项圈也会待在他的身边,无论何时,无论多久。虽然是赌,他并没有那么担心结果。   三四月份的英国西南部气温尚低,项适原怕郁清弥吹久了海风生病,快速帮他套上衣服。郁清弥抽噎着:“你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是啊,一年前的我可真不做人。”项适原低声道。   “那时候你把好的蘑菇都吃了,我吃破掉的。还有你睡我的房间和床,我只能睡客厅沙发。你还抢我的手机,总是对我阴阳怪气,你……你连表白都是半带威胁的。”项适原留下的坏账太多,一时也翻不完。   “对不起。蘑菇很好吃,床很舒服,手机帮了大忙,说话难听这点没什么可辩解的。表白的时候威胁你是怕你不答应,你真不答应的话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郁清弥破涕而笑:“我没有怪过你。”   “嗯,”项适原牵着他的手递到唇边印上一吻,“幸好你大人有大量。”   他们走的是第一次在海滩重遇后走的路,踩着细沙一路往北,不同的是彼时他们一前一后,互有戒心防备,此刻则牵手并肩同行。   坡道上的白色小洋楼依然安着那扇红漆生锈的门,但一旁放置出租钥匙的密码盒被拆掉了。项适原从衣兜里掏出黄铜钥匙,交到郁清弥手上。   郁清弥挺惊讶的:“你什么时候买下这里的?”   “我离开康沃尔的时候。”   “那之后我还在这里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项适原也太能藏事了,郁清弥想,那么久都没说。而且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能在一起的条件吧,难道项适原早就已经……他看向一旁的人,发现答案正在对方眼中,很明显。   项适原斜倚在墙壁上,笑着看他开锁:“你的房东换了人,你还一直蒙在鼓里。”   又慵懒又潇洒的身姿让郁清弥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那你收没收到我的租金啊?”他扭过头专心倒腾钥匙,也笑。   “给你留着当聘礼。”   铁门吱呀开了,郁清弥站在门口顿住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却有无数暖黄色的小灯泡沿着墙脚排布,蜿蜒攀上楼梯扶手,一路引导至二楼的道路,映出一室温馨。   竞相绽放、盛香弥漫的玉荷花堆满了目光所及之处。   怔了好一会儿,郁清弥才抬脚跨进大门,沿着鲜花与灯火铺就的小径慢慢上楼,室内的装潢和家具都维持着他退租时的状态,大概有人定期打扫,连新旧程度和卫生状况均与他居住时无异,只是少了他的个人行李。每一阶楼梯都踩得小心翼翼,他像是在记忆中探险,在熟悉中寻找新奇。   玉白色的花瓣丛丛叠叠,阳春时节,正好是花期。   明晚完结,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63章 尾声 故地重游   二楼往左是卧房,往右是客厅。他独居时往左,收留项适原时往右,但现在项适原在他身后,推他往左。   房间里也铺满了玉荷花,床单上撒了花瓣,中央露出丝绒礼盒的一角。   郁清弥看向项适原,项适原正在将床头柜上的红酒开了倒入醒酒壶里,示意他打开。   礼盒样式复古,甚至有点陈旧,里面是一条款式简单的项链,串着属于他的那枚订婚戒指。他只在订婚仪式上戴了一会儿就被项适原收走了,这是独家定制的设计,若是被媒体发现他与那个项氏集团的掌权者有同样款式的戒指,平静的校园生活就泡汤了。   “项链是祖父母的定情信物,这次出来,大当家让我交给你。”项适原双手从他后面伸出,取出项链,“你不是一直很想戴订婚戒指,戴脖子上可以吗?”   这样平日里衣领挡住了便看不见。郁清弥点点头,有点说不出话来,伸手将后颈上长长了还没去剪的发梢拨开了。   项适原为他戴上,然后握住他捏着作为链坠的戒指的手,中指上的同款戒指与之辉映。   摘下了作为小狗的项圈,戴上了作为恋人的项链。   项链和戒指很衬郁清弥细腻的肌肤,项适原满意地松手,将红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郁清弥。   郁清弥低低地说道:“很像结婚啊……”   他知道项适原对未来的顾虑,自觉失言,但项适原却并不惧给予他承诺,回应他:“结婚的时候会给你更好的。”   两人手臂相交,将杯中酒饮尽。   “酒应该再醒一会儿的。”项适原说,“可是我等不及了,弥弥。”   郁清弥觉得这个忍耐功力十级的大魔王说出这话很新鲜。他的酒量并不差,但今晚却感到一股飘飘然的醉意,闭上眼便如同身处云端。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与项适原深吻着,项适原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他的衣服。再睁开眼的时候两人都赤条条地,他躺在项适原身下任其摆布,指间蜷缩起抓到一把花瓣,留有余香,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再下一个场景,他一只手松松地揪着项适原的黑发,对方将自己胸前两点啃噬得红肿酥麻,食髓知味的后穴被指腹抵着揉弄一阵,已经柔软潮湿,洇出水渍。   “项适原……啊……”   项适原抬起头欺近他,笑得迷人:“又连名带姓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叫句好听的?”   在海滩上的时候他想不出叫什么,此刻被花香与酒气萦绕,鬼使神差地轻启双唇:“我的……Alpha。”   项适原鼓励性地一点头,一根手指捅进他已经充分浸润的后穴中。   “男朋友……唔!”   指关节屈起拓宽了入口,第二根手指插入,直奔熟悉的敏感点。   “未婚夫……”   另一只手有些重地抚上他挺翘的前端,指腹大力搓弄着铃口,刺激得柱身一颤,流出不少清液来。   “我的……初恋……唔我要射了……”   但前后的挑逗在最后时刻都默契地停了下来,前端抖动一下,缺了临门一脚。   “给我……”他难受地送了下腰。   “先别这么快射,”项适原戳了下顶部,见射精的冲动过去了,双手又开始动作。他眨了下促狭的双眼,“今晚还很漫长。”   上一次项适原用项圈控制他的高潮,却并未真的让他吃到什么苦头,这次的欲擒故纵段数太高,他受不了,揽住项适原的脖子压向自己,在对方耳边用气声又说了个大胆得都不敢放声的称谓,说完他的脸颊连着耳朵脖颈都羞红了一片。   项适原听了,明明满意得不得了,还要故弄玄虚逗他:“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是醉得太快还是高潮太难耐?”   郁清弥在性爱上早已被调教得越来越开放,欲望从小腹一路窜涌到大脑,夺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当下两条腿贴着项适原的胯绕在他劲健的后腰上,将自己的性器连同项适原握在上面的手都紧紧夹在两人的小腹之间,挺腰在项适原绷起的腹肌上摩擦。   项适原丝毫不介意被当成工具人,轻轻咬了下他的脸颊:“还真会给自己找乐子哪。”   郁清弥侧过头,激烈焦灼地寻找他的唇,两人的牙齿磕碰了几下,才严丝合缝地纠缠到一起。   郁清弥被死死压在下面,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们互相吮吸到两侧面颊都微陷,因为重力因素,交合的津液大多沿着他的喉道往下流。在他后穴内的手指已经增至四根,与他们接吻的节奏趋同,重重按在他敏感的凸起上,牢牢夹在腹间的手抽出大拇指来,将铃口上的小孔捻开,像挠痒痒似的在嫩肉上一刮——那就是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被禁锢和缺氧的状态下射精了。   没有了发情期时的生理天赋,让人几乎晕厥过去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郁清弥不小心咬了一口项适原的舌尖,他尝到了血腥味,裹藏在血液中的信息素比唾液中的强力百倍,他呜咽地叫着,将Alpha夹得更紧,眼前一片昏黑,脑子里只有一些疯狂的念头,甚至以为自己的发情期又要被催熟了。   他又失去了片刻的意识。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正张着嘴伸着舌尖,对项适原哀求:“还要。”   项适原不以为然地舔了舔受伤的舌头,忽然取过一旁的醒酒壶,从半空中倒了下去。   酒水流进郁清弥的咽喉,他喝了几口,又呛了一下,项适原并未住手,而是将酒壶下移,浇在他的胸口、小腹,甚至阴茎上,将方才溅落的精液都冲走了,然后项适原俯下身,用雪白的牙齿和渗血的舌头品尝不一样味道的锁骨和乳头,把酒液抹满他的全身,指尖滑到哪儿,哪儿就成了敏感地带,仿佛连被碰一下指甲盖都能呻吟出声。   项适原将圆润肚脐里蕴着的一汪红酒吸了,抬头对郁清弥说:“酒醒得刚刚好,你觉得好喝吗?”   郁清弥半睁着迷离的双眼点头。   “还要么?”   复又点头。   于是项适原抓住他左脚踝,将他的臀部抬离床面,然后用自己的膝盖垫在他的尾椎上。项适原用食指抠了抠已经用手指扩张得很软的穴口,拉开一点,另一只手拎着酒壶灌了进去。   郁清弥被冰得叫了一声,一条腿挂在项适原肩上,另一条腿大开着卡在床沿,腿根绷紧颤抖,却并未挣扎。   “好喝吗?”项适原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郁清弥这次没有点头。   项适原随手抓起酒瓶旁的冰块,塞了一粒进去。   郁清弥终于忍不住挣扎了,却被项适原按住腿根,将那一粒推得更往里,然后将第二粒、第三粒……都塞了进去。郁清弥不知道究竟吞进去多少粒,感觉最初的那些都在滚烫肠肉的包裹下化成了水,像失禁一样从缝隙中挤出去。   他茫然地睁着眼,伸手去抓项适原的性器,口不择言地说:“你进来,要你的,你的阴茎,我最喜欢你的阴茎。”如果他现在能爬起来,他恨不得埋头过去亲那根东西一口。   项适原则最喜欢他在床上污言秽语、放浪形骸,如他所愿,长驱直入。   冰与火的混战,爱与欲的交融。郁清弥陷入狂乱,全身心感受被进入、被操控、被赋予快乐的境地,哼吟、哭泣,以及已经嵌入灵魂地,先是叫项适原的名字,后来又把刚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那些称谓叫了个遍。   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漫长的夜过去了几分之几,但他透过天顶的窗格与月亮对视,身体随着体内那根强悍的凶器摇晃,盯得久了,他产生了幻觉,月光都似潮水一般晃动起来。   他再眨眨眼,月亮看不下去已经走了,天亮了,他与项适原像两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赤身裸体,相亲相爱地抱在一起。   他累了,项适原在他身上动。他睡了,项适原照顾他帮他清理。他一醒,项适原就瞬时醒了。   郁清弥在项适原的怀抱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仰躺姿势。他的Alpha太英勇善战,饶是天赋异禀的Omega,他的下半身也酸软得不行了,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听起来像轻叹。   项适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早上好。”   “早上好……”郁清弥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你今天送完我回伦敦是不是立刻要去纽约出差?”   “嗯。”   “那我们就要开始异地恋了。”   “嗯。”   项适原看着郁清弥没什么情绪的侧脸。   “你不忙的时候要来看我。”   “好。”   “我有假期的时候要允许我去陪你。”   “好。”   “我有画展的时候你要来捧场,亲自来。”   “好。”   “我每个发情期你都要陪我度过,我不要再打抑制剂了,很疼。”赵医生对不起,其实不疼。   “好。”   “我们要接很多很多的吻,做很多很多的爱。”   “好。”   郁清弥扭头瞪了应答机器人一眼。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啊。”   项适原如每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抱着他在海边拾到的珍宝。   “弥弥,我爱你。   根本舍不得离开。   根本不想放你过自由的人生。   一想到你这么漂亮聪慧又善良,不知道会惹来多少苍蝇,就嫉妒得想杀人。   只想把你装进口袋里,去哪都带着走。   每一秒都想跟你接吻,每一天都想跟你做爱,就算你受不了也要插进你身体里。   想看你哭,想看你失控,想看你高潮到神志不清只会叫我的名字。   可我是你的恋人,是你的兄长,是你一生的伴侣。   我要你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事业,自己选择的爱情。   我爱你,我没有办法。”   ***   (正文完)   七夕快乐~《突风过载》的正文就到这里结束了。后续还有有荤有素的番外,包括之前读者留言想看的一些更“变态”的戏码( ̄▽ ̄)   这篇的连载期间第一次有了“不止个位数的人在看耶”的感觉,虽然跟市面上很多作品比还差得远呢,但于我个人而言是十分新奇兴奋的体验,我的赛博形象也比《临时停驻》的时候活泼了一些,会时不时写点作话,会连更爆更,会跟大家说我生日了,甚至画了丢脸的火柴人,因为相信能得到友善的回应。这种良性的互动让我对废文产生了很大的好感,发表在这边的版本也是经常完善精修的。   由衷感谢撰写推文(我明白很多人信不过新人写手的坑品)、给封面题字、经常评论打赏点赞以及以各种方式鼓励我的神仙读者们,就不在这里列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了,用粤语说,大家都“心照”了!   新文[《嚣声不匿迹》]是现代乐队年下文,算是心理层面(不是受被那个啥那种)的hurt/comfort题材?不过大家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个文案废柴,实在憋不出那种大段的简介感兴趣和愿意支持我的朋友可以去隔壁收藏一下嘿题材和人设不太一样,但也是荤素均衡的剧情车写法,《突风过载》的番外后歇一歇就会开更。   如果喜欢ABO题材,后面也还有一篇计划要写的,希望到时能有幸与各位重逢。   明天正好是来废文的第一百天,收获很多,不知道两百天的时候又在写什么故事呢?   那么,米娜桑,先在番外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