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科研老古板》作者:祝辞酒   文案:   南大艺术系系草戚白,模样天仙脾气暴,教授曾言他的双手就是为握画笔而生,追求者众多。   在狂热追求者多番骚扰下,他只得找了个特殊工作者当假男友应付。   假男友江鉴之,长身玉立,满身书卷气,活像从古画上走出来世家公子。   除性格略古板外,他的假男友简直完美。   后来,动了心思的戚白想让对方换个工作。   江鉴之拒绝:“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戚白生气:“你都有我了,不能再干这一行。”   江鉴之问为什么,戚白叉腰瞪他:“因为不守男德!”   江鉴之摘下眼镜,不解:“当教授搞科研就是不守男德?”   戚白卡壳:“???什么教授,你不是特殊工作者吗?”   江鉴之:“???”   看江鉴之震惊的模样,戚白后知后觉,他们俩之间的误会可能有点大……   ————   江鉴之生性淡漠,十八岁大学毕业,二十一岁成为国内最年轻正教授级研究员,认为吃饭睡觉都是消磨生命。   学生:除了研究还是研究,江教授像台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严谨古板的冷血大魔王,毫无人情味!   一心只有实验数据的江教授,在他二十六岁生日当天,遇到了一个比实验还占据他心神的人……   江鉴之谈恋爱的消息传出,学校全体师生齐震惊:   江教授原来还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大家都不信,直到看见江教授和一个五官精致,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孩子手牵手出现在学校。   全体师生:“!!!”   【纵意天才画家受×严谨科研大佬攻】   注:1、受误会攻是特殊工作者,是指类似于日租男友、陪玩、专业逢场做戏之类的,并不是指出卖身体。   2、正式谈恋爱之前受会知道真相。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白、江鉴之 ┃ 配角: ┃ 其它:预收《说好的飞升变古穿今了》《死对头变小后我被迫养崽》求宠~   一句话简介:天才画家VS科研大佬   立意:出淤泥而不染   作品强推:戚白因为一个狂热追求者的骚扰,不得不找上感情淡漠的江鉴之,两人逢场作戏假装恋人,让追求者知难而退。因为初识的误会,导致了后面一系列啼笑皆非的爆笑场面,同时两人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对方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年幼家庭落下的伤痕在互相靠近中逐渐治愈,彼此依靠,直到成为对方最为特殊的唯一……   当理论派画家撞上实践派教授,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彼此吸引擦出火花,爱意成了最热烈真挚的表达,本文感情刻画细腻,文风自然轻松,阅读体验感良好,值得一读。 第1章 手帕   手机持续不断震动,通知栏不停地跳出来自陌生号码的新消息:   【宝贝儿你怎么又把我手机拉黑了?上周六你去学校办手续穿的那件外套很适合你,我买了件一样的。】   【哥哥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今天的课堂训练老师夸我了,说我上色手法很好,都是哥哥教得好,感觉是哥哥的一部分变成了我的,我会好好珍惜的。】   【下次和学长们聚会的时候不要喝酒,我不放心。】   【哥哥,真想把你藏在家里,这样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哥哥……   在下一条信息跳出来之前,戚白微微皱眉,修长手指飞快滑动,熟练地删除骚扰信息并拉黑发信人。   把手机揣回兜里,他继续往‘不误正夜’酒吧后门走——   后门有条窄巷,是通往他画室的捷径。   这一片开着许多正规不正规的酒吧会所,比起喧嚣热闹的酒吧街,这条小巷光线昏暗,人烟稀少,除了出来吸烟的,偶尔还能遇见幕天席的野鸳鸯,或是找茬斗殴的醉鬼。   戚白步速很快,他赶着回去,走得慢了只怕又会被人堵住。   小巷灯光昏暗蒙昧,拢共就几百米的巷子,戚白走了没一半,喧闹忽至: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是一道惊慌颤抖的女声。   前方某家酒吧的后门从内打开,有两男一女三人纠纠缠缠地从门内出来。   确切地说,是那两个男人半扶半抱地强拽着一个脚步踉跄的女孩出来。   戚白脚步一停,抬眼望去。   注意有人投来目光,其中一个背头男人头也不抬说:“我们认识的,她是我女朋友,别他妈来多管闲事。”   女孩子穿着衬衫短裙,脸上还有醉酒的潮红,双眼含泪,眼妆都花了,睫根处乌黑一片,看起来意识不太清晰,然而听见男人说的话,她挣扎着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不认识你们……我还是……还是、是学生,求求你们了,放我走、走……吧……”   背头男人用手臂死死架着她:“胡说什么呢?你还真是喝多了,连自己男朋友都不认识了。”   另一个鸡窝头男人则吊儿郎当地对周围人说:“小情侣吵架而已,别在意。”   这话说完,原本想要上前问问的路人也都止了步。   善意有限,更何况这两个男人看起来都体格健硕,不好对付。   大概是被巷子的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女孩闻言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挣扎的弧度增大,一边哭一边连声求饶:   “求求你们……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你们放过我……”   可力气悬殊,她的挣扎根本没有用,大概是觉得她吵闹,背头男人扬起了手:   “好了,在家还没吵够吗?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吵架就出来买醉,万一出事怎么办?”   说着男人巴掌重重朝着女孩的脸上扇过去,想用行动让她安静一点。   可手至半途,没能打下去。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背头男人的胳膊。   背头男人扭脸一看,昏暗光线的阴影下,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面前,黑裤白T,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一旁的鸡窝头上下打量对方清癯的身板,认定他没什么战斗力,往前跨步,气势嚣张质问:   “你谁啊?人家管自己的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哪儿来的回哪里去。”   来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叫嚣的鸡窝头,抓住背头男人的手后,侧头问那个女孩:“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们?”   对方的声音冷冷的很有质感,却又透着一股不耐烦。   竟是完全无视了另外两个男人。   女孩泪眼朦胧抬头,原本绝望无助的双眼霎时迸发出希望的光,拼命摇着头说:   “不认识!我真的……根根本不认识他们,我心情不好喝多了,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朋友先回去……”   “行了,我知道了。”   戚白略微不耐地打断了她语序混乱的话语。   背头男人这时刚刚把手臂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脸上表情狰狞了一瞬,扭身一拳就打了过去:“让你多管闲……”   可他这拳头还未落下,他膝盖就被人从后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前一扑,‘咣当’一声就给对方跪了个大的。   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大背头的大饼脸瞬间痛到扭曲,脸都白了两分:   “啊——”   惨叫声传来,听着都让人牙酸,让女孩和鸡窝头男人都愣了。   戚白对着哀嚎的背头男人一抬腿,干脆利落的又是一脚,声线冷然:   “她都说不认识你们,让你们滚,聋了没听见?”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背头男人后腰,痛得他毫无形象的五体投地。   怔愣之下,女孩子只能看见对方抬腿时高高扬起又打着旋落下的发尾。   如天神降临。   只愣了一瞬,女孩陡然反应过来,瘦小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挟制自己的两人,站起来跌跌撞撞朝戚白跑:   “姐、姐姐,救我……”   戚白:“……”   女孩既急又慌,本就被吓得腿软,站起来走没两步就要往地上摔,好在这时面前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拉住了她。   “谢谢…呜呜呜谢谢,姐——”借助外力站稳后,女孩一边道谢一边抬头,话到嘴边忽然卡壳。   这位危急关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这位长发姐姐……有喉结?   女孩眨了一下眼,雾蒙蒙遮挡视线的泪水落下,眼前事物变得清晰,她终于看清救自己的‘姐姐’的模样:   ‘姐姐’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留有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可立体的五官、昳丽精致却不失英气的眉眼,仍能让人在看见这张脸的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性别。   对方模样好看,却不是雌雄莫辩的漂亮。   不是姐姐,是哥哥!   戚白上下打量这吓傻了的姑娘,除了衣服有些凌乱之外没别的伤口。   鸡窝头也反应过来了,上前扶起大背头,对戚白怒目而视:   “妈的哪里来的东西这么不长眼,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大背头揉着膝盖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能站起身,开口就是一顿国骂。   把女孩拉到身后,戚白对两个侵犯他人的垃圾没什么好说的,只偏头对女孩道:   “手机在身上吗?”   女孩惊慌未定躲在戚白身后,抽噎着说自己手机在店里就被两人砸了。   戚白把自己手机递给她,开口简洁:“报警。”   一听这两个字,原本骂骂咧咧的两人嘴上更是不干不净:   “报警?我们做什么了你就报警?”   戚白的腰看起来只有大背头一半宽,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大背头和鸡窝头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戚白真报警,他们没来得及做什么,打死不承认,警察也拿他们没法。   大背头现在还疼得吸气,缓过半口气后就想揍回来,恶狠狠地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你他妈的长眼了吗?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我艹你大——”   凶神恶煞的大背头在看清罪魁的长相后,愣了愣,像是泡了水的炮仗,瞬间哑了火。   大背头眼都亮,到嘴边的谩骂说不出口了。   别看他大腹便便人近中年,可他就爱年轻漂亮的,男女不忌,之前他也‘谈’过几个不错的小男孩,可那些货色比起眼前的人来说,差远了。   天降艳遇,大背头原本好事被扰、被踹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心痒难耐。   对着这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仿佛大声说话都是罪过,大背头不由地放缓了声音,生硬转折: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你别紧张,我们真不是坏人,我们真认识,刚和我女朋友开玩笑呢。”   大背头上一秒还怒发冲冠,下一秒就强挤出和蔼可亲的笑,两种极端的神情没有缓冲,反倒显得狰狞滑稽。   毫不掩饰对戚白的惊艳垂涎。   知道同伴德行的鸡窝头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来了。   没错过大背头看自己时的眼神,戚白彻底冷了脸,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   “你去跟警察开玩笑吧。”   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大背头被刺一下,不但没生气,反而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摸戚白的脸,神色痴迷:   “你真好看,比女孩子还好看,你头发好长,是假发还是——”   戚白闻言昳丽眉眼下压,原本就带着火的心情更是烦腻,抓着大背头的手往外用力一折,换来对方杀猪般的痛嚎。   看着捂手后退的人,戚白嫌恶一甩手:“你是想死吗?”   鸡窝头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兄弟看上是你的福气!”   在戚白身后躲着的女孩酒意都被吓没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转而盯上自己的救命恩人,探出头来就骂: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戚白下手狠,接连吃瘪的大背头立马撕下才戴上的伪善面具,狞笑:   “给脸不要脸!”   看来他今天是遇上的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大背头想摘掉玫瑰刺闻花香,最后却捂着额头靠扶着墙才能站稳,他没想到身形单薄瘦削的戚白身手这么好,力气竟然比自己还大上几分。   大背头不想浪费时间纠缠,表情阴沉地对着一旁的鸡窝头低吼:   “你他妈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给我把他按住!”   鸡窝头应言上前,嘴上还道:“我兄弟和媳妇吵架,你非要横插一脚想把喝醉的人带走,到底是何居心?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   说完后他又上下打量戚白,‘啧’了一声继续道:   “别说,你虽然是男的,可比女孩子好看……”   戚白活动着手腕,冷眼看着两人。   二对一,大背头信心倍增,口里说着荤话,说他就好戚白这一口。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可没等牙痒痒的戚白大展拳脚,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个人,抓着大背头的领口就往地上惯——   “你他妈说什么?”   “谁准你碰他了?”   来人看着比戚白年纪还小,可人高马大,此时额角青筋毕露,双臂肌肉一览无余,一副怒极想杀人的模样,他一手死死摁着大背头,伴随着一字字落下的,还有他毫不留情的拳头,语气危险:   “你刚才用哪只手碰他了?”   大背头刚开始还挣扎谩骂,几拳下去连求饶喊痛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来。   事发突然,鸡窝头瞪大眼睛看着陡然逆转的局面,像被捏住喉咙的鸭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帮自己兄弟。   然而对方来势汹汹,揪着他领口也是一顿狠揍。   鸡窝头看着壮但是虚,面对密密麻麻砸下来的拳头,连躲都做不到。   戚白也愣神片刻,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挨了十几拳。   躺在地上的大背头已经不挣扎,可对方还不打算放过他,手下发狠。   怕把人打出个好歹,戚白赶紧出声:“够了。”   来人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像是没听见戚白的话,抬手又是一拳。   站在女孩的角度,能清楚看见大背头嘴角溢出血沫,惊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孩忍不住拉了一下戚白的衣服,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这么打……会死人的吧?”   戚白太阳穴突地一跳,压着火气上前,踹了暴怒的人后背一脚:   “赵元凯,我说够了!”   叫做赵元凯的人被戚白踹得身形一晃,手上的动作一顿,最终不情不愿松了手。   他起身看戚白,双眼却通红,表情执拗带着狠意:   “哥哥,他们侮辱你。”   愤怒的狮子在一瞬间被驯化成了大型犬,那模样,活像刚才受委屈的是他。   戚白瞧了不再动弹的两人,对呆愣的女孩道:   “再打一下120。”   “哥哥!”赵元凯闻言诧异的看他。   而戚白没看躺在地上的两人和赵元凯一眼,对女孩道:   “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和我一起走还是?”   一波三折,女孩脑子都是懵的,鸡窝头他们爬都爬不起来,她现在是安全的,她要等警察来了,交代现场情况。   戚白帮了大忙,女孩跟他道谢,想让他留下来,说等事情处理完后要好好谢他。   戚白拒绝后,径直往巷口走。   留在原地的赵元凯踢了死猪一样的大背头一脚,犹不解气,又恶狠狠地瞪了还有意识的鸡窝头一眼,吓得人连往后缩,然后才去追前面的人。   “哥哥,你等等我。”   快步追上戚白后,赵元凯想拉他手,还没碰上,就听戚白带着寒气的声音:   “你手也想废掉吗?”   手上的动作一僵,清楚戚白身手的赵元凯收回手,不赞成地开口:   “我给你发的消息哥哥你看见了吗?以后没有我在,你不要来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太危险了,今天要不是我在,后果不堪设想……”   “赵元凯。”走出小巷,戚白停下脚步打断赵元凯的长篇大论,看着他眼睛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赵元凯又红了眼,戚白没等他开口,继续道:   “以后别给我发骚扰短信,也别再像今天这样跟踪我,我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戚白抬步离开,半分钟后赵元凯又追了上来,这次他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香槟玫瑰。   赵元凯捧着玫瑰急切地对戚白道:   “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是跟踪你,你别生气的,你别不理我。”   出了巷口就是大马路,两个男人一束花的组合本就惹人注目,再配上赵元凯恳切的言辞和一副被抛弃的表情,引得不少行人放慢脚步,视线暗搓搓朝两人瞟。   戚白没接赵元凯的花:“我不喜欢你。”   这几个字戚白对赵元凯说过无数遍,可一直以来对方都选择性忽略,两年来赵元凯一直锲而不舍的纠缠,就像此刻一样——   永远是不管场合时机的高调张扬,不在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猴一样新奇地看着他们,戚白不欲跟赵元凯纠缠,想走却被拦下。   赵元凯固执地把花往他怀里塞: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哥哥你收下吧,就这一次好不好?”   香槟中夹着表白卡片,赵元凯太想让戚白收下花,没控制好力道,推搡中硬挺的卡片尖角划过戚白脸侧,细小血珠霎时就从他皓白皮肤中渗出。   看见血色,赵元凯大惊失色:“哥哥,你的脸!”   轻微刺痛感消磨了最后的耐心,戚白用力拍开赵元凯伸过来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深深的无奈: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看见你。”   再继续耗下去,戚白不保证自己不会对赵元凯动手。   赵元凯手一松,刚才还鲜艳欲滴、包装精美的鲜花落在地上,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戚白态度恶劣,和红着眼望着他不说话的赵元凯一比,路人的心就偏了,对他指指点点:   “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喜欢人家也不用这么糟蹋人家心意吧。”   “就是就是,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心肠这么狠?”   “一束花而已,收下又不会死,我想要还没人送呢。”   “小伙子你别哭,他脾气这么差,不喜欢你就算了,换个更好的。”   听着路人的闲言碎语,戚白面无表情得看着赵元凯,心里毫无波澜,转身就走,不出意外又被赵元凯拦下:   “哥哥对不起……”   戚白深吸一口气转身,他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下一秒,他就撞进一个坚硬温热的怀抱。   戚白一愣,下意识偏头,就见自己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比他还高小半个头,没等他视线定焦看个分明,对方率先挪开步子。   戚白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眉眼深邃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色呈淡樱色,下颌线无比优越完美,浅淡色的瞳色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戚白是个美术生,不擅长用华丽的辞藻夸赞,看到男人的长相后,只觉得这副皮囊很适合当模特——   一切美丽的人事物,都值得入画。   以便永久珍藏,放在博物馆供人观赏赞美。   容貌清隽俊美的男人站在人群中,身形高挑却显不单薄,气质却淡漠疏离和周遭人格格不入,长身玉立,像是误入鸡群的鹤。   孤高,冷情,不食人间烟火。   男人眉目沉敛没说话,可微皱的眉头证明他此时心情并不愉悦。   无缘无故被自己撞一下,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戚白张张嘴刚想,男人先动了,骨节修长匀称的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戚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方叠得整齐苍青色手帕。   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21岁正教授是小说稍微夸大,我国最年轻的正教授也很厉害很年轻的。 第2章 做戏   戴着冷茶色细框眼镜的男人在纷杂人群中气质突出,和他人一样引人注目的,是被他拿在手中的那方手帕。   戚白有瞬间怔然,摸不清男人的意思。   见戚白没动,男人抬手,干净柔软的手帕轻轻覆上他的脸颊,带着一股清清淡淡、说不出名字的冷香。   好像还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戚白本能抬手按住手帕,两人指尖短暂相触,他只觉得男人的手和他人一样冷感。   只一瞬,男人就收回手,语气疏淡言简意赅:“脸出血了。”   戚白回过神:“……谢谢。”   硬皮卡片尖角划过,戚白感受到了刺痛,没想到破皮了。   男人摇摇头,没再开口。   戚白拿下手帕看了一眼,苍青色手帕上的血色刺眼,他嘲讽地扯了嘴角,难怪赵元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正想着,赵元凯就动了,他先是警惕地瞧了一眼站在戚白身边容貌气质出众的男人,见两人站得有些近,占有欲发作,又碍于戚白脸上的伤是被他划的,自觉理亏,只得忍耐下来。   赵元凯看向戚白,关心他伤口: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戚白侧身躲开赵元凯伸出的手,眉眼之中是压不住的烦躁和不耐:   “不用,我的事不用你管。”   赵元凯恍若未闻:“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药。”   戚白:“不用。”   紧张戚白的脸,赵元凯不顾后者的意愿,固执地往旁边药店而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凑热闹的路人才知道巷子里发生了比这里更大的事,纷纷跟着警察往狭小的巷子而去。   围观者散了大半,戚白自然不可能在原地等赵元凯回来,转身就走。   几步后,他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手帕的主人已不知所踪。   手中织料存在感十足,戚白指腹在柔韧的布料上摩挲两下,抿了抿唇。   他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   路上插曲让戚白到画室的时间比预计的要迟上近一小时,到时已经有几个学生在画板前自主练习。   戚白一踏入画室,学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戚哥。”   “戚哥,恭喜啊。”有位剃着寸头的男生笑嘻嘻地开口:   “刚才官网公布了今年‘艾洛夫视觉美术展’的获奖名单,戚哥你是一等奖!”   “不愧是戚哥!”   “戚哥牛逼!戚哥请客!”   恭贺声一片,原本安静的画室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从南大艺术系油画专业毕业后,戚白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室,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学生,在这里戚白是他们老师,可大家年岁相仿,相处起来没那么拘谨。   画室角落,有两位女生窃窃私语:   “又是第一名,同样是南大学生,戚白学长为何如此优秀?”   “我都怀疑我考上南大是学校系统出bug了,吾日三省吾身,我真的配和学长念一所大学吗?”   “学长和我们不一样,听说他大二时就被年教授带去给大一新生上课了,是年教授的心头宝。”   “年教授出了名的难搞,有颜有才,学长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了呜呜呜……”   “可惜……唉。”   来画室学习的人,大多都是为了冲刺艺考的备考生,除此之外,也有少数业余爱好者和已经考上各大院校,但想要精进技艺找戚白开小灶的。   这两位女生就是后者。   作为国内排名top的学府,南大的学生走出去,称声学霸都算小看了对方。   那得是学神。   然而考上南大也不是从此就万事大吉,在一群学神当中,人与人的差距对比更为明显,学神也被更牛逼的人衬成了学渣,心态很容易失衡。   作为获奖当事人,在官网公布获奖名单前,戚白就接到了工作人员打来的恭贺电话,此时掀起眼皮瞧起哄的众人,不咸不淡开口:   “请客可以,先把我上堂课布置的练习拿给我看。”   戚白一句话,原本热火朝天的画室像是被泼了冰,骤然安静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低下头,戚白点了起哄声最大的寸头男生:“吴御。”   幸运儿吴御笑不出来,苦兮兮把练习图拿上去,戚白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胸像图,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抬眼瞧他。   吴御后背一麻,登时立正站好,一脸严肃:   “好了戚哥你先别骂,我这就下去重画!”   吴御想躲,但没躲过,等挨个把所有人的练习作都点评一遍后,戚白才道:   “除了少数同学之外,大家最大的问题还是掌握不好画面整体性和明暗度,还有,再说一下次,不要为了让画显得‘干净’,就过多使用白颜料……”   一堂课两小时,结束后再次感受了一番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的学生,也没脸再叫戚白请客,陆续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简单整理了一下画室的戚白走在最后,手上沾上点颜料,去洗手间的路上,前方传来小声的议论:   “戚白学长哪里都好,奈何性向难搞。”   “性向难搞?我看学校论坛里都说学长是gay,难道是真的?”   “是啊,咱们系大二那个赵元凯你知道吧?追了戚白学长两三年了,新生开学第一天就敢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表白,奈何襄王有意……”   “握草当众告白?这么刺激的吗?好勇!”   “勇个屁,你都不知道那人多疯,开学典礼上校领导都在,他掏出玫瑰时系主任脸都绿了……当时闹得还挺大,因为这事,戚白学长当年本该板上钉钉的奖学金名额都被撤了。”   “啊,怎么这样,学长又没做错什么。”   “谁说不是呢,可大环境就是这样……总之,男神性向和我们一致,你还是别做梦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存在的。”   不大的议论声和脚步声一同远去,戚白从楼道阴影处走出,洗手时神色平静。   ***   回到家刚打开门,戚白一眼就看见了玄关地上静静躺着的一张明信片和几张创口贴。   不用捡起来戚白都能猜到明信片上写的内容是什么。   “艹!”   戚白踹了门板一脚,没忍住低骂一声,气势汹汹地拿着东西杀去物业处。   原来的住处被赵元凯知晓,戚白换了如今这个安保更好的小区,租金不菲,号称不刷门卡绝对进不来。   “人是跟着一位业主后面进来的,保安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就没制止,至于明信片和创口贴,是从门缝塞进去的,人没能进您屋子。”   调取过大门和走廊监控后,物业管理员看着戚白,连声道歉:   “这是我们的疏忽,十分抱歉,今后我们一定会加强巡逻和防护,戚先生您看……”   这事是他们失职,但对戚白没造成什么实质损失,物业处想小事化了,提出免戚白两个月物管费做补偿。   要不是戚白脸色太难看,物业处连物管费都不会主动提,打个圆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戚白在意的不是物业处的补偿,他在想赵元凯这次又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他新住处。   他搬家至今,还没三个月。   戚白沉着脸没说话。   管理员见此,以为他是不满意这补偿,张张嘴刚想再劝,然而余光看见一旁的明信片,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话语一顿,转而问:   “或者……戚先生您认识监控上的这个男人吗?如果您想报警,我们也会全力配合。”   报警后,被物管处的工作人员恭敬送出门,戚白心里的恶心黏腻感也没半点消褪。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附在他身上,在时刻监视他的动向,阴魂不散。   戚先生表情烦躁得像是想打人,直到他离开,工作人员都没敢问他这明信片和创口贴还要不要。   最后风景优美、措辞诚恳热烈的明信片只能扔进垃圾桶。   对于赵元凯的纠缠,戚白不是没报过警,只是收效甚微。   警察来得快去得也快,戚白现在不想待在这房子里,在群里喊了一声,随便拎了件沙发上的外套出门。   ***   干净整洁的洗手间内,戚白能听见餐厅工作人员上菜时走动的脚步声、柔和舒缓的音乐和哗啦水声。   等久了的戚白用脚轻踢了紧闭的厕所门板一下:   “还活着吗,用不用爸爸来捞你?”   隔间里的呕吐声渐停,冲水声和里面人含糊应声一同响起,下一秒隔板从内打开,齐彬连滚带爬地从里面出来,醉眼迷蒙喊着还没醉。   身体却歪歪斜斜地就要往站得板正的戚白身上栽。   戚白收了手机嫌弃一皱眉,拎着后衣领把满身酒气的人摁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冲醉鬼。   齐彬被滋得哇哇乱叫,跟案发现场似的引来周围人注目。   刚进卫生间的男人,乍一看见戚白那一头黑色长发和他高挑瘦削的身影,已碰上裤子拉链的手一抖,激灵下以为自己走错,低头道歉刚要退出去,恰巧戚白转头,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男人脚步一顿。   “操,原来是个男人。”   目光在戚白脸上短暂停留,男人嘀咕一声,闪身进了隔间。   齐彬酒醒了大半,勉强站直后,满脸水珠狼狈抬头看始作俑者,语气幽怨:   “吾儿叛逆伤透——啊!”   没等齐彬干嚎完,戚白又毫不客气给了他脑后一巴掌:   “伤你个头,都说别喝了,你还抱瓶吹,怎么不吐死你?”   瞧着戚白眉宇间压不住的躁郁之气,齐彬晕乎乎的脑子稍稍清明:   “小白你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一个神经病。”   丢下这句话后戚白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出去,齐彬撑在洗手池上反应两秒,爆了句粗跟上:   “那小学弟还缠着你呢?”   推开包厢门,戚白先被冲天的酒气熏得扭脸,餐桌上酒瓶东倒西歪,杯盘狼藉。   他心情不好组个局,来的都是大学时关系亲近的同学。   结果连他在内拢共就五个人,一个刚被他从厕所拎出来,包厢椅子上瘫着一位,桌子底下还缩着一团不知死活。   只有一人还稳立着。   作为包厢内唯一清醒的人,姜意瞧见戚白后赶紧招手:   “白你回来得刚好,快来搭把手。”   联手把喝成烂泥躺在地上的人扶到椅子上,戚白望向身边累得直喘气的姜意:   “今天不喝?”   姜意一脸唏嘘:“喝酒误事,你知道的,我戒酒了。”   “误事?”戚白促狭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沉溺你家金丝雀的温柔乡不可自拔。”   姜意,戚白的大学同学加死党,毕业就回家继承家业当总裁的万恶富二代,姜总在毕业当晚喝醉,一夜荒唐,醒来后就多了个身高腿长的金丝雀。   姜总的金丝雀长得比他还高就算了,还同样是个男人。   正打趣,落后的齐彬在门缝探头,嘴里说着‘这次没走错’,人刚坐下就急吼吼问戚白:   “你都毕业了,那姓赵的小学弟还没放弃呢?”   “小学弟?”姜意收了脸上玩闹的笑,拧眉问:“赵元凯那傻逼又来纠缠你了?”   戚白听见这个名字都觉得反感,黑着脸把今天的事跟他们说了。   齐彬骂了一句‘变态’,同情地看戚白:   “有这么一个狂热追求者,真是苦了你。”   姜意也点头:“早知今日,你当时就不该去给他当家教。”   赵元凯直接或间接给戚白惹了不少麻烦,想起戚白大学最后两年的日子,齐彬眼神怜爱地拍拍他肩,感慨:   “你上辈子是坏了多少人的姻缘,今生才开了赵元凯这么一朵阴魂不散的烂桃花啊。”   戚白面无表情开口:“我也想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在场清醒的人闻言都对戚白投以怜悯的目光,姜意道: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看赵元凯这坚持不懈的架势,是不会轻易放弃了。”   戚白拿起手边的啤酒灌了一口,更烦躁了。   “要不……”齐彬打了个酒嗝,劝说戚白:   “小白你去谈个恋爱?等你名草有主了,赵元凯说不定就歇心思了。”   戚白捏着玻璃酒杯瞧他:“你单身至今,难道是因为你不想恋爱吗?”   谈恋爱又不是买菜,哪里能说谈就谈?   “我们不一样。”齐彬语气酸溜溜:“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只要你松口,那些追求者还不得为你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就不提其他人了,单说我,大学这四年,可没少被迫帮你收情书收礼物,男的女的、富的帅的……只要你开口,还不是任你挑?”   戚白摇头:“我不喜欢他们。”   齐彬哽了一下,目光在戚白和姜意脸上转一圈,最后无奈一点头:   “也是,咱们学院最帅最好看的两颗草都在这里了,其他的莺莺燕燕你看不上也不奇怪。”   找个人脱单这条路好像被堵死,齐彬继续用自己半醉的脑袋瓜埋头苦想。   可赵元凯这事,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讨论了不止一次,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此时也只能相对无言,眉头一个皱得比一个深。   齐彬喃喃自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没什么办法……”   就在戚白沉默时,姜意忽然开口:   “既然真的不行,找个假的呢?”   戚白瞧他:“什么假的?”   “假男友啊!”姜意觉得可行,双眼都亮了起来:“真爱不好找,两条腿的工具人难道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戚白:“?”   假男友工具人? 第3章 同行   戚白总在网上看见有人在年底租假对象应付催婚,自己倒从来没想过以此来应付赵元凯。   对于姜意的提议,戚白心动了一瞬:“去哪儿找?”   社会新闻看多了,网上找的人也不是那么放心。   “哪用这么麻烦。”姜意冲他挤挤眼,笑容暧昧:“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戚白:“……?”   齐彬目光在两人身上游了一圈,大着舌头道:“对啊,小意意……不是现成的吗?”   “不行。”戚白想也不想拒绝:“太熟,赵元凯不会信。”   况且,戚白瞧了姜意一眼,想到对方误打误撞包养的那位气场强劲金丝雀,戚白直觉这种时候还是离他这位死党远一点。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想什么呢。”姜意打断两人的想法:“不是我,但我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齐彬‘切’了一声:“就咱们小白这模样这长相,随便找个人来冒充赵元凯也不信啊。”   姜意:“我家那……咳,那啥,他有个朋友叫江鉴之,条靓盘顺长得那叫一个俊,赵元凯见了绝对自惭形秽。”   “最重要的是……”姜意拖长了声调:“人家是专业的,事成之后不会纠缠,不会招来第二个赵元凯。”   姜意话说得隐晦,但戚白明白他的意思。   姜意包养的金丝雀的朋友,多半是同行,钱货两讫的事,没有后顾之忧。   非要找假男友逢场作戏的话,对方倒也算专业对口。   姜意建议戚白找个假的一劳永逸,彻底让赵元凯死心:   “你不知道,江鉴之长得真的不错,英英玉立,那气质简直绝了,搁古代那绝对是镇楼之宝的花魁级别……”   姜意把江鉴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戚白没见过本人,对此持保留意见。   不过说起气质卓越,他脑海里闪过一张容貌清隽的脸。   男人离开得悄无声息,那方没来得及还的手帕现在还在他裤子口袋中放着。   不知道被好友盛赞的江鉴之长什么样,但戚白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比手帕主人更适合‘英英玉立’一词了。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手帕主人那样的放古代,才是让人心甘情愿以千金博一笑的花魁。   思绪回笼,戚白打断姜意的滔滔不绝:“你们还记得张沉吗?”   齐彬抢答:“张沉?就那个因为小组作业和你分在一组,对你笑了一下就被赵元凯打了一顿的倒霉蛋?”   戚白点头,姜意嘴角一抽,陷入沉默。   姜意也想起来了,当初张沉只不过离戚白近了一点,笑了一下,赵元凯就认为对方是在勾引戚白从而找茬,占有欲如此强的人,要是知道戚白有对象了……   那不得炸?   赵元凯那种偏执狂加臆想症,万一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了解赵元凯狗脾气的戚白,不想拖不相干的人下水。   姜意端起桌上的杯子豪气地灌了一口,语气恶狠狠:   “这也不行,那也顾虑,不如我找人做了他,一了百了。”   齐彬竖起大拇指喊姜总牛逼,戚白瞄了一眼他杯子里的东西,摸他额头:   “喝甜花茶也能醉?”   前方无路,讨论似乎回到原点。   ***   不知是报警有用还是小区安保真的有升级,戚白这几天没再从门缝收到奇奇奇怪的‘礼物’。   但这并不影响他要换房子的决心。   南枫市房租并不便宜,戚白需要独立安静的创作空间,因此整租了一套小公寓,押一付三,他签了半年合同,前两天才支付完后三个月的房租,再加上画室的租金水电……   ‘艾洛夫视觉美术展’特等奖的十万美金,由一位奥地利参展者获得,戚白的一等奖为五万美金,可这笔钱到他手上还需要经过几个月的漫长手续。   并不能解燃眉之急。   戚白翻看自己掌上银行和支付APP的可用余额总和,再减去两个月房贷……   他开始思考入住毛坯房的可能性。   除大三那年之外,戚白拿的都是南大全额奖学金,每月学校还有两千的生活补助,再加上这些年家教收入、各类参赛奖金、接的商稿……   林林总总所有积蓄加起来,戚白甚至算得上富有。   直到被赵元凯骚扰,戚白不得不搬出学校的免费宿舍,在感受过租房的苦后,他在大四时一咬牙,用全部积蓄付首付,买了套小两室。   掏空家底成为房奴后,戚白生活骤然清贫了起来。   在‘艾洛夫视觉美术展’的奖金没到位前,他想换一套比现在更好的房子,很难。   窗外路灯穿过玻璃,在戚白脸侧晒下大片暖黄色块,他垂眸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登上微博发了一条动态:   白日青衫V:接稿,接三单,自带设,风格不限,不接加急拒插队。   微博发出去,很快就有人涌进评论区:   [啊啊啊青衫大大终于开单了!!]   [我来了!表白青衫男神!]   [我看到了什么?!青衫出来营业了!]   [原肌出的那套艺术家联名款水乳我入了!青衫大大的画风简直绝美!空瓶我都没舍不得扔。]   ‘白日青衫’这个微博账号是戚白高二创建的,刚开始只是上传一些自己的练习作品,后来渐渐地有人找他约稿……   六七年过去,戚白这个账号已经小几百万粉,是圈内知名的绘画博主。   账号名气热度上来后,找上门的合作也越来越多,要是没买房,靠着商稿收入戚白都能过得不错。   这两年戚白他的重心放在画室上,很少接私人稿,因此约稿博一发,评论私信找他的人很多,很快就敲定了三位金主爸爸。   起草稿时,戚白收到姜意忽然发来消息,一个红着脸的小黄圆脸。   戚白看了眼时间,回:之前发你的看完了?   【手艺人】:???   【齐白石分白】:别装了,大半夜不睡觉找我,不是因为深夜想看点有趣的?   姜意:……不愧是你,一猜就中!   被戚白戳破,姜意脸一热:我是拿来学习,你不懂。   戚白没听姜意狡辩,打开网盘,拖了几个压缩包给他发过去。   【齐白石分白】: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理解,但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都是有金丝雀的人了,悠着点。   戚白和姜意同龄,但和姜意这种活了二十几年、一夜荒唐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个弯的不同,戚白中学时就意识到自己性取向小众,所以这些年探索积累了不少‘财富’。   戚白发来的几个压缩包,连标题无比刺激,在搞黄色这条路上,姜意自叹不如。   自从多了个比自己还高的金丝雀后,他遇到问题都会请教戚白。   要不是知道戚白是万年单身狗,姜意都要怀疑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了。   【手艺人】:理论大师,不愧是你!   戚白随手发回一个戴墨镜的小黄圆脸,并且友情提醒对方——不要在线解压。   不然会变得不幸。   新手司机姜总表示学到了,趁着下载压缩包的时间给戚白拨了通语音通话,最后不免又聊到假男友上:   “我这几天想了想,你担心找个假男友会刺激到赵元凯,但你总不能因为赵元凯那偏执狂一辈子不谈恋爱吧?”   戚白手上快速地起着稿,语气随意:“谈不谈的,随缘吧。”   姜意认为不能因噎废食,见戚白消极的态度,担心赵元凯这事拖久给他造成心理阴影,努力劝说:   “假男友一劳永逸,人选我都给你物色好了,要不你试试?好歹有个思路,到时候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前段时间知道赵元凯还在纠缠戚白后,姜意花钱送了对方‘呼死你’套餐,让对方安静了一阵。   可如今赵元凯换着号码来,‘呼死你’都没用。   戚白不为所动,姜意急了:“只要你松口,心甘情愿陪你演戏的人很多,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找机会和你亲近接触吗?!”   哪怕知道是假扮男友,戚白那些追求者也甘之如饴。   戚白:“……爷卖艺不卖身。”   “……”姜意一噎,张张嘴想开口,然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既然你不乐意,那算了,不过这周末你有空吗?”   姜意说好久没见了约顿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几个朋友,戚白正嫌在家待得闷,倒是爽快:   “可以。”   ***   周六,南枫市下起了小雨,微凉。   只穿卫衣有些冷,戚白又转头加了件薄外套,刚出门姜意就打来电话,问他人到哪儿了,要不要来接他。   等车的戚白半晌无语:“一小时不到你打了三个电话,就这么怕我放你鸽子?”   姜意吐槽:“你又不是没前科。”   画室刚营业时,事多又杂,戚白的确放了姜意几次鸽子,虽是不得已,但终是理亏。   出租车在面前缓缓停下,戚白眉梢一抬:“十分钟,我肯定到。”   到地方下了车,戚白才发现姜意选的是一家中式餐厅,进入大堂看见里面古色古香的布置,这和姜意以往的审美不同。   有了金丝雀就是不一样,选餐厅的品味都变了。   服务员领着戚白上楼去包厢,包厢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姜意,另一个是姜意包养的金丝雀——郁钦川。   戚白不是第一次和郁钦川见面,互相打过招呼后落座,他随口问:“就我们是三个?”   姜意给他倒了杯茶,嘿嘿一笑:“还有一个没到。”   被姜意包养的郁钦川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戚白手边的茶杯,也对他笑了笑:   “他马上就到了,最多再等五分三十秒。”   “五分三十秒?”戚白被逗笑:“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你不知道。”姜意喝了口水淡定解释:“待会儿要来的人很守时,从不迟到,每次见面他都是提前五分钟到,几乎时间精确到秒。”   “精确到秒?”戚白闻言一愣,明显不信:“真的假的?”   一两次守时卡点正常,要真是次次这么准时精确到秒……   这位朋友别是闹钟成精吧?   姜意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们说好的是十一点半,现在十一点二十,你要是不信自己看着。”   事实胜于雄辩。   戚白真的不信世上能有人如此准时,见姜意和郁钦川的如此笃定的模样,犹疑地起身开门检查了一下,确认包厢外没人后,爽快点头:   “行。”   他还就不信了。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在分针再一次经过‘12’点时,戚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到点了!   “叩、叩、叩。”   戚白提起的一口气还没落下,门外传来三声规律的敲门声。   戚白:“?”   真卡点到了?   没等戚白反应过来,下一秒,包厢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从戚白坐着的角度看去,先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一只修长匀称、有点点眼熟的手。 第4章 色空   搞艺术创作的人,大多拥有一双敏锐、挑剔以及擅于发现美的眼睛。   戚白也不例外。   看见这只手时,戚白心里第一反应是漂亮,第二是眼熟。   时间被按上减速键,就像上个世界的经典老电影,幕布缓缓拉开,男人缓步而入,露出那张见之难忘的脸。   在看清男人长相时,诧异下戚白一怔:   “是……你?”   江鉴之听到声音抬眸,目光在戚白那头长发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他脸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他微一颔首。   算是问过好了。   戚白愣在了原地。   见戚白这模样,姜意疑惑:“你们认识?”   等男人坐下,处于震惊中的戚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也不算认识。”   不过是一面之缘,外加对方的手帕至今还在他家好好放着罢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手帕主人就是江鉴之,就是……郁钦川的那位朋友。   再见手帕主人带来的冲击,让戚白暂时忘了‘卡点’的事。   一时间,他看向江鉴之的眼神有些复杂。   看看郁钦川再看看江鉴之,戚白心中五味杂陈,不动声色地给姜意发消息:   现在金丝雀这一行都这么卷了吗???   没看手机的姜意没能第一时间收到戚白的吐槽,目光扫过他和江鉴之,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叫不算认识?”   郁钦川也好奇看他俩。   戚白瞥了江鉴之一眼,见男人神情淡淡不打算开口,他只得简单地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后,姜意先是骂了赵元凯两句傻逼,随后又对戚白挤挤眼,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看来你们还挺有缘的。”   事已至此,戚白也明了姜意今天这局是为了谁攒的了。   敢情姜意还没忘了假男友这茬,今天干脆把人叫来了。   他看了一眼从进门到现在都无甚表情的男人,在心底思索对方是根本没认出自己,还是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不想提。   不管怎么样,江鉴之帮了自己是事实,戚白以茶代酒冲对方举了下杯:   “前几天的事,谢了。”   江鉴之:“恰巧路过,你不用在意。”   江鉴之的声音很贴他脸,如山中冷泉坠入幽深石潭,有些低沉,余音带着一股清冽冷意。   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外在条件近乎完美……   戚白终于明白姜意为何笃定赵元凯见到江鉴之后,会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了。   就是赵元凯见了江鉴之一面后移情别恋了,他都不会意外。   戚白留意了一下,江鉴之话很少,只有别人问他时,会简明扼要地答上一句,其余时候连个‘嗯’或者‘哦’都不会有。   姜意说郁钦川和江鉴之是多年好友,然而戚白瞧江鉴之对郁钦川的态度,没瞧出两人是哪里‘好’。   江鉴之对郁钦川的态度也并不熟稔,或者说——   江鉴之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就是带着一股淡漠距离感。   菜刚上齐,戚白余光扫见江鉴之放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后者看了一下,没管。   两分钟后,又亮了一下。   江鉴之好像很忙,手机虽然是静音,但戚白注意到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起码有四五个人给他发消息。   郁钦川没有确切详细地介绍过江鉴之的职业,只是说工作特殊,不方便透露太多。   但联系一下郁钦川金丝雀的身份,这并不难猜测江鉴之的工作多少有些敏感。   这一行也分很多板块,大体分为:卖艺不卖身、卖身不卖艺以及卖身又卖艺,有正规的,也有在法律红线上疯狂蹦迪的。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让戚白没刨根问底,他不清楚江鉴之具体是属于哪一类。   他私心希望对方是前者。   他曾用千金难笑的花魁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江鉴之,但并不是希望对方真的沦落到出卖身体。   不过……戚白瞄了一眼江鉴之的侧脸,心想这模样,业务繁忙很合理。   吃到一半,戚白袖口不小心沾上了一点油渍,他去洗手间处理时,姜意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怎么样?人不错吧?”姜意挤过来,用手肘怼了怼戚白的胳膊,使眼色问:   “我对你好吧?心不心动?”   拧干袖口的水分,戚白抬手捏住姜意的下巴让他转头看镜子:   “姜意同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拉皮条的?”   “呸——”姜意含糊地呸了一口:“什么拉皮条,我可是正经人。”   戚白挑眉睨他:“正经人?”   晃晃脑袋把自己下巴解救出来,姜意解释:“今天是江鉴之二十六岁生日,早就说好的一起吃个饭,叫上你也是因为人多热闹一点。”   “当然了……”姜意一本正经:“要是能解决赵元凯的事,那就是锦上添花。”   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过生日?”   “是啊。”姜意点头:“你也看出来了,郁钦川这位朋友性子有些冷,朋友不多话也少,生日都冷冷清清,凄惨得不行。”   戚白:“……”   姜意:“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不过人还是不错的。”   戚白想到那方手帕,点了点头:“……确实。”   包厢内。   江鉴之放下筷子问郁钦川:“你还没跟姜意坦白?”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郁钦川懂了,他轻轻摇摇头:“还不到时机。”   江鉴之皱了一下眉:“你在骗他。”   郁钦川笑了笑:“你不懂。”   深知江鉴之不是会多嘴的人,郁钦川还是多叮嘱一句:“你也别跟他说,别暴露了。”   江鉴之没说话,他的确不懂。   喜欢对方却要装作金丝雀来接近,就像小孩过家家,在他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事实上,他甚至不能理解郁钦川为什么愿意为一个人如此大费周章,劳心费力。   见江鉴之的模样,郁钦川笑着道:“等你有喜欢的人后就明白了。”   江鉴之很平静:“这种情感不是必需品。”   郁钦川有些好笑:“叔叔阿姨总担心你会和实验室过一辈子。”   江鉴之不置可否,显然是认为这样也不错。   “听说你又接了一个新项目。”郁钦川劝道:“你又没有卖身给国家,不用把自己变成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江鉴之道:“我心里有数。”   知道他没听进去,郁钦川在心里叹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还有个事,小意想让你帮个忙,关于他那位朋友的……”   郁钦川把自家小金主的目的说了,说完后他顿了顿,短促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们早就见过面了,我们江教授还挺热心。”   对郁钦川的揶揄视而不见,江鉴之拒绝了这个提议。   意料之中的答案,郁钦川并不意外:“行,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照江鉴之的性格,要是他答应假扮戚白的男友,他才觉得有猫腻。   想了想第一次见戚白的情景,江鉴之道:“遇到骚扰,建议报警。”   戚白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江鉴之这句话,和姜意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也不赞同假男友这个办法。   今天是江鉴之生日,既然双方都没这个意愿,后面姜意没再提这件事。   重新坐下没过多久,有人给江鉴之打电话,他起身出门接电话,戚白位置离门近,隔着门板隐约听见江鉴之喊了一声张总。   虽语气生疏,但的确是张总。   接完电话后,江鉴之说有事先离开了。   这年头有钱的叫老板,特别有钱的叫老总,张总一通电话就把江鉴之叫走了,戚白免不了多想。   没笑容也没有蛋糕,江鉴之不像是来过生日的主人翁,更像是过客——   来去匆匆,只是单纯来吃顿饭的那种。   过生日的人都离开了,戚白他们也很快散场。   戚白到家后,姜意不忘初心,问他要不要个江鉴之的联系方式。   戚白想也不想拒绝:“不了。”   相处时间虽不长,但江鉴之是明眼人一看就难以接近的高冷之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戚白不知道江鉴之这性格要怎么讨客户欢心,但一想他的颜,又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毕竟很多人吃清冷美人这一款。   姜意锲而不舍拉皮条:“你不喜欢这一款的?我问过郁钦川了,江鉴之不是那种卖身的。”   那就是卖艺?   知道江鉴之不卖身,不做违法犯罪的勾当,戚白心底不免松了口气,继而道:   “这事就算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姜意道:“你就是位理论大师。”   姜意还记得当时他一觉醒来多了个金丝雀后,惊慌失措找戚白求助,而对方看过郁钦川的照片后,让他毫不犹豫赶紧冲。   理论大师戚并不否认。   姜意沉默几秒。还是不死心:“江鉴之都长这样了,你还不心动?”   戚白淡定开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想到戚白发给自己那几个G的压缩包,姜意无情吐槽:   “难道你不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有空就色色?”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戚白: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现在的江教授:建议报警。 第5章 纠缠   姜意说戚白是有空就色色,叫他戚黄,戚白大度的不跟他计较。   江鉴之这条路行不通,姜意转而又提议了几个不错的人选,都是赵元凯把戚白的性向闹得人尽皆知后,明里暗里追求过他的人。   提到那个篮球打得非常好的建筑系草,姜意显然比较满意:   “系草那身高,那肌肉,一拳打三个赵元凯没问题吧?找他,绝对满满的安全感!”   建筑系草的脸戚白都快记不清了,倒是对方那一身快把衣服撑爆的肌肉让他记忆深刻,赞同:   “感觉他一拳打三个我也没问题。”   姜意:“???”   “人家一个大老爷们,当初挑灯夜战躲在床帘里亲手给你织小熊围巾,怎么可能舍得打你?!”   戚白扯了下嘴角:“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戚白思路清奇,姜意半晌无言,决定放弃换个话题:   “赵元凯不是摸到你新住处了吗?你是不是要另外换个地方?”   戚白说房子他已经看了几天了,但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好办。”满满钞能力的姜意道,诱哄:“我在悦澜府有套房子,装修完快一年了,你叫我声爸爸,我马上开车把钥匙给你送来。”   悦澜府的房子并不便宜,房价够不上富人区,但也属高档小区,也就姜意这种富二代,买了空着不心疼。   “爸爸。”付个首付都倾家荡产的戚白毫不犹豫认爹。   一肚子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姜意惊了:   “之前我求你去住,你都不去,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如今囊中羞涩的戚白理直气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姜意:“。”   姜意是行动派,戚白喊了爸,不到一小时悦澜府的钥匙就到他手上,还是姜总开车亲自送来的。   得了钥匙的戚白翻脸不认爹,一脸慈祥地抚摸姜意脑袋: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意崽,不枉爸爸大学这几年给你带的盒饭。”   获得‘一声爸爸体验卡’的姜意满头黑线:“……滚!”   闹过后,姜意问戚白准备什么时候搬家。   悦澜府那边家具家电齐全,经常有阿姨定时上门清理卫生,戚白随时可拎包入住。   戚白思索两秒:“国庆节之前。”   搬家之前,他得把现在的房子挂上网转租出去,也能回回血。   姜意:“也行,反正离国庆节也没几天了,到时候——”   没等说完,姜意手机响了,郁钦川打来的。   戚白瞧见姜意的嘴角先往上扬了扬,又很快往下压。   “唉~”姜意装模作样一叹气,状似苦恼:   “金丝雀太粘人也不行,离不得人。”   戚白:“……”   嘚瑟的姜总,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戚白毫不留情地‘请’出了家门。   临走前姜意还扒着门框苦口婆心的劝:   “小白啊,真的,趁着年轻去谈个恋爱吧,不要荒废了你这张脸,实践的快乐是专研理论无法带来的。”   戚白一脸冷漠:“好了,知道你有性生活了,再见。”   “讨厌~”姜总闻言做作的扭捏了起来:“干嘛说这么直白~”   戚白抖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关了门。   ***   既然要搬家,所有东西都得提前收拾好,戚白虽然一个人住,鸡零狗碎的东西也不少——   光是画画的用具都能装四大箱。   装冬被的真空压缩袋被划破漏气,戚白为此起了一大早准备去超市买新的。   “哥哥!”   刚出小区没多远,一道熟悉得令人不适的声音响起。   听见这声音,低头看手机的戚白浑身气压瞬间一低,抬眼一看,前方十几米处果然站着赵元凯那傻逼。   出门没看黄历的戚白眉眼陡然下压,冷着脸转身就走。   “哥哥!”   赵元凯速度很快,不等戚白进小区就冲到他面前,抬手去拉他胳膊,语速飞快且急切:   “我在租房网上看到了哥哥你发的转租帖子,哥哥你又要搬家吗?我爸妈同意我租房子了,我——”   “啪——”   戚白抬手一巴掌,打断了赵元凯的长篇大论。   耳光声在格外清脆,赵元凯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偏着头震惊一瞬,随即又去看戚白打他的手:   “哥哥你……”   “别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忍不住爆了句粗,戚白脸冷声更寒:   “我忍你够久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哥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赵元凯望着戚白,低喃一句,一点也不在乎那一巴掌,在戚白再次发怒之前赶紧道:   “这个小区房子贵,我打工终于存够了钱,准备和哥哥你租一个小区,但今天我在租房网上看见了哥哥你的转租贴,哥哥你要搬去哪儿?我——”   “关你屁事?”戚白神情不耐打断他的自说自话,看他的眼神充满匪夷所思。   到底是他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赵元凯有病?   戚白:“我爱住哪儿住哪儿。”   他也不想知道赵元凯是租房子还是住宿舍。   戚白不能理解赵元凯的脑回路,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若无其事地问他下一步准备住哪里。   告诉他,好让他堵上门?   热脸贴冷屁股的赵元凯顿了顿,眼眶又有点红,他吸了吸鼻子,一副受伤难过但要强忍着无事发生的模样,把一直拎在手里的东西递给戚白:   “哥哥你一向不喜欢吃早餐,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和红豆粥。”   赵元凯油盐不进,戚白低骂一句避开,烦躁之余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不需要。”   在戚白这儿碰了太多次壁,赵元凯习以为常也不灰心,转而笑着邀请道:   “哥哥你国庆有时间吗?我买了两张欢乐谷的套票,我们一起去漂流吧?”   “漂个屁。”   大概是姜意这段时间总在他耳边左一个‘假男友’,右一个‘一劳永逸’的念叨,面对赵元凯的纠缠,心烦气躁下,戚白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回:   “我要和男朋友约会,没时间。”   男朋友?   脸上的笑意一僵,赵元凯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又被他克制压下。   勉强扯了扯嘴角,赵元凯不信戚白的说辞:“哥哥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谁我认识吗?”   赵元凯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在戚白身上,与戚白关系亲近的人他都知道并且密切关注着,毕业也才几个月,他不信戚白会突然脱单。   想了想,赵元凯又问:“是……姜意吗?”   戚白没那耐心和他在这儿你问我答:   “不是,你不认识也没必要认识,你只要知道我男朋友脾气不怎么好,以后离我远点就是了。”   赵元凯从心底不信,但听了戚白的话占有欲大作,嫉妒的怒火让他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他……”深呼吸一口气,赵元凯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问:   “他对你好吗?比我还好吗?长得很帅吗?”   既然编就要编得像样一点,戚白脑海不受控制地划过江鉴之那张淡漠高冷脸,毫不犹豫点头:   “对我很好,他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还很爱我。”   戚白每说一个字,赵元凯的表情就阴沉一分,说完后戚白还杀人诛心地补充了一句:   “我也很爱他,离开他就活不下去,我如今——”   “够了!”   仗着当事人不在,戚白胡言乱语,一刀一刀往赵元凯心窝戳,为了显得真实,他还难得的在赵元凯面前笑了笑。   见戚白一副提起心上人的不自觉微笑的模样,赵元凯终于听不下去了,第一次开口打断他的话。   赵元凯看戚白的眼神像是要喷火,戚白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怎么,想动手?”   尽管知道戚白十之八九是为了摆脱自己随口编了一个男人出来,但赵元凯听了仍然气得想杀人。   赵元凯闭了闭眼:“哥哥,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戚白冷笑一声看他。   胸膛剧烈起伏,赵元凯缓了缓浑身即将炸裂的怒火,深深地看了戚白一眼后,转身就走。   把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赵元凯犹觉不甘心,大力踢了铁皮箱一脚泄愤。   看着赵元凯暴怒而去的背影,戚白还愣了一下:   这就……走了?   他还以为赵元凯会像往常似的缠他一阵,却没想到假男友这么好用。   假男友效果拔群,戚白原本歇了的心思又开始活跃。   假男友这个办法……好像可行。   ***   从超市回来路过一家连锁书店,戚白想起年教授前两天在朋友圈提及的那本已上市的自传,脚下一转,拐进了书店。   他倒要看看年老头自传里写了些什么。   作为业内泰斗,年老头桃李满天下,他们大学教科书的编者页面都有他的大名,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自传,戚白想自己怎么都得支持一下。   就算不看,到时候拿来臊一下年老头也好。   好久没来书店,戚白不仅找到了年教授的自传,还发现一本上专业课的粱教授推荐、他想买很久但绝版的书竟然再版了!   意外之喜,戚白先拿了两本,准备一本收藏一本看,末了想了想,又给姜意带了一本。   有的书若是电子版,你可能毫无阅读欲望,但若是书页崭新的放在书架上,白炽灯那么一照,就算你不那么喜欢,也会忍不住想买回家。   戚白就属于特别喜欢实体书的那类人。   就和女生喜欢买漂亮的衣服饰品一样,买书能让他心情好。   买回家他不一定都看,有的书买回去后,甚至几年过去书签都停留在扉页序言,但他还是喜欢买,不看正文,只望着书架都觉得高兴。   感觉自己充满智慧。   今天也这样,本来只打算买本年教授自传的戚白,最后逛了一圈抱了十几本书,他买的书很杂,从如何养生到散文画册自传……只要看对眼,他就想往家搬。   这家书店分为三层,一楼卖杯子饰品玩偶等文创及收银台,二楼是各类学科教材和‘五三’之类的资料习题,世界名著和网络小说、心灵鸡汤、散文等都在戚白逛的三楼。   结账时戚白把购物篮的书放收银台上,高高一摞,看着就沉。   看着这一沓五花八门的书,收银员愣了一下问:   “您好,请问这些都是吗?”   “等等。”戚白一手放在台面,弯腰去拿地上篮子里的东西:“还有。”   还有他下楼时随手放的几张明信片。   戚白的书叠得太高又歪歪扭扭没放好,本就摇摇欲坠的一沓书,戚白弯腰时手不小心碰倒了,直接朝他的方向倒——   “小心!”   听见工作人员声音的戚白心一跳,下意识扭头,眼看书就要砸脸了,他还没来得往旁让,他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即将掉落几本书。   戚白:“……”   这只手,也有点眼熟。   戚白拿着明信片起身,转头,果然是江鉴之那张熟悉的脸。   “……”戚白对江鉴之笑笑:“江先生,好巧。”   作者有话要说:   戚白:这只手的出镜率是不是太高了?   一章连个脸都没露的江教授:…… 第6章 震惊   戚白想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这一说,他才扯着江鉴之的大旗把赵元凯忽悠走了,现在正主就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自己不久前对赵元凯说的那些话,戚白看着江鉴之莫名有一丝心虚,打完招呼后,干咳了一声。   好在对方不知道他的那些胡言乱语。   江鉴之比戚白高小半个头,衬衫纽扣仍然扣到最上面一粒,一不苟的遮住了他喉结。   淡琥珀色的眼瞳扫过戚白那张脸,江鉴之不轻不淡的应了一声:   “嗯。”   江鉴之反应太过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意外和喜悦,也看不出一丝的熟稔。   明明他们也见过两次,还在一起吃过饭,可江鉴之的表情就好像刚才只是随手帮了一个陌生人。   难道他没认出来自己?戚白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大众脸。   尽管江鉴之长得很养眼,但戚白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他本就不是一个热络的人。   戚白对江鉴之笑了笑,转回身。   在戚白身后看不到的地方,江鉴之凝视他长发,几秒后才淡淡地挪开视线。   戚白模样好,留着长发也不显突兀,但总有人觉得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有些特立独行,多多少少会多看他头发两眼。   江鉴之对此倒没什么想法,戚白是短发还是长发他都不在意,他只是想——   这么长的头发,做实验时有些碍事了。   一不小心,可能就被燎着了。   戚白完全不知道身后表情淡漠的人心里想的什么,见书店的工作人员手脚麻利的扫完条形码,掏出手机随口问:   “多少钱?”   “您好,打完折一共374块6。”收银员瞧了一眼机器,笑着道。   戚白点开付款码递上手机:“微信付。”   “抱歉。”收银员歉意一笑,指着柜台旁边的小立牌对戚白道:   “实在不好意思,收银系统这两天出问题,暂时没有办法使用微信支付。”   戚白随意瞥一眼立牌,问:“支付宝呢?”   收银员:“抱歉也不行呢。”   戚白:“……”   见戚白僵住,收银员赶紧道:“支持刷卡支付。”   戚白:“……我没带钱包出门。”   收银员微笑:“现金也是可以的。”   戚白:“……”   随着手机支付的普及,路边小摊都能用微信或者支付宝支付,久而久之,戚白就没带现金出门的习惯了。   戚白想了个办法,问收银员:“可不可以我转账给你?”   “不行的!”收银员连连摇头:   “这种操作是违规的,店长知道要罚钱的,而且到时候对不上账,很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选了好久的书总不能不要,戚白便想让对方等他一会儿,他出去换点现金过来。   不等他开口,一直安静站在他身后的江鉴之走上前,把自己选的书和戚白的一起放在台上:   “我来吧。”   看着江鉴之从钱包里拿出来的几张红色钞票,戚白眨眨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你竟然带了现金?”   这年头很少有人出门会带现金,更何况还是这么多。   江鉴之淡淡开口:“习惯了。”   戚白:“……好习惯。”   趁着工作人员扫码的时候,戚白随意的瞧了一眼江鉴之选的书,只一眼,就被震住了。   属于江鉴之的那一沓书中,只见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高情商男生必备!!   戚白:“……?”   戚白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他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书皮上的小字:   三句话,轻松搞定你想搞定的人!   引爆自信魅力,掌控幸福关系。   开口就‘撩’动她的心,聊天时怎么找到共同点?   花言巧语从来不是贬义词,男人,你应该这么做!   看着这本和江鉴之气质格格不入的高情商男人必备,戚白:   “…………”   不但如此,戚白还发现江鉴之买了几个笔记本,笔记本封皮上印着沙雕熊猫头的表情包,旁边写着几个黑色大字。   在工作人员扫码时,戚白依稀看见了:   《如何讨起富婆欢心》、《如何让富婆爱上你》、《三句话,让富婆为我花十八万》……   戚白被这简单直白且粗暴的标题给震了震,瞳孔一缩,随后看江鉴之的眼神相当复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鉴之!   他没想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也会买这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东西。   看得出来对方是很想钓富婆了……   除此之外,江鉴之还买了几本厚厚的、看不出是什么内容的外文书,书名是一长串的英文,标题都很拗口。   戚白英语水平一般,读书时最讨厌的科目就是英语,大学考过了四级后就没再往下考,如今看这些深奥的文名,只能勉强翻译出一个‘量子’和一个‘研究论’。   《高情商男人必备》和那几本沙雕笔记本混在这一堆外文书里,怎么看怎么突兀,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没想到江鉴之涉猎如此广,戚白佩服的看了他一眼,干笑一声:   “……没想到江先生你爱好……咳,还挺广泛。”   “嗯。”江鉴之随意的点了点头,把钱递给收银员。   戚白移开目光,气氛一时莫名有些尴尬。   瞄了一眼那封皮的夸张的笔记本和高深的外文书,戚白心想江鉴之也挺不容易的。   干江鉴之他们这一行,客户遍布各行各业,客户们的喜好也不同,有喜欢美貌花瓶的,也有喜欢饱读诗书博学的。   不管做哪一行,想要赚钱就必须迎合市场。   江鉴之他们要学着如何讨好客户,还要不断充实自己,以免接不上客户的话题……   想到这里,戚白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收了钱很快算出他们两人加起来后的找零:   “一共找您23块6,感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江鉴之收回找零,淡声道:“多谢。”   各自抱着自己的书走出书店,戚白拿着手机对江鉴之道:   “我把钱转给你,你看你是支付宝方便还是微信?我都可以。”   算上这次见面,他们也不算陌生,戚白本想说加个微信直接把钱转给江鉴之,但想了想对方得性格,还是觉得扫码付款比较好。   江鉴之:“不用了。”   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嗯?”   江鉴之垂眼看他:“我没有支付宝。”   戚白有些意外,想说微信也可,结果对方又淡淡补充一句:   “也没有微信。”   戚白:“???”   戚白怀疑江鉴之在驴自己,并且有证据。   如今的年轻人谁还没有个微信支付宝啊?   从刚才开始,江鉴之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生怕和自己多说一句话自己就会纠缠他似的。   戚白自觉脾气不算差,但还是被江鉴之这操作气笑了:   “江先生,我很感激你几次帮我解围,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想和我有过多纠葛,只用把收款码亮出来,我扫了就完事。”   他戚白也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   戚白是姜意的好朋友,姜意和郁钦川又是那种关系,几百块钱而已,江鉴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看眼前人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两分,很明显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邮箱可以吗。”   戚白认为自己无缘无故地就被嫌弃了了,兀自气鼓鼓正生气,就听江鉴之这样问。   戚白:“……?”   见戚白愣住了,江鉴之解释:   “我没有微信,但是有邮箱。”   邮箱是他最常用的联络方式。   戚白这次是真惊了,看着江鉴之脱口而出:“你怎么不给我个QQ号呢?!”   还邮箱……咋不直接说漂流瓶?!   江鉴之蹙了一下眉,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   “我也没有QQ号。”   戚白:“???”   戚白:“……”   江鉴之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戚白收起恼意多看了他两眼,心想:   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甚至连个QQ都没有……   江鉴之才二十六岁,如今的中老年人都有微信号,聊天时会发‘干杯吧朋友’‘祝你健康平安’的土味表情包了。   戚白有些好奇:江鉴之到底是哪朝穿越而来的老古板?   见戚白表情和缓,江鉴之念了一串数字。   戚白回神:“什么?”   江鉴之:“邮箱账号。”   来真的?   行叭……   戚白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递过自己的手机,耿直道:   “太长了我会忘,你写我手机上我记一下。”   江鉴之接过他的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自己的邮箱号。   【哥哥,我不信你有男朋友了,你一定是在骗我对吗?】   【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这么躲着我,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今天终于又看到你笑了,哥哥你笑得还是那么好看……】   突然弹出来的几条短信提示让江鉴之打字的手一顿,随后神色不变把手机递还给戚白。   江鉴之也要了戚白的邮箱账号,说会把银行账号通过邮箱发给戚白,也没多耽搁时间,两人分道扬镳。   等走到小区了,近十年来第一次和人交换联络方式是交换邮箱账号的戚白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   要什么邮箱呢?他可以直接去旁边店换了现金换给江鉴之啊!   再不济,江鉴之也可以直接把银行卡账号留下,他直接掌上银行转账就是了。   江鉴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戚白脑子都不会转了。   江鉴之也忘记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就这样把邮箱账号给自己了。   今天和江鉴之的接触,让戚白还挺意外的。   想到那几本《三句话,让富婆为我花18万》,戚白抱着书哭笑不得的想:   江先生真的很努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一下,书和沙雕笔记本不是江教授给自己买的! 第7章 邮件   很多人不看书,但为了包装自己,显得自己有逼格一点,会买很多书放着落灰,心疼钱的还会特意去买外表看着特别高深的空壳书皮,摆在家里装模作样。   《高情商男人必备》和那几本厚厚的原文书放一起实在过于违和,戚白虽不觉得后者是江鉴之买回去充场面的花架子,但也认定对方会熟读研究的,肯定是前者。   毕竟那几本原文书光看外壳就很催眠。   想到《高情商》那本书封皮上的小字,戚白感觉江鉴之要是真的实心眼地跟着那本书学,估计能把客户都得罪走。   他其实也挺佩服江鉴之,当时书店那么多人看着,江鉴之抱着《如何讨起富婆欢心》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超然物外的淡漠。   淡定自若,一看就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仿佛想钓富婆的人不是他一样。   戚白到家后立马打开电脑给江鉴之发了一封邮件,让对方把银行卡账号发来。   邮件都发过去了,戚白打开抽屉看见静静躺在抽屉的手帕,又跟了一封:   【江先生,你的手帕还在我这里。】   发完后,戚白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继续补:   【手帕被我用过,要是你不想再要的话,我也可以把手帕钱折现一起给你。】   那方手帕没有任何标识,织物这方面戚白最了解的也不过画布,但看这手帕的质感和做工,感觉不会便宜。   几分钟后,戚白咬着手指继续打字:   【要是你需要,找个你方便的时间,我给你送过去?】   这时,戚白无端庆幸江鉴之没有给他一个地址,让他手写贴邮票寄信给他。   这么看来,江先生至少会上网,虽然行事老旧古板了一些,也不算完全被时代抛弃。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戚白习惯了用微信,邮件一不小心就被他搞出了实时聊天的架势——   三分钟不到,他已经给江鉴之发去了五六封邮件。   可另一边,收件人却没有实时回应。   江鉴之离开书店后就径直回了研究所,把《高情商男人必备》和那几个画风清奇的笔记本递给同事。   朱俊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手接过:“谢了,钱我转你账户了。”   见朱俊良很满意那几个笔记本,还拿着书美滋滋地翻看,江鉴之出声提醒:   “看这种书是浪费你的时间。”   “你不懂。”朱俊良叹口气,哀怨地看了江鉴之一眼:   “昨天是我第三十六次相亲失败,女方都说和我没什么共同话题,我必须寻找外援。”   “……”江鉴之看着他手心里的外援:“你觉得这种书有用?”   “存在即合理。”朱俊良想也不想答:“向这种书求助,总比向没有世俗欲望的你求助靠谱。”   江鉴之:“……”   朱俊良嘿嘿一笑,对江鉴之道:   “江教授你知道吗?你手底下的研究生都说你是冷血无情大魔王,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江大魔王并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换上实验专用的防护服,转身进了实验室。   朱俊良在背后‘啧’一声,认为江教授这种工作机器发际线却还那么优越这件事,简直能排上他们研究所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望着江鉴之高挺拔的背影,周岁三十三的朱俊良心生感慨:   “还是年轻好啊。”   别看江鉴之行事沉稳,可整座研究所内,除了学生、助手、研究生和杂工之外,江鉴之是年纪最小的。   因成绩优异,江鉴之读书时接连跳级,保送南大物理系念大一时,他才十五岁。   要不是江鉴之爸妈担心他年纪太小融入不了周围环境,不允许他再跳级,他说不定能十三岁念大学。   如今他刚过二十六生日没几天,却已是正教授级研究员,都带了三四年研究生了。   连在研究院算得上年轻一代的朱俊良,都比江鉴之大七八岁,比江鉴之晚进研究所两年。   抬手摸了摸自己岌岌可危的脑门,朱俊良暗自下决心——   既然没江教授的硬件条件,那在彻底秃头之前,一定先拐个姑娘脱单!   ***   江鉴之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大半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助手点的外卖。   等江鉴之习惯性查看邮箱时,看到未读邮件那里的‘13’,江教授第一反应是手底下哪个学生的论文或实操出了大问题。   江鉴之如今重心往学术方向发展,手下的学生没几个。   其实他一个研究生不想带,奈何学校不想放着他这条大腿不用,硬塞了几个品学优良的给他,美其名曰——   能者多劳,几个研究生而已,不影响江教授你搞科研啦,人手不够还能拉学生做一下苦力。   大家都知道江教授手中项目的含金量,一段时间下来能学到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哪怕没有补贴酬劳,白干他们也愿意。   更何况江教授虽然性子冷了一点、对学生严格冷酷了一点、不近人情了一点、时不时用看笨蛋的眼神扫射你、让你因为切身体会到人与人之间智商的参差而备受打击……但——   江教授从来不压榨手底下的学生。   有时候一个项目跟下来,就算有人因为太菜没帮上什么忙,事后也得到了丰盛的补贴。   因此被拉苦力的研究生不但没有半句怨言,其他的人还削尖了脑袋想来江鉴之手底下做事。   好在学生们都了解自家导师喜静嫌麻烦的脾气,不是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来打扰他。   所以看见这个‘13’,江教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喝了口水才点开。   点开刷新,江鉴之才发现未读邮件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来自同一人——bye。   陌生的发件人,江鉴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以为是垃圾邮件广告,正要清空,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人影。   戚白……bye?   江鉴之神色一动,点开最新的那一封,正文里面加标点符号才三个字:   不在?   江鉴之:“……?”   熟知江鉴之脾性给他发邮件,不管是谁都是直奔主题说明来意,能用两个字说明情况的,绝对不会让他多看一个字浪费他的时间。   看着戚白这封不知头尾的邮件,江鉴之没立马回复,而是把他发的邮件全部看完,明白事情始末后才回信。   另一边,戚白觉得江鉴之的回信比学生时代盛行一时的‘漂流瓶’还难等。   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几封邮件发过去没下文戚白也没关电脑,就这样亮着屏幕等。   等得他把商稿都快肝完了,‘叮’地一声轻响,来信了。   戚白瞬间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点开‘jiang’发来的回信:   南商银行江鉴之:6308……76651,不用。   时间:202×年9月23日22:25;   发件人:jiang;   收件人:bye。   戚白反应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那个‘不用’,是指的手帕。   不占人便宜的戚白没再发邮件过去,估摸了一下,给江鉴之转去五百块。   戚白心想一百多块钱买条二手帕子,江鉴之总该不会吃亏。   ***   被戚白用假男友怼了回去后,赵元凯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安静到,反而越发频繁地给他发消息堵他。   赵元凯不相信戚白有男朋友了,觉得戚白在骗他。   转眼到了国庆前夕,心心念念和戚白去漂流的赵元凯妥协了,最后道:   【哥哥,眼见为实,要是你真的有男朋友了,那你带他一起我们见一面,要是你真的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我尊重你的选择。】   戚白把消息截图发给姜意看,后者说他骑虎难下,让他真的就找个假男友应付。   如今这情况,不胜其扰的戚白承认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那么找谁,又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专业还算对口的江鉴之,上次他们在书店巧遇,转账两清后就没了联系,这几天戚白连那个邮箱都没有再登陆过。   旧事重提,戚白不知道怎么想,突如其来想看看江鉴之收到转账提示后有没有跟自己说什么。   不抱希望登上一看,意料之外的江鉴之竟然给他回了一封。   回信时间他转账后十几分钟。   这种感觉很奇妙,点开邮件时戚白莫名有种自己交了个笔友的错觉。   江鉴之来信说戚白多转了125.4,末尾还附上了书店的收据证明。   看见这个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字,江鉴之的严谨让戚白一时哭笑不得。   回信、等待、收信……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连掌上银行都没有,又是一番漫长的等待后,两人敲定了个时间地点当面结清,现金支付。   换做平时,戚白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百二十五块四毛钱跑一趟,不过现在……   他有私心。   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他想正式地问江鉴之一句,问对方愿不愿意当他的男朋友。   当然是假扮一下、付费的那种。   因为不了解这方面的行情,戚白特意去请教了一下姜意家那位卖艺又卖身的收费标准。   听姜总说郁钦川不但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还税后年薪百万时,戚白沉默了。   【齐白石分白】:不如你包养我?   【手艺人】:???   【齐白石分白】:你包养我,我再拿钱去请江鉴之假扮男朋友,完美。   姜意:……现实版的我用你的钱养别人?   戚黄你他娘的真是个小机灵鬼!   姜意拒绝了戚白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提议,并道:   【你的情况和我不同,江鉴之收费应该没这么贵,毕竟只是假装男朋友,做做样子给赵元凯看而已,不会真刀真枪同你上床。】   听姜意说完后,戚白稍微放了点心。   到了和江鉴之约定见面那天,戚白背着包先去银行取了一沓现金,末了想想江鉴之那张脸,忍着心痛又取了一沓。   看着卡上可怜的余额,戚白想本就贫困的家庭,因为这两沓现金,雪上加霜。   一时间手上的钱都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戚白在心里反复碎碎念地安慰自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请不到江鉴之甩不掉赵元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发邮件:在吗?在吗?在吗?喂喂喂?不在?   几分钟五六封。   江教授:…… 第8章 发色   戚白背着‘巨款’就去找江鉴之了。   见面的地点没有定在环境雅致的咖啡馆或茶餐厅,而是上次见面的书店。   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些时间,戚白出了地铁站,隔老远就瞧见一身灰色休闲服的江鉴之已经站在书店门口。   男人气质出众,不少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瞅他。   有人偷偷拍照,也有人明目张胆的拍。   清雅俊逸的男人像是没注意到小姑娘们的激动,就这样安静地站着那儿等人。   江鉴之身形高挑却不驼背含胸,立得像一棵笔直挺拔的松。   戚白思绪一歪,想也不知道这次对方是不是提前五分钟到。   他没立马过去,隔着一条街远远地望着江鉴之,好一会儿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把镜头对准男人。   自成风骨的男人站在那儿,明明气质清冷和嘈杂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明里暗里偷拍的江鉴之的不少,江鉴之连视线都没移动半分。   偏偏戚白按下快门的前一秒,自然垂眸的男人似有所感抬头望来,一双眼就这样离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隔着镜头,撞进了戚白眼里。   戚白被江鉴之看得心漏跳了半拍,手抖的画面也被镜头尽职尽责地捕捉下来。   戚白半点没有偷拍他人的自觉,收了手机一脸淡定地过马路。   这个假男友必须得江鉴之来当。   原本只是意动的戚白心里坚定如是想。   只有江鉴之这种人间大杀器,才能让赵元凯知难而退,生不出半点侥幸。   戚白淡定地过马路,平静地在江鉴之面前站定,若无其事地笑着抬手:   “嗨~”   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再看看他微红的耳尖,江鉴之:“……早。”   见江鉴之没询问刚才的事,戚白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抢在对方之前开口:   “江先生我有事跟你商量,咱们借一步说话?”   见了这人三次,每次这人都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又很快离开,戚白先声夺人,怕话说慢了,江鉴之会直接塞给自己125.4然后走人。   而看江鉴之的表情,显然对方心里也是这个打算。   对上戚白期待的双眼,江鉴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抿了下唇:“我只有五分钟时间。”   江鉴之本来就没准备花太多时间在这125.4上,他不想欠任何人,牵来扯去,只会节外生枝浪费时间。   他是行动派,更喜欢快刀斩乱麻。   在江教授的计划里,他最多花十分钟来解决这个意外。   戚白立马道:“五分钟足够了。”   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两沓现金塞给江鉴之,问对方愿不愿当自己假男友,那样不清楚内情的路人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戚白飞快地四处看了看,身高差让他精准地握住江鉴之的手腕,拉着江鉴之到了一旁有建筑物遮挡、人少的地方。   江鉴之被拉着往前,戚白转身时,他的发尾尖尖轻飘飘地扫过江鉴之的前胸,又很快落下。   江鉴之闻到一股浅香,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可他叫不出名字。   细白的手指虚虚圈着自己手腕,江鉴之垂眼看了几秒,一言不发跟在戚白身后。   时间宝贵,戚白没浪费时间,到地方后松手,拿出自己刚从银行取出来、还新鲜热乎的两沓现金递到江鉴之面前,直奔主题:   “江先生,我想让你假扮我男朋友。”   被赵元凯纠缠了几年,如今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的曙光,戚白认为出点血也没事。   钱可以再赚,只要能摆脱赵元凯那傻逼,他愿意花点钱。   江鉴之看着面前的现金,再看看戚白,眼底第一次浮现出一丝不解:   “这钱……”   “我知道。”戚白开口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行是怎么收费,也知道江先生你时间宝贵,这些就当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结尾款都行。”   江教授时间的确很宝贵,上两堂课都不止这个数,更别提他那些高昂的实验项目。   有的实验做一次,机器磨损和材料的损耗,都远比这两沓现金值钱。   他拒绝过郁钦川一次,没想到戚白还能找自己第二次。   江鉴之没接戚白的钱,只是摇头:“我不是专业的,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戚白的情况他后来听郁钦川说过,他虽同情戚白的遭遇,但爱莫能助。   戚白点头:“我知道江先生你不是专业的。”   这些戚白都听姜意说了,江鉴之从来没有接过这种业务。   姜意的原话是——江鉴之这人可能不好搞,郁钦川说江鉴之这辈子就没接过这么小的业务。   戚白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毕竟让江先生去假扮男朋友,怎么看怎么大材小用。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万一江鉴之就想拓展一下业务呢?   戚白说不会有什么亲密行为,只需要江鉴之当个背景板就行,那意思——   这钱很好赚!   还不用你背什么高情商男人必备!   可惜江教授明显没有趁年轻拓宽业务的想法,仍然拒绝了戚白的请求。   江鉴之看了一下时间,五分钟时间到了。   “抱歉,我赶时间。”   戚白:“……好吧。”   江鉴之不乐意,他又不能强买强卖,戚白虽然失望但也只能放人离开。   江鉴之没要戚白的钱,把多出来的125.4给他后,转身就要离开,戚白却又拉住他:   “等一下。”   江鉴之耐着性子停下脚步,就见戚白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   “这个还你。”   江鉴之接过一看,里面是两条手帕,有一条苍青色的是他的,还有一条烟灰色。   江鉴之抬眼看戚白,就听对方摸了一下脖子:   “你既然不要钱,我就把手帕带来了,你要是介意是沾了血的,可以拿回去当抹布,那条灰色是我照着你的那条买的新的,不过我没找到你的同款。”   江鉴之有很多手帕,半个多月前的举手之劳他没放在心上,却不想戚白如此较真。   江鉴之接过后沉默几秒,看着他没说话。   戚白从江鉴之那张脸上瞧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算盘落空,他不太痛快地碾了碾脚下的碎石子,开始赶人:   “好了没事了,江先生你走吧。”   望着明显有些不开心的戚白,江鉴之默然半晌忽然问:   “你的黑眼圈,是因为那位追求者的骚扰没睡好?”   话题转得太快,戚白愣愣抬头:“……啊?”   有风吹过,行道树叶子沙沙响,戚白额前的碎发也随风晃了晃,有一片叶子飘飘荡荡从两人中间落下,缓缓落在地面。   ***   “你说他怎么又忽然同意了呢?”   戚白躺在床上,望着屏幕里面的姜意,百思不得其解。   躺在床上的姜意眉宇间满是倦意,闻言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   “我又不是江鉴之肚子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口?你不如去问他本人。”   戚白:“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没有微信也没有QQ,和他交流太费劲了。”   姜意强打起精神,试图理智分析:   “不是你给得太多,就是他看你太可怜了,善心大发。”   戚白排除第一种可能:“他没要我的钱。”   姜意:“那他就是活菩萨,来渡你出苦海的。”   “……”戚白半晌无语,最后问: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还给他的手帕?”   姜意吐槽:“你那帕子上是镶金了还是串玉了,面子比红钞票都大?”   帕子没镶金串玉,所以江鉴之忽然改口才让戚白疑惑。   “你管他呢。”姜意让他别想那么多:“反正他同意假扮你对象是好事,你别想那么多,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姜意:“见这么多次,你们也算朋友了,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你因为赵元凯都熬出了黑眼圈,好心帮你一把呢?”   戚白被成功说服——   也是,管他呢。   ***   假男友的事情定下,戚白却没立马带江鉴之去见赵元凯,一是他这两天忙着搬家,二是……他假男友也没时间。   有‘假男友’这么一层关系在,这两天他们邮件交流比之前频繁了许多。   戚白发现江先生业务是真的繁忙,虽然在国庆假期,回邮件的时间也不定,大多都是晚上。   还有一次戚白看发信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戚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么晚还没睡,江先生好拼。   各行各业赚钱都不容易。   戚白搬去悦澜府当天,姜意说为了庆祝他搬新家,拖着他去了理发店,忽悠他新房新地新气象,从头开始新生活。   然后戚白就被忽悠着染了一头奶奶灰。   染完后,托尼老师对着戚白大肆称赞,说从业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哪位顾客染奶奶灰像戚白一样和谐好看。   托尼老师拍手:“真想拍下来发朋友圈宣传宣传!”   没被托尼老师的彩虹屁吹得丧失基本理智的戚白:“……“   哪怕所有人都夸他染这个颜色好看,戚白看着镜子里面一头白毛的自己,仍然觉得自己是脑袋上顶了个羽毛球。   留了几年的长发,忽然就想扬了它。   走出理发店时,被戚白勒着脖子的姜意笑得满脸通红,最后破财消灾,给他买了一顶鸭舌帽。   姜意看着不满意新发色所以臭着脸的戚白,忍不住替托尼老师打抱不平:   “不至于,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这颜色衬得你皮肤多白啊,人都说了,多洗几次会更自然更好看。”   “大家都觉得好看,就你自己觉得不好看。”   “来,笑一个。”   觉得自己沾了个羽毛球的戚白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特别中二非主流。   不但笑不出来,在悦澜府小区门口遇见江鉴之时,戚白更是想鲨了姜意的心都有了。   显然江鉴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戚白,再看见他身后的白毛后,明显一愣:   “你……染头发了?”   来不及思考江鉴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戚白如今满脑子都是:   完了。   我现在看起来肯定比赵元凯那傻逼还傻逼。 第9章 搬迁   戚白才搬来悦澜府,没想到就遇上了熟人。   在江鉴之注视下,戚白抬手压了压帽檐,扯了扯嘴角:“……好巧。”   不想对自己的白毛发表任何意见,也不想江鉴之给予他头发过多关注,戚白主动岔开话题:   “江先生刚下班?”   目光从戚白显眼的发色上挪开,江鉴之摇头:“回来拿点东西。”   戚白抬首瞧了一下天色,意外:“这么晚工作还没结束?”   他和姜意吃完饭后又在理发店耗费太多时间,此时夜色笼罩,天已黑透。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戚白同情地看了江鉴之一眼:   “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   江鉴之没否认。   带的学生在做提纯实验时,该是白色的成品变成了灰白色,卡了半个月都没找到问题所在,最后只得赧然求助江教授。   类似的实验江鉴之大二时就做过,他回来拿以前的资料让学生参考。   江教授时间宝贵,自觉变成羽毛球的戚白也不想多聊,礼貌微笑,提出分道。   江鉴之赞同。   然后两人前后脚进悦澜府,一同右拐。   戚白:“……?”   一路上江鉴之都很安静,一时只能听见两人细微的脚步声,戚白想问对方住哪栋,但转念一想:   悦澜府这么大,未必就这么巧。   接着他们就站在了同一部电梯里面。   戚白:“……”   还真这么巧。   亮着‘20’‘19’两个楼层按键,好歹没住同一层。   狭小电梯压缩了相处空间,两人谁都没开口,戚白捻了捻耳垂,想姜意是不是早知今日。   ‘叮’地一声,十九楼到了,江鉴之对戚白略一颔首,走出电梯。   电梯关上的瞬间,戚白深深怀疑——江先生这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格,真的能演好假男友吗?   ***   南大惯例长假后大考,赵元凯难得安静了一阵,江鉴之这位假男友也没派上用场。   戚白江鉴之两人住在同小区同一栋,可除了戚白刚搬来那天,两人就没再碰过面。   要不是邮箱里躺着的几封邮件,戚白都怀疑自己找了个假男友这事,也是假的。   转眼十月过去大半,戚白发色洗了几次后终于自然,他也意外接到他大学时辅导员的电话。   电容笔在修长的指尖旋转,戚白挑眉:“换校区?”   辅导员:“是啊,老校区改造,咱们艺术学院要搬到兰溪校区去。”   作为百年名校,南大占地面积很广,原本只有一个校区,后来随着学科增加,扩增了一个兰溪校区。   两个校区占据南枫市一东一西,兰溪校区地处西边大学城的正中心。   艺术学院和其他院系风格不同,搬迁所需要的前期准备也不同,首先在环境上,就要营造出浓厚的艺术感。   艺术学院的墙还是呆板简洁的白墙就有些说不过去,因此院方决定找人画上一些画。   为表新意,院方没找施工队,也没找什么名家大师设计作画,而是决定找本校学生。   事关学校形象的大事,大家不敢贸然举荐,最后几经辗转,找上了戚白。   辅导员:“虽然你年轻,可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你才获得了‘艾洛夫视觉美术展’的一等奖,这么大的事交给你负责,院方也放心。”   在短时间内,一个人要完成艺术院所有的外墙设计不现实,院方还找了另外几位优秀的毕业生。   辅导员说戚白只用负责一部分。   饶是一部分,那工程量也很大了。   戚白有些迟疑。   察觉到戚白的犹豫,辅导员爽朗一笑:   “当然了,不是让你们白干活,学校这方面经费还是挺足的,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   手里的电容笔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戚白拧眉道:   “老师,不是酬劳的问题。”   赵元凯就是艺术学院的,他要是接下这活,就避免不了在学校碰见。   “小白啊。”   赵元凯和戚白的事当初闹得风风雨雨,作为戚白的辅导员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传闻。   辅导员叹了口气,放软了声调劝: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从长远来看,作为老师,我建议你接下这个项目,钱不钱的另说,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搞艺术创作的,从来不存在‘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一说。   人们的审美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哪怕是有些价值连城的名画,从古至今争议也没断过。   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你的作品好不好,取决于你获了多少奖、办了多少场画展、有什么被大众所知的作品……   非常简单粗暴。   偏偏这世上,人云亦云、不懂行的占多数。   戚白太年轻,要是他能接下南大这个项目,从此以后南大艺术学院就是他的招牌、   以后出去,说他参与了南大艺术学院设计,对他的身价和名气有很大助益。   这事换一个人,就算院方一分经费不给,也会痛快答应。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是院方决定找本校学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辅导员:“现在的困难和你的前途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本来不想接的戚白想了想,最终点头:“好。”   也是,赵元凯根本不值得自己做出这么大牺牲。   戚白爽快地应了下来,并敲定明天去兰溪校区签合同。   老校区和兰溪校区相距甚远,学校论坛都分为了两个,这么多年来两个校区井水不犯河水。   戚白大学几年都没去过兰溪校区一次,没想到毕业了还有这个机会。   他在网上查了一下,兰溪校区有好几个院系,其中物理系和数学系最为出名,是全国TOP1的存在,在国际上也榜上有名。   作为一个艺术生,戚白的技能点大概都点绘画上了。   他的文化课成绩并不出众,满分一百五的数学,他最多考一百二,从没上过一百三。   物理就更别提了,什么向心力、摩擦力、受力分析……一窍不通。   上物理课不睡觉,是戚白对授课老师最大的尊重。   戚白一直以来都很好奇,那些物理数学成绩逆天好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能装下那么多枯燥乏味还容易混淆的知识?   艺术生戚白无法理解。   ***   和老校区不同,兰溪校区里随处可见抱着厚厚专业书、来去匆匆的学生们,从建筑到行人,扑面而来的学术气息。   今天还是周末。   今早出门前,戚白特意戴了顶鸭舌帽,可他帽子下白色长发还是过于打眼,从进校开始,就有不少目光围绕着他。   艺术学院的学生老师要下周才搬进来,戚白气质看上去和兰溪校区与众不同,就像水墨画中,突然融入一抹难以忽略的艳丽色彩。   连门卫都多看了他两眼。   没管周围人的打量神色,戚白掏出手机看辅导员给他发的具体地址,发现拨给艺术院的楼离大门还有一段不小距离。   校区好的位置都被物理系和数学系等热门院系先占了,艺术学院作为后面收养的小可怜,自然没得挑。   距离太远,校内大巴需要刷学校一卡通才能乘坐,戚白就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骑。   兰溪校区学术氛围虽比其他学校浓厚,学生们卷生卷死,但这并不是代表大家都是学傻了的书呆子,没有丝毫娱乐放松时间。   很快,南大兰溪校区的专属论坛就多了一个帖子——   报!以蘅楼这里出现了一个帅气的长发小哥哥!!   楼主:LZ当时准备去图书馆来着,小哥哥骑着车从我面前经过,那张脸,绝了!   1L: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照片。   2L:咱们校区颜值高的就那么几个,我记忆中好像没长头发的,楼主是不是看错了?   5L:图图,俺的图图呢?   ……   11L(楼主):他骑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拍照TAT,我没看错,真的是小哥哥不是小姐姐,以前没见过,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   39L:楼主!!!我也看见了,是不是穿着蓝色外套戴着鸭舌帽,头发是白色的?我刚在花苑这里碰见了!   楼主回复39L:没错!!!是不是很帅?!   47L回复楼主:啊啊啊是的!!他好好看,看得我也想去染个奶奶灰了。   54L:我也看见了,确认过眼神,是之前没见过的小哥哥,艺术系下周不是要搬来我们校区么,是不是艺术系的学生过来踩点?   61L:早就听说艺术系有很多好看又有气质的小哥哥小姐姐,我期待好久了!   83L:我能不能脱单就看这波了!   ……   艺术系要搬迁兰溪校区这事不是秘密,几十楼之后,讨论的方向逐渐变了:   115L:你们对艺术系那群人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他们系也不是各个都长得好看吧?   121L:有一说一,艺术系整体颜值的确比其他系高一些……   127L:之前去老校区找朋友玩,先不提颜值,艺术系的那一群人的确是比我们更‘潮’一些。   145L:人还没来,你们怎么就先怂了?我们校区帅哥美女也很多啊,难道还怕被他们比下去?   之后几楼,有人例了几个兰溪校区各系颜值出众的学生,试图与艺术系一战。   155L:美女先不提,说到帅哥我倒是想到一个,但是名字我不敢说……而且他也不是学生了……   157L:楼上的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168L:155楼说的那位,他真的帅到我和舍友见一次尖叫一次,但名字我也不敢说_(:з」∠)_   169L:不敢说加一……   173L:对啊,我们校区还有那位坐镇呢,他虽然不是学生,但和我们年龄也差不多啊!   从155楼开始,大家讨论的方向又变了:   220L:上过这位选修课的人表示,人是真帅,心是真狠,六十分都不给我呜呜呜呜。   242L:我期末掉的泪,都是当初看脸选课脑子进的水。   299L:大家都不敢说,那我就直说了!江教授,永远的神! 第10章 水光   兰溪校区涵盖众多热门院系,本科、研究生、博士……专属论坛流量大,本来讨论帅气小哥哥的贴热度就大,后面楼一歪,渐渐演变为讨论某个名字不敢提的存在,直到299楼很勇地提了名。   高楼很快成热帖,舔颜变成控诉,不少人冒出来倒苦水,说在江教授手里吃了多少苦:   339L:我大一期末考的试题是江教授出的,我们系35.91%的挂科率,35.91%啊!!我们班那高考理科状元也就七十多分,一米八五的东北壮汉啊,成绩下来当时就绷不住哭了,说自己初三发着高烧都没考过这么丢人的分数。   344L:我怀疑江教授对我们的水平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我们也和他一样牛逼。   461L:每有学妹学弟想选江教授的课,我都只能颤颤巍巍打出来两个字:快逃!!!   514L:之前有人无聊发帖记录过,江教授给楼主上了两年课,一次都没笑过!一次都没有!   580L:我就知道这种楼绝对会有我男神的姓名,一个两个嘴说着快逃,结果抢课时比谁都积极。   597L:笑死,但凡你们说话算话,我也不至于抢了两年课都没抢到名额。   613L:江教授魔鬼是魔鬼,牛逼也是真牛逼,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但每次他上课,我就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是凑数的。   论坛讨论热火朝天,引发讨论的戚白骑着车却在校区迷了路。   在第三次经过兰溪校区充满科技感的图书馆时,戚白面无表情地刹了车,不顾周围人或惊艳或好奇的打量目光,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他短暂停留让论坛热帖中有了一张他的侧脸照:   照片中的人低头看手机,小半张脸隐在鸭舌帽的阴影中,从阴影中延伸出来的鼻梁高挺,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脸严肃,像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话题被人用一张侧颜照成功拉了回来,楼里有人怂恿在图书馆附近的同学别怂,大大方方去跟帅哥搭话。   戚白对此毫不知情,拧着眉头望着导航,顺着箭头指向挪动手机,却始终不得要领。   他不是南枫市本地人,常年只分得清‘前后左右’的人,到了一个路人指路都用‘东南西北’的地方,路痴得更严重了。   戚白长这么大,唯一会背的就是‘早上起来面向太阳,左边是北,右边南’。   可今天阴天,他连太阳影子都没看见,也分不清哪边算是面向太阳。   就很烦。   ***   上完课的江鉴之往研究所走,同路的除了朱俊良之外,还有一位两鬓微白、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朱俊良笑呵呵地叫对方林教授。   朱俊良走在两人中间,林教授撇了江鉴之同路几分钟以来的第六次,最后到底没能耐得住性子,沉声开口:   “小江,昨天的事……”   林教授一开口,朱俊良就明智地闭嘴,把舞台让给他。   江鉴之转头看林教授,等着他下文。   自己递了台阶,江鉴之还不开口,林教授眉头一皱,本想停下说话,可对方脚步不急不缓,显然没有要停下来和他详谈的意思。   眼里的不悦不闪而过,林教授板着脸道:   “学生年轻气盛不懂事,有点口角冲撞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训过他们了。”   昨天的事朱俊良也有所耳闻——   江教授带的研究生和林教授的学生因为实验室的使用权,双方吵了一架。   还差点动手。   南大是财大气粗,可经费有限,物理系这么多学生,不可能每个人配备一个实验室,更何况很多实验研究不是一间实验室就能解决的。   狼多肉少,学生们要想使用哪间实验室,就得打报告申请排队,轮到自己了才能用。   设备先进的实验室向来供不应求,学生们为了一个实验,提前几个月半年申请的都有。   当然了,像江鉴之这种级别的正教授级研究员,基本都有自己的专属实验室,设备器材也比提供给学生的要先进高档得多。   双方谁先发难朱俊良不了解,但闹到最后,好像是林教授的学生理亏。   这事可大可小,只要不追究,学生心里可能没什么,可这事上升一个高度,意义就一样了。   学院经费有限,资源的争抢不仅出现在学生之间,教授们的竞争更为激烈:   研究经费、研究生源、评优职称、外来合作项目……   哪一步不小心,可能就被人抓着了错处。   林教授觉得江鉴之常年板着一张棺材脸,看不出这事他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便主动挑了话头。   但林教授能当了南大的教授,本身就不是常人,心气也比旁人高。   更何况他不管从年龄还是资历看,他都算得上江鉴之的前辈,平时说话就不免端着,这时再软和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这事学生们自己处理完了,没敢让江鉴之知道,要不是林教授提及,他还不知情。   “只是学生间的小事。”江鉴之让林教授不用在意。   物理系的江教授以冷酷无情不留情面全校出名,他这么好说话,林教授还有些意外,他正想说些什么,身边的江鉴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林教授:“?”   江鉴之望着在图书馆旁原地转圈圈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尤其是那头标志性的长发……   很像他那位很少碰面的假男朋友。   他这位假男朋友,好像总会在他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现。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为何会出现在学校,以为是赵元凯又来纠缠他。   因此林教授和朱俊良就见江鉴之原本走得好好的,前往实验室的脚却忽然调转方向,一言不发往图书馆走。   顺着江鉴之的目光两人看去,就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男生。   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头发,嗯……进实验室的话会比较麻烦。   林教授疑惑,和朱俊良对视一眼,问:“江教授认识?他新带的学生?”   朱俊良茫然摇头:“……不知道啊。”   江鉴之往前走了几步,原地打转的戚白终于弄清楚方向,他没瞧见江鉴之,长腿跨上自行车,一阵风似的,风风火火地朝另一边骑着车走了。   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江鉴之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朱俊良疑惑上前:“怎么了?”   “……”江鉴之收回目光,重新走了回去,淡淡开口:“没事。”   林教授&朱俊良:……?   气氛莫名尴尬,为了活跃气氛,朱俊良说起下周艺术系举家搬迁来他们兰溪校区的事。   朱俊良开玩笑道:   “艺术系经常举办各种晚会节日,听说还请了本校优秀的毕业生回来设计,以后咱们校区就热闹了。”   江鉴之如今实验正到最关键的时候,和他的实验比起来,即将迁来的艺术系在他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至于什么优秀毕业生,他更是丝毫不在意。   习惯了江鉴之在这些事上的冷淡,朱俊良对着林教授一耸肩,光明正大说坏话:   “江教授真是一如既往无趣。”   林教授深以为然点头,认为和江鉴之的老成比起来,他好像都年轻了。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人到中年。   他好歹都有微信会发朋友圈呢!   年过半百的林教授:骄傲挺胸.jpg   ***   辗转找到地方签了合同后,戚白被人带着去见了其他几位设计者。   大家都是从南大艺术系毕业的,都是他的师兄师姐,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多岁了。   只有他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院方让大家自由发挥,没定框架设限,但戚白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为了使整体和谐,正式动工之前,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   等戚白从兰溪校区离开,到家就有些晚了。   小区内万籁俱静,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戚白心里想着绘画设计方案,进单元楼前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十九楼江鉴之家阳台的灯刚好亮着。   这么晚还没睡,江先生好像每天都很忙。   戚白思忖江鉴之他们这一行是不是客户随叫随到、不存在双休之说,走出电梯就看见他心里念叨的人站在自家门前。   除刚来那一次,两人就没见过面,虽然住楼上楼下,但互不打扰,从来没有串过门。   因此看见江鉴之,戚白短暂地愣了一瞬,快步上前:“江先生?”   江鉴之听见声音转头,在戚白疑惑的注视下,语气平静:   “你厨房的水管可能坏了,”   戚白:“……?”   江鉴之从不废话,戚白开门的时间,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   江鉴之家厨房的天花板今晚突然开始漏水,对方便找上了他这个楼上住户。   要是他家天花板也漏水,就得去找21楼的住户。   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江鉴之就联系了物业,但现在太晚,维修人员到场还需要时间。   开门后戚白径直往厨房走,走了几步见江鉴之站在玄关处没动,转身看他:“怎么?”   江鉴之望着他眼睛:“没换鞋。”   戚白下意识回:“我家没有新的拖鞋。”   “……”江鉴之忍不住提醒:“你没换鞋。”   戚白一个人住,他没养宠物,不在家里赤脚打滚,所以地上看着干净就成了,进出不一定要穿家居鞋,没那么讲究。   戚白摆手表示没事,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厨房走。   江鉴之:“……”   在实验室待久了,向来爱洁的江教授不太赞同戚白的洒脱,但也没说什么。   进门后,看见沙发上堆满的衣物和餐桌上没拆的快递盒时,江鉴之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眼,瞳孔都缩了缩。   江教授本能拧眉。   戚白皱眉甩着手中的水出来:“水管破了,我刚关了总闸……”   抬头见江鉴之脸色略复杂,看自己的眼神也一言难尽,戚白愣了愣: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江先生为何那样?   江教授:…… 第11章 牵手   姜意这套房子装修完就没住过人,阿姨会按时上门打扫卫生,但家具水电没定时检修,是以戚白搬进来不到一个月,水管就破了,江鉴之家下起了小雨。   关了总闸出来,见江鉴之眉头微蹙的模样,戚白以为他担心泡了水的厨房,主动开口:   “你家厨房维修的钱,我会全责,这点江先生不用担心。”   说完后,戚白顺手在外套上擦了一下手上的水珠。   水珠浸透布料,瞬间留下深色水痕。   目睹一切的江鉴之:“……”   江教授眉头瞬间皱得更深了。   知道自己无权对他人的生活习惯指手画脚,江教授目光艰难地从对方蓝色外套上那两个清晰的五指印上移开。   江鉴之:“……没关系,我平时不做饭。”   做饭太浪费时间,江教授也不精于此道,基本都是外食,家里厨房就是个摆设。   坏了的水管不知漏了多少水,厨房积了一层,戚白没急着处理,提出先去楼下看看江鉴之家成什么样了。   江鉴之:“我联系了物业,他们会处理。”   “也行。”戚白爽快点头:“到时候你把账单发我就行。”   江鉴之的银行账号他还留着。   从厨房出来路过冰箱时,戚白顺手拿了两罐可乐,递给江鉴之:“喝吗?”   “不用。”江鉴之摇头。   戚白略一挑眉,好奇:“江先生喝酒吗?我这里还有冰啤。”   江鉴之望着他,似是不赞同:“喝酒伤身,碳酸饮料摄入也不宜过量。”   戚白开冰箱时他瞧见了,冷藏室没什么蔬菜水果,基本全是各类饮料,不是好的生活习惯。   单手拉开拉环,戚白仰头喝了两口,毫不在意:“没事,反正我也没想活一百岁。”   “……”江鉴之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现在太晚,维修人员得明天才到,江鉴之准备离开,又被戚白叫住。   戚白望着江鉴之浅琥珀色眼瞳,冷不丁开口:“江先生,我们拍个合照吧。”   江鉴之:“……”   江教授:“?”   见江鉴之模样,戚白解释:“我发个朋友圈给赵元凯看。”   他马上要频繁出入兰溪校区,遇到赵元凯的机率增加,这时候就是江鉴之这位假男友出场的时候了。   做戏做全套,要成功骗过赵元凯,就不能分组可见,想了想,戚白又补充一句:   “江先生你不用露脸。”   这是两人关系成立以来,戚白第一次需要江鉴之做些什么。   江鉴之没什么意见,问:“现在?”   戚白点头:“现在正好有空。”   江鉴之太忙,按照他们见面的频率,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干就干,戚白掏出手机站在江鉴之身边,打开摄像头。   江鉴之从不自拍,拍得最多的是各类证件照,在戚白靠近的瞬间,两人肩膀相触,他就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戚白挪动镜头,把画面控制在两人上半身,他露了大半张脸,却只能看见江鉴之的喉结。   江先生原来这么高的吗?   戚白一边调整镜头一边在心里想。   江鉴之等了一会儿,见戚白迟迟不按拍摄键,忍不住问:“怎么了?”   “嗯……”戚白拧眉移动手机:“感觉……有点不对劲。”   画面中的两人站在一起,却没半分情侣之间的旖旎亲密感。   太呆板,让人生不出丝毫遐想。   “是不是离得太远?”   戚白自顾自嘀咕着,又往江鉴之身边挪了挪,身体前倾,左肩抵上了江鉴之前胸。   站位改动不大,但从手机上看仿佛江鉴之站在戚白身后搂着他腰似的。   亲密感有了,但戚白还不太满意——   江先生站姿如商场里成列的模特一样挺拔板正,好看还是好看,但过于板正了。   出美术生于对构图的高要求,戚白脑袋微微左偏,做出一副歪头靠在江鉴之肩上的模样,综合了对方给人的冷硬感。   戚白终于满意,而江鉴之只觉得他们距离过近,远远越过了他的社交舒适距离。   在戚白靠近时,他清晰捕捉到了对方发丝擦过他耳朵的触感。   微凉,带着那股如今已经算得上熟悉的不知名浅香。   鼻尖萦绕的浅香让江鉴之垂眸,正好瞧见对方白皙又染着血色耳朵。   江鉴之有些近视,可现在他甚至能看清戚白耳廓上的细长血管。   不等江鉴之有所反应,戚白已经拍好一张,琢磨着另外换个姿势再来两张。   目光在江鉴之和手机上来回打量,戚白抬眼看江鉴之,征求他的意见:   “江先生,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假男友要做到什么份上,他们之前都是说好的,牵手拥抱都可以,要是需要再近一步的话,得另说。   但江鉴之没接受自己的钱,戚白就不好贸然去牵他手,便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戚白问完后江鉴之顿了顿,没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直接握住了他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左手。   话是自己问的,可掌心相贴时,戚白左胳膊却隐隐有些发麻。   江鉴之的手比他预想要大上一些,温热干爽。   戚白不是没有握过别人的手,可不知道是不是环境氛围加成,他忽然莫名有些不自在。   这种时候江鉴之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淡声道:“早点拍完早结束。”   戚白定定神,镇定点头应了一声‘好’。   镜头下移,戚白拍完一张他们站在一起双手交握的照片后,立马松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好了。”   江鉴之没说话,轻轻地‘嗯’了一声。   先有厨房漏水,现在又让江鉴之当了一回工具人,戚白提出请江鉴之吃顿饭,算是感谢。   江鉴之拒绝了:“不是什么大事。”   拍照只需要耽搁几分钟,可和戚白吃顿饭需要半小时以上,对江教授来说,这算不得感谢。   意料之中的回答。   等江鉴之离开后,收拾浸水厨房的戚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江先生他们这一行,要是想和他吃饭,客户应该是要花钱的吧?   自己把江先生当工具人就算了,还想不花钱和对方吃饭……   难怪江先生拒绝。   ***   戚白没立马把合照发出去,而是特意挑了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清醒的时候。   赵元凯的微信他早就拉黑删除了,但他知道要不了一小时,赵元凯就能通过各种渠道看到他这条‘官宣’动态。   戚白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发了两张照片,可两张照片包含的信息量过大,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众多点赞评论。   打工人齐彬的速度最快:【握草握草,小白你身边的男人是谁!你脱单了?!】   戚白回复齐彬:【嗯,下次带给你们认识。】   齐彬:【握草!!!!】   十几分钟后,姜意也评论了一句:【帅哥的手都这么好看。】   戚白随手回了个得意的小表情。   姜意回复戚白:【我夸的是你男朋友。】   戚白笑了,心想姜意还是这么上道。   赵元凯能看见他的动态,自然也有办法看见姜意的评论,他们演得越真实,效果越好。   戚白列表加了不少人,他这一‘官宣’,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他干脆开静音。   戚白回复姜意:【没区别,夸他就是夸我。】   齐彬回复戚白:【……猝不及防一口粮。】   回完姜意后,戚白没再回复其他人,而是自己发了条评论:   【男朋友,他怕羞,不露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江先生,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江教授,直接上手。   由此可见,小白是理论派,江教授是实践派。   最后,请记住现在认为和小白吃饭是浪费时间的江教授。 第12章 八卦   如戚白所料,他才‘官宣’完,没半小时就收到了赵元凯短信轰炸:   【哥哥,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他怎么能牵你的手,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他接近你肯定不怀好意,哥哥你千万不要别人骗了。】   【哥哥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好吗?】   【哥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一定是开玩笑对吧?】   【是在和姜意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哥哥你输了吗?】   【……】   戚白今天行程满,去画室上完课后,还得去画材市场一趟,没有理狗急跳墙的赵元凯。   关于墙绘的设计他昨晚有些想法,去市场倒不是立马就买材料,而是看看可行度。   至于赵元凯嘴里说的喜欢他多年、为了他付出诸多……   管他屁事。   ***   赵元凯要求见面,戚白没理,按照他的脾气,答应赵元凯太快反而奇怪。   兰溪校区戚白负责的区域不小,他找了大学同学、姜意的室友周嘉祯帮忙,又在辅导员的帮助下,挑了两个在校生。   测量尺寸、确定风格、规划板块……等院方审核通过彻底定稿,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了。   正式动工去学校当天,周嘉祯建议戚白戴上口罩帽子,避免第一时间被赵元凯认出来惹麻烦。   毕竟戚白如今头发和他的脸一样惹眼。   戚白睨他一眼:“不然我戴个黑色面罩?”   周嘉祯就笑:“那我们肯定会被门卫认为是不法分子,待会儿连校门都进不去。”   他笑完继而叹气:“也是,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大学和戚白走得近的人都没少被赵元凯骚扰,尤其是姜意齐彬周嘉祯几人。   姜意有钱有势,想找事的赵元凯被姜总找人揍了一顿,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后老实不少,就盯上了齐彬和周嘉祯。   周嘉祯面露唏嘘:“希望这次他不要一上来就动手。”   南大校风开放但纪律严明,学生打架斗殴会被严惩,情节严重会被劝退。   考上南大的大多前途光明,齐彬周嘉祯不想背处分,很是‘忍气吞声’了一阵,不过现在……   已经毕业的周嘉祯对着空气左右挥拳:“他敢来,老子绝对揍得他满地找牙!”   望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周嘉祯,戚白面无表情思考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   兰溪校区某大教室内。   连上两节课的江鉴之,课间休息时被勤学好问又胆大的学生围在讲台。   江教授不是有问必答的授课风格,学生带着疑问来请教,江鉴之一般不会直接解答,而是抛出与之相关的另一个问题,引导学生自主思考,从而自己解决问题。   物理系的学生都不笨,少部分一点就通,其余的下去思考一阵,大多也能想明白。   在身旁的男生面对问题绞尽脑汁思考却不得法时,江鉴之拧开钢笔笔帽,在对方笔记本上写了一连串的复杂公式。   伸手点了点笔记本,江鉴之抬眼看男生。   提问的男生一看就想起来了,这是上学期学过的知识,只要反向逆推,就能解决了困扰他的问题。   男生:“……”   那瞬间,男生脸一下就红了,觉得江教授明明什么都没说,那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后一个学生也面红耳赤一脸羞愧的下台,江鉴之起身去洗沾了墨污的手。   不苟言笑的江教授一离开,原本落针可闻的大教室瞬间活了过来,讨论什么的都有。   艺术系搬来兰溪校区已经快两周,学校论坛贴吧关于此事讨论不休,最近话题总是绕不开这件事。   艺术系上课的地方和物理系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热情高涨的议论:   “舞蹈专业那群人颜值都好高,各个一米八的腿长,吃什么长大的啊。”   “我今早在三食堂看见有个跳民族舞的小姐姐,身材那才叫绝,肤白貌美,腰比我大腿还细。”   “绘画专业也有几个颜值特高的,这么一比,我们系那个系草瞬间就不能打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跟你说我特意摸去老校区的论坛了解过,有个刚毕业的学长……”   江鉴之从后门进来时,正好有同学翻着从论坛保存下来的照片给身边的人看,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你看你看,这位戚白学长是不是长相超绝?可惜他今年毕业了,不然这次我们就能见到本人了。”   戚白?   听见熟悉的名字,江鉴之脚步一顿,站在学生身后朝对方手机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眼锋利的脸。   的确是戚白没错。   只不过那时对方头发还是黑色。   照片像素不高,堪堪能看清五官的程度,看起来像远距离偷拍。   不知道教授就站在他们身后,有人凑近了一看,直接道:“这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吗?”   “别想了,这位是gay,你的性别你梦中情人吃不下。”   “啊?真的假的?”   “保真,老校区大家都知道。”   前排有男生听见身后的讨论,忍不住转身开玩笑:“嗯?那我的机会不就……”   男生维持着转身的姿势,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双眼瞪大,一脸惊恐。   “怎么样?”见他僵住不动了,最先开口那人体贴地帮他补充:   “戚白学长是gay你的机会就来了?”   男生:“……”   “你干啥,见鬼了?”   察觉到他表情不对,那人顺着他目光扭头朝身后看去,正对江教授那张淡漠脸。   “!”   那人手里的手机没握稳摔在桌上,‘啪嗒’一声发出好大一声响。   顾不上手机,那人站起身局促开口:“教、教授……”   察觉到不对劲的教室重归安静,江鉴之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自己的学生,语气淡淡:   “开学时我就说过,上我的课不允许带手机。”   现在的学生过于依赖电子产品,上课玩手机不认真听讲,必背的知识点都用手机拍照,但拍完后很少有人会看,清理内存就删了。   因此江鉴之的课不允许带手机,要求学生必须用手和脑子记笔记。   他要求严格,学生期末考差一两分及格时,他不会像有的老师一样,想尽办法送一两分让学生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有的老教授怕江鉴之这样坑苦无情会引起学生不满,劝他不比这么较真。   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这样挂科率低,学校老师学生都开心。   江鉴之板着脸道:“考成这样他们还好意思开心?”   江教授实事求是,油盐不进,老教授:“……”   老教授:打扰了。   江鉴之比这群学生大不了几岁,也教过年龄比自己还大的学生,但无人敢质疑他——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在他的课上掏出手机。   更别提上网打游戏。   此时江教授表情平淡,说话的声调都和平时一模一样,甚至算不上质问。   可八卦被抓包的学生却心跳如鼓,她没想到江鉴之会从后门进来,忐忑不安道歉,说下次不会带手机来上课。   江鉴之并不买账:“下次上课之前,三千字检讨。”   学生低头:“……是。”   最后,江鉴之扫了那位说戚白是gay,自己机会就来了的男生一眼才离开,把人看得心里直发毛,在心里嘀咕:   不就是口嗨了一句,我又没违规带手机,江教授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讲台上,江鉴之望着下面低头装鹌鹑的学生,声线冷然:   “课间休息是给你们放松修整、梳理新接收的知识,不是让你们用来背后议论他人。”   “下次再出现类似情况,我可以跟学校写一封推荐信,让各位转系去隔壁新闻系。”   这是江教授教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罚人写检讨,明眼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大家都以为江教授不悦的点在学生带手机入教室,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让他们不要妄议他人。   上课铃响,江鉴之抬头看了一眼,没管心思各异的学生,收回视线淡声开口:   “继续上课。”   ***   上课都能听见学生讨论自己那位假男友,江鉴之以为这已算高频巧合,直到他走在学校,被人用‘喂’字叫住。   江鉴之还未被人如此不礼貌的称呼过,刚开始不知道对方在叫他,脚步没停,直到对方神情不满地伸手拦住他:   “叫你呢,装什么聋?”   时间宝贵的江教授不得不停下脚步,皱眉看眼前的人:“有事?”   赵元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最后笃定道:“我认识你。”   江鉴之没说话,赵元凯自顾自道:   “上次在‘不误正夜’酒吧那条巷子,我们见过。”   赵元凯还记得江鉴之递给戚白的手帕,也记得他们当时短暂的肢体接触。   一想到这里赵元凯就不爽,双手环胸充满敌意地盯着江鉴之:   “你是谁?和我哥哥什么关系?”   自从戚白朋友圈官宣后,赵元凯就进入草木皆兵的状态,看谁都觉得对方想和他抢戚白。   这次无意间遇见江鉴之,赵元凯打量对方身形,越看越觉得他像哥哥朋友圈那个人,很是可疑。   江鉴之没有义务跟赵元凯汇报,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抬步就走。   “等等,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江鉴之的行为在赵元凯看来就是心虚,他再次拦住人,眼神凶狠:   “不管你和戚白是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他是我的人,从今以后你给我离他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江鉴之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你的人?他同意了吗?”   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元凯炸了毛:   “我高中就和他认识了,你算哪根葱来质疑我?”   江教授不擅长争口舌之快,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并不喜欢你,且你让他很困扰。”   不然对方也不会找自己假冒男朋友。   赵元凯闻言怒了:“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说他不喜欢我?”   眼前这位没有丝毫自知之明,交流下去是浪费时间。   “让开。”江鉴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表情冷漠:“你已经浪费了我两分四十秒。”   作者有话要说:   赵元凯:巴拉巴拉巴拉……   面无表情的江教授:他不喜欢你。   赵元凯:不可能,我和哥哥认识好几年巴拉巴……   江教授:他不喜欢你。   赵元凯:我……   江教授:他不喜欢你。   赵元凯:……   那个,就是说,冷评体质的人,做梦想要评论区热闹一点【脸红.jpg】 第13章 极简   江鉴之丢下脸色铁青的赵元凯离开,后者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直磨牙。   他刚才看见了,江鉴之右手腕骨上有一粒深红色的小痣,戚白朋友圈发的照片中,牵着的那只手上也有一粒小痣。   位置、大小,都一模一样。   连戚白都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那两张照片赵元凯这段时间看了不下百遍,江鉴之手长什么样,他恐怕比本人都清楚。   一切接近戚白的人赵元凯都不能容忍,哥哥是他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配和哥哥站在一起,更别提和哥哥成为恋人。   戚白官宣的照片被赵元凯保存打印了下来,属于江鉴之的部分被他用刀戳得千疮百孔还不算,还剪下来烧成了灰。   然而就算这样都不能平复他心中翻涌的疯狂妒意。   望着江鉴之的背影,偏执的占有欲让赵元凯想——要是这个人和照片一样消失就好了。   这样哥哥就还是他一个人的。   阴暗危险的想法涌上,赵元凯眼神狠厉,手握成拳。   “赵元凯。”   正当赵元凯决定追上去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来人拎着画板和颜料盒,没注意到他异样的情绪,看了已经走远的江鉴之一眼,语带好奇:   “赵元凯,你认识江教授啊?”   心烦意乱的赵元凯神情一顿:“江教授?”   来人是他同学,有些兴奋点头:“是啊,我看你刚和江教授说话来着。”   赵元凯闻言皱眉。   上次在‘不误正夜’遇到江鉴之时,对方看上去并不认识戚白,他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这次在新校区撞见,草木皆兵的他才重新审视对方。   由身形联想到戚白朋友圈的人,腕骨上的痣确认身份。   对方看上去和他们年龄差不多,但浑身气场无法忽略,赵元凯以为对方是学校的硕博生,却不想对方是教授。   江鉴之保送南大物理系时才十五岁,大二就跟着教授做项目,提前修完大学学分成功保研……   现在学校有的硕博生还是他大一大二的同学,他却已经是江教授。   在外人眼里,江鉴之这二十六年顺利得仿佛开了挂,周围一群学神也难望其项背。   性情淡漠的江教授在好多学生心里,都快被神化了。   卷生卷死的学神们自信心受到严酷打击,只能背后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早就知道江鉴之不是人,凡人不和真神较量。   艺术系搬来兰溪后,大部分人都被‘原住民’科普过新校区还有这么一位牛掰的风云人物,和江鉴之出色的能力比起来,他的颜值反而成了锦上添花。   赵元凯心思都在戚白身上,自然不知道还有江鉴之这么一号人。   如今被同学用满是憧憬敬佩的语气这么一科普,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江教授,听上去比以往所有人都难搞。   和这人比起来自己好像毫无胜算,但……   那又怎样?   因为江鉴之的出现慌了一瞬的赵元凯定了定神,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在心里道:   先来后到,他可比对方先认识哥哥好几年。   哥哥只能是他的。   ***   戚白运气不错,开工两天没遇见赵元凯一次,工作进度都快了不少,底稿就快起好了。   进展顺利的戚白心情愉悦,洗完澡后惯例查看邮箱。   从厨房水管坏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戚白这里的厨房已经修整好可以重新使用,可楼下迟迟没有把维修账单发来。   邮箱未读邮件依旧为零,戚白决定问一下对方是忘了还是怎样。   晚上八点多戚白发去邮件,接近十一点才收到江鉴之回信。   江鉴之回信简洁,让他不用在意,也没有账单。   收到邮件的戚白拧眉,合上电脑走到阳台往下探身,楼下的灯亮着。   江鉴之愿意免费当他假男友就算了,厨房维修的钱戚白不想再欠他,见灯亮着,拎着手机钥匙就下楼。   人在十九楼站定,戚白找了半天没有瞧见江鉴之家门铃在哪儿,只得敲门。   ‘叩、叩叩——’   敲完后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戚白又敲了敲:   “江先生?江先生你在家吗?”   仍然无人响应。   他想给江鉴之打个电话,拿起手机才反应过来没有对方手机号码。   认识这么久,他们一直是互发邮件,戚白刚开始觉得新奇,后面时日久了便习以为常,没觉得这样沟通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被防盗门拦在外面。   不能实时联系,的确很不方便。   又站了一会儿,戚白锲而不舍决定再敲一次,准备要是还无人回应就回楼上发邮件。   戚白抬手:“江鉴之,江——”   面前紧闭的大门猝不及防打开,戚白敲门的手没来得及收回,直接拍在了来人的胸膛。   开门的江鉴之:“……”   力道不重,戚白收回手,若无其事开口:“抱歉,我以为你不在家。”   江鉴之身上的家居服穿得整整齐齐,博览群片的戚白重点歪了一瞬,心想还好江先生没有浑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来开门。   戚白:……   靠他在想什么?   这点乱七八糟没什么用的想法很快被他晃出脑袋。   江鉴之看着门外穿着凉拖睡衣的戚白:“怎么了?”   他喜静,家里隔音做得格外好,刚才在书房没有听见戚白敲门。   悦澜府这套房子是南大为了留住江鉴之给他配的,江教授从不往家带人,在这里住了几年也无人敲他的门,方才还以为是听错了。   楼道走廊夏末穿堂风一过,戚白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被吹得打了个冷颤。   戚白力气大,揍起人来也丝毫不含糊,可他体型偏瘦,夏季短袖睡衣和五分裤本就宽松,更衬得他细胳膊细腿。   江鉴之见此微不可察一皱眉,侧身拉开门,惜字如金:   “先进来。”   戚白本来也没站在门外和人谈事的习惯,也不跟他客气,大步进了江鉴之家,但没走两步就感觉胳膊被人拉住了。   戚白扭头,江鉴之从一旁鞋柜拿出一双崭新拖鞋放他脚边,言简意赅:“先换鞋。”   本就穿着拖鞋的戚白:“……?”   戚白下意识抬脚看了看自己鞋底。   悦澜府的房价高物业费贵,但一分钱一分货,楼道早中晚拖一遍加消毒,地上大理石光可鉴人,在地上打个滚都不见得会沾半点灰尘。   戚白觉得自己贼干净,但显然江教授不这么认为。   江鉴之家里没有为客人预备的日常用品,戚白穿上他大一号的拖鞋后面还剩老长一截。   脚上晃晃荡荡没有安全感,仿佛随时都能掉。   戚白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太合脚,等看见江鉴之的客厅后,整个人一怔。   戚白原地震惊:“江先生你家招贼了?”   此时拖鞋合不合脚已经不是事了。   刚默默在他身后把他脱得歪七扭八的鞋子摆好,江鉴之就听见戚白如是说。   江鉴之:“……不是。”   不是戚白大惊小怪,是江鉴之家的客厅实在是太‘干净’了,没有沙发茶几,没有电视电视柜……   明明是精装修的房子,可一眼看过去,除了窗帘之外,基本可以用空无一物来形容。   冷不丁一看,光秃秃的很像招了贼,家具家电都被洗劫一空。   哦,不对,墙角有个扫地机器人正在充电……   家里从不待客的江鉴之见戚白诧异的模样,难得出声解释:   “这里平时没人来,有些不需要的家具就没买。”   这套房子不小,三室两厅,可对江教授来说,能使用到的只有卧室书房卫生间,以及洗晒衣服的阳台。   剩余的空间都是摆设,以至于漏水的厨房他现在也没管。   听完后的戚白:“……”   怎么有人可以把‘极简’风实施到这个份上?!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都说房间能体现主人一部分性格为人,戚白站在只能席地而坐的客厅,终于对这点深信不疑。   这一尘不染、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没半点生活气息的客厅……的确很符合他主人的气质。   看着很离谱,但想到是江鉴之的家,又诡异的很合理。   沉默良久,戚白最后决定去受灾还被主人忽略的厨房看看。   厨房也维持了客厅的极简风格,操作台面除了固定住的燃气灶之外空空如无,连一瓶调料都没看见,抽油烟机液晶显示屏上的保护膜甚至都还没有撕。   除了有些泡了水的墙砖,一切都跟新的一样。   看不出丝毫使用痕迹。   戚白嘴角抽了抽,面色复杂看江鉴之,真诚发问:   “江先生,你平时……吃饭吗?”   本质还是人的江教授:“……”   戚白真的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江先生就算平时不做饭,那也得点个外卖吧?   江鉴之摇头表示不点外卖。   戚白:“……”   江鉴之刷新了他对‘生活’两字的认知。   戚白木然想,要是让他像这样生活,不出一周,他估计就得疯。   可江鉴之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就像他不理解戚白为什么能把房子制造得那么有‘生活气息’一样。   至此,两人都不敢苟同对方的生活习惯。   戚白把话题扯了回来,说这厨房还是得处理,墙砖留下大片水渍,看着并不美观,也有脱落的安全隐患。   江鉴之并不在意:“我没时间。”   翻修需要监工,戚白想江先生每天早出晚归,的确没时间看顾家里,装修时外人进进出出,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虽然江先生家里看上去没什么值得下手的东西……   戚白越想越觉得江鉴之可怜,工作如此繁忙连家都顾不上。   这事自己得负全部责任,他略一思索,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要是江先生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监工。”   戚白解释:“毕竟厨房‘不用’和‘不能用’是两个概念。”   没等江鉴之说好还是不好,他又开玩笑道:   “江先生你总不会一直单身,要是哪天你谈恋爱同居了,你女朋友需要使用厨房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两人:不敢苟同,不能理解。   后面的两人:   小白:不敢苟同,不能理解。   江教授:……   默默整理ing~ 第14章 生病   没人愿意私人领地被他人入侵,江教授更是如此。   说好听点他是喜静喜洁,严谨较真一丝不苟,说难听点,就是刻板不近人情,又事多难伺候。   背地里学生喊他冷酷无情大魔王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概是那份假装恋人的关系让戚白得以短暂跨入江鉴之的私人领域,但这并不足以让两人交心。   江教授也没有此类需求。   至于谈恋爱结婚,更是从来没有在他众多人生计划中出现过。   他本该拒绝戚白的提议,但见戚白一副要对此事负责到底、不然不罢休的态度,江鉴之最终还是松口点了头。   比起暂时性的侵入,江教授更怕长久的麻烦。   戚白跟他保证会在白日动工,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江鉴之把大门密码告诉了戚白,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相信他的人品。   “等等。”戚白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对江鉴之道:“再说一遍。”   密码一共就八位数,江教授多看了戚白一眼,可疑地停顿一秒。   捧着手机的戚白等着:“怎么了?”   “……没事。”江教授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戚白上楼回了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江先生最后……是不是在怀疑他的智商???   南大艺术系优秀毕业生戚白学长:“?”   艹!   ***   把翻修江鉴之厨房这活揽过来后,戚白比平时更忙了,基本画室、学校、悦澜府三点一线,生活难得规律。   好在和上次一样施工队由物业找,价格也公道,不用他费心。   然而在维修人员告诉他江鉴之家厨房墙砖一片都要小一千、而他们手里还没现货,得从别的城市仓库里现调时,戚白当时就不太好了:   “他怎么不直接把红票子贴墙上?!”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走的还是极简奢侈风。   工头见此,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非要一模一样的,先生你也可以选个颜色相同花纹类似的,不细看是看不出来区别的,质量虽然比不上这一款,但是质保时间也很长,居家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   “那不行。”戚白想也不想拒绝:“还是要一样的。”   同一空间墙砖花纹不一样,先不说江鉴之能不能接受,没有强迫症的戚白都接受不了。   工头还挺耿直:“可光换这十几块墙砖的价格,用普通瓷砖的话都能把整个厨房墙砖换一遍了。”   就换十几块,量太少他们调货也麻烦。   戚白心里计算着卡里的余额,拧眉坚持:“钱的事你不用管,我要一样的。”   客户财大气粗,工头不好再说什么了,依言下去打电话调货了。   江鉴之家没有沙发,餐椅倒是有,可工人怎么搬来的,如今就怎么原封原样放着,泡沫和塑封条江鉴之都还没拆。   戚白大喇喇盘腿坐在客厅地上,支着下巴算着这次之后他还有没有钱吃饭。   ‘艾洛夫’的奖金还没到账,参展的那幅画倒是卖了个不错的价格,知道他们不容易,学校也先支付了50%定金,但是修二十楼的厨房他也花了一笔不小的钱。   房子水管漏水,姜意还挺愧疚,说这笔钱他来承担,连施工团队都联系好了,但被戚白拒绝了。   姜意没要他房租,知道他要来住后,连物业费对方都一次性交了十年的。   养了四年的儿子孝顺,但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一直薅人羊毛。   在下笔收入到账之前,手上的钱还得撑至少两个月。   戚白扯了一把头发,勉为其难‘啧’了一声:“还行,饿不死。”   就是得自己做饭了。   天色渐晚,在施工队收工离开后,戚白给江鉴之家的扫地机器人水箱换了水。   机器人清扫客厅时,他取了抹布擦其他地方因为施工产生的灰尘。   江鉴之家连抹布都没有,还是戚白去楼上拿的自己的旧毛巾。   几个房间房门紧闭,戚白没有擅自进入,也叮嘱了工人不要在家里乱走,外面能沾灰的家具没两样,其实也没有好擦的。   等一切整理完,戚白又给扫地机换了一遍水让它自己去充电,然后才离开江鉴之家。   ***   深夜,江鉴之被助手送回悦澜府。   江鉴之助手年龄比他还大上两岁,隔着后视镜觎着他神色,小心翼翼询问:   “老板,需要我送您上去吗?”   江鉴之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低声说不用,说完他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推开车门。   助手不太放心,跟着下车,忍不住提醒:   “老板,您昨晚在实验室待了一晚上,医生说您有点低烧,开的感冒药放在您包里,到家后记得吃一次再休息。”   江鉴之常年泡在实验室,工作时加班熬夜是常态,加上缺乏运动,他身体素质不算太好——   大病没有,但隔一两个月身体就会出点小问题以示抗议。   路灯下,江鉴之脸色有些白,他皱着眉头应了一声,不过助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   见此,助手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他知道有不少人背地里叫江鉴之工作机器,可老板到底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不是机器。   所有人都说江鉴之天赋异禀,是天才,生下来就该吃这一碗饭,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助手明白,老板取得如今的成果,背后付出了怎么样的努力。   别人在酒桌上谈笑风生,老板在实验室。   别人在高尔夫球场意气风发,老板在实验室。   别人在马尔代夫度假一家人其乐融融,老板还在实验室……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低烧加上在车里闷了一会儿,江鉴之下车后脚步踉跄一下,助手见了手疾眼快地上前扶了一把,等他站稳后才松开。   缓过来那阵劲了后,江鉴之挥挥手让助手回去。   他身体不舒服助手不放心,站在原地看着他进了小区,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身。   刚一转身,助手就看见离车十几米远的地方,路灯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助手先是吓了一跳,看见是个活生生的人后才缓过了提着的那口气。   大晚上对方没发出半点动静,助手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才钻进车内开车离开。   戚白拎着打包回来的烧烤从路灯阴影下走了出来。   他没想到出去和姜意吃顿夜宵,都能撞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他到的时候,刚好看见助手去扶江鉴之。   隔得太远他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两人黏黏糊糊地搂搂抱抱。   江先生人都走没影了,这人还念念不舍地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对方背影舍不得离开。   而江鉴之也不遑多让,向来身姿挺拔的江先生,就差往别人怀里倒了。   搬进来这么久,戚白还没遇见谁送江鉴之回来过,他没想到江先生工作时是这副模样。   就……还挺努力。   戚白一手可乐一手烧烤,有些唏嘘地摇摇头,随后溜溜达达回家。   ***   第二天一大早,戚白还在会周公,突然接到施工队工头的电话,说今天得耽搁一天。   戚白垂死病中惊坐起,问:“为什么?”   被拦在门外的工头显然也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屋主不让。”   戚白:“……?”   戚白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见面时间虽然不多,但戚白也知道往常这个点江鉴之早就出门了。   挂完电话后,戚白抱着被子在床上放空几秒,最后还是汲拉着拖鞋准备下楼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在戚白胡思乱想洗漱时,江鉴之正站在厨房前,看推拉门上粘着的显眼的便利贴。   这是戚白昨天离开时留下的,大意是提醒江鉴之这几天暂时不要进满是灰尘的厨房。   那么大一张便利贴只写了一行字,戚白嫌构图不好看,闲得无聊又顺手在上面画了一只戴着眼镜的小猫:   小猫一手扶着圆框眼镜,一手拿着根细长的棍子指着那一行字,一脸严肃的提醒。   江鉴之瞧着便利贴上寥寥几笔就画得活灵活现的小猫,想对方不愧是艺术系专业第一。   只是和生动形象、憨态可掬的小猫细腻画风比起来,一旁的字迹就显得过于潦草了些。   要是哪位学生作业交上来字迹‘洒脱’成这样,江教授可能要让对方去临摹至少十本字帖。   把粉色的便利贴撕下来,江鉴之随手就想往垃圾桶里扔,然而手都悬在垃圾桶上方了,余光扫见上面那只卡通小猫咪,他顿了顿,又收回了手。   算了,小猫咪是无辜的。   回到书房坐下,江鉴之把便利贴粘在笔筒上。   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   江教授实在忍不了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最后面无表情把便利贴撕下来,放进了抽屉。   江鉴之揉揉眉心,那字迹多看几次,他头好像都比刚才疼上几分。   ‘叩、叩叩——”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江鉴之这次第一时间听见了。   抿了下有些干的唇,他走出书房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戚白。   戚白皱着眉表情有点臭,见江鉴之这次这么快开门还有些意外:   “这么快?”   “……”江鉴之侧身让他进来:“不是知道密码?”   已经知道江鉴之规矩,戚白进门后也不要他提醒,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柜子上,就自己打开鞋柜拿拖鞋换,嘴里还答:   “我一个外人,你在家我不打招呼自己开门进来算什么回事?”   这点戚白还是拎得清的。   看着他动作自如打开自家鞋柜、拿出自己拖鞋、弯腰换鞋,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江鉴之竟一时无言。   偏偏这人这次鞋子也脱得乱七八糟,和屋主整整齐齐摆在一旁几双鞋格格不入。   江姓屋主:“……”   江鉴之闭了闭眼,忍着头疼默默帮他把鞋子摆正,最后目光转向他提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粥和小菜”换好鞋的戚白,转身打量他:“我猜你没吃早餐,吃药了吗。”   工头刚才在电话里说屋主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声音也有点哑,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难怪没去上班。   戚白想到对方极简风的客厅和厨房,记得对方说从不点外卖,就把昨晚剩下的米饭加水简单熬成了粥,拎着就来看他这位假男友了。   江鉴之的确没早餐,也没打算吃。   知道江鉴之生病,研究院强制性要求他休息一天,但如他助手所猜测的那样,他没有把一次低烧放在心上。   江教授甚至打开了电脑,准备居家办公。   他没想到戚白会知道他不舒服,还给他送早餐,难得愣住了。   而戚白拎着饭盒,站在而空荡荡的客厅,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几秒,戚白率先开口,语气深沉:   “那么问题来了……让你一个病号坐在地上吃饭,是不是有点过分?”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该在哪里吃早餐?   江鉴之:“……”   最后,江教授买了好几年都没开过封的餐桌椅,终于在今早上得以见天日。   戚白让病号拎着早餐,撸着袖子自己动手。   在他出门扔包装垃圾时,智商极高的江教授看着摆放好的桌椅,都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演变成了如今这样。   戚白这时候行动能力倒是很强,回来见江鉴之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眉梢一挑:   “愣着干嘛,别客气,坐啊。”   站在自己家的江鉴之:“……”   江教授擅思不擅辩,看了反客为主的戚白两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坐下了。   江鉴之脸色比往常白上两分,带着点病弱,配上他那杀伤力极强的脸,此时沉默不语的模样竟然有点我见犹怜。   戚白于心不忍,在他身边坐下亲手打开饭盒把东西拿出来。   不擅长应付此等场面的江鉴之,默然片刻问:“要不一起吃?”   戚白理所应当道:“不然呢?我看着你吃?”   江鉴之:“……”   余光瞧见江鉴之的表情,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气笑了:   “不是,你还真打算让我看着你吃?”   江鉴之张张嘴刚想说话,戚白拧眉看他,神情比他昨晚画在便利贴上的小猫还严肃两分:   “江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江鉴之家里跟被强盗打劫了似的,戚白担心他生病一个人在家没东西吃,做好早餐就下来了,忙活一早上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吃独食。   早起没喝水但喝了一大盒酸奶的戚白板着脸看江鉴之,发自灵魂的质问:   “江先生,你听听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这不合理!   不擅辩所以插不上话的江教授:…… 第15章 体贴   戚白没照顾病人的经验,用昨晚剩下的米饭加水熬成粥,已算他难得热心。   还是因为江鉴之当他假男友,帮了他大忙。   这两年不管他是报警还是破口大骂,赵元凯都我行我素,全然没把他的话当真,下次又是一副深情款款、以他男友身份自居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官宣’那天,是他第一次见赵元凯破防。   赵元凯不痛快,戚白心里就舒服了。   知道江鉴之这位功臣生病,戚白提着饭盒就来了,可他没想到自己忙前忙后,对方竟然打算吃独食。   从小养成的性子让江鉴之少与人争辩什么,如今更没有谁敢像戚白现在这样,叉着腰‘盛气凌人’地质问江教授:   你觉得你的行为合理吗?   看着戚白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江鉴之竟罕见地生出一丝失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白听见江鉴之语气认真地对他解释。   戚白不为所动:“那你什么意思?”   江鉴之:“……”   短暂的沉默。   就在江教授思考该如何回答时,原本垮起个脸的戚白先没绷住:“噗——”   “别皱眉了,我逗你的。”戚白把粥和小菜摆在江鉴之面前,手肘撑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瞧江鉴之:   “江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好骗?”   再怎么样戚白也不会丧心病狂地跟江鉴之一个病号计较,他只是见江鉴之反应有趣,便逗弄了两句。   没想到江先生这么老实,竟然真的全信了。   戚白不免替自己假男友担忧:江先生如此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工作时背地里还不知道被周围人怎么哄骗欺负。   特别好骗的江鉴之:“……?”   要是学校那些教授学生,知道戚白在心里用‘单纯’、‘好哄’、‘容易被人欺负’之类的形容词描述江鉴之,肯定会一边扶着惊掉的下巴一边怒吼:   你他娘的放屁!!!   没人敢逗平时一个眼神就能冻死人的江教授!   他们也从来不觉得冷酷无情的大魔王好骗!!   江鉴之本人也认为眼前的人对自己的评价有失偏颇:“没有人这样说过。”   见江鉴之真一本正经答了,戚白强忍笑意:   “行,你是病号你说了算,快吃饭。”   “……”江鉴之望着笑得更欢快的人,最终还是放弃无用的争辩。   江鉴之家徒四壁,碗筷都是戚白自带的。   戚白拿起瓷勺给江鉴之舀粥,江鉴之道谢后低头,一眼就瞧见粥的表面漂浮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明物体。   江鉴之一顿:“这……”   “诶,怎么还有一块蛋壳?”   显然戚白也发现了他碗里的异样,嘀咕一句后利落抬手用筷子夹走蛋壳,随后道:“好了没事了,吃吧。”   江鉴之:“……?”   见江鉴之不动了,戚白举着筷子示意:“我还没动,筷子是干净的。”   江鉴之看向被戚白随手丢在桌面的蛋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问蛋壳的来历,还是该先拿东西把沾有米粒桌子擦了。   二者皆挑战他的神经,最后江教授选择同时进行。   看着饭一口没吃就开始擦桌子的江鉴之,戚白怀疑他洁癖已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解释:   “熬粥的时候我顺手放了几个鸡蛋进去,有两个煮炸了。”   病号需要补充营养,光喝粥也不顶饿,打包装盒时他都仔细把蛋壳挑出来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幸运儿还刚好是江鉴之。   戚白自觉自己体贴得不行,让江鉴之放心,说鸡蛋放进去之前他洗了不止一遍。   江鉴之听后沉默了。   粥里黄的白的混在一起很明显,他以为戚白特意熬的蛋花粥,没想到只是蛋煮炸了……   戚白:“对了。”   在动筷子之前,戚白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桌子,拿出手机对着餐桌拍了一张。   这种共进早餐的‘甜蜜温情’时刻,戚白觉得不让赵元凯看见有点浪费。   江鉴之见此放下勺子拿开自己的手,方便他拍照。   “你手别躲啊。”   戚白没能get到江鉴之的体贴,让他把手放上来:“我要发朋友圈的,你躲了我拍什么?”   “……”   生病还被戚白当工具人的江教授任劳任怨,配合拿起勺子当手模。   “OK。”   很快戚白放下手机跟他比了三根手指:“可以吃了。”   一顿早饭吃得有些安静,开头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两个大男人还是把戚白带来的东西吃完了。   胃里有些东西后江鉴之好受不少,见戚白要洗碗,主动说家里好像有洗碗机。   戚白听后不走心地夸了一句家里竟然有洗碗机,然后选择手洗。   正在施工的厨房没停水,但灰尘有些多,能够供人操作的空间不大,江鉴之插不上手,只得站在厨房门外看戚白洗碗。   不到两分钟结束,江鉴之听见对方嘀咕了一句连擦手的毛巾都没有。   江鉴之手伸进裤子口袋,指尖碰到随身携带的手帕,还没来得及开口,洗完碗的戚白就随意地甩了甩手,动作相当自然地抬手,然后……   戚白衣服上又多了两个湿漉漉的手印。   慢半拍的江鉴之:“……”   江鉴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耳尖的戚白听见他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   向来不拘小节的戚白看他:“你不舒服?”   松开触感柔软的手帕,江教授摇摇头表示没事。   病号需要休息,戚白没在江鉴之家多留,让他记得吃药注意休息,风风火火拎着碗筷饭盒上楼回自己家。   随着关门的‘咔哒’声响,偌大房子重归寂静。   除了拆封摆出来的餐桌椅,一切都和戚白来之前一样。   江鉴之在安静下来的餐厅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遵从医嘱,去了书房。   ***   从江鉴之家离开后,戚白去画室上了几小时课,下午还要去兰溪校区,午饭就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   等餐时,戚白自然而然地想到生病在家的江鉴之。   也不知道江先生中午吃什么……   等反应过来自己脑子在想什么的戚白,转着筷子的手一顿,又忍不住心里发笑——   江鉴之又不是小孩,他是个成年人,自己懂得照顾自己,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   他们是假恋人,又不是真的情侣。   ***   一场意外的低烧只让江鉴之在家休息了一天,厨房重新施工时,戚白就知道这人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兰溪校区的工作走上正轨,戚白一天更多的时间是泡在学校,和大家一起拎着刷子刷墙,高的地方还得搭梯子,一天下来胳膊都能举酸。   工作繁忙的江鉴之今天回家早,卫生间的洗浴用品得换新,江教授难得出现在超市。   每次购物前,江鉴之都会在心里列一个清单,他从不在超市商场优哉游哉的闲逛,推着购物车径直朝目标区域走。   目的明确的江教授,在经过一个预想外的货架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面放家居鞋的鞋架。   冷不丁的,江鉴之脑子里无端冒出戚白第一次穿他备用拖鞋时,嘀嘀咕咕说鞋子不合脚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江教授接下来会做什么:   –看一眼,冷漠离开。   –带回一双比自己小一号的拖鞋。   –备用鞋被小白穿过了,洁癖让他带回一双自己尺码的拖鞋。   –太浪费时间了,买什么买! 第16章 喵喵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雨,为了不让刷了颜料的墙被雨淋,收工后和大家一起用防水薄膜把墙遮好,戚白才从学校离开。   周嘉祯伸手搭他肩膀,笑嘻嘻问:“咱们哥俩儿去整两口?”   他有点馋学校门口那家的烧烤夜啤酒了。   戚白反手拍他胳膊拒绝:“不去。”   周嘉祯问为什么,戚白说接了个微博推广,得回去画个小条漫。   周嘉祯‘啧’了一声:“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拼。”   戚白随口接道:“生产队的驴也没有我这么穷。”   江鉴之家厨房施工在收尾阶段,结束后还得给一笔尾款,戚白最近手头不宽裕,都是自己做饭。   周嘉祯说请客戚白都没动心,径直回了悦澜府。   出电梯隔老远就瞧见自家大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不知是装的什么,远看着鼓鼓囊囊。   此类情况见过太多,戚白脚步一顿,神经下意识绷紧一瞬——   赵元凯那傻逼又找到这里了?   戚白冷了脸,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躲在旁边才走过去。   他以为袋子里面又是赵元凯送的什么傻逼礼物情书的什么,走近打开一看却发现是一条围裙。   还是崭新的。   戚白:“?”   戚白一脸茫然,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要不就是谁搞错了。   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左右看了看,浅灰加白色的条纹款,前面有一个大大的口袋,上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有点可爱。   但的确是一条围裙。   戚白在袋子里面翻了翻,发现里面果然放着一张纸条,只是比起以前粉红、粉蓝、花里胡哨的贺卡情书明信片,这张像是从笔记本里随手撕下来、边缘都不整齐的纸,显得如此朴实无华。   他拎出来一看,就见上面字迹工整地留着一句:   以后进厨房可以用这个,不会弄脏衣服,可以擦手。   落款是江。   不是赵元凯送的,是江鉴之。   破案的戚白:“……?”   字如其人,和他鬼画桃符的字迹不同,江鉴之字迹工整飘逸,笔锋凌厉,像主人似的自带风骨。   戚白从小到大收到过各式各样的礼物,整蛊奇葩的也有,但围裙的确是生平第一次。   好端端的,江鉴之送他一条围裙做什么?   内涵他做饭难吃,得多练练?   戚白满腹疑惑地进了家门,从阳台往下看,楼下没有灯光透出来,屋主不知是休息了还是未下班。   太怪了,戚白想不通,最后给江鉴之发了封邮件,询问他的用意。   发完邮件后戚白就打开画图软件,画几笔瞄一眼邮箱,可等他小条漫都画完了,邮箱也没丝毫动静。   临睡前戚白都在想江鉴之为什么送他一条围裙,因此熟睡后都梦见了江鉴之:   对方身前系着那条灰白条纹围裙,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身前那只可爱的猫猫和他那张脸放一起,气质十足违和。   围裙上的小猫好像活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对着戚白眨啊眨,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梦中的戚白想江鉴之少言寡语,他送的猫也是个小哑巴。   下一秒,他就见江鉴之抬起右手,招财猫似的冲他招了招手,面无表情张嘴:   “喵~~”   戚白:“!”   梦中的戚白和现实中的戚白,皆是被江鉴之这一声喵给喵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戚白他……吓醒了。   此后再无困意,睁眼到天亮。   早晨七点不到,眼下泛青的戚白麻木起身,拎着那条莫名其妙的围裙直奔江鉴之家,然而他扑了个空,敲门无人应。   最后戚白有样学样,把东西原样挂在了江鉴之家门把上,还在他纸条后面又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带着没睡好的躁郁去了学校。   ***   南大兰溪校区某男生宿舍楼,袁向推开虚掩的宿舍门,冲着床位靠窗的那位男生道:   “赵元凯,你猜我今天在咱们学校看到谁了?”   窗外对坐的赵元凯头也不抬:“关我屁事。”   自从戚白搬家之后,赵元凯就再没见过对方,发出去的消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前阵子戚白朋友圈高调官宣有了男朋友,赵元凯心里憋闷,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时刻散发着低气压,一点就炸。   搞得宿舍氛围很压抑,他的室友们这两天都没怎么敢跟他搭话。   此时赵元凯正在看别人发来的戚白的朋友圈截图。   今早戚白又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是一条非常具有生活气息的围裙,配文是:   我就进了两次厨房,他就买了一条围裙回来[笑哭][笑哭]。   戚白前一条动态是前几天发的,摆有两副碗筷的餐桌,只有一只手出镜了。   看着照片中那只手腕骨上那粒熟悉的痣,赵元凯咬碎了一口牙。   戚白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联系戚白之前的动态,赵元凯合理怀疑哥哥和江鉴之已经同居住在一起了。   过去这么久了,再看这些截图,赵元凯心里说不上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酸楚多一些。   但不管怎样,不想放手是真的。   他当初那么拼命考上南大,有大部分原因是这里有戚白。   袁向知道赵元凯这阵子心里烦闷,也没计较他的尖锐态度,直奔主题:   “我在咱们学校看到戚白学长了。”   赵元凯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真的。”袁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在咱们学院。”   想到江鉴之的身份,赵元凯坐不住了:“你在哪儿碰见的?他和谁在一起?”   难道是来找江教授的?   袁向说了个地址,随后道:“我打听了一下,学校这次请来设计院校的人中,就有戚学长。”   赵元凯抓起手机就往外走。   等赵元凯离开,宿舍原本打游戏的另一人忍不住开口:   “就在咱们学院,我们搬过来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遇到?”   袁向略一耸肩:“刚好错过了吧。”   打游戏那人:“我挺同情戚学长的,摊上赵元凯这么个死心塌地的追求者,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袁向也无奈摇头。   赵元凯和戚白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   袁向他们知道赵元凯有些行为过激,但他们是室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赵元凯这脾气,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都是朋友,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尴尬。   ***   “哥哥!”   戚白搭着梯子在画月球,听见赵元凯老远传来声音时,身形一晃,差点没从楼梯上面摔下来。   好在三脚架根基稳,没真摔。   周嘉祯忍不住咒骂一声:“我靠,他怎么来了?这他妈是跟屁虫吧?”   戚白‘呵’了一声:“别侮辱跟屁虫了。”   没想到戚白真的在这里,赵元凯双眼一亮,快步朝他跑去。   戚白只瞥了一眼赵元凯,把他当空气。   几步跑过来,挤开原本帮戚白扶住梯子的人,赵元凯仰头看着提着颜料桶的人:   “哥哥,你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啊。” 第17章 神韵   戚白并不意外赵元凯的出现,接学校这活时,他就预想到了今日。   按照赵元凯四处打探他消息的疯劲,过了几天清静日子,都算戚白运气好。   他把赵元凯当空气,但一直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属实令人生厌。   赵元凯:“原来学校的这项目哥哥你也参与了,好厉害。”   “不过哥哥你人手不够怎么不找我啊?”赵元凯瞧了一眼戚白找来帮忙的两个在校学生,语气很是不屑:   “高中哥哥教了我一年,上色手法我和哥哥的最相似,我们画风也最为和谐相配,旁人怎么比得上?”   一旁的周嘉祯听得快吐了,实在听不下去了:   “和小白比?你属实有点不要脸了。”   谁都知道,戚白在校期间专业第一,获奖无数,前途无量,校园男神,南大系草,是老师们的心头宝。   而赵元凯抛开长相不说,画画天赋平平,不然艺考之前,他家也用不着花大价钱请戚白去给他当家教。   考上南大后,赵元凯心思明显不在学业上,什么水平进的南大艺术系,现在就还是什么水平,毫无进意。   在众多学生中,赵元凯综合水平顶多顶多算个中下。   赵元凯成绩一般,脾性为人也不够讨喜……非要和戚白比,纯属登月碰瓷。   偏偏他本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整日纠缠戚白,不少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说他是癞蛤蟆妄图吃天鹅肉。   真是干啥啥不行,脸皮厚第一名。   面对戚白之外的人,赵元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听了周嘉祯的话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嘉祯丝毫不怵地瞪了回去:   “看屁,比谁眼睛大?我说错了?你哪点能和我家小白比?”   赵元凯被周嘉祯嘴里的‘我家’两个字激得火起,语气阴沉:   “哥哥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总归不会是你家的。”周嘉祯反唇相讥,皮笑肉不笑:“小弟弟,我劝你还是早日死了这条心,小白都有男朋友了,再纠缠下去就不是不要脸这么简单了。”   周嘉祯:“那是小三行为。”   赵元凯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听周嘉祯慢慢悠悠纠正道:   “不对,你连小三都算不上。”   毕竟戚白从头到尾都没看上过赵元凯。   当初家教结束赵元凯跟戚白告白时,戚白就直接拒绝了。   赵元凯成功被周嘉祯三言两语激怒,手都扬起来了,但戚白轻飘飘一个眼神扫来,登时气短又委屈:   “哥哥……”   戚白只扫了他一眼又平静地收回视线,当没他这个人。   在赵元凯私自定下中午两人一起吃饭时,戚白嗤笑一声,终于正眼看他:   “你脑子没病吧?”   赵元凯还高兴:“哥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不等他开心两秒,戚白语气冷漠又嘲讽:“我就算和人吃饭,那也是和我男朋友,再不济我还有朋友,你算哪根葱?”   赵元凯怔在原地,神情愣愣看他,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白最厌烦他这副受了天大委屈、仿佛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的模样。   一个大男人整日叽叽歪歪,矫情又做作。   赵元凯在这里杵着,戚白不免想到江鉴之那张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这样一对比,江先生那淡漠寡言又严谨较真的性格显得可爱多了。   确切地说,江先生哪里都比赵元凯这傻逼好。   赵元凯眼神受伤看向戚白,却勉强扯了个笑:   “哥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饭跟我明说就是了,也不用说这种话来伤我。”   认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连戚白的朋友都算不上?   戚白面无表情:“那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丢下这句话后,他拿着东西径直去了另一边。   这么久没见,赵元凯想戚白得紧,自然不可能乖乖离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伸手想要帮忙。   戚白自然是沉着脸地拒绝了:   “赵元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赵元凯假装未觉戚白对他的抵触厌恶,压低声音小声道:   “我知道哥哥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戚白:“……”   他看赵元凯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他怀疑赵元凯的脑子真的坏了,病理性的那种坏。   戚白站直身盯着赵元凯:“我们什么关系?”   戚白外貌出众,本来这里就有不少学生慕名围观他们作画,此时见他们好像起了争执,更是好奇。   周围站了不少人,眼前这一幕仿佛和‘不误正夜’后巷那天的情景重叠交合,气氛都微妙的相似。   只是这里没有一个江鉴之给他递手帕。   戚白看着赵元凯,大有对方敢扭曲事实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动手揍人的架势。   然而赵元凯只是看着他笑,又不说话了。   把戚白恶心得够呛。   赵元凯人话不听,戚白垂眼看了一眼手里的黑色颜料桶,思考这一桶浇赵元凯头上的话,能不能让这人脑袋清醒一些。   但为了赵元凯浪费一桶颜料不值当。   眼不见为净,赵元凯惯会蹬鼻子上脸,对付这种人,同他说什么都不如无视他来得有效。   戚白压着把桶砸赵元凯身上的想法转身,眼中余光一撇,却透过稀稀拉拉的人头看到一个略熟悉的身影。   十几米远处,有个人的身影特别像无缘无故送他一条围裙的江鉴之。   可江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南大也有人是他的客户?   恍惚一眼看到那人,戚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过去看个分明,可还没走几步,他就被赵元凯伸手拉住了胳膊。   赵元凯以为戚白又要躲他,急急忙忙开口:   “哥哥,你别……”   “我说了你他妈离我远点!”   戚白自然不可能站在那儿让赵元凯碰,眉头一拧立时反手挣脱,手里拎着的颜料桶随着他的动作一扬,最后只余下了小半在桶里。   剩下的一半在赵元凯身上,一半洒在了地上,颜料落地炸开,连戚白裤腿上都沾了不少。   被赵元凯这么一捣乱,等戚白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刚才那人的影子。   戚白虽然不近视,但是隔那么远,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江鉴之。   可总不能他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江鉴之,对方就出现在自己身边。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多半还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人没看到,颜料也洒了,戚白再压不出心里的火气,直接把手里剩下的小半桶也朝赵元凯身上泼去。   赵元凯迎面被浇了个透,周围传来几声没压住的惊呼。   连周嘉祯都看得心一跳,怕赵元凯不管不顾对戚白动手,赶紧过来拉他:“小白你冷静一点。”   戚白不为所动,扔了桶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响,他眉眼生寒地看着赵元凯,吐出一个字:   “滚。”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   赵元凯望着戚白身上的颜料,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被颜料泼了一身也不生气,还试图帮戚白擦衣服。   “我不想说第二遍。”戚白打断他的话:“别逼我在学校动手。”   气氛有些紧绷,最后还是赵元凯先妥协,抬头一抹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嘉祯见此松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赵元凯突然折返,他脸上身上的颜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煞气更浓。   他冲过来那瞬间、那眼神,周嘉祯还以为他要把戚白生咬着吃了。   赵元凯死死地盯着戚白,一字一句道:   “哥哥你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不信,除非你带他来见我一次。”   ***   因为赵元凯,戚白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爽快,回到悦澜府站在楼下一看,江鉴之家又是暗的。   臭着脸上了楼,戚白这次没见自家门前挂什么小猫围裙,但是站着一个身姿如松的人。   戚白:“……江先生?”   江鉴之抬头先是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落在他沾了不少颜料的衣服上,眉头微不可察一皱。   见他严肃的模样,戚白心里一跳,敛了脸上表情,在他面前站定后试探着问:“我家水管又炸了?”   水管自然不可能三天两头就炸,江鉴之这次是来送东西的。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猫围裙。   戚白顺手打开了门,不明白江鉴之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送他围裙。   心里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   而江鉴之听了戚白的话后,目光扫过他的衣服,解释自己没有内涵戚白做饭难吃,只是单纯认为总在衣服上擦手不太好。   他不好干预戚白的习惯,只是上次逛超市看见了这款围裙,防水不说,前面毛绒绒的小猫还可以擦手。   加上这只猫又有几分戚白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猫的神韵,他便买了。   送给戚白,算是抵那一顿早餐。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说送他擦手,就真的是擦手,忍不住问:“就怎么简单?”   江鉴之略一点头:“嗯。”   不过现在看来……   江鉴之扫了一眼戚白的衣服,极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光是围裙不太够。   像是读出了江鉴之眼里的未尽之意,戚白嘴角一抽:“……今天是意外。”   他不是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江教授多聪明的人,听戚白说了后立马想通其中关窍:   “他又来纠缠你了?”   戚白应了一声,神情恹恹:“他不信我有男朋友了,看来是我们之前的药下得不够猛。”   说完后戚白顿了顿,目光在江鉴之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笑了:   “男朋友,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们得下点猛药!   江教授:……行。   不配在小剧场拥有姓名的人,最终成了最大的助攻。 第18章 等式   赵元凯不是几张不露脸照片就能打发的人,否则也戚白不用找上江鉴之这种级别的人来假冒。   大家都清楚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江教授从不半途而废,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力配合。   情侣在外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戚白略一思忖:“首先,我们得买同款情侣装?”   研究所大家都是同款白大褂防护服,江鉴之对此接受良好,回应简洁:“可以。”   戚白拿出手机点开某宝,边搜索情侣装边问:   “江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穿多大码?”   江教授在穿着方面并不挑剔,报了自己的尺码:“看你喜欢。”   这时候戚白格外喜欢江鉴之这爽快事少的性格:“江先生你有185啊。”   戚白自身一七五,在这座南方城市不算高,但绝对算不上矮,加上他比例好,一眼望去只腿长就一米六,气场和鞋子的加成下,说他一米八绝对无人怀疑。   可看上去一米八和实打实的一八五,其中水分还是挺大,更何况江鉴之身材比例不输戚白,气场更甚。   戚白只是随口感叹,而江教授严谨纠正:“185.7。”   戚白:“……?”   要不是江鉴之表情和语气都太过平常,戚白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炫耀身高。   网上不是有个梗么,男人要是三句话之内没提身高,那他肯定没一米八。   可江鉴之真的只是陈述事实,在他眼里,185和185.7之前,不单单是0.7公分的事。   这是态度问题。   他们做实验时,数值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都还有容错率。   情侣装搜出来基本全是男女款,不管是江鉴之穿女款还是自己穿女款都不太像样,最后戚白挑了几件男款买了同款不同码。   江鉴之要给衣服钱,戚白摆摆手拒绝了。   江先生纯属来当免费工具人的,他怎么还好意思要对方几件衣服钱?   万物守恒此消彼长,江教授坚信所有的人际关系之间都有一个清晰等式,这个等式让他二十几年来清楚把握与人相处的度。   理智的江教授万事思而后动,感情淡薄也从不冲动用事,心里那柄拥有刻度的天平从不倾斜。   而他和戚白之间才因为小猫围裙平衡的等式,又因为这几件情侣装不对等了。   总不能再送几条小猫围裙。   江教授回家后难得有些苦恼。   思索片刻,江鉴之打开点开文档,写了一封建议信发去学校领导邮箱。   二十分钟后,南大校长以及艺术系院长的工作邮箱都收到了一封未读邮件。   标题大概是关于帮助当今大学生建立正确感情观的建议。   日理万机的南大校长大晚上的一眼扫过,看这莫名其妙的标题,以为是垃圾邮件正想略过,一看发件人——江鉴之。   南大校长:“?”   年过六旬的校长以为自己案牍劳形,终于老眼昏花了。   不然就是他们学校招牌之一的小江教授被盗号了。   ‘江神’声名远扬,别的教授还要想方设法拉投资搞科研经费,而江教授是别人捧着钱往他手里送。   去年有位大款,自己公司的项目进度停滞不前,偌大的项目就那么放着,每天都是上百万的消耗,而江教授当前研究的方向和他公司项目接近。   且江教授比大款年薪几百万请来的几位研究员专业博学不少。   为了请江教授进他公司指导一阵,大款大手一挥,砸了两个亿升级江鉴之他们研究所的设备仪器。   有国家经费在后撑着,南大不缺钱,但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学术圈也看年纪吃资历,但一切在出色的能力面前都不是问题。   也有不少学生是冲着一睹江神风采报考的南大物理系。   南大虽好,但我国顶尖学校又不止南大一所,要想争抢到最优质的生源,就得有拿得手的王牌。   南大物理系有江鉴之这么个活招牌,他们学院的招生老师出去腰杆都硬挺了不少。   要是有哪位想学物理的理科状元犹豫是上南大还是华大,招生老师直接把早就印好的册子往人眼前一摊——   里面是小江教授高分辨率的证件照,和小江教授那比他颜值还吸引人的一长串光鲜履历和获奖经历。   招生老师示意:   瞧,这是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毕业生,二十一岁的正教授!他们华大能比吗?他们能培养出来这么年轻的正教授级研究员吗?   其余不用再多说,抬出小江教授,比端着一杯苦茶围着状元苦口婆心劝三天还管用。   总之,江鉴之的学生对他是既敬又怕,可在学校领导眼里,小江教授就是块无价心头宝,就差把人供着了。   因此老校长心里虽然疑惑,但也虔诚认真地点开邮件,想看小江教授此举何意。   和老校长同款疑惑脸的还有艺术系的院长,不知道从没交集的物理系活招牌,做什么突然给自己一个艺术系的发邮件。   难道是嫌我们系的学生太吵,影响他做实验了?   艺术系院长兴致勃勃点开:我倒要看看你葫芦你卖的什么药.jpg   看完邮件后,老校长和院长:???   真就是关于如何树立大学生正确感情观的建议啊!   ***   既然已经暴露,戚白已经做好赵元凯日日纠缠的心理准备,然而一连几天都没有发现赵元凯那讨人厌的人影。   戚白乐得轻松的同时不免好奇:知难而退了?   后来周嘉祯跟他解释:“最近艺术系突然搞个什么活动,所有没课的学生都要抽时间去大礼堂听讲座,还要写感想,缺席要被扣平时分的,加上其他衍生活动,赵元凯起码半个月没时间来纠缠你。”   戚白在校时系里从来没有开展过为期这么久的活动,他当学生时也厌烦各种没完没了的讲座,但此时他吹了声口哨:   “干得漂亮。”   周嘉祯也幸灾乐祸:“我以前就说赵元凯是作业太少,听说这次活动是一位教授跟学校提议的,领导们高度重视,立马展开了不说,规模大抓得也严。”   周嘉祯感叹:“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不知是哪位救苦救难的神仙。”   戚白并不在意是哪个神仙,漫不经心答:“好人一生平安。”   ***   戚白晚上和周嘉祯还有两个来帮忙的在校生吃了顿火锅,上楼前又去取了快递,他前几天买的几套情侣装都到了。   戚白拆了包裹,仔细检查后留下三套质量过关的,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敲江鉴之家门。   江鉴之现在已经习惯戚白的串门,在开门之前就把他要穿的拖鞋摆在了玄关处。   门一开,戚白就把几件衣服往江鉴之怀里一塞,嘴里道:   “情侣装到了,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我去退了。”   戚白一进门,江鉴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火锅味,江教授抱着几件衣服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戚白对于江教授微皱的眉头毫无所觉,利落地蹬掉鞋低着头换鞋:   “你又换拖鞋了啊,不错,这次大小刚刚好。”   江鉴之:“……”   江教授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问:“你去吃火锅了?”   换好鞋的戚白‘嗯’了一声抬头:“怎么了?”   看戚白的唇色,不用他说,江鉴之就知道他吃的还是辣锅。   戚白出生在一个特别能吃辣的城市,每次网友排名我国最能吃辣的城市,戚白的家乡都名列前茅。   网上戏称,戚白家乡的微辣是对外地人最大的妥协和尊重,对外地人来说则是最大的谎言。   戚白能吃辣,火锅要吃红油辣锅不说,蘸料碟里还要加小米辣和油辣椒。   又辣又香又麻,一口下去能把人头盖骨都爽飞。   江鉴之盯着戚白的下半张脸,平静陈述事实:“你嘴唇很红。”   戚白闻言一愣,下意识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碰上时,他能感觉到有点刺刺的麻,好像还有点肿了。   戚白能吃辣,并不代表他的身体不会对此做出反应,最为直观的就是他的唇色——   本来浅淡的唇色被几种辣椒浸过后,变成嫣红色,像是红玫瑰被碾碎染上花汁,水润饱满。   戚白微微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并不在意:“没事,辣肿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话时嘴唇开合,殷红的唇和洁白的齿对比强烈,偶尔还能看见舌尖,配上戚白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杀伤力极强。   人长得好看,哪怕是吃辣把嘴辣得微肿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像是涂上了色号极其适配的口红,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吃火锅需要涮烫,等食材慢慢煮熟,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个有趣且充满期待的等待过程。   可江教授明显不属于这个‘大多数’的范畴,他不喜欢一切浪费时间的事,也无法理解几个人枯坐着等食材熟有什么有趣的。   一顿饭吃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在江鉴之看来无异于浪费生命。   可戚白显然觉得很值得,因为晚餐吃了一顿味道不错的火锅,导致他心情愉悦,眼底都染着些愉悦满足的笑意。   特别像学校那只吃饱了在太阳下眯着眼舔毛的流浪猫……   江教授盯着这样的戚白瞧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动,兀然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见江鉴之站着不动,戚白忍不住催促:   “站着做什么,去试试我挑的衣服啊。”   为了达到目的,戚白买的情侣装都很直白,他本来买的同款不同码,但觉得一模一样穿着有点像兄弟装,于是又重新找客服订制的。   拿到成品后,戚白对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信誓旦旦对江鉴之道:   “保管我们两人穿出去后,没人会觉得是兄弟装!”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的接受能力每天都在刷新。 第19章 红痕   戚白满脑子都是情侣装,并不觉得自己大晚上满身浓烈的火锅味、顶着一张红艳惹人的脸出现在江鉴之家有什么不对。   江鉴之去卧室换衣服时,几乎是被戚白推着去的。   两个月相处下来,戚白不止对他这位假男友的家熟门熟路,也能上手推人了。   夏季南枫市天气阴晴不定,上一秒雷雨交加倾盆大雨,下一秒就能雨过天晴阳光灿烂,戚白考虑周到,三件情侣装分别是T恤、衬衫、薄外套。   要是天气允许,他们能叠buff似的三件全穿上后在赵元凯面前晃,效果属于超级加倍。   为了贴合江鉴之气质,戚白没买太花里胡哨的款式:   纯棉T恤一黑一白,大码黑色左下衣摆有只棕灰色的猫扭头一脸淡定朝身后看,它的尾巴长长往外延伸,白色小码右下衣摆有只蓝灰色的猫,怀里抱着条毛绒绒的棕灰色尾巴正龇牙咧嘴地咬。   穿这一套贴一起,图案合起来就是一幅画。   戚白千挑万选,特意找了只戴眼镜的猫。   衬衫最为简单,只是在胸前有两个小小的刺绣,一件上嚣张写着‘我的人’,另一件是‘他的人’,字体中间有不同颜色大小的圆点做装饰,不会显得单调。   外套和衬衫类似,都是简单款,平时单穿出去也好看,但两人同时穿,绝对能分清是兄弟装还是情侣装。   戚白自然也要试穿,江鉴之去了卧室,他拉上客厅窗帘,双手抓住衣服下摆一拽一拉,轻轻松松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江鉴之换好衣服出来,正撞见戚白把新衣服往头上套。   ‘极简风’的客厅没有家具绿植等的遮挡,江鉴之一眼就锁定了站在空荡客厅的人。   没想到戚白会这么不见外地在客厅换衣服,被大家称为没有世俗欲望的江教授,目光在扫过上半身裸露的戚白时,脚步一顿,立马转身背对不拘小节的人。   江鉴之:“……”   江鉴之:“抱歉……”   他没忘课间学生们的讨论,他清楚戚白的性取向。   严格来说,自己这行为跟撞上异性换衣现场没区别。   江鉴之无心冒犯,可他记性实在太好,就算背过身,刚才无意扫见景象仍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甚至清晰记得戚白劲瘦有力的腰肢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纹理和如蝶翼般突出的肩胛骨是什么样的。   白皙,偏瘦……   陌生的热意至耳后蔓延入领后,江鉴之略显仓皇地闭了闭眼。   戚白的确喜欢男人,但他也住校,男生宿舍里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招摇过市的人多了去,他没这么草木皆兵。   他时刻牢记自己和江鉴之是逢场作戏虚假营业,也知道江鉴之不喜欢男人,因此根本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心思从头到尾就没歪过。   几下穿好衣服,看着背对自己的江鉴之,戚白还疑惑:   “什么抱歉?”   “……”江鉴之:“……没事。”   戚白打量着换完衣服的江鉴之,满意点头:“江先生你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也挺合适的。”   和江鉴之常穿的黑白灰冷色调不同,衣服上的卡通图案综合了他身上的肃穆冷意,少了不近人情的疏离,多了几分贴近生活的软和。   穿衣风格一换,江先生瞬间从成熟精英变成了清冽干净在校大学生,卡通猫猫配上他那张清贵脸,戚白还咂摸出一丝反差萌。   尽管江先生年纪本来不大就是了。   戚白在打量江鉴之,对方同样在看他。   都说黑色显白,白色反之,可戚白穿上纯白色也好看,穿上后周身上下除了裤子上颜料多了一些、看着脏了一些之外,让人挑不出错处。   戚白眼光好,加上两人都是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的衣架子,穿上情侣装站在一起不但不违和,还挺般配和谐。   戚白围着江鉴之转了一圈:“挺好的,那就不退了?”   江鉴之垂眸看着人陀螺似的打转,点头:“好。”   新买的衣服还没洗过,试穿既然没问题戚白就想脱下来,江鉴之沉默片刻突然问:“不用拍照?”   经江鉴之一提醒,戚白立马松手:“拍!”   吃早饭都拍了,没道理穿情侣装不拍。   贴在一起一顿操作后,戚白手又拽上了衣摆,见他又要撩衣服,江鉴之太阳穴突地一跳,抬手按住他的手:   “回家再脱。”   戚白:“?”   有什么区别?   回到二十楼后,戚白哭笑不得想他这位假男友似乎过于古板,在他面前脱个衣服都不被允许。   ***   江鉴之给学校提了建议,艺术系学生空余时间短时间内缩减,这并不代表江教授因为赵元凯而无端牵扯他人。   江教授花二十分钟写的那封建议信,论点论据条理清晰——   从前年艺术系有位男同学因感情纠纷跳人工湖闹上社会新闻,谈到最近学校论坛爆出来的交友乱象,字句在理。   当今大学生大多明理守礼,可也有少部分脱离管教甚严的高中后,肩上没了重担就放飞自我,以感情经历丰富为荣,迫不及待体会新世界,艺术系俊男美女太多,诱惑也更大。   我国教育处于谈感情色变的程度,长辈好像天生羞于对着孩子谈两性话题,等孩子大了,又理所应当认为他们该什么都明白。   没人认真教他们该如何正确对待喜欢在意的人,学会尊重对方的同时自尊自爱。   所以小男孩笑嘻嘻拽疼小姑娘辫子;   有人用割腕自残威胁以求不分手;   有十几岁的少女瞒着家人在小诊所堕胎……   因此江教授一提,校方综合一考虑——确实。   作为一所为国家培养输送全方位人才的优秀学府,光是狠抓学业怎么行?   接受教育永远不嫌迟,终是对学生有益又不耽搁学习,于是艺术系成了首先试点院系。   效果好的话其他系也会提上日程。   听到这消息的姜意,和戚白一样庆幸自己毕业早:   “这活动简直是为赵元凯量身定制,别人写一千字感想,他就该写一万字,让他以后心里有点逼数。”   戚白故意调侃:“这活动要是早开展两年,你也不至于一毕业就和人一夜情,还搞出个金丝雀。”   姜意最近脸皮厚了许多,闻言顶了回去:“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让我冲着颜值闭眼冲。”   戚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如今笑得很大声。   “对了。”姜意想起正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江鉴之去见赵元凯?”   戚白:“这周六。”   赵元凯不到黄河心不死,找着机会又来纠缠了两次,戚白同意了见面。   姜意:“到时候你和江鉴之使劲秀!”   他只恨公司忙,到时候不能亲自去现场欣赏赵元凯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话是说出去了,可戚白心里对江鉴之能不能扮演好假男友这一角色,持保留态度。   假扮男友这事的确不在江先生的业务范围内,业务能力相当生疏,穿情侣装拍个合照都还要他cue过流程后,才清清淡淡地搭上他的腰。   江鉴之太忙,他们也没时间见面来个事先彩排之类的,戚白只希望到时候见了赵元凯后,江鉴之不要露馅。   姜意让戚白放轻松:“就江鉴之那张脸,就算他只是坐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说,就能把赵元凯秒成渣了。”   戚白一挑眉:“那的确。”   属于各方各面的吊打。   ***   时间晃过,转眼到了周六。   二十几度的天气,戚白和江鉴之最终选定情侣衬衫,双方一碰面,衬衫搭的都是球鞋牛仔裤。   两人最大的区别只在于江鉴之衬衫依旧扣到了最上面一粒,而戚白懒散露出了脖子和锁骨。   还是第一次见江鉴之如此休闲的打扮,戚白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问:   “江先生你想过改行去当平面模特吗?”   说完后戚白自己想了想江鉴之常年冷着的脸,又笑着摇头:“算了,还是别为难摄影师了。”   江鉴之没在意戚白的调侃,见面后视线就落在他脖子上没放。   戚白衣服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解开露出脖颈,领口松松垮垮,刚好能瞧见锁骨的程度。   他脖子线条流畅、修长,搭了条极具设计感的双层银色项链,小闪电吊坠刚好坠在锁骨中间凹陷处,很帅气很配他,但是——   江鉴之盯着戚白脖颈锁骨处的显眼红痕,眉头几不可察一蹙。   江教授生性淡漠,但并不是不知人情世俗,一眼就瞧出戚白脖子上零星却无比刺眼的红痕,是吻痕。   既然戚白已经有了能把他脖子啃成这副样子的人,又何必找他去见什么狂热追求者?   江教授抿了下唇,心里蓦地生出了丝不虞,看着戚白语气微沉:   “你脖子……”   “你说这个啊。”对上他的视线,戚白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眉梢一扬:   “昨晚上我自己掐的,是不是很逼真?”   戚白今早对镜看了,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江鉴之:“……?”   心里那点微妙不虞一凝,江鉴之难得怔然:“你自己掐的?”   “当然。”戚白撇了他一眼:“不然还能真是吻痕?”   说到这里,他当着江鉴之面又给自己掐了一个。   他皮肤白,平时磕了碰的都会泛红好久才消,更别说用力一掐,所以他一松手,他脖子上立马多了个草莓,且这草莓有越来越成熟的趋势。   看着戚白脖子上瞬间多出来的人造吻痕,江鉴之:“……”   “做戏做全套。”戚白还在分析:“考虑到你的人设,我没搞太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戚白认为按照江先生清冷的性子,就算以后谈恋爱了,也不会把恋人的脖子啃得到处都是印,所以他也很克制,就掐了四五个走个形式。   听完戚白的解释,江鉴之:“……”   江教授又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给你也整两个?   江教授:……   也不是不行,但不太想用手。 第20章 打啵   戚白思虑周全,这个人造吻痕的办法还是他很久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有趣就记住了。   江鉴之良久无言,显然是没想到‘吻痕’还可以这样产生。   戚白跟个老司机似的兴致勃勃跟他科普:   “吻痕都是这样子的,颜色中间深,边缘浅,其他人肯定看不出是假的。”   江教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专门去研究如何在身上留下机械性紫斑,皮下微血管大面积出血的话,对自身也有危害。   但不得不说……真的很逼真。   最后,戚白盯上江鉴之遮得严严实实的脖子:“江先生你要不要也来两个?”   瞧他跃跃欲试的模样,江鉴之:“……不用了。”   戚白有些失望,但一想江鉴之遮得这么严实,就算有吻痕也看不见,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掐个印还是挺疼的。   见面地点定在悦澜府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戚白和江鉴之两人穿着情侣装同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尽管出门时江教授已经让戚白先把衣服纽扣系好,理由是太过刻意。   留意到有人拿着手机想要偷拍,江鉴之冷冽眼神扫过去,那人自己心虚,赶紧放下手机假装抬头手机望天。   ***   南枫市机场内,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出现机场出口,丈夫手中拖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妻子背着包。   两人都戴着眼镜,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仍然精神奕奕。   坐上出租车后,妻子转头问:“真的不用先给鉴之打个电话吗?”   丈夫淡定回:“这个点他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实验室,打不打电话都一样,难道你还指望他来接咱俩?”   妻子:“……也是。”   这对夫妻不是别人,正是江鉴之的父母。   前段时间江鉴之过二十六岁生日,江父江母工作原因走不开,一直到昨天项目告一段落,两人才同时申请到假期,便立马定了机票直奔南枫市。   出租车司机问他们去哪儿,江母先说了南大兰溪校区,后又改口说悦澜府。   江父看她:“怎么不直接去学校?”   江母:“算了,不打扰儿子上班。”   去学校的话,研究院那群人见了他们后又要大惊小怪。   江父扶了扶眼镜,平静地陈述事实:“你知道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可能打扰他上班。”   江母糟心:“……闭嘴。”   出租车司机年龄和江父江母差不多,闻言笑呵呵地插话:   “你们家孩子在南大上班呐?真能干,我家那崽子就不行,成绩太差,去年毕业后找了个工作也不稳定。”   三人三言两语地聊了起来,在得知江鉴之工作认真,几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司机赞不绝口:   “还是你们家孩子踏实,工作体面也让人省心。”   江母苦笑一声:“我倒希望他别这么让人省心。”   自家儿子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过疏淡,满脑子只有工作实验,和谁都熟络不起来。   二十六岁了别说女朋友,连个交好的异性都没有,同旁人更是话都说不上两句。   要是他们当父母的不联系,儿子没事也从来不会主动给他们打电话聊两句。   不过江母也清楚,江鉴之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得怪他们当父母的。   江父江母也是搞学术研究的,二三十年前国家大环境不好,基地位置偏远,条件艰苦加上保密协议,他们哪年能回两次家都算特别频繁。   工作家庭不能两头顾,小江鉴之就只能爷爷奶奶生活。   刚开始还没人在意小江鉴之的微小转变,反正孩子没长歪,还完美遗传了父母的高智商,成绩优异,次次考第一,可孩子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等江父江母察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儿子已经养成如今这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性子。   到如今,努力得到回报,江父江母的名字已被写入教科书,他们无愧祖国,也不后悔年轻时的选择,可对江鉴之这个儿子,他们是心怀愧疚的。   他们并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年轻一代顶上来后,江父江母肩上的担子被分走一些,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自然是想方设法陪儿子,可孩子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他们的陪伴了。   他们错过了儿子的童年。   司机明显不能理解江父江母这种因为儿子太过优秀独立而困恼的行为,最后断定他们在凡尔赛,撇了撇嘴角不愿说话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戚白江鉴之两人也到了事先约好的咖啡厅。   走到咖啡厅的转角处戚白就重新解开了扣子,不过他听了江鉴之的建议,只松了一颗。   但半遮半掩下也足够赵元凯看清他脖子上的暧昧‘吻痕’。   “对了。”戚白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冲江鉴之伸出手。   江鉴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屈,最终什么都没说,抬手牵住了戚白伸出的手。   两人拍合照时已经牵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   江鉴之上道不扭捏,戚白满意一笑。   两人牵手走过街角,咖啡厅街边靠窗的位置,赵元凯已早早等着。   看见两人真的亲亲密密携手而来,赵元凯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有瞬间狰狞。   没管赵元凯铁青的脸色,戚白和江鉴之一起坐下。   目光在肩膀挨肩膀的两人身上的情侣装上扫过,赵元凯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问戚白:   “哥哥你喝什么?”   戚白没管他,而是转头对江鉴之道:“这里没有你喜欢的茶,喝咖啡?”   江鉴之口味清淡,不喜欢甜腻的饮品,偏爱清苦回甘的茶。   江教授扫了一眼平板上的菜单,开口嗓音清冽:“和你一样就好。”   戚白在心里给江鉴之比了个赞。   他们此时是假装情侣,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腻歪,不然效果适得其反。   戚白认为江鉴之的反应就很自然。   戚白也不爱喝咖啡,便要了两杯少糖果茶。   等侍应生拿着平板离开后,戚白终于看向对面的赵元凯:   “江鉴之,我男朋友,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江鉴之也看向赵元凯,淡琥珀色的眼眸不带丝毫情绪,但江鉴之这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反而令赵元凯愈发不快。   赵元凯很想把江鉴之碰过戚白的手砍了,但他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鉴之:   “知道,之前见过。”   江鉴之:“嗯。”   赵元凯:“……”   早有心理准备,赵元凯此时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反而冷静了些,难得戚白愿意心平气和坐下聊,他压着满腔怒气,没敢当着戚白的面发疯。   赵元凯所说的见过,指的是兰溪校区他拦住江鉴之那次,而戚白以为他口中的见过,是最开始在‘不误正夜’酒吧后面。   戚白开始下逐客令:“人也看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们约会。”   赵元凯假装没听见戚白这话,屁股挪都没挪一下,反而问:   “哥哥你们不是才认识没多久么,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   不等戚白开口,赵元凯苦笑一声:“哥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算出局,你也要让我死个清楚明白不是?不然我怎么甘心。”   戚白没好气想,还出局,你他妈明明从来没入过局。   戚白膈应得差点翻白眼,面上却似笑非笑:“我们能在一起,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赵元凯一愣:“我?”   ‘恋爱细节’他们私底下对过,戚白语气轻快,句句扎心:   “酒吧后巷你纠缠我那天,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放别人身上,或许会觉得虚无缥缈不切实际,但放在江鉴之和戚白身上,外在条件摆在明面上,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非常合理。   赵元凯仍然不相信:“哥哥你不是在乎外貌的人,你——”   他的哥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好意思。”戚白懒洋洋打断赵元凯的话,下巴朝江鉴之的方向轻轻一抬:   “他长得太好看了,而我本身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人类的审美复杂而多元化,说什么不在乎外表,那是还没遇到对自身而言外貌足够惊艳的人,真遇上了,对方一个眼神就得栽。   赵元凯:“……”   说完后戚白犹嫌不够,轻嗤一声:“谈恋爱放着他这样的不找,我瞎还是傻?”   声音不大,嘲讽力是大写加粗的MAX。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又很快敛去,而赵元凯脸色则白了两分:   “哥……”   “别这么叫我的。”戚白没骨头似的往江鉴之身上一靠,手搭上他肩膀:   “我男朋友在这方面比较小心眼,吃醋了我还得哄。”   此时侍应生正好端着两人点的果茶过来,听了戚白这理直气壮的话,手一抖,托盘里的杯子差点翻了。   江鉴之眼疾手快地帮忙扶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地看了戚白一眼,提醒:   “别闹,坐好。”   听了个大新闻差点工作犯错的侍应生连声道歉,放下果茶离开时还多看了戚白一眼。   戚白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任由其他人看,但还是在江鉴之注视下,稍稍长了点骨头。   他忘了江先生刻在骨子里的迂直古板,不光讲究站如松,坐还得似……   砍了半截的松?   反正不管像什么玩意儿,得有个坐相。   戚白江鉴之两人自坐下后,就再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可赵元凯却从江鉴之嘴里简单的一句‘别闹坐好’中,听出了几分亲近宠溺之意。   在知道戚白的男朋友十有八九就是江鉴之后,赵元凯特意去调查过对方,对他的为人和性格也算了解。   人天然慕强,学校仰慕江教授的人很多很多,除了老师之外,还有不少学生偷偷给他送过情书。   可江教授郎心似铁,态度从未松动过一丝一毫。   渐渐地,大家掩了心思,都不再试图去用满腔火热爱意去融化江教授这座冰山。   终归是落个自讨没趣。   大家都说一心只有工作、认为吃饭睡觉都是浪费生命的江教授没有世俗的欲望,也根本想象不出他陷入恋爱时是什么模样。   在所有了解江鉴之的人心里,江教授都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   他不会浪费时间为对方掏心掏肺地付出,去约会、去做那些热恋期大家都会做的傻事。   起初赵元凯也这么认为,所以才坚信戚白是拉了个挡箭牌拒绝自己,可是现在……   他好像看见了没有感情的江教授谈恋爱时的样子。   要是冷血无情的大魔王谈恋爱后对戚白千依百顺,一口一个宝贝都依你,赵元凯才会觉得刻意虚假。   可偏偏江教授还是那副冷淡清贵的模样,这让赵元凯又变得不确定了。   退一万步来说……那样高高在上的江教授,真的愿意花时间来假扮哥哥的男朋友吗?   赵元凯确信两人才认识不久,没道理江鉴之愿意为戚白做到这个份上。   江教授图什么呢?   抛开所有不可能,似乎真的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戚白见对面赵元凯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没了耐心:   “你走不走?”   意识到戚白和江鉴之是来真的,他的哥哥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赵元凯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脸上最后一丝从容也烟消云散:   “哥哥你等等,江鉴之这种性格不适合当男朋友的,他工作忙,你和他在一起聚少离多,不会快乐的,我会对你好,保证比现在更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赵元凯想把利弊分析给戚白听,说到最后语气都算得上哀求了。   一米八几的壮汉,眼睛说红就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鉴之和戚白把他怎么了。   戚白无福消受他口中的‘好’,正想说话,身边的江鉴之忽然开口了:   “可他不喜欢你。”   江鉴之语气算得上平静,可戚白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一丝怒意,神情微讶转头。   “罔顾他人意愿……”江鉴之望着赵元凯,声线冷然:   “赵同学,你们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   没有几个学生能顶着江教授的眼神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   二十几度的气温,江鉴之一声‘赵同学’,喊得赵元凯兀地后背发凉。   赵元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问题——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物理系学生谈之色变的大魔王。   是那位少年天才科研大佬,是大家敬仰的江神。   不是周嘉祯,也不是被他暴打一顿还只能息事宁人的张沉。   从一开始,自己和对方的地位就不对等。   对方一句话,说不定自己连本科毕业证都拿不到……   江鉴之周身气势忽然变得凛然摄人,旁边的戚白在短暂愣神后,迅速在心里收回最开始怀疑对方演不好自己男友一角的质疑。   并诚恳道歉。   江先生演技明明很好很自然!   连他刚才有一瞬间都差点被对方的气势唬住。   尤其是江鉴之叫‘赵同学’时,戚白简直梦回高中,他们那位严厉的班主任每次要教训人了就是这个语气。   一听就知道大祸临头。   况且此时江先生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样子,比起他们班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及。   资深班主任见面了都说一句佩服。   戚白认为江鉴之是演技爆表,而赵元凯则清楚对方是认真的。   凭心而论,原本江鉴之对赵元凯没有任何看法,可此时,江教授确切地察觉到自己对这人产生了名为‘厌烦’的负面情感。   名义上自己是戚白男朋友,可这人纠缠不休,当面挖墙角。   寡廉鲜耻,面目可憎。   江教授冷眼扫了赵元凯一眼,毫不犹豫把这两个标签贴在了对方身上。   要是换姜意来说,就是没点逼数。   欣赏够了赵元凯难看的表情,戚白才慢悠悠下猛药:   “他在别人心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他在我戚白这里,就是最好的。”   赵元凯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戚白,显然不相信这句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戚白自己也牙酸,但他忍了,甚至还贴上去搂住江鉴之的脖子:   “话都说到这了,我今天心情好,你要是还不相信我们在谈恋爱,我也很乐意做点实际的来证明。”   戚白话落,赵元凯猛然瞪大了眼,而被他搂着的江鉴之也舍倏地绷直了脊背和神经,放在身侧的手本能攥紧。   就在刚刚,上一秒,戚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江鉴之一口。   虽然只是简单的唇瓣相贴,但的的确确是……嘴对嘴贴上了。   戚白不是占江鉴之便宜,这是他出门前跟江鉴之提过的最后一剂猛药,江鉴之当时没反对,戚白等了一会儿,就当他默认了。   戚白也没亲过别人,没经验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他绷住了,贴上后为表真实,他还故意多停留了两秒。   亲了完后戚白才发现周围静得过分,而自己抱着的人身体也僵硬得过分。   戚白想自己是不是太突然吓着江鉴之了,正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就听前方传来清脆的一声‘啪’,是什么摔碎的声音。   戚白下意识抬头朝声源看去,就见离他们卡座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位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有素养的中年人。   男人拖着黑色行李箱女人背着包,看着像是一对夫妻。   此时两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一副受到了惊吓、久久不能回神的模样。   女人脚边有一只碎了的玻璃水杯,刚才那声清脆的响声就是那玩意儿落地砸出来的。   戚白最开始从学校搬出来在外租房时,老小区环境一般,周围住的都是叔叔阿姨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刚开始还好,大家互不干扰,后来在赵元凯堵过他几次后,周围人有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不停。   有的人带着孩子在楼下玩,遇见他都要把孩子赶紧拉走,躲他如洪水猛兽。   好像同性恋是种病,对他笑笑或者说句话都会被传染。   那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也是诧异又震惊,就像……这对夫妻一样。   想到这里戚白恶趣味上头,眉梢上扬,故意对呆住的两人笑了笑,语气玩味又恶劣:   “看什么?没见过男人和男人打啵啊?”   呆住的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还是没动,僵立得过于久了,戚白心里不太痛快——   同性恋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至于看这么久吗?   而江鉴之终于从刚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中彻底回神,顺着戚白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表情愕然的中年夫妻。   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江鉴之开口叫人: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江鉴之反应沉静,而还半倚在他身上的戚白听后却是身形一歪,原本脸上恶劣的笑容绷不住了。   江教授下意识抬手搂住身体直往下滑的人时,随后听见怀里的人这样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句:   “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   江父江母:???   江教授:……不许说脏话。 第21章 红脸   厨房重新施工后, 江鉴之换了大门密码,江父江母发现密码改了之后,给儿子打电话没人接, 所以才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咖啡厅。   知道江鉴之工作忙, 两人也没夺命连环扣的打扰, 想着在外面找地方坐坐休息一下,里面等儿子回电话或者下班。   但两人没想到的是, 他们进了店还未坐下,就听见一道男声大大方方地跟别人说‘我们在谈恋爱’。   还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两人有多相爱。   江父随意瞥了一眼,就瞧见自家理应在上课或研究所的儿子, 正坐在对方身边。   不等江父江母上前打招呼,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像一道惊雷, 直接把他们给震在了原地——   那个男生, 搂着他们儿子的脖子,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亲了上去!   亲了上去!   看见戚白亲江鉴之时,江母手上杯子没拿稳, 直接摔了。   戚白闻声抬头,江母终于看清这个胆子超大、把自家儿子抱着亲的男生长什么样,还没等江母从对方那张脸中回过神来, 对方忽然冲他们挑眉笑了,神情嚣张地问他们:   “看什么?没见过男人和男人打啵啊?”   江父江母:“???”   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过爆炸, 饶是江父江母惯常高速运转的大脑都有短时间的宕机。   他们有很多话想问,可眼前这景象却让两人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傻愣愣地站着。   戚白说得没错, 江父江母年过半百, 自觉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但的确是没有见过两个男人打啵。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他们亲生儿子。   他们那个冷清疏淡、很有可能和实验室过一辈子的儿子。   再一看两人身上的情侣装, 一个‘我的人’,另一个‘他的人’,秀得二老眼花。   最后还是江鉴之打破了沉默,两个字把二老扯回了神,也成功让戚白腿一软。   戚白瞬间气势全无不说,要不是被江鉴之搂着,他整个人能顺着淌下卡座,在地上安然躺平。   ……   两分钟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父江母,一个‘艹’字已经不能形容戚白此刻操蛋心情了。   趁江父点单时,戚白疯狂朝江鉴之使眼色——   怎么回事?你爸妈怎么来了?   现在怎么搞?   一想到自己刚才在江父江母面前做了些什么,戚白找条地缝直接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还问人家是不是没见过男人打啵……   不嘴贱就不会死!   说谎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戚白没想到自己和假男友走个形式,还能被假男友的真父母目睹现场。   电视剧都特么不敢这么拍!   江鉴之没能准确接收到戚白心里的崩溃,见他使眼色偷偷瞟江父江母,于是主动跟他介绍:   “这是我爸妈,没住在南枫市,你之前没见过。”   说完后他又看向江父江母:“这是戚白。”   戚白:……   我他妈当然知道那是你爸妈!!   现在是让你互相介绍的时候吗?   对面的江母和江父把戚白挤眉弄眼朝江鉴之使眼色的小动作和脸上的崩溃都尽收眼底,夫妻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江母压下心里的震惊诧异,对戚白微微笑了笑,主动开口打招呼:   “你好。”   江母声音和缓,听不出半点因目睹刚才的事而气急败坏或伤心难过的情绪,表情语气甚至都算得上友善温和。   “……”正找哪条地缝适合自己钻的戚白,无意识坐直:“……阿姨您好。”   打完招呼后,江父江母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一旁像个外人的赵元凯身上。   江母:“这位是……?”   江父江母的出现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和惊慌失措的戚白不同,原本气势低迷的赵元凯看见江父江母,瞬间来了精神。   皇天不负有心人,赵元凯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瞧刚才大家的反应,江鉴之爸妈对江鉴之和哥哥的事是不知情的。   江鉴之的父母一看就是高知分子,像他们这样对外体面的家庭,难道会允许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搅合在一起?   不管江鉴之和哥哥是真爱还是假戏,今天江父江母的出现,就证明老天还是站在他身边的!   果然他和哥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元凯内心狂喜,一扫方才的郁闷,甚至亲眼看见戚白和江鉴之接吻都不气了。   在他眼里,这亲密的举止只会加快江鉴之爸妈棒打鸳鸯的速度。   因此在江母看过来时,赵元凯不但自报家门,还主动阐明三人的关系,指明自己是戚白的追求者。   从第三人嘴里听到儿子和戚白真的是在谈恋爱时,江父江母同时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约而同想——   啊,谈恋爱啊……   面对摸不准态度的江父江母,江鉴之反应平静,可他身边的戚白却如坐针毡。   赵元凯还在这里,他没法立马解释两人的关系是假的,不然他们之前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戏还要接着演,有口难言之下,戚白担心江先生的爸妈会忍不住把咖啡泼他脸上。   而指望江父江母把戚白还给自己的赵元凯,看两人的眼神都快放光了: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但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和哥哥认识好几年了,哥哥心里到底喜欢谁,我比谁都清楚。”   赵元凯认为江父江母和自己应该是同一阵营的,明里暗里都在说江鉴之和戚白认识不久,没什么感情,暗示江鉴之还能再掰正,走上一条‘明路’。   戚白知道赵元凯在长辈面前惯会装模作样,但他没想到赵元凯这么没下限,睁眼说瞎话。   “放你妈……”戚白到嘴的脏话在看见对面的江父江母时猛然一顿,生硬改口:   “我喜欢谁我自己不清楚?赵元凯你能不能赶紧滚?”   昳丽眉眼下是压不住的烦躁,任谁都能看出来戚白心情不好。   赵元凯自顾自对江父江母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姨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南大问。”   赵元凯这次难得没有接戚白的话。   哥哥可以事后再哄,当务之急是把江鉴之弄走。   听了赵元凯的话,一直没说话的江父突然开口:“你们都是南大的学生?”   江父问的是赵元凯,眼睛看的却是戚白。   江母也反应过来了,讶然看向江鉴之:“你们……”   师生恋?   学生大多对教导自己的老师有天然滤镜,很容易言听计从被摆布,因此师生恋在学校是被禁止的。   大学这方面会比较宽松,但南大是明令禁止学生和老师谈恋爱的行为。   “……”看懂了江母的眼神,江鉴之解释:“他是南大艺术系的毕业生。”   江母闻言松了口气:“哦,已经毕业了啊,那就没事了。”   江父也在一边点头:“不错。”   戚白:“……?”   什么就不错了?   赵元凯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江父江母的态度不对劲了:“叔叔阿姨你们……”   不等赵元凯说完,原本态度温和的江父却开口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看他:“这位同学,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你不懂吗?”   赵元凯:“???”   江鉴之继承了父母优良基因,眉眼有七八分像父亲,因此江父皱眉时,戚白恍然有种看到了二三十年后的江先生的错觉。   从江鉴之就能看出来,江父江母年轻时绝对是大帅哥大美人。   经过岁月的沉淀,现在江父江母没了年轻时的美貌,可江父儒雅江母知性,都很有气质就是了。   而见赵元凯茫然的表情,江父在心里摇头——   这都听不懂,到底怎么考上南大的?   江父只能用更浅显的话说明:“感情不是能用时间来衡量的,鉴之和小白一见钟情,你应该学会放手。”   江母也加入劝说队伍:“是啊,你也看见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也扭不下来。”   赵元凯:“???”   江父江母不走寻常路,甚至还改了口叫戚白为小白,这下不止赵元凯懵,戚白也懵。   戚白下意识转头看江鉴之。   江鉴之给了戚白一个安抚的眼神:“别紧张。”   没有谁比江鉴之更了解江父江母。   他们一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他爸妈刚开始是很震惊意外,但现在明显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还有点……   江鉴之收回神:“我爸妈很好相处。”   戚白:“……”   戚白忍不住压低声音:“可这不是好不好相处的问题啊!”   他觉得此时这种情况,也只有江鉴之还能保持淡定。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戚白和江鉴之说悄悄话的行为很难不引人注意。   江父江母都看向两人。   戚白:“……”   戚白深吸一口气,缓缓闭嘴。   事到如今,江鉴之都说不用紧张,神经一直紧绷的戚白试着放松,苦中作乐想——   反正照目前的情况,江先生爸妈应该不会朝他泼咖啡,让他离开自己儿子了。   戚白脑子转得也不慢,江父江母明显没想针对他。   从最初的诧异紧张缓过来后,躺平的戚白安静地喝自己的果茶。   剩下的,之后再解释吧。   赵元凯没想到江父江母会反过来让自己放弃戚白,事情没按他预料的方向走,他又急又气,压低声音吼:   “叔叔阿姨你们搞清楚,你们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现在还要和对方在一起!两个男人!同性恋!”   赵元凯如此肆意妄为,可至今他都不敢让父母知道他喜欢男人。   江父江母明显被赵元凯吼愣了一瞬,随后……   江父皱眉:“我知道,你吼什么?”   江母困惑:“同性恋怎么了,你不也是吗?”   赵元凯:“……”   操!   这都什么傻逼父母,儿子都成同性恋了还听不懂人话鼓掌叫好是吗?   这下轮到赵元凯在心里骂娘:“可是江鉴之怎么能和哥哥在一起?”   面对自家儿子的情敌,还是落败者,江父认为自己应该大度宽容一些,可赵元凯的态度却让他非常不舒服。   好像他儿子和男人在一起,是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似的。   江鉴之感情淡漠,对周围的示好视而不见,联谊相亲聚会等社交活动,在他心里比不上冷冰冰的实验室。   天知道江父和江母多担心儿子这一辈子真的就和实验室过了。   每当看见别人出双入对,江父江母都忧虑儿子会不会到老也遇不上个知心人、会不会孤独终老。   如今好不容易冒出来个戚白,虽然这孩子头发长了点白了点、皮肤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白、脾气……似乎有点点坏?   可是——!他可是儿子的男朋友诶!   是男朋友,不是实验室的机器!   甚至江鉴之还愿意穿和他往日风格全然不同的情侣装,还……   想到这里,江父又偷偷瞄了一眼戚白的脖子,瞧见上面彰显占有欲和存在感的红痕后,心情都明媚了:   南大艺术系优秀毕业生,长得漂亮精致,性格主动又讨喜……最重要的是,能忍受自家儿子那三棍子打不出两个字的脾气。   这都不算般配的话,那什么叫小情侣?   刚才看见戚白霸道嚣张亲江鉴之时,江父江母开始的确是愣住了,但诧异震惊之后,就是巨大惊喜。   但两人在儿子的小男朋友面前,都端庄矜持地稳住了,没让脸上的笑容太过明显。   因此赵元凯说江鉴之和戚白不能在一起时,江父已然不悦:   “先不说你自己喜欢的也是男人,他们两人和谁在一起,我们当爹当妈的都没意见,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江母也瞧见了戚白脖子上的吻痕,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鉴之一眼,默默喝咖啡没说话。   实在没想到,原来自家儿子也有这么热情的一面,瞧把小白脖子咬得……   啧~   注意到江母的视线,江鉴之:“……”   江教授认为自己有点冤,默然片刻,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对喝着果茶看热闹的戚白道:   “把衣服扣好。”   早就忘记自己脖子上还露着人造吻痕这一回事,戚白随口应了一声:“嗯?”   江鉴之朝他脖子看了一眼,眼神示意。   戚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抬头,正瞧见抿着笑收回视线江母。   慢半拍意识到江父和江母都看见了自己这精心准备的脖子并且误会了,戚白:“……”   戚白:“!!!”   操!赶紧毁灭吧。   老司机一朝连着翻车,戚白顶着张大红脸赶紧扣纽扣。   而他的举动在对面江父江母眼里,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的欲盖弥彰,眼神愈发促狭揶揄。   顶着江父江母的视线,戚白尴尬得无地自容,慌忙低头假装喝水。   等脸上热气散了后抬头,戚白发现赵元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而对面的江父江母眼带笑意,正安静地看着他俩,那眼神……   毫不夸张地说,戚白当时后背寒毛都快被两人盯竖出来了。   赵元凯走后就没必要在演戏,戚白赶紧跟江父江母解释:   “叔叔阿姨你们别误会,我和江先生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   他俩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   江母神情温和地看他:“不用着急,慢慢说。”   戚白松了口气,直奔主题:“我们是假装情侣,骗赵元凯的。”   说话的同时戚白还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江鉴之,示意他别沉默了,也跟他爸妈解释两句。   江父江母闻言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什么骗赵元凯的,无非是怕他们不同意,骗他们两个的差不多。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情侣装也穿了,小白脖子还被啃儿子成那样……   两人之间小动作不断,说是假的谁信啊?   况且他们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还假装男朋友打发狂热追求者,他们儿子就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人。   他们儿子只会让对方报警。   自觉看透一切的江母,决定给未来儿媳妇留点面子,没直接戳破他这拙劣的谎言,而是笑着道:   “小白啊,我和你叔叔都不是迂腐不讲理的人,我们都懂,也理解,你不必担心。“   戚白:“……”   不,阿姨你不懂!!   戚白着急:“不是,阿姨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真的是假装的。”   江父江母仍然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包容又慈爱地看着他。   戚白:“……”   戚白无奈看向江鉴之,指望他解释几句。   亲生儿子说的话,叔叔阿姨总会相信了吧?   被戚白盯着的江教授,想了想点头:“……嗯,他说的是真的。”   江父江母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戚白:“……?”   解释了,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江父决定给儿子的男朋友留点面子,主动岔开话题:   “小白你是南枫市本地人吗?”   戚白:“……不是。”   知道戚白不是本地人,江母随口问一句他现在住在哪儿,听到‘悦澜府’三个字后,江母:“你们都同居了?”   江父也不赞同地看江鉴之:“你们才认识多久。”   在江父江母心里,恋爱可以谈,但儿子也不能欺负小白。   这次谈多久啊就同居?   知道两人又误会了,戚白赶紧出声打断二老危险的想法:“不是,我住的朋友的房子。”   得知两人是上下楼,江父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离得近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戚白:“……”   他人麻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看着模样登对的两人,江母忽然有些感慨:“看你们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戚白闻言一愣,抬头看江母。   江母却没再多说,看了一下时间,笑着问戚白:“马上到饭点了,小白你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戚白直觉不能再和江父江母继续待下去,不然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他拒绝,然而盛情难却,戚白最后还是和江父江母以及江鉴之,走在了去餐厅的路上。   戚白看着既不过分热情又温温柔柔的江母,无奈望天。   走到半路,戚白悄悄扯了扯江鉴之的衣服,江鉴之偏头看了他一眼,跟着他一起放慢了步子。   落后几步后,怕被前面的江父江母听见,戚白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小声道:   “现在怎么办?”   江鉴之看他:“什么?”   戚白:“叔叔阿姨误会大了。”   江父江母很少来南枫市,误不误会其实影响不到什么,江教授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时间会说明一切,他甚至没打算过多解释。   走在前面的江父江母察觉到身后两人步伐慢了下来,回头一看,就见两人又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咬耳朵说悄悄话了。   江父江母以往哪里见过江鉴之这副模样啊,二老瞬间老怀欣慰。   江父忍不住摇头:“估计还在商量着怎么瞒着我们呢。”   江母也被逗笑:“可两人也太明显了,我连假装相信都不好意思。”   江父:“我不理解,我们都这么赞成了,他们怎么还想瞒?”   江母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回:“怕被钓鱼执法?”   江父:“……”   很有可能。   “小白。”   戚白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忽然听前方的江母叫了一声,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戚白看向江鉴之,做口型:怎么办?   事实证明,演技好的江先生也不是无所不能,戚白只得硬着头皮去江母身边,而江父落后几步,和江鉴之并排走到了一起。   眉眼十分相似的父子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得有些过分。   戚白没忍住偷偷向后撇去一眼。   江母察觉到了戚白的紧绷和拘谨,见他朝后看,忽然出声:   “有意思吧?”   思绪漫无目的乱飞的戚白瞬间收回乱飘的目光,看着江母‘啊’了一声。   江母笑道:“他们父子俩相处就是这样的,谁都不主动搭理谁,性子一个比一个冷。”   龙生龙,凤生凤,戚白想但凡叔叔外向热烈一些,江先生都不可能养成现在这样高冷仿佛带仙气的模样。   戚白不知道该怎么接江母这话,只能附和应两声:“江先生现在这样也很好。”   而江母听后则是摇摇头,认真道:“不,小白,我和你叔叔都很感谢你。”   戚白:“?”   感谢什么,感谢我把你们儿子当工具人挡烂桃花吗?   江母不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轻声道:“我和你叔叔都担心他会一个人过一辈子。”   江先生都长成这样了,没想到江父江母还有这等担忧,戚白忍不住问:   “为什么?”   据戚白所知,江先生虽然性子比较冷,有时候是比较古板跟不上时代,但从他工作繁忙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还是很多人就喜欢这一款的。   江先生的客户们就很喜欢他不是吗?   戚白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和姜意出去吃夜宵,回来正巧遇见江鉴之被人送回家的事。   别的不说,至少能看出来那个男人很喜欢江先生,在小区门口站了好久才舍得走。   解决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江母笑容都轻快两分:   “鉴之的脾气小白你也知道,加上他工作原因,加班熬夜是常事,他本来就没什么空闲时间,又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脱离工作范围后,他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去认识同龄人。”   “这次来之前,你叔叔还跟我开玩笑,实在不行就把他绑去相亲,不是非要他成家,只是想让他体会一下,他现在过的,根本不能叫生活。”   说到这里,江母眼圈都有点泛红:   “小白你愿意和鉴之在一起,我们真的替他高兴。”   戚白向来不擅长应付各种煽情的场合,赵元凯红着眼睛跟他说话时,他烦躁得只想一拳挥过去,而温温柔柔的江母红了眼眶,他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嘴张两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白不清楚江父江母知不知道江鉴之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所以很多话没法直接说。   没有哪位正常父母,会乐意自家孩子从事这一行,哪怕江先生有自己的原则,是卖艺不卖身。   错过最佳时机,戚白只能保持沉默。   他能感受到江母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让他有点不忍心说出真相了。   江先生帮了他这么多,明明卖艺不卖身也同意让他亲了,要是叔叔阿姨认为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开心一些,那继续误会下去也行。   大不了瞒过这一次后,说他们有缘无分分手了。   ***   和江父江母的这一顿饭,戚白吃得五味杂陈。   倒不是说江父江母难相处,而是……太好相处了。   知道他能吃辣,两人不但点了很多附和他口味的菜,江父还表示他们定居的城市有一款辣酱特别好吃,到时候给戚白寄几瓶回来。   光是一顿饭的时间,江父江母就已经想给他寄好吃的辣酱、寄土特产、寄他们那边因为阳光充足特大特香甜的芒果。   而且能看出来,江父江母不只是嘴上说说,他们是认真的。   单亲家庭长大,戚白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沾了‘江鉴之男朋友’这一名头的光,江父江母对戚白好得……他良心都有点痛。   把极简风贯彻到底的的后果就是,江鉴之家有空房间,但没多的床,江父江母只能住附近酒店。   江父江母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上飞机前就把酒店订好了。   只是他们要在南枫市待几天,行李箱里有很重要东西不能房酒店,要把行李箱放江鉴之家里。   戚白走在一旁,听着他们一家人一本正经商量,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最后也没忍住问:   “买张床不更简单?”   要是住酒店的话,每天酒店悦澜府两头跑,多麻烦。   而且家里有空房间还去住酒店……戚白不能理解。   听了戚白的话,江父江母话音一顿,不约而同看向江鉴之。   空房间买张床就能住人,这他们当然也知道。   可儿子和他们之间有了不可逾越的代沟,江父江母现在会多考虑江鉴之感受,知道他怕麻烦,所以从来不提要求,每次来都是住酒店。   在江鉴之小时候,他们除了保证小江鉴之衣食无忧之外,再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任,自然也不能要求现在江鉴之为他们做出让步。   道理都懂,但既然戚白说起,江父江母看向江鉴之眼神,仍然隐隐有没掩饰住的期待。   江鉴之每天早出晚归,他们又住酒店,每次他们来南枫市,基本只有中午或者晚上吃饭能匆匆见一面。   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一次,说是来南枫市看儿子,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   要是住在一起,只要江鉴之不夜不归宿,不管早晚,总能见面的。   对上父母的视线,江鉴之眼神微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   “新买的床要通风放一天。”   江母闻言双眼一亮,立马说这两天他们可以住酒店。   一旁的戚白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口: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那里有空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父江母:还有这种好事?   江教授:……不如换换?   小白:??? 第22章 看透   第一次见面就住儿子男朋友家, 江父江母觉得会麻烦戚白,刚开始没同意。   他们不缺钱,住两天酒店也没有想象中麻烦, 但是……那可是小白家诶, 这是多么难得的亲近未来儿媳妇的机会!   后来江父江母还是没经住诱惑, 在戚白第二次邀请时,跟着戚白一起回去了。   今天已经耽搁不少时间, 江鉴之下午要去实验室,吃完饭没和他们一起回去。   临走之前,江鉴之看着戚白的眼睛跟他道谢:“我爸妈就先麻烦你了。”   “没事。”戚白道:“今天的事还得谢谢你。”   江父江母的出现虽然令人意外, 但没有破坏他们原本的计划, 两位家长的态度甚至让赵元凯以为他们已经顺利跟家里出柜, 过了明路。   不用想都知道大受打击的赵元凯此时该是多么的气急败坏。   江父江母无意助攻一波, 帮了戚白大忙。   目光在江鉴之身上划过,见他打算就这样去上班,戚白问:   “你不用回去换身衣服吗?”   情侣衬衫上的字虽小, 但‘他的人’三个字也挺显眼。   好看是好看,但穿成这样去上班,实在是有点过于嚣张了, 尤其是江先生的工作……   要是让客户而误会就不好了。   江鉴之摇头:“不用。”   单为了换件衣服回悦澜府一趟,这対时间宝贵的江教授来说, 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自己都不介意,戚白自然没再说什么。   几步之远,江父江母瞧着站在一起半晌没挪动的两人, 但笑不语。   你们又亲又抱, 脖子都啃成这样出来秀恩爱了,只是暂时分开都依依不舍, 但你们是假情侣。   懂,他们当父母的都懂~   戚白带着将江父江母回去时,他原本担心会尴尬冷场——他到现在脑子里还没完全忘记那句是不是没见过男人和男人打啵。   江父江母当时没回答,戚白疯了才会再问。   他巴不得江父江母能就此失忆。   可戚白担忧的事没发生,江父江母体贴的‘失忆’了,知道戚白面皮薄,一路上都没提他和江鉴之的事。   只聊家常,聊他们那儿的辣酱炒菜煮面多好吃,一个芒果能有戚白头大。   超市有卖大青芒,但戚白还没见过和自己脑袋一样大的,他想像无能,但真的成功被勾起了兴趣,忍不住问:   “那一个不就几斤了?”   “大的一个五六斤。”江父抬手一扶眼镜,略显狡黠地対戚白眨眨眼:“但我见过最大的有八斤六两三。”   江鉴之眉眼实在太像江父,父子两人推眼镜的动作都跟复制粘贴似的,因此在江父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时,戚白有两秒的怔神。   他从来没有在江先生脸上看到过类似的神情。   事实上,要不是江鉴之偶尔还会皱个眉,戚白都要怀疑江先生是不是面瘫。   回神后戚白又觉得有些好笑——不愧是亲父子,连说话精确到小数点后面这点都一模一样。   ***   江鉴之认为戚白家过于‘豪放洒脱’,但戚白家才是大多数男人独居生活的样子。   实际上戚白不抽烟,脏袜子和外卖盒没有随处乱扔,房间无异味地板干净,东西没乱堆乱放,只是用不着的大餐桌被他拿来放杂七杂八的东西,沙发上放了几件穿过一次不至于洗、但也不能放进衣柜的外套……   总之,戚白这看得江教授直皱眉的家,対普通人来说,是正常范围内的整洁。   就算来客也不用临时抱佛脚收拾的程度。   江父江母进门后暗自打量一圈,更是满意:   这才像一个家么,儿子那房子,连酒店样板间都不如,小偷进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还以为这已经被同行光顾过。   戚白还要去画室上课,他把备用钥匙给了江父江母,换了件衣服就准备出门。   “小白等等。”江母出声叫住戚白,随后拿出手机笑眯眯道:   “这两天要麻烦你了,咱们加个微信好友,有什么事好联系。”   一旁的江父闻言,也默默掏出手机点开扫一扫添加好友的二维码怼戚白面前,眼里那意思——   也加我一个。   戚白:“?”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江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鉴之没有微信,你以为我们也没有?”   江父:“小白你别误会,我们和他可不一样,微信微博都懂。”   这点上,江父赶紧跟儿子撇清关系。   江母补充:“放心,我们不会给你发中老年表清包,朋友圈也不会转载什么心理鸡汤良医偏方。”   看着明示自己和江先生不同,没那么古板跟不上潮流的江父江母,戚白哭笑不得。   别人是孩子教父母使用高科技电子产品,可江先生家里明显是反过来的。   意识到江先生是被父母嫌弃了,戚白同情之余又觉得好笑。   二维码都怼眼前了,戚白顶着两人的目光,只好加了两人好友。   出门前戚白让江父江母自便,放下行李的江父江母却也没在他家乱看乱逛。   站在门边目送戚白出去上班,江父缓缓捂胸口——   啊,这难道就是送孩子去上学上班的感觉吗?   而江母看着手里的钥匙,还觉得有点不真实:“第一次见面,小白就这么放心我们?”   就……这么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他们了?   心生感慨的江父一言点破:“他不是放心我们,是爱屋及乌。”   小白不是対他们放心,是対儿子放心。   江母更高兴了:“那不更好?”   这说明两人感情好啊!   儿子和小白都出去上班了,江父江母対视一眼,同时笑开,终于不用再端庄矜持了。   江母:“咱们儿子看着跟个闷葫芦似的,没想到闷声干大事,眼光不错。”   他们在飞机上还担心儿子要孤独终老,没想到下飞机儿子就送了他们这么一份大礼。   看过戚白之后,江母现在怀疑儿子也是外貌协会的。   江父点头,脸上是藏不住的自豪:“这点随我。”   江母没好气笑:“还好儿子没你厚脸皮。”   江父揽着江母肩膀爽朗一笑,继而又正了神色:   “就是因为他不完全像我,所以那个叫赵元凯的今天才会逼得小白都快骂人了,但凡鉴之强势一些,哪里还有情敌的事?”   想到赵元凯临走时不甘的模样,江母认同点头:   “対象长得太好看也不容易。”   江父:“……”   他一时竟分不清妻子说出的话是真忧虑还是在炫耀。   ***   画室,守着学生画画的戚白跟姜意汇报了一下今日成果,在得知他还见了江鉴之父母,还把人带回了家后,姜总连刷两排感叹号以表达自己的震惊。   【手艺人】:四舍五入你这不就是见家长了?!   【齐白石分白】:……四舍五入能这么用?   小学数学老师听到都想打人。   他和江先生又不是真的在恋爱,见个屁的家长。   已经有了个赵元凯,姜意有心想劝好友多个心眼,不要看江鉴之长得帅就轻易相信対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那边的戚白又发来消息:   【齐白石分白】:刚叔叔阿姨说晚上想在家做饭,问我喜欢吃什么。   姜意透过现象看本质,瞬间警觉。   【手艺人】:你说江鉴之爸妈没反対,也不相信你们是逢场作戏,现在还想亲自下厨,这是不是说明江鉴之也是弯的?   戚白想了想江鉴之,打字回:应该不可能。   【齐白石分白】:实不相瞒,我怀疑他是无性恋者。   【手艺人】:???   姜总明显不信。   如今很多人都会说自己是无性恋者,但在网上刷到帅哥美女,老公老婆喊得比谁都肉麻积极!   姜总:看透.jpg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父江母: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绝对是真爱!   小白理智分析:江先生是无性恋者。   江教授:…… 第23章 照片   江父江母以往来南枫市, 吃住都在外面解决,今天瞧见戚白家厨房,江母就发消息问戚白可以不可以使用他的厨房。   要抓住男人的心, 得先抓住对方的胃。   江父江母清晰认识到靠入住几年厨房使用率为零的江鉴之下厨是不可能了, 江母便想亲自下厨, 帮自家儿子再提升一下好感。   未来儿媳妇太优秀,赵元凯都怼眼前了, 江父江母比儿子还有忧患意识。   戚白不知道将江父江母心里打得‘啪啪’作响的小算盘,人都住家里了,厨房他让二老随便用。   收到回复的江母去厨房转了一圈, 在看见墙上挂着的小猫围裙时, 笑着跟江父说没想到戚白还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江父随口回道:“说不定是鉴之买的呢?”   江母不以为意:“你儿子要是有这审美, 天上能下红雨。”   围裙这东西和江鉴之毫无适配度, 江母想像不出自家儿子拿着围裙去结账的画面。   江母坚定:“退一万步说,儿子就算买,也不会选这么可爱的卡通款, 绝对会选黑白灰!”   江父想了想,最后深以为然点头。   另一边,南风大学物理系教授大办公室内, 江教授还不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嫌弃了,正看手底下学生交上来的论文。   江教授戴着眼镜低着头, 眉头微蹙,神情认真而专注。   要是论文上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红笔划线错误标记,此时该是一副令人心情愉悦的画面。   站在江鉴之旁边的研究生延毕一年, 加上读书晚, 他昨天才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   比自己导师都要大快一岁的研究生此时紧张得手心满是汗,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江教授看得不耐烦, 把自己写的那坨两万多字的屎给撕了扬了。   其忐忑紧张程度,直逼他前年在产房外等媳妇分娩时的心情。   好在今天江教授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他的论文都被划成这样了,江教授也没有用类似‘你真的上过大学吗’的眼神攻击他。   几分钟后,江教授平静地把几页论文还给了男生,对他道:   “有待改进,像现在这种程度,通过率不足30%。”   男生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年纪不小了,不准备死磕学术这一条路,为了毕业后能去自己心仪的公司,他想尽可能多的发表几篇论文镀金,抬抬身价。   可投稿几次都落选,他只得求助江教授,希望对方指点一二。   要是江神能上手帮忙修改修改,那就更好了。   可现在看这薄薄几页纸上怵目惊心的红,他觉得30%的过稿率都算江教授嘴下留情。   等学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朱俊良蹬着腿滑着椅子过来,望着江鉴之直摇头叹气:   “我说江哥,你对学生也太严格了,看把孩子打击得,都快哭了,挫折教育不可取啊,你偶尔也夸夸他们。”   江鉴之没看他,低着头淡淡开口:“夸不出来。”   给了三个月时间就交上来一篇东拼西凑的论文,这篇论文实际花了多少时间还有待商榷。   朱俊良竖起大拇指:“冷血无情大魔王,不愧是你。”   江鉴之淡淡撇了他一眼:“你要想夸,我可以帮你把人叫回来。”   “算了。”朱俊良慢悠悠滑了回去:“我刚上来看见了,人老婆带着孩子在楼下等着呢。”   说完后朱俊良‘啧’了一声,感叹:   “虽然论文写得不怎么样,但人家年纪轻轻老婆孩子热炕头,也算另类人生赢家了。”   前几天朱俊良迎来了人生中第三十七次相亲失败,他不懂:   “明明我都严格按照那本《高情商男人必备》做了,怎么这次反而黄得更快了?”   相亲当天吃完饭,回家朱俊良就被女方删了好友。   朱俊良现在想起来都呕血:“以前好歹还有个理由,这次连个理由都不给我,说删就删!”   气得朱俊良当时就把那本恋爱宝典扔垃圾桶了。   朱俊良越说越来气,望天长叹:“可恶,全世界都有老婆,为什么就我没有?!”   “我也好想有一个香香软软、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女朋友啊……”   知道没有世俗欲望的江教授对此类话题不感兴趣,朱俊良也没指望他搭理自己,只是话到嘴边,不吐不快而已。   自顾自发牢骚的朱俊良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到‘亲亲’时,江教授手中出墨流畅的钢笔,笔尖可疑地一顿。   脑海里被主人刻意忽略的记忆翻涌而出。   江鉴之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轻飘飘、带着淡淡果茶味的吻。   在戚白和江父江母面前,江鉴之从始至终没有对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发表过只言片语,事后反应如常,表情淡定。   可江教授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平稳。   戚白靠过来时,他们鼻尖短暂相触,呼吸交缠,小石子落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水纹涟漪无声荡开扩散。   江鉴之明显感受到了自己那一刹那过快的心跳。   事发突然江鉴之来不及闭眼,就眼睁睁看着戚白那张精致漂亮又不失英气的脸逐渐放大接近。   亲上来时戚白紧闭双眼,江鉴之能看清对方根根分明如鸦羽的眼睫,也能瞧见对方薄薄眼皮下的轻轻颤动。   他在害羞。   从未经历过此事的江教授当时如是想。   一向严谨的江教授罕见地得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结论,并且深信不疑。   后来江父江母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氛围,之后也没人再提起那个突如其来又一触即分的吻。   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戚白明明紧张害羞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江鉴之默了默,抬手按了按心口。   闭了闭眼,江鉴之起身走向饮水机,准备接杯热水。   “诶,我才发现江教授你衣服上还有字啊。”   工位在饮水机旁边的一个女教授眼尖注意到了江鉴之衬衫上的字,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下意识念出声:   “让我看看写的什么……他的人?”   念完之后,女教授愣了愣,又重复了一遍:“他的人?什么意思?”   此时在办公室的人不多,听了女教授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江鉴之衣服上。   江教授今天换了种穿衣风格,看着更显年轻,他一出现,除了他之外办公室里平均年龄四十五往上的大家都酸了。   但大家也没过多在意,毕竟上班时间大家都低头忙着做自己的事,加上办公桌有隔板挡着,没人注意江教授衣服上的小字,一眼晃过都单纯以为只是花纹。   现在大家仔细一瞧,没想到还真有字。   而且这三个字……好像还有点指向性?   朱俊良最先反应过来:“江哥,你穿的是情侣装吗?”   其他人听后一想,是啊,好像情侣装!   对于朱俊良的问题,接好水的江鉴之淡淡地‘嗯’一声。   朱俊良瞬间笑开:“我的江哥啊,你怎么不小心买到情侣装了啊,卖家没跟你说这是情侣装吗?”   江鉴之:“……”   穿了一上午的江教授当然知道。   经过朱俊良这么一说,办公室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小江教授是不可能和人穿情侣装的,估计是买的时候没注意,卖家为了销量也没说明。   毕竟江教授仗着自己脸帅身材好,从来不在穿着打扮上花时间心思、。   办公室的大家自圆其说,还非常合理。   朱俊良打趣江鉴之对象都没有情侣装就先穿上了,连在这方面都领先他一步。   朱俊良:“不愧是江神。”   江鉴之:“……”   江教授深深地看了笑得开怀的朱俊良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晚上是江父江母买菜做的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戚白家的大餐桌被杂物占用,四人只能在茶几上吃饭。   江母把菜围绕着山药排骨摆成了一个圆形,长方形的茶几两头离菜太远,为了方便夹菜,四人只能相对而坐。   戚白不出意外和江鉴之坐在了一起。   茶几再宽也只是茶几,两个成年男人挤挤挨挨坐一边,行动间难免擦着碰着,每当这时候,对面的江父江母笑容就……格外慈祥。   江母做的小炒肉很辣很香,特别下饭,戚白吃了两口后眼睛都亮了。   见戚白被辣得鼻翼出汗还把辣椒往嘴里喂,江鉴之看得直皱眉,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   戚白接过杯子刚喝一口,就听‘喀嚓’一声响,抬头看去,就见江母笑眯眯地放下手机:   “难得做这么多菜,刚忘了拍照了,补拍一张。”   江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妻子补拍的美食照,先是顿了顿,随后一脸淡定点头:   “拍得不错,无滤镜看着都这么有食欲,待会儿微信发我。”   江母笑吟吟放下手机:“可以。”   江父兴致勃勃提议:“要不加个滤镜再拍一张?那个叫西柚的滤镜拍出来应该更好看。”   江母睨了不知足的老公一眼:“下次,以后还有机会。”   江父爽快:“也行。”   戚白没想到叔叔阿姨连什么滤镜拍东西好看都知道,不免转头看了江鉴之一眼,而后者不徐不缓地吃着饭,显然对自家爸妈的谈话不感兴趣。   戚白在心里直摇头。   饭后洗碗工作交给洗碗机,戚白打包厨房垃圾时,听见江母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了一份给江父,还问江鉴之:   “儿子你要不要?”   江先生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嗓音:“不用。”   江母:“也是,你连微信都没有,发邮件彩信太麻烦了。”   江父哼哼两声,笑得高深莫测:“真不用?那以后可别后悔。”   戚白心想一张照片而已,后悔什么?   洗完手他习惯性的想在身上擦水,手都抬起来了,余光瞧见挂在一旁毛茸茸的小猫围裙,瞬间改变了想法。   他放过了自己的衬衫,转而伸向小猫肥肥的身子。   客厅里的江鉴之见戚白乖乖站在围裙前薅猫,没‘啪’一下衣服上留两个手印,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江母把自己偷拍的‘美食照’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看越满意,第不知道多少次问江鉴之:   “你真的不考虑申请一个微信吗?”   江鉴之淡声道:“麻烦。”   如今教学方式与日俱进,工作群一个接着一个,很多工作消息都会在群里通知,因此江教授在很久以前,也是有过一个微信账号的。   可在他被拉进一个又一个群,群里明明没什么大事还总@全体成员、不断有不认识的陌生人几次三番申请添加好友、半夜三更收到学生发来的十几条消息只是为了询问论文格式后,深受其扰的江教授就果断注销账号,选择邮箱联系。   比起秒发送可撤回的微信企鹅号来说,邮箱交流多了一份郑重严肃,大大减少了没意义的对话,节约了双方时间。   至少没人会单独发一封邮件问他在不在。   哦,不对。   江教授看了一眼戚白,忽然想到这人第一次给他发邮件时的情景,默默在心中改口:   还是有人会单独发一封邮件问他‘在吗’的。   江父江母还在劝说儿子开通个微信,平时联系比邮箱更方便快捷。   江鉴之不为所动,这么多年他不用这些社交软件也过得很好,少了很多无意义的寒暄社交。   江教授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不需要改变。   戚白没想到江先生以前还短暂拥有过微信,知道他是嫌接收那些没用的消息麻烦时,开口道:   “你可以只加亲朋好友,这样就不会收到垃圾消息了。”   干江先生他们这一行的,的确很容易收到垃圾骚扰信息,深更半夜收到顾客发来的消息也很正常,也难怪江先生会烦到注销。   听了戚白话后,江鉴之略一思忖,随后看他:“你也觉得联系邮箱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父江母:儿砸,申请个微信吧。   江教授(斩钉截铁):不。   小白:江先生,申请个微信吧。   江教授(沉默犹豫):……你嫌烦了? 第24章 体面   戚白需要联系江鉴之的机会并不多, 除了最开始有点不习惯发邮箱,后面习惯了也就还好,没觉得麻烦。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不过末了戚白还是客观地补充了一句:   “只要不加乱七八糟的人, 转账付款打车之类, 微信还是挺方便的。”   江鉴之略一点头表示了解了,但也没说会不会申请。   江父江母难得来南枫市一次, 吃完饭后戚白找了个借口早早回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   戚白回房后,明明只少了一个人, 偌大的客厅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江鉴之看着沉默下来的江父江母, 想了想, 开口道:   “床明早送来, 还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江父江母表示他们可以自己买,让儿子不用操心,接着江父又问了江鉴之两句学校的事, 江鉴之回了一句一切正常后,一家人又陷入沉默。   见江父江母没什么要说的了,江鉴之起身告辞:   “时间不早了, 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大门轻轻合上,目送江鉴之离开的江父江母又同时叹口气。   江母掩下眼中的失落:“本来想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饭的。”   江父揽住妻子的肩膀拍了拍:“没事, 慢慢来。”   洗漱后躺在客房铺好的床上,毫无睡意的江母看着手机里吃饭时拍的‘美食照’,手指滑动不断放大缩小。   怎么都看不腻。   江父伸手帮她把眼镜取下来, 瞅了一眼后道:“别看了, 再看还能看出一朵花啊?”   江母傲娇哼了一声:“我儿子儿媳妇好看,多看两眼怎么了?”   江母没有骗戚白, 她的确是拍了食物,不过戚白不知道的是,照片中食物占的位置不足镜头的三分之一,占据照片C位的,是他和江鉴之——   照片中,戚白微微仰头喝水,偏头看他的江鉴之神色不似对外的淡漠冰冷。   江母手疾眼快,把江鉴之递水给戚白的那一幕抓拍下来了。   江母还挺遗憾:“儿子竟然会照顾人了,我本来是想录像的,结果不小心按成了拍照,还差点被小白发现。”   “他们白天穿情侣装时我就想拍来着,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晚上回来后江鉴之和戚白都换了家居服,戚白脖子上还有自己掐的‘吻痕’,他亡羊补牢贴了几个创口贴遮住。   知道这是戚白最后的倔强和体面,江父江母体贴的权当没看见。   本来是叫江母睡觉的江父忍不住也凑过去看,小声道:   “小白头发好长,在咖啡厅没看见正脸时我还以为是小姑娘。”   江母:“发质也好,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   “皮肤也比小姑娘还好,白净。”   “就是太瘦了,看着浑身没二两肉,以后得好好养养才行。”   “他今天晚上只吃了一碗饭,胃口太小了。”   “今天我看了一眼冰箱,没什么菜,啤酒倒是有很多,还有很多饮料,这些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早知道就把我们磨的豆浆粉带些过来,也不知道小白喜不喜欢喝豆浆。”   “下次吧,或者回去后寄快递,买台真空包装机,弄成小包装方便一些,保存得也更久,一次刚好泡一包的量……”   时间在小声絮叨中悄无声息溜走,夜晚渐深,一片静谧。   ***   江父江母在南枫市待了四天,在冷空气席卷这座城市的前一天,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戚白想多亏了叔叔阿姨,江教授家里不但多了张床,还终于有沙发了,客厅看上去终于没那么贫穷了。   经过咖啡馆那次后,赵元凯明显大受打击,这几天一直安静如鸡,不但在学校没露面,连骚扰短信都没给戚白发了。   不知道是真灰心丧气放弃了,还是处于冷静蛰伏期。   没了赵元凯捣乱,江鉴之和戚白之间的交集也回归至最开始的状态,在小区里都很难碰见。   十二月中旬,入了冬气温还一直高居不下的南枫市一夜入冬,小区腊梅落了一地,在生命的尽头贡献出自身最后一丝幽香。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兰溪校区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艾洛夫’奖金也终于走完了流程。   各项资金到账,戚白钱包终于鼓了起来。   ……   周二晚上,出过自传的年教授突然给戚白打电话,说过两天有个圈内聚会,问他想不想去看看。   所谓的圈内聚会,就是一群画画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拓展一下人脉,不过年教授嘴里的聚会门槛显然比较高,活动发起者都是圈内说话分量十足的人,一般人想结识也找不到门路。   戚白作为年教授的得意门生,年教授知道他学校的事忙得差不多,就打电话来找人了。   年教授恨铁不成钢:“别整天围着你那个小画室转,浪费你的天赋。”   换个人年纪轻轻拥有了自己的个人画室,还有稳定的生源,就可以算得上成功了。   而在年老头看来,戚白开画室纯粹杀鸡用牛刀,要他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多接触接触圈内其他人。   他们搞艺术的不像搞学术的,不是自己闷头研究就行。   要学会造势,学会借势。   戚白靠在墙上等电梯,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快递箱子,问过具体时间后没什么精神地回道:   “要是有时间就去。”   他今天在外忙了一天,体力值和精神值都耗完了。   今天姜意和他家那位金丝雀无聊去艺术园区逛展时,发现有人临摹照抄他两年前创作的一幅画并取名为《浩瀚》参展,被姜总抓个现行还死不承认。   那幅画是戚白大二看完一部有关星际战争的动漫后随手画的,名字也起得相当随便,就叫《星舰》。   对方截取了《星舰》部分,几乎是照着重画了一遍,相似度极高。   一眼看上去就跟戚白的画加了个蒙版后多了个画框。   戚白一下午就在处理这个事,晚上又和姜意郁钦川一起吃了饭,到小区才发现江父江母又给他寄了一箱东西。   江母今天给他发消息,提醒他记得取快递,别放坏了。   江父江母经常给他寄各种吃的,戚白拒绝几次没用,他们知道他的住址,寄到后直接给他发消息让他去取。   这次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抱着起码二十斤。   到家后戚白拆开箱子一看,最上面是又红个头又大的草莓,下层是半箱品相极好的青枣。   戚白给江母拍了两张照片返图,表示东西已收到,自己每样留了一点,随后抱着箱子往楼下走。   江鉴之开门时,还没看清人,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戚白把箱子递给他:“叔叔阿姨寄来的草莓和青枣。”   几个月过去,戚白发根处的自身发长了几厘米黑发出来,刚好他也看腻了奶奶灰,便把头发剪短了一些,又染回了黑色。   灯光下,衬得他脸更小更白了。   江鉴之看他:“你喝酒了?”   “和姜意他们一起喝了点啤酒。”戚白闻言扯着领口闻了闻:“很臭吗?”   江鉴之摇头:“没有。”   戚白躺回了柔软的沙发:“那就好。”   江鉴之新买的沙发很大很舒服,人陷进去后就不想爬起来了。   累了一天的戚白有无力对江鉴之招手:“我歇会儿,你不用管我去忙你的吧,我走的时候会记得关门的。”   江鉴之看了软在沙发的他一眼,去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   蜂蜜还是江父江母寄给戚白,戚白再拿给江鉴之的。   喝完甜滋滋的糖水后,戚白缓过了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先上去了,草莓不经放,你记得吃……”   话说到一半,戚白猛然顿住,他在浑身上下摸了摸,最后抬头看江鉴之:   “完了,我下来的时候把钥匙锁家里了。”   江鉴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同学钥匙锁家里回不去家了,让我们大声恭喜!!!! 第25章 升级   戚白抱着那箱水果出门时, 懒得再把东西放下,关门都是用脚潇洒一勾,钥匙就这样被他遗忘在玄关鞋柜上。   关门时多爽快, 现在摸着空荡荡的口袋戚白就多傻眼。   江鉴之问他:“有其他备用钥匙吗?”   戚白抓抓头发:“这是姜意的房子, 他手上还有一把。”   可今晚吃饭时, 姜总才接了个电话说临时出差赶时间,此时应该已经坐上了飞往不知道哪个城市的航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南枫市。   江鉴之看着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只有手机的人:“打电话请开锁公司过来。”   戚白迟疑:“这么晚了开锁公司的会来?”   江鉴之点头:“类似情况晚上应该不少。”   开锁公司一般二十四小时营业,只是越晚费用越高。   说话间江鉴之已经拨通物业电话,得到了附近一家开锁公司的号码。   打过去那边很热情:“别说晚上十点, 就算是半夜三点, 只要顾客有需要, 我们就能以最快的时间从床上爬起来上班!”   戚白:“……”   戚白被对方的敬业程度震撼到。   在得知是悦澜府时, 开锁师傅表示半个小时就能到,保证十一点之前让戚白进家门。   戚白刚松了口气,又听开锁师傅道:“对了, 到时候开锁时需要房产证或者租房合同之类的材料,复印件原件都行,只有这样我们才敢给你开。”   戚白:“?”   房产证自然不可能在戚白手上, 姜意连房租都没要他的,两人之间自然也没签过租房合同。   就算有, 他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啊!   听戚白说完,开锁师傅为难道:   “这样就不好办了,你要是什么证明都拿不出来, 我们没法开, 尤其还是悦澜府那样的高档小区。”   假装业主或者租户让开锁师傅开锁后行窃的新闻,近年来层出不穷, 师傅不小心就成了犯案帮凶。   现在正规的开锁公司接活也越来越严谨,需要证明身份。   开锁师傅:“有能证明你是房子主人的照片也行。”   戚白:“……没有,房子是我朋友的。”   开锁师傅:“那好办,你让你朋友拍了房产证发给你,或者他本人来一趟也行,物业能证明他户主的身份。”   戚白:“……”   问题回到了原点,姜总出差去了。   最后效率至上、爱岗敬业的开锁师傅没能接下戚白这一单,戚白拿不出任何能证明他合法住在这套房子里的东西。   戚白不甘心:“我有和朋友的合照。”   开锁师傅:“虽然我一大把年纪,但我也知道照片可以皮挨丝。”   就算真有合照,万一这人是想趁朋友不在家,找人开了锁后变卖对方家具家电呢?   开锁师傅:我可没那么好忽悠.jpg   戚白:“……我身份证户口本,所有东西都在屋里,开了锁后我可以拿给你看。”   开锁师傅严肃道:“我们不支持先用后付。”   “要是门开了你又拿不出来怎么办?我们要背责任了。”   戚白:“……”   他心累的挂了电话。   在旁边听了个全程的江鉴之看他糟心的表情,开口道:“姜意不可能随身携带房产证去出差,今天太晚了,可以明天让人拍了照给你发过来。”   戚白站在阳台伸出头往上望,估摸着层高,非常认真地问江鉴之:   “你说我从你家阳台爬上去怎么样?”   两家都是落地大阳台,没安防护栏。   江鉴之:“?”   想像了一下戚白徒手在二十楼高的外墙攀爬的那个画面,江教授太阳穴一跳,皱眉呵斥:“胡闹!”   戚白还在琢磨:“也不是很高,踩着空调外机,连梯子都用不着。”   看出戚白眼里的心动,怕他下一秒真的探出身爬阳台,江鉴之快步走过去把人拉离落地窗,皱眉打断他脑海里危险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这是十九楼!”   江鉴之没想到戚白胆子大到这个程度,光是想想对方晃晃悠悠爬阳台的场景,他心气就有点压不住了。   听江鉴之这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被他紧紧拽住手腕的戚白还愣了愣:   “江先生你别紧张,我没想真做。”   随口开个玩笑,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还真以为自己要去作死。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江鉴之:“……”   江教授从来不跟别人开玩笑,大概是气场原因,以往也没人敢跟他开这种玩笑,所以戚白一说,他就信了。   被骗了的江教授半晌无言,最后还是戚白轻轻挣了一下,他才如梦初觉般松开对方的手腕。   “还好手机带出来了。”   没想到江鉴之力气这么大,戚白活动了一下被他拽得有些疼的手腕:“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看着人就要潇洒离开,江鉴之取下眼镜揉揉眉心:“你今晚住哪儿?”   戚白毫不在意道:“随便找个酒店吧。”   江鉴之:“你带身份证了吗?”   戚白:“……”   没带。   没有身份证只能去不正规的宾馆或者脏乱差的招待所,木门都透风的那种。   戚白想了想有点不能忍受:“那就只能找个人投奔了。”   齐彬或者周嘉祯都行。   江鉴之淡声开口:“何必浪费时间舍近求远。”   戚白:“?”   对上江鉴之的视线,明白他意思的戚白忽然有点受宠若惊:   江鉴之竟然愿意让他留宿?   戚白早就注意到了,江鉴之有很严重的洁癖不说,还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家里三个扫地机器人每天几乎轮班制的清洁消毒,保证落在地板上的食物不遵循‘三秒定律’也可食用。   用过的东西一定一定会放回原位,玄关最外面放着的永远是家居拖鞋,连他每次过来,沙发上几个不同颜色的抱枕摆放顺序都一模一样!   丧心病狂至此!   按照对方的性子,江父江母住都要现买床,应该很难忍受有外人在他家乱晃。   戚白来他家的次数不算少,但活动区域也仅限厨房、餐厅和客厅。   厨房完工后,他连厨房和餐厅就没再去过了。   因此忘带钥匙后,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住江鉴之家,尽管他们楼上楼下更方便。   但江鉴之都主动开口了,戚白也不跟他客气:   “那麻烦你了。”   大晚上的,他也不是很想再去打扰齐彬他们。   戚白想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但江鉴之没同意,去铺了客卧的床。   换床上四件套是戚白讨厌的事之一,每次他一个人都要折腾好久,但江鉴之动作就很熟稔,他还没看清楚,对方一拉一抖,原本在他手里起码还得折腾二十分钟的被子就换好了。   一旁的戚白叹为观止,啪啪鼓掌:“江先生你好快。”   被说很快的江先生:“……”   戚白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又一脸正经解释:“虽然都形容快,但此快非彼快,我是夸你,你……”   江教授头疼,难得打断他的话:“好了。”   戚白定睛一看,就见浅青色的四件套已经套好,表面平整得几乎没有一丝褶皱,标准得跟酒店套房似的。   戚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逼!”   江鉴之:“……”   江鉴之给戚白拿了未使用的洗漱用品,又给他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放在床尾:   “睡衣没有新的,你穿我的可能会有点长。”   比江鉴之矮十公分的戚白怀疑对方在内涵他身高,捞起睡衣嘴硬:“应该不会,我觉得刚刚好。”   江鉴之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是很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好胜心。   今天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学生发来的论文还未看完,江教授让戚白自便,随后便回了书房。   戚白洗漱完脱下外套换上江鉴之的睡衣,发现不但领口大衣袖长,还裤脚拖地,把他脚背都遮了个完全。   十分钟前还嘴硬的戚白:“……”   戚白沉默着弯腰把裤脚挽了一圈、两圈,露出脚踝。   二十三窜一窜,还没二十三的戚白在心里安慰自己还能长。   ……   大概是有点认床,戚白躺在床上玩得手机都提示电量低了也毫无睡意,看见显红的电量,作为离了手机会死星人,戚白认命爬起来去找江鉴之借充电器。   开门前想到江鉴之的话,男人的自尊心让戚白又放下了挽了两圈的裤腿,把裤腰努力往上提了提,勉强露出脚背。   戚白本来想敲主卧的门,出来才发现书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有光透出来。   戚白下意识去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了。   江鉴之竟然还没休息!   好拼!   戚白不想打扰对方工作,但显红的电量让他有些焦虑,就在他犹豫时,书房中的江鉴之注意到在门外晃的人,起身打开了门。   睡觉时戚白解了头发,在枕头上滚过两圈后并不那么整齐,但稍显凌乱发型反而让他整个人多了两分慵懒随性,颇有灯下看美人的氛围。   如果这美人接下来不是薅了把头发,问江教授有没有多的充电器就更好了。   看着穿着自己睡衣的人,江鉴之无声地叹口气,把自己的充电器给他。   戚白拿了充电器后随口问了一句:“江先生你怎么还没睡?”   江鉴之:“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那我不打扰你了。”戚白道了声辛苦就想回房间窝着,没走两步却被江鉴之叫住了。   江鉴之指了指他的脚下,平静建议:“裤子拖地了,挽起来比较好。”   戚白下意识低头,就见出门时才拉高的裤子果然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掉了下来。   戚白腰细,江鉴之的裤子对他来说不止长,腰围也大,虽然不至于直接掉地上,但动作大一些就滑一点,此时堪堪挂在胯骨上。   戚白:“……”   ***   江鉴之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眼前摊开的是方才看到一半的论文。   江教授眉头微蹙,却不是为这篇在他看来漏洞百出的论文,而是不明白戚白刚才回房间时为什么会瞪他一眼。   借宿的人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不能为他解答,江教授只能独自复盘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几分钟后,毫无头绪的江鉴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便利贴,指腹在活灵活现的小猫上点了点,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什么突然炸毛?   另一边,莫名的好胜心让戚白回到房间充上电就开始搜索:   如何在短时间内快速长高?   高赞回答:做梦可以。   戚白:“……”   戚白面无表情给这‘神评’踩了一下。   抛开增高鞋垫、多用发胶等不靠谱的回答后,就只剩下多运动、多喝牛奶、多吃饭之类平平无奇的回答。   一无所获的戚白撇了撇嘴:“这届网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嫌弃着,姜意给戚白回消息了。   【手艺人】:悦澜府那套房子的房产证我也不记得放哪儿了,备用钥匙应该在管家那儿,我让他明天给你送来。   有钱人的烦恼之一就是房产太多,房产证都不配进保险箱。   【手艺人】:不过你身份证也没带,今晚住哪儿?   【齐白石分白】:江鉴之家。   【手艺人】:……   【手艺人】:???   姜意一个视频打过来,戚白拒接了,理由是这么晚会吵到江鉴之。   【手艺人】:???吵到他?你们睡一张床?   戚白没好气回: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睡一张床。   姜意放了心,又忍不住提醒:知人知面不知心,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戚白:……   他很好奇,姜意明明也见了江鉴之好几次,为什么还会认为对方会对自己产生想法?   江先生现在都还在书房工作,他心里明明只想搞钱。   【手艺人】:崽啊,你对你美貌一无所知。   【手艺人】:再说了,江鉴之想搞钱和想搞你并不冲突。   【手艺人】:总之,哪天你起床屁股疼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齐白石分白】:???   他养了四年、单单纯纯的儿子,被那位郁钦川用不到半年的时间染黄了。   戚姓老父亲心情复杂。   江鉴之家装修风格和楼上全然不同,换了个全新的环境戚白有点失眠,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法进入深度睡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听见了江鉴之开门的声音。   很轻的动静,但戚白就是听见了。   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的戚白索性爬起来,打开门,正对上接完水准备回房的江鉴之。   江鉴之没想到这人还没休息,四目相对时怔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睡不着?”   戚白先是点头,然后摸了摸肚子:“想吃烧烤。”   晚饭时忙着和姜意聊天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都半夜两点多了,他有点饿。   江鉴之看了一下时间,不确定的问:“现在?”   越想越饿,戚白‘嗯’了一声后问:“我出去买,你吃吗?”   江鉴之:“……”   江教授没有大半夜吃东西的习惯,摇摇头:“不用。”   戚白回房披上外套,出门之前还不忘对江鉴之道:“江先生你先睡,不用管我。”   不等江鉴之回答,雷厉风行的人已经关上了门。   “……”江鉴之喝了口水,无奈摇头。   饿了就吃,家里没有就马上出去买,戚白的执行力总体现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凌晨三点一十七,听见开门声音的江鉴之放下手里的书,摘掉眼镜关灯。   买了烧烤可乐回来的戚白,朝主卧方向看了一眼,轻手轻脚把东西放地上,随后脱了外套铺地上,席地而坐,开始享用自己的夜宵。   没一会儿,江鉴之听见客厅传来戚白开易拉罐的声音,还有塑料袋的沙沙响。   “……”   江教授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戚白在客厅吃烧烤的画面。   白天让扫地机器人多拖几次就好。   ***   第二天一早,江鉴之本来已经做好家里摆着易拉罐、竹签、散发着烧烤味的心理准备,可他开门出来时,不但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戚白睡觉的卧室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放着叠好的睡衣。   垃圾袋都是戚白新换的,里面别说易拉罐,连根烧烤签子对方都没留下。   人已经离开了,没留下一点痕迹,要不是房门把手上挂着条白色的充电线,江鉴之都要怀疑昨晚对方有没有来过。   江鉴之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七点整。   不到四小时前,人还在他家吃烧烤,现在人都不知道走多久了。   江鉴之怀疑昨晚这人根本没睡。   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江教授神色平静去洗漱,然后他就在洗手间光滑的地板上看见了一根头发。   那根头发目测有二十公分长,是谁留下的不辩自明。   戚白留宿一晚,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有好好归位,只有这根头发被主人忽略,遗忘在他家。   江鉴之神情微顿,把头发捡了起来。   ***   周六一大早,出差回来的姜意给戚白打电话:“朋友,涮火锅吗?我出两个人。”   戚白今天休息,此时还赖在床上没起,接起电话后眼睛都没睁:“在哪儿?”   姜意语速飞快:“你家或者我家,就我们几个人,我们自己搞,材料我都买好了,你出个鸳鸯锅。”   说完后姜意又顿了顿,补充:“实不相瞒,我和郁钦川已经在来悦澜府的路上了。”   戚白闻言没好气的笑骂:“都在路上了你还问个屁啊。”   姜意嘿嘿一笑:“我们买了超多你喜欢的毛肚和鱼肉丸子,等着啊,我们十五分钟后到。”   戚白:“没有肥牛?”   姜意:“管饱!”   戚白打开个哈欠:“那没事了,来吧。”   挂电话之前,戚白听见开车的郁钦川问了一句:“江鉴之在家吗?叫他一起。”   十几分钟后,明明一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戚白却再次站在江鉴之门前敲门。   大冬天出门的戚白心想,看来还是得让江先生注册个微信。   幸运的是江鉴之今天还在家,看见双手酷酷插兜的戚白时,江教授对他的出现已经习惯成自然。   天太冷把手捂着口袋中不肯拿出来的戚白看见江鉴之后,直奔主题:   “姜意和郁钦川说中午一起吃火锅,江先生你去吗?”   南枫市的冬天是湿冷,出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戚白鼻尖都冻红了,他皮肤白,看着更为明显。   看着戚白泛红的鼻尖,江鉴之无端想到了之前这人吃火锅,结果辣得殷红微肿的嘴唇。   江教授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到戚白唇上。   寒风中,戚白的唇色浅淡得有些发白,他曾经感受过这片唇瓣的柔软……   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时,江教授瞬间回神,立时收回自己并不妥当的视线。   江鉴之今天不用去学校,可他也不是很想浪费时间吃火锅,然而在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到戚白脸上时,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   戚白原本也没想过江鉴之会同意,大家都是朋友,他也只是走个形式下来问一句,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没直接拒绝,还问了一个问题。   戚白意外一挑眉,回:“是牛油红汤的,不过这次是鸳鸯锅,你要是不想吃辣的,就吃番茄菌汤的。”   ……   郁钦川和江鉴之是在一个科协家属院长大的,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位满脑子只有实验数据的朋友。   让戚白去邀请江鉴之,郁钦川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   因此进门见到江鉴之后,向来从容的郁钦川眼底也不免划过一丝惊讶:   “你竟然舍得花时间来吃火锅。”   江鉴之看着他和姜意手牵手进来,略一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了。   冬天衣服厚重累赘,吃火锅容易弄脏,戚白开了空调,温度升上来后,大家都脱了外套。   在瞧见姜意和郁钦川身上的同款毛衣时,戚白‘啧’了一声,对姜意道:   “你们真是秀得我头皮发麻,火锅还没吃我就饱了。”   姜总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怼他:“你不是早穿过了么。”   说话的同时姜意还瞄了一眼江鉴之的方向。   “我们和你们情况能一样吗?”扫见姜意高领毛衣都遮不住的痕迹,戚白眼里满是揶揄:   “我们是假情侣,你们是真刀真枪地上。”   姜总被调侃得老脸一红,还强装镇定:“你懂什么叫包养吗?”   不真刀真枪地干,他岂不是很亏?!   戚白看着死党眼下的黑眼圈,笑得意味深长:“年薪百万和免费就是不一样,昨晚别一晚没睡吧?”   姜意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想想戚白那好几个T的‘学习资料’,姜总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脸皮是比不上对方了。   可姜总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姜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戚白能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   “要是你心动,我也很乐意给你一百万,让你在江鉴之那儿升个级。”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不如直接把这一百万给我!   江教授……给我也行。   小白:???   说好的卖艺不卖身??? 第26章 订婚   姜总出手阔绰, 一百万砸下去听个响都乐意,戚白看着恼羞成怒的好友,‘啧’了一声, 气死人不偿命:   “你急了。”   说完后戚白慢悠悠又补充了一句:“贫贱不能移, 富贵不能淫, 江鉴之他卖艺不卖身。”   放古代来说,江先生这模样高低得是个名动江南的清倌儿。   他也看出来了, 江鉴之虽工作特殊,但并不缺钱,只是他生活并不奢靡, 将‘极简生活’贯彻到底。   戚白没想在江鉴之那儿升级成SVIP, 但姜意愿意当善财童子他也不反对:   “请把一百万打我卡上谢谢。”   姜意:“……滚!”   没好气地推了戚白一把, 姜意让他去洗菜。   戚白被赶进厨房, 就见郁钦川在处理牛肉,江鉴之正切土豆,两人正聊着什么, 见他进来,江鉴之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戚白看着盘子里的土豆片, 还有些意外看江鉴之:“没想到江先生你刀工还挺好。”   盘子里土豆片厚薄均匀一致,就算用尺子来量, 也不会比这个更标准了。   郁钦川闻言嗤笑一声,调侃:“一颗土豆切七八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土豆做手术呢。”   切个土豆而已, 江鉴之那严肃认真的模样, 就差拿笔来划线分析从哪里下刀了。   看着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的江鉴之,再看看他那慢条斯理的动作, 戚白:“……”   一板一眼,质量可观,速度堪忧。   怎么说呢,非常符合江先生严谨的性格。   清汤锅戚白喜欢煮茼蒿和娃娃菜,姜意买了很多过来,纯天然无公害,就是洗起来麻烦,戚白低头洗几片,就得撩一下垂下来挡视线的头发。   最后烦了,他干脆把前面的头发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江鉴之看着戚白脑袋上那个支棱着的小揪揪,切土豆的刀一偏,原本匀称的土豆片,下半身陡然富裕了起来。   江鉴之:“……”   浅色眼瞳看着这片堪称‘败笔’的土豆片,江教授看了刚才说过自己刀工好的戚白一眼,顿了两秒。   到底做不出浪费粮食的行为,江教授不动声色地把败笔塞到了盘子最底下,用其他土豆片遮住。   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就四个人,姜意郁钦川买的食材却很丰富,光是处理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这期间江教授先切土豆再切山药和藕,后面又剁蘸料,他全程手里就没离过刀。   郁钦川时不时就瞄他一眼,时刻担心他嫌浪费时间撂挑子不干。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鉴之虽然全程眉头微蹙,但没说过一句要离开的话。   甚至后来戚白拿了一包脆皮肠过来,要江鉴之把脆皮肠个个划成小章鱼的形状,理由是煮出来好看,江鉴之也没拒绝。   为了保证小章鱼的腿全部一样粗细,江教授甚至还换了一把更方便操作的陶瓷刀。   认识江鉴之二十几年,郁钦川就没见过他花时间在此类华而不实的事上,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   这次来看,他这位发小好像改变了很多……   ……   围坐上桌已经是十一点多的事了,还是那熟悉的茶几,还是那熟悉的坐位,还是那熟悉的腿碰腿。   戚白嗜辣,牛油辣锅上浮了厚厚一层辣油不算,他蘸料碟还堆满青红辣椒碎。   辣椒碎也是江鉴之切的,切的时候他就觉得辣味熏眼睛,一看见戚白这碗,他就能想象到这人待会儿被辣得唇瓣红润微肿的模样……   压下心中莫名情绪,江鉴之看得眉头微皱,可戚白兴致勃勃,明显馋这口很久了。   江教授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去冰箱拿了几盒甜牛奶。   开动之前姜意拍了张照准备发朋友圈,盯着锅的戚白头也不抬:“发我一份。”   姜意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道:“我昨晚给你发的段子截图你怎么没回?不好笑吗?”   “没回吗?”戚白浑不在意:“你每天给我发八百条消息,七百条都是沙雕段子搞笑图,没回就是我已经用意念回复了。”   江鉴之动作稍停,目光扫过有说有笑的两人,神色微动。   脱外套时,江鉴之就注意到了姜意领口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吻痕。   上面还有牙印,应该不是姜意用手自己掐出来的人造吻痕。   江鉴之不免又看了郁钦川一眼,后者正拿着软软的白云坐垫,问姜意需不需要垫在屁股底下。   姜意飞快地瞄了戚白和江鉴之一眼,随后红着脸瞪郁钦川,咬着牙倔强说不用。   把对面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江鉴之平静地地收回视线,默默煮自己的菜。   戚白留意到江鉴之的公筷一直在番茄清汤锅打转,是一点辣油都不沾,蘸料也是芝麻酱。   江先生口味清淡得不像话,看得戚白直摇头——   这火锅吃得,莫得灵魂。   辣得很过瘾的戚白顺手拆了手边的甜牛奶,喝完后无意识舔了下唇,然后怂恿江鉴之:   “这个不辣,江先生你尝尝,毛肚就是要煮辣锅才有味道。”   目睹这人辣得一口气咕嘟小半盒甜牛奶下去的江鉴之:“……不用。”   戚白撇嘴,没意思。   他还挺想看遇事临危不乱、冷静淡漠的江鉴之被辣得吐舌头的模样的。   可惜,鱼不上钩。   虾滑熟了后,戚白顺手给姜意夹了一个:“这个还不错。”   姜意一口一个,点头赞同:“好嫩,再给我两个。”   戚白便又给了他俩。   姜意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语气做作:“谢谢我白~”   戚白就笑,让他少肉麻。   两人互动自然,一旁的郁钦川眯着眼打量他们,江鉴之则是抿了下唇没说话。   吃到半途,中场休息,戚白打开电视放了档嘻嘻哈哈的综艺,片头还没播完,又被姜意拉过去看搞笑视频。   姜意:“我前天看见特意收藏,你一定要看!”   于是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肩膀挨肩膀凑在一起看姜意屏幕不大的手机。   两人脑袋都挨在一起,时不时还要笑两声。   戚白眉眼之中没有面对外人的锐利,拿着盒甜牛奶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整个人神情姿态都很放松。   眼中盛满笑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和姜意笑倒在一堆。   在姜意自诩直男时,戚白和他关系就很好,在稀里糊涂多了个比自己还像霸总的金丝雀后,姜总终于后知后觉认识到自己他妈也是个弯的。   姜总新手上路不知道流程,戚白友情为他提供了不少学习资料以及建议。   一起搞过颜色后,两人的兄弟情更是得到了质的飞跃。   性取向相同但对不上号,所以两人相处时也没顾忌什么,该勾肩搭背照揽肩膀,想认对方当儿子就接着忽悠对方叫爸爸。   他们俩坦荡荡,看在别人眼里就变了味了。   郁钦川拿着罐啤酒坐到江鉴之身边,压低了声音:“你倒是管管戚白。”   江鉴之不徐不缓把戚白夹菜时滴在茶几的汤汁擦掉,闻言淡淡地扫了郁钦川一眼:“怎么管?”   站在什么立场?   郁钦川:“你不是他男朋友吗?”   江鉴之指明事实:“假的。”   他们这段关系,只在赵元凯面前有效。   不等郁钦川再开口,江鉴之把手中脏掉的纸巾折好扔进垃圾桶,又看他:“你还没跟姜意坦白身份?”   郁钦川拧眉说还不到时机。   他和姜意如今全靠一纸包养合约绑在一起,姜意还未对他动心,要是坦白一切,他就会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接近对方的机会。   江鉴之明了,没再多说什么。   郁钦川:“对了,你和戚白的事被江叔他们撞见后没解释吗?我看阿姨已经在朋友圈隐晦地秀了好几次了。”   本来以为会孤家寡人一辈子的儿子终于有对象了,江父江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大张旗鼓宣扬,但也发朋友圈暗示过两次。   郁钦川继续道:“我刷到过阿姨的动态,那个聊天记录的头像,是戚白吧?他们还加上好友了?”   这些话郁钦川早就想问了,可他不能贸然去问江父江母,江鉴之又太忙,他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   江鉴之听完:“……?”   江教授没有微信,自然不知道江父江母平时在朋友圈发了些什么,不过他此时的重点明显不在江母秀‘儿媳妇’戚白上,而是……   江鉴之略一皱眉,问郁钦川:“你也有他好友?”   不然也不会看头像就知道是戚白。   郁钦川:“?”   我说了这么多,江教授你就抓住了这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是吗?   郁钦川哭笑不得点头:“有啊。”   虽然没聊过天,但戚白和他的确是加过微信好友。   江鉴之闻言若有所思点头。   被他这么一打岔,郁钦川也忘了问他怎么没跟江父江母解释清楚假男友的事,再一回头,只想把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姜意和戚白撕开。   ……   四人聚在一起,难免提及赵元凯,在知道赵元凯好久没纠缠戚白时,姜意冷哼一声:   “知难而退,算他识相。”   说完后姜总又冲江鉴之举了一下杯,笑着道:“这事还多亏了江先生,敬你一杯。”   姜意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便以椰奶代酒,而江鉴之不喝酒也不喝饮料,便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白开水。   喝完后,江鉴之偏头看烫肥牛卷的戚白,忽然问:   “你和赵元凯……是怎么认识的?”   江鉴之听赵元凯说了,他和戚白认识好几年,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双方都很愉快的时光。   刚开始江鉴之并不在意,现在却有点好奇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   吃到了好吃的,戚白此时显然心情不错,解释:   “大二时,我给他当了一年家教,教他素描和油画基础。”   江鉴之难得愣了愣:“……就这样?”   戚白睨了他一眼:“不然?”   江鉴之:“……”   赵元凯把两人关系说得暧昧不明,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江教授陷入了沉默。   像是知道江鉴之在想什么似的,戚白慢悠悠道:“我当时缺钱,他父母时薪开得高,我就去了。”   做家教时戚白尽心尽力,一年的家教时光双方相处的确算得上愉快。   变故发生在他升大三时:   他因课业加重,便按事先约定好的提出结束这份兼职。   赵元凯近一年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没了他这位优秀尽责的家教老师,赵家父母虽然觉得遗憾,但也爽快同意了。   可赵元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戚白的性取向,得知他是弯的,在最后一天跟他告白,说喜欢他很久了,要当他男朋友。   戚白自认在教学过程中从未有过逾举行为,之前也没看出赵元凯有这方面的倾向,闻言自然是震惊又诧异。   戚白就像拒绝以往那些追求者一样拒绝了赵元凯,并且让他心思放在学习上。   可一向乖巧懂事的赵元凯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被拒绝后仍然自说自话地畅想两人的未来,还想拉戚白的手越线亲近。   戚白当时就冷脸甩手离开,最后两节课的补习费都没收,回校后便把赵元凯和他家长的微信都删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有天戚白拎着画板去上课,在教学楼前被赵元凯拦下……   赵元凯学校堵人,每天换着号给戚白发骚扰短信,拉黑都拉黑不过来。   好在赵元凯要上课,戚白也不是天天在校内晃悠,一学期最多只会被堵三两次。   当时戚白乐观地想——等赵元凯成熟了,对他的兴趣自然就会消失。   然而他没等到赵元凯放弃,先等来了赵元凯考上他们学校,成为他直系学弟的噩耗。   江鉴之还是第一次听说其中细节,闻言忍不住皱眉:   “没报警?”   姜意抢答:“当然报了,但赵元凯还是未成年,又没给小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写了个保证书罚了几百块钱。”   因此,戚白噩梦般的大学生涯就开始了。   赵元凯对戚白展开了高调猛烈的追求,送玫瑰送早餐送礼物……且对外宣称自己是戚白的男朋友,闹得学校人尽皆知。   赵元凯入学没一学期,南大老校区所有人都知道了艺术系那个画画超好、模样清清冷冷很好看的戚白,是个同性恋。   学弟学妹眼中的神仙学长是个GAY。   从此之后,戚白的追求者中女生人数骤减,男生数量呈指数爆炸式增长。   提到赵元凯,姜意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那傻逼还未经允许进入小白宿舍睡他的床,太他妈的变态了。”   也是因为这个,戚白当时才会那么迅速地搬出学校宿舍。   江鉴之眼神一冷:“可以告他骚扰。”   姜意:“他被逮到还不承认,说自己只是坐了一下,我们没证据。”   就因为学弟坐了一下床就告别人骚扰,站不住脚。   “好了。”戚白打断两人的谈话:   “别说他了,吃饭。”   戚白向来不耐烦听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赵元凯,今天也是因为江鉴之问才解释说几句。   戚白不想回忆以前的糟心日子,姜意便不提赵元凯那扫兴的家伙。   只有郁钦川,扫见江鉴之眼底的寒意时,沉吟不语多看了他一眼。   有点不对劲。   ***   吃完火锅姜意和郁钦川就一起离开了,戚白回房间补觉,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发现杯盘狼藉的茶几已经被收拾干净:   抽纸盒和几个电视遥控器在茶几正中间摆得整整齐齐、垃圾桶换了垃圾袋放在茶几左侧、沙发上原本卷成一团的薄毯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抱枕端正立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每只抱枕间隔距离仿佛都经过测量……   眼前这一切,没有点强迫症都做不出来,不用想都知道是出自谁手。   郁钦川和姜意可是他目送着离开的。   讨厌做家务的戚白眉毛一抬,开了电脑准备发封邮件感谢一下好心的江姓田螺姑娘。   点开邮箱,戚白才发现邮箱有封来自田螺姑娘的未读邮件,发信时间是四十分钟前。   难道是想斥责自己吃了就睡,丢下烂摊子让他一个人收拾?   戚白好奇点开,就见里面只有简洁一串字符外加四个汉字一个标点。   短短一行字,戚白确怔愣好几秒,最后意外眨眨眼,把后面‘我的微信。’这几个字,连字带符号反复看了三遍才敢确认——   江先生竟然申请微信号了!   放在别人身上明明是很普通常见的事,但搁江鉴之身上,戚白就有种老古板终于肯踏出一步,愿意接收高科技电子产品的欣慰和感触。   江先生这一步跨得,相当不容易!   虽然不知道江鉴之为什么突然想通,戚白还是拿出手机搜索添加他的微信号。   江鉴之的微信头像是系统自带,微信号也是自带乱码,只有昵称是他自己取的——   一个大写的‘J’。   简洁明了,个人特色非常明显。   戚白的头像是他自己画的一棵在月色下形状诡诞的树,深蓝色的主色调,只有月亮金黄明亮,像极了某位不动声色炫富的古人口中的白玉盘。   盯着江鉴之那丑萌丑萌的系统自带头像,戚白眉头一皱——   这人拿着手机随便怼脸拍一张放上去当头像,也比现在这个养眼。   看来江先生审美堪忧。   应该是设置过,戚白好友申请发过去对面秒通过。   看着那句‘我们已经是好友啦~’,戚白先谢江鉴之帮他打扫客厅,末了才问:   江先生你怎么突然开通微信了?   实时的聊天工具就是好,消息发出去没一分钟,戚白就收到了回复:   【J】:你说有微信会方便一点。   戚白:……   我说这话,已经是大半月前的事了!   【齐白石分白】:那你反射弧还挺长。   江鉴之这是一个新号,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戚白提醒:   要是不想被乱七八糟的人加好友,你设置一下,不要设置成自动通过。   这次过了两分钟江鉴之还没回复,戚白没忍住拍了拍他:   ‘我’拍了拍‘J’。   看见提示的江鉴之:……这是什么?   江教授注销账号太早,那时候的微信还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功能。   戚白耐心为这位退网的‘老年人’解释:点两下头像就可以拍一拍对方,然后对方就能收到提示。   下一秒,屏幕就冒出一句话:   ‘J’拍了拍我的手说给你一百万。   【J】:……?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如此活学活用,哭笑不得。   【J】:你的还有字。   【齐白石分白】:你也可以设置。   接下来戚白简单跟江鉴之说了一下微信更新后的新功能,打字太过麻烦,他索性发了语音。   江教授接收知识的能力没得说,戚白说一边遍他就记住了。   学生学习能力强,戚老师很是欣慰,随便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齐白石分白】:崽啊,阿爸很高兴.jpg   戚白平时和姜意齐彬他们互怼习惯了,大家平时都是以父子相称,存的表情包一个比一个能占对方便宜。   江鉴之:……   江教授:???   但显然江教授不太能理解现在年轻人之间的这种新潮流。   江鉴之认真地跟戚白说这样不好,弄得后者哭笑不得。   戚白去商场给他找了张中老年人无比热爱的玫瑰花女人干杯的表情包发过去。   【齐白石分白】:这张好吗?   【J】:……   看着那张红红绿绿还带闪的表情包,江教授第一次对南大艺术系专业第一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江教授无师自通,找了张猫猫表情包给戚白发过去。   【J】:这个好。   瞧见江鉴之发来的小猫wink,戚白没忍住笑了一声,打字回:   没想到江先生你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有人能抵挡住猫主子的毛绒攻击。   养宠物也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时间以及精神的事,因此江鉴之从来没有动过养宠物的心,他对所有动物都一视同仁。   没有特别喜欢的,自然也谈不上讨厌。   可戚白当时能随手在便利贴上画猫而不是狗或者马,江鉴之猜他应该是喜欢猫的。   否则江教授也不会在众多围裙中,一眼挑中小猫围裙。   这些江鉴之都没说明,只是让戚白以后有事可以给他发微信,觉得发邮件麻烦就不用再用邮箱了。   不知为何,收到消息的戚白有种江先生进化蜕变了的感觉。   结束聊天之后,戚白看着江鉴之那丑萌头像,越看越觉得它土黄土黄的的配色,配不上疏淡清贵的江鉴之。   略一思忖,戚白去了平时画画的房间。   坐在画架前,戚白翻了翻手机相册。   他还忘了,他相册还有一张江鉴之的照片——   几个月前江鉴之站在书店门口等他,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明目张胆的偷拍了对方一张,恰巧对方看过来眼神被镜头捕捉到。   相机自带的背景模糊让那张照片的构图绝美,江鉴之那张脸都不用P就很好看。   当天回去戚白翻看相册时还动了心思想动手画下来,只是当时他和江鉴之并不熟,拍照就算了,如果还未经通知画下来,多少有点过分了。   后来事多人忙,戚白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今时不同往日,江先生既当田螺姑娘又当工具人,送一副画给他当报酬也理所应当。   想到就做,戚白把照片发到平板上,放大后仔细观察一会儿,开始调色……   戚白最擅长油画,对着照片画人像对他来说毫无有难度,他尺寸没画太大,不过等画晾干再用画框装裱好,冬日的天早已黑透。   吃了点中午剩下的火锅,戚白准备找个时间把画送给江鉴之。   睡觉前,戚白把这幅画放到餐桌,以防哪天有机会却忘了。   戚白还挺满意成品,画里的人眉眼疏淡,五官又很成熟勾人。   想到这副画即将送给江鉴之,戚白莫名还有点舍不得,拿出手机对着画拍了一张。   相册一张油画一张照片,相似度极高,系统都提示戚白删除相似照片解放内存。   戚白满意了,回房睡觉。   ***   冬至之前,戚白和周嘉祯去兰溪校区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快一个月没出现的赵元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早早地在学校等着。   看见赵元凯时,戚白登时后悔出门之前怎么没在脖子上掐两个印子。   一个月不见,赵元凯看着瘦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神,不过看见戚白还是强打精神扯了笑脸:   “哥哥。”   能看得出来,上次在咖啡馆发生的事对赵元凯的打击真的很大。   本想像以往一样无视他的戚白见他这副颓丧的模样,心念一转,换了个想法。   于是赵元凯就见戚白竟然罕见地冲他笑了笑。   赵元凯:“!”   戚白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赵元凯先是一愣,继而是狂喜,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两秒,他就听见戚白饶有兴趣的问:   “你是知道我和江鉴之顺利见了家长出了柜,马上要订婚了,所以来恭喜我的?”   赵元凯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难以置信地瞪眼看他。   假男友都出来了,戚白也不介意再多个假订婚。   反正赵元凯又不可能去他订婚现场,仗着另一当事人不在,戚白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   “说起来你又帮我们一次,要不是你,我们还准备再瞒家里几年的,没想到他们非常理解尊重我们。”   戚白难得对赵元凯有好脸色,眼底甚至还带着笑意。   但对此时的赵元凯来说,他的笑如蜜又如砒霜。   戚白还继续扎他心:   “说起来,我和江鉴之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不明真相的周嘉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飞快接话:“感恩有你,赵元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是的,我们订婚了!   江教授:?   江父江母:狂喜.jpg 第27章 自私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戚白一句和江鉴之订婚,直接把赵元凯钉在了原地。   “江鉴之处处比你好,你既然见过人了就别总在我眼前晃。”戚白懒洋洋的胡诌:   “他在人前端着, 家里却心眼小醋劲大, 上次回去我哄了好久。”   赵元凯神经被理智和怒火拉扯, 出离暴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要哥哥你哄!”   戚白斜眼看他, 反问:“我难道不是大男人?”   哥哥今天耐心十足,还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但赵元凯却心慌, 解释:   “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白懒得听他是什么意思, 冲周嘉祯一抬下巴, 抬步就走。   路过赵元凯时, 周嘉祯难得带了点真情实感的劝:“戚白都订婚了,你是真没机会了,还是省省吧。”   走了十几米远, 周嘉祯往后看了一眼,就见赵元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戚白的背影,但这次没有追出来, 只是神情落寞地望着。   看着可恨又可怜。   周嘉祯:“没追上来。”   假情侣这事戚白没让太多人知道,周嘉祯也不明真相, 语气难掩震惊:   “你之前说有男朋友我就很震惊了,没想到你们速度这么快,这都订婚了, 再等两天岂不是要出国领证了?”   赵元凯还在, 戚白也没解释,随口道:“他比较心急。”   他信得过周嘉祯,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微信好友都删得那么干净了,赵元凯照样能知道他的动态。   “……”周嘉祯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之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位能让你动心的神人。”   戚白:“再说吧。”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就‘取消婚约’了。   想到赵元凯那股疯劲,周嘉祯又忍不住担心:“赵元凯见过你男朋友,不会去找他麻烦吧?”   “不会。”戚白:“我们住的小区赵元凯进不去,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地方。”   周嘉祯惊掉了下巴:“你们住的小区?你们同居了?”   见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戚白恶趣味上头逗他:“都订婚了,同居不是很正常?”   “……”周嘉祯想想点头:“也是。”   虽然进度有些快,但谈恋爱订婚同居没毛病。   周嘉祯好奇:“不过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他做什么的啊?”   提起江鉴之的工作,戚白手上的动作微顿,想了想,把他工作美化了一下:   “他业务比较广泛,大致是为顾客解决问题的服务业。”   听戚白说是服务业,周嘉祯率先想到的是餐厅服务员、快递员、外卖骑手之类。   周嘉祯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急着订婚,还跟家里他坦白,自然也是真的喜欢你,做兄弟的是真替你高兴。”   戚白心说那你可就高兴得太早了。   他自己都不清楚江鉴之上班的工作地点,也不知道江先生是单干还是有组织,碍于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因此,戚白料定赵元凯就算想找江鉴之麻烦,肯定也找不到人。   在戚白很放心地対着周嘉祯胡吹时,赵元凯还没从‘订婚’两个字带来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戚白和周嘉祯已经不知所踪。   赵元凯沉下脸,盯着戚白花了大量心血的外墙,忍住了一脚踹上去的念头,脚步一转,朝物理系办公大楼走去。   赵元凯把戚白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尖上供着,连说话都刻意控制音量,伏低做小。   就算是最气愤时,他也没想要过要対戚白做什么。   赵元凯自认为已经把一颗真心挖出来捧到戚白面前了,可不等哥哥发现他的好,就有人横刀夺爱,抢走了哥哥所有的注意力……   他不甘心。   赵元凯顺着路标找到了物理系老师教授们的办公楼层,找到江鉴之所在的办公室,敲门进去,他要找的人却没在。   “你找江教授啊?这个点他应该在实验室,你是他的学生?”   赵元凯胡乱地点点头,离开办公室后又找去实验室。   实验大楼不允许外人随便进,赵元凯没有门卡被拦在外面。   保安上下打量他,知道他是本校学生后,神情缓和了两分,在得知他找江教授又没提前说好时摆手:   “口说无凭,我不能放你进去,你要不给江教授发个信息,让他给我们打个电话。”   实验室向有需要的学生开放,里面的仪器先进昂贵,动辄几十上百万,要是什么阿猫阿狗说一句就放进去,损坏了东西找不到人,他们也要担责任。   赵元凯自然不可能有江鉴之联系方式,保安巍然不动:   “那你只能在楼下等江教授出来了,或者让人去传个信,让江教授下来见你。”   自从知道戚白和江鉴之订婚后,赵元凯就静不下心,哪里还等得下去:   “我找江教授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帮我上去叫一下?或者打个电话。”   保安用‘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他:“我们怎么可能有江教授的电话?”   “再说了,工作时间擅离职守是要被扣工资的。”   所以也必不可能上去给他叫人。   赵元凯忙说自己有钱,扣的工资他可以抵上。   保安听了眉毛一竖:“你胡说什么呢,想拿钱贿赂我?”   再次打量赵元凯两眼,保安警惕心上来,这下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进去了。   这是在学校,赵元凯又不能强闯,只能灰溜溜去旁边等,耗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终于等到有人进出实验室。   赵元凯赶紧上前说明来意,让対方进去后跟江鉴之说一声,还主动报上了姓名:   “江教授认识我,你说了他就知道。”   那个学生听说要去找江鉴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这活我做不来,你找别人吧。”   心浮气躁的赵元凯接连碰壁,更是烦躁,压着火气问:“为什么?”   那学生眼睛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   “那可是江教授!他看我一眼我腿都哆嗦,哪里还敢主动找他说话?”   江教授积威甚久,如非必要,学生都只想远远舔颜,生怕一个対视,就被江教授抓住问回答不上的问题。   冷血无情大魔王,深入人心。   赵元凯听后一阵无语:“他又不会咬人!”   学生反驳:“咬人还只是痛两天,江教授可是精神攻击!”   肉体上的疼痛还可治愈,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折磨。   赵元凯:“……”   他接触江鉴之的次数不多,每次看対方都是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看人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感,看着就很无趣。   赵元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江鉴之,还以为是这人不想帮忙的托辞,直到第二个人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他。   赵元凯暴躁——   哥哥那样阳光肆意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江鉴之这样一个无趣又冷酷无情的人!   江鉴之甚至要哥哥哄!   年纪轻轻成了教授怎么样?他的哥哥该被人宠着,生活无忧,整天安心画自己的画。   生活中需要浪漫,而江鉴之一看,就是没有生活情调、呆板又寡趣的人。   越想,赵元凯越觉得江鉴之配不上戚白。   ……   等江鉴之知道有人找他,就在楼下等他时,赵元凯已经在寒风中站一个多小时了。   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江鉴之换了衣服,问:   “谁找我?”   来人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跟江教授搭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说他叫赵元凯。”   眼里的意外一闪而过,江鉴之対来人略一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   学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离开。   江鉴之不知道赵元凯找自己具体做什么,但想也知道跟戚白有关。   想到学校论坛与戚白有关的流言蜚语,江教授打了个电话让保安把人放上来。   楼下人多眼杂,上面更适合谈事。   在等赵元凯上来时,江鉴之在整理新得的模拟数值,写到一半,他脑海里无端冒出姜意说的话——   赵元凯那个变态,还偷偷睡戚白的床。   笔尖在纸张上停留时间稍长,墨水晕染留下一个小圆点。   赵元凯一进门対上江鉴之的视线,只感觉対方看自己的眼神比上一次更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站久了,骤然到了暖融的室内,体感温度上升,反而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元凯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后背有些发寒。   江鉴之扶了一下眼镜,隔着镜片射来的眼神冷冽锐利,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有事?”   赵元凯掠视江鉴之一圈,酸溜溜在心里得出一个‘长得不也就这样’的结论,然后道:   “我来是想劝劝江教授,你和戚白真的不合适。”   没想到赵元凯还没放弃,反而转变思路来游说自己,江鉴之眼神微沉,冷声开口: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不等赵元凯开口,江鉴之开口赶人:“如果你是想说这些,那不必浪费彼此时间了。”   好不容易见到人,赵元凯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直接道:   “我知道你爸妈不反対,但是你有想过学校吗?你们订婚的事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你认为南大会允许一个同性恋来教授学生吗?”   “江教授你还年轻,难道愿意因为恋情影响前途无量的工作?”   订婚?   江鉴之手下的动作猛然一顿,笔尖偏移原本的路线,在纸张上划出一条长痕。   这一页纸报废了,可江鉴之的注意力全然没在这上面,他抬头看赵元凯,不露声色淡淡开口:   “我们订婚的事,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订婚了?   赵元凯一直在观察江鉴之的表情,看他听见‘订婚’两个字却波澜不惊,反应如常,心下一沉——   订婚是真的。   深吸一口气,赵元凯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用回答我,你真的能承受住恋情公开带来的后果吗?”   从实验室出来就被人告知自己已经订婚,江教授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知道戚白多半是又遇上赵元凯了。   而订婚,就像假男友一样,是対方拿来应付赵元凯的说辞。   是假的。   不知怎么回事,江鉴之心里忽然有些不快,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赵元凯,看赵元凯眼神带着审视:   “我很好奇。”   江鉴之:“你认为同性恋是污点,会惹人非议,这和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戚白相悖。”   赵元凯心想这是什么鬼问题:“同性恋不被世人接受,但我为了哥哥,可以忍受那些世俗的眼光,我愿意为了他付出,你能吗?”   赵元凯一番话说地大义凛然又漏洞百出,江教授听得直皱眉。   江鉴之:“先不说别的,你知道同性恋会招来世俗的眼光,那你以往的做法,实在和喜欢他沾不上边。”   赵元凯把戚白的性向公之于众,论坛至今还有人议论戚白。   赵元凯振振有词:“我喜欢哥哥,不介意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喜欢就是要——”   江鉴之冷声打断他的话:“可你从来没问戚白介不介意。”   赵元凯一愣。   忍住让保安把人赶出去的念头,江鉴之看他的眼神冷若冰霜:   “戚白相貌、人品、学业样样出众,喜欢他的人很多,你并没有竞争力,索性就败坏他的名声,认为这样你就配得上他了?”   “你自私又虚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你心里只喜欢自己,喜欢就要不计一切手段得到,从来没有考虑过戚白的处境和感受。”   就算学生拿着查重率75.67%的论文来敷衍自己,江教授都没说过这么严厉的话。   江鉴之情感淡漠,甚少动怒,更何况是直接说别人自私又虚伪、这种偏向于人身攻击的字眼了。   回神的赵元凯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扭曲,刚想反驳,又听江鉴之下评语:   “自我感动,一文不值。”   寡言的江教授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字,可言语如刀,刀刀往赵元凯内心深处扎。   赵元凯想争辩,可忽然不知道从何反驳。   目光扫过神情呆愣的赵元凯,江教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蔑视’的情绪:   “你配不上他。”   一句惊魂,赵元凯下意识反问:“我配不上,你就配了?”   江鉴之敛了眼底的讥诮,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至少我不会认为他和前途之中还需要选择犹豫,喜欢他,也从来不是污点。”   要是戚白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   想到自己在心里假设什么,江教授有片刻怔然。   赵元凯不知道江鉴之心里想的什么,冷笑一声:   “话说得好听,等真到了那一天,一心只有工作的江教授是选大好前途还是哥哥,还未可知。”   江鉴之缓神,盯着赵元凯看了几秒,忽然开口:   “你以后别叫他哥哥。”   不等赵元凯拒绝,江教授收回视线:   “叫得人恶心。”   赵元凯无能狂怒:“你——”   他没想到江鉴之这么不讲理,只是和戚白订婚了而已,竟然还干涉他管戚白叫什么。   戚白说他心眼小醋劲大,原本赵元凯还不相信……   现在信了。   江鉴之不想浪费时间在赵元凯身上,让保安把人‘请’了出去。   等赵元凯离开后,江鉴之拧紧的眉头仍然未松动半分。   模拟数值在脑海里盘旋,他该把划了线毁了的纸张扔掉重写一份,可江教授手放在笔记本上,半晌未动。   朱俊良进来时,就见向来争分夺秒的江神一动不动正坐着出神,盯着笔记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模样反常。   紧接着,朱俊良就听江鉴之忽地轻叹口气。   朱俊良:“!”   嚯,有生之年竟然能听见江神叹气!   瞧他略显疲惫的模样,朱俊良瞬间来劲了:“江教授你怎么了?实验不顺利?”   江鉴之取下眼镜揉揉眉心,摇摇头:“无事。”   他这模样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朱俊良更好奇了,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対面,撑着下巴问:   “有什么烦心的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江鉴之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朱俊良:“……”   “咳——不是。”轻咳一声,接收到视线的朱俊良把坐下时碰歪的笔筒摆正了,改口:   “说出来我给你参考参考,人多力量大嘛。”   江鉴之:“……”   朱俊良除了在相亲这条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之外,他性格好,和学校里的学生老师乃至领导,都能打成一片,也算是年少有为,平时还是挺可靠的。   江鉴之瞧了他两眼,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我有个朋友……”   听这开场白,朱俊良瞬间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你先说,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江鉴之:“……”   対上江鉴之的视线,朱俊良立马举双手投降:   “我的错,您继续。”   江鉴之却没了心情:“算了。”   这种事,他是疯了才会问一个相亲失败了三十七次的人。   朱俊良眯着眼睛瞧他,若有所思:“江教授,你不対劲。”   不対劲的江教授没理他,朱俊良自顾自分析:   “一般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多半是因为感情问题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话未说完,朱俊良猛然一顿,抬眼瞪江鉴之:“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鉴之:“……”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鉴之扯了扯嘴角:“未婚夫都有了。”   朱俊良:“?”   朱俊良:“噗——”   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朱俊良一脸稀奇道:“没想到啊,江教授你竟然会说冷笑话了。”   “未婚夫都出来了,还挺幽默。”   稀奇完后,朱俊良又觉得自己方才的念头好笑:   “也是,是我糊涂,江教授你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   江神可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江鉴之:“……”   没有世俗欲望的江神,面无表情地把自顾自笑得直不起腰的朱俊良赶走了。   ***   把墙上缺了或者弄坏的地方补了一遍色,最后刷上防水防晒的清漆,周嘉祯满意叉腰,转头看戚白:   “收工,撸串去?”   最后的收尾工作结束,戚白还得等人来验收,摇头拒绝:“你带学弟学妹去吧,我就不去了。”   几个月下来,过来帮忙的两个学弟学妹也学到不少,就是爬上爬下,还要兼顾课业,人都累瘦了起码五斤。   周嘉祯幽怨:“白啊,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越来越难约了?”   这么久了,他想约的串一直没吃上。   “不过也是。”不等戚白开口,周嘉祯又冲他挤眉弄眼:“有対象了,是要多陪陪対象,我懂,懂。”   対上周嘉祯促狭的目光,戚白:“……”   你懂个颜料桶!   验收院长和系主任还有以前的辅导员都来了,大家対成品都很满意,赞不绝口下当场通过。   院长说一周之内,财务就能把最后一笔尾款打戚白账户,接着戚白又被其他设计者拉去吃了顿饭庆祝,到悦澜府时都快晚上九点了。   一位师哥开车把戚白送到小区门口,戚白刚推门,还没来得及下车,旁边就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紧接着,戚白和刚下车的江鉴之撞了个正着,两人神情都有些意外。   这是戚白第二次碰见江鉴之被人送回来,打了声招呼后下意识往驾驶座看去,対上一张略眼熟的脸。   江鉴之的助手対上戚白的视线后,礼貌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戚白想起来,上次半夜送江先生回来的,也是这个单眼皮男人。   师哥降下车窗探出头,対戚白笑:“小白,那我就先回去了。”   戚白闻言目光单眼皮男人脸上移开,対师哥道:   “注意安全,今天麻烦师哥了。”   师哥爽朗一笑,伸出手哥俩好的拍拍戚白胳膊:“说的什么话,以后有事在群里说一声。”   目送师哥离开后,戚白回头,就见送江鉴之回来的那人也开车离开,但江鉴之还站在原地。   戚白一挑眉,问:“江先生在看什么?”   人都走了,还舍不得呢?   已经连车尾都看不见,江鉴之收回目光看向戚白:“刚才是你师哥?”   戚白点头:“是啊。”   他搬来悦澜府几个月,这似乎还是两人第二次一起进小区。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略一点头,没再开口。   就在戚白以为他们这次也要从小区外保持沉默一直到家时,冷不丁听身边的人开口:   “听说我们订婚了。”   说话的人语气平静,而听的人却是心底一跳,脚下趔趄差点崴了脚。   江鉴之下意识伸手想扶,可戚白腰一扭,自己凭借着超强的平衡感站稳了。   稳住身形之后,戚白抬头看江鉴之,大大的眼里是大大的震撼:   “这你都知道了?”   消息传播得这这么快的吗?!   看他的反应,江鉴之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対的。   江鉴之抿了下唇角,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所以……我们真的订婚了?”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权宜之计,你懂不懂!   江教授:……不懂。   江父江母:开始打电话宴请宾客.jpg 第28章 出柜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消息这么灵通, 他白天胡诌的话,对方晚上就拿来问他了。   明知道是假的,偏还用如此认真严肃的模样。   想到自己口嗨说的江鉴之醋劲大心眼小, 戚白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   说好的假男友, 自己一声不响给两人关系升了级成了未婚夫, 他挠挠脖子掩饰性咳一声:   “你知道的,只是说给赵元凯听。”   江鉴之垂眸敛目瞧他细长分明的手:“你手上没有订婚戒指, 他信了?”   江教授虽没经验,但他也知晓情侣相处时正常流程——相识、心动、约会、恋爱、求婚、订婚、结婚,同居。   戚白就笑:“订婚也不一定都要有戒指。”   电梯内, 头顶灯光洒下来, 落进戚白眼里化作星星点点的笑意, 一时让人难以移开眼。   江鉴之望着他的侧脸, 缓缓开口:   “从长远来看,我建议你找一个真正的男朋友。”   假男友瞒得了一时,可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尝试。   戚白满不在乎的笑:“我和你不一样, 我只看当下。”   他暂时还没和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的想法。   江鉴之听后不说话了。   “对了。”在电梯跳到‘19’之前,戚白对江鉴之道:   “江先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戚白回家把那幅早就画好的画拿给了江鉴之。   江鉴之接过画框, 见上面画的是自己时,明显一愣。   不确定江鉴之这种求实的性格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戚白撩起眼皮留意着他的反应,嘴上还道:   “闲来无聊随便画的,你要不喜欢可以不用摆出来, 放着落灰也行。”   戚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对江鉴之那丑萌丑萌的微信头像看不过眼, 直接略过这个话题:   “订婚的事是我随口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下次见到赵元凯别否认就行。”   戚白怕江鉴之露馅。   还想让他别跟江父江母说这一茬,但戚白转念一想,就算他不提,江鉴之肯定也不会说。   ……   回到家关上门,想到方才江鉴之看过来的眼神,戚白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脸。   礼尚往来送幅画而已,紧张个屁啊!   楼下,江鉴之径直进了书房,戚白送的画没有放着落灰,被他好好地立放在靠墙矮柜上。   他书房里有满墙的书,从专业书籍到病理生活类都有。   江教授坚信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有理论依据,万物可用科学来解释。   可江教授把书架满墙的书扫过一遍,都没看出哪一本书能解释他此时内心的酸软饱胀的情绪因何产生。   没能找到参考文献的江鉴之把目光放在那幅色调温馨阳光、和书房沉闷严肃的风格完全不搭的画上。   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盈满胸膛,江教授慢吞吞抬手摁了摁心口位置。   从看到这幅画开始,他的心跳就处于略快的状态。   可却不是身体机能发生故障、病理性的心律不齐。   江教授遇到了现下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甚至不知根源。   不。   脑海里闪过那人送画时不自觉抿起的唇角,江鉴之垂眸沉思——   源头该是明了的。   ***   冬至当天,戚白本来想约姜意吃羊肉火锅,可对方表示有约,要在家里和金丝雀包饺子。   戚白怀疑自己听错了:“包饺子?你?”   “瞧不起谁呢?”姜总感觉受到轻视,把镜头对准餐桌,给他看饺子:“这都是我包的!”   画外音是郁钦川温柔的笑:“包得很可爱。”   看着那些歪七扭八、惨不忍睹的饺子,戚白:“……”   这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见戚白表情复杂,姜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找你未婚夫一起啊,你们离这么近。”   戚白和江鉴之‘订婚’的事姜意也知道了,当时他笑了好久,说赵元凯当时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直到现在,姜意还经常拿未婚夫这事出来调侃戚白。   戚白当没听见这称呼,道:“他在上班吧?”   姜意比他还疑惑:“你问我我问谁?你自己下去看啊。”   姜总忙着包饺子不想多聊,戚白果断挂断视频。   “见色忘友。”   冬至大小是个节日,一个人过也不能太敷衍,戚白穿上外套准备去超市。   他冰箱的存货也需要补充。   电梯合上,又很快停下,察觉到有人进来,低头刷手机的戚白头也不抬往旁边挪了挪,把空间让出来。   电梯继续下行,后进来的人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叮’地一声,电梯门再次开启。   低头族戚白抬步往外走。   “戚白。”   戚白脚步猛然一顿。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这是十楼。”   扭头看去,戚白就见江鉴之站在电梯里,神情略无奈的看着他。   戚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刚才进来的是熟人。   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红色的‘10’,戚白两步退回电梯中,把手机揣回兜里,若无其事开口:   “今天没去上班?”   江鉴之进来时就盯着戚白瞧,想看这人什么时候能从手机中抬头发现自己。   却不想戚白全程低头,还差点走错楼层。   江教授张张嘴刚想开口,一个沙发突然从电梯外怼了进来。   戚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胳膊就被人用力一拉,下一秒,他的鼻尖撞上江鉴之的下巴,撞得他鼻梁一酸,闷哼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   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从沉甸甸、体积又大的沙发旁探出头:   “视线遮住了没看见,没撞着吧?”   十楼有住户网购了沙发,送货上门验货时发现颜色发错了,只能退回去。   沙发占空间,两人抬着沙发没注意,沙发腿差点撞上背对电梯门的戚白,好在江鉴之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幸免于难。   戚白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子,把自己从江鉴之胸膛撕下来,冲工作人员摇头:“没事。”   悦澜府电梯厢比普通的大上一些,但空间到底有限——   沙发放在正中间占了大半空间,四个成年男人只能挤着站。   穿着工服的两个男人扶着沙发站在外面,江鉴之和戚白就被挤在了最里面。   戚白前面是沙发,后面是江鉴之,沙发腿杵在眼前,为了不撞上去戚白身体只能微微后仰。   这下两人几乎是前胸贴后背,寸步难行。   空间太逼仄不能挪动,但戚白就是越不允许做什么,越心痒难受的人,保持后倾不动的姿势太难熬,他脚忍不往后移了移几厘米。   戚白:“……”   鞋跟碰到了江鉴之鞋尖,戚白皱着眉默默挪了回来。   这一刻,度秒如年。   身后,江鉴之站得笔直,后背紧贴着电梯,戚白就站在他身前,从侧面看,仿佛他把戚白亲密地拥在怀中。   电梯中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小声交谈,说待会儿抬着沙发去车上还要费一番功夫,这个天气越来越凉。   最里侧,江鉴之垂眸看着戚白露出来的一截白皙后颈。   戚白动了动,有一束长发落到江鉴之的肩上,然后又顺着肩膀弧度轻轻滑下,只剩下细长的几缕,和江鉴之的外套纠缠。   将落未落。   贴得太近,呼吸相闻,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   沙发要去地下车库卸货,戚白和江鉴之要在一楼下,因此电梯停在一楼时,工作人员先出去让开了位置,戚白就侧着身想往外挤。   没、没挤成功。   江鉴之虚虚揽住戚白肩膀稳住他,身高优势让江鉴之得以越过沙发看向电梯外的工作人员:   “去车库,你们下了我们再上来。”   他开口说话时,戚白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偏头斜了一眼江鉴之松松护着他的手,戚白习惯性抿了下唇,没坚持往外挤了。   工作人员本来都打算把沙发搬出来,先让戚白江鉴之出去再搬进来,一听这话立马点头:   “那麻烦你们了。”   等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时,戚白不自觉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腰。   他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晃了晃,江鉴之盯着看了两秒,问:   “去画室?”   戚白摇头:“去超市买点东西。”   说完戚白又问江鉴之这个时间点出门去哪儿,得到回答后一挑眉:   “这么巧,刚好可以一起。”   他没想到江鉴之也准备去超市。   江鉴之轻轻地‘嗯’了一声。   到了超市,戚白推着车直奔零食区,走了两步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于是转头看江鉴之:   “江先生你想买什么?”   戚白想都是大男人,没道理逛个超市还要一起,江鉴之要逛其他区的话,他们在门口分道扬镳也行。   向来目标明确的江教授:“……随便看看。”   于是两人便一起往零食区走。   戚白选了酸奶薯片卤味肉脯等一大堆零食,见江鉴之拧着眉什么都不买,便拿起一包青瓜味的薯片给他推荐:   “这个好吃。”   江教授对零食不感兴趣,见戚白哐哐选了半车零食加饮料,花花绿绿一大片,摇摇头后又忍不住问:   “这些你准备吃多久?”   戚白扫了一眼,随口答:“不确定,可能一星期?”   江鉴之:“……”   江教授前二十六年加起来,可能都没有摄入这么多零食。   小家电区,售货员正在极力推荐自动炒菜机:   “咱们这机器煎炒炖煮炸都行,功能齐全,只要把食材倒进去再盖上,按下按钮,接下来就不用管了,你们可以去做其他的事,等事做完菜也好了,相当省时省力,且火候经过科学实验,做出来的菜味道不比酒店大厨差!”   “今天买还送家常菜谱和刀具一套,简单易上手,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厨房小白都能操作,方便快捷,包教包会!”   售货员一边推销一边操作讲解,旁边围了一大圈人,戚白瞟了一眼就毫不在意收回视线,一边跟江鉴之吐槽:   “毫无灵魂。”   吐槽完没得到回应,戚白疑惑扭头,就见江鉴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正站在人群外围看炒菜机。   戚白:“……?”   江鉴之身高腿长,站在外围也可以清楚看见最中心的场景,他表情淡漠,目光却很专注。   见他停滞不前,戚白沉默两秒,退了回去。   江鉴之正看着,忽然感觉自己衣服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一低头,正对上戚白神色复杂的脸。   戚白看他:“江先生,你不会想买这玩意儿吧?”   江鉴之平静开口:“不用自己做,很省时间。”   戚白倒吸一口凉气:“你认真的?”   自助炒菜机,一听就是鸡肋产品。   煎炒炖煮炸,说得好听,但一次性把所有调料都放进去,味道能好才怪。   五星酒店大厨炒菜,都还讲究热油烧锅、食材分先后呢。   然而江鉴之的眼神告诉戚白,他是真的想买。   戚白:“……”   江鉴之继续道:“还送食谱。”   戚白试图拯救一下:“切菜也很耽搁时间。”   就江鉴之这一个土豆切七八分钟的架势,他菜切好,别人菜也炒好了。   江鉴之指着赠送的那套刀具,里面有辅助切菜的工具,保管切出来粗细一致,治愈强迫症。   眼睁睁地看着江鉴之拎着半圆形的炒菜机放购物车,戚白:“……”   他不想说话。   ***   炒菜机都买了,不去买点菜实验一下,显然说不过去。   为此,江鉴之甚至还带回了一套碗筷和各种调料。   戚白也好奇纯机器炒出来的菜味道怎么样,便跟着一起回了江鉴之家。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先试了一道简单不容易翻车的醋溜土豆丝,江教授严格按照菜谱上的用量,放调料时,就差拿个电子秤和量杯量了。   炒菜机火力很大,很快就熟了。   江教授看了一眼所用时间,表示满意:“速度很快。”   戚白拿过筷子尝了一口,然后木着脸吐进垃圾桶,表示嫌弃:“狗都不吃。”   土豆都特么是夹生的!   戚白放下筷子,试着让江鉴之尊重一下一旁崭新的燃气灶:“炒个土豆丝而已,用那个,猛火三分钟解决。”   江鉴之:“……”   江教授第一次进厨房就惨遭滑铁卢。   戚白看着两人买的菜,问江鉴之:“要不去楼上煮?”   戚白家的厨房不是摆设,他炒个家常菜还是可以的,味道谈不上多好,但绝对算不上难吃。   江鉴之闻言抬头看他:“会不会太麻烦你。”   戚白毫不在乎:“多一双筷子的事。”   反正他一个人也是要做饭的。   江鉴之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了,开始收拾东西。   戚白见他连碗筷调料都一起拿,赶紧出声打住:“这些不用,我家里有。”   江鉴之抬手推了推眼镜,沉静开口:“我这里用不着,放着也是过期。”   江鉴之语气太过自然镇静,戚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点头:   “也是,那就一起拿上。”   戚白先上楼,留下江鉴之收拾厨房,处理不能要的土豆丝和炒菜机。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江鉴之毫不犹豫把才使用过一次的炒菜机放在了橱柜最上方,然后去了楼上。   ***   【手艺人】:????江鉴之这几天晚饭都是和你一起吃的?   【齐白石分白】:嗯,他最近工作不忙每天都回来得挺早,就一起吃了。   【手艺人】:[双眼一眯,发现事情并不对劲.jpg]   姜意给戚白打了个视频,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们不对劲。”   正在画画的戚白一心二用:“什么不对劲?”   姜意眯着眼:“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据郁钦川所说,江鉴之不是那种会几次三番去别人家吃饭的人。   戚白便把江鉴之买炒菜机的事简单地跟姜意说了一下,最后道:   “他帮了我这么多,吃顿饭而已,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吗?”   “……”姜意忍不住问:“……朋友,你还记得你喜欢男人吗?”   戚白:“?”   姜意很难不多想:“江鉴之不会真喜欢你吧?”   戚白嗤笑一声,没好气回:“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在戚白看来,江鉴之直得不能再直,他们虽然一起吃了几顿饭,但只是单纯的饭友。   知道江鉴之每次洗了碗就离开,不会在戚白家里多待后,姜意语带怀疑:   “这难道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戚白放下手里的电容笔:“你能不能别腐眼看人基?”   戚白讨厌洗碗,江鉴之每天把他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跟新的似的,进厨房时心情都愉悦不少。   一个人做饭不好控制量,总剩饭剩菜,两个人就没有这种担忧。   从各方各面来说,戚白都很满意江鉴之这个饭友。   戚白从小到大身边就不缺追求者,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他自信还是能看出来的。   戚白认为是姜意想太多:“过两天我要跟年老头出国一趟。”   姜意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去哪儿?做什么?”   戚白说了个地名,然后道:“去看展,顺便……”   想到年教授当时的说辞,戚白笑了笑才继续道:“拓展一下眼界,多认识一下人。”   上次被年教授带着参加了圈内聚会,出国的事那时年教授就问过戚白一次,他也是才决定要去。   姜意:“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戚白道:“那个画展办一周,听年老头那意思,还要在周边城市转一转,就当写生。”   姜意问他过年之前能不能回来,戚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后道:   “回不回来都一样,再说吧。”   姜意闻言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小白你今年……又不回去过年?”   “回去干嘛?”戚白笑了一声,只是浅淡的笑意却未至眼底,语带讥诮:   “回去看他们一家和乐,我给他们鼓掌叫好?”   姜意不说话了。   关于戚白的家庭情况,姜意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只知道他爸妈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戚白跟了爸爸。   如今他爸再娶,戚白好像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从戚白大学四年甚少回家、也从不问家里要生活费就知道,他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好。   至于戚白的亲生母亲,姜意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不清楚内情,也没贸然开口问过。   想到这,姜意不免在心里叹气。   戚白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两人就出国的事聊了两句便挂了视频。   ……   这次出国看展不止戚白和年教授两人,同行的有十几个人,其中两人有作品参展,期望能拿回一两个奖。   登机之前戚白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忘了跟江鉴之说出国的事。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对方的好友,联系也方便许多,戚白给江鉴之发了条消息。   大意是最近有事不在家,饭友暂时拆伙。   知道江鉴之一定会收到消息,戚白发完就关机登机。   戚白发消息时江鉴之正上课,等江教授看到他这条消息时,已经是接近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看着‘归期不定’四个字,江鉴之眉头微皱,正打字回消息,江母打电话进来了。   江母先绕了几句圈子,最后才表明来意:   “儿子啊,南大元旦前就放寒假了,到时候研究所也没什么事,过年你有时间回来不?”   江鉴之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里又传出江父的声音:   “还有小白,小白有空吗?你们俩一起回来过年啊。”   江鉴之:“……他不回来。”   江母难掩失望地‘啊’了一声:“他是没时间还是要回他家?”   江父爽快:“那你跟小白回去?”   江鉴之:“……?”   那边江母闻言也道:“也是,你和小白回他家也行,终归是你们一起过,亲家公他们住哪儿啊?离南枫市远不远啊?”   江父江母根本没给江鉴之说话的机会,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从在哪儿过年,说到江鉴之跟着戚白回去时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礼数要周到,不能失礼,要给戚白的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听他们越说越远,江鉴之终于开口打断二老的美好畅想:   “他家里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事实上,江教授连戚白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江鉴之说完,电话那端的江父江母愣了愣,好半天才传来江母的声音:   “不知道?不应该啊,小白之前不是说他已经跟家里说了你们的事、他家里不管他吗?”   江鉴之:“?”   江父也道:“是啊,不然我和你妈也不可能让你贸然跟着小白回去啊。”   江鉴之:“???”   好半天没听到江鉴之说话,江母迟疑:   “这么大的事,儿子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父江母:儿砸你不知道?   江教授:…… 第29章 画展   同性婚姻法都还未通过, 两个男人在一起要过一辈子,这是两个家庭的大事,江父江母高兴过后, 免不了要问亲家公亲家母对此的态度。   江父江母想, 要是戚白家里也同意, 那皆大欢喜,要是有阻碍, 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江母便找机会打探了一下戚白的口风,得到了令他们跟高兴的答案。   但戚白跟江父江母的原话,自然不是说他家里已经同意他跟江鉴之的事。   戚白不喜欢跟人提自家的事, 在江母问时, 只是说他的事自己能做主。   这话在江父江母听来, 不就是戚白家里尊重他的意愿?   江父江母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头, 登时也放下了。   江鉴之自然不知道戚白和江父江母每次都聊些什么,也从来没有听戚白说过他原生家庭的事。   此时听江父江母这么问,还是一副‘儿子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语气, 江教授:“……”   江鉴之清楚了,不管真的假的,总之所有都是他最后知晓。   订婚、见家长……江教授有一瞬间开始怀疑, 以后他要‘结婚’了,是不是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好在戚白不会生孩子, 否则可能在他都不知道时候,已经当爹了。   江鉴之沉默时间过长,江母善解人意劝:   “小白可能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故意瞒着你的。”   清楚一切都是假的, 江鉴之闭了闭眼:“……我知道。”   江母:“那过年的事……?”   江鉴之回神,说研究院什么时候放假还没定, 过年的事再说。   但唯一确定的是,戚白不会跟他回家过年,他也不可能去见戚白爸妈。   江父听后沉吟片刻,开口:“也好,今年见家长是着急了些,是我和你妈太心急了。”   挂电话之前,江教授还听见自家爸妈小声嘀咕:   “出柜这么大的事,小白都瞒着鉴之呐?”   “才在一起没几个月,还是感情不太稳固吧。”   “说的也是……”   随着江母一声叹息,电话被挂断。   江鉴之:“……”   通话结束,屏幕界面回到通话前的微信页面,江鉴之把聊天框中打了一半的话删掉回了一个‘好’,然后把手机放置一旁。   —这么大的事,儿子你……不知道?   江母迟疑的话语又在耳边盘旋,江鉴之拿起笔又放下。   不得不承认,江教授生平第一次有了种被排挤在外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戚白就住他楼上,可两人的交流甚至比不上远在千里之外、身处另一座城市的江父江母。   屈起的指节无意识在桌面敲了敲,面对工作,江教授罕见有些心不在焉。   ***   戚白所乘坐的飞机在异国降落时,已经是国内深夜的事。   长途飞行让一行人都有些疲惫,年教授几人又上了年纪,更是精神欠佳,一行人下了飞机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奔酒店。   刷卡进了房间,戚白四处看了看,对酒店环境还算满意。   脖子围着大红色围巾的年教授站在走廊,对戚白道:   “展览后天才开始,今天好好休息倒倒时差,明天可以去周围转转,但要注意安全。”   国外不比国内,运气不好还能遇见当街持枪伤人。   另一人道:“后天早上大厅集合,咱们一起进去,具体时间看微信群。”   戚白点头表示了解,看向年教授:“酒店的东西你肯定吃不惯,给你出去买点?”   飞机上没睡好,年教授此时只想睡觉,摆摆手:“不用了,这儿的中餐吃着也一股外国味,我不爱吃。”   说完后一行人散开,去找各自的房间。   放下行李仰面躺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戚白终于有时间去看手机。   看见惜字如金的饭友回的那个‘好’,戚白顺手截图,想着以后姜意再乱说怀疑江鉴之喜欢他,他就把截图甩过去打脸。   一个简洁的‘好’字用不着回,戚白换了衣服蒙头就睡。   这一觉无人打扰睡得沉,戚白睁眼看着窗外陌生的灯火辉煌异国风情,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的恍惚。   坐在床上待了片刻,戚白才抓了把头发下床。   这一觉从白天睡到晚上,几个小时过去,戚白胃里空空如也,肚子叫嚣着急需能量补充。   戚白打了个哈欠朝洗手间走,走到一半他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没钱。   准确来说,是他忘了去银行兑换这个国家常用的货币。   酒店是年教授他们事先统一定的,他们的房型包三餐,戚白甚至没有随身携带银行卡的习惯。   懊恼之余,戚白开始思考这地方支不支持微信或者支付宝付款。   没钱寸步难行,本想出门吃饭的戚白只能叫酒店送餐。   看着送来的柠檬烤鸡腿、培根煎蛋三明治以及奶油蘑菇汤,戚白深深地叹了口气,发了条朋友圈:   丢三落四还能不能改了?   现在是国内的清晨,戚白这条动态发后,立马收到一溜点赞,其中还有江父江母的评论:   【江母】:小白丢东西啦?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江父】:怎么了?   收到评论的戚白才发觉忘了设置分组屏蔽,只能硬着头皮回江父江母说没事。   过了没一会儿,正当戚白啃三明治时,他收到了江鉴之的私聊。   【J】:怎么了?   【齐白石分白】:?   江鉴之把他刚发的朋友圈截图发给他,问:什么丢了?   【齐白石分白】:什么都没丢,只是忘了换钱。   消息发送完毕后,戚白后知后觉注意到一点微小的不同,他把江鉴之的头像点开放大仔细看了一遍,最后:   江先生你换头像了啊。   那边好一会儿才发来一个‘嗯’字。   【齐白石分白】:你怎么选这个地方,我刚开始还没注意。   可能是戚白倒时差前还在心里念叨江鉴之的系统自带头像丑,其心感动上天,一觉醒来江鉴之终于换了头像,还如他所愿,用的是他之前送给对方的那幅画。   只是江鉴之截取的不是人脸部分,而是旁边虚化的背景部分,戚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但就算是虚化的背景,也比江鉴之原本的头像好看太多。   【J】:随便选的。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落灰并且发挥了作用,戚白还挺满意,又点开看了一遍,最后问江鉴之要不重新选一个地方。   【J】:为什么?   【齐白石分白】:你选的时候没注意,但你截取的部分刚好有我的署名,就在右下角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创作者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自己的署名或者标记,标明是何人何时创作。   戚白也不例外,他所创作的每一幅画都有他的名字,且每一幅都不一样。   ‘戚白’两个字,或汉字变形,或者是拼音,被他巧妙地融入了画里面,毫不突兀——   属于不说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但经他指出,就恍然大悟。   【J】:哪儿?   戚白把自己署名的地方用红笔圈出来给江鉴之发过去。   【齐白石分白】:电线杆底部,这一团是污渍的地方,你倒过来看,其实是‘戚’字,旁边垃圾箱的盖子,倒过来就是变形后‘白’字,‘可回收垃圾’上面看似拼音,其实是创作日期。   戚白以为江鉴之是不清楚误打误撞,经过他说明解释后就会换个地方。   然而并没有。   听戚白说完后,江鉴之也没有换头像的意思,仍然顶着这头像跟他聊天。   戚白:“……?”   戚白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选人脸部分。   正常人拿到自己的画,都会选大头或者胸像吧?   怎么到江鉴之这儿,就只剩下半截电线杆子和路边的垃圾箱了呢?   江鉴之没回答,而是发了一个酒店名字,问他是不是住这个酒店。   戚白注意瞬间转移:???你怎么知道?   看到酒店名字时,戚白特意去看了一眼自己刚发的朋友圈,没有定位。   【J】:我刚看了一下,这家酒店离你说的那个画展最近。   【齐白石分白】:[不愧是你.jpg]   江鉴之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戚白也没在意,因此半小时后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时,他一头雾水。   戚白英语不好,口语更是垃圾,和前台交流好半天,才连蒙带猜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说有人指名道姓要找他。   戚白不明所以:“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应该是打错了。”   然而前台却明确说对方找的是从东方来的戚白先生,且他们酒店今天接待的顾客中,只有戚白他们一行人是东方来的,请戚白下楼一趟。   前台语气笃定,人生地不熟的戚白确信自己在这个国家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同学或者朋友在这里的留学。   好奇驱使下,戚白裹了外套拿了房卡手机下楼,准备一探究竟。   戚白踏出电梯,大厅旁边等候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金色碧眼的外国男人,穿着黑色大衣,看着很年轻,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戚白还不确定找自己的人是不是他,脚步迟疑没立马过去。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厅,每个人戚白看着都很眼生,他谁都不认识。   戚白拧眉,恶作剧?   就在戚白内心怀疑时,沙发上摆弄手机的男人抬头,在瞧见他时双眼一亮,站起身冲他招手喊:   “戚白先生,这里!”   戚白:“……?”   对方的中文很是蹩脚,带着浓浓的西式口音,但的确喊的是‘戚白’没错。   戚白走过去,上下打量这位身材高大的西方男人:“你是……?”   男人冲他一笑,冲他露出两颗虎牙,自我介绍:   “我中文名叫刘博特,来给你送钱。”   戚白:“?”   不等戚白反应过来,刘博特直接把随身携带的包塞他怀里:   “这些你先拿着,江说你可能要在这里待半个月,不够再跟我说。”   戚白:“???”   戚白低头一看,包里全是他这次忘了兑换的本国现金,还附带一张城市详细地图。   男人笑容爽朗,而戚白脸上却难得有一丝茫然空白。   热情的金发男人很是健谈,已经开始给戚白介绍本地哪家的中餐最地道,哪里的风景最好人最少适合放松心情写生。   戚白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终于从对方的滔滔不绝中抓住了关键信息:   “是……江鉴之让你来的?”   金发男人笑:“是呀是呀,江没跟你说吗?”   戚白:“……”   ……   外援来得非常及时,身无分文的戚白瞬间‘富有’了起来。   送走金发男人回到房间后,戚白把装满现金的包扔单人沙发上,给江鉴之拨了个视频通话。   跨国通讯信号没国内稳定,接通后画面闪了闪后才出现江鉴之那张脸。   戚白直奔主题:“那个刘博特是你找来的?”   江鉴之:“他已经到了?”   戚白‘嗯’了一声,感叹:“没想到江先生你在国外也有人脉。”   堪称雪中送炭。   刘博特曾经来南大当过交换生,江教授给对方上过一学期的课,刘博特开朗健谈,课后经常缠着江教授问题。   西方人开放且自来熟,一学期下来,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交换生生涯结束后,刘博特也经常发邮件问候江教授。   在知道戚白没钱时,江鉴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博特。   那边郁钦川真实身份还瞒着姜意,江鉴之没在这事上多说,只是道:   “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戚白笑着说了声大气,随后道:“回国后我把钱转你。”   江鉴之不置可否。   江鉴之还要上班,两人也没多聊,很快结束了这通跨国通话。   兜里有钱后,心里有底的戚白觉得口味奇奇怪怪的奶油蘑菇浓汤都好喝不少。   与此同时国内,江父江母先后收到了好友申请,来源——   通过电话号码搜索添加。   微信申请快小半月了,江教授似乎终于想起自己微信列表中只有戚白一个人这件事。   正吃早饭的江父江母在得知自家儿子终于有微信了,第一反应是去摸对方额头,随后:   “没发烧啊。”   “不是做梦啊!”   江母顺势拉了个三人家人群,江父看着儿子的头像,忍不住问:   儿子你头像是什么?   【J】:戚白画的画。   【江母】:小白亲手画的啊。   【J】:嗯。   【江父】:画的这是个什么?电线杆?   没过几秒,江鉴之就把戚白送他那幅画的全貌发了出来。   【江母】:哇!!!画得好好看。   【江父】:小白画的你啊。   江教授低调地回了一句‘嗯’。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江母不太确定地问丈夫:   “鉴之这是……在跟我们秀恩爱?”   江父也有些迟疑:“是……吧?”   这感觉有些新奇,二老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他们收回之前说两人才认识几个月,感情不稳定的话。   毕竟小白都亲手给他们儿子画画了诶!   创造一幅画得费多少心血啊,尤其是成品质量还这么高,一看就没少花时间精力。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这门亲事,稳了!   江父把群名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江母在群里问要不要把戚白拉进来。   江鉴之:……   【J】:先问问他。   江母一想也是,万一小白进来后觉得不自在呢?   拉未来儿媳妇进群的计划被江父江母暂时搁置。   ***   国内腊八节当天,戚白收拾妥当,跟年教授一行人前往观展。   此次画展不限风格派系,不管你是油画还是水墨画,不管是写实派还是抽象派,只要作品足够好,就能够在报名的众多画作中脱颖而出。   不过外国的场子,入选的大部分还是外国人的作品。   第一天参展的人很多,场馆也很大,年教授问戚白:   “你是想跟着我们,还是自己先看看?”   戚白笑:“那我还是自己先随便逛逛吧。”   毫不意外的回答,年教授没好气地看他:“就知道你待不住会这么说,不要走丢了。”   戚白闻言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年教授木着脸:“大一你上我第一堂课,迟到了整整半小时,第二堂课换个教室,你又迟到了半小时,大二写生,你一个——”   南大老校区占地面积广,在学校里面迷路不是什么新鲜事。   对戚白这个不认路的人来说,大学都毕业了,他还分不清红烧肉做得很好吃的八食堂,是在东南方还是东北方。   现在到了异国他乡,路标都是英文,所有建筑风格看起来都差不多,年教授担心戚白走丢不是杞人忧天。   戚白是他们这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既然把人带出来了,自然要好好带回去。   “好了好了。”见年教授一副要翻旧账的架势,戚白赶紧开口打断他,举手保证:   “我就在场馆里,不会乱走。”   年教授点头:“手机保持通畅,有事给我打电话。”   作废的入场券被戚白这一路卷成了细长的圆筒,此时正被他拿在手里转,听了年教授话后他爽快点头:“没问题。”   观展的99%是外国人,偶尔看见亚洲面孔说的也不是中文,戚白一句也听不懂。   他干脆脱离人群,往人少的地方去。   场馆被分成了很多小展馆,为了造势,主办方还向几位低调的收藏家租借了四幅名画展出。   这四幅画算不上价值连城,但放拍卖会上,也是五百万起步的价格。   名画们单独拥有一间小展馆,用警戒线隔开,还有身材魁梧的保安专门看顾,不可以拍照,也不可越线近距离观赏。   规矩众多,但慕名参观的人非常多。   事实上,大多来参展的人都是冲着这四幅名画来的。   这四幅画的真迹戚白没见过,但是上名画赏析课时,老师给他们放过细节照片,其中一副戚白还临摹过。   名画展馆人摩肩擦踵,戚白没去凑这个热闹,去了旁边相对安静的小展馆。   他选的这间碰巧是油画风,主要展出的是人物,男女老少,嬉笑怒骂,各式各样的人物。   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以拍照,可以近距离欣赏,喜欢还能花钱买下来。   展馆最中间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身穿华服、头戴宝石王冠端坐王座的女人。   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可眼神凌厉,气势十足。   戚白在画前驻足,却不是为女人的美丽和这栩栩如生的画工。   他的目光停留在女人的右手上。   女人右手放在嵌满珍珠玉石的王座扶手上,拇指戴着一枚深绿色翡翠戒指,指间却捏着一方白色手帕——   质地柔软的手帕垂落在扶手侧,那自然飘荡的弧度,仿佛能感受到风吹过的方向。   不知为何,现在一看见手帕这东西,戚白能立马想起江鉴之那张清贵自持的脸。   当初他还江鉴之手帕时,对方只收了他新买的那条,他用过又洗干净的那条苍青色手帕,现在还在他床头柜放着。   当时的戚白还怀疑江鉴之不肯要,是不是嫌弃手帕上面沾过自己的血,而现在……   他敢肯定,江鉴之那个洁癖绝对就是嫌弃!   江鉴之这个人,平时吃了饭餐桌都要擦三遍!   三遍!!   —没错,因为江鉴之这个饭友,戚白原本用来堆杂物用来落灰的餐桌,终于发挥了它原本的用处,被用来吃饭了。   想到江鉴之一边皱眉一边帮他收拾客餐厨的模样,戚白撇了撇嘴:   “讲究。”   在洁癖加强迫症面前,戚白都有种自己原本过得很邋遢的错觉。   他不喜欢做家务,还好江鉴之也从来不要求他跟着一起干活。   江姓田螺姑娘自己就解决了。   神思乱飞的戚白盯着画好久没挪动步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喜欢这幅画。   戚白望着画出神,一旁也有人在看他。   有位外国男人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久,一直没出声打扰,等戚白收回视线准备换下一幅时,才笑着迎上去。   从戚白一进展馆,男人就注意到了这位年轻却很漂亮的东方男人。   戚白欣赏画时神情专注的侧脸,更是让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啊,This is love!   五官立体深邃的男人走到戚白面前,展颜一笑:“HI~”   有人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戚白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他掀起眼皮看了拦住自己的人一眼,冷漠开口:   “你挡我路了。”   男人:“?”   见男人不打算让开,戚白拧眉,自己往旁边挪了一下:   “老外就是麻烦。”   擦肩而过,男人听见漂亮美人冷冷淡淡如是说。   不是每个老外都能听懂中文,男人根本不知道戚白说的是什么,两步跟上去,又换上了仅会的两个中文:   “泥嚎~”   戚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停下脚步看他,眼神示意:   有屁快放。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泥嚎\\(^o^)/~   小白:有屁快放。   江教授:默默秀头像ing 第30章 回国   跟戚白搭话的男人叫Erisc, 他本也是来观展,却在看见戚白时心脏砰砰乱跳,一眼陷入爱情。   两人语言不通, Erisc当然也没能看懂戚白眼里‘有屁快放’四个字, 只觉得美人不耐烦瞥来的一眼都这么引人沉沦。   Erisc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话密语速快,在戚白听来跟考英语听力似的。   耳朵捕捉的字句一知半解, 就像跟酒店前台交流一样,连蒙带猜也能勉强应付,但戚白不乐意在这连比带划的听鸟语。   扔下一句轻飘飘‘sorry’, 戚白转身就走。   眼看爱情就要离开, Erisc也明白语言障碍很大, 美人听不懂英文。   Erisc锲而不舍跟上去, 用手机充当翻译,几句说明来意后把手机屏幕放戚白面前让他看。   Erisc眼神坦荡直白,直言想和戚白交朋友, 还表示愿意给戚白当导游。   Erisc,这名字戚白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但外国人看上去长得差不多不说, 名字也一长串大差不差,这个艾克里, 那个斯蒂芬,戚白没放心上。   戚白没什么兴趣,但Erisc不达目的不罢休, 自觉为他介绍展馆里的画, 他说两句,手机翻译成中文再播放出来, 从作者到作品,说得头头是道。   是个内行人。   戚白眉梢一挑,看他。   Erisc这次读懂了戚白的眼神,骄傲一挺胸,对着手机嘀咕一串。   戚白懒懒抬眼一看屏幕,就见上面写着——   我是专业的,我比这些人画得漂亮。   戚白有些意外,紧接着Erisc就打开手机,给戚白看自己的作品。   看着相册里一幅幅画风略熟悉的画,戚白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Erisc这名字耳熟了。   获得‘艾洛夫视觉美术展’第三名的人,就叫Erisc。   ‘艾洛夫’获奖名单公布时,不止有获奖者的名字和国籍,还公布了参展作品。   戚白在官网看到过Erisc的作品和个人基本介绍:   Erisc,英国人,二十八岁,擅长画人物,尤其是擅长画纯洁美丽的少男少女,他的作品色彩大胆丰富,构图不循常规,但他笔触细腻,很注意细节,成品往往奇幻柔美又不空泛。   他获奖的作品有一句评语:   是一种美的享受,对眼睛非常友好。   还有传言,Erisc之所以笔下那么多俊男美女,是因为他本人也是‘美’的忠实追求者——   不管对象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人,Erisc来者不拒,主动追求。   Erisc一年能遇见八百次爱情,俗称:渣男。   随便逛逛都能遇到Erisc,这是戚白没想到的。   不过来画展的同行不少,也算不上缘分。   知道Erisc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戚白对他的态度好不少,简单的字句也用不着手机翻译了。   美人的英语水平忽然间突飞猛进地提高,Erisc双眼一亮,认为是自己的爱情感动上帝。   两人一起逛展,话题大多都围绕画作展开,没聊两句,Erisc也意识到戚白不是个凑热闹的小白,便多问了一句。   在知道戚白的名字后,Erisc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门:   “oh,I remember you!”   就像戚白会关注其他获奖者信息一样,放在他这个第一名上的注意力只多不少。   其他选手包括Erisc,都是抱着‘我才××名,我倒要看看第一名是什么样’的想法去的官网。   然后心服口服退出。   知道戚白就是得了第一名的东方画家,还如此年轻,天生白皮肤的Erisc脸上浮现一丝赧然。   为自己刚才那照顾外行小白的讲解;也为自己最开始的自夸。   Erisc收敛了,不再像花孔雀一样绕着戚白卖弄。   在知道戚白也是专业的后,Erisc心里名为‘爱情’的火苗烧得更猛烈了,直呼有缘。   他甚至想让戚白给自己当模特。   Erisc认为既然是同行,戚白肯定能理解自己此刻激动。   然而戚白毫不犹豫拒绝了Erisc的提议。   被拒绝后Erisc有些丧气,但在得知戚白他们一行人会在这座城市停留好几天后,又很快打起精神,笃定戚白和自己接触几天,就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好男人。   此等自信,戚白对此的回应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白眼。   ……   遇见年教授一行人时,年教授对跟在戚白身边的人形尾巴很好奇,在得知他就是Erisc后,欣然同意他这几天同行的请求。   年教授显然对戚白能这么快结识新朋友很高兴,笑弯着眼对戚白道:   “我就说多出来走走对你有好处吧?你们年轻人,就是需要多沟通讨论,互相进步。”   戚白没说Erisc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说服自己给他当模特,顺着年老头的话应了一声。   场馆内有布置用餐的区域,可到了饭点,Erisc说主办方准备的餐食肯定不合戚白他们的胃口,给他们介绍了一家中餐做得很好的中餐厅。   还热情表示相逢就是缘,他可以带路请客。   年教授吃不惯西餐,Erisc这个东道主如此上道,也没理由拒绝   也有人表示好不容易出趟国,要感受一下地道正宗的西式风味。   于是兵分两路,愿意吃西餐的自己解决,想吃中餐的跟着Erisc走。   Erisc是开车来的,装不下戚白年教授一行人,他又周到地叫了两辆车,最后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邀请戚白上车。   戚白扶了下石阶的年教授一把,把年教授安排到了副驾驶。   “谢了。”   Erisc:“……?”   在后座落座后,戚白降下车窗看还站在原地的Erisc,问他怎么还不走。   美人不肯赏脸,Erisc郁闷绕去驾驶座,发动汽车向餐厅驶去。   ***   Erisc介绍的中餐厅老板是中国人,菜品迎合当地人的口味做了改变,味道比不上国内餐馆正宗,但比冷冰冰的培根三明治好吃太多。   Erisc不会用筷子,用叉子艰难扒拉米饭时还不忘跟戚白搭话。   Erisc态度太过积极殷切,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年教授都注意到了他对戚白的不同寻常。   年教授席间皱眉小声问戚白:“这个埃什么克,是不是喜欢你啊?”   “不。”戚白道:“他只是想找个模特。”   不等年教授开口再问,戚白手机响了,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刘博特打来的——   在给戚白送钱时,两人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戚白疑惑对方怎么这么快又给他打电话,起身去旁边接电话。   “hi~”一声响亮的招呼声后,刘博特道:“戚,我忘了跟你说,离画展不远还有一家中餐厅味道也不错,你有空可以去尝试一下。”   不愧是去南大做过交换生的人,刘博特的中文口音虽重,但说长句也不卡顿,吐字还算清晰。   不像Erisc,一句‘你好’还山路十八弯的拐。   听刘博特说完,戚白道了谢,说自己已经在餐厅了。   刘博特有些意外:“哇,你们自己找到了吗?”   戚白:“不是,有人带我们来的。”   刘博特:“真幸运~”   挂了电话后,戚白继续回去吃饭,而刘博特则尽职尽责地给‘江’回邮件,说戚白在这里认识了很好的朋友,让‘江’不用过多担心。   刘博特认为江鉴之哪儿都好,就是做事太过审慎平板,朋友出国一趟,连对方饮食都要问一句,还特意让自己找几家口碑味道不错的中餐馆。   戚又不是小孩子了。   国内此时正是夜色渐浓时,可江鉴之仍在书房查找文献未休息,刘博特的邮件发来后,他第一时间留意到。   戚白把Erisc的事跟刘博特提了两句,可刘博特为了让江鉴之放心在异国他乡的朋友,在邮件里添油加醋,瞬间把两人描述成萍水相逢、相见恨晚的知音。   在看到刘博特邮件里那句‘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时,江鉴之握住鼠标的手指微顿,眼眸沉了沉。   鼠标的光标在页面停留许久才往下滑动,江教授把整封邮件逐字逐句认真看完后,才给刘博特回了信。   退出邮箱,江鉴之手中的书翻了两页,目光又不自觉看向搁置一旁的手机。   他和戚白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的那通跨国视频上。   从那之后,戚白没有再发来只言片语。   深夜的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叮’一声轻响,手机提示音让江鉴之回神,浅色眼眸有浮光闪过,江教授拿过手机一看,不是消息,是戚白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一张连食物带人的大合照,照片中戚白拿着黑色长筷,微微抬眼朝镜头瞥来一眼。   拍照的人显然不是戚白,更像是他正吃饭,离镜头最近、这个只露出半张笑脸的人,出其不意拍了一张。   戚白只发了一张照片,一个字都没写。   戚白表情淡淡,但眼睛弧度是弯的,看着心情不错。   江鉴之的目光从戚白脸上挪开,落到他旁边那个外国男人身上。   男人一手放在戚白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比了个‘耶’,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这就是戚白认识的新朋友;   志同道合的同龄人。   江鉴之心里莫名不快,眉头微蹙把男人的脸放大,用严谨的态度审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眼角皱纹这么多,哪里像戚白的同龄人?   用对待学术的态度对Erisc挑剔完后,江教授认为‘同龄人’这说法掺假。   志同道合,自然也有待商榷。   ***   画展举办一周,但戚白他们不可能在里面参观七天,两天后,年教授带着戚白在这个城市四处游玩拍照,美名其名曰:艺术考察。   但年教授年纪大精力有限,第四天就躲在房间死活不愿意出门。   年教授裹在被子里成了咸鱼,抗拒出门:“你和Erisc去吧。”   戚白:“……也行。”   Erisc这几天还真的跟在戚白他们身边,带他们去这座城市的景点游玩,尽职尽责地充当导游讲解。   好在戚白他们这一行人中有人懂英语,不然全靠手机翻译根本跟不下来。   年教授不去,其他人自然也没跟着戚白和Erisc。   难得的两人相处时光,第二天天还没亮Erisc就来敲戚白的门,说要带他去看朝阳。   为了今天的‘约会’,他还斥巨资买了两副智能耳机,可实时翻译,准确度还蛮高。   Erisc:“在塔楼上,你能欣赏到这座城市最美的朝阳!”   被吵醒的戚白打了个哈欠,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无语:   “这就是你凌晨四点半叫我起床的原因?”   国外的月亮没有比国内圆,太阳同理,他要是想看美丽的朝阳,国内随便一座高山或楼顶就能满足他。   可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戚白最后还是换了衣服下楼,看到停车场停着的那辆机车,戚白眉梢一抬,似笑非笑地看了Erisc一眼。   Erisc理直气壮说汽车开去保养了,今天只有机车。   为了今天这场和绝美朝阳的相遇,Erisc还周全准备了两套画具。   Erisc垮上机车,动作潇洒地扔了一个黑色头盔给戚白,头一扬,让他上车。   戚白稳稳接住了头盔夹在腋下,却没动。   戚白看着意兴盎然的Erisc,忽然开口:   “之前忘了跟你说,我有男朋友了。”   智能耳机的翻译落后半拍,等Erisc明白他什么意思后,张大嘴‘啊’了一声。   “不对。”戚白改口:“我们快订婚了,严格来说,我有未婚夫。”   Erisc:“???”   过了好一会儿,Erisc才从美人名花有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可怜巴巴瘪了一下嘴,问戚白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看朝阳。   朝阳可以看,但很明显,Erisc的爱情没了。   Erisc万花丛中过,美人能带给他作画的灵感,是他的缪斯,但他爱情来得快,抽身也快。   他喜欢两情相悦且新鲜的爱情。   他不介意戚白有未婚夫,反正又没结婚,但他看戚白这模样,就知道对方介意。   短暂的爱情飞快凋零,Erisc虽然遗憾,但也没纠结多久——   爱情没了,友情也是可以一起看朝阳的!   戚白还是上了Erisc的机车,只是把画具放在了两人中间。   骑机车来的算盘落空,Erisc开玩笑抱怨说东方人就是保守。   戚白挑眉怼了回去:“你们开放,街上裸奔,一次睡三。”   风声把戚白的话带入Erisc耳里,Erisc就笑,笑完心中又怅然若失:   “你不能和你未婚夫分手吗?”   戚白毫不犹豫:“不能。”   Erisc:“why?你很爱他?”   戚白随口道:“差不多,也就离开他要死的程度吧。”   Erisc被他话里的严重性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他很帅吗?”   想了想江鉴之那张脸,这题戚白总算不用昧着良心回答了,干脆点头:“非常帅!”   Erisc不甘心:“比我还帅?”   戚白:“当然。”   戚白斩钉截铁的回答,让Erisc伤了心,识趣地没问更多。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实验室兢兢业业加班的江教授忽然感觉耳朵发烫,他抬手捻了捻,打了个喷嚏。   ……   高耸入云的塔楼风景在这座城市中独一份,朝阳的确很美。   在楼顶等了近两个小时、冻得嘴唇发白四肢冰冷的戚白,望着霞光满天的天空,在心里短暂地原谅了Erisc一秒。   为了留住朝阳,两人在楼顶待了好几个小时,等画收尾时,天已大亮。   Erisc看着戚白笔下的画,叹息一声,第二次问他能不能和未婚夫分手。   戚白回答照样冷酷:“不能。”   “……”   Erisc取下自己的画,问戚白能不能交换,就当留个纪念。   戚白爽快地同意了。   回程的机车速度加快,这座陌生城市的风在耳边穿过,头盔下戚白的长发张牙舞爪地在空中飞,不知在谁心上留下痕迹又狡黠溜走。   只剩下一缕若有似无、空荡荡的风。   接下来几天,Eris带着戚白去广场喂鸽子,去教堂听祷告,坐在船上,随着波光粼粼河穿过这座繁华的城市。   他们画人画景,画器宇轩昂的带刀骑士和马戏团里的狮子。   相处和谐,只是Erisc没再提过他的爱情。   ***   原本戚白一行人是准备趁此机会在周边城市转一转,可同行有一人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样,身体出了问题,加上临近年关,一行人索性提前买机票回国。   来时戚白行李箱空荡荡,走时半箱子都是他这段时间画的画,有成品,有半成品,还有些就只有一个草稿。   还有和Erisc交换的朝阳图,画的背面有Erisc写下的赠语,大方祝福戚白和未婚夫感情和睦,事业顺遂。   相识很短,走时Erisc还来机场送行:   “回国后也要保持联系,有机会我来找你玩儿。”   戚白点头:“到时候请你吃火锅。”   Erisc太喜欢戚白精致漂亮的脸蛋和洒脱的性格了,临走之前笑着张开双臂:   “抱一下。”   两人大大方方拥抱,一触即分。   等戚白登机后,Erisc转头就打电话跟好友哭诉:   “Honey, I'm brokenhearted……”   ***   腊月二十六傍晚,戚白一行人的飞机在南枫市落地。   戚白本想像以往一样自己在南枫市过年,但一通来自夏城的电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回悦澜府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坐上了回夏城的高铁。   几个小时后,在姜意江鉴之他们都不知道戚白已经回国的情况下,他人已出现夏城高铁站。   赶上过年高峰期,出站口等着许多人,到站的人和等待的人汇聚,人群中有人笑,有人拥抱,一片欢声笑语。   戚白避开喧闹的人群,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出站,像一滴汇入河流的墨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高铁站停着一排拉客的出租车,往外走就是摩托和电三轮。   戚白没有打车,拉着行李箱走在归家人都行色匆匆的街道。   大学之前,戚白一直生活在夏城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大学几年,这座成熟的城市变化并不大。   元旦之后,国内四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和中国结,提前烘托过年氛围。   下飞机又赶高铁,戚白有些饿,随便进了路边一家面馆。   此时并不是饭点,店里只有老板带着孩子写作业,见有客上门立马笑着:   “刚下车呀,要吃点什么?”   戚白要了一碗牛肉面。   等面的过程中,那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给戚白倒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脆生生说是吃面免费送的。   说完孩子又回到座位上对着作业咬笔头,厨房的老板大概是不放心,时不时探头出来看一眼孩子,确认孩子还在后,就说两句有的没的:   “别咬笔头,你妈回来看见又该打你了。”   “离作业本远点,以后别成了个近视。”   “你妈妈说去买菜,怎么还没回来?”   “十三乘六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笨?”   面做好后,父女两人的谈话变得小声,能听出辅导女儿作业时老板的心梗,但说话始终轻声细语,没发火。   很快,逛超市的老板娘回来了,老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女儿的智商也不知道随了谁。   老板娘捧着女儿的脸笑着亲了一口。   戚白慢吞吞地吃完面,安静地付钱离开,把这极具生活气息的一幕抛在身后。   华灯初上时,夏城某别墅区内,戚白拖着行李箱按响一户人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人,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看见门外立着的戚白时,先是愣了愣,随后挂上笑容:   “小白回来了啊,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你爸开车去接你?”   戚白避开女人伸来接行李箱的手,一言不发进门。   被无视的女人脸上笑容有瞬间凝固,又很快恢复如常,对戚白道:   “你不常回来,鞋子都收了,要不你先穿你爸的?”   说完后,女人又扭头喊了一声:   “老戚,你儿子回来啦!”   戚白鞋也不换了。   餐厅,戚白的父亲戚瑞山坐在主位正吃饭,看见戚白后冷哼一声:   “终于舍得回家了?”   说完后目光落到戚白的头发上,戚瑞山眉头瞬间拧紧:   “你看看你,一个男人留这么长头发像什么样子,明天给我去剪了!”   戚白充耳不闻,目不斜视拖着行李箱就要上楼。   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把戚瑞山气得够呛,手里的筷子重重往餐桌一拍,呵斥: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地板你妈刚拖过,浑身脏兮兮的鞋也不换就进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你是要气死——”   “哐当——”   不等戚瑞山说完,戚白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发出的声音比戚瑞山拍桌还大。   戚白终于正眼看戚瑞山,只是语气和脸色都很难看,声音生冷又嘲讽:   “戚瑞山,你要再说这女人是我妈,那这个年咱们都别想好过了。”   戚瑞山被戚白的气势震住几秒,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碗就朝戚白砸去:   “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这些年的书都念狗肚子去了?!”   戚白偏头轻而易举躲开,瓷碗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穿粉色毛绒睡衣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捂着嘴尖叫。   “不痛快就多砸几个。”说完后不再看暴怒的戚瑞山和惊慌的女人,戚白径直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Erisc:你未婚夫很帅?   小白:非常帅!   江教授默默摸耳朵。   PS:不虐。 第31章 倒戈   楼下传来戚瑞山中气十足的斥骂和薄英英的小声安慰, 戚白置若罔闻上三楼,推开房门发现里面堆满了纸箱杂物。   房间不止过道飘窗被占了个满满当当,床都只剩下床板, 床垫立着, 上面放了几个行李箱和几床棉被。   戚白瞬间沉下脸, 也不看纸箱里装的是什么,拿起就往走廊扔。   乒铃乓啷一阵响, 戚瑞山骂声更大:   “小畜生你在楼上做什么,刚回来就拆家,真是反了天了!”   薄英英劝了两句, 三楼戚白随手一甩, 一个藤编盒子砸下来, 刚好落在她脚边, 吓得她抖了抖,心有余悸看戚瑞山:   “老戚啊,小白脾气怎么好像比以前更暴躁了?”   戚瑞山伸手抚着胸口大喘气, 显然被戚白这一出气得不轻。   等戚白把东西全扔出去了,薄英英捂着嘴越过一片狼藉的走廊:   “地板都砸坏了吧……”   走到门口,薄英英脚还没跨进来, 戚白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你敢进来试试。”   薄英英身形一滞,果然停在戚白房门不再进一步, 嗔怪道:   “你看你这孩子,大过年的刚回家就发这么大火,把你爸都气不好了。”   说完后她又解释眼前这一切:“你两三年不回来, 房间空着也是浪费, 就拿来放点不常用的杂物,你说你, 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叫人收拾收拾。”   戚白嗤笑一声,看薄英英:“戚瑞山又听不见,你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十几年前戚瑞山为了跻身上流社会,用全副身家买了这独栋三层小别墅,带地下室共十几个房间,就非要用他房间堆放杂物?   薄英英脸上的笑意愈浓,倚在门框把玩头发:   “有意思啊。”   薄英英还很年轻,加上这些年保养得当,此时笑意盈盈放软了声音,任谁看都是一副温柔款款的良善模样。   她红唇轻启,可从她嘴里吐出的字眼跟脸上的温柔笑意半点不沾:   “这是你们戚家欠我的,你们过得不好,我看着就相当有意思。”   类似的话听过太多遍,年幼的戚白还会歇斯底的狂怒怨恨,如今的戚白只会一脸冷漠地关上门。   吃了闭门羹,薄英英也不生气,步伐款款下了楼,到了转角处又陡然变了脸色,满脸忧愁地对正吃饭的戚瑞山道:   “在上面摔东西呢,说是不同我们吃晚饭了。”   戚瑞山哼了一声:“不吃正好,饿死我刚好省心,你看看他,整日不男不女的,像个什么样子!”   “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儿子。”薄英英闻言不赞同地看他: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都犟,青春期哄着顺着就好,待会儿我给他送点吃的上去,别饿坏了身体。”   戚瑞山眉毛一竖:“我顺着他,这个家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戚瑞山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在外被人捧多了,那点大男子脾气也带回了家,眼里容不得沙,也听不得有人忤逆他,更何况是自己亲生崽子。   倒没反对薄英英给戚白送吃的。   薄英英习以为常:“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戚瑞山瞪了她一眼,转而又道:“这么晚了凝南怎么还没回来,一个小姑娘成天在外疯玩,像什么样子。”   薄英英给他夹了筷子菜:“凝南同学过生日,今晚会晚点回来,我今早跟你说过的呀。”   戚瑞山说每天事那么多,哪有时间记什么同学生日。   戚瑞山:“吃饭吧,菜都凉了。”   薄英英耸耸肩,不再开口了。   ……   三楼,戚白听见薄英英敲门说把吃的放在门口了,但他没理。   这是戚白的房间,属于他的生活痕迹很重:   墙上贴着他画风稚嫩的练习画、书桌角是他小学手欠用水果刀削掉的、墙面那些五颜六色的斑驳是他学画时弄上的、篮球在墙角落了灰,打开落地大衣柜,里面还挂着他的高中校服……   他在夏城生活了好多年,在这间房里度过了他的小学、初中、高中。   最开始的两年生活有多美好平静,现在的戚白就有多厌恶这个家。   要不是……他不会踏入这个连空气都令人作呕的房子。   戚白一觉睡到天明,再开门时走廊的杂物垃圾都被清走了,门边用托盘放着盒牛奶一块面包。   一眼扫过,戚白抬脚下楼。   客厅内,戚瑞山见戚白又要出门,问:“才回来你又要死哪儿去?”   戚白面无表情回:“死你看不见的地方。”   戚瑞山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是要气死我吗?”   薄英英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帮腔:“后天就是你奶奶的冥寿,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亲戚上门,小白你现在出去做什么?”   回答薄英英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响,窗户都跟着晃了晃。   薄英英:“……”   戚瑞山又在骂什么,说自己迟早要被自己儿子气死,戚白唇角一勾,并不放在心上。   要是可以,他也很乐意在奶奶冥寿时把亲爹也送走。   出了小区后,戚白径直打车去了一家桌球馆,他一进门,门边感应到有顾客上门的玩偶双眼闪了闪红光:   “欢迎光临,我亲爱的上帝~”   “……”戚白忍不住吐槽:“什么傻逼词?”   柜台前拿着计算器算账的桌球馆老板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他这是充分发挥‘顾客就是上帝’的微笑服务宗旨!   哪儿傻逼了?   老板不满抬头,看见自己这位上帝后一愣:   “戚白?”   戚白抬手冲他挥了挥,随后对着不断喊着欢迎上帝光临的玩偶弹了一下,一脸嫌弃:   “陈少角你什么审美?这玩意儿丑死了。”   戚白嫌弃得很明显:“有丑又吵,没上帝投诉它扰民吗?”   陈少角额头一跳:“……没上帝会一直站在门口。”   戚白单手插兜慢悠悠进店,陈少角放下手里的计算器,一脸稀奇:   “稀客啊,白爷您这是终于舍得从南枫市回来看看了?”   陈少角和戚白是初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不过和戚白不同,陈少角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念书,打工攒到钱后开了这家桌球馆,如今已是小陈老板。   陈少角看着戚白的头发,啧啧出声:   “咱们班那些女同学看你现在这模样不得疯?南枫市的水就这么养人吗?”   戚白睨他一眼:“少贫。”   陈少角收敛了脸上玩闹的笑,给他倒杯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白:“昨晚。”   陈少角:“在家住的?”   戚白瞧他:“不然?”   陈少角:“你爸看你这头发没疯?”   戚白笑:“那不正好?”   “……”陈少角不太笑得出来,他小心觎着戚白的表情,问:“是为你奶奶冥寿的事回来的?”   戚白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陈少角心道果然:“去年你奶奶的事……你没赶得及回来,我就猜到你今年要回来。”   戚白奶奶去年秋天因病去世,也许是不想耽搁戚白学业,或是其他原因,总之等戚白得到消息时,他奶奶都已经发丧了。   从小到大,从一而终对戚白好的人,奶奶算一个。   事后戚白难得主动打电话给戚瑞山,愤怒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早告诉他。   结果戚瑞山说他几年不回来,还以为戚白早把这个家忘了。   又说就戚白那狗脾气,回来说不定又要闹,会扰了灵堂清静,所以干脆不告诉他。   不管哪个理由,在戚白听来都一样可笑。   戚白看陈少角,一脸费解:“好好的人被他气得一病不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脸皮如此之厚的?”   这话陈少角没法接。   他知道戚白心中有怨有怒,也清楚其中缘由,戚白家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言语太过苍白,不管是劝慰还是附和帮着骂戚瑞山,都不能消解戚白心中的怨恨憎恶。   好在戚白很快从情绪抽身,被陈少角拉着去打台球。   两个人没劲,陈少角说有几个同学如今也在夏城发展,要不要叫上哥几个一起,晚上聚聚喝两口。   戚白的确好久没回来,点头同意了。   陈少角便在群里吆喝了一声,沉寂许久、只有逢年过节热闹些的同学群立马活了过来,好几个都说要来。   还有人心动,可惜身在外地没法道现场,只能云聚会。   ***   戚白在外疯玩一整天,戚瑞山打来的电话他不接也不挂,就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末了还嫌不够,戚白还在朋友圈发了几张照片。   有他抽烟的,有他玩桌球的,还有他和老同学吃吃喝喝的。   这几年第一次,戚白把戚瑞山从朋友圈的分组屏蔽名单中放出来。   想到戚瑞山看见朋友圈气急败坏的模样,戚白心情颇好的吹了声口哨,回家时步伐都要轻快许多。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欣赏到戚瑞山面目铁青的表情。   还没走到家,戚白先接到了姜意的电话,对方问他什么时候回的国。   姜总痛心疾首:“竟然瞒着我偷偷回来,儿砸,爸爸对你很失望!”   戚白这才想起他回国的事还没跟姜意他们说。   在得知戚白回了夏城后,姜意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回去了?”   戚白懒洋洋回:“有点事就回来了。”   姜意没再多问,挂了电话戚白才注意到江鉴之几分钟前也给他发了消息。   【J】:回国了?   【齐白石分白】:嗯,怎么了?   南枫市,江鉴之看着戚白的回复,抿了下唇,问:今年在夏城过年?   戚白意外,问江鉴之怎么知道自己在夏城。   江鉴之回复说是在他朋友圈看见的。   戚白:“?”   戚白再次去翻朋友圈,再次确认自己没发定位。   先前江鉴之能根据画展地点推测他住的酒店,并让刘博特给他送现金来,戚白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现在,他怀疑江鉴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能力。   不等戚白再问,像是猜到戚白心里想什么似的,江鉴之进一步解释:   你发的第五张照片上,有地址。   戚白一头雾水点回去看,第五张照片上是他们去KTV唱歌时拍的,他仔细看了好久,才在光线昏暗的包厢墙上,挂着的安全须知末尾看见了KTV地址和电话号码。   江先生这观察力……   服!   江鉴之又问了他一遍,是不是直接在夏城过年。   戚白不知道江鉴之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随手打字回:可能吧,我也不确定。   他不想在戚家过年,但过年高峰期,机票车票抢都抢不到,昨天是他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张一等座。   离过年也没两天了,他很可能就留在夏城了。   之后江鉴之也没多问,只是戚白再刷新时,发现从来不发动态的江先生,转发了一条营销号的动态——   惊!抽烟的九大危害,一张图告诉你。   戚白:“……”   戚白:“???”   戚白自己其实是不抽烟的,几个老同学见面都递烟给他,他懒得一一拒绝,就接了一支,点燃后也没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火星吞噬烟草。   陈少角认为他这模样贼他妈慵懒帅气,就拍了一张,被戚白拿来发朋友圈气戚瑞山了。   可戚瑞山有没有气到他不知道,现在他要被气笑了——   江鉴之转发的动态和他自己发的朋友圈一上一下,他抽烟的照片还在下面摆着呢!   他怀疑江鉴之在暗戳戳内涵自己,并且掌握了证据。   戚白磨了磨牙手痒,故意在江鉴之这动态下评论:   哇,危害这么大呢?   发完后戚白一刷新,就见有了回复:   【J】回复你:嗯。   戚白:……   你还嗯??   戚白是好气又好笑,一字一句打字:叔叔阿姨都不会在朋友圈转发这些东西!   发完后戚白犹觉不过瘾,把江鉴之的微信备注成了‘老古板’。   ‘老古板’回复你:抽烟对身体有害。   香烟包装上明写着的事,戚白自然清楚,他还想再回,刷新才发现江父江母也给江鉴之这条动态点了赞。   【江母】:抽烟?谁抽烟了?   【江父】:抽烟的确对身体不好,别学。   ‘老古板’回复‘江母’:他。   ‘齐白石分白’回复‘老古板’:?   江鉴之八百年不发一条动态,江父江母想也不想就点赞评论,再往下看,看到戚白的抽烟照后,沉默两秒后保存,又先后删除自己在上面的评论。   【江母】:压力大的话,控制量也行,别抽太多。   【江父】:是啊是啊,少量可以,要注意身体。   不取消点赞,是二老最后的底线。   评论完,江母江父又去给戚白的动态点赞:   【江母】:小白真乖,回国了呀。   【江父】:和朋友玩儿得开心。   目睹江母江父点赞评论、删评、改口一连串操作的戚白:“……?”   这一出,属实把戚白给整不会了。   但不得不说,他原本因为回到夏城而低沉烦躁的情绪,忽然明快许多,没那么沉闷了。   戚白没忍住笑了一声。   和面对戚瑞山薄英英时的讥笑嘲讽不同,也不是和陈少角在一起时那仿佛长在脸上的漫不经心的笑。   这是他回到夏城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戚白私聊江鉴之:江先生,你几岁啊,怎么还带跟爸妈打小报告的啊。   他一直很好奇,就江母江父那性子,是怎么养出江鉴之这么一个闷葫芦老古板的。   而江教授也目睹了自家爸妈临阵倒戈的一幕,拧眉不语。   收到戚白消息时,江鉴之正思考该怎么回复才不会逾举,对方消息又来了:   【齐白石分白】:不过还怪可爱的。   一向成熟稳重的江先生,突然跟个小学生似的,戚白心里那丁点被内涵的气消了不说,还咂摸出一丝反差萌。   戚白向来坦荡荡,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除了戚白之外,从来没有人用可爱来形容江鉴之,大家提起江教授,都是:冷血,无情,淡漠,一丝不苟,没有感情的大魔王。   在看见戚白话后,江教授眼里有片刻怔然。   可爱?   江鉴之不认为自己可爱,从他三岁起,这个词好像就跟他沾不上边了,倒是手机那端的人……   江教授还记得在咖啡馆,对方强装镇定时泛红的耳尖。   和江鉴之聊了两句,戚白心情明显好多了,回到别墅面对戚瑞山的质问,他还能笑眯眯的反问回去:   “你管我?薄凝南还不够你管吗?”   又把戚瑞山气得够呛:“小畜生……”   戚白神色不变:“我是小畜生,你呢?”   小畜生的爹自然是大畜生,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戚白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呢?”   戚白奶奶冥寿加上过年,已经有几位关系亲近的亲戚到了,正坐在客厅吃着瓜子聊闲天,见戚白和戚瑞山父子两针锋相对,站出来说话:   “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爸爸。”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哥哥。”   戚白太阳穴一跳,顺着声源看去,就见餐厅边,薄凝南端着果盘正看着他,一副要过来又不敢的模样。   戚白登时笑了,指着薄凝南问刚才说话的那个亲戚,语气十足嘲讽:   “我爸爸?就是离婚一年,带回来个三岁小姑娘喊我哥哥的爸爸?”   被他指着的薄凝南肉眼可见的抖了抖,薄英英听后眉头一皱,没等她开口,已经有人替她说话:   “凝南是英英的孩子,跟你爸没关系,你这孩子,跟你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就不信呢?”   戚白冷哼一声:“她姓薄难道就不是戚瑞山的种了?”   说完后戚白转向戚瑞山,轻飘飘问:“不如去做个亲子鉴定?”   就薄凝南那张比他还像戚瑞山种的脸,跟着薄英英姓就能扯来当遮羞布了?   满屋都是亲朋好友,十几年前的旧事大家心里门清,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扯开了说,便只能和稀泥,让戚白别多想,让他认死薄凝南不是戚瑞山的私生子。   心照不宣,这样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陈年旧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戚白明晃晃说出来,戚瑞山脸色胀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抖着手让戚白滚。   戚白丢下一句‘明天后,你求我都不会回来’就上了楼。   戚白太久没回来,亲戚都不知他成了这副模样,一时哗然:   “行事如此乖张,也太出格了。”   “还有那头发,搞艺术的都这么特立独行?”   “这孩子以前不这样啊,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   戚瑞山觉得这次打电话叫戚白回来就是个错误,这个小畜生,就是想气死老子!   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戚瑞山也缓过气了,薄英英拍拍还发抖的薄凝南肩膀以示安慰,随后才换上自责的表情出现在人前,扶着戚瑞山的胳膊让他消消气:   “是我考虑不周全,我该带着凝南出去住两天的,只是母亲冥寿比较忙,我给忙忘了。”   众人纷纷出声安慰,戚瑞山就瞪她: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为什么要出去住?要出去,也是他滚出去!”   薄英英摇摇头,咬唇不说话了。   ***   第二天,戚白奶奶冥寿,大家有条不紊准备贡品食物,跪拜上香。   昨天那一出给众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大家都担心一点就炸的戚白还会作妖搞砸冥寿,好在对方虽臭着脸,但也安分守己没再闹。   席间戚瑞山因太过想念戚白奶奶,抱着遗像流泪不止,有人跟着抹眼泪,而戚白冷眼旁观。   他还记得奶奶当初是因为什么气急攻心突发脑溢血。   但显然这些人忘了。   过两天就是除夕,冥寿结束后大家纷纷告辞归家,这栋别墅短暂热闹一天,又重归平静。   戚瑞山惺惺作态的模样让戚白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上楼拿了行李箱就准备走。   戚瑞山开车送客不在家,薄凝南回房写寒假作业,一楼就只有薄英英。   见戚白要走,薄英英并不意外,只是道:   “凝南是你妹妹,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   戚白停下脚步看她:“她是无辜的,你呢?”   “你知道的,我也是受害者。”薄英英平静地抬手捋了一下脸侧的发丝,不躲不避地看着戚白:   “我是985大学建筑系毕业,有一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如果当初实习时不是成了你爸的助理,我现在应该是个建筑师,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戚白神色冷漠:“你当时不选择报警,而是选择嫁给人渣为对方生儿育女,我该夸你吗?”   薄英英听后笑了一声,轻声问戚白:   “报警了然后呢?他罚款坐牢,我呢?我怎么办?”   “他出点钱赔上前途,而我男朋友不要我了,我得去打胎,工作也丢了,谁来赔我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父江母: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几秒后,看见小白耍酷的江父江母:哦,小白啊,那没事,控制量就行。   打小报告的江教授:?   小白:??ヽ(°▽°)ノ? 第32章 收留   薄英英曾是个受害者, 也想过报警,可她认为不管戚瑞山是去坐牢还是去死,都不能弥补她的遭遇及失去。   事实已经发生, 不管侵害者得到什么惩罚, 都于事无补, 她只能争取利益最大化,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既然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戚家又凭什么安宁度日?   于是她亲手把一场刑事犯罪,变成了如今的道德问题。   她成了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她心底希望戚瑞山能被亲儿子气死,大家都得解脱。   戚白以前还试图让薄英英分清是非对错, 这么多年过去对方还死钻牛角尖, 一副全世界都欠她, 只有她和薄凝南最无辜的模样。   陈词滥调听过太多遍, 戚白早已免疫。   在戚白眼里,薄英英可悲可恨又可笑。   “谁对不起你你找谁去。”戚白不吃这套:“管我屁事。”   十几年前的旧事,再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收了脸上的怅然, 薄英英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谁叫你是他的孩子呢。”   人受情绪思想支配,可爱屋及乌,自然也存在迁怒。   戚白翻了个白眼转身, 不打算跟薄英英浪费口舌,走到玄关跟刚回来的戚瑞山碰个正着。   一见他这架势, 拎着东西的戚瑞山条件反射质问:“你去哪儿?”   戚白回答简洁:“滚去你看不到的地方。”   戚瑞山:“你能不能有一天别气我?!”   薄英英迎了出来:   “马上就是除夕,怎么也吃了饭再走吧?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起过个年。”   说完后她看了一眼戚瑞山手里的袋子,笑:   “你看, 你爸还特意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片鸭和香酥鱼。”   戚白听得牙酸:“我怕和你们坐一起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至于片鸭和香酥鱼, 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现在早就不爱吃了。   戚瑞山认为从戚白回来开始, 这个儿子就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脆弱神经。   白天还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就算是亲儿子,戚瑞山也忍不了了。   他的手掌高高扬起,但没能成功落在戚白脸上。   不是他心软了,而是被戚白抓住了。   戚白轻松制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带丝毫温情:   “你不会还以为我是那个被你打后,只会躲在房间哭的小屁孩吧?”   戚白重重甩开戚瑞山的手,戚瑞山身形不稳,险些摔倒,等他站稳后,薄英英才‘惊疑不定’去扶他。   在戚瑞山震惊诧异的注视下,戚白把手揣回暖和的衣兜,冷声嗤笑:   “省省吧戚瑞山,现在的我,能揍得你爬不起来。”   说完后,戚白拉着行李箱姿态潇洒的扬长而去。   戚瑞山气得嘴唇都在抖:“真是反了你了,好啊,出门几年连老子都不认了?”   薄英英:“消消气,消消气,孩子还小,不懂事。”   戚瑞山:“都二十几岁的人,还不懂事,那什么时候懂事?”   “早知道他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当初争什么抚养权,还不如让他跟那个女人走了!”   眼里的幸灾乐祸一闪而过,薄英英缓缓开口:“不要抚养权,你们老戚家不就断了香火?”   戚瑞山一哽,转而又开始骂戚白:   “这小畜生,我供他吃供他穿,拿钱让他去学画搞艺术,如今爹都不认了!”   ……   别墅前的树影被路灯拉长,树影婆娑张牙舞爪如鬼魅,戚白头也不回,把咒骂和黑暗,全部抛在身后。   夏城十米一路灯,夜晚也亮如白昼。   戚白坐在街边长椅上,他拖着行李箱走得潇洒,但没想到好下一步该去哪儿。   把各大订票APP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一张回南枫市的余票。   连邀请好友加速抢票的机会都没有。   戚白想去附近酒店开个房,但夏城这两年每到跨年,都会绽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慕名而来的旅客众多,这个时间段酒店几乎家家爆满。   就算有剩下的,也只有总统套房。   套房平时一晚就四位数,临近过年撞上烟火大会,房价更是飙到上万。   戚白如今是有一些闲钱,但他还有房贷要供,不可能这么奢侈。   就在戚白思考自己是不是得去陈少角的桌球馆或者天桥洞将就一晚时,手机震动,他收到一条消息。   江鉴之给他发了一条三秒钟的语音。   戚白有些意外,加微信这么久,两人聊天都是打字,江鉴之还从来没给他发过语音。   点开放到耳边听了,没声音。   他把媒体音量调到最大扬声器点开,还是没声音。   戚白满脑门的问号,也给江鉴之回了一个。   【齐白石分白】:?   那边的江鉴之消息回得很快。   【老古板】:抱歉,我在研究微信的使用方法,不小心按错了。   戚白想起这人才把微信下回来不久,便问他研究懂了没。   【老古板】:……不是很复杂。   【齐白石分白】:那你知不知道发错的消息,长按可以撤回?   【老古板】:……   下一秒,那三秒的空白语音条就被江教授撤回了。   别墅区这边出入只有私家车,很少看见出租车,戚白还没考虑好大过年的要不要去麻烦陈少角,一个人坐着也无聊,既然江鉴之撞上来,他就不客气地把对方当做打发时间的工具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江鉴之问他现在在做什么时,戚白随手拍了一张行李箱的照片发过去。   【齐白石分白】:在路边等人收留。   【老古板】:?   江鉴之又发了一条语音,这次是有声音的,嗓音低沉清冷,问戚白现在在哪儿。   天寒地冻戚白也懒得打字,也回了一条语音:   “在夏城啊。”   一位十几岁的年轻人骑车呼啸而过,尖锐的喇叭声和笑声刺得戚白皱眉,一辆摩托整出了飞机的架势。   每到晚上,都有自觉很酷的鬼火少年飙车制造噪音,屡禁不止。   戚白点开自己发过去的语音,一半都是噪音。   戚白嫌弃皱眉,刚想撤回重发一次,那边江鉴之消息又来了,还是两条:   “戚白,别栀市的海很漂亮。”   戚白:“?”   “你愿不愿意来看看别栀市的海?”   戚白听见江鉴之这样轻声问。   他收到过很多从别栀市寄来的快递,知道江父江母就住在别栀市。   戚白没能第一时间回复江鉴之,捧着手机愣了片刻,才用冰凉的拇指按住语音键,不确定的问:   “江鉴之……你是想收留我吗?”   【老古板】:是邀请你。   冬日呼出的雾气都是凉的,戚白空荡荡的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拨了拨。   【齐白石分白】:可是我买不到车票。   ……   戚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节日气氛加成,也许天真的太冷了,一个人坐在路边滋味难熬……   总之,等戚白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温暖的网吧等江鉴之了。   半个小时前,他说买不到去别栀市的车票,看不了别栀市漂亮的海,江鉴之说来接他。   别栀市离夏城不远,开车走高速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江鉴之让他别在室外等,他就来了网吧。   网管开了台机子,戚白却没有像左邻右舍一样在游戏里大开杀戒,而是戴着耳机随便点了部电视剧播。   理智战胜在街边那瞬间升起的感性后,戚白开始后悔。   就他和江鉴之这关系,不管从哪方面看,自己都不该去别栀市。   大过年的他不想麻烦陈少角,难道就能麻烦江鉴之了?   等江鉴之到夏城都半夜了。   而且江父江母也在别栀市,贸然登门只会加深误会。   网吧二十四小时营业,在网吧过年也不是不可以……   坐在烟雾缭绕网吧,戚白想叫江鉴之别来了,他是开玩笑的,可手几次碰到手机,消息都没能成功发送。   就这样看着电视纠结反复,也不会知道过了多久,戚白给纠结饿了。   戚瑞山抱着奶奶的遗像泣不成声,戚白恶心得够呛,中午饭都没吃多少,晚饭也没吃就跑出来了。   戚白让网管给他泡了桶加火腿肠的面,又要了一瓶雪碧。   热热腾腾的泡面端上来,戚白取下叉子搅拌了下,还没来得及动口,冷不丁伸来一只手,轻轻摁住他的手背。   戚白胳膊条件反射一缩,转头一看,正撞进江鉴之幽深似湖泊的双眸。   戚白坐在电竞椅中,头戴式耳机比他脸都大,让他看起来小小一团。   江鉴之镜片后的双眼仔细扫过,确认这人没事后,取下他的耳机把泡面拿开:   “别吃这个。”   ‘邻居们’都在吞云吐雾,网吧开了空调但空气质量也堪忧,江教授微不可察一皱眉,又道:   “怎么在这里等?”   江鉴之出现得有些突然,坐着的戚白不得不仰头看他,慢半拍地眨眨眼:   “你这么快就到了?”   实在无法忍受网吧污浊的空气和周围人时不时冒出来的脏话,江教授抿了抿唇没回答戚白的话,一手拖着戚白的行李箱,一手牵着他的手把人往外带。   戚白还惦记着自己加了肠的泡面,起身时碰碰隔壁邻居胳膊,把泡面往对方身边推了推:   “我没动过,送你了兄弟。”   末了他还顺手把没开的雪碧揣兜里带走了。   出了网吧,寒风吹得戚白缩了缩脖子,他想问江鉴之怎么知道他在这家网吧,张张嘴话还没出口,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白!”   戚白转头看去,就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小车,江父江母站在车边正笑着冲他招手。   戚白:“……!”   戚白满眼诧异:“叔叔阿姨怎么也来了?”   江鉴之解释:“他们知道我要来接你,就跟着来了。”   戚白:“?”   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都晚上快十点了。   看见江鉴之时戚白还没感觉,但江母江父也一起来了,如此劳师动众,戚白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江父江母看着出来的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瞧瞧,感情多好。   江母笑意太过明显,戚白顺着她目光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他手还被江鉴之牵着,赶紧缩了回来。   而他这模样落在江父江母眼里,无疑是害羞了。   打过招呼后,戚白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上车的。   来时江鉴之开的车,回去时江母让江鉴之休息,江父去了驾驶座,戚白自然不可能和江母抢副驾驶,他和江鉴之坐在后座。   大家没问戚白为什么大过年会连人带行李无家可归出现在网吧。   车子平稳启动后,江母转过头,对从刚才开始就不太自在的戚白道:   “小白你吃晚饭没?”   戚白刚想说吃过了,身旁的江鉴之就揭他短:“他刚准备吃泡面。”   江母立马皱眉:“泡面?那怎么行?”   说话间,江母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保温盒:   “还好我早有准备。”   江鉴之看过去:“还热吗?要是凉了我带他吃了再走。”   江母伸手碰了碰:“车里有暖气,正正好。”   说完后她把保温盒往戚白手里一塞。   江父江母近年来作息规律,江鉴之穿外套时他们刚吃完饭,准备看会儿电视就回房睡觉。   听江鉴之说要去夏城接戚白,江母江父也有些意外,不过两人反应很快,非要跟着一起去接儿媳妇。   这大晚上的,两人担心戚白是出了什么事。   小白说不定没吃晚饭,临走前江母又蒸了十几个她亲手包的饺子带上。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大冬天怕保温盒不够保温,怕饺子凉,江母把盒子放在怀里捂了一路。   戚白看着手里的食盒,表情空白了一瞬,捧着保温盒好久没动。   江母见他不动,解释:“走得急,小白你先垫两口,到家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江父从后视镜看了戚白一眼:   “你阿姨包的莲白猪肉馅,你要是吃不惯,我们在夏城吃了再回家也可以。”   戚白骤然回神,赶紧摇头:“不、不用了。”   江父江母不但来了,还给他带了吃了,戚白受宠若惊之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在戚家怼天怼地,要揍得亲爹爬不起来的人,说话都结巴了一下。   饺子还冒着热气,熏得戚白鼻梁都有些发酸,他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异样,小声跟江父江母道谢。   戚白声音较平时有点哑,江父江母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但江鉴之多看了他一眼。   江母包的饺子很好吃,戚白低着头慢吞吞地小口咬着,像是在品鉴什么美味珍馐。   等戚白沉默的吃了几个后,江鉴之伸手把他口袋里的雪碧摸了出来。   戚白:“?”   你抢我雪碧干嘛?   对上戚白的视线,江鉴之语气平静:“这个没收。”   戚白:“??”   戚白瞪大了一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江鉴之真没收了,还把东西揣回了自己兜里。   江母没看清江鉴之拿了戚白什么,还当他抢戚白东西,刚想说儿子的不是,然后就听江鉴之淡声开口:   “在网吧他想雪碧配泡面。”   戚白:“???”   江母顿了一下,对戚白道:“小白啊,冬天喝太多凉的不好,要不还是回家喝豆浆?”   江母语气温和的跟戚白商量,有那么一瞬间,戚白以为自己是不识好歹、让大人操心的熊孩子。   只是这么一想,热意上涌,戚白耳朵红了,胡乱点点头。   江鉴之:“那这个就没收了。”   热意从耳朵蔓延至脖颈,戚白老脸一红,仗着有冬天宽大的外套遮挡,在衣服下悄悄戳了戳江鉴之,示意他别说了。   戚白瞪江鉴之,眼里那意思——   一瓶雪碧而已,给你还不成吗!   见戚白又恢复往常的模样,江鉴之摩挲着手心里雪碧光滑的瓶身,没再说话。   ***   戚白脑子一热就跟着江鉴之来别栀市了,等到江鉴之家时,已经接近半夜两点。   江父江母好久没熬这么晚,江父又开了几个小时夜车,在确认戚白吃了饺子后不需要再吃点什么后,两人先回房间休息了。   白天因为冥寿起太早,又折腾一天,戚白在车上就没忍住眯了一会儿,等江父江母进房间后,他打了个哈欠问江鉴之:   “客房是哪一间?”   江鉴之垂眸看着他眼角困出来的丁点眼泪,顿了顿才道:“没有客房。”   江父江母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嫌打扫麻烦,所以这是一套标准的三居室,可有一间被用来当办公书房,能睡人的就两个房间。   一间江父江母睡,另一间是江鉴之的。   戚白哈欠打到一半,僵住了:“?”   他人傻了:“没有客房?那我睡哪儿?”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已经瞄上了客厅的沙发,看着挺大。   也行,也能睡下。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江鉴之拖着他的行李箱往房间走:“你和我睡。”   戚白:“!”   戚白下意识开口:“这不好吧?!”   孤男寡男,同睡一间房,像什么样?!   江鉴之往房间走的步伐很坚定,不像是开玩笑,戚白赶紧跟上去,压低了声音:   “我们两个人怎么睡?”   进了房间,江鉴之把箱子放旁边,对戚白道:“我房间很大。”   一进房间戚白的目光就忍不住乱飘,江鉴之的房间的确很大,床也一米八看着很舒服,但是……   戚白看着江鉴之,到底没忍住开口问:   “江先生,我喜欢男人,你……没忘吧?”   两个直男睡一间房没事,但他们这一直一弯,就不太妥当了,说出去都是他戚白占江鉴之的便宜。   江鉴之闻言神色一动,顿了几秒才到:“我知道。”   戚白松了口气,看来江鉴之还是很介意和一个同性恋同床共枕的。   他刚想说自己还是睡沙发,就听江鉴之道:   “你睡床,我睡地上。”   戚白摆手拒绝:“我怎么能鸠占鹊巢,我看你家沙发就挺舒服。”   戚白不挑,江鉴之愿意开车浪费六七个小时收留他,他已经很感谢了。   江鉴之:“你睡沙发,我爸妈看见怎么解释?”   “再则,我又不是来让你受苦的。”   戚白一怔,愣愣抬头看江鉴之。   睡个沙发……就是受苦吗?   ……   江鉴之是个行动派,很快就在床边铺了个地铺,有地暖夜里也不用担心着凉。   在大床上躺下,戚白舒服得想倒头就睡,可这是江鉴之的床,连床带枕头,好像都沾有主人的味道。   一股叫不上名字的冷香,很浅淡,但又无法忽略。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跟打仗似的,现在躺在江鉴之的床上,戚白在柔软的被子里裹着,感觉身和心都像是泡在浸了雾气云里——   轻飘飘,软乎乎,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他的身体很疲惫,想立马闭眼跟周公约会,可他的精神却亢奋,发生的事像幻灯片似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播放:   一会儿是说戚家欠她的薄英英,一会儿是满脸怒容的戚瑞山,再接着是在车边冲他微笑招手的江父江母,还有热腾腾的饺子……   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网吧内,按住他手的江鉴之。   在等江鉴之的那几个小时,戚白也想过江鉴之会不会不来,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只有他当真了。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江鉴之凭什么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呢?   因此在背景嘈杂网吧抬头看到江鉴之时,戚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好似呼吸声大了,江鉴之就被他吹走了……   戚白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江鉴之向来浅眠,更何况如今房间还多了一个人,床上床下隔这么近,安静黑暗的房间内,他闭上眼不用刻意听,都能听见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因此戚白一翻身,江鉴之就睁开了眼。   “睡不着?”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还醒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你不也没睡。”   江鉴之望着天花板,低低地‘嗯’了一声。   戚白:“……”   遇到个没下文的闷葫芦,戚白撇了一下嘴,趴在枕头上看着江鉴之的方向: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关了灯拉上窗帘,房间里其实看不清什么,戚白视力不错,但此时也只能隐约看见地上的模糊轮廓。   江鉴之声音很轻地问:“你想说吗?”   戚白闻言又翻了个身,懒懒开口:“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   江鉴之:“那就不说。”   戚白:“……?”   以前有人没眼色追问他家里的事,戚白一个字都不想说,可如今江鉴之一句话不问,却莫名让他抓耳挠心。   戚白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犯贱,一边禁不住问:“江鉴之,你就没有好奇心的吗?”   认识这么久,戚白很少连名带姓的叫江鉴之,基本都是叫江先生,可他今天叫了两次。   江鉴之:“等你哪天想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理是这个理,但戚白还是怀疑江鉴之没有好奇心。   戚白佩服:“不愧是你。”   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谈没持续多久,听出戚白声音里的困顿,江鉴之没再出声。   最后戚白还是什么都没说,迷迷糊糊抱着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   第二天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戚白脑子还在搅浆糊。   戚白从温暖的被子中挣扎着爬起,等看清楚自己躺在哪儿后,他本就不清明的脑子更晕了——   我昨晚不是睡的床吗?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江鉴之呢?   戚白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大床,顶着一头刚睡醒乱糟糟的头发开门,刚一打开门,就正好听见江母的声音:   “儿子你昨晚没睡好?我怎么看你眼里有红血丝?”   紧接着响起的,是江鉴之一如往常的清冷嗓音:   “有点,戚白晚上抢被子。”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他抢被子。   小白:污蔑,绝对是污蔑!   江父江母:【捧脸看戏.jpg】 第33章 砸醒   戚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床上睡着在地上醒来, 但他听江鉴之说他晚上要抢被子,第一反应就是——   污蔑!   这绝对是污蔑!   他戚白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说过他睡觉抢被子!   没想到江鉴之看着这么清雅矜贵的一个人, 竟然还在背后跟江母造他谣!   戚白准备出去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一开门, 家里所有人听见动静都转头看他。   江母笑眯眯招呼他:“小白早啊,饿了没。”   江父:“早饭都没吃, 这都快十一点了,你说孩子饿不饿?”   昨晚大家都睡得晚,戚白今早没能起来也没人吵他。   戚白气势汹汹的脚步一僵:十一点??   他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江鉴之放下手里的书转头, 见戚白一脸怀疑人生的摸手机, 推了一下眼镜开口道:   “先去洗漱, 左边浅蓝的杯子是你的。”   主人家都醒了, 而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的戚白忙躲去了洗手间。   看到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红痕时,戚白麻木地抓了抓头发:   睡到大中午不说,还邋里邋遢的就出去了。   戚白目光扫过洗漱架, 上面并排放着两个纯色牙刷杯,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款式大小都一模一样, 里面放着同款不同色的牙刷。   江父江母的主卧自带洗手间,不用想就知道浅蓝旁边的墨绿是属于谁。   江鉴之准备周全, 不但有牙膏牙刷还有一支漱口水,   心中有些懊恼的戚白,瞪着镜子里的人, 刷牙刷出了打架的气势。   脸侧睡出来的红印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戚白用冷水冲了冲,大冬天冻得他脖子一缩。   等戚白收拾整齐从洗手间出来时, 他额前头发都湿漉漉黏在一起,但脸上的印子总算是淡了些。   江鉴之见他领口都打湿了一点,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扫见江鉴之的表情,戚白揉了一把脸:“……我不知道哪条是擦脸的毛巾。”   洗手间的毛巾太多了,一眼望去六七条,看着都干干净净,想到洁癖的江鉴之,戚白哪条都没敢碰。   百密一疏,江鉴之把人带回洗手间给他介绍:   白色是擦脸的、浅黄色是擦头发的、挂着小圆点是擦手的、最下面这条是擦洗手台水的、浴巾烘干消毒后在柜子里放着……   江鉴之有条不紊地给戚白介绍洗手间东西的位置摆放,戚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分这么细的吗?   以前看见网上说有些男人一条毛巾从头管到脚,有整整三条毛巾的戚白还在心里嘲笑对方不讲究。   此时和江鉴之比起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等江鉴之说完,戚白才转头看他:“那我用哪条?”   这都是江鉴之的,好像没有他的。   江鉴之顿了顿,取下浅黄色的盖住他脑袋,帮他擦了擦还滴水的头发:   “你用我的。”   “唔……”视线被毛巾遮挡,戚白看不清江鉴之说话时的表情,脑袋顶着蓬松的毛巾,跟随着江鉴之的动作晃了晃。   江鉴之动作不重,隔着毛巾揉了戚白脑袋几下就拿开毛巾。   戚白原本滴水的头发干了大半,但短一些的头发因为静电都炸毛了。   配上戚白尚且茫然的表情,江鉴之唇角微微往上抬了抬。   心里还记着‘抢被子’的戚白,先是诧异江鉴之这个洁癖强迫症竟然愿意让自己用他的毛巾,又被他这轻轻一笑给震在了原地。   戚白双眼微睁,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语气惊奇:“江先生,你是在笑吗?”   认识这么久,戚白还是第一次见江鉴之笑。   要不是江鉴之偶尔还会皱眉叹气,他都要以为对方是面瘫。   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又道:   “原来你还会笑啊。”   江鉴之:“……”   扬起的唇线很快抻平,江教授望着戚白半晌无言。   戚白兴致勃勃盯着人看:“再笑一个?”   江鉴之刚才那笑容太浅,戚白还没看个分明就没了,有些遗憾。   戚白浑然不觉自己这模样特像调戏良家子的登徒子,一个劲盯着江鉴之脸瞧,不想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江教授:“……”   当然,最后江教授也没给戚白灿烂笑一个,先出了洗手间。   出门前,江鉴之还听见戚白遗憾的‘啧’了一声。   两人磨磨蹭蹭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江母江父也没催促,对视一眼,笑容相当意味深长——   热恋中难分难舍的小情侣啊~   啧。   戚白彻底收拾好出来时,江父在厨房忙碌,江母让他先坐一会儿,马上就能开饭了。   江母:“明天就是除夕,吃完后可以让鉴之带你出去走走。”   戚白立马想起江鉴之说的别栀市很漂亮的海,扭头看江鉴之。   他会答应来别栀市,当然不全是因为想看海,但俗话说,来都来了。   不去看一下,好像很亏。   江鉴之看他:“你想出去吗?”   戚白不答反问:“你有空吗?”   江鉴之平时工作那么忙,戚白不确定他过年期间需不需要远程加班。   虽然他也不知道江鉴之这一行要怎么远程加班就是了。   江鉴之点了下头:“有。”   饭后活动就这样定下,吃饭时江母江父全程都在轮番给戚白夹菜,戚白应付碗里都应付不来,就没能找到机会问江鉴之昨晚什么情况,他睡觉抢被子的谣言从何而来。   吃完饭后江鉴之和戚白要出门,江母叫住了他们,递了两条围巾给两人:   “天冷,穿暖和点。”   知道儿子的脾性,江母道:“洗过了。”   一模一样的羊绒围巾,一看就不便宜,戚白不肯收。   江母笑着道:   “小白你第一次上家来,我和你叔叔什么都没准备,这个就当新年礼物了。”   上次江鉴之说过之后,江母江父已经打消把戚白拐回别栀市过年的念头,但出门看见什么东西,都忍不住给戚白买上一份。   戚白脚上穿的合脚拖鞋、牙刷牙杯、还有这条围巾……都是他们早买好的。   江母江父:反正小白迟早都要来,有备无患。   江母亲手把围巾给戚白戴上,笑容温和:   “新年快乐呀,出去玩儿得开心。”   柔软舒服的羊绒一点也不扎皮肤,几乎是围上那一瞬间,戚白就感受到了暖意。   江母江父对他太好,好得戚白都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看身边的江鉴之。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劣的小偷,欺诈犯,仗着江母江父不知道真相,享受着不该属于自己的好。   以前江母江父对他好,他是心虚,但在江母像个母亲一样对他说‘新年快乐’的这一刻,戚白心底却忽然升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和江先生不是真的恋人,叔叔阿姨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失望?难过?生气?恼怒?   一想到笑容温和的江母会用那样的神色看他,戚白嗓子一涩,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此时江父从旁探出脑袋,叮嘱江鉴之:“小白初来乍到,鉴之你照顾好让人家,出去买两身新衣服。”   这一刻,戚白心虚到根本不敢看江母江父的眼睛,只能盯着江鉴之。   江鉴之目光在红色围巾上扫过,神色自如接过属于自己那条戴上,应了一声‘好’。   ***   地下车库,江鉴之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看着副驾驶的人,开口问:   “怎么了?”   从出门开始,这人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戚白盯着胸前垂着的触感舒适的围巾,没说话。   江鉴之注视着他,在脑海里回忆从戚白答应出门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围巾上,抿了抿唇:   “围巾不喜欢?”   细想一下,他的确没有见过戚白穿红色的衣服。   也是过年图个喜庆吉利,所以江母才买的红色。   “江先生……”戚白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低低喊了江鉴之一声后,慢吞吞抬头看他:   “我们是假情侣的事,再认真跟叔叔阿姨说一次吧。”   戚白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当我假男友的事,也不用再继续了。”   赵元凯的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戚白想也是时候结束这段虚假的关系了。   江鉴之闻言一怔,握住方向盘的手无意识一紧,顿了几秒才出声问:   “为什么?”   江教授语气算得上沉静,戚白抬手摸上围巾,低声开口:“我还不起。”   江鉴之眉头微蹙:“什么还不起?”   话一出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戚白抬眼对上江鉴之的眼睛,直直开口:   “你爸妈对我太好了,我还不起。”   好到他有负罪感。   听了缘由后,江鉴之绷紧的脊背松了两分,随后才道:   “不用你还。”   戚白看他,还想再说什么,就听江鉴之缓缓开口:   “上次在南枫市你也听我爸妈说了,他们想让我相亲。”   戚白:“……是有这么一回事。”   “戚白。”江鉴之叫他的名字:“我工作很忙,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相亲上。”   戚白迟疑点头:“看得出来。”   江鉴之敬业程度,他自然是了解的,并且相当佩服。   在戚白看来,江鉴之把做一行爱一行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鉴之指腹无声地点了点方向盘:“只要有你,我就不用去相亲。”   戚白:“?”   戚白脑子艰难转了转,转过来了:“你是说……”   他斟酌了一下说辞,不太确定地问江鉴之:“你不想去相亲,想让我继续当你假男朋友,瞒过叔叔阿姨?”   江鉴之:“……是。”   “所以……”江鉴之浅琥珀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他:“现在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戚白:“……”   突如起来的关系对调,戚白认为不太妥:   “叔叔阿姨人那么好,这样骗他们……不太好吧?”   江母江父不像是为了逼婚不讲道理的人,戚白让江鉴之好好跟他们说说,他们会理解的。   “他们很喜欢你。”江鉴之道:“在此之前,因为我的工作,他们一直认为我会孤独终老。”   戚白一惊:“叔叔阿姨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江鉴之:“?”   戚白反应有些大,江教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自然。”   戚白:“……”   这你都敢说?   戚白佩服地看了江鉴之一眼,恍然有点明白江母江父不反对江鉴之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对他这么好的原因了。   江父江母应该也知道,自家儿子这工作特殊,不太好找对象。   想到这里,戚白表情舒缓了几分,大喇喇抬手拍拍江鉴之肩膀:   “行叭。”   在他被赵元凯纠缠时,江鉴之无条件给他当工具人,他正愁该怎么感谢,现在就当还对方一回了。   看着戚白这哥俩好的模样,江鉴之:“……”   不管怎样,戚白总算不再丧着一张脸,江鉴之发动车子,出声提醒:   “安全带。”   从低沉情绪中拽回神的戚白依言系好安全带,随后想起一个重要的事,立马瞪江鉴之:   “对了,你为什么在阿姨面前乱说我抢被子?”   “还有,我不是睡的床吗?怎么跑地上了?”   虽然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戚白还是怀疑讲究的江鉴之睡不习惯地铺,半夜偷偷调换了他们的位置。   而听了戚白话的江鉴之:“……”   一直紧紧盯着江鉴之的戚白发誓,他从对方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言难尽的复杂和微妙。   开着车江鉴之没看戚白,过了好一会儿戚白才听见他问: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戚白:“???”   你这开场白怎么一股子酒后夜晚,清晨算账味?   要素过多,有那么一瞬间,戚白以为自己是睡完不认账的渣男。   戚白忍不住道:“我睡觉从来不抢人被子!”   江鉴之平静开口:“你睡着了怎么知道自己不抢,你和谁一起睡过?”   戚白被江鉴之问得一愣:“我是没和人睡过……”   说着说着戚白停下了,继而想——   有道理啊。   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睡觉,高中、大学的宿舍是单人床,就算想抢被子也没人可抢。   倒是因为高中住下铺没护栏,宿舍床又太窄,三年下来他半夜摔下来过好几次……   戚白不可思议拧眉:“可我为什么会跑去地上抢你的被子?”   半夜睡得好好的,被戚白砸个正着的江鉴之:“……”   这个问题,江教授也想知道。   一米八的大床为何还不够戚白睡,竟然睡着睡着连人裹被一起滚下来。   戚白滚下来后,江鉴之毫不意外被砸醒了,而始作俑者陷在被子,只是小声哼了一声,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活了二十六年,江鉴之还是头一次被人砸醒,新奇体验,茫然感受。   江鉴之铺了两床被褥盖一床蚕丝被,再加上戚白身上裹的,四层叠加软得不行,也难怪戚白摔下来没痛醒。   整个跟摔在云朵堆里没区别。   地铺空间有限,就那么大点地方,两人又都长手长脚大高个,戚白一越界,两人手脚都缠一快。   克己守礼江鉴之试过把戚白抱回床上睡,但后者明显不领他的情:   戚白闭眼缩在被子里不肯挪窝,自己的被子缠在身上没盖严实漏风,可能是觉得冷,江鉴之一起身,他就本能朝被江鉴之睡暖和了的被子里钻。   江教授摸黑开个台灯的功夫,一转身,自己的地盘就被人占了。   要不是确认戚白是熟睡状态,江鉴之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停停停。”戚白听不下去,打断江鉴之陈述事实的淡定语气,问:   “我都这样了,你都没一脚把我踹醒?”   戚白带入了一下自己,就算他身边睡的是祖宗,他都忍不了。   江鉴之:“……”   戚白睡着时长发散开,如墨般倾泄在枕头上,还有一些裹在被子里,黑色和白色两种极致色彩对比强烈,江鉴之想抱他上床都找不到从何处下手,更不可能把睡着的人踹醒。   他没想过把人叫醒让他回床上睡,起身时全程悄声轻脚。   甚至开台灯的瞬间,江教授还下意识遮了一下鸠占鹊巢的人的眼。   自己抱着被子在地上醒来是事实,江鉴之也没必要编些有的没的来骗他,瞧见江鉴之的表情,戚白心虚地摸了摸脖子,问:   “你怎么不把被子拿到床上睡床啊。”   江鉴之看了他一眼,嗓音清冽好听,开口:“抢过,没抢赢。”   戚白行事霸道,不但霸占他的被窝,还抱着他的被子不撒手。   脑补了一下江鉴之半夜跟自己抢被子还没成功的画面,戚白:“……?”   戚白忍着没笑出声,憋着笑问:“那你最后怎么睡的?”   江鉴之:“在你旁边挤了一晚上。”   虽然后半晚都没怎么合眼就是了。   戚白想了想江鉴之委屈巴巴挤自己旁边的模样,干咳一声,先说了声抱歉,最后又道:“委屈你了。”   江鉴之倒没觉得委屈,只是……   “戚白,你家里有床挡吗?”   拦小孩防摔的那种。   戚白:“……”   你才需要那种小孩用的东西!   ***   明天就是除夕夜,大概人们都在待在家享受难得的阖家欢乐,加上天气冷衣服厚重不好玩水,江鉴之和戚白开车到海边时人并不多,沙滩边平时卖水的蓝色小木房都关了门。   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海边栈道散步休息,下车戚白裹紧了围巾,看一眼远方的海,再转头看江鉴之。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此反复几次,江教授抬手按住他乱动的脑袋瓜,解释:   “今天天气不太好。”   天公不作美,天色比较阴沉,没有一碧如洗的天空,没有暖洋洋的阳光,只有一声一声拍着沙滩的海浪,水花还不大。   行人寥寥,显得让戚白心动的别栀市的海也不是那么漂亮。   戚白不是没见过大海,也谈不上遗憾,随口接话:   “那等以后天气好我们再来一次。”   潮湿微咸的海风吹过,有两缕属于戚白的头发扫在江鉴之的下颌,微凉的轻微刺痛感,江鉴之望着戚白的侧脸,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戚白对着海拍了两张照片,然后问:“沙子是干燥的吗?”   两人下了栈道,戚白踩上松软干燥的沙滩时,扭头去看江鉴之:   “鞋子上粘上沙子你能忍吗?”   江鉴之:“……”   戚白了然点头:“懂了。”   见戚白弯腰就要脱鞋,江鉴之眉心一跳,拦住他:“凉,沙子里还有碎贝壳。”   赤脚在沙滩走,很容易被贝壳划伤脚。   戚白打消了脱鞋的念头,又对江鉴之保证回去上车时会记得把沙子弄干净。   今天海边人真的少,风还大,两人走了一阵,戚白忽然笑了一声。   江鉴之垂眼看他:“怎么了?”   风大戚白微微靠近了一些,笑着开口:“刚才过去的那两个人,肯定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   江鉴之回头望过去,就见刚才过去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并肩而行的两人看起来是情侣,又不太像,因为江鉴之瞧见两人垂在身侧的手不近不远的挨着,男生手指动了动,想去牵女孩的手。   但不知是缺乏一丝勇气还是怎么,几次探出去又缩了回来。   收回目光,江鉴之扫了一眼戚白嫌冷揣在衣服兜里不肯拿出来的手,问他哪里一样。   戚白就笑:“这么恶劣的天气来海边慢悠悠散步,还戴着一样的围巾,在别人眼里我们肯定也是情侣。”   江鉴之神色微动,不等他开口,戚白原地蹦了蹦,对他道:   “有点冷,我们往回走吧?”   江鉴之:“……”   江鉴之极轻地叹口气:“好。”   两人没在海边待多久,就在戚白仔细检查有没有漏网之沙被他带上车时,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戚瑞山打来的。   戚白本能想挂断,但余光瞧见旁边的江鉴之时,他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戚白拿着手机问江鉴之:   “江先生,你介不介意再当回工具人?”   江鉴之:“……?”   虽然不知道戚白口中的工具人具体是指什么,但江教授还是点了点头。   戚白笑了,接通电话,手机里就传来戚瑞山的声音:   “明天就除夕,戚白你野哪儿去了?还不给老子滚回来。”   戚白没避着江鉴之,加上戚瑞山嗓门大,就算不开扬声器,他旁边的江鉴之也把戚瑞山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教授眉头一皱,扫了手机屏幕一眼。   戚白懒洋洋地回:“不是你让我滚的吗?我现在不在夏城,回不来。”   戚瑞山却不信他的话:“这个时间点你买得到票?”   “买不到啊。”戚白慢悠悠开口:“所以是我男朋友来接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戚瑞山:????   小白:气死你,气死你!   江教授:……嗯,我接的。 第34章 很好   戚瑞山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 让他认为子女、妻子都是他的所有物,他管薄凝南什么时候归家,交了那些朋友, 婚后不让薄英英出去工作, 让她在家相夫教子。   他想让戚白子承父业学建筑, 结果戚白学了艺术。   多年前争吵之下那险些致聋的一巴掌,让戚瑞山大度的退让了, 他同意戚白去学画画,花钱送他去少年宫。   戚白考上了南大,面上有光的戚瑞山认为自己该适当松手。   然而这一松, 他就再也抓不住了。   从戚白嘴里听见‘男朋友’三个字, 戚瑞山脑子‘嗡’地一声, 炸了。   戚瑞山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你说什么?”   手指拨弄着车内挂件, 戚白漫不经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男朋友,我喜欢男的。”   挂件是江母买的大红色中国结,戚白手指细瘦且白, 指间绕着中国结垂下的细长红穗子,艳中带欲,手控福利, 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一旁的江教授却无心欣赏美景,他的注意力全在正在通话的手机上。   从戚白话中明白过来的, 戚瑞山又开始骂:   “你他妈一个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   戚瑞山说戚白留着长发不男不女,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还问戚白是不是故意报复他才这么说的, 想让他戚瑞山断子绝孙……   在听到‘不男不女’时,江鉴之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神色冷然地看着手机屏幕。   污言秽语脏耳朵,江教授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戚白,拧眉不悦:“挂断。”   两人声线不同,戚瑞山立马警觉,停住话头问:   “你身边是谁在说话?”   余光扫见江鉴之的表情,戚白也吓了一跳,想戚瑞山骂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脸板那么严肃做什么?   戚白给了江鉴之一个安抚的眼神,对戚瑞山道:   “不是说了么,男朋友,他嫌你声音太难听让人不舒服,让我挂电话呢。”   “还有。”戚白补充:“你还没那么大脸。”   戚瑞山被气得脑仁都疼,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明白戚白是在回答他——   戚白不是为了报复他才故意找个男人。   他戚瑞山还没那么大的脸值得戚白这么做。   戚瑞山心中一哽,还要再说什么手机却传来‘嘟’的一声。   戚白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薄英英见戚瑞山一个电话打得面色涨红,走过去还没开口,戚瑞山突然砸了手机:   “这个小畜生!早知道生下来时就该掐死他!”   手机砸下来瞬间四分五裂,吓了一跳的薄英英往后一退,后腰刚好撞上餐桌尖角,剧痛让她瞬间白了脸。   戚瑞山被戚白气了一通,再看薄英英捂着腰痛苦的表情,不但一句关心话没有,反而骂道:   “整天一惊一乍,你能不能稳重点?”   “我把你娶回家来,好吃好喝供着,你看你把两个孩子教什么样了?”   “小的整日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人,大的叛逆不归家就算了,如今还丢人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惊吓之下撞得太用力,薄英英半天没缓过神来,就站着任戚瑞山骂,客厅的薄凝南不停张望,大气不敢出……   戚白家大过年的鸡飞狗跳,而挂了电话的戚白心情很好。   大概是乐极生悲,他手下不自觉一个用力,中国结的流苏被他拽下来两根。   捏着垂下来的两根,戚白:“……”   这什么质量?!   戚白转头看江鉴之,后者盯着他。   在江教授的注视下,戚白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试图把掉的两根系回去,发现不能完美还原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揣回了兜里,一脸‘你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江鉴之一直没说话,车开出几百米后,戚白转头看他:   “你不许跟阿姨告状。”   扯掉了中国结,听着就很手欠。   江鉴之还在想刚才那通电话,紧拧着的眉头根本没松开过,从始至终就没把中国结放在心上。   就在戚白以为对方会冷酷到底时,他听见江鉴之问:   “刚才那是你爸?”   还是那一贯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戚白慵懒往后一躺,满不在乎开口:   “是啊,亲爹。”   江鉴之眉头皱得更狠了。   戚白脸上带笑,但江鉴之知道他心里应当不好受。   江教授并不擅长安慰人,素来只有他把学生问得哑口无言的份,顿了几秒,他缓缓开口:   “你很好,别听他的。”   声音虽轻,但很认真严肃。   戚白看了江鉴之一眼,见他郑重的模样,笑了:“你放心,我当他放屁。”   戚瑞山那些话放在江鉴之这里很严重,但戚白心里掀不起丝毫波澜。   发现自己在江鉴之面前爆了粗口,戚白又去瞧他表情。   江鉴之却没别的反应,既没皱眉,也没用眼神谴责他说脏话,只是生硬开口:   “以后别接他电话。”   什么变态小畜生,听得心里不舒服。   戚瑞山并不常联系戚白,戚白也很少接对方电话,这次纯粹是为了气人,但他没想到江鉴之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戚白瞧着江鉴之绷直的唇线,再次问:   “江先生你真不好奇吗?”   换个人看见儿子和老子如此水火不容,多少都会问一两句缘由。   可戚白发现江鉴之真的没半点反应……也不是,他隐隐能感觉到对方在生气。   因为一次性听了太多脏话?   江鉴之:“终归是他有错,你不想说就不说。”   戚白一怔,片刻笑开:“江先生你问都不问,就断定是他有错?就这么相信我?”   目视前方注视车况的江鉴之:“嗯。”   戚白愣神,随即挑眉:“我那些亲戚,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我不懂事。”   江鉴之不赞同摇头:“人非圣贤,你那些亲戚说法有误,不用放在心上。”   “你很好。”   江鉴之又重复了一遍。   江鉴之这态度,让本想插科打诨的戚白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闭嘴不言。   江鉴之抽空瞧他一眼,抬手点开了车载音乐。   舒缓轻柔的音乐瞬间充斥在车内,戚白薄薄的眼皮动了动,轻而快地眨了眨眼。   ***   两人出来不止是看海,还肩负江母江父的嘱托——   买两套过年穿的新衣服,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俗称:置办年货。   江鉴之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过年期间商场放的歌十分统一,不是恭喜发财过年好,就是鸿运当头好运来。   为了促进消费,商场从上到下布置得红彤彤喜洋洋,年味十足。   江鉴之是过不过节都无所谓的人,反正每天地球照转,但他看了一眼戚白,问他:   “你过年吃饺子还是汤圆?”   戚白毫不犹豫答:“汤圆,甜的。”   江鉴之点头:“好。”   ……   戚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和江鉴之一起置办年货,体验新奇,经过堆成小山的礼盒区时,他问江鉴之:   “你家过年不需要走亲戚拜年吗?”   戚瑞山好面子,每次过年都很隆重,包酒楼请客吃饭,会来一堆戚白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江鉴之说不用。   戚白:“也没人上你家拜年?”   江鉴之淡声道:“大家都不在一个城市,平时会打电话问候。”   戚白点点头表示了解。   路过零食区时,戚白发现某牌薯片竟然出了新款——过年畅想新包装。   超大一袋,戚白抱着能把他上半身遮个七七八八的大。   还是戚白最喜欢的那个口味。   戚白登时有点走不动道了。   江鉴之推着购物车走他旁边,余光见这人走着走着不动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超大薯片,江教授:“……”   在心里叹口气,江鉴之开口:“只能买一袋。”   戚白双眼一亮,哐哐往里扔了两大袋:“我一袋,叔叔阿姨一袋,完美。”   江教授不理解戚白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薯片,很有原则地放了一袋回去:   “你叔叔阿姨不吃。”   戚白有钱,又是成年人了,照理说他想吃就买,江鉴之也管不到他头上,要是换个人敢把他放进购物车的东西再拿出来,戚爷早一个白眼翻上天了。   然而戚白今天没翻白眼,只是略带遗憾地看了短暂拥有的大薯片一眼,小声逼逼:   “这两个口味都好吃。”   成年人就是都要!   江鉴之:“……”   很有原则的江教授,最后从旁边拿了一袋正常大小包装的。   戚白满意了,还得寸进尺顺了一瓶可乐进购物车。   不喜欢垃圾食品和碳水饮料的江教授脚步一顿,在戚白瞄第二眼过来时,极轻地叹了口气。   “走吧。”   最后结账时,戚白的零食一个袋子装不下。   要不是江教授拦着,戚白说不定还能顺几包大辣片回去。   从超市出来把东西放车上,戚白问江鉴之:“现在回家?”   江鉴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还没买衣服。”   戚白‘哦’了一声随口问:“江先生你要买衣服啊,什么样的?”   江鉴之定定看他:“不是我,是你。”   戚白:“?”   江父让江鉴之带他去买两套新衣服,戚白自然是听见了,但那是基于江父以为他们是情侣的情况下。   没想到江鉴之真打算给自己买衣服,戚白摇头如飞:“不用了。”   他怎么能真的让江先生买?   江鉴之牵着他往卖服装的三楼走:“做戏做全套。”   戚白:“……倒也不用这么全。”   然而江教授就是这么严谨一丝不苟的人,说既然答应了江父就不能空手回去。   戚白动作一顿,最后妥协:“那我付钱,回去就说你买的。”   江鉴之早就发现了,大多时候江母江父的话对戚白更管用。   江教授停下脚步看他,表情沉静坦诚:“冒名顶替的事我做不来。”   戚白:“……”   合着你今天不花钱还会良心不安?   两人乘坐扶梯进了男装店,听导购介绍款式面料时,戚白心里都还在想——   买套衣服而已,怎么就上升到冒名顶替的高度了?   江先生的脑回路,戚白表示不懂。   选衣服没花多少时间,戚白连试都没试,报了自己的尺码让导购拿货。   报尺码时戚白扫见身边一米八几的江鉴之,想到自己穿这人睡裤是裤脚拖地,这人还让他挽两圈……   突如其来的男人的自尊心,让戚白面不改色地把码数报大了一码。   冬天的衣服买宽松一些,很合理。   江鉴之闻言看了他一眼,在导购应声要去拿货时叫住她,报了正确的码数:   “拿这个码。”   导购下意识看了戚白一眼,继而点头:“……哦,好的。”   戚白:“……”   好的回去就喝牛奶!   结账时江鉴之刷卡,开了个大单的导购笑容真挚:   “先生您对您弟弟真好。”   江鉴之签名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瞧了导购一眼,语气平淡:   “他不是我弟弟。”   戚白先是愣了一秒,没忍住笑了一声,真实码数被戳穿的别扭瞬间烟消云散,走到江鉴之身边对导购道:   “你看我们,哪里长得像兄弟?”   戚白和江鉴之从长相到气质,没有半分相似。   导购笑意一僵,一边说抱歉,一边又把江鉴之和戚白再看了看,还是没琢磨明白两人什么关系,能让江鉴之花这多钱给戚白买衣服。   入行十几年,导购见了各式各样的顾客,当然也有小情人带着金主、男人带着男朋友来选购衣服的。   可导购观察两人,觉得既不像同性恋人,也不像小情人和金主。   两人相处时神情自然大方,没有过分亲昵,但又比旁人多了份熟稔亲近。   导购按照以往的经验认定是兄弟关系,却没想到猜错了。   好在顾客看起来不怎么在意。   ……   出了男装店后戚白又去给江父江母挑了新年礼物,等他们大包小包把所有东西都买好时,江母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晚饭还是回家吃还是在外吃。   接电话的江鉴之看向戚白。   戚白:“?”   在江教授的注视下,戚白后知后觉对方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戚白把脑袋凑过去对着江鉴之手机道:“阿姨我们回来吃。”   江母笑吟吟说好,还说晚上吃鱼,问戚白喜欢是清蒸红烧还是水煮。   戚白矜持:“都可以。”   旁边的江鉴之补充:“麻辣水煮。”   光是麻辣两个字,就让嗜辣的戚白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江母:“好勒!”   电话挂断之前,江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鉴之小白你们回来时,在小区旁边带瓶酱油回来。”   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   “好勒!”   结束通话后,坐在江母旁边的江父疑惑看她:   “家里的酱油前两天才拆,你又让孩子们买做什么。”   “你不懂。”江母放下手机,动作优雅地喝了口白开水,慢条斯理开口:   “这可是难得的指使儿子的机会。”   江母江父陪伴江鉴之的时间太少,每当听别人说谁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江母都无比遗憾。   她倒不是真想让江鉴之跑腿去打酱油,只是想让对方有些生活参与感。   听江母说完,江父沉吟几秒,一脸认真道:   “那我现在打电话让儿子帮我带包烟?”   江母:“……”   你又不抽烟!   江父也觉得不妥,改口:“买包盐吧。”   江母……江母不想说话,磨刀霍霍向厨房的鱼。   ***   回程照旧是江鉴之开车,戚白摸出一天都没怎么看的手机,就见姜意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是不是还在夏城。   【齐白石分白】:没呢,在别栀市。   【手艺人】:??你怎么又跑别栀市去了?   【齐白石分白】:出了点小插曲,我现在在江鉴之家。   像是知道姜意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戚白手速很快的打字:   别打语音视频,不方便。   【手艺人】:???   【手艺人】:你跑他家里去了?你们一起过年?   【齐白石分白】:算是吧。   远在南枫市的姜意看见戚白这消息,立马去找郁钦川,神色严肃地问:   “你这朋友确定是直男吧?不是那种会贪图小白美色,骗身骗心的渣男吧?确定是卖艺不卖身的正经人吧?人品没问题吧?”   是姜意给戚白介绍的江鉴之不错,但他对江鉴之这个人知之甚少,要是对方只是单纯的当个对付的赵元凯的工具人,姜总不会在意这么多。   反正只是工具人,脸能好看就行。   事成之后谁也不招惹谁,怎么样都跟对方无关。   不过眼看戚白和江鉴之走得越来越近,姜总难得敏锐起来。   他可不希望戚白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姜总几个‘吧’下去,郁钦川哭笑不得,让他别紧张:   “江鉴之人品要是有问题,那整个南枫市估计就没几个好人了。”   姜总眯眼:“真的?”   郁钦川:“我发誓,江鉴之绝对不会对戚白做什么不好的事。”   江鉴之不了解,自家金丝雀还是了解的,姜总稍稍放心。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姜意想了想,打字:   白啊,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齐白石分白】:?   【手艺人】:就你出国那阵,我去兰溪校区欣赏你的大作,在学校附近看见江鉴之了。   【手艺人】:我亲眼看见他上了一辆豪车,价格七位数起步那种,有个男人和他一起,那个男人对他的态度也挺微妙的。   【手艺人】:隔得有些远,但感觉对方对江鉴之还挺小心翼翼的,两人看着关系不一般。   当时姜意没在意,也就没跟戚白说。   瞧见姜意的消息,戚白拇指在屏幕上略一停顿,随后打字:   可能是他客户吧。   【手艺人】:你知道就好。   戚白知道姜意在担心什么,把出国当天江鉴之冷淡回复他一个‘好’字的截图发过去:   意崽,不要想太多,爸爸和他真的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戚白无端想起之前在兰溪校区看见的那个很像江鉴之的背影……   戚白略一思忖,放下手机转头看江鉴之:   “江先生,姜意说前一阵在南大的兰溪校区附近见过你,你去哪儿做什么?”   专心开车的江鉴之言简意赅:“上班。”   戚白:“……”   江鉴之工作特殊,戚白不好意思直说客户,而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你在南大还有业务?”   江鉴之觉得戚白这问法有些奇怪,但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江教授没想那么多,只是点头。   “……”戚白没想到南大还有人是江鉴之的顾客,试探着问:   “是老师教授还是……”   戚白想问江鉴之他的顾客是南大的老师教授还是学生,然而两人脑回路没对上,江鉴之以为他是问自己的工作:   “教授,教物理的。”   戚白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艹!   竟然有南大物理系的老师是江先生的客户!   江教授说完后想起郁钦川还瞒着姜意,转头对戚白道:   “我工作的事,先不要跟其他人说。”   戚白心里还在感叹这个腐败的世界,表情复杂地点头说好。   ……   收到戚白新年礼物的江母江父很开心,先后拍照发了朋友圈炫耀儿媳妇。   江母新学的麻辣水煮鱼很好吃,戚白很克制,但江母江父过于热情,导致最后他还是吃撑了。   江鉴之洗漱后回房,就见戚白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拿着手机在房里来回溜达。   说是溜达,更像是蜗牛似的挪。   江鉴之:“……在做什么?”   戚白摸着肚子,嘴角往下:“……撑。”   江鉴之:“……”   江教授换衣服下楼给人买健胃消食片。   怪不好意思的戚白压低声音嘱咐:“小声一点,回来的时候不要让叔叔阿姨发现了。”   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撑得走一步都难受,太丢脸了。   会被怀疑智商的程度。   要面子的蜗牛丢不起这人,江教授只能放轻了脚步,快去快回。   ……   吃了健胃消食片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戚白感觉胃好受不少,瘫在床上揉肚子:   “明天叔叔阿姨要是还让我加饭,江先生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戚白身形瘦削,江母江父一直觉得他太瘦,恨不得他一顿吃五碗饭多长肉,什么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   戚白双目放空:“猪都没我今晚吃得多。”   他平时就两碗米饭的量,今天却吃了三碗。   饭菜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费戚白。   洗漱时江鉴之就取了眼镜,他略微眯眼看着在床上躺得溜圆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会跟他们说的。”   戚白看他:“说什么。”   江鉴之用他那张清贵高冷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儿媳妇就一个,撑死不划算。”   戚白被他逗笑,但是一笑腹肌跟着动,肚子更难受了,他不敢笑了,挎着脸看江鉴之:   “你别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江母江父:疯狂投喂ing   小白: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费戚白。   江教授:…… 第35章 新年   戚白大学有次去吃自助烤肉, 齐彬周嘉祯他们眼大肚皮小,拿了很多肉,为了避免浪费, 几人吃得神采奕奕进店, 愁眉苦脸扶着墙出来。   除此之外, 戚白好久都没吃得这么撑过了。   健胃消食片让他缓了口气,然而江鉴之一句侃然正色的冷笑话, 让他破功,笑得肚子抽痛。   就差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了。   还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怕被隔壁的江父江母听见。   江鉴之见戚白苦着脸打圈揉肚子, 头发也滚乱了, 浑身上下透着股可怜巴巴样, 在心中叹气, 让他不要乱动,这样会好受一些。   过了好一阵,戚白坐起身看江鉴之, 一脸认真:   “江先生,答应我,以后别说冷笑话了, 不适合你。”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冷不丁幽默一把,戚白表示吃不消。   戚白大马金刀的盘腿坐在床上, 睡裤宽松的裤腿往上翻,露出脚踝和半截小腿。   两人一坐一站,暖白灯光倾泻在戚白身上, 给他整个人渡了一层如玉的莹润冷光, 仿佛伸手碰了一碰,还能感受到那微凉的玉质触感。   江鉴之垂下来的眸光落在戚白的腿上, 随即不动了。   倒不是江教授肤浅地被戚白露在空气中的那截线条流畅、笔直有力的小腿所迷,而是他看见戚白小腿上有一处淤青。   “腿是怎么弄的?”江教授问。   戚白瞥了一眼,浑不在意:“不记得了,可能搬床垫的时候吧。”   江鉴之:“?”   戚白太久没回夏城,房间变成杂物间不说,床垫都被薄英英或是戚瑞山找人立在了墙边。   床垫挺沉,戚白一个人体力再好,也难免磕磕碰碰。   江鉴之问:“上药了吗?”   戚白挑眉:“就这么指甲盖大点,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娇气?”   都没出血,几天过去淤青淡了不少,也不疼。   要不是江鉴之提,戚白都没想起这回事。   一点都不娇气的戚白往被子里爬,爬到一半又看江鉴之:   “要不今晚我在下面?”   经过昨晚后,戚白对自己的睡相不抱希望,怕自己半夜对着空气打拳时又滚地上去。   戚白:既然早晚都要下去,不如现在躺平。   江鉴之:“……不用。”   江教授还是睡在地上,戚白便往大床另一边挪:   隔这么远,就算掉,他也该到掉这边,而不是砸江鉴之身上。   末了不放心,戚白又对江鉴之道:“要是今晚我还抢你被子,你就把我叫醒。”   说完戚白想到自己睡着时雷打不动的状态,又咬咬牙:“打醒踹醒都行。”   江鉴之没说好还是不好,关了头顶大灯,换上暖黄台灯。   在没有工作日程时,江教授不沉迷电子产品,作息还算规律,睡觉便规规矩矩躺下,睡前被子枕头是什么样,第二日醒来多半也原封原样。   和安静的江教授比起来,戚白就不那么老实了,在床上跟有多动症似的,正面反面把自己当个煎饼烙。   吃撑了,睡不着。   最后煎饼熟没熟不知道,但烙煎饼的累了,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闭眼睡觉的江鉴之似有所觉,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某人刚碰上手机的手指心虚一缩,继而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拿起手机缩回被子里。   戚白:“我玩会儿就睡,你睡你的。”   都是成年人了,他玩玩手机再睡怎么了?   江鉴之:“……”   其实江鉴之也没睡意,他在想戚瑞山打来的那通电话,也在想戚白。   江鉴之本身感情就较为淡漠,但当戚白很认真跟他说,江母江父太好以后还不起时,他心里还是被刺了一下。   说不好奇,只不过是想等戚白自己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开口。   心事沉沉无法入眠,更何况还有人在耳边翻来覆去烙饼。   戚白捧着手机背对江鉴之,他也不知道做什么打发时间,把各个APP点了个遍,最后看见姜意在朋友圈安利新番。   冲着‘绝世治愈甜番,入股不亏’几个字,戚白直接垂直入坑。   为了不影响江鉴之睡觉,戚白又轻手轻脚翻出耳机戴上。   追番嘴里不吃点什么显然不太像话,零食是另一个胃,正餐吃得再撑戚白都能坚持再吧唧两口。   但戚白考虑了一下同居人的感受,忍着没去客厅拿他的零食大礼包。   他想自己要是敢在江鉴之的床上吃薯片,还不说拆开吃,只是把东西拿到房间晃一圈,江姓洁癖就能跳起把他撵出去。   脑补了一下江鉴之跳脚赶人的画面,戚白小声地‘噗’了一声。   太过崩江先生人设,有点好笑。   听着他仓鼠似的悉悉索索的动静,江教授:“……”   江鉴之睁开眼,看着床上透出的微光,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戚白。”   戴着耳机的人正看得入迷,没听见。   “叩叩。”   江鉴之身子没动,抬手敲了敲床头。   戚白这次察觉到了,取下耳机抱着被子滚了过来,从床沿探出脑袋看下面的江鉴之:   “怎么了?”   戚白脑袋这一伸,满头长发垂下床,劈头盖脸怼江鉴之脸上,还有发尾扫过他露在外的脖颈,有些痒。   戚白才洗过头,洗发水还是他们今天去超市买的,淡淡的桃子味。   像失去痛觉后被一颗毛绒绒的桃子砸了脸。   “啊,抱歉。”   戚白把自己头发撩了回来。   说完后戚白递了只耳机给江鉴之:“要是你也睡不着的话,一起看?”   姜意推荐的这部动漫的确还挺好看的,画风细腻完成度高,剧情在线,主角也帅。   重见天日的江鉴之闭了闭眼,望着自己上方的那张脸,平静开口:“早些睡。”   戚白:“?”就这?   毛桃子又连人带被滚回去了。   戚白沉迷新番,两人没再说话。   向来睡在床铺正中间的江鉴之,在临睡时想了想,又往旁边挪了挪,并把多余的被子都堆在靠床一边。   要是某人半夜再摔下来会软点。   ……   江教授今晚没有再砸醒,没人闭着眼往他被窝里钻,但他还是醒了。   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戚白关了,整个房间只有一处散发着微光——戚白的手机还兢兢业业亮着。   江鉴之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他仔细听了听,霎时拧眉。   江鉴之撑起身看向床铺:“戚白?”   要是他刚才没听错的话……   几乎在江鉴之出声的同时,床上的光暗了,戚白捂着手机躲在被子里装睡。   江鉴之心神一沉,抬手开了台灯,单腿跪上了床。   “戚白。”   江教授又叫了一声,语气比之前严肃几分,细听还能听出一丝紧张。   蒙头缩在被子里的戚白一动不动,打定主意当缩壳蜗牛。   浅眠的江鉴之是被压抑的、抽鼻子的声音吵醒的,见戚白这模样,心头一紧,抬手碰了碰鼓起的小山包,声音放得很轻:   “……你怎么了?”   小山包死死拽着被子,头发都没露出来一根。   江鉴之以为戚白是夜深人静时,想起白天的事难过,而后者只是被打着治愈的致郁番刀得难受。   他喜欢的配角,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没活过三集!   这部番画风细腻构图唯美是真的,发起刀来稳准狠也是真的。   在其中一个身体晶体化的白发少年为了救同伴,在花海中唯美地碎成了星光似的碎片,戚白和弹幕上其他观众一样,绷不住了。   戚白没想到会吵醒江鉴之,他已经很克制了,现在就是:   妈的,丢脸!   猛男不至于感性到为刀番咬被角深夜垂泪,但想给导演编剧寄刀片是真的。   戚白缓了缓,才从被子里探头,一脸正直看江鉴之,问他做什么。   在被子里捂久了,戚白脸上有因为缺氧憋出来的红,和他通红的脸比起来,那微微发红的眼眶,显得微不足道。   江鉴之眼底的担忧并未散去,问他怎么了。   戚白佯装茫然:“什么怎么了?我没事啊。”   戚白在心底打定主意,要是江鉴之敢造谣说是听见他哭了,他就用被子杀人灭口。   脾气暴的前任系草戚同学,就是这么心狠手辣不好惹。   好在江鉴之没追问,见他神色无恙,换了个温和的话题:   “怎么还不睡。”   戚白不讲道理的甩锅:“本来睡了,被你吵醒了。”   忽然背锅的江教授:“……”   无大事发生,房间重归黑暗与寂静。   戚白悄摸躲在被子里谴责姜意。   【齐白石分白】:姜意,你好狠的心!   他真是信了姜意和弹幕的邪,神特么的治愈甜番!   ***   早上七点半,江鉴之准时醒来,醒来后江教授第一时间扭头,旁边没人。   他被子堆好了,那人没下来住。   江鉴之起身,就见戚白抱着被子趴在床上,睡姿豪迈跟登月似的,胳膊和腿都在外面,腰间缠着一半被子,剩下一半快要垂落在地上。   戚白不是横着也不是竖着,而是精准睡在了床的对角线上。   江教授看着这放达不羁的睡姿,心想这人前一晚还是很客气的收敛着的。   也难怪一米八的床不够睡。   戚白昨晚看动漫到大半夜,此时睡得正熟,江鉴之没吵他,帮他把快掉下床的被子理了一下,出去洗漱了。   江父江母也醒了,江父路过江鉴之房间,余光瞧见里面在床上趴平的戚白:   “嚯!”   这睡姿,大气!   接着是路过的江母:“嚯。”   睡姿都这么不拘一格,刚好和性格沉闷的鉴之还互补,可爱!   江鉴之洗漱完出来时,就见江父江母满脸慈爱地站在门边观赏戚白睡觉,时不时还压低声音讨论两句:   “这么睡不冷呀?”   “开着空调呢。”   “怎么睡成这样的?”   “不知道。”   “小白这样睡,儿子睡哪儿啊?”   “不知道,抱着睡吧。”   “也是。”   江鉴之:“……”   江教授默默上前关上了门。   没得儿媳妇看的江父江母对视一眼——   嚯,这占有欲!   ……   戚白是被姜意的消息吵醒的,他昨晚半夜发去的消息,姜意终于回复了:   【手艺人】:世界这么大,不能我一个人被刀!   熬得双眼通红还被刀的戚白:……   【齐白石分白】:滚!   戚白再次错过了早餐,在十点半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醒来,早餐晚了,午餐早了。   江母想给戚白开小灶,但戚白拒绝了,在客厅吃他的零食。   江鉴之除了带研究生之外,也给本科的学生上课,有想考研的学生想选他当自己的导师,大过年发邮件拜年的同时提了这事,江教授拒绝了。   那位学生属意的研究方向是中子散射相关,和江鉴之研究的方向不同。   在询问过那位学生的意愿后,江鉴之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找系里那位更适合自己的周教授。   写完推荐信、回复完所有邮件后,江鉴之按按鼻梁出了书房,就见戚白和江母江父正坐在沙发看电视。   戚白分享了自己超大包薯片,江鉴之口中不吃垃圾食品的江母江父都很给面子,最后得出结论——   青瓜味比碳烤牛肉味好吃。   戚白点头啊点头:我也觉得!   一片其乐融融。   眼睛大余光足的戚白瞧见江鉴之,冲他扬眉,眼里那意思:   看吧,叔叔阿姨也觉得好吃!   江鉴之:“……”   工作带来的那点疲惫,忽然就消失无影了。   江父问江鉴之今天还出不出去,后者看戚白,戚白上道摇头表示不想出去了。   外面太冷了。   刚好要准备年夜饭忙,江母拍板让三个大男人谁都别想逃。   年夜饭人人有份,不会炒菜可以做其他的,要有参与感。   蹭吃蹭喝蹭住的戚白没意见,只不过在江母把切菜任务交给江鉴之时,连忙毛遂自荐说这个他来。   按照江先生讲质量不讲速度的切菜速度,戚白怕这顿年夜饭要明年才能吃到。   江母听完促狭看自家儿子。   吃完午饭大家都热火朝天忙活……不对,热火朝天的不包括江教授,因为对方热火不起来。   总之大家分工合作,井然有序,随后江教授用一下午的实践证明——   强迫症切菜慢,洁癖洗菜也不会快。   见江鉴之连香菜叶子都一片一片慢条斯理洗,急性子戚白没忍住‘啧’了一声。   江父江母紧随其后:“啧。”   然而不管三人怎么‘啧’,江教授巍然不动,从容淡定,不缓不急……   急死个人!   看他都快把一把香菜几片叶子数清楚了,就算再想看儿子贴近生活,江父也忍不住了,嫌弃地把人赶出了厨房。   完成切菜任务的戚白也跟着一起出来,盯着江鉴之百思不得其解:   “洗菜就不嫌浪费时间了?”   戚白以为按照江鉴之的性子,会速战速决节约时间。   江鉴之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从容淡声:   “这是必不可省的过程,不算浪费时间。”   就像在实验室一耗一整天,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忙碌着。   江教授语气过于正经平静,搞得戚白心里那句‘我怀疑你故意拖延时间逃避劳动’都说不出口。   戚白:好的你厉害!   戚白人缘不错,从今天一早开始,手机的消息短信和电话就没停过,都是祝他新年快乐的,还有各个群发红包的消息提醒。   和忙得不可开交的戚白相比,江鉴之的手机就安静得有些过分——   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响过一次。   江鉴之没有电子产品依赖症,不像戚白,洗澡都要把手机带上。   用不用得上另说,总之人要和手机在同一空间。   戚白观察了一下,只要电话没响,江鉴之甚至能一天不碰手机,充一次电,能用两三天。   这点让戚白相当佩服,越发觉得江鉴之不像个年轻人。   毕竟现在的小学男同学,都知道在游戏里捏着嗓子装妹子喊哥哥,就为了一把枪或者抱大腿上分。   回消息群消息的戚白,抽空瞄了一眼江鉴之放在茶几上毫无动静的手机,忍不住问:   “江先生,你是把所有消息都屏蔽了吗?”   江鉴之:“……?”   戚白换了个说法:“郁钦川没联系你?”   不是说两人关系不错吗,大过年的郁钦川群发消息都没勾选江鉴之吗?   有点塑料,戚白看江鉴之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同情。   戚白:“同学同事呢?”   戚白又转念一想,江鉴之外貌好气质佳,在同行里应该是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人缘不好被排挤也是正常。   和姜意家那位金丝雀关系不错,估计也是因为郁钦川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接受能力强。   对上戚白略带同情的视线,江鉴之倒是坦诚:“我没什么朋友。”   江教授也不需要太多朋友。   他读书时跳级,年龄比同伴同学小起码三岁,年龄差都能成一代沟了。   江鉴之和同学们没什么话题,因此:   男同学们网吧组团开黑时,江鉴之在看书;   男同学们聊热血运动番时,江鉴之在埋头解题;   男同学们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时,江鉴之在物理竞赛上领奖;   男同学们在犹豫毕业要不要跟心仪的女同学告白时,已经保送南大的江鉴之,在校长办公室听校长苦口婆心劝——   虽然已经保送但也可以参加高考,给学校拿个理科状元回来长脸!   当智商及能力相差过大时,旁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只能仰望。   所以男同学们在宿舍开黄腔聚众看片时,都潜意识避着没有世俗欲望的江神。   他们甚至怀疑孤高不可攀的江神,清晨从来不会产生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经历的反应。   因此江教授十几年的学生时代,没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   沧海还留一粟,江神身边寸草不生。   江鉴之说得坦然,戚白却脑补出了一分哀怨两分悲凉,忍不住抬手拍拍他肩膀,出声安慰:   “会有的,你以后多笑笑。”   江鉴之:“……?”   说完后戚白又小心翼翼看了厨房的江母江父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还有,什么没朋友,我们不是朋友吗?”   虽然最开始戚白只是把江鉴之当工具人,但半年时间过去,他早把对方当朋友了。   想到这里,戚白把姜意群发的祝福又转发了给了江鉴之。   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把江鉴之朋友!   戚白此时的模样,就差在脸上贴四个大字——义薄云天!   收到祝福的江鉴之:“……”   江教授很想说自己确实不是很需要朋友。   然而江教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戚白一眼,唇角微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   不回夏城的这些年戚白都是一个人过年,他还从来没有在外人家里过年吃年夜饭的经验,刚开始他还能保持镇定——   不就是一顿饭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江母江父先后掏出厚厚的红包时,他有点镇定不下去了,他真切感受到了年夜饭和普通晚饭的不同之处。   戚白摆手:“我都成年了。”   发压岁钱的江母江父笑意盈盈,说这是戚白来家里过的第一个年,必须收。   江母:“你第一次上门,该有见面礼。”   红包厚得快把红包壳撑坏,戚白不敢伸手接,转头看江鉴之。   江鉴之很淡定:“给你就收着。”   戚白记起假男友避相亲的事,硬着头皮接了:“谢谢叔叔阿姨。”   江母江父笑着点头,随后又拿出同样厚度的红包给江鉴之。   “……”江教授看着自己的父母,平静陈述:“我二十六了。”   成年后,江鉴之就没压岁钱这东西了,不是长辈不给,是他不收。   江母江父给他发压岁钱的次数不多,坚持:“小白都有,你也收着。”   戚白也很多年没收到压岁钱,他盯着两个分量十足的大红包看了好一会儿,随后用胳膊碰了碰江鉴之的,帮腔:   “叔叔阿姨给你就收着。”   戚白把江鉴之刚才的话还给了他。   江鉴之看了眼底氤氲这笑意的戚白一眼,最终还是沉默地收了二十六岁的压岁钱。   江鉴之肯收,江母江父心底都松了口气,然而戚白瞧着冷静寡言的江鉴之,又碰了碰他:   “干嘛,说话啊。”   江鉴之:“?”   戚白提醒:“光拿钱不说话呀。”   “……”江鉴之看向江母江父,顿了顿,低声开口:   “谢谢爸妈,新年快乐。”   揣着压岁钱的戚白满意点头,这才对。   江鉴之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江母倏然红了眼眶,江父喉咙动了动,最后深吸一口气,保持住了稳重老父亲的形象,点头:   “嗯,新年快乐,吃饭吧。”   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音乐,四人平和的吃完了年夜饭。   或许是江鉴之跟江母江父提过,席间二老仍然热情,饭菜比昨天晚上更丰富好吃,但没再把戚白当猪喂了。   可喜可贺,这顿不费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说话呀。   江教授:……谢谢爸妈,新年快乐。   江父江母:嘤——   这儿媳妇,能处! 第36章 耳机   除特殊情况外, 别栀市禁烟花爆竹,过年也不能放烟火,吃完年夜饭后, 江父变出一把仙女棒, 问戚白要不要去楼顶点。   戚白:“?”   戚白当即摆手表示不用了。   江父怂恿:“你们年轻人不是最喜欢这个么, 拍照也好看。”   说完江父又把目光放在江鉴之身上。   “……”江教授:“不了。”   钱都花了,最后江父拿着仙女棒, 强行拖着江母和自己出门了。   家长一走,戚白就把刚才收到的红包递给江鉴之,后者垂眼看他:“怎么了?”   “你说呢?”戚白把红包往他衣服里一塞:   “我们情侣关系都是假的, 这钱我总不能真要。”   表情沉静的江鉴之微顿, 开口:“这是他们给你的。”   戚白纠正:“这是叔叔阿姨给你未来媳妇的, 我又不是。”   江母江父给戚白的红包封面写着对他的祝福, 他看了一眼,又把红包拿回来,拆开红包, 把钱给江鉴之,红包壳揣进自己兜里:   “这是给我的,我收这个就好。”   红包太厚, 两沓现金拿出来怼江鉴之手里,一下没拿住还掉了两张。   戚白不肯收这压岁钱, 江鉴之也没坚持,只是道:   “那就暂放我这里。”   戚白听后也没在意,反正不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   戚白在别栀市待了几天, 大年初三, 江鉴之和他一起返回南枫市。   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江母往戚白行李箱塞了一堆吃的,沉得他出门时差点拎不动。   江父开车送两人去高铁站, 江母看着两人:“真不再多待几天?”   年假正常休到初六,戚白不好意思久待,他让江鉴之在家再住几天:   “你不用和我一起回去。”   江鉴之说南枫市有工作要处理。   戚白再次感叹江先生工作的忙碌程度。   江母有事没法送两人,隔着车窗叮嘱好一会儿才目送两人离开。   车开出好远,戚白回头,还能看见江母的身影缩成小小一点,还站在小区门口没走。   ……   过年期间车票紧张,戚白和江鉴之一起买票,但车位没能在同一车厢,站台等候区都在不一个方向。   等列车停下,戚白在人群中已经看不见江鉴之的身影。   车厢内乱哄哄,有座的旅客们拖着行李寻找自己的位置,无座的人抢占车厢连接处的空地。   戚白在自己位置上站定,刚把行李箱放货架上,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撞,他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倾,扶着座椅靠背才稳住身形。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戚白扭头,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女生连声道歉,说后面的人撞她,她也没站稳。   女生拖着个果绿色的行李箱,她刚才正努力把东西放货架上,但力气太小,试了半天没成功,还被人撞了一下。   人来人往磕碰很正常,戚白摇头表示没事,顺手帮她把行李箱也放了。   戚白戴着鸭舌帽,抬手时看清他帽子下的脸,女生脸一红,小声道谢:   “谢谢,太谢谢你了。”   等坐下后,女生才发现戚白位置就在自己旁边,小声感叹:“好有缘。”   座位相近才会把行李箱放在一块,戚白并不认为这算有缘,也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激动。   十五分钟后,列车启动。   坐车遇见平日难得一见的帅哥,女生在手机上不矜持地跟闺蜜打字嚎了一阵,闺蜜让她拍照,她怂怂回复:   小哥哥看起来好高冷,我不敢QAQ。   闺蜜:这有什么不敢,冲啊,反正不认识,同意了是好事,不同意下了车就是路人。   女生被闺蜜说服,在心里预演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矜持地跟戚白搭话,试图加个微信好友:   “刚才的事实在不好意思,你是去南枫市吗?”   此次列车会中途停靠半小时,到南枫市需要几个小时,戚白戴着耳机准备眯一会儿,听女生说话,他又取下一只耳机,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女生闻言双眼一亮,高兴:“我也是到南枫市,真的好有缘啊!”   女生比较健谈,话匣子一开就有点收不住,说自己在南枫市读大学,不是南大,但学校也不错。   女生没有聊私人问题,因此戚白虽不热情,但也会回应一两句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帅哥都是有脾气的,女生没被他的态度打击到,隐隐还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几分钟后,女生认为时机差不多了,笑容满脸拿出手机:   “那我们要不要加个微信,有空一起约剧本杀啊。”   走路上被人要联系方式的次数多了,戚白驾轻就熟地就要找理由拒绝,还没等他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冽好听的嗓音:   “抱歉,打扰一下。”   戚白和女生同步抬头,就见本不该出现在这节车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女生仰头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问: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目光扫过戚白,江鉴之对着女生略一点头,声线清清淡淡:   “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吗?”   上一秒还在心里感慨自己今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一连遇到两个帅哥,另一个帅哥还主动跟自己搭话,自己是不是撞桃花了的女生:“?”   女生:“啊?”   江鉴之身高腿长往这里一站,加上那张矜贵疏淡的脸和出众的气质,十分惹人注意。   在女生懵逼的时候,戚白疑惑瞧他:“这么突然要换位置。”   江教授看了坐个车都有人要联系方式的戚白一眼,没说话,还在用眼神征求他身边女生的意愿。   女生目光在江鉴之和戚白身上来回扫了扫,最后悟了——   好的是我自作多情,告辞!   认识的人换个位置坐一起很正常,女生明白后,同意了。   江鉴之和女生换了位置坐到戚白身边,女生连戚白的微信也不加了,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充满‘妈的帅哥又是gay’的悲凉。   戚白转头看着身边的江鉴之,见他紧抿的唇角,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   或者说,从买票准备回南枫市开始,戚白就感觉江鉴之情绪有些不对。   只是现在更明显。   戚白瞧他:“江先生?”   江鉴之拿了一本戚白看不懂的书在看,脊背笔挺,坐姿是换个场景都能当模特的无可挑剔。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浅琥珀色的双眸看过来:“怎么了?”   戚白:“……”   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   另一边,走到车厢连接处的女生到底不甘心,想着刚才戚白对江鉴之的态度不算熟稔,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原本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长发帅哥,都快凑另一个人身上了。   女生:妈的果然是gay!   这次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令人心动又心碎的九号车厢。   戚白看着江鉴之不说话,两人对视几秒,最后还是江鉴之先挪开目光,缓缓开口:   “这几天天气不好。”   别栀市这几天都寒风呼啸天色阴沉,两人都没怎么出门。   戚白不明白:“……所以?”   江鉴之又把视线移回来,落到戚白脸上:“天气好时,再带你看海。”   戚白:“……?”   戚白愣住,好一会儿才开口:“就因为这个?”   因为没赶上好天气,所以一直不高兴?   江鉴之没点头也没否认,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戚白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看成就没看成呗。”   这人板了一路的脸,戚白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江鉴之望着戚白毫不在意的表情,忽然开口:   “朝阳好看吗?”   戚白纳闷:“什么朝阳?”   这几天太阳都没出,哪儿来的朝阳?   昨晚戚白收拾行李时江鉴之就在旁边,他看见了戚白出国时画的那些画。   包括Erisc和戚白交换的那副朝阳图。   Erisc署名没戚白那么含蓄还融进画里,右下角就是他的的大名,一眼就能看见。   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作品,戚白带回来的那些画稿,连个角都没卷,都被他收得好好的。   想到年前在戚白朋友圈看见的那个年轻的外国男人,江鉴之神色微动,最终摇头:   “无事。”   江鉴之表情恢复如常,戚白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江先生这情绪还一阵一阵的。   列车飞速前进,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江鉴之安静看书,戚白埋头听歌玩自己的手机了,偶尔有乘务员推着小推车,问他们需不需要瓜子盒饭矿泉水。   半个小时后,为乘车早起的戚白有点困了,摁灭手机身体向后靠,开始闭目养神。   一个小时后,戚白一晃一晃的脑袋,逐渐地晃到了江鉴之肩上。   在戚白靠上来的一瞬间,江鉴之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的书页,崭新的纸页上留下两条难以抚平的褶皱。   也许嫌江鉴之肩膀硬,睡梦中的戚白皱了皱眉,不满地挪动了一下,像是在找最舒服的角度。   坐如半截松的江教授偏头看了戚白几秒,抬手收起戚白面前的小桌板,护着他的脑袋,放松肩背身体慢慢往后靠。   戚白终于眉头舒展,老老实实不动了。   这姿势没法看书,江教授合上书,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沉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列车驶入隧道,车厢陷入一片漆黑,人声骤轻。   等车厢重见光明时,戚白耳朵上的耳机只剩左耳一只,纯白耳机线连接的另一只,在另一人耳朵上戴着。   重金属摇滚乐从音质极好的耳机里流出时,江教授眉头微皱,动作轻缓地伸手过去,把耳机音量调小了一些。   摇滚乐过后,江教授眉头刚松,随着动感十足的音乐伴奏,耳机里又传出一声男人的喘息。   江鉴之:“!”   毫不夸张地说,听见暧昧喘息声的瞬间,江教授整个人一僵,眼瞳都睁大了。   江教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紧接着事实告诉江教授,不是他幻听,喘息声真的是从耳机里传出的,这真的是首歌。   还是一首他听不懂的日文歌。   江教授:“……”   表情和心情都很复杂的江鉴之看了一眼在自己肩头熟睡的人,默默地又把音乐音量调低了几分。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江教授轻轻点了点戚白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这首不正经歌的歌名——   威风堂堂。   歌名倒是很正经,但是歌手唱得……   不太像正经歌手。   没想到戚白手机里还存着此类歌曲,江教授抱着‘求同存异’、‘包容开放’的心态拧眉继续听。   在歌手喘得越来越逼真时,上一秒还包容开放的江教授,面无表情用耳机线控切歌。   然而下一首还在喘,这次是翻唱的、中文版本的威风堂堂,歌手尾调拖得更绕梁三日。   江教授:“……”   从小到大连小黄片都没看过的江教授,有些头疼。   ***   戚白悠悠转醒时,两只耳机都好好戴在他自己耳朵上,只是整个人没有好好的待在原本的位置上。   发现自己正半倚半靠在江鉴之身上时,戚白立马坐直身体,取下一边耳机看他:   “抱歉,我怎么睡着了?”   手机里正在播放某唱见翻唱的、色气满满的小黄歌,戚白对自己高价买的耳机很自信,从来不担心耳机漏音,所以十分镇定地任由音乐播放,同时问江鉴之到哪儿了。   江鉴之:“……”   江教授看戚同学的眼神复杂中带着微妙,好一会儿才开口:   “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戚白自然是睡不着了,活动着脖子看了眼手机,嘀咕:   “怎么声音这么小?”   戚白按了一下,发现媒体音量落到了最低值,再小一点就是静音了。   戚白一脸正直地把音量调高,同时他注意到江先生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   戚白错误领会了江教授的眼神,关心询问是不是自己把他肩膀睡麻了。   江鉴之:“……没有。”   一旁的江鉴之看着戚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听不正经的歌,对南大艺术系专业第一的戚白同学的审美,或者喜好,有了全新的认知。   南大艺术系:风评被害!   ***   快一个月没回家,戚白家里积了薄薄一层灰,他放下行李就开始换床上四件套。   擦家具上的灰时,戚白第一次羡慕楼下住户的极简奢侈风。   好打扫卫生。   回到南枫市后日子恢复如常,兰溪校区的项目解决,画室还在休息期,戚白整日就窝在家里不出门。   他微博账号又接了两个合作,一个是为某大牌乳业的某款酸奶设计新外观,一个是某杂志的插图。   两位金主爸爸出手阔绰打钱速度快,戚白签合同也爽快。   酸奶外观设计定稿都磨了四五天,戚白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调色都调得眼晕,吃饭都是点外卖。   而江鉴之一回南枫市就开始忙,两人一直机会没见面,聊天次数也不多。   不过江鉴之在戚白朋友圈出镜过一次——   他们从别栀市回来时,经江鉴之提醒,戚白拍了张两人不露脸的合照发朋友圈。   配字:过完年了,返程。   评论区都在问他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过的年,戚白大大方方回复了一个‘是’。   众人震惊了:握草,你们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戚白回复:早见了,不用羡慕。   这条动态他是故意发给赵元凯看的。   赵元凯这阵子没作妖,但是初一那天还是换号码给戚白发了几条新年祝福短信,问他新年是怎么过的,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戚白当时没理他。   戚白朋友圈发完,就在他身边的江鉴之最先点赞,江母江父紧随其后。   当时戚白还问江鉴之点什么赞,后者答:   “显得真实。”   戚白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考虑周全。   ……   时间一晃而过,南大开学,江教授更忙了。   某天晚上在小区楼下散步透气时,戚白终于见到了多日未见的人——   又有人送江鉴之回来。   这次司机换了个人,也换了一辆更壕的车,但司机看着都五十岁了,看着很是老实忠厚。   司机停好车后,殷勤地给后座的江鉴之开车门。   戚白见此下意识拧眉:江先生的客户年龄跨度这么大的吗?   看着司机满脸堆笑的模样,戚白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不等他细想,后座又下来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着比司机年轻一些,但大腹便便,走路都得扶肚子。   戚白:“……”   他看明白了,前面那个司机真的是司机,江先生的客户是后面这个戴着大金表的男人。   江鉴之和大金表站在一起,身高、体型、颜值的对比都过于惨烈,导致戚白心情复杂——   江先生都不挑客户的吗?!   大金表男人笑容亲切,嘴巴一张一合,在和江鉴之说些什么,十分热情。   而江鉴之还是惯常淡漠的表情,对男人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略一点头就转身离开。   被忽略的男人也不生气,笑着把手收回来,对着江鉴之的背影挥了挥,微微提高了音量:   “那江先生,周四早上九点,我让人来接你!”   回答大金表的,是江教授冷漠的背影。   目睹一切的戚白有些感慨,没想到江鉴之在客户面前也这么傲……   最重要的是,客户竟然还笑脸相迎不生气。   不过想到南大物理系也有教授是江鉴之的客户,戚白又觉得很合理。   世风日下,连高知分子也抵挡不住江先生的个人魅力,何况是大金表?   不愧是江先生!   现在回去撞上江鉴之的话太尴尬,戚白又在楼下晃了几圈,等十九楼阳台有灯光亮起时,他才晃晃悠悠回家。   另一边,大金表收起脸上热切的笑意回了车上,让司机开车。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瞄了自家老板一眼,想起江鉴之刚才冷冰冰的态度,有些替老板打抱不平:   “张总,这个江先生也太傲了,您跟他说话都爱搭不理的。”   张总摸着手腕的大金表,毫不在意:“当你走到他那个位置,肯定比他更傲。”   司机说我们公司花大价钱让江先生办事,后者怎么都不该这个态度。   司机:“张总您亲自送他回家,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也太不懂事了。”   “你要搞清楚。”张总睨了司机一眼:“不是他给我们办事,是我捧着钱,求他帮忙。”   自古以来花钱的才是大爷,司机不懂这逻辑关系。   张总:“……不然我怎么是老板呢?”   ***   南大兰溪校区,物理系教学楼。   上课铃还未敲响,早就来到的阶梯教室的大二学生,没有一人看书或玩手机,都在小声讨论:   “听说咱们这节微积分是江教授代课,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老朱生病住院了,就让江教授顶班。”   “江教授还教微积分?”   “笑话,江神什么不会?”   “真是江教授吗?从来没抢到他选修课的我圆梦了!”   “上他的课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希望上课时你还能保持这乐观的心态。”   “我微积分本来就不行,江教授上课会抽问吗?要是抽中我答不上来,江神会觉得我是草履虫吗?”   “江教授长得是很帅,但是要我选授课老师的话,我选老朱。”   “难得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男神,我能拍照吗?”   “上过江教授选修课的告诉你,不要在他的课上摸手机,会变得不幸。”   “说起来我上次看论坛,有人说看见江教授穿情侣装,他是谈恋爱了吗?”   “谣言啦,男神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谈恋爱,想也知道不可能。”   “也是,从来没听说江教授有喜欢的人。”   “……”   临时换了教授,还是由出了名的大魔王代课,这一群学生紧张又期待,都想瞻仰一下江神的风采。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教室外响起顿错有致的脚步声。   下一秒,拿着教案的江鉴之出现在门口。   原本吵闹得跟菜市场的阶梯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江鉴之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裤,外搭垂感十足的黑色羊绒大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禁欲气。   见此,大部分学生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少女同学不约而同的想——   这颜值,就算是大魔王也认了!   缓步走上讲台,江鉴之扫了一眼瞬间变成鹌鹑的学生们,淡声开口:   “谁是班长?”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生颤颤巍巍举手站起身,喊了一句江教授。   江鉴之垂眸单手翻着教材:   “你们上节课讲到哪儿了?”   今早朱俊良下楼摔成了骨折,躺在医院给江鉴之打电话,让他帮忙代两节课。   临危受命的江鉴之不清楚他们的教学进度,也没时间备课。   明明江教授没看自己,班长还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小声答了。   江鉴之听后略一点头:“请坐。”   在大二年级三个班、上百学生的注视下,江教授没下文了,就站在讲台前翻看教材,时不时在书上写一两个字。   屏息以待的学生:“……”   没了?   您不多说几句话吗?   很快,上课铃响,江教授合上书,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开始上课。   江教授板书的字也很好看,一边说话一边写字,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刚开始还有学生有闲心观赏男神的颜值和那一手好字,渐渐地就分身乏术了,记笔记的手都跟不上江教授板书的速度。   几个小时后,兰溪校区论坛首页多了一个热帖:   笑死,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叫那个男人大魔王了。   楼主:上他的课,笔落在地上我都不敢弯腰捡[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歌单:威风堂堂,日文加翻唱,好听的全版本收录。   无意听见的江教授:……   就,心情复杂吧。 第37章 清欢   江教授平日寡言低调, 没课时就待在研究所,其他学生见他一面都难,照理来说他穿了件什么衣服不该被这么多人知晓, 还拿到校论坛讨论。   可那天下午他碰巧有课, 衬衫上‘他的人’三个字又过于显眼震撼。   学生们不敢当面探讨江教授的感情问题, 只能在背地猜测讨论他是不是已经谈恋爱了。   毕竟情侣装都穿上了。   每当有人提出此疑问,很快就有人反驳澄清——   不可能!   江教授绝对不可能谈恋爱!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你看江教授浑身上下, 哪里散发出了半丝恋爱的气息?   怀疑的人听后一想:有道理,很合理。   因此江鉴之情侣装都穿身上在学校晃了一圈了,全校师生从最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 脑回路就和朱俊良一致了:   一定是江教授买错了!   ……   两节微积分上完, 江鉴之扶了一下眼镜说下课。   神经绷了两节课的学生听见他这一声‘下课’, 桌上瞬间趴了一半——累的。   剩下的一半还在争分夺秒记笔记。   身后哀鸿遍野, 江教授拿着上课时基本没怎么翻动过的教材离开教室。   出门刚拐个弯,江鉴之就听见身后有学生小小声吐槽,说宁愿上朱俊良两天课, 也不想上他两节课。   学生以为江鉴之听不见,殊不知大魔王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眼底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离开的步伐依旧平静从容。   大魔王丝毫不在意学生背后的议论,可以说相当冷酷无情没有人情味了。   “开学那天我帮辅导员去艺术系办公室送材料, 去了只有一个感想,不愧是艺术系,俊男美女多不说, 连墙都比我们学院的好看不止一点半点。”   “谁说不是呢, 咱们学院什么时候舍得花钱搞一下装修啊?”   “现在好多人跑去艺术系拍照打卡,随手一拍都出片。”   “别人那都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亲手画的, 你看咱们系有这种牛人吗?”   “羡慕了……”   有几位学生和江鉴之错身而过,几人正讨论兰溪校区新的风景线。   江鉴之身形微顿,想起戚白在学校的工作早已经结束,他只有之前路过时远远看了一眼。   成品他还没有去看过。   物理系教学楼通往研究院的路线大致是条直线,走路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是也可以走另一条路,只是会从艺术学院绕一下……   江鉴之抬腕扫了一眼时间,略一思忖,脚步换了个方向。   ***   悦澜府,酸奶外观设计的最终稿发过去后通过了,戚白放松地往后一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肚子传来‘咕’地一声轻响,戚白缩回来摸了一下肚子,看时间才知道已经下午三点了。   早上啃了两口面包,喝了瓶合作方赠送的酸奶他就开始工作,一点点扣细节,废寝忘食午饭都忘了。   工作结束,肚子也反应过来了。   懒得做饭,戚白点了个外卖,从工作间晃到客厅呼吸新鲜空气。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暖融融,戚白瞥见阳台花架上蔫头巴脑的盆栽,终于良心发现想起浇水这回事。   戚白嫌麻烦不在家养植物和宠物,房间里几盆绿萝是搬进来之前就有的,有两盆多肉和绣球是他后来从画室搬回来的。   画室需要静物布景,戚白会买些水果植物玻璃杯红酒之类的随意组合让学生画。   水果画完当堂瓜分,植物摆在画室,学生们无聊时要去浇点水,没灵感时也跑去浇点水,手痒还要浇水……   总之,在一盆接一盆植物被祸害得只剩下花盆后,戚白看不下去了,把绣球和仅剩的两颗多肉带回家了。   绣球没在花期,叶片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可怜巴巴。   戚白没有浇水用专用喷壶,就去厨房拿平时盛汤用的大碗,一碗一碗往里倒。   超大一盆绣球,一大碗水下去很快被干裂的土壤吸收,第三碗下去时,水还是转瞬不见。   戚白有些疑惑,自言自语:   “用得着这么多水?”   不信邪的他又倒了第四碗。   “滴答、滴答——”   滴水声响起,戚白拧眉探出脑袋一看,就见从花盆底部流出去的水,在墙上已经快要汇成一条小溪流,溪流全部蜿蜒进了楼下江鉴之家的阳台。   好死不死,今天出太阳天气好,江鉴之在采光良好的阳台晒被子。   “……”   看着白色羽绒被上那一大团明显的深色水渍,戚白:“!”   浇水太多,花盆早就装不下,水顺着阳台滴落在蓬松的被子上没发出什么声音,直到水太多浸透被子往下滴,落在了十八楼阳台的栏杆上,这才引起了勤劳浇水工的注意。   看见湿了一团还带着褐色泥土的被子,戚白心里第一反应是——   完了,江先生是个洁癖。   第二反应是——还好江先生不止这一床被子。   亡羊补牢把花盆挪开后,戚白坐在沙发上咬大拇指的指甲,一脸严肃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   他在思考,是去十九楼销毁案发现场,还是现在就在手机上跟江鉴之坦白从宽。   此时离江先生下班的时间还早,他知道对方家的大门密码,拿着吹风机下去吹干也来得及……   但这行为跟私闯民宅也没区别了。   思来想去,戚白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备注为老古板的人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江先生你想听哪个?   半分钟后,江鉴之回了消息。   【老古板】:?   戚白从阳台往下拍了一张案发现场,没急着发,而是缓缓打字:   好消息是,上次维修过的水管很结实耐用,半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江鉴之:?   闭了闭眼,戚白才把拍的照片发过去:   坏消息是,我浇花时顺便帮你浇被了。   江鉴之刚开始还不明白‘浇被’是什么,直到他点开了图片。   【老古板】:……   戚白征询对方意见:   我现在去楼下给你洗一下吹干?   【老古板】:不用了。   没想到江鉴之如此大度,戚白一直提着心稍松,一句‘这多不好意思’还没发出去,江鉴之的消息就来了。   【老古板】:我马上到家了,你等我一会儿。   【齐白石分白】:???   戚白惊呆了,连忙打字回:   不是吧,就一床被子值得你翘班回来?   【齐白石分白】:不至于哥,你要是觉得被子沾了泥土就不干净了,我可以赔给你一床新的。   【齐白石分白】:真的,我陪你。   ‘齐白石分白’撤回了一条消息并‘坏笑了一下’。   【齐白石分白】:我赔你,打错字了。   看着戚白的消息,江鉴之:“……”   今天学校没事,江教授就先回来了,他也不知道戚白误会成什么样了。   出电梯后看见站在自家大门前的戚白,江鉴之神情微松,走过去看他:   “怎么在门边站着?”   苦主一回来,原本懒散随意靠墙而站的戚白立刻端正姿态,诚恳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江鉴之没接话,用指纹开了门:   “进来说。”   总得实地去看看案发现场,戚白进门换鞋一气呵成,直奔阳台。   江鉴之照例在身后帮他把鞋子摆正,脱下外套挂好才走过去。   近看比楼上看还惨,水混着泥变成泥浆,等江鉴之回来这期间,又往旁边浸染扩散了一片。   这个形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鉴之家谁尿床了,   戚白迟疑:“……这还能要吗?”   楼上没再滴水,江鉴之看见脏污的被子蹙眉,答:   “洗一下。”   戚白看他:“被子可以用洗衣机洗?”   明显江教授也不可能用手洗,把被子取下来塞进洗衣机,戚白庆幸:   “还好不是厚冬被,不然这洗衣机都装不下。”   从年后回到南枫市两人就没怎么见面,收拾好阳台后,江鉴之转头看戚白,神色如常:   “最近很忙?”   戚白:“还好,不怎么忙。”   江鉴之给他接了一杯水:“赵元凯还有联系你吗?”   戚白摇头:“没有。”   戚白说完后江鉴之只是点头,没再开口,偌大的客厅显得有些安静。   洗衣机开始运转,戚白握着水杯的手指动了动,想说没事他就先回去了,江鉴之忽然开口问他:   “腊鱼你吃完吗?”   别栀市靠海,海产品丰富,腊鱼算得上特产,蒸了淋点醋配米饭特好吃。   过年时江母见戚白喜欢,走时往他行李箱里塞了好几包,江鉴之自然也有。   戚白回答说没有,又问江鉴之:“你吃完了?楼上还有,我给你拿两条下来?”   江鉴之:“没有。”   想起江鉴之一干二净的厨房,戚白后知后觉:   “你不会一点都没动吧?”   江鉴之点头。   江教授不在家做饭,从别栀市带回来的东西,都原封原样在冰箱放着。   戚白:“……”   腊鱼保质期再长也经不起江鉴之放,戚白想了想问:   “要不拿楼上煮?”   江鉴之闻言看他:“会不会太麻烦你?”   从戚白出国开始,江鉴之就没在二十楼吃晚饭了。   “这有什么。”戚白随口道:“又不是没一起吃过。”   于是,江教授家冰箱满满当当的食材,很快全部转移到了楼上。   洗衣机发出工作结束的提示,把卷成一团的被子从里面拿出来,两人拽着四个被角展开,就见原本柔软均匀的内芯全堆在了一起,有的鼓得像山,有的只剩下薄薄两层皮,还透光。   干净是干净了,还带着香,但是看着有点惨不忍睹。   皱皱巴巴像刚从坛子里拿出来的酸菜。   戚白眉心一跳,看江鉴之。   这玩意儿真的还能要吗?   强迫症江鉴之也不太能忍受,想扔,还是戚白让他再给个机会,说是晒干后拍打几下,又能恢复如初。   江教授同意了,被子逃过一劫。   ……   晚饭是在戚白家吃的腊鱼,回到十九楼后江鉴之就进了书房。   晚上十点半,江教授关了电脑,离开书房时瞧见靠墙而立的画,关灯的动作一顿。   是戚白送他的那幅。   两分钟后,从来这个家就摆在书房的画,第一次挪了窝,升级摆在了主卧的床头柜。   主人是个强迫症,左挪右移,直到画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立好才罢休。   洗漱完躺在床上,江教授没立马闭眼睡觉,他点开音乐播放器,分享了一首歌在朋友圈。   从别栀市回来后,江鉴之每天晚上都会在朋友圈分享一首歌。   楼上,习惯性刷朋友圈的戚白看见江鉴之的动态,随手点了个赞。   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的戚白,点完赞才发现今天是动感十足电音。   江教授分享的歌曲不拘风格不论国籍,中文的外文的,摇滚乐轻音乐中国风电音……   完全不知道江鉴之正在试图拯救他耳朵的戚白:   看不出来清清冷冷的江先生还喜欢听这种风格的歌。   歌单还挺深。   ***   周一晚上,南枫市出了名的酒吧一条街,某光线暗昧,彩色灯光闪烁不停的酒吧内,戚白看着对面的姜意,调侃:   “下班不赶紧回家,竟然约我来酒吧,你家那位知道了不跟我急?”   姜意招手让酒侍开了瓶五位数的酒,大喇喇开口:   “怕什么?”   姜意让戚白搞清楚,花钱的金主是他不是郁钦川。   姜总故意抖着腿,笑容十分霸总:“不过是只金丝雀,平时在家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戚白喝了一口酒,睨眼看他,眼里那意思——   你吹,你继续吹。   姜总:“你不信?”   戚白放下酒杯四处看了看,语气十足敷衍:“信,怎么不信,之前屁股痛了两天跟我抱怨的人不是你。”   姜总:“……”   从群魔乱舞的舞池收回视线,戚白看姜意:   “怎么约这儿?”   这家酒吧名字叫‘清欢’,别看名字起得雅致,但它还不如隔壁的‘不误正夜’。   清欢是一家男性顾客大多为gay的酒吧。   之所以不直接叫‘gay吧’,是因为老板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除了保安之外,调酒师和服务员也一水全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因此清欢的顾客不但有gay,也有冲着老板和工作人员来的直男,也有误入或者好奇的女人。   总之就是一个大杂烩。   姜意理直气壮:“你不去gay吧不混圈,再不来这些地方坐坐,怎么涨见识?”   被姜意一通电话约出来的戚白:“?”   看着面前这个去年还自称直男、资源还要找自己要的人,戚白眼神十分复杂。   被戚白这样盯着,姜意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撑住,气势一低:   “好吧我坦白,是我好奇。”   姜总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去真正的gay吧见世面,只能拉着戚白来清欢。   戚白:“……这有什么好奇的?”   姜意咳了一声,往戚白身边挤了挤,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下,压低声音解释说自己想看看,是不是所有gay都像郁钦川那么会。   戚白一脸无语瞧他。   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姜意老脸一红:“我身边又没有别的参照,来这里长长见识怎么了?”   戚白:“……”   像是看懂了戚白的表情,姜意想也不想抢先回答:“你不算。”   戚白:“?”   他怎么就不算了?   忘了那些‘学习资料’是谁给你发的了?   姜意撇嘴:“你又不是上面那个,怎么拿来做参考?”   “…………”戚白嘴角一抽。   戚白这方面的意识启蒙早,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一时竟哑口无言。   无语之后,戚白双手环胸目光上下扫过姜意: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一颗在上面的心,郁钦川他同意吗?”   姜意伸手敲了敲桌子,不满:“这种事还用他同意吗?我可是花了钱的!”   作为金主被金丝雀压了,这个坎在姜总心里一直就没有跨过去,他时刻想找个机会把郁钦川日得喵喵叫。   但是因为缺乏经验,从未成功过,喵喵叫的反而成了他自己。   姜总出师未捷身先死,回回落个手软脚软腰酸屁股痛的凄惨下场。   所以姜总决定来外面取取经,跟着其他人学习一下。   类似的话已经听过太多次,戚白没有戳穿对方最后的倔强:“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   戚白扫了酒吧一圈,大家的面容遮掩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他问姜意:   “你确定要在这里面找学习对象?”   看见酒吧角落有两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抱在一起热吻,若无旁人的模样看得姜意嫌弃皱眉: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旁边观察,又不是要和这些人做什么。”   热吻的两人已经开始在对方身上上下其手脱衣服,姜意觉得有些辣眼睛,赶紧移开目光:   “我可是正经人!”   姜总虽然是个富二代,可是从小家教严,大学毕业酒后乱事多了一个金雀都藏着掖着不敢让家里知道。   这也是他不敢去gay吧的另一个原因,怕家里查消费记录时,打断他的腿。   戚白:“但这里面就没几个正经人。”   戚白从来不去gay吧玩,之前也没来过清欢,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这里面都是一群什么人。   要是事先知道姜意打的这个主意,他肯定会拦着对方。   “……”姜意吐出一口浊气:“你说得对。”   周围环境太吵,有些互动过于辣眼,姜意也待不下去,起身对戚白道:   “那我去一下洗手间,喝两杯我们就回去。”   戚白懒洋洋一点头,也没看他:“快去快回。”   五位数的酒喝起来口感就是不一样,姜意离开后戚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杯酒还没有喝完,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hi~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戚白抬头一看,就见他们的卡座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看着人模狗样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戚白抬头时,脸上光影明灭,男人顺势在他旁边坐下,冲他眨眨眼:   “交个朋友?”   戚白:“……”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和从喉咙里发出的气泡音,让戚白一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当初江鉴之感冒生病他去送饭时,对方因为身体不舒服,说话嗓音哑中也带着低沉。   但江鉴之的声音在戚白听来就很好听,和眼前这个故意低音炮的人相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云泥之别,不外如是。   非要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话,江鉴之的声音是听多了耳朵怀孕,这人是恶寒之下,耳朵直接流产。   珠玉在前,前来搭讪的男人显得如此油腻令人不适。   在酒吧免不了遇见这种事,戚白拉开两人的距离,漠然拒绝:   “抱歉没兴趣。”   戚白略一仰头喝完酒杯的酒。   男人凑过来坐下的那一瞬间,戚白不但怀念江鉴之的声音,还怀念对方的颜值。   见戚白一个眼神都欠奉的高冷模样,男人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更是心痒痒。   他注意戚白有一会儿了,刚才姜意在,他找不到机会,如今戚白刚一落单,他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大晚上来清欢的,大多都是寻找刺激或者是猎艳的。   长得漂亮的,脾气傲一点很正常。   男人不怕死地又往戚白身边挪了一步,语气暧昧:   “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交个朋友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嘛。”   和单纯欣赏的Erisc比起来,眼前男人眼神露骨又恶心,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戚白眉心一跳,拳头瞬间硬了。   对待外人,戚白脾气一向不怎么好,尤其是被拒绝还死缠烂打的人。   他冷眼看着嬉皮笑脸的男人,脸上的情绪解读出来就是四个大字:   玩你大爷。   手里把玩着透明的玻璃酒杯,戚白表情冷厉:“滚远点,没空陪你玩。”   男人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桌面上的酒:“点这么多酒,长夜漫漫一个人喝多无聊啊。”   不知道是喝酒上头还是被男人恶心的,戚白闭了闭眼,有点想吐了:   “关你屁事。”   姜意洗完手出来,看见的就是戚白一副不耐烦要揍人的表情,而他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陌生男人。   姜意心中直觉不妙,下意识加快的脚步:   “做什么呢?”   戚白忍住了想揍人的冲动:“没事。”   姜意拉过戚白,上下打量他:“他找你事了?”   戚白疏懒地扫他一眼:“瞧不起谁呢?”   姜意:“……”   哦,他忘了,就眼前这个瘦竹竿似的男人,戚白一个可以打五个。   姜意松了口气,看端着酒杯装逼的男人,问他做什么:   “这个卡座我们包了,请你离开。”   没想到美人的朋友也长得这么好看,男人自觉优雅自信地一笑:   “相逢即是有缘,我只是想邀请你们喝杯酒。”   “就你?”财大气粗姜总嗤笑一声:“我缺你那点酒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一个打五个。   江教授:…… 第38章 围殴   略有薄产的姜总瞧不起搭讪男人那杯一百块钱不到的酒, 戚白看不上他这个人。   男人从头到脚,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涵养,甚至是简单粗暴的金钱, 都让人升不起丝毫想和他‘喝一杯’的念头。   戚白眼里的嫌弃不要太明显, 一连被两人拒绝, 男人脸色难看,最后端着酒杯悻然离开。   酒吧内关注戚白他们的人不止一两个, 见男人吃瘪,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声幸灾乐祸的口哨声。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都在为碰壁的男人喝倒彩。   周围看好的戏嘲笑男人不自量力:   “也不看人家开的什么酒, 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见到帅哥谁都想扑, 但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有没有那个本事。   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发白,在众多不和谐的声音中,男人低头喝了一口酒, 眼里的阴狠隐在灯光下。   男人常在酒吧泡,外貌远够不上江鉴之但属于中等,没有啤酒肚老烟牙, 努力捯饬捯饬还能看,加上他有点小钱, 在周围一片酒吧里混得还算不错,也有几个固定的炮友。   在这个‘遍地飘零’的地方,当他出手撩骚时, 就算有人不买账, 也断不会像戚白和姜意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   姜意一屁股在戚白身边坐下:“下次遇到这种人别搭理。”   经历过偏执的赵元凯, 其他人的纠缠戚白都没看在眼里:“我没搭理。”   两人碰了一下杯,姜意盯着戚白看了几秒,若有所思: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最近脾气好了不少。”   自从无缘无故惹上赵元凯这朵烂桃花后,戚白对周围所有抱着不单纯心思接近自己的人都敬而远之。   姜意一度怀疑他是有心里阴影。   明明是坐拥资源好几个T的老司机,现实一有人接近,不管高矮胖瘦是美是丑,戚白拒绝得比谁都快。   以至于成了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的理论大师。   像刚才那个男人那样油腻还试图动手动脚的人,换以前早被揍了。   可戚白竟然没翻脸。   戚白没好气看他:“我又不是暴力狂有躁郁症。”   “不一样。”姜意摇摇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戚白挑眉,来了兴趣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唔……”姜意绞尽脑汁想了想:“怎么说呢,以前的你比较悲观?”   戚白好笑:“我?悲观?”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扯上这个形容词。   姜意正色解释:“不是对生活,而是感情方面。”   两人从来没有细谈过这个问题,但从平日相处中,姜意能感觉到戚白对建立一段亲密关系的抗拒。   戚白长得好,在赵元凯之前就有不少追求者,姜意齐彬他们有时候就会调侃,让他选一个‘宠幸’。   当时戚白轻飘飘回:“早晚都要分,浪费这时间做什么?”   姜意以为他当时是开玩笑的,后来才明白他是真是这么想。   私下里姜意想过这个问题,把他这种消极态度,归结于他原生家庭。   而赵元凯后面一系列的骚操作,加深他对感情的抗拒,变得更为悲观,因此对于追求者,戚白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不留情。   戚白听后不以为意,说姜意是想太多。   姜总认为自己这点洞察力还是有的,戚白否认他也不争辩,只是在心里思考对方这微小的改变是什么导致的。   瞧着姜意拧眉思考的模样,戚白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别想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喝你的酒。”   两人开了一瓶酒,大客户酒吧还送了不少,说是喝两杯就走,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竟然也喝完了。   出酒吧后到停车场,戚白看着酒意上头站都快站不稳的人,望了一圈没看见姜总的车,问:   “你司机呢?让他把车开过来接你。”   没能在酒吧长到见识的姜意心烦,喝得比戚白多,此时不太清醒地摇头:   “司机肘、肘了。”   他说自己今天换了一个颜色的车开,来之前他不确定会在酒吧待多久,便让司机先回去了。   戚白:“……”   这人喝得口齿都不清楚了。   没醉的戚白听后扶了他胳膊一把让他站稳,问他车停在哪儿,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叫个代驾。   姜意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晕乎乎的也没找到自己的车,最后看戚白:“忘了。”   戚白:“……?”   姜总换车勤,他自己也忘了今天开的哪位小老婆出门。   姜意理直气壮:“司机停的车又不是我停的。”   本人都记不住,戚白自然不可能知道。   按了两下车钥匙,没听见感应声,戚白怀疑:“你车真停在这里?”   姜意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语气比戚白还怀疑:“应该?”   戚白:“……”   他嘴角一抽,只能先放弃叫代驾先找车,不然等代驾来了,还得跟他们一起找车。   酒吧一条街附近只有这一个地下车库,但车库很大,干找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去了。   十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戚白返回:   “让郁钦川来接你,车白天让你司机来开。”   姜总大着舌头说不让郁钦川来接:“我、我今天出来……跟他说公司应酬。”   来酒吧都要偷偷摸摸瞒着对方,还说什么自己是金主,家里自己做主……   戚白无力吐槽:“打车回去?”   姜意没意见,迷迷糊糊点头。   “站住!”   戚白拖着姜意没走两步,停在一旁的车门打开,先后从车上走下来四个男人。   戚白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瞧,就见站在最中间的,是不久前搭讪被拒绝的‘气泡音’。   看着对方手里拿的棒球棍,戚白挑眉:“有事?”   ‘气泡音’圈名炮哥,在‘清欢’被戚白下了脸,明显是带人来找场子来了。   炮哥叫来三个兄弟在车上等着,自己则一直留意戚白两人的动静,在两人出酒吧时就跟着。   炮哥握着实木棒球棍,盛气凌人地在手拍打两下,流里流气:   “你说呢?”   四对二,对方还有一个喝得烂醉,战斗力约等于零,占据上风的炮哥自信十足,还体贴地给了戚白一个台阶下:   “你要是道个歉,今天的事就过去了。”   戚白嗤笑一声:“你要是叫我一声爹并麻溜的滚,今天我也可以当无事发生。”   姜意靠在戚白身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看见炮哥时还是皱眉扭开脸,嘀嘀咕咕说对方丑到他了,想吐。   炮哥怒了:“你他妈明明是喝多了想吐!”   两人神情嘲讽语气嚣张,炮哥没想到他们如此不识好歹,冷笑一声: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两人长得是好看,但炮哥偏爱乖巧柔顺那一挂的,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   对面四人冷笑逼近,戚白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皱了一下眉,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瞧他的表情,以为他是害怕了的炮哥残忍一笑:   “不用看了,那个监控坏了,这里是监控死角。”   这也是四人等在这里的原因。   其三人哈哈大笑,表情像是在欣赏垂死挣扎的小白兔。   而小白兔眉梢微挑,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笑了:“这么体贴?”   四人:“?”   戚白让姜意旁边站着,一边活动手腕脖子一边问:   “一个个上还是一起?”   四人:“??”   喝醉的姜意也不闹,乖乖靠墙站着,末了还强撑着对戚白说了一句:“收着点,别打残了。”   从小家教严的姜总大着舌头叮嘱好友:“咱们虽然有钱……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正当防卫可以,防卫过当不行。   良好公民姜总:再有钱,触犯法律也跑不掉的!   戚白姿态懒散地回了一句心里有数。   四人:“???”   炮哥及同伙:死到临头还装逼,我他妈看你们两人心里都很没逼数!   两人的言行举止堪称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炮哥身边一人先听不下去,拎着棒球棍就上了。   刚开始这人下手还注意力道不把人打残了,然而在戚白拧着他胳膊一个肘击撞上他后背时,他整个人往地上一扑,痛得怀疑自己要残了。   戚白干脆利落解决了一个,身后的姜意精神了一点,海豹鼓掌:   “好!”   踩着地上惨叫的人的背,戚白弯腰捡起地上的棒球棍在手里抛了抛,轻飘飘抬眼看另外三人。   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人没想到还挺能打,炮哥和剩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谨慎地一起围了上去……   听到风声的车库保安拿着电棍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场围殴……呃,不对。   单方面的围殴?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围殴四个人。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保安,亲眼瞧见戚白动作潇洒的一个背摔,解决了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男人。   地上躺着四个哀嚎打滚的大男人,保安看看在一旁鼓掌叫好的姜意,再看看戚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什、什么情况?   说好的有人被混混围殴呢?   单方面围殴了炮哥四人的戚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面无表情半蹲下,手里的棒球棍抵着炮哥的脸,十分不屑:   “就这点本事,还跟人学围追堵截?”   姜意酒也醒得差不多,呵了一声:“辣鸡!”   脸上的伤被棒球棍杵着,炮哥疼得皱眉,顺口就骂了一句:“我操,你他妈……唔。”   二十几分钟前还嚣张得不行的炮哥,这一句话都没能说完,因为戚白嫌他说话难听,把旁边不知谁掉的鞋子塞进了他嘴里。   目睹一切的保安:“……”   咽了咽口水,分不清到底谁是混混的保安,默默掏出手机打‘110’。   ***   大晚上接到警局电话的郁钦川,立马抛下手上的事火急火燎开车往警局赶,想起警察说的话,他想了想又给江鉴之打了个电话。   实验室出了点小问题,江鉴之今晚留在研究所加班,静音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时,江教授淡淡地扫了一眼,接电话时眼神都没离开电脑屏幕。   江鉴之:“有事?”   熟悉好友脾性的郁钦川也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戚白和姜意跟人打架,两人现在在警局。”   滑动鼠标滚轮的右手倏然一顿,江鉴之神情一怔:“什么?”   郁钦川语速很快:“他们去酒吧,有混混搭讪被拒,在停车场堵他们。”   江鉴之浅色眼瞳一缩。   ……   戚白跟人打架进了警局,严格来说跟江鉴之这个假男友没有关系,但接到郁钦川电话的下一秒,江教授就关了电脑,在实验室众人诧异的眼神下,冷着脸离开。   先出门的郁钦川和江鉴之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警局。   警局门口一碰面,郁钦川没想到江鉴之真的来了,略一挑眉。   而江鉴之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表情,只是眉头皱着没松。   两人没有寒暄,对视一眼往里面走。   两人进去时戚白和姜意刚录完笔录,正背对两人被一个两鬓斑白的警察教育:   “有什么事不能报警?暴力能解决问题吗?你看看,人伤成这样,鼻青脸肿的。”   打架进了警局,姜总也没敢让家里知道,给了郁钦川的电话.   打电话的警察也没说清楚现场的情况,因此听到一句‘人伤成这样’,江鉴之心一提,盯着戚白的后背,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戚白。”   因为下手太狠正被警察教育的戚白,乍一听到江鉴之声音时,还以为是自己打了架幻听了,神色恹恹没转头,直到江鉴之又放轻声音叫了他一声。   和声音一起到的,还有江鉴之这个人。   低着头戚白一愣,顺着面前这双笔直修长的腿缓缓抬头,直到对上眉头紧拧、目露担忧的江鉴之的脸。   “江先生?”戚白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江鉴之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满脸伤痕委屈巴巴的人,戚白抬头时,他才发现对方那张脸干干净净,只有额头贴了一块创口贴。   上下打量戚白一圈,见人全须全尾时江鉴之松了一口气,只是眉头还皱着。   江教授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会来,定了定神问戚白:“有没有伤到哪儿?”   旁边的郁钦川也拉着姜意仔细检查,戚白望着江鉴之,表情愣愣摇头:“没……”   “咳咳。”老警察见四人的模样,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引起江鉴之和郁钦川的注意,随后伸手往旁边一指:   “他们好着呢,有事的人在那边。”   江鉴之转头一看,看见了旁边墙角坐着真正鼻青脸肿的炮哥四人。   江教授:“?”   老警察继续教育戚白和姜意,当然,主要对象是戚白:   “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你出手这么重,万一他们告你一个防卫过当呢?”   江教授:“……?”   哪里打人最痛但是不留伤痕,哪里下手看着伤重但是屁事没有,这些戚白心底都清楚,所以炮哥几人看着惨烈,但是养两天就好。   就是那个猪头脸,让炮哥短时间没法去外面开屏膈应人了。   面对警察的谆谆教导,戚白没吭声,他还在想江鉴之怎么来了。   一旁的警察忍不住替戚白说话:   “四个打一个,还带武器,也算他们自作自受。”   听见对方还带了武器,江鉴之眉心一跳,又把戚白看了一遍。   姜意:“是啊,就他们那吓人的气势,报警出警也需要时间,还好小白身手好,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们了。”   一旁的猪头炮哥:你放屁!   “我没说你们不该自保。”老民警叹气:“那里的摄像头坏了,还好你们机灵知道录像。”   戚白揍人时,手无缚鸡之力还喝多了酒的姜总也没闲着,在一旁用手机录像,证明不是他们先挑事,以及是炮哥四人先动的手围殴戚白。   只是戚白太能打,一个人反过来殴得四人爬不起来。   看完视频,看清楚戚白是如何一对四还轻轻松松占据上风的所有人:“……”   见戚白用鞋子堵炮哥嘴时,警察看炮哥的眼神是同情又嫌弃——   噫……好脏。   盯着众人的目光,炮哥悲愤捂脸:死了得了。   视频中时不时还能听见姜意画外叫好的声音,郁钦川哭笑不得。   就会拱火看热闹。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姜意感觉自己屁股被身边人拍了一下,他立马扭头瞪郁钦川,眼里那意思——   你干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郁钦川咽下嘴里那句呼之欲出的话,当没看见对方谴责目光。   戚白也欣赏了一下视频中自己的英姿,对自己的发挥较为满意,余光撇了一眼气势全无的炮哥,表情更嫌弃了。   辣鸡。   江鉴之抿了下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炮哥四人先挑事先动手,他们虽然被打得很惨但仍然是主要责任人,咎由自取。   戚白和姜意录完笔录交代完事情经过,把视频拷贝给警局一份,就可以离开警局。   见戚白他们要离开,炮灰哥还不满嚷嚷,说自己要去医院做检查,肩疼腿疼牙也疼,要做伤情鉴定,还要告他们。   姜总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刚想说随便告,随便查,他公司的律师团刚好闲着没事做。   但姜总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来就没说两句话的江鉴之忽然抬步朝炮灰哥走去。   江鉴之和外貌精致细皮嫩肉的戚白不同,身高加上气场压制,他还没走近,炮哥和他的同伴就缩脖子,结结巴巴问他做什么。   对上江鉴之冷冽的视线,外强中干的炮灰哥梗着脖子道:   “我跟你说这可是警局!”   江教授居高临下,用看低等动物的眼神看他,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声音放得比平时还慢:   “你要做伤情鉴定?”   刚才看视频时,众人注意力都在戚白打架时飒爽英姿上,只有江鉴之注意到,五分三十秒,这个叫炮哥的趁戚白不注意,一棍子打在了戚白的腰上。   江鉴之什么都没做,但在他的注视下,炮哥却莫名感觉后背发寒。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散了大半。   炮灰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同伴,然而其余三人低着头装鸵鸟,避开了他的视线。   “……”剩下的勇气也散了,炮哥憋屈摇头,说自己又没那么痛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自己摇头时,炮哥竟然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遗憾。   炮哥迷茫了:遗憾什么?难道你希望我继续找事?   一旁的戚白反应过来,拉着江鉴之就走:“别跟傻逼说话,会传染。”   被戚白拉走前,江鉴之淡淡地扫了炮哥和他的狐朋狗友一眼,四人被他看得心里一凉。   留下联系方式后四人离开警局,既然姜意活蹦乱跳,郁钦川担惊受怕一路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也有空思考之前没心情想的事。   望着走在前面的戚白和江鉴之,郁钦川的眼神十足的意味深长。   戚白虽然没喝醉,但也喝了不少酒,加上又打了一架,此时满身酒气不说,外套还脏兮兮的,黑色牛仔裤裤腿上还有灰。   按郁钦川对江鉴之的了解,洁癖的江教授平时要是遇到这种人,不说退避三舍,但也绝对会绕路走。   可今天江鉴之不但没有避着戚白走,在对方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拉他胳膊时,他竟然没有躲。   连反抗或者是一丝不悦的情绪都没有。   就这样被戚白拉走了。   江鉴之今天穿的白外套,郁钦川看得清楚,在戚白松手后,江鉴之纯白的袖子就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灰手印……   郁钦川一个人长了八百个心眼,为了追老婆都能装缺钱的金丝雀求包养,见江鉴之这态度,出警局后他就拉住身边的姜意,微笑着对戚白和江鉴之道:   “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带阿意回去了。”   说是公司应酬却瞒着和戚白去了酒吧,还闯了祸,在看见郁钦川时,姜意就直觉不妙——   今晚屁股要遭殃!   在家说一不二的姜总本打算在戚白家躲一晚,但还没付诸行动,就被郁钦川扼杀在摇篮里。   姜意疯狂地对戚白使眼色:   朋友,救命!   而戚白没能从好友隐晦的挤眉弄眼中领会其精神,对郁钦川点头:   “行,姜意今天喝多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车还在酒吧没找到,记得让司机去开。”   郁钦川笑着点头,末了又深深看了眼戚白身边的江鉴之,最后才带着不情愿的姜意上车离开。   江鉴之也是开车来的,他绕去驾驶座,戚白还站在原地没动。   江鉴之看他:“怎么了?”   戚白看看江鉴之干干净净的车,再低头看看灰头土脸的自己,最后抬头看江鉴之:   “我这样,能上你车?”   外套倒好说,脱了就是,但是他裤子更脏,他总不能脱了裤子上江鉴之的车吧?   江鉴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总不能把裤子也脱了。   江教授:……   也……不是不行。   原本开向悦澜府的车,逐渐开往了不对劲的方向(bushi 第39章 置气   在车上脱裤子实在太不像话, 戚白最终还是就这样上了车。   狭小的空间酒精味更浓,考虑到江鉴之的感受,戚白上车就把车窗全部打开, 车刚上路, 打架时英姿飒爽的人被寒风一吹, 很没气势地被冻得脖子一缩。   驾驶座的江鉴之偏头看他一眼,把车窗关上开了暖气。   戚白顺势问:“江先生你怎么来了?郁钦川跟你说的?”   江鉴之略一点头‘嗯’了一声。   江教授目视前方, 态度不冷不热,下颌线还紧绷着,换郁钦川在这儿就能察觉到江教授此时心情不太愉快。   但在戚白心里, 江先生惯常就是这副模样, 他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但没发现, 戚白还饶有兴趣地跟江鉴之分享自己的战绩:   “那四个傻逼, 以为带几根破棍子就能吓唬人了,结果没两下就趴着哭爹叫娘,菜鸡, 我——”   “戚白。”沉默寡言的江鉴之罕见的打断了戚白的话。   正回忆左勾拳右摔背的戚白停下话头,眼带笑意转头:“啊?”   江鉴之右打方向盘,一言不发把车停在了路边临时停车位。   戚白不明所以看他:“怎么了。”   好端端停车做什么?   取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江鉴之抬眼看戚白:“一个人打四个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江鉴之语气太过严肃,戚白脸上笑意逐渐凝住:“啊?”   不然呢?   见戚白茫然的模样, 再想到打在他腰上那一棍子,江教授闭了闭眼,压下心有余悸冷着脸问他:   “要是他们这次带的不是几根破棍子而是刀呢?要是对方叫来的人有比你能打的呢?那时候你怎么办?”   江鉴之从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戚白说过话。   两人是朋友, 但不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和江鉴之相处时戚白一直很注意分寸。   他能跟姜意齐彬甚至是多年未见的陈少角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心情好了还能踢对方一脚以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父爱。   可他从来不会跟江鉴之开这些玩笑。   如果今晚他坐的是姜意的车, 不管姜意是有洁癖还是龟毛,哪怕对方开着辆刚提的新车,戚白都能毫不犹豫上车。   而不是担心酒气冲天浑身脏兮兮的自己会弄脏他的车,给他带去麻烦。   现在被江鉴之像训学生一样训,戚白也敛了脸上的笑意。   江鉴之问他:“毫不犹豫冲上去,你能保证你每次打架都能打赢吗?”   “就算打赢了,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吗?”   江鉴之的话让戚白不痛快了,面无表情回:   “那我不应该还手,该站着让他们打。”   不管做什么,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输,打架不好有风险戚白自然清楚,但人都找上门来了,他总不能认怂。   至于受不受伤……打架受点伤很正常,对方伤得更重就是他赢。   看着戚白这仿佛刺头学生跟老师顶嘴的模样,江鉴之皱眉:   “除了打架和挨打,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当然不是让戚白傻站在原地挨打,只是希望这人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时,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而不是直接莽上去。   戚白有些不快,明明先找事的是那几个垃圾,到头来却好像成了自己的错。   在警局已经被几个警察轮番教育过,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被江鉴之冷着脸责备,戚白心里没由来的觉得烦闷,说话都夹枪带棒:   “哦,还能报警,等警察来了刚好给我们收尸。”   江鉴之能来警局接自己,还让自己就这么上车,这让戚白很意外也很感谢,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听江鉴之说教。   但他更不想因为这点破事和江鉴之吵架。   深吸口气,戚白抓了一把头发,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解安全带,冷硬开口:   “算了,我就在这下。”   姜意都知道在旁边替自己鼓掌叫好,而江鉴之只会说他做得不好。   戚白脾气上来了,说两句就要下车。   手指刚碰上车把,还没来得及用力推,戚白就听见‘咔哒’一声。   江鉴之把车门锁上了。   戚白瞬间更来气,扭头瞪他:“你做什么?”   此时不是谈话好时机,江鉴之伸手想帮他把安全带扣上:“回去再说。”   戚白双手抱胸拒绝他的帮助:“我可以自己回去。”   江鉴之看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今天哪里做错了的戚白梗着脖子冷着脸和他对峙。   江鉴之:“那就这样。”   江教授态度难得强硬,把戚白的手也绑在安全带下面,扣上安全带。   戚白:“?”   汽车重新发动,戚白扭头看窗外,余光都不给江鉴之一个,江鉴之薄唇紧抿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到了悦澜府地下车库。   车门锁一解开,戚白窜下车门,也不管江鉴之,径直往电梯走。   从后脑勺就能看出他正在生气,气性还不小。   江鉴之拿着外套跟着他后面,在电梯口看见了等电梯的人。   戚白是真不爽,在警局江鉴之还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那关心的语气还让他有点感动,心想这个朋友没白交。   结果……明明不是他的错!   他这一架打得那么漂亮,江鉴之不夸他就算了,还说教!   进电梯后戚白按了‘20’后,也不看后进来的江鉴之,靠在电梯上玩手机。   离对方远远的,把人当空气。   江鉴之看他一眼,按了自家楼层。   戚白心里很烦,想跟姜意吐槽江鉴之的行为,聊天框点开几次都没组织好语言,正心烦意乱时,‘叮’的一声,十九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戚白头也没抬,只是换了个姿势站着。   终于走了,正在气头上的戚白冷酷的想。   想完的下一秒,戚白就感觉手腕一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江鉴之拉着出了电梯。   “艹——”江鉴之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戚白吓了一跳,没忍住爆了句粗。   前方传来江鉴之平静清淡的声音:“别说脏话。”   戚白:“?”   这他妈……   戚白被江鉴之拉着走,转头看了一眼合上的电梯门,懵了:“江鉴之你干嘛?”   江鉴之没回答,一路把人拉进了自己家。   这一路上戚白不是没想过挣扎反抗,但他也不知道江鉴之哪里来这么大力气,手腕被他握着根本抽不出来。   反而弄他得手腕发红有点疼。   戚白翻了白眼,索性不挣扎了,跟着进了屋。   他倒要看看江鉴之还要搞些什么名堂。   戚白想要是江鉴之是在车上没说够,还要把自己拽家里长篇大论教育,他就要对不起远在别栀市的江父江母了。   戚白:叔叔阿姨,我待会儿可能要忍不住揍你们宝贝儿子了!   心里这样想着的戚白换了鞋,还没等开口,又被江鉴之拉进了洗手间。   江鉴之垂眸看着他,言简意赅:“脱衣服。”   戚白:“……”   戚白:“???”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戚白再次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   江教授又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看着堵在洗手间门口的江鉴之,戚白木着脸,垂在身侧的手腕开始无声活动。   他已经在思考这一拳是落在江鉴之左脸还是右脸了。   江鉴之没感受到戚白跟江母江父道歉的心,从一旁镜柜拿出一瓶东西。   理论大师戚白,在没看清瓶身名字时,脑子一瞬间冒出一个名字——润滑剂。   在戚白的注视下,江鉴之又拿出一副一次性手套。   戚白:“!”   强行带自己回家、卫生间、脱衣服、不知名瓶瓶罐罐、一次性手套……   要素齐全,想起了不少‘学习资料,教学资源’的戚白心中警铃大作,谨慎地看了江鉴之一眼,提醒:   “我打架很厉害。”   江鉴之闻言看了他一眼,压下眉眼又拿出一瓶东西:   “嗯,我知道。”   戚白:“……?”   想到这人刚才拽自己的力道,戚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位假男友。   身高自己比不过,难道体力也……   就在戚白心中衡量双方战斗力差距时,江鉴之东西也找齐了,看着拧眉不动的人,嗓音微沉:   “怎么不脱?”   听着他如此理所应当的语气,戚白:“???”   “江鉴之我脱你大——”戚白嘴里的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江鉴之摆在洗手台上的东西的名字——   活血化瘀的药油、一次性手套、棉签、碘伏……   原本头发都要炸毛的戚白瞬间哑火:“碘……碘伏?”   江鉴之看他:“不然?”   戚白:“……”   操!   不是润滑剂,一次性手套也不是某个洁癖用来干那啥的……   脑回路跑歪,原本一拳一个江鉴之的气势瞬间无了不说,一阵热意上涌,戚白闹了个大红脸。   戚白恼羞成怒,瞪江鉴之:“拿药油就拿药油,你说什么脱衣服?!”   江鉴之看他:“……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戚白此时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板着脸粗声粗气开口:“我不用上药。”   江鉴之看向他腰间,眸光一沉:“你用。”   姜意拍的视频就十几分钟,没录完全程,有的地方还因为情绪激动抖得没对上焦。   江鉴之不确定这人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所以才让戚白脱衣服。   双拳难敌四手,没注意被打一两下很正常,但戚白清楚自己身上的伤什么情况,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江鉴之讲道理:   “都不疼,真不需要。”   但有一种需要,叫江教授觉得你需要。   戚白人麻了,转而又问:“上药为什么选在这里?”   江教授指了指镜子,平静开口:“方便你看。”   戚白:“?”   看什么?   瞧见戚白的模样,江鉴之抿了抿唇,说有镜子更方便他看身上的伤。   江鉴之:“后背可能被忽略。”   戚白:“?”   江鉴之‘脱衣服’三个字说得如此掷地有声,戚白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会让自己对不起江母江父的事,没想到这人连上药都没打算帮自己。   属实是自己大惊小怪想多了。   戚白一脸无语看江鉴之,后者看懂了他的眼神,顿了顿出声解释:   “有些地方我不方便帮忙。”   戚白:“……”   不愧是你江鉴之,老古板人设不崩。   戚白半晌无言,见他不说话,江鉴之目光又移向他腰间,迟疑:   “要是你不顺手,我……”   “不用了。”看着就差把‘非礼勿视’四个字贴脑门上的江鉴之,戚白嘴角一抽拒绝。   羞恼之后,脸上耳后热度下降,戚白又想起江鉴之在车上一板一眼的说教,‘新仇旧恨’加起来又让他臭了脸。   他可没忘自己还在生气。   认为自己活蹦乱跳的戚白嫌麻烦不想上药,而江鉴之态度强硬。   江教授把洗手间的门一关,站在门外淡声开口:   “十分钟,要是你还不动就我来给你脱。”   江鉴之语气很严肃不像是说笑,但戚白此时心里毫无波澜,已经不会想歪了。   刚才是他气上头,忘了这人迂直守旧的性格了。   在卫生间站了一会儿,戚白盯着洗手台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的脱衣服。   算了,看来江母江父的份上,我不跟老古板计较。   站在门外的江鉴之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些许。   回想起戚白刚才面红耳赤的模样,江教授唇角微抬,又很快归于平淡。   脱完上衣后,戚白才注意到不怎么疼的那条棍痕,从腰间没入裤腰,粗粗一条印子,看着还挺吓人。   除了腰间这一条之外,大腿靠上也有一条红痕。   姿势别扭的上药时,戚白想这地方的确不太方便让江鉴之帮忙。   戚白没江鉴之那么讲究,上药还要戴手套,他直接把药倒在手心搓两下,又往身上拍。   浓郁的药味散开,伤处微微发热。   撕下额头上的创口贴,戚白又用棉签沾着碘伏涂了涂那小小的伤口,换上了新的创口贴。   做完这一切后,戚白裹着一身药味出了洗手间。   茶几上放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江鉴之坐在沙发等他。   本想冷酷地直接离开的戚白脚步一顿,朝沙发走去。   江鉴之见他冷着脸不说话,极轻地叹口气,看向他手腕问:   “刚才拽疼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戚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后愣了一下,随后绷着脸答:   “……没有。”   江鉴之拉他回来时是用了点力气,他手腕的确也红了一点,但那点红印子很快就消了。   他又不是瓷娃娃,碰一下就觉得疼。   大学时他曾经被堵他的赵元凯拽过一次,对方拉着他胳膊不让他走,回去后胳膊就留了五个指印,十几个小时后才完全消褪。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姜意齐彬他们开始叫赵元凯傻逼,下手没轻没重。   戚白觉得和赵元凯当时的力道比起来,江鉴之这都不算什么。   他甚至没想到江鉴之会专门问他一句。   戚白心里那点不爽,忽然就没了,脸色也好了几分。   说到底,江鉴之和那些警察一样都是为他好,他只是不能接受全盘否定。   今晚那情况,对方人多还有车,跑或者搬救兵都是来不及的,只能打。   哪怕江鉴之先夸他一句临危不惧、身手不错呢?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江鉴之叹口气:   “我不是说你今天做错了,你——”   戚白想也不想开口:“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臭脸的人,江鉴之有些无奈叹气:“打架会受伤,我是希望你以后能避则避。”   戚白这次的确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但光是看视频,就足够让人心惊胆落。   江鉴之忍不住想:万一对方带的是管制刀具呢?那此时戚白身上岂不是多几条血淋淋的伤口?   那今天自己岂不是得去医院找人了?   戚白闻言一撇嘴:“今天这事避不了,他在酒吧就盯上我们了。”   搭讪不成功就找事,戚白最看不上这种没品的男人。   恶心。   听戚白说完酒吧的事后,江鉴之眸光微动,不动声色问:   “那家酒吧很乱?”   “也算不上很乱吧?”戚白想了想随口回:“就是gay比普通酒吧多。”   江教授从来不去酒吧夜店KTV消磨自己宝贵的时间,听了戚白的描述后下意识皱眉。   而戚白说完后还笑了一声,对江鉴之道:   “不过江先生你来说,那里面可以说是相当乱了。”   戚白都不敢想像要是江鉴之去‘清欢’,看见酒吧里的顾客在人群中抱着激情互啃、上下其手时的表情。   每到这个时候,戚白就感觉江鉴之这个人挺矛盾割裂的。   明明从事的职业是风花雪月,可又性格清冷古板,一言一行像古代世家贵公子,矜贵,克己守礼,还不食人间烟火。   江先生这个人,和他的工作完全不搭。   单论外表气质,戚白认为江鉴之更适合去坐在昂贵、一尘不染的钢琴架前弹奏,或是……   像他们学校那些老学究一样,站在讲台,板着脸讲课,批评哪个学生上课又不认真。   总之,不管从事什么职业,好像都比现在这个好。   而且一经带入,戚白越想越觉得江鉴之适合教书,他声音好听长得也好,学生应该很乐意上他的课。   毕竟光是看着,都足够养眼……   但老师不是谁都能当的,要学历,要能力,要教师资格证,还得会心理辅导,有时候需要温柔耐心地开导学生。   想到这里,戚白忍不住看了江鉴之一眼,默默在心里把‘教书育人’从对方的职业可能性中划掉——   江先生话太少,整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息,不太适合当老师。   戚白坚定不移地排除了唯一正确答案,认为还是弹钢琴好,不用说话。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见他明显走神的模样,略一皱眉,问:   “在想什么?”   说实话有职业歧视嫌疑,戚白回神后摇头:“没事。”   两人置气的小插曲,在戚白看来是莫名其妙开始,又云淡风轻地结束。   药也上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戚白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去睡觉了。   江鉴之让他把药带回去,嘱咐每天多擦几遍。   送戚白到门口,江鉴之看了他好几次,那句‘以后少去酒吧’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并没有这样要求戚白的立场。   ……   戚白也累了,到家后他避开伤处简单擦了一下身体,换了身干净舒服的衣服就上床睡觉。   想着江鉴之问自己手腕是不是拽疼了时的表情,戚白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二十楼关灯后世界重归静谧,楼下十九楼的灯却亮了好久才熄灭。   夜风吹动,树叶轻晃,月亮挂在树梢正好眠。   ***   戚白睡了个饱觉,药油起了作用,他醒后摸了摸腰间,已经不怎么疼。   习惯性拿过手机,戚白就见昨晚半夜三点多,早早回家了的姜意给他发了条消息。   【手艺人】:朋友,你睡得着吗?   【手艺人】:不会吧,不会吧,见死不救后,你难道睡着了?   ‘手艺人’向你转账‘50000’。   【手艺人】:看来是真不在,可恶!   几条消息看得戚白是一头雾水,回了一个顶着满头问号的熊猫头表情包。   半夜三点还在发消息的人,在早上九点多竟然也醒了,回消息很快。   【手艺人】:哦,我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   【齐白石分白】:?你被金丝雀日傻了?   【手艺人】:!!!!   昨晚被郁钦川折腾到半夜才睡,今早又被人从温暖被窝里挖出来吃早餐,吃完趴在床上的姜总先是谴责戚白用词粗俗,最后才问他怎么知道。   【齐白石分白】:……你昨晚瞒着郁钦川去了清欢,还喝了酒,被男人搭讪,惹事进警局,buff都叠满了,很难猜吗?   只是半夜三点多才睡……也是很佩服。   姜总在心里感慨戚白不愧是理论大师,这么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谴责对方:   既然你都知道,还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郁钦川把我带走。   戚白不吃这套,打字回:你要是不愿意,他还能强上?   【手艺人】:……   姜总倒也没有不愿意啦,就是……几个小时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这话姜意没法跟戚白说,跟单身狗说这些,怎么听怎么像炫耀,只能憋屈转移话题:   昨晚江鉴之是特意来接你的?他怎么知道你在警局?你跟他说的?   刷着牙戚白单手打字:不是,郁钦川跟他说的。   姜意想了想昨晚江鉴之的反应,脑子一抽,问:   这个点才醒,你不会也屁股疼没睡好吧?   ‘手艺人’撤回了一条消息并打了你一下。   姜总撤回得很快,但戚白还是看见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三个字——脱衣服。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脱衣服。   小白:我黄了。   姜总捂着屁股:你不会也屁股痛吧? 第40章 可以   戚白刚才是怀疑姜意被郁钦川日傻了, 现在就是确信。   把昨晚的洗手间乌龙从脑子里踢出,戚白撩起衣服拍了一张腰间伤痕照,回姜意:   我腰疼。   还没等戚白点开相册把照片发过去, 姜意那边就刷来三个感叹号:   【手艺人】:!!!   【手艺人】:握草看不出来啊, 这么激烈?你体力这么好的人都搞得腰疼??   【齐白石分白】:[照片]   【齐白石分白】:???   ‘手艺人’撤回了一条消息并打了你一下。   【手艺人】:握草你受伤了?   戚白:“……”   别以为你撤回的快我就没有看见……   戚白心情复杂, 让姜意不要腐眼看人基。   都说了他和江鉴之不是那种关系。   而此时姜意已经不在意基不基了,看了照片后他腰不酸了, 屁股也不疼了,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给戚白发语音:   “昨天那几个垃圾打到你了?”   姜总昨晚前半程醉醺醺,能靠墙站稳并拿着手机录像已是难得的反应快。   打得激烈时他光顾着鼓掌叫好, 都没有注意到戚白竟然受伤了。   姜意家教再严, 那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 平时磕了碰了, 人还没到家,家庭医生已经拎着药箱等着了。   姜总哪见过这阵势啊?当即就准备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人上门给戚白看诊。   戚白让他不要大惊小怪,含着牙刷含含糊糊回:   “没事, 小伤。”   江鉴之送他的药很管用,伤只是看着恐怖,其实没什么屁事儿。   江鉴之都注意到的事情, 而自己竟没有发现,姜意内心愧疚:   “能下地吗?今天中午我给你送汤补补?”   戚白:“……我是伤了, 而不是半身不遂残了,谢谢。”   活蹦乱跳的戚白拒绝了姜总的医生和补汤,还准备去画室一趟。   年过完了, 他的画室重新开始营业, 有了兰溪校区做招牌,来找戚学长学画画的学弟学妹明显变多——   大学老师再敬业, 可同时教好几个班的学生,总照应不过来的时候。   大学四年上完,没单独和授课老师说过一句话的大有人在。   画室只有戚白一个人上课,他不搞一对一辅导,只上大课,还算应付得过来。   等电梯‘叮’一声停在二十楼时,戚白和里面的江鉴之打了个照面。   戚白意外:“江先生?”   见他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江鉴之走出电梯,问:“吃早餐了吗?”   戚白摇头,他准备在去画室的路上买两个包子。   拎着打包盒的江鉴之:“那刚好。”   两分钟后,去而复返的戚白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江教授看着他家茶几上那一堆拆过封但没吃完的零食,眉头习惯性皱起。   戚白喝了一口松茸鸡丝粥,鲜得眯眼,问江鉴之在哪家买的,还挺好吃。   江鉴之把已经回潮的坚果扔进垃圾桶,说了店名。   外卖常客戚白听后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下,想起是家私房菜馆,只接外送,点餐需要提前打电话预定。   价格还不便宜。   他依稀记得这家店一只烧麦卖28.99。   这顿早餐花了小几百,戚白顿时觉得嘴里不是松茸鲜,而是金钱香。   他不知道江鉴之每月收入如何,但看郁钦川就知道,他们这一行混得好是不缺钱的,衣食住行都有金主买单,有钱的金主时不时还給辆车送块表。   戚白不缺钱,但也觉得这一餐有些奢侈,默默把刚刚被自己嫌弃肉太柴的水晶肉包重新夹了回来。   几十块钱四只的肉包不好吃,绝对不是肉包的问题,是他舌头的问题。   某个洁癖一言不发开始收拾茶几,戚白已经习惯这位田螺先生,问:   “江先生你不吃?”   买这么多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田螺先生摇头,都快十点,他早已经吃过了。   把绿萝干枯的叶片清理掉,江鉴之不紧不慢问戚白:“待会儿要去画室?”   戚白点头。   江鉴之又问:“腰上药了吗?”   戚白继续点头。   江鉴之神色平静看他。   戚白面不改色:“真上了。”   江鉴之淡声陈述事实:“你身上没药味。”   戚白:“……?”   好吧他就是嫌药味太重没用。   药油是很有效,但是昨晚用了后,他睡衣全是药味不说,连床上都是那股挥之不散的味。   想到今天还出门,戚白就没涂。   江鉴之慢条斯理用手帕擦了擦手指,问出了那个老问题——   自己脱还是帮你脱?   戚白:“……”   戚白最后是带着一身药味到的画室,有鼻子灵的学生嗅见了,关心又好奇:   “戚哥你身上贴了药膏?”   戚白神情恹恹一掀眼皮:“十张速写。”   学生:“???”   ***   兰溪校区,课间休息二十分钟,江鉴之被学生围着问题,有学生也闻到了江教授身上传来的淡淡药味。   有人胆大的男生在抱着书下台前,多问了一句:   “江教授,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鉴之嗓音平淡:“从别人身上沾上的。”   周围学生闻言有些意外,不约而同心想——   得挨多近才能从别人身上沾上药味还这么久不散啊?   常刷校论坛的学生交换一个眼神,八卦的好奇心战胜了对江教授的敬畏,有人小心翼翼问:   “江教授……您是谈恋爱了吗?”   其他学生都一脸敬佩看他——勇士啊!   竟然敢当面八卦江教授的私人生活。   其他学生好奇吗?   好奇。   为什么没人问?   不敢。   笔下动作微顿,江鉴之看了一眼问这问题的学生,后者脖子一缩,连说自己开玩笑的,话尾还没落就赶紧溜了。   生怕走慢了一步自己就凉了。   说来也怪,江教授从不打骂贬低学生、不拖绩点、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有问必答、唯一一次罚学生写检讨,还是因为对方违规带手机入教室八卦被抓个正着……   相比起有些事多脾气怪、把学生当免费苦力的教授好多了,可学生们还是最怕他。   一个眼神就胆战心惊。   勤学好问的学生排成长队等着江教授答疑解惑,后排有两位女同学见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就小声讨论昨天才追完的动漫:   “太虐了,我眼睛都哭肿了,你看我这黑眼圈。”   “官方的治愈标签就离谱。”   “对我来说,这剧情属于全员BE了。”   “理智告诉我这只是纸片人,是假的,但我还是想给导演寄刀片。”   “微博超话一夜之间冒出很多if线的同人文,就可以看出粉丝多意难平了。”   “第八集 小天使下线时我人都被刀傻了。”   “嗐,谁说不是呢?”   “神级刀番,看了难受一周,不看难受一个月。”   此时是课间休息,说起自己喜欢的事物难免克制不住激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意难平中,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在聊什么?”   “聊绝世甜番。”其中一个女生头也不抬地说了动漫的名字。   那道声音又问里面是不是有个白色头发的角色死了。   以为找到了同好,女生激动抬头:“是啊是啊,白毛小天使……”   在看清刚才跟自己搭话的‘同好’是谁时,女生的声音霎时噎住了,她瞪大眼睛捂嘴咳嗽了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劲。   没人说话了。   另一位女生握紧了她的胳膊,用力到表情差点扭曲的程度,满脑子都是:   握草握草!   其他学生也骇然看着刚才开口的人,心里的震惊不比两位当事人小。   学生:???   江教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看过?   想像了一下江神顶着这样一张脸神情严肃地追动漫的画面,学生:……   这诡异又莫名萌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从来不跟学生聊专业学习以外任何话题的江鉴之,不清楚自己简单的两句话给在场的学生形成了怎样的冲击力,得到回答后只是略一点头:   “谢谢。”   忽然达成‘被江教授道谢’这一人生成就的两个女生同时张大了嘴:“啊……?”   女生:就,玄幻,脑袋晕乎乎。   ……   校论坛再添热帖——   我的天啊,那位竟然也看动漫!   楼主:主楼祭天,等我捋捋事情经过,我现在有点懵。   1L:????是我理解的那位吗?   2L:单看标题,不信谣不传谣。   3L:标题指的应该不是大家心里想的那位,神仙是不会下凡的,望周知。   17L:楼主发个标题就没影了,钓鱼?   ……   49L(楼主):我回来了,就是大家想的那位,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室友是物理系的,今天上课的时候……   楼主把今天在教室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几百字的小论文一发,回帖一排问号,都表示不相信。   江教授怎么看都不像二次元宅男,连老电影都不看,觉得吃饭睡觉都是浪费时间,怎么可能看动漫?   太违和了。   117L:人在现场,我作证是真的!   134L:???   188L:神仙下凡了??   321L:每当论坛出现热帖,我都要要点开来看看,果不其然,又是这个让人又爱又怕的男人!   465L: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楼主的室友竟然被男神道谢了吗?!   783L:这么快就翻了两页了,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不得不感慨一下这位的热度,强者无敌。   886L:好奇男神平时喜欢看什么样的,会不会发弹幕。   1081L:他怎么都不像是会看动漫的人,会不会是陪别人看的?   1083L回复1081L:陪谁?总不能是女朋友。   1099L:陪女朋友?新的解题思路出现了!   1121L:推测合理,但这事都澄清多少次了,男神是不可能恋爱的!   论坛讨论热烈,而当事人正在检验学生的实验结果。   不算好,得到的数值不够准确,江鉴之建议对方多操作几次。   他带的研究生面色一红,扣着手指有些拘谨,赧然开口:   “预算不够,所以……”   学校免费向学生提供实验室和设备器材,但学生做实验需要的材料大多都是自费,   普遍学生是没有经费的,也拉不到什么投资,一切都得自掏腰包。   实验室运转每分每秒都在烧钱,实验失败一次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就算学校有补贴,普通家庭的学生也不敢放开手脚随便造。   很多本专业的学生毕业后改行,不是不适合,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钱。   许多研究生半工半读,江鉴之带的这位学生也一样,有时间就做家教兼职。   但她钱还是不够,又不好向年迈的父母开口。   江鉴之看了神情局促的女生一眼:“林氏工业园区那个项目知道吗?”   女生一愣:“啊?”   闻弦知雅意,一旁的助手笑眯眯跟女生解释,林氏集团新建了一个工业园区,对方负责人找上江鉴之,寻求合作。   林氏集团女生是知道的,但她还有点不解——   这种大项目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鉴之看了眼时间,忽然出门拨了通电话。   江教授一离开,助手就直白开口:“你导师是问你有没有兴趣赚外快!”   女生:“!!!”   江教授家底丰厚,科研经费充足,收入可观,因此很多人潜意识认为性情孤高的江神不会接外快。   其实不然,遇见合适的项目江教授也接,还带学生接。   只不过大部分工作和酬劳他都分摊在学生头上,只有遇到学生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出面。   合作方也知道江鉴之在带学生练手,但并不在意。   只要项目进度和成果没问题,不管是江教授做还是他手底下的学生做,都没什么差别。   找上江鉴之,只是为了保证项目顺利。   林氏工业园区的项目刚谈下,还没动工,助手正在帮老板挑选合适的跟组人选。   既然老板开口了,那这位女生就是第一个定下来的人。   助手一脸‘你捡到宝了’的表情:“这个项目跟完,你就不用为预算担心了。”   天上掉个大馅饼砸脑袋上,女生离开时脑子都还是懵的,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是躲在卫生间给父母打电话哭:   “妈呜呜呜我们导师人好好我愿意给他打一辈子工!”   远在家乡的父母:???   为实验预算着急上火好几个月的女生跟父母嚎完,又抱着刚回来的室友哭:   “江教授好好我想嫁给他呜呜呜……”   自从她跟了江教授之后,室友经常听见她说这种胡话,比如:   “江教授声音好好听,想嫁!”   “男神好帅我好爱,今天也是为男神流泪的一天。”   “怎么有人穿什么都好看?”   “我导师今天跟我说话了!人生圆满!”   “江教授真的好厉害,困扰我半个月的难题,他两句话就解决了!他好强!”   一看就是中了江教授毒的一员,无药可救那种。   被抱住的室友一脸淡定:“你男神是无性恋,他只爱工作,没有这种世俗的情感。”   女生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   学生们口中只爱工作、没有世俗情感的江教授正在给戚白发消息,说给他叫了晚餐。   还是早上那家私房菜馆,外送直达画室。   戚白今天一天都在画室,两人最近晚上都是一起吃饭,今天不回去,他就提前跟江鉴之说了。   【老古板】:留的你电话,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画室里,戚白捧着学生帮买的盒饭,瞬间觉得还没开始吃的香酥鸡排不香了。   私房菜是贵,但是比起二十块钱一份的鸡排盖饭,好吃不止一点半点。   【齐白石分白】:我都买饭了,怎么又点?   江鉴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五点半。   以往戚白都是六七点吃晚饭,但他今天早饭吃得晚,没吃午饭,江鉴之才把时间往前提了一些。   但还是晚了。   【老古板】:办了卡。   【老古板】:你买的什么?   戚白拍了一张鸡排饭,要发送之前想到江鉴之从来不碰炸鸡排,便把旁边的几根绿菜叶扒拉到最上面,营造出他这一餐很健康营养的假象,重拍了一张给对方发过去。   【齐白石分白】:[假装很健康的香酥鸡排盖饭照]   【老古板】:[私房菜馆点单小票照]   【齐白石分白】:……   戚白沉默两秒,一次性筷子也不拆了,默默放下手里鸡排饭,让胃口大的男同学们分了。   学生目露关心:“戚哥你是胃口不好吃不下吗?”   想到江鉴之点的两菜一汤,戚白很难对口味单薄的鸡排饭产生胃口,点头:   “确实。”   不忍心戚哥晚上饿着肚子给他们上课,有人主动开口:“戚哥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戚白刚想说不用了,他手机就响了。   私房菜馆的晚餐送到了。   几分钟后,在学生们担忧的目光下,戚白拎着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回来了。   上一秒还目露担忧的学生们:“???”   小丑竟是我自己!   就着手捧盒饭的学生们悲愤的目光,戚白心情不错的享用了自己的晚餐。   ***   被江鉴之监督着每天早晚上药,戚白身上的伤痕消得很快,几天之后他就不用再裹着满身药味出门了。   江鉴之只能从戚白身上携带的药味分辨他没擦没擦药,听他说已经好了时,问:   “真的?”   戚白有前科,江教授明显不太信任。   对上他略带怀疑的目光,戚白把筷子往桌上一搁,眉梢微挑:   “要不我掀起来给你看看?”   这话他只是随口一说,他相信就江鉴之这古板的性格,肯定会拒绝。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完后的下一秒,江鉴之略一点头,语气平静:   “可以。”   戚白:“???”   戚白看着江鉴之,后者也盯着他。   对上江鉴之坦然的目光,戚白有些诧异:“……你真要看?”   江鉴之:“嗯。”   戚白:“……”   话是自己说的,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但在江鉴之平静注视下脱外套时,戚白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可江鉴之的表情非常正直自然,看得出来他真的关心戚白的伤好没好。   戚白上衣没脱完,脱了厚重的外套后,微微侧身对着江鉴之,撩起毛衣和里衣给他看,嘴里还不满嘀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戚白没把衣服拉太高,只能看见一截白色的劲瘦腰肢,他皮肤是真的白,莹润带着冷光,在灯光下都白得晃眼,对比下上面那淡青色的伤痕更为显眼。   江教授微微眯眼看了两秒,亲眼确认好得差不多后才点头。   戚白放下衣服瞥他:“都说好了你还不信。”   江鉴之没说话,戚白又对他道:“以后也别给我点餐了。”   他只是受了点小伤,但江鉴之天天点外送,那家私房菜馆他都快吃腻了。   几天下来,戚白感觉自己人都胖了几斤。   要不是知道他们关系是假的且江鉴之人比电线杆还直,他就要误会了。   江鉴之极轻的‘嗯’了一声。   吃完饭照旧是江鉴之收拾,吃饱的戚白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收拾好后江鉴之没急着回去,开口问戚白周末有什么打算。   经过江鉴之一说,戚白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不提醒我还忘了,过两天我有个朋友要来南枫市玩儿。”   这样晚餐就不能一起吃了。   江鉴之神色淡淡:“之前你说的发小?”   “不是。”戚白摇头:“是我去年出国认识的,叫Erisc,他来我们这儿采风。”   在别栀市时戚白跟江鉴之提过陈少角,但没有提过Erisc。   Erisc是昨晚半夜给戚白发的消息,说已经买好了到南枫市的机票,要来找他玩。   分别时戚白想过两人可能会再见面,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听见这个名字,江鉴之下意识皱眉:“Erisc?”   江教授脑海里划过一张笑容灿烂的外国男人的脸。   “嗯。”戚白先是点头,随后又挑眉看江鉴之:   “你说英文还挺好听的。”   发音标准,尾音微微向上,带着点不经意的勾人。   被夸声音好听的江教授并没有很高兴,而是看他:   “周末你要陪他?”   之前就答应请对方吃火锅,戚白随口道:“Erisc人挺好的,在国外就给我们当导游,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   礼尚往来,Erisc来南枫市,他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江鉴之神色微动,指着电视旁边放着的一幅画:   “就是送你这幅画的人?”   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瞧见那幅色彩鲜艳的朝阳图,戚白笑着点头:   “是他。”   家里画太多,专门用来画画的房间挂不下,很多装裱好后只能摆家里。   Erisc的那幅朝阳图,被他立在了电视柜上。   江鉴之没说话,戚白又道:   “但这幅画不是他送我的,我们是交换,他那儿也有我一幅。”   江鉴之:“……”   江教授眉头皱得更狠了,戚白浑然不觉,还在跟他讨论带Erisc去吃哪家火锅。   最后离开戚白家时,江教授唇角都快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还不如是他送你的!   你们期待已久的江教授开窍,他来了! 第41章 信物   戚白回国后, 失恋的Erisc喝了几顿消愁酒,和朋友合伙开的画廊也不去了,整日望着戚白留下的画, 想自己二十几年来结束得最快的爱情。   不是要死要活的痛苦, 只是浅浅的怅然。   朋友见不惯他这模样, 一张跨国长途机票把他踢到了南枫市。   Erisc起先还不想打扰戚白和他未婚夫恩恩爱爱,直到朋友一句话点醒了他——   他说有未婚夫你就信了?   Erisc懵了几秒, 随即醍醐灌顶:   是啊,要是真有很恩爱的未婚夫,出国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两人发消息打电话?   甚至这么久以来, 他就听戚白提过那么一次。   未婚夫长什么样、是胖是瘦他都不知道。   天晴了雨停了, Erisc又行了, 他当即收拾行李, 跟戚白说要来南枫市采风找灵感。   来之前Erisc就想好了,要是没有未婚夫这个人,他还可以再为他的爱情努力一把。   就算确有其人, 来南枫市一趟也不亏。   就算没有爱情还有友情,他还可以见识一下异国风景,就当散心旅游。   戚白这位思想开放的外国朋友, 就是这么想得开,进退自如。   非常想得开的Erisc下了飞机, 看见接机口等着的气质突出的人时,笑得眼角皱纹都出来了,冲他招手:   “戚!”   正跟身边人说话的戚白听见这一嗓门, 扭头冲他懒懒地抬了抬手。   Erisc脸上的笑意没能维持多久, 在瞧见站在戚白身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时,他奔向爱情的脚步稍作停顿。   走到跟前, Erisc先看看戚白,再看看江鉴之,神情迟疑。   戚白主动给他介绍:“这是江鉴之,和我一起来的。”   Erisc人生地不熟,戚白本想自己来,不过临了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当初为了拒绝Erisc,他随口扯了江鉴之的大旗,说自己不但有男朋友,还订婚了。   戚白:“……”   于是江鉴之离开他家没几分钟,戚白又给他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江先生你周末有空吗?   老古板的回复简洁:有。   戚白问江鉴之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去机场接Erisc。   问完之后戚白就见対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输入半天也不见有一个字发过来。   老古板打字好像有点慢,摸不清是可以还是不可以,戚白干脆说明来意:   在国外时我跟Erisc说我有男朋友,还和你订婚了。   要是这次Erisc来没见着人,这话很难圆过去。   他也可以说未婚夫这几天刚好出差,但没有直接让两人见一面省事。   江教授的打字速度恢复正常水平,这次没有长久地输入了,回:好。   两人便一起来了。   机场,江鉴之対Erisc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Erisc眼里的光消失了一半,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小声问:“未婚…户?”   戚白点头‘嗯’了一声,没纠正他这错误读音。   他和江鉴之这情侣关系一扮就是半年,如今升个级,戚白已经十分淡定且熟练。   得到戚白的肯定,Erisc打量江鉴之几眼,眼里剩下的那一半光也黯淡下来——   啊,他的爱情。   就如姜意最开始跟戚白说的那样,很少有人能看见江鉴之后还认为自己稳赢,偏执的赵元凯如此,来碰运气的Erisc同样。   看到江鉴之时,Erisc心里第一反应是:戚说得没错,他未婚夫的确很帅。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模样登対的两人,Erisc当即就有原路返回的念头。   但他忍住了。   Erisc订了酒店,开车送他去酒店时,他垮着张脸自觉去了后排。   Erisc和戚白有沟通障碍,买的智能耳机在飞机上就已经耗没电,到最后两人的沟通全靠开车的江教授翻译。   江教授英文好,发音标准吐字清晰,用他那清冷的嗓音说英文听着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听不太懂,但并妨碍戚白觉得江鉴之说英文时好听。   很苏。   翻译几个来回后,戚白不免多看了和Erisc対答如流的江鉴之两眼,心想:   干这一行都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不但要长得好气质佳,还精通外语……不愧是有客户是南大物理教授的江先生。   只是戚白不懂,都这么厉害了,做点什么不好?   开车的江鉴之瞧了副驾驶的人一眼,见対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忽然开口:   “他喜欢你。”   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询问。   戚白回神,转头看他:“嗯?”   江鉴之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Erisc像霜打了的茄子,只隐约听见了一个‘喜欢’,也跟着‘啊’了一声。   慢半拍明白江鉴之的意思,戚白解释:“不是真喜欢,他闹着玩的。”   Erisc一年能失恋八百回,只是想让自己给他当模特而已。   后座的Erisc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江鉴之対戚白的话不予评价。   ***   晚上吃火锅是三人一起去的,江鉴之工作太忙,戚白本意是他过来晃一圈露个脸就行,不用把时间花在Erisc身上。   然而江鉴之说周末也没工作,就一起去了。   一下车,戚白就感觉自己手被人轻轻牵住了。   掌心温暖干燥。   “?”   戚白抬头対上江鉴之从容不迫的脸。   江鉴之垂眸,浅色眼瞳看着他,轻声提醒:“未婚夫。”   戚白恍然——哦対,他们现在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关系。   瞄了一眼下车的Erisc,戚白一边在心里想还是江鉴之严谨考虑周到,一边动了动手指,把两人双手交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江教授常年握笔,右手指腹有一个薄茧,触感略粗糙,戚白握住后还条件反射地捏了捏。   有点硬,但手感不错,还有点好摸。   察觉到戚白不安分的小动作,江教授冷了一路的神色稍缓,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背,那意思——   别闹。   戚白咳了一声,老实了。   一下车就看见两人手牵手,眉来眼去小动作不断的Erisc:“……”   啊我瞎了。   餐厅内,戚白让江鉴之问问Erisc能不能吃辣。   他并不了解対方的口味。   江鉴之问过后,対戚白道:“他说越辣越好。”   戚白闻言笑着対Erisc一挑眉:“那你可是来対地方了。”   江鉴之口味清淡,三人最后还是点了个鸳鸯锅。   在锅底上来时,Erisc看见红汤锅底表面漂浮的红辣椒和花椒,瞳孔地震,结结巴巴问怎么是这样的。   Erisc所说的他特别能吃辣,指的芥末和三明治里面的红椒,并不包括看着就渗人的魔鬼辣。   等麻辣牛肉上来,看见肉片上糊的那一层辣椒面,Erisc头皮发麻,连说‘nonono’,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   见Erisc大惊失色手都快摆出残影的模样,戚白疑惑看江鉴之:   “他在说什么?”   江鉴之慢条斯理地烫筷子,开口道:   “叶公好龙。”   戚白:“?”   戚白张张嘴刚想说话,余光扫见江鉴之手边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觉得这条帕子有点眼熟。   注意到他的目光,江鉴之缓缓开口:“你送的。”   戚白反应过来:“我说怎么眼熟。”   第一次见面时江鉴之借了他一条手帕,后来他还了一条新的,江鉴之收了但这么久一直没见他用过,戚白都快忘了这茬。   Erisc听不懂但不甘寂寞,顺着戚白目光注意到手帕,插话问了一句。   江鉴之淡淡看了他一眼:“token of promise”   Erisc:“……”   啊我聋了。   戚白烫片牛肉的功夫,抬头就见Erisc越发沮丧的模样,只当対方是不能吃辣,対他说清汤涮牛肉味道也很好。   Erisc大受打击,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吃上面了,但还是勉强试了一片,一筷子下去,眼睛都亮了。   好吃!   牛肉好吃,这个丑丑的东西也好吃!   猪的肠子竟然还能这么吃!   早就听说华国地大物博美食很多,Erisc刚开始还不相信,现在他信了。   Erisc挑战了一下辣锅,辣得冒汗,看戚白的眼神跟看超人勇士似的。   吃一口辣锅Erisc要喝两杯水,还乐此不疲。   美食能治愈人心,Erisc瞬间觉得在华国多待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戚白不知道Erisc百转千回的心历路程,吃得嘴唇红艳艳,辣并快乐着。   三人坐一张小圆桌,可戚白和江鉴之‘秀恩爱’坐在一起,江教授自己没吃多少,但也没闲着:   戚白辣了一伸手,手边就是江鉴之倒的温度适宜、全市餐厅统一的荞麦茶。   喝完茶一低头,碗里就有未婚夫刚烫熟的毛肚黄喉肥牛羊肉卷……   江先生演技炉火纯青,把体贴温柔好男友演绎得入木三分,戚白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道:   “我可以自己来,江先生你不用管我。”   都是大男人,谈恋爱哪有这么腻歪?   戚白没吃过猪肉,但和姜意郁钦川一起吃过饭,那两人也没这么周到事事为先。   江鉴之抬手擦了下戚白沾了点红油的唇角,动作自然神色平静:   “我吃好了,看着你吃就行。”   戚白:“!”   江鉴之给他擦嘴时,戚白能感觉到対方的指腹无意间擦过他的脸颊,很轻很快,但这轻轻触碰像微风抚过波澜不惊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対上江教授认真沉静的视线,戚白感觉自己脸好像都辣麻了一片。   理论大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是见过跟经历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场面,理论大师真没经历过。   被火锅蒸腾的热气一熏,戚白脸毫无预兆地,瞬间就红了。   怔愣两秒,回过神来的戚白心里一惊,赶紧移开视线,掩饰性眨眨眼。   江鉴之眼神平和,嗓音清冽似是不解:“脸怎么红了。”   戚白:“……!”   “咳咳。”   脸和耳朵都有些发热,理论大师干笑一声,欲盖弥彰地找补,说是吃火锅吃得太热了。   操!戚白早知道江鉴之业务能力优秀,但是这他妈……演过了演过了!   江鉴之你收着点!   江鉴之刚才那模样,就算个直男看了都得迷糊,何况他本来就不直。   心都漏跳半拍的戚白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反应快定力足。   差点就被一个直男给迷糊住了,好险。   大家吃饭脱了外套,江鉴之余光扫见戚白通红的耳尖和染了粉色的后脖颈,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动,没戳破这人的牵强借口。   隔了两个座位目睹一切的Erisc:“……”   啊我又瞎又聋了。   这一顿Erisc心心念念好久的牛肉火锅,最终以心碎满地收场。   饭后,心碎的Erisc拒绝了两人送他回酒店的好心,选择自己打车少吃狗粮。   ***   回悦澜府的车上,江鉴之问戚白:   “明天Erisc跟你一起去画室?”   戚白点了点头,说带Erisc去逛逛。   戚白明天要给学生上课,不能给Erisc当导游,后者就主动开口说去他画室看看。   作为‘艾洛夫’的获奖者,Erisc到了画室,不顺便指导一下显然说不过去。   Erisc这一去,基本就等于戚白给学生们免费请了个‘一日外教’,他自然不会拒绝。   甚至是喜闻乐见。   江教授微不可察一皱眉,他明天有课。   听江鉴之说明天有工作,戚白爽快开口:“当然是工作重要,明天我自己能搞定。”   他本来也没打算总带着江鉴之。   江鉴之听后看了浑然不在意的人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   到家后,江教授换了衣服洗去一身的火锅味,一身清爽干净坐在书房,却许久沉不下心投入到工作中。   Erisc无疑是爱慕着戚白的。   并且不单是像戚白说的那样,是欣赏、想让戚白当模特的喜欢。   从今天Erisc的反应来看,这个结论并不难得出,否则対方也不会迢迢万里跑来南枫市。   江鉴之眉头微拧,在书房坐了近十分钟,手中钢笔的笔帽都尚未拧开。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便利贴。   几个月过去,戚白随手画上的小猫仍然活灵活现,再一看上面的字迹……   似乎也不是那么凌乱。   対学生高要求的江教授推了一下眼镜,盯着戚白的留言看了几秒,终于艰难地从某一‘丿’上看出了点笔锋。   几个月前还认为这一行字不忍直视、要是手底下有学生用这种字迹交作业,肯定要罚対方练字帖的江教授,瞧见那点笔锋后,微松口气,在心中改口——   也不算太糟糕。   指腹在小猫身上轻轻点了点,江教授把便利贴粘在了电脑支架上。   第一下没贴正,江鉴之重新贴了几次,终于贴正了,可没两秒又掉了下来。   便利贴的粘性有限,最开始被戚白贴在厨房门上,又在暗无天日的抽屉里待了几个月,早已没了最初的粘性。   最后江鉴之是用透明双面胶固定便利贴的。   ……   第二天戚白难得起了个大早,收到江鉴之消息时他和Erisc已经在去画室的路上了。   Erisc智能带翻译的耳机终于满电,见戚白一直抱着手机聊天,问:   “江?”   戚白略一点头:“嗯。”   昨天戚白和江鉴之的相处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去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Erisc现在缓过来不少,也逐渐躺平接受现实,彻底歇了心思。   只是心里到底不好受,Erisc嘴角微微往下一撇,有点酸:   “戚你和江的感情真好。”   戚白脸不红心不跳表示还好还好。   他越是这样,Erisc越是觉得两人老夫老妻,眼珠一转,坏心眼地故意挑事:   “你未婚夫看着好冷,他能陪你一起看夕阳采风吗?”   戚白点头:“会。”   他和江鉴之虽然没有一起看过夕阳,但一起看过别栀市的海。   Erisc又说江鉴之看着就是在思想保守的家庭长大,问他家人同意两个人的事吗。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还好回答——   别栀市的海景一般,但别栀市的江母江父往南枫市寄的快递就没停过。   戚白心里非常有底气,好笑问Erisc:   “我们都订婚了,你说呢?”   “……”Erisc哑然片刻,随后长声一叹,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爱情。   戚白闻言睨了他一眼,故意调侃:“你太博爱了。”   Erisc也跟着笑,摇着手指说自己是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他只是抓住机会,每一个都很珍惜罢了。   食色性也,谁不喜欢漂亮的皮囊呢?   対Erisc的歪理,戚白表示无话可说。   ……   今天画室会来一个免费且很厉害的外教的消息,戚白昨晚就在学生群里通知过,因此今天排了课的学生都来得很早,一早就在画室眼巴巴的等着,都想看年轻帅气的外教。   进画室前,戚白嘱咐Erisc在学生面前不要乱说。   Erisc:“说什么?”   戚白耐心开口:“我有男朋友还有订婚的事。”   Erisc有些不解:“为什么?”   当然是知道的人太多以后不好圆!   没等戚白开口,Erisc又一拍脑门,自顾自道:   “我明白了,你和江在隐婚!”   戚白:“?”   戚白:“……算是吧。”   华国的大环境対同性群体有限制,同性婚姻法甚至都没有通过,这些Erisc都是知道的,闻言他同情地看了戚白一眼,表示以后他和江鉴之要是有需要,可以去他的家乡领证结婚。   Erisc:“我有个朋友在教堂工作,婚礼可以在他们教堂举办,牧师我也认识……”   眼见Erisc越说越远,仿佛他和江鉴之明天就要步入婚姻殿堂,戚白赶紧打断他的话。   戚白:“总之,你到时候不要乱说就行。”   Erisc闭嘴比了个‘OK’,看着十分靠谱。   两人一进门,等候多时的学生‘啪啪’鼓掌,热情得Erisc都有点受宠若惊。   爱情之路走半截断了,被学生团团围住的Erisc在专业领域得到慰藉,哪怕语言不太通,教学也相当尽心尽力。   每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和戚白比起来Erisc更擅长色构,用色大胆。   机会难得,学生们要是能在Erisc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也是好事。   连比带画的Erisc,全然不觉自己成了免费外教,対上年轻学生们崇拜的目光,心中感慨:   来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他的专业技能得到了肯定!   遂,Erisc这名免费外教更尽责了,围观学生们手都拍红了。   真正的老师戚白面前门可罗雀,忽然放假。   无所事事、乐得轻松的戚白跟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要是Erisc在南枫市定居多好。   免费外教,好香。   收到戚白这条消息的江教授:……   ***   兰溪校区,物理系办公大楼,短短一个半个小时,朱俊良瞄了江鉴之不下十次。   当他再一次看向江鉴之时,正対上対方面无表情的脸。   看着身边仿佛得了多动症一般的人,江鉴之问:   “有事?”   朱俊良先一惊,只觉得江教授今天语气比平时还冷淡,于是清了清喉咙摇头:“没事。”   江鉴之平淡地收回视线。   朱俊良盯着江鉴之瞧了几秒,还是没忍住,滑动电脑椅凑过去,好奇:   “你有心事?”   江鉴之头也不抬:“没有。”   朱俊良:“真的吗?我不信。”   他这一双火眼金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爱岗敬业的江教授竟然看五六次手机!   还有这一来办公室就拧着的眉头……   就差把心情不好写脸上了。   朱俊良哪里见过江鉴之这状态啊,所以才一直看他,就快把眼睛贴他身上了。   见江鉴之不说话,朱俊良又问:“学生叛逆不听话?还是新接的项目有问题?”   林氏集团工业园区那个项目找上了江鉴之,这是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的事,眼红者不少,还要笑着说恭喜。   在其他人眼中,江教授永远不为科研经费担心,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拉赞助,反正各大金主爸爸抢着给他送钱,再加上林氏这个肥差……   人生赢家,朱俊良想不通江神为什么还心情不好,要是他,做梦都能笑醒好吗?   工作一帆风顺的江教授摇头,表示没事。   朱俊良拍板:“那就是私人问题!”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朱俊良还是有点敏锐度的。   见江鉴之不说话,朱俊良知道自己猜対了,志得意满:   “私人问题的话,排除感情问题,叔叔阿姨的问题?”   江鉴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Erisc不走就好了。   江教授:……   臭脸ing   朱俊良:总不能是感情问题吧?   江教授:……好了你别说了。   感谢以下金主爸爸为小白和江教授提供的虐狗牛肉火锅!   Erisc:??? 第42章 洗澡   朱俊良看出江教授有些心神不宁, 热诚地表示愿意为対方排忧解难。   但他坚信江教授没有世俗的欲望,认为这问题只能出在朋友或者家人之中,便毫不犹豫地排除了感情问题。   再一想江教授朋友也没有几个——他厚着脸皮算一个, 这两天也没听其他老师教授说发生了什么事, 剩下的只能是家人这一个选项了。   朱俊良:被我稳稳地拿捏住了!   听了朱俊良几乎斩钉截铁的话, 江鉴之:“……”   想到対方前两天在办公室嚎第三十八次相亲也失败了,江鉴之无言片刻, 淡声开口:   “没事了。”   “别呀。”好不容易和工作狂魔江教授聊一些工作以外的事,朱俊良哪肯这么草草结束话题,闭眼乱吹:   “在其他方面我可能比不上你, 但像这种人生烦恼、私人问题我可是信手拈来, 下到刚会走, 上到九十九, 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人!”   江教授瞥了他一眼。   在他的注视下,朱俊良挺直的腰背一弯,气势弱了两分, 补充:“相亲対象除外。”   江鉴之:“……”   好了你接下来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见他这模样,朱俊良眼珠一转,很有过来人的经验:   “你也二十六七了, 叔叔阿姨催婚还是催生了?”   早些年江父江母是应邀来兰溪校区开过讲座的,基本上大家都知道江鉴之的家庭背景, 以前还有人说他是关系户,保送南大也是父母‘面子’塞进来的。   不然怎么真的有人的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顺利且逆天?   然后怀疑的人全在接下来的日子被江神狠狠地打脸。   朱俊良换了一个思路:   就算江教授一心只有工作,就差和实验室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 但是——   天下哪一个父母不希望看到自家孩子成家立业?   就比如他, 到了晚婚晚育的年龄,家里就疯狂催婚催生催二胎, 跟走流程似的。   哦対,现在还有三胎。   问完不等江鉴之回答,朱俊良又叹口气,想拍江鉴之肩的胳膊伸出去,又在后者的视线下缩回来: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也爱莫能助。”   要是其他人,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其他人就会顺势说一句‘你也赶紧找个対象’或者‘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但这人是江鉴之,全办公室的人都没开口做这无用功。   対于朱俊良的话,江鉴之:“……你想多了。”   “确实。”朱俊良深以为然点头,顺口道:“毕竟你和我一样连対象都没有。”   江鉴之长得帅工作好能力出众却也没女朋友,这是和江教授共事以来,朱俊良心中唯一的慰藉。   没有対象的江教授开始工作,対此不作回答。   朱俊良随意瞄了一眼,就见江鉴之正在给学生布置新的课题。   有的时候为了锻炼和测试手底下学生的能力,他们也会布置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课题给学生。   対于那些不重要的课题,老师和学生大多都不怎么在意,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但江教授不一样,他布置下去的每一个课题都要求学生认真完成,严格得不行。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朱俊良嘴里胡乱哼着不成调的歌,不打扰他工作,又摇头晃脑滑回了自己的工位。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江鉴之停下手里的笔,目光再次不受控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他和戚白的聊天记录止于戚白那句真希望Erisc在南枫市定居。   心情复杂的江教授现在还未回复。   两人一起去了画室,还不到半天的时间戚白就已经想让Erisc长久地留下来。   蓦地,刘博特在邮件中说的话又跳出江鉴之脑海:   他们相谈甚欢,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非常有共同话题,你不用太过担心。   “……”   江鉴之闭了闭眼,取下眼镜低头按了按眉心。   一旁的朱俊良扫见江鉴之的模样,心中啧啧称奇——   他竟然从性情孤高疏淡、向来宠辱不惊的江教授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焦躁。   江鉴之面上还是平日那副稳静模样,只是蹙紧的眉头和不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聚点,证明他此时心并不如表面一般淡定。   不算明显的情绪泄露,但対整日冷着张脸的江鉴之来说,属于特别罕见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微小的不同。   朱俊良:看把江教授给愁得……果然谁都逃不了催婚。   江神也一样。   ***   Erisc昨晚嘴馋,在辣锅里面捞了许多菜,灌了不少荞麦茶,今天肠胃有些不舒服,中午戚白就点了几个披萨。   正吃着,江鉴之发来消息,是一串字母。   戚白摘掉一次性手套拿过来一看,一头雾水满脑门问号。   【齐白石分白】:这什么?   江鉴之说是别人发给他的,问戚白能不能看懂。   戚白认真看了看,迟疑打字:首字母缩写?   现在有的人有话不好好说,非要用字母缩写,似乎这样显得高级省事一些。   就是难为作风板正的江先生了。   半分钟后,江鉴之回了消息,说戚白思路是正确的。   戚白顺手回了个表情包,是一个满脸米饭的小孩対着镜头比大拇指。   这张表情包不知道加过几重滤镜被多少个网友恶搞过,画质堪忧,看着像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照片。   看到老照片的江教授:“……?”   【老古板】:这是……你小时候?   看到消息的戚白:???   戚白把那表情包看了一遍,好气又好笑,这满脸写着‘滑稽’的小眼睛哪里像他?   戚白再次怀疑,江先生真的是年轻人吗?   发个小孩照片就以为是他小时候,要是发个小姑娘的照片……   岂不是他女装?   戚白嘴角一抽,真诚发问:江先生,你知道什么叫表情包吗?你手机里有表情包吗?   江鉴之给他发来几张可爱猫猫狗狗图,用事实证明自己有。   戚白一一看下来,好家伙,全是他以前给江鉴之发过的。   【齐白石分白】:表情包不止有动物,还有人。   为了让江鉴之更好理解,戚白又随便发了几张人物表情包过去,都是他这些年东拼西凑存的。   满脸米饭的小孩并不是戚白的童年照,江教授停下了保存的手,目光在看见戚白发来的某张图片时忽然一顿。   那是一张男人背対镜头,疲惫扶墙而站的照片。   图片没什么问题,重点是下面那一行小字——   上了的我的床,走路要扶墙。   “……?”清正守礼的江教授当即皱眉,长按图片回复了一个问号。   “咳咳咳——”吃着披萨的戚白瞧见这张图,呛咳一声,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见戚白看着看着手机突然咳得惊天动地,Erisc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戚白一手捂嘴一手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喝了口水缓了缓神,戚白才去拿手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不到他回答的江鉴之又发来新的消息。   【老古板】:这是准备给谁发的?   列表好友太多,说实话这张表情包在哪里存的戚白也忘了,存的时候只是觉得有趣,没想到顺手就给江鉴之发过去了。   【齐白石分白】:……没谁[擦汗]。   【老古板】:谁给你发的?   戚白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回:应该是聊天群里保存的。   聊天群……   从来没人给江鉴之发过此类图片,江教授不懂什么样的聊天群、在聊什么样的话题时会发此类图片。   江鉴之敛眉,按下心里的思绪,问戚白和Erisc是不是还在画室,吃午饭了没。   戚白拍了一张所剩无几的披萨给他发过去,照片中还露出了Erisc半截身体。   江鉴之:……   看着照片中满脸笑意的Erisc,江教授想问Erisc会在南枫市待几天,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地拿开了手机。   ***   戚白和Erisc在画室中待了一整天,Erisc也任劳任怨给戚白的学生讲了一天的课。   吃了晚饭后戚白请Erisc喝奶茶,后者见他点单,问:   “不用给江带吗?”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Erisc就问过戚白类似的问题,问江鉴之怎么不一起来。   当时的戚白说江鉴之要上班没时间,现在的戚白回:   “不用,他不喜欢喝这些东西。”   江先生只喜欢喝水和口味清淡的茶。   Erisc不赞成地看他,说戚白买回去江鉴之肯定会喜欢。   Erisc:“这可是你亲自买的!”   戚白:“……”   Erisc的反应,让戚白怀疑这奶茶是他从原材料开始亲手做的。   他懒得争辩,于是又点了一杯烧仙草。   Erisc用‘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戚白,给他传授经验,说两人在一起需要新鲜感,需要出其不意的小惊喜。   哪怕只是下班回家的一杯奶茶、一朵鲜花,或者只是无聊随手折的纸飞机,一个温馨缠绵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的吻。   听Erisc说得头头是道,戚白佩服看他:   不愧是一年失恋八百次的爱情高手,撩人的小技巧一套接一套。   但显然,他和江教授之间不需要小惊喜和新鲜感,江鉴之也从来不喝这些甜腻的饮料。   和Erisc分别后回家的路上,戚白就把给江鉴之买的那杯奶茶戳开喝了一大口。   ……   小区门口,戚白正撞上刚下班的江教授。   戚白瞄了一眼,送江鉴之回来的又是新的车,新的人。   这次还是个女人。   几乎每次都能撞见不同的人送江鉴之回来,戚白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个了,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他‘未婚夫’的颜男女老少通吃。   想到这里戚白脑回路偏了偏——   江先生沉默寡言却又生意火爆,其中到底有没有当初那本《三句话让富婆为我花了十八万》的高情商聊天必备读物的功劳?   江鉴之今天学校有事耽搁下班晚,在看见戚白时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问戚白:   “刚回来?”   戚白吐出嘴里的吸管点头:“好巧。”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江鉴之忽然问:“Erisc想在这里定居?”   戚白闻言一愣,摇头:“没有啊,谁说的?”   江鉴之看着他不说话,路灯从头顶洒下来,长长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戚白略一抬眼,从他的角度看江教授,竟然能从対方眼里看出一丝……温柔和埋怨?   埋怨???   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形容词吓了一跳,戚白赶紧摇摇头把没谱的想法抛出脑后,也把他白天跟対方的感叹摇了回来。   戚白笑了:“Erisc没有要在我们这儿定居的想法,我就是随口一说。”   谁都想上班时带薪摸鱼,戚白也不例外。   听戚白说完,江鉴之神色稍缓:“因为这个你想让他留下来?”   戚白不答反问:“不然呢?”   江鉴之放轻了语气:“我以为你们一见如故。”   戚白失笑,说语言不通国籍都不一样,算什么一见如故。   笼罩在心中一整天的阴云,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吹散了。   两人运气好,到的时候电梯刚巧快要闭合,里面的人见来人了赶紧按住开门键让他们进来。   戚白和江鉴之先后进了电梯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就听电梯外有人対着他们喊:   “等一下!”   紧接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背着书包炮弹似的冲进来。   小男孩赶上了电梯,但脚下没能刹住,朝站在最外面的戚白撞去,小男孩营养太好身体敦实,冲击力过大,戚白被撞得身体重心一偏,脚步不稳闷哼一声向后踉跄。   江鉴之晚了一步,只来得及伸手揽住戚白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以免他撞上后面杵拐杖的老奶奶。   戚白先被小男孩撞得往后,又被江鉴之带着往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侧贴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什。   温度算不上热,但也谈不上凉……   半秒……也许是一两秒,贴在戚白脸侧的柔软动了动。   很细微的动作,但戚白的面部神经过于敏感发达,柔软触感透过皮肉钻进神经,顺着脸部一直攀升到大脑,大脑的某根断裂的神经‘啪’一下接驳,戚白倏然反应来贴自己脸侧的东西是什么——   江鉴之的唇瓣。   戚白:“!”   明白过来的戚白瞬间脸一麻,感觉有股酥麻的热意从脸侧往下蔓延,一直痒到了指尖,宛如一股热流……   嗯?   热流?   察觉到不対劲戚白低头,下一秒,他尚在飘忽游离的双眼瞬间睁大:   他手上真有一股热流!   他插上吸管但没喝两口的热奶茶,在刚才的冲撞中洒了大半出来,小部分在他手上,大部分……   戚白僵着脖子缓慢转头,就见江鉴之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扣子上还挂着一坨Q弹的黑色仙草冻。   “……”戚白缓缓闭眼。   两人亲都亲过了,和把奶茶洒一个洁癖身上比起来,失误脸贴嘴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站直身体,戚白嘴角一抽抬头看某个洁癖:“江先生……”   两人离得近,他能感觉到対方身体僵得厉害。   天气转暖,江鉴之的外套被他搭在臂弯,身上就穿了两件衣服,液体浸透毛衣和衬衫黏在皮肤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和糟糕的衣服比起来……江鉴之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戚白的脸侧,没说话也看不出表情。   江教授先是抿了下唇,半途想起刚才的触感,又僵住不动了。   赶电梯的小男孩很有礼貌道歉,说自己上补习班没赶上车,回来晚了天黑有点着急,不是故意撞戚白的。   小男孩长得圆滚滚看着特别讨喜,道歉时眼里还有藏不住的忐忑,让人无法责怪。   戚白见江鉴之沉眸不语,便开口安抚了小男孩几句。   到了十九楼,这次没让江鉴之拽,戚白主动跟着一起出了电梯。   毕竟泼了人一身奶茶,就这样拍屁股走人有点过分。   两人在咖啡馆就亲过了,还是当着赵元凯和江母江父的面嚣张打啵,因此戚白压根没有把电梯里的失误放在心上。   知道江鉴之的洁癖程度,见他这一路上一直不说话,戚白就知道他此时心情不愉快,进门后就让他赶紧去冲澡换衣服。   江鉴之准备去卧室拿换洗的衣物,结果戚白一把把他推进卫生间:   “我洗完手给你拿,你先去洗澡。”   这一身奶茶多在洁癖身上待一秒,就多难受一秒。   江教授本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还是被戚白推进了卫生间。   后者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看着镜子中满身狼狈的人,江鉴之的视线不自觉就看向镜中人的嘴唇。   “江先生,你衣服在哪个衣柜?”   门外,收拾好自己的戚白抬手敲了敲门,他并没有随意翻洁癖加强迫症的衣物。   思绪回拢,江鉴之脱下让人不舒服、还散发着奶茶甜香的衣服,冷静开口:   “从左往右第三个。”   戚白应了一声后,又道:“那我进你卧室了?”   听见江鉴之‘嗯’了一声后,戚白才抬步往他睡觉的房间走。   认识这么久,戚白还从来没有进过江鉴之的卧室,推开虚掩的门,入目……   呃,一如既往的极简风,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江鉴之的卧室就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外加一排壁柜,除此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显得房间有些空荡荡的。   戚白的床头柜放了空调遥控器、充电宝、签字笔、蒸汽眼罩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飘窗也堆了一堆杂物,可江鉴之的卧室干净整洁得宛如没人住:   被子枕头摆放规规矩矩,飘窗空无一物连个毯子都没垫,大理石看着冷冰冰的,一个床头柜上也干干净净,而另一个摆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画框。   戚白走过仔细一看,正是他之前送江鉴之的那幅画。   “啧。”戚白拿起画框看了看,饶有兴味想江鉴之看着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挺闷骚。   竟然把自己的画像摆在床头柜,是想睁眼闭眼就能欣赏自己的美貌吗?   放下画框打开第三个衣柜,戚白又被强迫症的衣柜给震惊了一下。   叹为观止之下,戚白没忍住低声自言自语:   “这他妈?专业的收纳整理师都搞不出这个效果吧?”   自认为把所有衣服挂好不乱塞就是整洁的戚白,自愧不如。   戚白随便给江鉴之取了一套睡衣,临关柜门前想起没拿贴身裤子。   现在跑去卫生间门口问江鉴之他内裤放在那儿有点怪,戚白目光下移,盯上了下面的抽屉。   江鉴之的内裤不会也每条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吧?   怀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思,戚白伸手去拉抽屉的环。   ‘拿其他男人内裤’这件事,也不在理论大师的知识范围内,明明身边没有其他人,戚白还是隐隐有些脸热。   莫名不太自在。   抽屉里面放的果然是江鉴之的贴身衣物,只不过里面不是像戚白以为的那样叠在一起一小沓,而是一条一条卷好分装在格子中。   咋一看,跟某宝内裤卖家秀似的。   戚白:“……”   他対江鉴之的强迫症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也难怪每次上他家,这人就化身田螺先生。   到江鉴之家一次,戚白就产生一次自己原来生活在猪窝的错觉。   卷起来的内裤看不见全貌,尴尬度直线下降,戚白随手拿了一卷塞衣服里,关上柜子出门。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戚白敲了一下门,里面没回应。   等戚白敲第二次时,里面的水声停了,他隐约听见了江鉴之走过来的脚步声。   江鉴之家的卫生间门不知道选用什么材质,上半部分似磨砂玻璃又不像,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又隐隐能透出一点模糊轮廓。   戚白甚至能从投射在门上影子判断江鉴之距离他还有多远。   “马上。”   是江鉴之的声音,热气蒸腾下有些哑涩。   门外,原本心无旁骛的戚白听见这一声,神思忽然荡了那么一下。   已知:门内有个男人,且不出意外还是个裸男。   再知:门外站着个抱着裸男衣服的男人,且这人还是个弯成蚊香还能绕地球八百圈gay。   再再知:门内的裸男身高一八五,肤白貌美大长腿,气质超绝男女老少通杀。   提问:门外的人……   别他妈提问了,戚白打断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的一堆有的没的,盯着面前紧闭的门,大冬天的,紧张得差点手心冒汗。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戚白一颗心卡在了嗓子眼,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溜出来,扑了等在门边的人一脸。   ‘腾’地一下,戚白脸又有转红的趋势。   戚白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骂——   操戚白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什么都没看见你在在这里慌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满脑子:裸男……裸男嘿嘿嘿   江教授满脑子:电梯,脸侧吻……   由此可见,理论大师比较黄,实践派的江教授比较纯那啥。   但是那啥,憋得越狠,越……咳 第43章 问诊   戚白对江鉴之的心思挺单纯的, 但他毕竟喜欢男人,江鉴之又长成这样祸国殃民……   故而此时的情况可类比于一个直男,正给一个沐浴的超级无敌绝色美女送衣服。   牛郎都知道把织女衣服藏起来, 好让仙女给自己当媳妇, 这戚白心里要是都没有丝毫波动, 就该怀疑他是不是突然直了。   不过什么都还没瞧见、光是脑补一下就开始自乱阵脚,戚白在心里唾弃自己——   江鉴之信任你, 把你当朋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就在他绅士地想要不要闭上眼避嫌时, 开了一条缝的浴室里, 伸出一只带着水珠和热气的手。   作风正的江教授并没有打开门, 只露出了手。   初见时戚白就觉得江鉴之的手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淡青色的血管纹路一览无余,皮肤还白……当个手模都绰绰有余。   “戚白?”   戚白愣神的时间太久, 里面的江鉴之叫了他一声,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手微动。   心里建设白做了的戚白回神,赶紧把衣服塞江鉴之手里。   明明江鉴之只露了手, 可水珠顺着小臂肌肉缓缓滑落,最后无声滴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时, 戚白垂眸看着地上的倒影,忽然想——   好……涩。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戚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递衣服时指尖无意碰到了江鉴之湿漉漉的手背, 戚白像是被电了般倏然缩回手。   他听见江鉴之道了一声谢, 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嗓音,不徐不缓, 但这样的气氛下莫名有点勾人。   江鉴之平时衬衫纽扣永远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到他平时禁欲端方的模样,再一对比现在……   好像更涩了。   门重新关上,戚白垂在身侧的手在身上布料上轻轻捻了捻,直到指腹沾染的潮气消失,他才回了句没事。   里间水声重新响起,戚白抓了把头发,在走廊转了一圈,微微提高声音对江鉴之道:   “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奶茶也祸害了戚白的外套,只不过是小范围,他本不打算洗澡,忽然又想了。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回答,戚白捞起自己的外套离开。   再跟江鉴之待下去,戚白不确定自己还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都怪Erisc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什么情侣相处时撩人小技巧,说他和江鉴之感情好,害他思绪一时没能收回来。   靠在电梯厢的戚白如此毫无心理负担的甩锅。   江鉴之穿好衣服、擦干浴室地面的水出来时,家里已经没有戚白的身影。   进卧室时,江教授一眼就察觉到床头柜上的画摆放位置被人动过。   戚白没想到有人连画框位置都经过反复挪动定了最佳位置,一定要不偏不倚,他随拿随放,把人像对着床,想着江鉴之睁眼就能欣赏自己的颜值,根本没在意角度问题。   江鉴之又挪了回去,变成一眼就能看见画中有电线杆的街道后,才起身去吹头发。   今晚没有要处理的工作,江教授难得在十一点之前上床。   和睡前还要玩电子产品的戚白不同,江教授说休息就是闭眼睡觉,相当自律。   也许是今晚电梯的小失误,江鉴之睡着后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中还是那部电梯,还是有像一颗小炮弹一般的小男孩,不同的没有杵拐杖的老奶奶,戚白是直接被小炮弹撞进了他怀里。   胸膛紧密相贴时,小男孩诡异的消失了,而戚白手中的奶茶被挤压,洒了他和戚白满怀,谁的衣服都没逃过。   他唇碰上的也不是戚白的脸,而是和上次咖啡馆一样,双唇相触。   那一瞬间,没喝奶茶的江鉴之清晰地品尝到了奶茶中葡萄干的味道。   带着奶茶的丝滑香醇和葡萄干的甜。   从戚白嘴里传来的。   “啊,衣服都湿了。”   唇红齿白的戚白在江教授耳边抱怨。   梦中的自己和意识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江鉴之用上帝视角看着电梯里发生的一幕,看见自己抬手,指腹轻轻按上戚白的唇瓣。   “得洗澡。”   江鉴之看见梦中的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冷静地对戚白道。   戚白眨眨眼,随即重重点头,皱眉道:“对哦,我们得洗澡换衣服,这衣服湿哒哒的穿着难受。”   梦里的戚白和江鉴之都没觉得刚才的亲吻,和江鉴之放在戚白唇瓣辗转流连的手指有什么不对。   对于一直紧密相贴的暧昧姿势,也是一脸理所应当的自然。   仿佛他们是真正的情侣,只是在做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   意识告诉江鉴之眼前这一切是不对的,可梦境却不受他的意念控制,眨眼之间,两人相处的场景从电梯变成了戚白的家。   梦里戚白的家乱得不可思议,客厅杂物一堆,沙发扶手上还摆着一只白色袜子。   太过凌乱的环境,让梦里的江鉴之和上帝视角的江教授同时皱眉。   江教授就见梦里的他想要收拾屋子,但是却被戚白推进了浴室。   戚白不耐烦催促:“这算什么,我一直是这样的你别管。”   江鉴之轻声叹气,只能先洗澡,但这次戚白没有在门外等并且给他拿换洗的衣服,而是一起进去了。   确切的说,戚白是被梦里的他拽进去的。   上帝视角的江教授:“!”   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江教授被阻隔在门外,没法看见浴室里面的情景,只能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   “这奶茶还挺好喝的,可惜了。”   这是戚白的声音。   “下次再买。”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头发挂你扣子上了,你帮我理一下,轻一点,疼……”   “扎起来么?”   “可以,你帮我。”下一秒,戚白又语带怀疑:“你会吗?”   “会”   “真的,什么时候学的?”   “看你扎过。”   “看不出来啊江教授,竟然偷偷学扎头发。”   里面的对话刚开始很正常,后来传来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是水声,再往下,对话似乎变了味:   戚白:“水温低点吧,闷。”   江鉴之:“会感冒。”   戚白:“一个人洗会感冒,但两个人不会。”   “……”   “江教授,奶茶里布丁是什么味,想尝尝吗?”   “……”   “嘶——你别咬我,明天还要出门见Erisc……”   ……   睡梦中江教授眉头微皱,在浴室里面的对话越跑越偏、戚白说咬疼了时,陡然惊醒。   天光乍现,江鉴之双眸微睁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眨了一下眼。   他的思绪尚未完全从刚才那荒唐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他曾经尝过戚白嘴里的水果茶味,所以梦里两人唇齿相贴时,感触十分真实,宛如确切发生过一样……   闭了闭眼抬手按上胸膛,过快的心跳让江教授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身体机能出了问题。   梦虽短暂,但现实的夜晚已经过去,一动不动缓了好一会儿,等心跳逐渐趋于平稳时江鉴之才起身。   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戚白送的画时,才做过荒唐梦的江教授身形陡然一僵。   抿了下唇角,最终江教授伸手默默把画框转了角度,神情严峻地拿了干净衣物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立着的画框,江鉴之脚步一顿,又默默过去把画倒扣起来。   ***   二十楼,戚白昨晚也做了梦,在梦里他给江鉴之洗了一晚上衣服。   就一套衣服,但怎么都洗不干净,洗到最后水都变成奶茶了,最上面漂浮着仙草冻,他问江鉴之喝不喝。   而江鉴之则一脸严肃跟他科普,洗了衣服奶茶不能喝,喝了会死。   梦里发生的事睁眼醒来后戚白就忘了大半,就记得他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指着盆里的水,跟江鉴之据理力争,说经过衣服搓打的仙草冻更有Q弹有嚼劲,口感会更好。   太过无厘头的梦,戚白回想起来只剩下哭笑不得。   他想自己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喝奶茶了。   薅了两把头发,戚白看时间还早本想继续睡,结果手机响一声。   戚白摸过来一看,是戚瑞山发来的消息,是一张房产证的照片。   【戚瑞山】:家里新买了一套别墅,要是你不跟男人鬼混,我就你一个儿子,几十年后我死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上次的通话之后,戚瑞山被戚白气得不轻,一直没再联系过戚白。   见这人不但没被气死甚至买了新房子,戚白一大早本来尚可的心情瞬间就不太美妙。   【齐白石分白】:关我屁事,谁稀罕。   不管戚瑞山身价再高有再多钱,都跟他戚白没关系,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继承什么破别墅。   戚瑞山就戚白这么一根独苗苗,吸取了过年时的教训,怕他这叛逆的儿子真的和男人厮混到底,这次也没轻易地发脾气。   没人不爱钱,他这次是打定主意来利诱了。   【戚瑞山】:你是我的种,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除了你谁还能继承老子的财产?   【齐白石分白】:薄英英薄凝南,随便哪个都行,反正跟我没关系。   【齐白石分白】:上次可能没跟你说清楚,从你出轨那一刻起,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你的钱爱给谁给谁。   从初中到高中,花戚瑞山的每一笔钱他都记着,前几年已经连本带利打戚瑞山卡上了。   至于大学,他靠助学贷款奖学金和兼职,不管是学费还是生活费,从来没问戚瑞山要过一分钱。   他和戚瑞山之间,不剩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什么父子情。   戚瑞山让戚白不要说气话:   我们怎么没关系?当初你妈妈离婚不要你,我难道不是你唯一的亲人吗?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至于你阿姨和你妹妹,她们两个女人,你妹妹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哪儿能继承我的家业?你阿姨也上了年纪,到时候也不用你供养,你妹妹会处理。   新房子贷款我还能给你十几年,到时候你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把两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那时候你再自己还贷款,也能轻松一些。   看到消息的戚白扯了个嘲讽的笑。   这人一如既往地大男子主义加自信,以为谁都稀罕他那点钱,该受他安排驱使。   但戚瑞山的收入他大致是了解的,对方才还完上一套的贷款,能这么快购入一套新别墅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齐白石分白】:可是怎么办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   【齐白石分白】: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已经订婚了,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齐白石分白】:至于你的钱……你要是不想给薄凝南,可以再和薄英英努力一下,我先提前恭喜你老来得子。   戚白气死人不偿命,寥寥几句就气得戚瑞山翻脸。   戚瑞山按住语音键骂了一通,什么小畜生变态同性恋,然而发送过去时却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戚白竟然又把他拉黑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说还憋了一口气,戚瑞山登时坐在沙发上大喘气,血压飙升。   拉黑戚瑞山后,戚白抱被子翻身闭眼继续睡自己的回笼觉。   今天他约好带Erisc去南枫市有名的景点逛一逛,但此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南枫市有座古寺庙,香火很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供奉不断,前两年政府拨款修葺,原本古色古香的寺庙越显恢弘震撼。   最重要的是,寺庙顶上有古人留下的彩画,以红蓝黄三色作为基调,色彩艳丽,美轮美奂。   戚白准备带Erisc去见识一下华国古匠人的高超绘画技术。   寺庙建在山顶,清晨雾气缈缈,最顶上的大殿如坠云端仙境,但爬山是个体力活,戚白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在戚白梦回周公时,江教授早早出了门,可目的却不是学校,而是医院。   经过一系列身体检查后,戴着口罩的老医生对江鉴之道:   “你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江鉴之把所有检查报告都用看论文的严谨态度看了一遍,最后抬头问医生:   “心脏功能也没问题吗?”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见他这严肃的模样,让他放心:   “我确认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不过抵抗力稍微弱了一点,平时要加强锻炼,多晒太阳。”   江教授拧眉沉默。   见江鉴之这严肃的模样,还一大早来做全身体检,老医生想了想又关切地问:   “你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江教授略一点头。   “你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感受。”老医生神情变得严谨几分,打开黑色水笔准备记录。   江鉴之想了想,缓缓开口:   “心神不宁,做以前从来没做过的梦,注意力似乎没有以往集中。”   老医生刷刷刷记症状,问:   “听着像是休息不够导致的精神疲惫,平时要多注意休息,还有吗?”   江鉴之:“……有时候会出现心律不齐。”   老医生又记下:“心律不齐的频率呢?经常发生吗?”   江教授摇头:“偶尔。”   老医生也拧眉,思考一番,最后问:   “你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这些症状的?是忽然还是有什么诱导因素?”   从医学上讲,导致心神不宁、心率不齐的原因有很多,江鉴之的检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多问两句。   这个问题不用思考,江教授清楚自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出现这些反常情况,   听江教授说完,老医生刷刷记症状的手一顿,抬头瞪大眼看他:   “因为一个人??”   江鉴之淡定点头:“嗯。”   老医生:“……”   一旁的医助也不敢置信转头看江鉴之,心想:我听到了什么?   老医生扶着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再次仔仔细细的把江鉴之刚才所说的症状看了一遍,随后:   “………………”   老医生嘴角一抽,放下笔看江鉴之,表情和语气同样严肃:   “江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医生的时间很宝贵的,你知不知道?”   时间同样宝贵的江教授摇头:“我是很认真的在跟您咨询,我是否是身体机能出了问题。”   老医生:“????”   江鉴之神情都太过认真,不像是闲得没事儿找事儿,来医院拿医生消遣。   因此,老医生不得不认真打量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病人。’   老医生:难道是他想错了?   是他路走窄了?   万一不是心上人,而是仇家引起的突发病症呢?   思及此,老医生谨慎多问了一句:   “导致你出现这些症状的那个人,多少岁了?”   虽然不知道他问诊医生问戚白做什么,江鉴之还是答了:“二十三。”   老医生:“长得怎么样?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江鉴之一五一十的回答:好看,朋友,没有。   老医生:……   老医生: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   一时间,老医生看向江鉴之的眼神十分复杂,医德让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带给病患舒适的问诊感受,拯救日渐严峻的医患关系。   “江先生。”老医生耐着性子问:   “或许,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喜欢上你这位朋友了呢?”   喜欢?   江鉴之神情微顿,抬眼看医生。   老医生在心里叹口气,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得兼职心理医生,帮他分析:   “你看啊,你会因为对方心神不宁,注意力不集中,还心跳加速心律不齐,这不就是喜欢吗?”   “你说你一个年轻人,怎么会笨到喜欢上对方了都不知道?”   江教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笨,但他没有反驳,浅琥珀色的眼瞳看着那一小沓检查报告,唇线抿紧。   这段时间的反常江鉴之自己也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心中有猜测,但他并不确定是否百分之百的准确。   严谨的江教授来医院这一趟,是为彻底肯定,排出其他任何可能。   确认没有外在因素影响后,江鉴之起身跟医生告辞。   老医生面带微笑送他离开,转头就跟医助小声吐槽:   “长得挺帅的一个小伙子,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医助也感慨:“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喜欢而不自知,还来医院查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医助和老医生都是头一次见。   就……活得久了,什么离谱的病人都能见到。   ***   另一边,正在爬山的戚白看着落后的Erisc,嫌弃:   “你行不行啊。”   Erisc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累得冲戚白摆手,表示自己需要休息,爬不动了。   戚白提醒:“这才半山腰。”   Erisc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戚白,疑惑又佩服:   “戚,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他们这些文艺创作者,平时在画架前一坐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是常事,大多和Erisc一样,看着人高马大,但外强内虚,体力不算太好。   这一对比,戚白体力好得过分。   戚白住在夏城富人扎堆的别墅区,初中时有次下晚自习回家被人尾随,好在靠着巡逻的片警有惊无险。   从那时候起,他就有意识锻炼身体学些防身术。   散打、拳击、跆拳道……他都接触过一段时间,最后专练散打。   后来停了几年,遇到赵元凯后担心对方剑走偏锋,他又加入学校散打社。   否则他也不可能轻轻松松一人放倒四个拿着棒球棒的成年男人。   毕业后他没继续练了,可从小到大练的底子在那儿,身体素质好很正常。   Erisc听后感叹:“那江岂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昨晚在梦里给江鉴之洗了一晚上衣服的戚白:“?”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江鉴之身上了?   Erisc坏笑一声,贱兮兮问戚白和江鉴之在家谁做主。   Erisc问的其实是更为私密的问题,调侃戚白体力这么好,在床事上谁是主动方。   但耳机的实时翻译到底比不上人工,不懂变通,听在戚白耳朵里就变了意思,他以为Erisc是问他们谁当家。   男人在外都是要面子的,戚白听后一挑眉,毫不犹豫回:   “废话,当然是我。”   和戚白这个理论大师比起来,Erisc才是真正的情场浪子,这方面懂得不要太多。   戚白和江鉴之站在一起,不管从身高还是气势来看,上下位都一目了然,这点Erisc并不会误会。   但谁说下方位就不能主动了?   因此戚白说完后,Erisc的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笑着说江鉴之真有福。   戚白并不知道Erisc在笑什么,只当他是累傻了,出声催促:   “歇好没?等你这样蜗牛爬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做主。   江教授:可以。   老医生:就离谱! 第44章 红绸   戚白和Erisc没能爬到山顶, 因为Erisc实在是爬不动,拜过山腰求姻缘的月老庙后,他就嚷嚷着要下山。   在月老庙上香时Erisc表情过于虔诚, 站在门外等他的戚白听见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外国人拜咱们华国的神仙有用吗?他不该拜拜皮卡丘吗?”   “人家那叫丘比特!”   “月老的业务没拓展到海外吧?”   “国外华侨那么多, 万一神仙也搞外贸出口那一套呢?”   “也是, 今时不同往日,神仙也得跟上潮流。”   “近几年空中管制这么严格, 神仙在天上飞也要遵守交通规则吧?”   一旁的戚白:“……”   现在的人好像真的很爱操闲心。   下山省力,Erisc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边拍照一边问戚白:   “我们中午吃什么?火锅吗?”   戚白答小碗菜。   Erisc摸着肚子担心:“小?那能吃饱吗?”   爬了几个小时山, 他体力耗得差不多, 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小碗菜的好处是不用等, 菜品都是提前做好, 要吃什么直接端着托盘去取,柜台后有穿着干净工整的工作人员随时补菜,后面数碗结账。   像自助, 但又不是完全自助。   除了家常菜之外Erisc很多菜色都没见过,跟着大众有样学样,选了青椒酿肉、藕夹和梅菜扣肉, 外加一份汤。   小碗菜分量少价格便宜,三菜一汤才几十块钱, 端着盘子坐下时Erisc都在感叹:   “好便宜,我都想在你们这儿定居了。”   昨晚才和江鉴之讨论过定居的问题,戚白挑眉看Erisc:“欢迎。”   Erisc嘿嘿一笑, 开玩笑:   “戚你要是和江分手, 我肯定留下来。”   戚白:“慢走不送。”   Erisc故作受伤捧心,说戚白太过心狠, 都不带犹豫的就拒绝。   戚白取出筷子随意擦了两下,似笑非笑:“我和他情比金坚,暂时没有要换男朋友的打算。”   Erisc:“暂时?以后也不换吗?”   “以后?”戚白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都订婚了,那就不是换男友,是离异。”   “……”Erisc忍不住感叹:“你是认准了江啊。”   戚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谁让他长得帅呢?”   Erisc:“……”   “你说得很对。”想了想江鉴之那张脸,Erisc很快被说服:“要不是类型相同,我都想追你未婚夫。”   戚白:“……?”   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   难怪一年失恋八百次。   戚白心想你们撞的不是型号,而是性向。   吃完饭后Erisc提议找个咖啡馆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戚白同意了。   他们下午的行程是去古镇,南枫市的古镇全国有名,但戚白去过好几次,每次有朋友来南枫市找他玩儿,必定提出去全国出名的古镇看看……   大冬天的Erisc点了杯冰美式,戚白要了杯热可可。   Erisc抿了口,认为味道不够正宗,戚白:“你们那儿的中餐也就那样。”   Erisc就笑,说戚白很有趣。   正聊着,戚白手机响了——江母打来的视频。   江母江父偶尔会跟他聊天,但是不会不问一句就打视频过来。   戚白看了Erisc一眼,后者冲他一抬手,示意自己安静,他随意。   戚白接受视频请求,两秒后江母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戚白叫了一声:“阿姨。”   江母一看到他就笑,亲亲热热叫了一句:“小白,你在干嘛呀?吃饭了没?”   戚白说自己刚吃完,寒暄两句后江母进入主题:   “这不马上开春了,我给你和鉴之买了两套衣服,这两天估计就会到,到时候你们试穿一下,要是不喜欢或者穿不了可以退换。”   戚白说不用,自己有钱买衣服。   戚白初中就拥有自己的银行卡,戚瑞山每个月初会给他打生活费,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衣服就是他自己买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长辈给他挑选过衣服了。   江母温温和和地道:“我知道你有钱,换着穿么。”   戚白在别栀市待了几天,他的穿衣风格江母多少了解一些,这次为了给戚白做春装,江母还请教了周围的年轻人。   江父还列了个表格,两人挑来选去,从版型到面料再到上身效果,综合考虑之下才下单。   十分用心,力求不被小年轻嫌弃自己的审美。   不等戚白再拒绝,江母直接岔开了话题,说看见有服务员端着饮品走过,问他是不是在外面。   江母的表情太过理所应当,戚白插不上话无法拒绝,只得开口:   “和朋友在咖啡馆。”   “咖啡馆啊……”江母不带任何意味地重复了一遍。   然而戚白脑海里却莫名蹦出他和江父江母两人初见时,也是在咖啡馆,还有那句让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和男人打啵啊?   戚白:“……”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想死的程度。   江母这通电话主要是提醒戚白不要忘了拿快递,临挂断之前听得一知半解的Erisc也凑热闹说了一句‘拜拜’。   江母听见这口音一愣:“谁在说话?”   戚白只得把镜头对准Erisc。   江母眯着眼打量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Erisc,没想到戚白说的朋友还是个小金毛,有些意外。   还有点眼熟。   江母温和友好地跟Erisc聊了几句,Erisc全程说的英文,江母也没有带什么实时翻译的耳机,可她听懂了。   不但听懂了,江母还能流畅地和Erisc对话,戚白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江鉴之英语好他能理解,可他没想到江母外语也这么好。   比他这个半吊子好得太多了。   戚白很是意外,第一次开始思考江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江鉴之童年时,因为工作忙碌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任,如今肩上的担子轻了之后,为了弥补,江母江父就不在家里谈公事了。   因此尽管戚白在他们家里住了几天,也完全不知道二老是做什么的。   江母江父想的是,戚白既然都和自家儿子在一起了,那对自家的情况肯定十分清楚,再加上过年期间戚白家里的闹心事,就没提过这回事。   而戚白因为和江鉴之假装恋人的关系,既然对方没有主动说,他也从来没好奇开口问过……   戚白正走神,也不知道Erisc叽里咕噜跟江母说了句什么,他就听后者‘啊’了一声。   戚白回神,就听江母的语言已经切换成中文,一脸诧异:   “小白,你和鉴之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们怎么不知道?”   戚白:“……”   戚白:“???”   戚白下意识抬头看Erisc,就见后者一脸无辜眨眼看他。   戚白:“…………”   “阿姨。”戚白嘴角一抽,语速飞快地对神情激动的江母道:   “我打字跟您说。”   等挂了视频后,戚白把‘未婚夫’这件事大致跟江母说了一遍,解释他和江鉴之并没有真的订婚,只是骗Erisc的。   【江母】:假的啊?   【齐白石分白】:是的。   江母不赞同:骗人可不好。   看到消息的戚白心想不愧是江先生的妈妈,从某些方面来看,两人还是有很大的相同之处。   都很正直……   还没等戚白想完,江母第二条消息又来了:   骗人不好,不然挑个良辰吉日把这名头坐实了吧。   戚白:???   戚白赶紧让江母打断这个危险的想法。   江母问为什么,还说早晚都是要办的,早点定下来也好。   戚白绞尽脑汁解释:阿姨,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订婚这事……早了点。   好劝歹劝,终于让江母歇了立马打电话宴请宾客的心思,戚白松了口气。   “戚?”Erisc瞧见戚白的表情,弱弱开口,问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Erisc:“你妈妈好像很意外你和江订婚的事,你们没跟她说吗?”   戚白一愣:“我妈妈?”   Erisc也愣了,迟疑:“刚才那不是你妈妈吗?”   戚白摇头:“刚才那是江鉴之的妈妈。”   Erisc闻言‘啊’了一声。   方才视频时江母一口一个小白,语气熟稔亲热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Erisc就误会了。   Erisc说了声抱歉,随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和江的事……他家里不是知道吗?”   “我们和你们那边的规矩不同。”戚白面不改色忽悠外国友人:   “我们订婚要看生辰八字,找先生合期,选良辰吉日……我们是订婚了,但酒席还没办。”   什么生辰八字合期Erisc听不懂,耳机翻译也不准确,Erisc听得云里雾里,满脑子都是:   华国人订婚怎么也跟结婚一样麻烦?   不过好歹是被忽悠住了,Erisc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而另一边,江母挂完电话想了几秒,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Erisc了——   小白的朋友圈!   戚白不常发朋友圈,朋友圈是半年可见,江母点进去没翻两条,就找到了Erisc。   江母有点坐不住了,给自家儿子打电话:“儿子。”   在学校的江教授‘嗯’了一声:“怎么了?”   江母:“小白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你怎么没去啊?”   江教授:“……”   江母:“那个Erisc还喜欢小白,你就这么放心?。”   想到自家儿子平时沉闷少言的性格,再一对比活泼开朗的Erisc,江母都怕到手的儿媳妇没了。   江母倒不是担心戚白骑驴找马变心,但是Erisc一看就是很会哄人的类型。   所以说,儿媳妇太过讨喜也是一种烦恼。   早上才从医院出来的江鉴之,嗓音平静陈述事实:“他不喜欢Erisc。”   江母语气认真:“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们有共同话题。”   江教授:“……”   挂了电话后,江鉴之看了一眼课表,他下午只有一节选修课……   ***   收到江鉴之消息时,戚白和Erisc刚到古镇没一会儿。   戚白让Erisc别急着往里走,等等江鉴之。   Erisc:“江也要来吗?”   戚白点头:“他忙完了。”   Erisc眼神促狭:“我还以为他真的这么大方,愿意让我和你待一整天呢。”   戚白:“……”   他怀疑Erisc在不画画时,脑子里装的全是情情爱爱。   Erisc也不否认,说陷入爱情时分泌的多巴胺能给他创作灵感,所以他永远追求新鲜热烈的爱情。   从不靠爱情获取灵感的戚白,不对他这光明正大的渣男语录发表任何意见。   没等久,戚白就在人群中瞧见了江鉴之。   江教授的气质外貌过于突出,站在人群中仿佛也自带屏障,清冷疏淡的气质清楚地把他和周遭环境隔离开。   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戚白和Erisc坐在一颗大树下的石凳上等,看见江鉴之后戚白也没出声叫他,而是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江先生我看见你了。   江鉴之低头看了眼手机,停住了。   戚白所在的位置巧妙,一个卖五彩棉花糖的小推车刚好把他们挡个严实,江鉴之扫周围一圈,没能看见看见人。   作为全国有名的景点,古镇不管什么时间段人都不少,游客走走停停,边吃边拍照,两旁的商家卖力吆喝,以求吸引更多游客的注意。   人很多,也很吵闹,戚白直觉江鉴之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   戚白坐在棉花糖推车后面观察江鉴之,坏心眼地想喜静的江先生第几秒会不耐烦皱眉。   江鉴之平日表情太少,这时候戚白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躲得严严实实戚白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欠巴巴的:   要不要猜猜我在哪儿?三分钟之内猜到有奖。   这条街游客很多,戚白自信江鉴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和Erisc,后面那句猜到有奖也是他随口说的——   就像男生之间随时随地又随意的打赌一样。   戚白消息刚发过去,正准备欣赏矜贵从容的江先生像无头苍蝇似的东顾西盼,他就见江鉴之忽然抬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与此同时,他手机震动一下,戚白低头一看:   【老古板】:好。   江鉴之答应得过于爽快,戚白低头再抬眼,江鉴之已经绕过了棉花糖推车,长身玉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戚白:???   戚白下意识转头看Erisc,后者正在玩刚买的、会变脸的小熊猫挂件,全程头都没抬过。   戚白站起身来,十分意外看江鉴之: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他以为自己定的三分钟时间已经短得苛刻,没想到江鉴之连半分钟都没用,收到消息毫不停顿地就朝这边走。   有那么一瞬间,戚白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安了什么GPS追踪系统。   江鉴之看着戚白,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不自觉收敛,缓声答:   “这里能供休息的地方不多。”   戚白:“就这样?”   当然不止,江鉴之神色不变地扫了一眼周围,没说他能第一时间确认戚白在这里,是因为这周围举着手机拍照的年轻男女最多。   来到景点不拍建筑不拍美食特产,不少人手机齐刷刷对着一棵榕树,神情还遮遮掩掩怕人发现……   戚白认为江鉴之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其实他本人也一样出众。   “行吧。”假男友火眼金睛,戚白自愧不如,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继续往前。   Erisc也收起了令他爱不释手的挂件跟着,走了两步戚白察觉到江鉴之站在原地没动,停下脚步转头问他:   “怎么不走?”   冬日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榕树叶,不规则的白色光斑落在戚白肩头发间,微微闪光,像闪耀的玉石珠宝。   而戚白那双眼,比他肩头的宝石还漂亮,自带光芒。   连头顶的光影都好看得不像话。   江鉴之望着这样的戚白,心神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出声提醒:   “奖励。”   戚白闻言一愣:“什么?”   江鉴之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循着他的目光戚白一低头:“……?”   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鉴之还真的一本正经问自己要奖励。   哭笑不得的戚白余光扫见旁边的彩色棉花糖,心里一动,给他买了一个棉花糖,还指明要小兔子。   卖棉花糖老板笑呵呵地给戚白做了小兔子的棉花糖,连脸上的腮红都有,用透明袋子罩住,打了个粉色蝴蝶结。   平时卖五块钱的棉花糖,因为有了造型和包装,身价瞬间翻了十倍。   一旁的Erisc眼馋也想要,被戚白无情拒绝了,头也不转冷酷回:   “自己买。”   Erisc撇嘴,自己连比带划地让老板给自己做个可爱点的。   把小兔子递给江鉴之时,戚白眼里都是没忍住的蔫儿坏笑意:   “喏,奖励。”   高冷的江教授和这个只白中带粉、可可爱爱小兔子实在是不太搭,戚白以为他不会要,但江鉴之看了他两眼,什么都没说伸手接受了属于自己的奖励。   戚白:“?”   接下来一路上,江鉴之就拿着支小兔子棉花糖和他们一起逛古镇。   三个年轻帅哥走在一起原本就够引人注目,其中一个最高的还拿着支硕大棉花糖,回头率更是爆表。   饶是戚白习惯了别人的打量,也有点遭不住——   他有点后悔送这玩意儿给江鉴之了。   下石阶时,他忍不住拉了江鉴之衣服:“你还是把它吃了吧。”   Erisc的棉花糖早就被两口都解决了。   江教授略一摇头,说现在不想吃。   五十块钱一只的豪华棉花糖总不可能扔了,戚白:“那给我吃。”   江鉴之听后,神情一顿看他。   那一瞬间,戚白清楚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名为‘谴责’情绪,还有淡淡的复杂,总结一下就是——   送我的东西又要回去?   没等戚白开口解释,江鉴之垂眼看他:   “你要是想吃我去给你买。”   言下之意,别惦记我的小兔子。   戚白:“……”   我并不想吃谢谢。   戚白换了个说辞,问江鉴之拿这么大一只棉花糖走路上会不会觉得太招摇。   又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很显然,江教授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平静摇头表示没关系。   戚白:好的没事了。   ……   大概每座古镇都有一颗月老树或者情人桥或情人路,前者挂满红绸和木牌,后者栏杆的大铁链上,挂满了情人锁。   属于古镇向情侣输出的定向古镇文化了。   南枫市的这座古镇也不例外,一棵巨大的榕树挂了木牌就是月老树,满树红布条随风那个飘,远看还挺壮观。   戚白对此没有兴趣,而Erisc却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这场景,怂恿戚白和江鉴之也去挂一根。   戚白毫不犹豫拒绝。   Erisc问他为什么,身边的江鉴之也偏头静静地看他。   看着不远树下踮着脚努力把红布条往树上挂的几对情侣,顶着两人视线的戚白:“……?”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行为有点傻并且毫无用处啊!   几毛钱一根的劣质红布,换个噱头卖五十二,傻子才买好吗?!   这种营销套路,别说戚白现在单身,就算他真谈恋爱了,也必不可能上当。   但当着才虔诚拜过月老庙还供奉了不少香火钱、为华国的GDP尽了绵薄之力的Erisc说这话,显然不太恰当。   戚白善解人意的胡诌:   “我不想我的爱情挂在树上风吹日晒。”   戚白:“挂得越高,那不是凉得越快?”   戚白给出了全新的答题思路,Erisc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戚白声音不大不小,正在努力挂红布条的几对情侣僵住了,默默转头看他。   爱情风吹日晒……挂得越高凉得越快……   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好在大家都比较有素质,没想过冲上来揍戚白一顿。   江教授就在旁边听他胡说八道,唇角微抬。   戚白不愿意其他人也不能强求,最后Erisc拿起脖子上的相机,对戚白和江鉴之两人道:   “那我给你们俩拍个合照?”   合照打卡,情侣出门游玩必备项目。   想到自己和江鉴之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一张正经的合照,戚白用眼神询问江鉴之。   一分钟后,两人在挂满红绸的榕树下并肩而立。   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摄影师Erisc皱眉,示意两人再近一点。   不管是谁,拍照时都会受摄影师摆布,戚白和江鉴之同时向旁边挪,两人瞬间胳膊贴胳膊。   高要求的Erisc还是不满意,抬头:   “再亲密一点,你们现在看起来好像兄弟。”   戚白听后还没说话,他就感觉自己腰间轻轻搭上了一条胳膊。   戚白太阳穴‘突’地一跳,下意识偏头看身边的人。   Erisc抓住机会拍了一张,心里满意,嘴上却道:   “这个姿势不错,但是戚你太僵了,放轻松OK?你们再靠近一点……脑袋,注意不要隔太远……”   摄影师的话很密要求也多,一会儿没笑一会儿太僵,两人都快贴一起了,腰都搂了,还觉得不够亲密。   戚白能感觉到搭在腰后的那条胳膊力道微微收紧。   Erisc拍了好几张,嘴里还在指挥:“这样不行啊,你们……”   拍个照搞这么久,戚白耐心有耗尽的趋势,他眉头微蹙,刚想说话就见自己眼前忽然冒出一只粉红色的兔子。   视线被遮挡的戚白,下一秒就感觉唇角一凉——   江鉴之微微俯身,借着蓬松棉花糖的遮挡,吻上了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江母:儿砸,你得抓紧啊!   江教授表面:他不喜欢Erisc。   下一秒:老婆我来了,贴贴!【雾】   来,跟我一起谢谢Erisc! 第45章 老板   江鉴之倾身靠近时, 周旁的交谈声和嬉闹的情侣在那一瞬间仿佛都被摁下了静音键,风静声停,戚白脑子‘嗡’地一声, 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他闻到了甜腻的糖味, 从他送给江鉴之的兔子棉花糖上传来的。   戚白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维持双手揣兜的酷酷姿势没动,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却手攥紧了。   前面的Erisc见此一幕, 果断按下快门。   兔子棉花糖挡住了两人的脸,只拍下了两人暧昧贴近的模样。   效果却出其意料的好。   摄影师Erisc终于满意了,对着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样就很好, 可以了。”   像是被这一声喊回了魂, 戚白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棉花糖, 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江鉴之直起身, 神色如常。   江鉴之只是在戚白唇角轻轻落了个吻,如羽毛般轻软,戚白耳根却有些发烫, 他无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还没从对方的突然袭击彻底缓过来。   余光瞧见江鉴之淡定自若的模样,戚白想起在咖啡馆时自己也突然袭击了他。   和当初的自己相比, 江鉴之只是碰了下唇角,好像……算不得什么。   拍个照而已, 谁让Erisc磨磨唧唧要求又多,江鉴之一向不喜欢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速战速决的确很符合江先生的风格。   只是清正板肃的人,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主动亲自己……   逻辑自洽的戚白有些意外, 又多看了江鉴之一眼。   一直留意戚白反应的江鉴之捕捉到他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   戚白摆出淡定的模样:“没事。”   “快来看看我拍的。”Erisc走上前把相机递到戚白和江鉴之面前, 炫耀自己的高超拍照技巧。   Erisc还说待会儿回去就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两人。   戚白没拒绝,江鉴之也没说话。   这座古镇戚白来过太多次,后半程提不起什么兴致,就在旁边看Erisc拍拍拍买买买。   江鉴之还是没吃那支棉花糖,就这样招眼地拿了一路。   后面Erisc逛累了,三人找了家露天茶馆休息,戏台上有工作人员在高声吆喝,说再等十分钟,演员们就会登台表演绝活。   Erisc神情激动,问自己是不是能现场看到喷火和变脸。   不等戚白和江鉴之回答,跑堂拉客的年轻工作人员就回答‘yes’,还说不止变脸喷火,还有精彩的打戏。   景区外来游客多,这里多半工作人员都会一些简单的口语方便交流。   有人引着三人跨过几十公分高的门槛,到了正中间最佳的观戏位置。   四四方方的木桌,四条凳子也是长条木凳。   露天桌椅日晒雨淋,干净程度就那样,看着工作人员随手抚掉桌面的一小片落叶,戚白下意识去看身边的江鉴之,对方果然眉头微蹙。   洁癖可看不得这个,江教授拿出方帕慢条斯理擦拭木凳。   人长得好看,一举一动都足够赏心悦目。   那怕对方只是在干活而已。   Erisc没江鉴之这么讲究,早就一屁股坐下,胳膊搭在桌上盯着戏台,准备看戏。   戚白也没那么讲究,大树下的石凳都坐过了,再嫌每日有人打理的木凳多少显得矫情。   但他长腿一垮,刚想落下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戚白:“?”   江鉴之把戚白拉到自己刚擦过凳子边坐。   戚白刚想说不用,像是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江鉴之把手中的方帕展开给他看,言简意赅:   “脏。”   Erisc:“???”   看着帕子过于显眼的灰,戚白刚抬起的屁股又稳稳落下。   “谢了。”戚白淡定开口。   江鉴之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比他还淡定:“不用。”   看着跟自己坐同一条凳子的人,戚白:“??”   矮脚八仙桌,一条长凳本身也是两人位,要是人多,江鉴之这举动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是……   戚白看了眼还空着两条凳子,用眼神询问江鉴之做什么要和自己挤。   江鉴之:“这位置正对戏台,视角最好。”   Erisc坐的侧边,要看戏台不转头就得侧身。   再者……   江教授把快看不出原样的手帕放桌上,示意已经没法再擦一条凳子。   江教授说话做事,向来有理有据,令人挑不出毛病。   戚白没话说了,恰时工作人员提着茶壶端着瓜子糕点过来,两人打住了话头。   几分钟后,画着脸谱的演员依次登场,旁边坐着几个随着剧情现场奏乐的人,吹拉弹唱敲,好不热闹。   懂得欣赏的鼓掌叫好,如Erisc这些不懂的,在戏台上的人连翻好几个跟斗时,只会双眼放光在心里喊握草牛逼厉害666。   这折戏戚白也看过两三遍了,兴致寥寥,而向来喜静的江教授骤然进入如此热闹场景,眉头就没松过。   高台上热热闹闹,戏台下看客磕着瓜子喝着茶,一边喊叫好一边闲聊。   旁边一桌有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看得兴起偏头把嘴里的瓜子壳吐掉,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戏台不肯挪动,跟身边的同伴道:   “一连听小半月了,这一出就刚才那句唱得最好,气足声亮!”   同伴也是老戏迷了,深以为然点头。   隔壁桌无人注意,大爷刚才吐的瓜子壳,有一小片飞到了江鉴之的鞋面。   江鉴之今天是直接从兰溪开车过来的,穿的还是他在学校上课的那一身,黑色皮鞋上的瓜子壳,异常显眼。   江姓洁癖眉心一跳,抽了纸巾擦掉后,面色还是有些冷。   旁边大爷们边看边侃侃而谈,牙口好‘咔咔咔’制造瓜子皮,江鉴之无声闭闭眼,有些不堪忍受。   一出戏好几十分钟,戚白见江鉴之表情不对,知道他是不适应这里敲敲打打的环境,便拽了一下他衣服:   “要是不喜欢,你自己去其他地方逛逛?等结束了我给你发消息。”   看过几次的戚白也想走,但他们俩不可能把兴致勃勃的Erisc一个人扔在茶馆。   繁华的景区哪儿都没实验室安静,对江鉴之教授来说只是吵闹程度的轻重而已,他略一摇头:   “不用了。”   一个人逛景区也的确不好玩,戚白也由着江鉴之去了。   ……   古镇占地面积大,三人在里面耗了一下午,Erisc选了各式各样的纪念品特产,准备到时候带回国送亲朋好友。   送Erisc到酒店后,戚白想起有东西要买,江鉴之就在旁边的超市停了车。   江鉴之平时太忙,戚白让他先回去:   “我到时候打车回去就行。”   江鉴之没说什么,只是最后还是跟着戚白一起进了超市。   戚白想买点日用品和吃的,路过洗护区时,他想起家里的洗发水和洁面乳都没了,推着车拐了进去。   戚白皮肤好又白,连发质都是让人羡慕的好,很多人见过他后,都私下猜测他是不是拥有一堆昂贵的护肤品,出门都必涂防晒乳和素颜霜。   但事实是戚白真的就是底子好。   他家里根本没有什么面霜精华面膜水乳,也没用什么发膜精油蒸汽机。   仗着底子好,他这些年对自己这张脸最大的尊重,就一支洗面奶,还是想起来才用。   想不起来或者嫌麻烦,就用毛巾胡乱擦两下。   和那些每天早起睡前,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涂个十七八层的精致男孩来说,戚白过得可以说是十分糙汉了。   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推销建议,戚白选择自己常用的牌子。   但他常买的洗面奶出了新款,就在他犹豫是选控油还是补水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不太确定的嗓音:   “老板……?”   戚白闻声扭头,就见陈列货架的另一端,站着一个拎着购物篮的男人。   很是眼熟。   在超市亮眼的灯光下,戚白很快瞧清了对方的面容——   之前送江鉴之回来、两人在小区门口依依不舍的男人。   光是他撞见这男人的次数就两次,但……   老板?   戚白疑惑看向身后,好奇这人怎么会叫江鉴之老板。   助手没想到会在自家附近的超市见到江鉴之,本能出声叫了一声,叫完他就后悔了。   下班时间撞上老板,他应该躲着走的。   听见声音的江鉴之抬眼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清淡一点头。   老板反应平淡,助手还是第一次在充满生活气息的超市遇上自家老板,一时有点卡词,脱口而出:   “老板你来逛超市啊?”   江鉴之:“……”   戚白:“……”   助手:“……”啊他在说什么废话。   江教授看向助手的眼神平静,但那眼神涵盖的意思……   助手尴尬得脚趾开始扣地,眼神闪烁。   他想走。   但就这样直接走有点尴尬,继续站在这里……更他妈尴尬。   一直没说话的戚白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   江先生这位客户……在紧张?   戚白怀疑自己看错了。   在戚白打量助手时,后者其实也在观察他。   老板和这个人明显是一起的,助手有点好奇他的身份。   但他怂,当着江鉴之的面,并不敢问。   好在气氛中的尴尬没有维持多久,戚白纠结完把两支洗面奶都扔进了购物车。   成年人不做选择。   戚白和江鉴之离开后,助手长舒一口气,心里愈发好奇戚白的身份。   他刚才可看得清楚,老板推着购物车走在青年旁边,在对方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两支都要时,老板竟然没皱眉,没觉得他刚才的纠结是浪费时间。   况且江教授会陪人逛超市这件事,本身就超出助手的知识范围。   没过多久,助手和戚白又遇上了。   这次是在酸奶区,助手正在找女朋友指名道姓要喝的黄桃酸奶,而戚白是准备补充库存。   再次见到戚白,助手先是一愣,随即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见戚白身边没有跟着江鉴之,助手正犹豫要不要主动跟对方搭话,没想到戚白先开口了。   戚白问他:“你为什么叫江先生老板?”   助手闻言又是一愣:“啊?”   戚白盯着助手看了一会儿,只能看出他年龄应该比江鉴之大些。   他之前坚定不移认为这男人是江鉴之的客户,可两人刚才态度又让戚白有些费解——   难道江先生不是单干,还有自己的组织?   戚白没头没尾的问题把助手问懵了,心想什么叫他为什么要叫老板为老板?   这是什么问题?   换个人这种明显的问题他根本不会搭理,但眼前的青年和老板认识……   跟江鉴之共事久了,助手也养成了谨慎多思的习惯,他把戚白的问题在心里转了一圈,迟疑两秒才问:   “那我应该……叫什么?”   自己叫了这么几年的老板,难道老板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只是性格使然一直没说?   戚白:“……?”   助手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外界给老板起的外号:   男神、冷血无情大魔王、那个男人、大美人、高岭之花……   好像哪一个他都不敢当着老板的面喊。   见助手谨慎的模样,戚白换了个问法:   “你不是江先生的客户?”   助手觉得戚白太抬举自己了,闻言连忙摆手:“我怎么可能是老板的客户,我只是助手而已。”   迄今为止找老板的客户,不是林总就是张总王总,哪个不是腰缠万贯?   他只是个打杂的小虾米而已。   助手之所以会成为江教授的助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是江神的迷弟。   尽管他比江鉴之还虚长几岁。   眼前的漂亮青年看样子是老板的朋友,因此在回答戚白时,助手还不动声色又真情实感地吹了老板一波。   重点用捧着钱来求合作客户的牛逼,来衬托老板的厉害。   听助手说完这林总那张总,戚白有些意外:   “江先生以前的客户都这么有钱?”   助手一脸认真点头:“当然!”   正常情况下,没钱也不敢来请南大物理系的活招牌。   助手:“我们老板可厉害了,提起老板的名字,没人不说一句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很多人都在观望,看江鉴之以后的成就能不能超越他那两位名字写进教科书的爸妈。   和骄傲脸的助手比起来,戚白则是一脸复杂看他——   干这一行……也有这么强烈的荣誉感吗?   ……   江教授回来时,就见戚白站在酸奶区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江鉴之把挂面放进购物车,问戚白。   戚白回神,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事。   他终于明白江鉴之为什么这么有钱了,原来这人在这一行已经做到了声名远播,谁都夸一句‘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地步……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原来是真的。   戚白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江鉴之的肩膀:   “厉害。”   说完戚白就走了,留下江教授在原地:“……?”   ***   Erisc这次办的是旅游签,在南枫市待了小半月后不得不返回自己国家。   临走前他把这段时间拍的戚白和江鉴之的照片,都洗出来给了两人。   学画画后Erisc四处采风拍人拍风景,自学成才,他抓拍两人的同框照片,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经过后期调色气氛那么一渲,无端变得缠绵悱恻。   接过那厚厚一沓照片,戚白翻了两张,本来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一变,第一反应是——   操他什么时候用这种勾勾缠缠的眼神看江鉴之了?   再往下,看到Erisc拍的他低头玩手机、江鉴之在一旁看他的照片,这张照片江鉴之看他的表情比上一张还引人误会,向来疏淡的双眼宠溺又温柔。   戚白短暂地怔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   哦,不是他们两人眼神勾勾缠缠有故事,是Erisc拍照技术出了事故。   江鉴之借着棉花糖遮挡吻他照片也夹在其中,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换下一张。   就像当初江鉴之没有问过他突如其来的强吻一样,戚白后来也没跟江鉴之提过月老树下那清浅的触碰。   终归是逢场作戏不得而为之,不能当真。   Erisc拍的有单人照有合照,戚白留了自己的单人照,还有几张和其他相比,不那么勾勾缠缠暧昧的合照。   剩下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照片看着实在容易惹人误会,摆都没法往外摆。   江鉴之说他处理,他做事一向沉稳可靠,戚白便全部交给了他,后来也没再问过他照片的去向。   ……   三月,草长莺飞时,戚白终于穿上了江母江父精挑细选的春装。   画室中的戚白布置了随堂练习,临近下课,他坐在窗边被暖融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时,接到了最近沉溺于温柔乡的姜意的电话。   戚白匆匆赶到酒店,循着姜意给的房号按了门铃,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进门后扫见茶几上已经喝完的两罐啤酒,皱眉看姜意:   “你说郁钦川在外面有人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姜意突然给戚白打电话,说找到了郁钦川出轨的证据。   这几个月两人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郁钦川对姜意怎么样,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是一清二楚,只觉得秀得牙酸。   姜意一句郁钦川出轨,把戚白都砸懵了。   姜意这个当事人比戚白还懵,不但懵,还愤怒,不然他也不会找戚白喝闷酒。   “现在还不确定。”姜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怀疑。”   戚白嘴角一抽:“……怀疑?”   姜意又灌了一口酒,拧眉:   “上次在公司他和客户眉来眼去时,我就怀疑他是想找别人了,最近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   姜总说是把郁钦川当金丝雀,但他没有任何轻视对方的意思,甚至还走后门让他进入自己公司当助理。   姜意希望对方能学会一技之长,以后离了自己或者是其他金主,有个能养活自己的本事……   但合约到期郁钦川离开是一回事,在合约期间背着他和其他人搞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姜意生气:“我一年给他这么多钱,送车又送表的,结果他给我出去乱搞!”   直觉告诉戚白郁钦川不是这样的人,他让姜意先冷静一点,问:   “你说找到了他出轨的证据,什么证据?”   姜意一脸严肃:“他背着我偷偷出门。”   戚白:“?”   戚白:“……没了?”   “这还不够吗?”姜意反问:“他以前去哪儿都会跟我说,现在不但背着我出门,还骗我。”   戚白有片刻无言:“就凭这个,你就觉得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当然不止。”姜意又说了一些两人相处的细节,最后总结:   “他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戚白认为姜意这结论下得有些草率,让他不要直接给郁钦川定刑。   戚白问:“这些事你问郁钦川了吗?他怎么说?”   姜意摇头:“我太气了,直接跑出来找你了。”   姜家把姜意保护得很好,他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所以才敢在堂哥的生日宴上,直接怼他那些扒着他家吸血的奇葩亲戚。   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心眼,不太藏得住事。   戚白看他:“万一有误会呢?”   姜意不说话了。   姜意酒量也不好,见他摆了满茶几的各色酒,大有一醉解千愁的架势,戚白帮他把酒全收了,让他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再喝不迟。   法律还讲究疑罪从无呢。   而且戚白能看出来,姜意和郁钦川的关系早就越过了金主和金丝雀的那条线。   姜意对郁钦川是有感情的。   戚白问姜意:“你和他朝夕相处,你真的觉得他是那种背信弃义、脚踏两只船的人吗?”   姜意顿了顿,撇嘴:“他长得就很招蜂引蝶好不好。”   戚白:“……”   总之,戚白先劝住了姜意,让他回去搞清楚,要真是他们看走了眼,也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放过郁钦川。   ……   从酒店回来后,戚白没直接回家,而是敲开了江鉴之家的门。   “刚回来?”江鉴之侧身让他进来。   戚白站在门外不动,眯着眼看他这位假男友,问:   “你和郁钦川关系是不是很好?”   江教授看这他严肃的模样,略一点头:“怎么了?”   戚白:“他有事都跟你说?”   江教授摇头:“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戚白又问:“那在你心里郁钦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面没有开场白,一连三个问题都是关于郁钦川……江鉴之抿了抿唇,垂眼看向戚白,嗓音微沉:   “你想了解他?”   事关姜意,戚白毫不犹豫点头。   江教授:“……”   这次江鉴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好一会儿才问:   “为什么突然对郁钦川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快说!   江教授:……   醋……   躺枪的金丝雀:???   文案剧情快了快了! 第46章 白桑   戚白想江鉴之和郁钦川是多年好友, 江鉴之这么聪明,就算两人不常联系,也肯定知道郁钦川不少事。   他紧紧盯着江鉴之, 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江鉴之皱起了眉, 没回答戚白的问题, 而是问他为什么突然在意郁钦川。   戚白心说要不是姜意谁会在意不熟郁钦川,嘴上却道:   “你别管,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教授看着戚白,下颌线紧绷又不说话了。   见他表情不对,戚白莫名:“问你郁钦川, 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江鉴之:“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郁钦川。”   戚白:“不然呢?”   姜意那边还没出结果, 怕江鉴之提前跟郁钦川通气, 他不好直接问, 只能旁敲侧击。   江鉴之:“……”   等面前的门重新关上,戚白都摸不清江鉴之做什么突然冷脸。   心虚了?   戚白许久没在江鉴之脸上瞧见刚才那样冷漠疏离的表情了,这让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 对方也是一副谁都不搭理,多说一个字都不乐意的模样。   戚白无功而返。   一门之隔,江鉴之听着戚白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分钟后, 前段时间加上好友后,郁钦川破天荒收到了江鉴之主动发来的消息, 心里正意外,点开一看:   【J】:你和姜意什么时候结婚。   【郁钦川】:???   【郁钦川】: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J】:你们在一起时间不短了。   【郁钦川】:我心里有数,等我这里事情处理完。   郁钦川奇怪又新鲜:你怎么突然关心我和阿意的事了?是戚白跟你说了什么?   【J】:没事。   【郁钦川】:???   ***   接下来几天姜意那边没传来任何消息, 戚白问过他两次, 姜意都说没事。   以为两人误会解除了,刚巧有个大客户找上门, 愿意高价买他同系列的三幅画,一忙起来戚白就把这事忘脑后了。   画的价格初步定下,戚白接到陈少角从夏城打来的电话。   陈少角拉着他闲聊,听起来没什么正事,戚白弯腰洗了洗画笔,懒懒开口:   “你闲的吧?一大早打电话跟我聊初中女同桌,要是没事我先挂了。”   太过久远的事,戚白连初中同桌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也不知道陈少角哪里这么好的记性。   “唉等会儿。”陈少角赶紧叫住他:“那个啥……你最近有空不?”   “有事说事。”戚白最烦说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到正题的。   陈少角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凝重:“你要是有空,这几天回来看看吧。”   在毛巾上擦了擦画笔上的水,戚白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看什么?戚瑞山终于熬不住要走了?”   手机那端的陈少角安静了下来,戚白察觉到不对劲,挑眉:   “他真不行了?”   “不是叔叔。”陈少角艰涩开口:“是……阿姨。”   戚白手上动作猛然一顿,上好的毛笔因用力不当,炸了毛。   戚白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病房外的陈少角偏头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叹口气:   “白姨得了乳腺癌,现在在夏城一院住院。”   严格来算,陈少角和戚白还算远房亲戚——两人的妈妈是堂姐妹。   但是戚白的外公和陈少角的外公年轻时不和闹了矛盾,两家走得并不亲近,所以两人的妈妈关系也就那样。   戚白和陈少角两人也是当了同学成好朋友后,才知道与对方有这样一段关系。   戚白的母亲叫白桑,白桑和戚瑞山离婚之后就离开了夏城,和戚家包括戚白都断了联系。   在白桑和戚瑞山这段婚姻之中,戚瑞山是过错方,不管是法律还是当时刚读初中的戚白的意愿,都是想跟着母亲生活。   可白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抚养权,在戚白上学时拿着离婚后分到的财产,毫不犹豫的离开。   从那之后,一去多年,了无音信。   戚白没想到会从陈少角的口中听到白桑的消息。   还是这样一个消息。   愣了好久,戚白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乳腺癌?”   陈少角‘嗯’了一声,声音里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轻快,有些低:   “晚期……上个月查出来的,白姨不让我告诉你,说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是……”   他觉得戚白有权利知道。   说到最后陈少角没了声音,他长这么大其实没有见过白姨几面,但人面临生老病死,总是免不了难过。   更何况这是他好朋友的母亲。   癌症这么大的病,他妈妈知道了都放下老一辈的恩怨来医院探望,陈少角自然也得来看看。   白桑也快五十岁了,从查出来癌症后情况就不太乐观,一查就是晚期,癌细胞扩散已经无法抑制,医生说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再撑半年。   要是情况不好,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   谁也说不准。   这些年戚白嘴上不说,但陈少角知道自从父母离婚之后,白桑就成了他心中的一块疤,碰不得也好不了。   年少时感情深厚,离婚后十几年没见面的亲生母亲得了癌症……   不用换位思考,陈少角都明白戚白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少角觉得命运实在太他妈不公平,什么破事儿都让戚白摊上了。   陈少角心中操蛋,放缓了声音对戚白道:“如果你要回来……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后来陈少角又说了几句什么,戚白已经记不清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   戚白太久太久没有白桑的消息了。   刚开始那两年,他还会四处打探对方的消息,可白桑离婚后就换了手机号码,外公家也不肯透露一丝消息。   初中的戚白后知后觉——哦,我也是戚家人。   她在躲我。   妈妈要奔赴新的人生,自己只会绊住她的脚步。   从那以后,戚白再也没有问过白桑的消息。   这些年,唯一会在戚白面前提起白桑的只有戚瑞山,和后面紧跟着的那句:   你妈妈当初不要你,是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戚白盯着面前还未完成的画,一动不动坐了好久。   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白桑的消息……   ***   夏城高铁站,陈少角接到了戚白。   上车后,陈少角一直小心翼翼地瞄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戚白戴着墨镜,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眉:   “别用这种恶心吧啦的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   只是担心戚白此时状态的陈少角:“……”   陈少角气笑了:“谁他妈的没事暗恋你,老子笔直!”   见戚白还能跟自己开玩笑,陈少角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戚白微微扯了扯嘴角,闭目养神。   车开出人多的高铁站,陈少角又瞄了戚白一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   “先去我家还是……?”   戚白淡声开口:“我订了酒店,先去酒店。”   知道戚白是不想打扰自己,陈少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应声说好。   去酒店的这一路上,戚白只字不问白桑现在的情况,陈少角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内气氛有些凝重的沉默。   到了酒店戚白放了行李,陈少角问他要不要现在去医院,自己可以送。   戚白整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   “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己去。”   知道戚白是还没有做好见白桑的心理准备,陈少角也不逼他,把病房号和床号发到他手机上:   “那我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去看白姨。”   戚白低声‘嗯’了一声。   等陈少角默默离开关上门,戚白才停下整理东西的手。   酒店房间铺了地毯,戚白席地而坐,看着陈少角发来的消息半晌。   下决心来夏城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可真到了这里,戚白又怀疑自己来这一遭是否正确。   毕竟那人……并不希望看见自己。   他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白桑曾经拥有过那段失败婚姻,以及婚姻最后那段歇斯底里、鸡飞狗跳的日子。   近乡情怯,陈少角心里想得没错,戚白的确还没有做好见白桑的心理准备。   他甚至不知道年近五十的白桑长什么模样。   白桑年轻时的模样在心底久未想起,记忆中的面容都已经隐约有些模糊。   戚白试着把记忆中的白桑翻出来,在她眼角、脸上添几道皱纹,可失败了。   他想象不出来。   ***   戚白在酒店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打车去医院。   医院门口有卖探望病人的鲜花和果篮,戚白目光在包装精美的百合和康乃馨花束上流连两秒,拎着果篮结账。   散发着消毒水味的住院部人来人往,一楼花园随处可见穿着病号服散步透气的病人和一旁陪伴的家属护士。   春日阳光正好,花园鸟语花香,就算心中压着沉甸心事,这一刻仿佛也能得到片刻放松。   夏城一院病人多,床位常年处于不够的状态,住院大楼一楼走廊加了床位,还有坐着输液挂水的。   癌症晚期属于重症患者,白桑住在十三楼,病房是三人间。   陈少角说白桑的床位是1310最里面靠窗,戚白上了楼在1310病房站定,门前亮着病人信息牌,最下面是熟悉的名字:   白桑,48岁,女。   戚白从信息牌上收回视线,没第一时间敲门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内看。   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每个床位都有床帘遮挡,靠窗的床位被深蓝色的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外面两个床位倒是没有拉帘子,戚白能看见床位中间柜子上放着的空水杯和水果。   另外两病床都有家属,戚白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也没见白桑的床位有丝毫动静。   不知人是睡着了还是不在。   戚白抿了抿唇,轻轻推门进去。   靠厕所的床位上病人正在输液,听见开门发出的细小声音,还以为是护士来换药了,扭头一看却是个眼生的小帅哥。   大家都是一愣,好奇他找谁。   戚白忽略病房几人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径直朝最里面的床位走去。   随着距离缩小,戚白拎着果篮的手愈发用力。   半米之遥,戚白停下脚步,看着被挡得严丝合缝的床位,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先出声,还是撩床帘。   就在戚白犹豫、病房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时,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道声音从戚白身后传来:   “戚白?”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戚白身形陡然一僵。   从洗手间出来的白桑也不确定背对着自己的青年是不是戚白,没人告诉她戚白会来,但陈少角前几天给她看过戚白的照片。   虽然看不清面前男人的正脸,可这长发……   深吸一口气,戚白转过身,一道单薄的人影撞进他眼中。   此时的白桑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仅是老,面色苍白的白桑比他想象中还瘦弱,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露出的手腕腕骨突出,好像只剩一层皮……   病痛让白桑看起来像六十岁的人,除了那双眼和从前一样之外,几乎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   猝不及防看见这样的白桑,就算有心理准备戚白也怔愣良久。   和戚白比起来,白桑显然坦然许多,她抬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水,态度不冷不热:   “你怎么来了?少角告诉你的?”   说完后不等戚白回答,白桑又指着墙角那个可以拉伸成床的椅子,让他坐。   白桑拉开了床帘躺上床,看着站在床尾不动的戚白,声音不大:   “一时还死不了,看了就走吧,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戚白看着白桑,忽然觉得有些荒唐。   他还记得戚瑞山出轨败露后,眼前的女人拿着菜刀气势汹汹坚持要离婚的模样。   那样好的精神,仿佛能就地生扒下辜负了她的丈夫的皮。   而现在,那个女人躺在床上,被子鼓起的弧度比其他人都小。   在两人没离婚之前,白桑对戚白这个儿子很好,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白桑都得抬头打量打量天、思考一下可行度。   他和小伙伴嬉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白桑如临大敌,晚上坐在客厅偷偷抹泪。   而现在……   两人十几年不见,只剩下平淡客套的一句‘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白桑以前对戚白太好,这些年他才更想不通——   怎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来之前戚白就想好了,他一定要问问白桑当初为什么不要他,可现在再多的话也问不出口。   母子两人对视良久,戚白把包装好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一言不发离开病房。   白桑目送戚白离开,从始至终没说一句挽留的话。   探病的人沉着脸,放下东西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那架势不像是探病更像是找茬。   病房其他人一头雾水。   中间床位的病友也是乳腺癌,不过情况比白桑好一些,是中期,大姐乐观开朗,整日笑呵呵的,平时没事也会跟白桑聊天,没忍住问:   “妹子,那是你什么人啊?长得怪好看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白桑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儿子。”   病房其他人明显一愣,大姐很是意外:“你儿子啊?”   白桑是她们这个病房最早入住的病人,和其余两位病友相比,来探望白桑的人少得可怜,夜晚也无人陪床。   固定来看白桑的人,一个是不怎么亲近的堂姐,一个是侄儿。   白桑话少,基本不跟病房大家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大多时候都拉上床帘做自己的事。   然而生了这么大病没见她丈夫或者子女儿孙来看她一次,也没个电话,大家都猜测她是不是孤身一人,没结婚。   有点凄凉。   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一时都很惊讶。   白桑点了点头:“我和他爸很早就离婚了,我们十几年没见了,关系不好。”   众人恍然,大姐叹气:“难怪……”   有人出声安慰:“这么久没联系你儿子也来看你了,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妈的。”   其余人附和:“是啊是啊,毕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白桑笑了笑没接话。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不惊动任何人安静地离开,至于戚白心中有没她……   十几年前把抱着她腰哭的少年扔下时,她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结果。   她坦然且平静地接受戚白对她的任何态度。   生病后精力有限,白桑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果篮,听着隔壁病床的小声说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   癌症让白桑睡得并不好,她睡着了仍然能感觉到全身痛,但她这次不是被痛醒的,而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倒水。   白桑勉强睁开眼睛,就见有人立在床头,正在研究她放在床头的那一堆药。   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白桑难得愣了愣,哑着声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白桑醒了,戚白放下手里的药盒,没回答她的话,开口道:   “醒了正好,刚才护士送来了你今天要吃的药。”   白桑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化疗放疗,那些治疗手段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用医生的话来说,做化疗也是浪费钱,只能采取保守治疗,能拖一天是一天,   保守治疗让白桑每天把各种药片当饭吃,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医生就给她开止痛针。   这是重逢以来,戚白跟白桑说的第一句话。   戚白把药和水都给白桑准备好了,把床摇起来让她吃。   白桑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戚白,眨了下眼没动。   戚白望着她:“看着我吃不下?”   白桑摇摇头,端起水杯把药吃了。   那么多药片放在她没什么肉的手心,一只手都快拿不下,她眼也不眨仰头吃了。   在陈少角说白桑生病时,戚白其实没什么真实感,在看到瘦骨嶙峋的白桑时,他还有些恍惚,但此时看着白桑吃药,他忽然就觉得难过了。   吃药打针输液对白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戚白还记得她以前感冒吃两粒胶囊都能吐。   每个人都有讨厌抗拒的事,而白桑以前最讨厌吃药,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一样。   已经快到饭点,看着白桑吃完药后,戚白又出去了,再回来时他手上拎着个保温盒。   戚白把病床上的小桌板升起,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陈少角说你现在很多东西不能吃,给你买了粥。”   隔壁病床的大姐也在吃饭,见此笑呵呵对白桑道:   “妹子你还说你儿子跟你不亲,你看看多孝顺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附和,说儿子回来了就好,多少有个人照顾。   白桑的病情大家都清楚,左右不可能熬过今年,有儿子在身前照顾养老送终,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死去。   戚白动作几不可察的一顿,随即当没听到。   太久没见面,白桑也不知道乖巧懂事的儿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只听陈少角提起他现在很优秀,过得也不错。   白桑打量着让自己感到陌生的儿子,坐起身捏着陶瓷白勺,问:   “你吃了吗?”   戚白回了一句吃过了,然后就坐在一旁玩手机。   白桑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吃午饭。   戚白低头看着手机,心思却没在屏幕上,他注意到了白桑起身时下意识皱起,又很快松开的眉头。   他去问过医生,医生给出的结论和陈少角跟他说的一致。   长则半年,短则一两周都很有可能。   医生还告诉他,从上个月知道检查结果到现在,白桑情绪就没崩溃过一次,甚至都没人看见她哭过,很平静地就接受了现实。   换句话说就是,白桑的求生欲望不强。   医生埋怨戚白这个当儿子的对母亲不上心,这么久了才到医院,还让他多开导开导白桑,心态乐观一点,争取一下最长时限……   脑子里都是医生对他说的话,戚白心静不下来,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一声。   【老古板】:没在家?   戚白想起自己和江鉴之约好今天在二十楼做饭——   江母江父又寄来一箱吃的,听说是两人同事送的家乡特产。   走得匆忙,还没跟江鉴之说他来夏城了。   【齐白石分白】:有点事,最近都不在南枫市,冰箱的东西江先生你看着处理。   自从江鉴之经常在楼上吃饭后,戚白就给了江鉴之一把备用钥匙,就怕自己哪天又把钥匙锁家里进不去。   反正他也知道江鉴之家大门密码。   收到戚白消息的江鉴之眉头微蹙,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齐白石分白】:不一定。   戚白酒店一订半个月,他也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   【老古板】:你回夏城了?   【齐白石分白】:???   意外江鉴之怎么一猜就能知道自己在夏城,但对方能掐会算不是一两次了,戚白也没心情问,回了个‘嗯’。   提到夏城,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素质堪忧一口一个‘小畜生’的戚瑞山,江教授眉头不自觉拧紧。   【老古板】:家里的事?   戚白看了小口喝粥的白桑一眼,也不确定现在他们还算不算家人。   ……   白桑胃口不好,清粥喝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小菜更是基本没动过。   在白桑动手收拾桌板前,戚白放下手机沉默地把碗筷收走了。   没事做的白桑就盯着他看。   知道白桑儿子来了,还长得挺帅,有小护士抱来薄被子,说他晚上陪床可以盖。   戚白没伸手接,护士便给他放到了床位相应的柜子里。   母子俩之间没什么话,一直到了晚上吃了晚饭,见戚白坐在陪护椅上玩手机,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白桑开口了:   “回去休息吧。”   戚白没理她。   等了两秒,白桑叹口气,低声喊:   “言言。”   戚白身形一滞,维持玩手机的姿势没动,闷声让白桑别这么叫他。   ‘言言’是戚白小名,他小时候说话早,乳牙还没长两颗就想说话,白桑教一句他就学一句,像个小话痨,白桑就叫他言言。   自从白桑离开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叫他。   白桑依言改了口,还是让他回去。   陪护椅展开后没多大地方,又窄又短还硬,戚白长手长脚的,真睡一晚明天起来该全身都不舒服了。   戚白没动,宛如没听见。   白桑看着这样的戚白,有些无奈。   她以前整天围着老公儿子转,老公背叛了她,她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了。   十几年前她千疮百孔离开时没让戚白送,如今离开她也不想让他看见。   病房卫生间有镜子,她每天看着自己头发一把一把掉,迅速衰老。   镜子里的人怎么能这么丑?   白桑心里如是想。   比十几年前离开时还狼狈。   ***   “我说了我当时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非要离婚?好,离就离,我看你离了我怎么活!”   “儿子?他姓戚是我的种,怎么可能跟你走?”   “你嫁过来这么多年靠我养着,除了会做点家务还会做什么?儿子跟着你饿死吗?”   “白桑你能不能不闹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   白桑已经很久没梦到旧事了。   那段时光对她来说是噩梦、是人生中最昏暗的时光,朝夕相处的丈夫撕下假面,明明是过错方,却脸红脖子粗地冲她怒吼,说她胡搅蛮缠,不顾大局。   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忽然就变味了,变得陌生,恶心,黏腻让人喘不过气。   白桑从梦中惊醒时,隔壁陪床大爷的鼾声如雷。   她有些疲,费力忍痛撑起身,就见床尾戚白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被子有一半落在地上。   借着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白桑能看见戚白皱起的眉头,可见对方睡得也不安稳。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白桑弯腰把落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轻轻盖在戚白身上。   白桑没发出丝毫动静,盯着戚白的睡颜看了好久,才缓慢地挪回床上。   等白桑重新睡下,闭着眼的戚白眼皮才轻轻一颤,继而归于平静。   病房的鼾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在这个黑夜分个高下,这种环境下没有静音耳机,实在很难入眠。   四次,戚白默默在心里计算。   她不要自己,却能忍着身体的病痛,一晚上起来四次给自己盖被子。   戚白心中心中酸软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总归是不好受。   ……   清晨有医生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查房,问病人今日状况,轮到白桑时,她说一切良好。   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问:“良好?护士不是跟我说你昨天疼得睡不着么?”   白桑看了戚白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拎着饭盒出门。   等戚白走远了,白桑才缓缓开口:   “胸口疼使不上力,有点失眠……”   医生一一记了,说要是疼得忍不住,今天就再打一针镇痛。   医生:“胃口怎么样?”   就白桑这种情况,进食少还得输营养液。   白桑笑着说还好。   医生走了没一会儿,戚白拎着早饭回来了,他本想让白桑先吃药,但没等他提醒,白桑已经吃完药了。   戚白根据医生的建议给白桑买了早餐,自己坐着喝豆浆吃鸡蛋。   水煮鸡蛋剥壳后又白又嫩,戚白还没来得及吃,病床上坐着的白桑就道:   “蛋黄可以给我。”   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白桑推过来的碗,声音有些冷:   “我已经不讨厌吃蛋黄了。”   小时候的戚白觉得鸡蛋黄味道腥,便只吃蛋白,蛋黄都是白桑帮忙解决。   但就像白桑习惯了吃药一样,这些年没人帮忙分担蛋黄的戚白,也早不讨厌蛋黄的腥气了。   白桑愣了一瞬,拉回了自己的碗。   和其余两病床比起来,戚白和白桑两人安静得过分。   陈少角来探病时,就见戚白和白桑两人一躺一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他默了默,扬起笑脸走进去:“白姨,戚白。”   陈少角一来,病房僵滞的气氛都缓和不少,他还跟隔壁床寒暄了几句。   瞧见戚白眼底的红血丝,陈少角问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店里今天没事,你回酒店休息一下。”   陪床是个辛苦活,其他人一般都是几个家属轮流照顾。   戚白看白桑,陈少角抬手拍拍他肩膀:   “放心吧,白姨这里有我呢。”   最后戚白冲陈少角一点头,拿着自己的东西先回酒店了。   出门时戚白回头看了一眼,陈少角给白桑倒了杯水,坐在床沿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到酒店后戚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一晚上没怎么睡的人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他盯着水晶吊灯出神,大脑放空。   从接到陈少角电话到现在还没二十四小时,但戚白脑子塞满东西,好像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   拿过手机,江鉴之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   戚白看着这条消息想,白桑生病了他在医院都帮不上什么忙,对方医药费都不用他出,更何况是江鉴之呢?   昨天从陈少角口中戚白得知,白桑离婚后一直一个人过,她这些年其实一直住在夏城的一个小镇上。   白桑从没有没离开这座城市,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南枫市,江鉴之看着没有许久回复的聊天框,隐隐有些担心。   昨天戚白没跟他说回夏城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但若不是大事,也不会归期未定……   就在戚白犹豫要不要回复江鉴之时,抓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老古板’拍了拍你。   【老古板】:戚白,我看你的‘正在输入了’。   戚白有些好笑,一个才接触微信不久的人,竟然知道‘正在输入’是什么意思。   【老古板】:出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戚白顿了顿,问江鉴之:   江先生,感情是很容易割舍又捡起的东西吗? 第47章 探望   人不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付出的感情自然不可能收放自如。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江教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老古板】:感情是人类拥有的最复杂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又消失。   倘若哪天忽然感受不到了, 或许是偷偷藏起来了也不一定。   比起虚无缥缈的哲学问题, 江教授更擅长解答客观理论相关, 事实上在遇到戚白之前,理智的江教授一直认为世间所有一切, 都能用科学知识解答。   戚白看着江鉴之发来的消息,慢吞吞打字:   你说人怎么就要有感情?   这个问题江鉴之无法回答,但从过年那几天来看, 戚白对戚瑞山和薄英英他们是没什么感情的。   那能让戚白匆忙赶回夏城又生此感叹的人……   【老古板】:是你妈妈的事吗?   戚白这次是真愣了, 他从来没跟江鉴之提过白桑, 没想到对方这个都能料到。   【齐白石分白】:江先生, 你真的不会占卜或者算命吗?   【齐白石分白】:如果都是猜测,你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改行去算命。   每到这个时候, 戚白就觉得江鉴之智商高得可怕,明明不在身边,却能从他的三言两语中精准猜中事实真相。   白桑的事没什么不能跟江鉴之说的, 戚白也的确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便简单地把事情跟他说了。   【齐白石分白】:昨晚我没睡好, 她也痛得一夜未眠,我明知道她时日无多,却找不到一句话和她说, 你说可不可笑?   戚白和白桑中间隔了十几年的空白岁月, 母子连心,他们曾经是关系最亲密的人。   而现在白桑躺在病床上, 他连一句‘是不是很痛’都问不出来。   这是戚白第一次跟江鉴之说他母亲的事。   也是江教授第一次从几段轻飘飘的文字中,感受到戚白的无力。   大概是一个人闷太久了,戚白只想找个倾听者,寡言沉静的江鉴之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   戚白没想平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人能给自己什么回应,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只是觉得荒谬又悲凉。   白桑这些年一直住在夏城,就这么大点的城市,打个车几个小时就能从城东开到城西,可他们愣十几年没碰面。   连上个月查出癌症,陈少角都比他先知道。   戚白不懂,做错事的人是戚瑞山,该下地狱的人也是戚瑞山,她当时怎么就不能带自己走?   他是她的累赘吗?   还是她认为他跟着戚瑞山会过得更好?   抑或是他身上流着戚瑞山的血,她厌恶出轨的戚瑞山,连带讨厌他这个儿子?   ……   抱着手机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戚白都不记得。   摁亮手机,他和江鉴之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对方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老古板】: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先安心睡一觉。   大概是觉得就这么一句话有些干巴巴,老古板后面又跟了一个表情包:   【老古板】:[摸摸头.jpg]   睡了一觉后,那一阵情绪过去了,再看自己半梦半醒脑子不灵光时给江鉴之发的那些消息,戚白没忍住‘啧’了一声。   怎么看怎么傻逼矫情。   一觉错过了午饭,戚白打前台电话叫了份海鲜拌面,然后才回江鉴之的消息。   【齐白石分白】:你误会了,我从没觉得自己哪儿错了。   有错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戚瑞山。   一想到对方又买了新别墅,戚白心里更不爽了。   回南枫市的时间不定,画室却不能一直没老师,戚白找了个大学同学帮忙,又在学生群里通知,要是愿意上其他老师的课就继续上,会多赠送半个月的课时,不愿意可以往后延,实在等不了可以退学费。   那三幅同系列的画已经定下,走完合同就能打款,江鉴之有他家钥匙,到时候让对方帮忙去家里取了交给客户就行。   在南枫市总感觉每天都有事做,但细想下来,也没多少事要交待。   ***   去医院时戚白戴了顶鸭舌帽,长发全遮在帽子之下。   陈少角陪白桑在楼下花园散步透气。   说是散步也不准确,白桑的身体不允许她从事这项温缓的运动,她只是坐在花园里的铁质长椅上,看着这一方空间。   戚白站在椅子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白桑,对方肩头披着外套,却还能看见她突出的肩胛骨。   陈少角和白桑小声说着话,随意转头瞧见伫立在不远处的戚白,喊了他一声:   “小白你来了啊。”   白桑闻声扭头,戚白抬手压了下帽檐走过去。   陈少角起身把空间留给母子两人:   “那白姨小白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您。”   陈少角离开后,白桑抬头仰望站着的戚白:“不坐吗?”   戚白没有罚站的爱好,一言不发在白桑旁边坐下。   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伴从两人面前经过,白桑目送两人远去,忽然开口:   “有女朋友了吗?”   戚白侧目看了她一眼,冷硬开口:“我不喜欢女人。”   白桑眼里的讶然一闪而过:“你喜欢男孩子?”   要是换个人问,戚白肯定毫不犹豫地说‘是’了,但他看了身体虚弱的白桑一眼,没接话。   “男孩子也好。”白桑却自顾自点头,又问:   “那有男朋友了吗?”   戚白:“……”   也许是戚白表情太过复杂,白桑笑了声,说自己没有那么封建守旧。   戚白盯着她:“是思想开放还是根本不在意?”   白桑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问他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戚白嗤笑一声心想区别大了。   听见这一声轻嗤,白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新奇。   小时候的戚白乖乖巧巧又好捏,像块雪白糕团似的可爱,白桑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略带嘲讽的表情。   忽略掉白桑的目光,戚白硬邦邦开口:   “也没有男朋友。”   白桑点点头表示了解,又没话找话似的,问他怎么把头发遮住了。   戚白身体向后靠,说在医院嫌麻烦。   两人就像才见面没两次的陌生人,生疏而客套的问一句答一句。   夜色降临,微风吹过,戚白余光瞧见白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戚白起身:“回去了。”   白桑坐着没动:“你先回去,我待会儿自己上去。”   瞧她巍然不动的模样,戚白也没动。   沉默着僵持两秒,见戚白大有她不走就不动的架势,白桑在心里叹口气,撑着扶手缓慢起身:   “走吧。”   两人并肩走了两步,戚白似是不耐地皱了下眉,快走两步在白桑面前蹲下。   白桑脚步一滞,左右看了看,拉戚白起来:   “你做什么?”   白桑以前能轻而易举抱起戚白,可现在她用尽力气也没法拉动戚白分毫。   戚白没回头,语气不容置疑:“不是痛得难受吗,上来。”   白桑低眼看着面前这并不算宽厚的后背,最终还是靠了上去。   白桑身材本就娇小,病后疯狂掉秤,她趴上来时,戚白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肋骨硌在后背。   他还是高估了白桑的重量,起身时过于用力身形还晃了一下。   戚白掂了掂背上的重量,此时的白桑绝对没有八十斤。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白桑轻轻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刚才应该揣两块砖在身上的。”   戚白想问白桑现在这模样还能不能拎动两块砖,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像白桑以前背戚白去上幼儿园一样,戚白背着白桑一步一步朝病房走。   两人回到‘1310’,恰巧看见小护士在收拾白桑的床位,而旁边站着一个新病人。   注意到床尾贴的病人信息已经更改,上面已经不是白桑的名字,戚白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对护士道:   “这是我们的床位。”   声音下压,听着有些冷。   夏城一院床位紧俏,他们并没有办出院也没事先收到通知,怎么就收拾东西了?   护士听到声音转头,瞧见戚白和白桑后先是‘呀’了一声,随后道:   “刚才正找你们呢,电话也打不通,白女士的床位换到十六楼了,待会儿叫个人,让她带你们上楼。”   戚白皱眉:“为什么忽然换到十六楼?”   小护士被他问愣了,看看戚白再看看白桑,丈二摸不着头脑:   “十六层全是单人病房,环境比这里好,更适合养病。”   让白桑从十三楼搬到十六楼的事,是上级领导才通知的,她们都以为是白桑的儿子回来后找的关系。   毕竟十六楼条件比这里好太多,陪床的家属都专门有一张睡觉的床。   单人病房,无闲杂人等进进出出打扰。   普通人就算幸运能排到单人病房,也不一定消耗得起。   因此十六楼条件虽好,但是大多人还是会选择多人的普通病房。   十六楼那间病房的病人傍晚才出院,听说有位小腿骨折的病人托某个科室主任的关系,盯了两三天了,准备里面人一出院自己就搬进去。   结果上面一个电话下来,就变成白桑这个癌症晚期病人换上去。   白桑在十三楼住了一个多月,忽然要换病房,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刚回来的戚白身上。   戚白:“……?”   都看他做什么?   中间病床的大姐语带羡慕地对白桑道:   “还是妹子你儿子好,孝顺又能干了。”   白桑不赞同地看戚白:“好好的,多花这钱做什么?”   戚白一头雾水:“不是我。”   他是嫌1310条件不好——隔壁两床的病人白天探病的人多,晚上又鼾声如雷。   他想过给白桑换个环境好一点的病房,但他昨天去问医生时,医生说没有更好的病房了。   难道是又有了?   ***   十六楼环境的确很好,房间比十三楼大一些,且就放了两张床,一张紧挨各种医疗器械靠窗,一张离门近,是家属休息的陪护床。   护士把白桑和戚白带到单人病房,嘱咐他们几句后又急匆匆离开。   白桑打量周围一圈,问戚白:   “这病房住一晚多少钱?”   住院时白桑就往医院卡中充了钱,钱不够时医生护士会提醒充值,病房升级后她卡里的钱肯定不够,得缴费。   戚白摇头:“不知道。”   白桑意外:“这房间不是你弄的?”   戚白继续摇头。   医院不会无缘无故给白桑升级病房,戚白后来又去护士站问了一遍,对方说是接到了病房升级的通知,具体的她们也不知道。   白桑想了想,又问是不是他哪个朋友帮忙。   这十几年白桑深入简出,基本没什么社交。   经白桑提醒,戚白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选,神色微动。   “我出去打个电话。”戚白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戚白来到了楼道,拨通了江鉴之的电话号码——白桑住院的事他目前只跟江鉴之一个人说过。   ‘嘟嘟’两声响后接通,手机那端传来江鉴之的声音:   “喂?”   戚白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我妈病房的事是你安排的?”   江鉴之没否认,极轻地‘嗯’了一声:“单人病房住着舒服一些,你和阿姨昨晚不是都没睡好。”   戚白默了两秒,抬手扣了下医院白墙皮,说了声谢。   江鉴之:“未经允许,你不介意我逾矩就行。”   在听戚白说了原本病房的环境后,知道他昨晚束手束脚缩在墙角睡了一晚上,江教授结束聊天后就打听升级病房的事。   戚白听后笑了:“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江鉴之这次帮了大忙,戚白道:“回去请你吃饭。”   江鉴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戚白轻轻捻了捻指腹在墙上蹭的白灰:“我还没想好。”   随着病情的加重,白桑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如果到时候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戚白皱了皱眉,没说话。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戚白笑着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江先生你在夏城也有人脉,厉害啊。”   听着戚白故作轻松的语气,江鉴之在心中叹气,叫他名字:   “戚白。”   戚白懒懒地靠着墙,抬头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嗯?怎么了?”   江鉴之放缓了语气:“难受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笑。”   戚白:“……”   保持看灯的姿势,戚白缓慢地眨眨眼。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手机里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戚白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最开始那两年,我离家出走去找过她……”   对白桑,戚白说心里没有丝毫怨怼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并不恨白桑。   长大后见多了各种不幸的家庭,渐渐他也能理解白桑当初的选择——   单亲妈妈不好当,更何况是一个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离开职场许多年的女人。   那时他正在读书,又在学画画,他记过账,每个月其实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戚白不希望白桑离开。   就算白桑不认他,躲着他,他心底还是希望对方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城市,平安健康地活着。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病入膏肓地躺在医院,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离开。   就算他们之中注定有人会得癌症死去,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戚瑞山?   凭什么就不是戚瑞山?   江教授自己都情感淡漠,因此也无法开导戚白,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戚白也没想过让他开导,把话题绕了回去:   “等我什么时候有空回南枫市,会提前跟你说。”   江鉴之问:“这段时间你一直住酒店?”   戚白道:“现在的病房有床,可能到时候会住在医院吧。”   每天医院酒店两头跑也麻烦。   医院那环境常待的话……江鉴之皱眉,问戚白有没有考虑过把白桑转到南枫市的医院。   南枫市比夏城更繁华,医疗条件和设备也更为先进。   戚白倒是没有想过转院的事,说到时候再看。   ……   戚白打完电话回来,白桑又睡着了,手臂上还打着吊针在输液。   两张床之间的帘子没有拉上,戚白坐在床上看白桑。   医生说白桑本身求生欲不高,戚白有时候也会想,与其每天被病痛折磨,还不如遂了白桑所愿,让她痛痛快快离开。   只是他到底不甘心。   白桑忍着病痛轻手轻脚给他盖被子,十几年分别仍然记得他讨厌吃鸡蛋黄,说他喜欢男孩子也很好……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在相处过程中悄然无声迅速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   白桑搬到十六楼的第三天是周末,医院食堂每天就那几样菜,大锅饭味道也一般,戚白就去外面买的午饭。   拎着保温桶回来时,他却在十六楼走廊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抱着一束鲜花站在护士台前的人,不用对方转头,只看身形气质戚白都能准确认出对方。   “江先生?”   正在询问护士白桑病房是哪间的男人止住声音转过身来,不是江鉴之是谁?   戚白微一挑眉,快步走上去:   “你怎么来了?”   江鉴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把面前好久没见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一圈,随后才道:   “我来看看阿姨。”   戚白带着江鉴之往病房走,边走边问: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江鉴之:“路上堵车,不确定什么时候到。”   戚白听后笑着调侃:“哦对,我忘了,你是人形卡点机。”   说完后戚白看向江鉴之手里的康乃馨:   “你还买了花。”   江教授其实不太懂人情世故,探病要买康乃馨还是他出发之前在网上搜索的。   江鉴之问戚白白桑有没有花粉过敏史,后者摇头,江教授放了心。   白桑刚取了留置针,抬头瞧见跟在戚白身后进来的江鉴之,愣了一下看戚白:   “这位是……?”   江鉴之把手里的花放旁边,对白桑道:   “阿姨您好,我是江鉴之。”   九个字说完,江教授没下文了。   白桑愣愣点头,问:“你是戚白的朋友?”   江鉴之‘嗯’了一声。   白桑:“……”   阿言这位朋友,话好像很少。   戚白把午饭拿出来摆桌子上,抬眼就见江鉴之身姿挺拔如松地站着,眉眼疏离,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   戚白用筷子另一端戳了江鉴之一下,问:   “吃午饭没?”   南枫市离夏城几百公里路,江鉴之开车来的,没时间吃午饭。   不知道江鉴之要来,戚白就只买了两人份的餐食:   “你不吃外卖,出去吃点?”   江鉴之还没说话,一旁的白桑道:“你们出去吃吧。”   两人听后同时转头看她,对上江鉴之的视线,白桑笑了笑:   “病房的事劳你费心了。”   白桑麻烦戚白请江鉴之吃顿饭,算答谢。   戚白没接她递过来的卡:“我又不是没钱。”   和江鉴之出去吃饭之前,戚白先被医生叫走了,说有点事情要跟他说。   临走前戚白对江鉴之道:“江先生你等我一会儿。”   江鉴之略一点头:“好。”   等戚白离开后,白桑没什么胃口并不急着吃饭,她目光落回江鉴之身上:   “江先生请坐。”   江教授不太习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四下看了一圈,把陪护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子展开铺平,枕头摆正,随后在床沿坐下。   白桑细细打量着江鉴之的一举一动,出声问:   “江先生和言言是在南大认识的?”   言言?   江教授心中一动:“言言是他的小名?”   白桑眼带笑意:“现在长大了,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了。”   盯着江鉴之看了一会儿,白桑忽然开口:   “我记得你。”   江鉴之一愣:“您之前见过我?”   “不是。”白桑笑着解释:“我在南大官网上看到过你。”   江鉴之沉默两秒,看她:“小白说您这十几年了无音讯。”   但白桑还关注了南大官网,为的谁不言而喻。   白桑听出了江鉴之的言外之意,只是道:“平时打发时间也会随便看看。”   白桑敛眉搅拌着蔬菜粥:“戚白已经在这里耽搁很久了,你这次让他和你一起回去吧。”   江鉴之摇头:“他不会和我走。”   戚白若是放得下,也不用等到现在。   白桑眉头微微一皱:“他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耗在医院。”   类似的话这几天白桑对戚白说了几次,后者都充耳不闻。   她并不想成为戚白的负担。   头发快掉光,她这两天已经戴上了帽子。   白桑极力想和戚白撇清关系,向来从容沉稳的江鉴之见此,心中忽然有点不忿。   江教授皱眉缓缓开口:“……阿姨您以前的选择或许有苦衷,但对戚白来说,您始终欠他一个道歉。”   “他选择跨过那道坎留在医院照顾您,您对他的态度却如此生疏,一直把他往外推,您是认为他不会伤心难过吗?”   “阿姨您……”江鉴之闭了闭眼再睁开:   “……有没有想过戚白的感受?” 第48章 震惊   只是出去一趟, 回来时戚白明显感觉江鉴之和白桑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出门吃饭时想到白桑刚才落寞怔然的模样,戚白看向江鉴之: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江鉴之面色沉静,眉眼中没了方才的低气压:“没什么。”   戚白狐疑:“真的?”   江教授点头:“嗯。”   戚白想了想, 江鉴之和白桑是第一次见, 两人都不是热络的性格, 的确也聊不了什么。   估计是相对无言。   医院附近吃的很多,但大多是方便省事的简餐, 江鉴之车便开远了一些。   戚白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对驾驶座的人道:   “不能走太远。”   虽然白桑极力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行,但戚白每次出门都不会离医院太远。   江鉴之转了一下方向盘, 看他:“要不要请个护工?”   白桑和戚瑞山一离婚, 白家和戚家也不再走动, 戚白和外公舅舅等人早已断联。   现在白桑主要是戚白在照顾, 陈少角偶尔有空会来待一会儿,至于白桑那边的亲人,不知道是之前来过了还是怎样, 这几天没见其他人来医院探望。   戚白:“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医院就有护工,但照顾重症病人是个辛苦活, 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责任心。   对于行动不便的白桑来说,护工力气还得大。   江鉴之看他一眼:“需要帮忙吗?”   戚白笑了一声:“难道江先生你还认识靠谱的护工?”   江鉴之说可以找人问问看。   戚白转念一想, 江鉴之人脉广,连升级病房这事在南枫市都能远程解决,找个护工好像确实不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 戚白也不跟他客气, 爽快道:“那算我再欠你个人情。”   听着戚白豪爽兄弟好的语气,江教授:“……”   戚白从小在夏城长大, 照理说他对这座城市比江鉴之熟,但最后是江鉴之找的餐厅,带戚白吃的午饭。   辣子鸡丁和椒麻兔味道都不错,这几天陪着白桑吃饭,都快把口味吃淡了的戚白满足了一把。   对面真正口味清淡的江鉴之面前放着一盘绿色的清炒菜心,吃得慢条斯理。   江教授并不挑食,只要食材干净味道过得去,吃菜还是吃肉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不重口腹之欲,好像吃饭对他来说只是存活手段。   有幸和江教授吃过几顿饭的朱俊良表示:   要是有人研究出了末世电影小说中的浓缩营养试剂,戳一针可以维持身体机能运转好几天,江教授肯定是第一个消费者。   戚白和江鉴之不同,他是无肉不欢的人,饭桌上三天不见肉就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了。   每到这时就需要一顿火锅串串烤肉来缓解。   江鉴之吃饭都一口菜一口米饭有条不紊,连头发丝都透着‘修养’二字,戚白抬眼瞧了,莫名感觉嘴里的肉好像更香了。   不徐不缓举止优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盯着盯着,戚白思绪忽然一歪——   整天对着这样一张脸,江鉴之以后的女朋友会不会很容易胖?   注意到戚白咬着筷子不动了,江鉴之停下筷子看他:   “怎么了?”   思绪拽回神,对上江鉴之的视线后,戚白摇头说没事。   ***   江教授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便给白桑找好了护工——   一个三十六岁、做事干脆利落的干练女人。   护工名字叫周铃,以前是一院的护士,但觉得护士工资太少,就转了护工。   戚白价钱开得合理,白桑又是好相处不会故意找茬的人,比上一个半身瘫痪不能动的老爷子好护理多了,周铃照顾起来也更用心。   周铃家就在医院对面,过条马路的距离,得知戚白每天都在外面买饭,她主动问:   “要不以后买菜在我家做饭?”   医院食堂不好吃,这么久总在外面吃也不是事,周铃厨艺不错平时自己也做饭,表示中午晚上可以在她家做好带来。   只用戚白他们给点食材费,或者他们自己去买菜也行。   做饭成本低一些,算下来也能省不少钱。   周铃很热心爱笑:“小戚你放心,我经验丰富,你妈妈这种病有什么忌口我心里都有数。”   戚白自然没意见,选了加钱让周铃帮忙做饭。   江鉴之明天回南枫市,今晚就住附近酒店,等江鉴之和周铃都离开后,白桑叫住戚白,递了个包给他。   戚白接过一看,里面是三张银行卡两张存折,还有一串钥匙。   戚白皱眉看他:“给我这些做什么?”   白桑笑笑,语气十分平静:“早晚都是要给你的。”   白桑给自己买了医疗保险和重疾险,两份保险加起来保额不小,她采用的又是保守治疗,入院至今其实没花多少钱。   她交给戚白的小包,里面装着她这些年全部身家:   小镇上她住着的那套小房子钥匙、离婚时分到的财产、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保险理赔剩下的钱……   “言言。”不等戚白说话,白桑又道:   “妈妈没什么用,临了还要耽搁你,钱我又带不走。”   最近白桑住院的花销都是戚白在承担,白桑给过几次钱他都不要。   白桑一直知道戚白努力优秀又聪明,但她已经无法心安理得接受戚白的付出,所以总是催戚白回南枫市,不必留在医院照顾她。   可江鉴之的话忽然意识让她到,她自以为对戚白好的行为,却又再次伤害了他。   没有比她更糟糕的母亲了。   戚白心头一窒,这次没有纠正白桑的称呼问题。   这是白桑第一次跟戚白谈自己死后的事。   从小到大,她教会了戚白很多事,说话、刷牙、穿衣、如何正确使用筷子……如今,又要教他学会面对人生中最沉重的事——   死亡。   戚白望着白桑晏然自若的双眼,敏锐地觉察到这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东西和往常不同了。   就好像对方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白桑在上个月查出癌症时就立过遗嘱,她名下的所有财产在死后都归戚白,不管是银行卡还是存折,密码都是戚白第一次学会叫她妈妈的日子。   这些东西本就是她留给戚白的,只不过在白桑的预想中,这都是她悄无声息离开后的事了。   不过现在……   既然早晚都要给,那早一点好像也没关系。   虽然白桑描述的是客观事实,但戚白并不喜欢她这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   戚白沉着脸把包塞还给她:   “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   ***   第二天江鉴之再来医院时,就发现白桑对戚白的态度变了不少,具体表现在她会跟戚白抱怨总也吃不完的药片苦涩噎人,还不顾戚白反对叫他言言。   虽然戚白总是臭脸,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的确比以往更亲近一些。   江鉴之没办法在夏城久待,今天下午就要返回南枫市。   江鉴之离开之前,白桑对戚白道:   “言言,江先生大老远过来,你去送一下江先生。”   为了节约时间,江鉴之的东西是今早就收拾好的,车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不用再跑一次酒店。   戚白送江鉴之到楼下,两人正道别,他接到周铃的电话,里面是白桑的声音:   “言言你也有段时间没回南枫市了,要不要顺便跟着江先生回去一趟?”   戚白闻言抿了抿唇,白桑又接着解释,不是催他走,只是他画室还有学生,回去看看,没事再来。   白桑:“不可能我住多久院,你就寸步不离在夏城待多久吧?”   等这次病情稳定后,她也是要出院的。   紧接着又传来周铃的声音:“小戚你放心,这儿有我呢。”   请了周铃之后,戚白不需要时刻守在病房中,有事护士也可以帮忙。   戚白:“……”   离开南枫市这么久,戚白也的确该回去看看,左右高铁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明天他就能回来。   挂完电话后,戚白抬手扶住江鉴之刚拉开的车门,冲他挑眉:   “江先生,介意捎带一个回去吗?”   江教授自然是不介意的,开口问:“需要时间收拾东西吗?”   戚白转到副驾驶说‘不用’:“很快又要回来。”   回去的路上,江鉴之又提起转院的事。   戚白摇头:“我问过医生,我妈现在的情况,都不建议转院。”   转院又会经过一系列检查,对白桑来说并不会多一线生机反而过于折腾,更何况她现在的主治医生很了解她的身体状况,遇事可以及时反应。   只是这样的话,戚白未来有一段时间得留在夏城了。   江教授开车和他人一样平稳,不晃不抖,不会突然提速降速,戚白舒舒服服坐着,跟江鉴之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就睡着了。   进入高速匝道之前,江鉴之缓缓靠边停车,帮戚白把座椅往下调了一些让他睡得更舒服,又去后座给他拿了一条薄毯。   江鉴之做完这一切戚白都没醒,只是在给他盖毯子时,脸在座椅上无意识蹭了蹭,蜷了蜷身体。   盯着睡着的戚白看了一会儿,江鉴之想替他整理一下已经快遮住眼睑、稍长的额发,手都伸到半空了,江教授唇角微动,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   戚白这一觉裹着毯子睡得熟,等他悠悠转醒时已经快到悦澜府。   戚白坐起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江鉴之自己睡了多久。   “没多久。”江鉴之看他一眼问晚上想吃什么。   戚白::“……”   一觉睡醒又快到晚饭时间还说没多久……   戚白摸了摸肚子:“我还不饿,饿了再说。”   江教授不赞同地看戚白一眼:“三餐要按时吃。”   回夏城这段时间,这人似乎瘦了一些。   要是朱俊良或者江鉴之的助手听了江教授这话,绝对会忍不住吐槽——   你一个待在实验室就常忘记吃饭的人,竟然好意思劝别人一日三餐按时吃?   回去的路上江鉴之打包了晚餐,一段时间没回来,戚白开门后的第一反应是:   这么干净一定不是我家。   走错了吧?   戚白收回跨进屋内的腿,关上门下意识看了一眼门牌号:   2002,没错。   戚白一进一出的,江鉴之问:“怎么了?”   戚白推开大门,偏头看江鉴之的眼神有些诧异:“你帮我收拾屋子了?”   江鉴之晚餐放桌上,取下眼镜放一旁,解释道:   “来取画时顺便整理了一下。”   顺便?整理了一下?   连盆栽江鉴之都给戚白浇过水了,戚白望着几乎是焕然一新的屋子,哑然片刻,心想——   江鉴之上辈子真的不是田螺姑娘吗?   田螺‘姑娘’让戚白别傻愣着,让他过来吃饭。   吃完饭江姓田螺‘姑娘’把垃圾也带走了,戚白从江教授离去的背影中,竟然看出了丝……贤惠?   ‘贤惠’两个字一冒出来,戚白自己先没忍住笑了。   这人矜贵清正的气质和贤惠实在是不太融洽。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江鉴之贤惠。   江鉴之帮了不少忙,看见干净整洁的房间,戚白心生感触,给对方发了张好人卡,自顾自嘀咕:   “长着一张高冷难搞的脸,没想到是面冷心热。”   ……   姜意很快收到戚白回南枫市的消息,开车跑过来问他白桑的情况。   戚白的妈妈得了癌症的事姜意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只是他被事情绊住了,没法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去夏城探望。   两人一见面,戚白看见姜意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黑眼圈,微微一愣:   “你怎么了?”   姜意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两下,干笑:“昨晚公司加班,咖啡喝多了失眠没睡好。”   不等戚白再问,姜意又问:   “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白桑情况已经那样,早说晚说其实都一样,再加上最开始几天戚白自己思绪也乱,要不是姜意发消息问他怎么回夏城了,他也不会说。   显然姜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是有钱,但在病魔面前,寸金难买寸光阴。   再开口时,姜意嗓音有些艰涩:   “钱够用吗?”   戚白先是点点头,随后拍拍姜意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   事关重大,要是治病缺钱他会开口的。   姜意在戚白身边坐下,才注意到他这格外整洁的屋子,问:“你请人收拾的?”   戚白:“江鉴之顺便整理的。”   ‘顺便’两个字的读音被戚白刻意加重,接着他果然在姜意脸上看到了震惊:   “顺便整理都有这效果?”   “不对。”姜意问完后又摇头,盯着戚白看:“他为什么要顺便给你整理房间?”   姜意坐直了身体:“你还说他不是喜欢你!”   戚白:“???”   后面一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戚白说怎么可能:“人是直男,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他喜欢我?我们单纯只是朋友。”   “……”姜意一脸木然:“哦,朋友,会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去看阿姨,一言不发帮忙换病房,帮你收拾房间的普通朋友。”   姜意就不明白了,问:“你到底觉得江鉴之哪里直?他亲口说的?”   在他看来,江鉴之这人连脑回路都不直好吗?   戚白:“刚认识时,他说过对男人没兴趣。”   姜意:“他确切说过自己对女人感兴趣?”   戚白:“……”   那倒是也没有。   他甚至都想象不出来江鉴之用那样一张脸说对女人感兴趣的画面。   姜意伸手一指自己鼻尖:“我以前也以为自己是个直男。”   戚白:“……”   “你……”不知道想到什么,姜意神色复杂地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总之,你自己多个心眼,据我所知江鉴之不是这么热于助人的人。”   戚白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还用你教我?”   姜意正色:“我是怕你当局者迷。”   戚白理论知识再丰富,但也是实操经验为零的新手,姜意怕他不知不觉就被江鉴之套牢了。   戚白说自己心里有数,让姜意别瞎操心。   姜意:“……”   行叭。   “对了。”姜意没忘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发展重心在这儿,总往夏城跑也不是事儿,要不要把阿姨接过来?”   姜家在南枫市投资了一家私人医院,还开了处私人疗养院,里面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医生也是顶尖的,设施环境皆好,再加上优秀体贴的服务……   姜意认为疗养院对白桑来说,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方便戚白照顾。   戚白不置可否,只说先打电话问问白桑的想法。   第二天他就往夏城拨了电话,白桑睡着了是周铃接的,听完后周铃压低声音小声回:   “那等白大姐醒了我问问她的意思,然后再给小戚你回电话。”   挂完电话后周铃一转身,就见病床上才睡着不久的白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白桑哑着嗓子问她:“言言打来的?”   周铃点头,坐到床边对她道:   “小戚想接你去南枫市,问你愿不愿意。”   白桑在夏城待了一辈子,听后摇摇头:“太麻烦他了。”   “诶。”周铃不赞同看她:“现在这样小戚常常夏城和南枫市两头跑,难道不更麻烦啊?”   周铃劝白桑:“我看得出来,小戚心里是想你去南枫市的,疗养院条件比这里好,还有专人照顾。”   “在南枫市小戚还能兼顾自己的工作,两全其美……”   ……   白桑最后被周铃劝动,同意去南枫市疗养,条件是戚白先收下之前拒绝的东西。   宜早不宜迟,接白桑去南枫市时姜意也跑来帮忙,疗养院什么东西都有,白桑带过去的东西不多。   姜总亲自鞍前马后,疗养院的人也不敢懈怠,院长亲自出面安排,让白桑住进了最好的套房。   不愧是价格高昂的私人疗养院,白桑从下车到入院,全程都不用戚白操心——   轮椅都有工作人员帮忙推。   疗养院人性化服务,要是家属没时间探望,还会每天发消息录视频,跟家属汇报病人情况。   疗养院照顾得周到体贴,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戚白就算守在医院也没他事做,这样他只用不忙的时候去看看白桑就行。   戚白又重新上课,日子好像恢复如前,只不过经常去的地方多了个疗养院。   ……   白桑的事戚白没跟江母江父说过,但没多久二老还是知道了。   两人投入了新的项目,在项目结束之前,暂时无法离开基地。   江父给戚白打了电话,说能延缓白桑病情恶化速度的靶向药物有着落了,只是能拿到的数量不多,就两剂。   而且这个只能延长白桑的寿命,不可能好转。   戚白听后一愣:“什么靶向药?”   “鉴之没跟你说吗?”江父也愣了。   戚白:“……?”   挂断电话后,戚白久久未回神。   江教授从学校回来,又在自家门前捡到了一只戚白。   熟门熟路进屋后,戚白看他:“我给你发了消息。”   今天实验室忙,江教授拿出手机一看,就见手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戚白了然:“果然,我就猜你是没看到。”   依江鉴之的脾性,要是看见了他的消息肯定会回复。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戚白莫名坚信这一点。   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江鉴之垂眼看戚白:“抱歉,等很久了吗?”   戚白说自己也刚回来。   坐在沙发上看着江鉴之,戚白喉结动了动,忽然开口:   “药的事……谢谢你。”   见江鉴之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戚白又接着解释:   “叔叔先联系的你,但你没接电话。”   江鉴之了解到国外这两年针对乳腺癌研制出了更有效靶向药,但价格惊人不说,走医院渠道根本没货,供不应求。   江母江父人脉更广,江鉴之便麻烦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购入。   先不说这是关于未来儿媳妇亲生母亲的大事,江鉴之长这么大,基本没有主动开口跟他们说想要什么这,就冲他主动开口这一点,江母江父都不可能拒绝。   辗转经过多方打探,这两天终于有了点眉目——   有位富商为自己妻子购入了两支药物。   但还没来得及用,他的妻子就先离开了,就多出两支。   江父本以为这事戚白知道,他今天联系不上江鉴之,才给戚白打的电话。   这种靶向药物戚白也知道,在得知白桑生病赶回来的高铁上,他就搜索了跟乳腺癌相关的新闻消息。   就是因为知道,他更清楚要获得是有多不容易,不是有钱就行。   江鉴之为白桑做了这么多,说不感动是假的。   江鉴之这个人情越欠越多,越欠越大,戚白深吸深吸一口气,态度前所未有认真地跟江鉴之道谢。   对比戚白而言,江教授语气平静:   “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鉴之虽是这样说,但戚白心里却明白,对方完全不用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好像从假扮情侣开始,他就一直受江鉴之照顾。   尤其是白桑这件事……对方嘴上从来不说,但戚白都记着。   反观自己,说着是给江鉴之当假男友,替他躲掉相亲,但是从始至终也没付出什么,还借着这段虚假的恋爱关系享受江鉴之一家对他的好……   想到这里,戚白神情蓦然一顿,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没点人脉根本打听不到这种靶向药物的消息,可江母江父打听到了。   不但打听到了,还有门路买。   戚白先前光顾着感动,如今慢了不知道好多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问江鉴之:   “叔叔阿姨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试剂有消息了江教授还是刚从戚白嘴里得知的,他自然不清楚是从何种渠道得知,于是摇头。   一旦发觉不对劲,以往相处时的点滴就会在脑海里放大,比如:   江母那一口流利的英文,江母江父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的修养、他们时而忙碌时而清闲的工作……   种种蛛丝马迹,让戚白不得不谨慎问了江鉴之一句:   “江先生,叔叔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教授闻言略带奇怪地看了戚白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忽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答了。   江教授吐字清晰,普通话标准,但他后面说的是什么戚白已经听不清了。   戚白迟钝但有常识,所以他被江母江父工作单位名字打头的‘国家’两个字给震傻了。   至于‘国家’后面跟的是什么,此时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江教授说完后见戚白表情茫然没有反应,难得后知后觉:   “我之前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就算是问句,从江教授嘴里说出来也平淡得过分。   戚白:“???”   戚白:“…………”   江母江父工作单位过于强势牛逼,戚白消化了好一会儿,看向江鉴之的眼神都变了:   “那……叔叔阿姨知道你的工作并……接受了?”   江鉴之:“他们尊重我的选择。”   戚白:“……”   戚白眼神更复杂了,他觉得不应该。   虽然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但依照江鉴之的家世,叔叔阿姨再怎么开放,也不该同意自己儿子从事特殊职业。   但看江鉴之和江母江父的相处来看……   叔叔阿姨好像真的不介意啊!   难道就因为年轻时工作太忙,没法兼顾事业和生活,对江先生心中有愧到随便他胡来??   但还是不应该啊!   难怪误会自己和江鉴的关系后两人那么高兴。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无数个念头在戚白脑子里划过,跟黄河似的奔涌似的。   最后,太过震惊诧异的戚白看向江鉴之的眼神十分微妙。   对上戚白的目光,江教授:“……?”   戚白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   “江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   戚白早就觉得现在的工作配不上江鉴之,现在更是如此,让他忍不住想多嘴劝一劝。   国家级人才的儿子是特殊工作者,说出去……   谁他妈信啊!!!   而江教授听了戚白的话,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拒绝:   “没有,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戚白:“……”   戚白表情太过一言难尽,这让江教授眉头微皱,罕见地迟疑了: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这次轮到戚白毫不犹豫点头:“确实。”   江鉴之眉头拧得更紧了,显然并不理解戚白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的工作了。   看着戚白,江教授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   “为什么不喜欢?”   江鉴之:“因为平时工作太忙?”   听到这里戚白:“……?”   竟然还问他为什么?   这是平时工作忙不忙的事吗??   就像江鉴之不理解戚白为何讨厌他的工作,戚白也不明白这份工作到底哪里值得他喜欢——   再爱岗敬业也得有个限度吧?   难道江鉴之就这么喜欢和张总王总廖总…乱七八糟的这总那总逢场作戏?   就因为这份工作来钱快??   想到这里,戚白心中莫名有股无名火窜起,生气瞪他:   “你都有我了,不能再干这一行了。”   戚白这话一说完,两人都愣了。   江鉴之:“……?”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容易惹人误会的话,戚白拧了一下眉,解释:   “我的意思是,在叔叔阿姨心里,你都有我了,你继续做这一行不好,容易露馅。”   尽管江鉴之是卖艺不卖身,但一个有男朋友人还继续从事这个职业,而自己没有一点态度,显然有点说不过去。   江鉴之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戚白:   “为什么?”   戚白臭着脸想这人今天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沉默两秒,他给了江鉴之一个充分的理由:“因为不守男德?”   江鉴之:“?”   有那么一瞬间,江教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戚白看他的表情很是认真,清正板肃江教授脸上难得出现了类似‘迷惑又茫然’的表情,他重复了一遍戚白的话:   “不守……男德?”   戚白重重点头:“当然!”   戚白说也是他们是假情侣的关系,要是真恋人,指定早让江鉴之换工作了。   谁能接受自己恋人每天被不同的客户送回家啊!   没有大男主主义的戚白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江鉴之:“……”   江教授确信自己听懂了戚白说的每一个字,也充分理解了他的意思,但……他并不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   江教授望着一脸理所应当的戚白,浅琥珀的眼瞳闪了闪,迟疑开口:   “当教授搞科研……就是不守男德?”   “当然,你现——”   戚白斩钉截铁的话语猛然一顿,看他:   “教授?什么教授?”   江鉴之:“?”   江教授耐心道:“南大物理系教授。”   江母江父的工作虽然忘了跟戚白说,但江教授清楚记得这件事他是跟戚白说过的。   南大……物理系教授?   戚白脑子反应不过来,疑惑之下脱口而出:“你不是干外围的吗??”   物理系那个教授,不是江鉴之的客户吗?!   江教授:“???”   ‘外围’两个字一出,戚白很明显看见对面的人瞳孔颤了颤。   第一次听这种论调,向来从容疏淡的江教授,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瞧见江鉴之震惊的表情,戚白后知后觉他对自己这位假男友兼假未婚夫有点误会。   误会好像……还挺大。   四目相对,两口无言。   沉默……死寂的沉默。   今晚沉默的不止康桥,还有今晚的戚言言。   江教授想平静,但明显没能成功,他眉心一跳,深吸一口气问:   “谁跟你说的?”   戚白:“……姜意。”   江鉴之:“……”   没想到戚白一直以来是这样看自己的,江教授半晌无言。   戚白满脸懵逼,但他了解姜意为人——对方不会跟自己开这么大玩笑。   因此戚白咽了咽口水,迟疑开口:   “或许……江教授你有其他兼职?”   戚白垂死挣扎:现在这个社会这么卷,教授有个兼职很合理!   江教授:“……”   江教授:“???” 第49章 咬牙   江教授要上课, 要带研究生,还有自己的项目,每天匀给实验室的时间都不够, 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兼职工作。   他也没兴趣再培养另一份高薪兼职。   因此听完戚白的话, 江鉴之默了默, 看向戚白眼神那意思——   你说呢?   戚白:“……”   垂死挣扎的戚白心里也觉得不可能。   但他还是不相信姜意会骗他,他绞尽脑汁搜刮能证明江鉴之干外围的证据。   戚白尽量使自己不虚:“第一次见你是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   江教授木着脸:“路过。”   戚白虚了一点:“在书店, 你买的那些《高情商男人必备》、《三招俘获女人心》、《三句话让富婆为我花十八万》又怎么说?”   江教授隐约觉得头疼:“帮同事买的,朱俊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他相亲总失败。”   戚白连兰溪校区大名鼎鼎的江神都不认识, 当然也不可能认识朱俊良。   戚白又虚一点:“那经常送你回家的那些人呢?”   江鉴之揉揉眉心:“都是项目合作方。”   戚白继续虚……   不, 他的底气已经虚完了。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再问, 因为江教授用手机打开了南大官网。   南大学科多,官网首页上有每个院系的直达按钮,大学几年, 有事需要戚白点开官网的次数并不多。   每次他都直接点进艺术系,并没有留意其他院校。   兰溪校区和老校区隔得山高水远,戚白都不八卦老校区哪个院系有帅哥美女, 更别说兰溪校区了。   而白桑之所以能第一面就认出江鉴之,是因为白桑只知道戚白考上了南大, 但是并不清楚他学的是什么专业,所以摸索着把南大所有院系都仔细看了一遍。   江鉴之太过年轻,那张脸又太有辨识度, 只消一眼, 让人想忘都难。   最开始的误会加上这段时间的阴差阳错,让两人之间出现了巨大的信息差。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江鉴之那张放大的俊脸, 再看后面一排闪闪发光的履历介绍,戚白:   “……”   虽然教授的确比外围更贴合江鉴之的气质,但——   操!!   江教授就听戚白低骂一声,然后拿着手机阴沉沉找姜意算账去了。   戚白发誓,他在江鉴之一家人身上遇见的尴尬事件严重程度,比得上他前二十几年加起来的所有。   还他妈的甩八条街!   站在江鉴之家阳台,戚白已经不敢回头看此时房屋主人的表情了。   当初他在兰溪校区晃眼看见的那个很像江鉴之的背影,十之八九就是本人了。   背对江鉴之,戚白手指紧紧抠着窗户,很有把窗栏当作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捏的架势。   他清楚记得姜意当时说江鉴之和郁钦川是同行、但卖艺不卖身时坚定的语气和不容置疑的表情。   当时他还跟姜意开玩笑,说江鉴之这种级别,放古代怎么也是清雅矜贵的世家贵公子——   一遭家道中落,沦落到不那么风尘的风尘。   出道一年,绝对是轰动全城的清倌。   现在……   神他妈的轰动全城!   去他妈的极品清倌!   被事实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只有他一个!   戚白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想揍人。   一旁的江教授心情也十分复杂,他没想到郁钦川那把‘外围’、‘特殊工作者’、‘被包养的金丝雀’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他忽然就懂了戚白有时候看向他的那些奇怪眼神。   电话响了两声,姜意接通电话,一个‘喂’字说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卡在嗓子眼没说完,就听对面的戚白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姜意你是翅膀硬了还是皮痒了?现在是什么玩笑话都敢说?你是不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要不是看在多年父子情谊的份上,戚白现在已经打车去揍人了。   忽然被戚白一顿怼,姜意:“???”   姜总先是茫然,而后是委屈。   自从戚白的妈妈生病后,上班开会姜总手机都不敢关静音,就怕戚白有事找他而自己接电话不及时。   拳拳父爱,戚白不感谢他就算了,无缘无故还骂他!   姜总骂回去的声音底气十足,嗓音还很响亮,声大得不开外放江鉴之都能听见:   “戚白你干嘛?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吃错药了?!”   戚白觉得丢人,咬牙切齿压低声音:   “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为什么跟我说江鉴之是干外围的?耍我好玩?”   上一秒还气势凌人的姜总像是坏掉了的喇叭,这一秒就没声音了。   戚白想在现在的江鉴之眼里,自己肯定是个傻逼,   气不顺的戚白牙痒痒,让姜意说话,语气危险:“别想蒙混过关,给我个解释。”   否则别怪他明天大义灭亲。   电话那端的姜意闻言缩了缩脖子,用力踹了身边的人一脚,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床上躺得好好的郁钦川吃痛,‘嘶’了一声。   郁钦川:“???”   姜意没管郁钦川眯起的狐狸眼,又踹了他一脚。   郁钦川:“……”   姜总对着始作俑者怒目而视,开口跟戚白说话时气势瞬间又低到尘埃里:   “小白你……都知道了啊。”   戚白冷哼了一声:“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姜意让戚白冷静,连忙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郁钦川搞的鬼,他骗了我,所以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戚白皱眉,不知道这事怎么又牵扯上郁钦川了: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问完这话,戚白猛然想起姜意也是通过郁钦川才认识江鉴之的。   再一联想前段时间姜意说的,怀疑郁钦川有事瞒他……   戚白深吸一口气,问:“到底怎么回事?”   怕戚白真的生气,姜意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一一说了。   求生欲爆表的姜总,语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总结:   “综上所述,郁钦川为了不露馅,只能瞒着江鉴之的工作。”   “毕竟一个金丝雀认识南大教授没人信。”   几分钟前还对江鉴之有个客户是南大物理系教授这事深信不疑、在心中感慨世风日下的戚白听了姜意这句找补:   “……”   戚白没忍住又低骂了一句。   郁钦川真他妈是个人才,这种损人不利己又离谱的追人办法也想得出来!   知道这事不止自己一个受害者,戚白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他也没这么好糊弄。   戚白继续板着脸:   “那这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意底气又回来了:“就这两天的事。”   前段时间姜总误会自己养的金丝雀外面有人,伤心难过下和郁钦川断绝关系,还搬回姜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很是颓丧。   后来才知道是误会。   被自家金丝雀骗了姜总,也心中生草——   他哪儿知道自己第一次搞包养,就遇到个身价比他还高的金丝雀。   金丝雀一早就是图谋不轨奔着限定金主来的,在‘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金主对金丝雀的感情也逐渐变黄…啊不变质,说开后两人又很快和好。   只是苦了全程被蒙在鼓里的戚白。   戚白嘴角一抽,问郁钦川是不是闲得慌。   不等姜意替他转达,他又问:   “那你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   要是他今天没在江鉴之面前丢这个大脸,岂不是还要被继续瞒着?   姜意弱弱小声道:“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上次戚白从南枫市回来,姜意面色憔悴眼底泛青,就是这事闹的。   刚知道事情真相时,姜意心中也是百味杂陈。   被郁钦川瞒了这么久的姜总觉得没面子,便没第一时间跟戚白说,后来又有白桑生病的事……   戚白要照顾白桑已经很辛苦,姜意就没说。   不管哪一方都有理有据,戚白甚至找不到点反驳。   郁钦川这办法是‘缺德’了点,但看他还能安安稳稳躺在姜总床上,就知道效果显著。   戚白没话说,姜意怕他生气,可怜巴巴:   “我已经帮你揍过郁钦川了,还好几顿,你别生气。”   “要是你不解气,我再帮你踹几脚?或者下次你亲自来?”   戚白:“……”   最后,戚白一脸麻木地挂了电话。   现在压力重新回到戚白身上。   戚白缓缓地放下手机,缓缓转身,再缓缓地回到客厅。   全程顶着江教授的视线。   缓缓坐下时,戚白脸上没什么表情,脑子却在疯狂转动,在最后关头他灵光一闪,准备先发制人。   戚白一脸严肃地盯着江鉴之,声音低沉:   “交待吧。”   江鉴之:“……?”   心脏起伏宛如坐了一趟过山车的江教授,此时已平静下来,恢复了惯常的淡定从容,他问:   “交待什么?”   戚白:“你和郁钦川原本就认识,他骗姜意的事你不知道?”   江鉴之:“……”   见他抿唇沉默,戚白支棱了起来:   “你心虚了!”   “这事郁钦川要是主犯,你就是从犯!”   “你不是不骗人吗?怎么助纣为虐?”   戚白叉腰:指指点点.jpg   江鉴之认为戚白这结论下得有失偏颇:   “你没问过我。”   江鉴之虽然不赞同郁钦川的做法,却不会无缘无故拆对方辛苦搭好的台。   戚白闻言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江鉴之从始至终,的确没说过会引人误会的话。   细想下来,一切都是他先入为主。   甚至江鉴之一言一行都没想过瞒他,还早就告诉了自己他在南大工作,只是脑电波没对上,自己想劈叉了。   戚白:“……”   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戚白自暴自弃躺平道:   “反正这事是郁钦川弄出来,你有问题找他去。”   正经努力工作的人被别人误会在外卖艺不卖身干外围,一误会还这么久,换个人可能会生气,可江教授没有。   他把手帕递给戚白让他擦手,沉眸问他:“这么久难道都没有怀疑过?”   戚白:“……”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在窗栏外沾的一点灰,知道洁癖这是又看不下去了。   接过触感柔软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戚白没把帕子还给江鉴之,而是放在手中折来折去,问:   “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鉴之视线从戚白修长的十指掠过,最后定格在他那张脸上,略一点头:   “真话。”   戚白答得很快:“真话就是,我觉得和你在外卖艺不卖身相比,二十六岁的正教授更离谱。”   江教授:“……?”   缓过神来强行不尴尬的戚白盯着江鉴之的脑袋打量:   “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智商遗传难道还讲究正正得超级加倍?”   知道江鉴之没有自甘堕落干外围,戚白语气都轻快不少。   没纠正戚白自己并不是二十六才提升的正教授,江鉴之沉默两秒道:   “遗传学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戚白:“……”   我倒也没有要和你探讨遗传学这个深奥问题的意思。   ……   等回到二十楼,戚白才想起自己最初下楼找江鉴之的目的是什么——   感谢他费心费力地帮白桑找药。   满心感动的去,恍恍惚惚握草牛逼的回来。   戚白忍不住拿起手机搜了一下江鉴之,发现近年来对方的名字频繁出现学术领域的新闻报导中。   是他孤陋寡闻。   戚白还在某个网站上找到了江鉴之发表论文,他坚持看了两行然后放弃。   根本看不懂。   不仅论文看不懂,论文下的评论他也看不太懂,各种专业术语名词看得他眼花缭乱,页面上密密麻麻那么多字,在戚白眼里提炼一下就只剩下五个字——   江教授牛逼!   显然不止戚白一个人这么想,因为他往下翻了翻,看见很多一知半解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别说戚白这个不是物理专业的外行人,就算物理系本专业的学生,看见江鉴之发表的论文后也是两眼一抹黑。   退出网站后,戚白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姜意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睡了吗?   他现在被江鉴之的履历震惊得睡不着。   一想到自己竟然找了南大最年轻的教授当假男友,戚白觉得自己从某方面来说……也挺牛逼的。   重点是江鉴之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难怪对方当初不收钱,原来真是看在郁钦川的面上帮个忙。   以为他还在生气的姜意几乎是秒回:怎么了?   【齐白石分白】:江鉴之竟然是咱们学校的教授。   【齐白石分白】:他就比我大三岁。   他还是应届毕业生,而人家已经是教授了。   向来被人同学佩服仰望、前南大艺术系专业第一的戚白,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人和人……差距原来这么大吗?   【手艺人】:我懂我懂。   得知江鉴之真实身份时,姜总也是吓了一跳,震惊良久。   【手艺人】:我摸去学校的另一个论坛看了,兰溪校区那些学生都叫他江神来着,人气热度都贼高。   看到姜意的消息,戚白眉头一挑,好奇也搜进了兰溪校区的专属论坛。   一点开论坛,跟江鉴之有关的热帖就有两个在首页飘着,其中一个题目是——   论江神发表的论文这些年被多少学生‘引用’过。   临近毕业季,又到了无数学生为答辩论文头秃的日子。   学生写论文时查资料找论文引用是常事,还有新闻曝出,有位学生‘引用’别人论文时,没注意论文原作者,把自家导师大学时写的论文,原封原样交给了导师。   除了署名之外,查重率100%。   戚白觉得‘江神’这个称呼有些新鲜,多看了两秒才点开帖子。   楼主:我菜我先来,希望江神保佑我论文顺利通过!   1L:同求,江神保佑[双手合十.jpg]   2L:江神保佑!   3L:江神保佑!!   江鉴之一连保佑了十几楼才有人正经回帖:   15L:仅针对标题,江神发表的那些论文被引用的次数太多,实在无法统计。   38L:物理系的引用江神论文我可以理解,但最离谱的是我一生物系的哥们,答辩时竟然也化用了江神某篇论文。   三十八楼一出,底下一片哈哈哈哈,纷纷问他哥们最后答辩过了没。   看到这里的戚白也很好奇这生物系的哥们答辩过没,又往下翻了几十楼,就见原三十八楼回复:   最后就是,他妈的还真的过了!   于是回帖的‘哈哈哈’变成了‘握草不愧是江神,牛逼!’。   江神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戚白:“……”   强。   论坛关于江鉴之的热帖很多,戚白翻了几个,感觉自己认识了江鉴之的另一面。   原来这人上课时对学生这么严格,原来学生这么怕他。   看来对方工作时也延续了生活中的严谨风格。   论坛里大家虽然开玩笑叫江鉴之冷血大魔王,对他是既敬又畏,但戚白看了几个帖子,没人说过他一句不好。   反而不少人表示受到过江鉴之的帮助,或在学业上,或在生活上。   戚白看见有人发帖,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江鉴之知道后做项目主动带她,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楼里大家一片羡慕,同时还不忘肯定楼主,说她自身肯定也足够努力和优秀。   不然江教授也不可能带她做项目。   有人道:江教授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戚白深以为然。   除了讨论正事之外,还有人发帖只是为了嚎一声江教授好帅。   像是发现新世界,戚白在兰溪校区的论坛一泡好几个小时,最后忍不住想,要是江鉴之是他的大学教授……   戚白:太严格了,好像不太行。   ***   难得有治疗效果更好的药物,虽然价格很贵,但戚白也不可能放弃。   然而白桑听了这消息,却并不为此高兴。   白桑把戚白叫到疗养院,说她不想用那靶向药。   看着神色坦然的白桑,戚白沉默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问:   “……为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不见,白桑也能跟戚白说说心里话了:   “第一,价格太贵,效用不定,不划算。”   戚白和白桑都不算穷,咬咬牙买两支药剂也不是买不起。   但基本会掏空家底,白桑不愿意这么做。   戚白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听白桑说完后,他皱着眉张张嘴刚想开口,就听白桑又道:   “第二……”   白桑对戚白轻轻笑了笑:   “实在太痛了,言言你就当妈妈是胆小鬼吧。”   白桑身上的病症已不可逆,她每天都被病痛折磨,使用止痛针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她嗓音轻轻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戚白倏地红了眼,咬着牙看着她不说话。   白桑不允许戚白购买能短时间延长她寿命的药剂,她抬手握住戚白垂在身侧的手,叹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掐自己。”   戚白松了手,白桑就又笑了笑:   “帮妈妈谢谢江先生他们,我的事让他们费心了。”   白桑知道靶向药不好找,但她注定要辜负江鉴之一家的心意,只能心领。   她让戚白坐下,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自己不怕死亡,但怕痛。   更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的痛。   自己的身体白桑很清楚,她最近昏睡的时间愈发的长,体力也更不济,   她最后那段时间估计都会在昏迷中度过,要是情况好一些,能少受点痛离开。   白桑给自己设想的最好结果,就是某天睡着后不再醒来。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白桑话说得直白,不愿进一步治疗的决心很强。   要是第一条理由,戚白还能坚持己见,他无疑是想白桑多留一天是一天,可白桑说她每天都很痛……   戚白喉咙艰涩,忽然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见戚白这模样,白桑心里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   她不害怕死亡,但这对戚白太残忍了。   这也是生病后白桑不愿意告诉戚白,也不让陈少角他们告诉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在夏城一院,江鉴之指明戚白有心结未解,如果不正面解决,戚白恐怕一辈子无法跨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白桑又不确定到底是现在这样,让戚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残忍,还是到死都不见他一面更残忍。   好像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收回思绪,白桑轻声细语对戚白道:   “我在夏城有套小房子……”   小镇上的那套房原本位置不太好,但在白桑购入后没几年旁边建了所小学,一跃成为学区房,周边房价跟着水涨船高,也好出手。   按照现在行情,房屋转手信息挂上去后很快就会有买家找上门。   谈价、交易、过户签合同,走完各种流程,扣掉各种税后,到手估计能有小一百万。   离婚时分到的财产被白桑拿来作投资,十几年下来连本带利,也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财产。   白桑希望自己走后戚白能把钱取出来,提前把房贷还了。   这是她能为戚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第50章 宣告   知道白桑拒绝靶向药物, 不愿意进一步治疗时,江鉴之找到了一个人坐在疗养院人工湖边的戚白。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用转头戚白都知道来的是谁。   看着湖中游来游去交颈嬉戏的两只黑天鹅, 戚白问江鉴之能不能分清它们的公母。   这问题难倒了江教授。   江鉴之看了连黑都黑得一样的两只天鹅, 沉默两秒回:“不能。”   戚白听后笑了一声, 指着尾羽有一点白的那只黑天鹅,语气笃定:   “那只是母的。”   两只一模一样, 江鉴之偏头看戚白的侧脸:“你能分清?”   戚白收回手,微一耸肩:“我瞎猜的。”   江教授:“……”   戚白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开落到江鉴之身上:   “江教授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自从知道江鉴之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后,戚白改口叫他‘江教授’, 但偶尔顺口了还是会叫江先生。   在兰溪校区的论坛泡了几天, 从论坛那些人的口中, 戚白対这人的敬业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江教授:“今天就一节选修课。”   手肘撑在膝盖上, 戚白支着脑袋偏头,饶有兴趣问:   “江教授,选你课的学生是不是很多?”   恶补了几天与江鉴之相关知识的戚白, 如今已经知道学生们暗地里说他是不近人情的大魔王,纷纷扬言说最不愿意上他的课——   不能玩手机打游戏睡觉不说,非讨论时间还不能跟身边的同学聊闲天。   上江教授的课, 全程得绷紧神经不能开小差,笔掉地上了都不敢弯腰捡。   戚白刚开始是真的信了, 然后他看见有人开贴吐槽:   但凡你们这些说不选江神课的人有一个说话算话,我也不至于大三了还抢不到一节课!   平时一个个都说怕江教授,対江神的课敬而远之, 但每到选课的时候, 别说专业课,选修课大家都抢疯了。   戚白这才知道江鉴之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什么再也不选他的课,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放出去迷惑同学的烟雾弹。   物理系常用的几个阶梯教室空间都比较大,正常排课时就算几个班学生一起上课,座位也坐不满。   南大鼓励学生博学多知,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允许蹭课,导致江教授每堂课都爆满。   要不是地上不允许坐人不允许自带小板凳,人还会更多,估计讲台边还能挤两个。   这些戚白都摸得一清二楚,但他有点想听江鉴之说。   江鉴之伸手扶了扶眼镜,平静开口:“还好。”   太阳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努力工作一天,如今慢悠悠地准备收工,留下一抹斜阳从泛着波光的湖面反射到江鉴之镜片上,再映入他淡琥珀色的双眸。   江教授周身自带的疏淡冷漠气息被这一抹夕阳融化,把他黑色头发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戚白在江鉴之眼瞳中瞧见了自己,背景是闪着细碎亮光的湖面。   瞧着江鉴之这张脸,戚白想那些学生为江教授一节课挤破头,不说全部吧,十之八九,多少带点心思不纯。   戚白双眼微弯,说江教授谦虚了。   胳膊撑累了,戚白舒展四肢,没骨头似的懒懒往后靠。   疗养院环境优美,没事时来外面坐坐,入目皆是风景,很能放松心情。   江鉴之听见他嘀咕骨头都要被这温度刚刚好的夕阳晒软了。   江鉴之看着表情姿态都很放松的戚白,也没有提白桑的事,就这样静静地陪他看平静的湖,看着夕阳越拉越长。   留不住的光影从两人头顶到眉梢眼角,再到鼻尖下颌……一路缓慢下移,最后从脚边溜走。   ***   戚白尊重白桑的选择,没再提过高昂的靶向药,一切恢复如常。   周嘉祯齐彬等人得到消息,陆续来医院探望过白桑几次,姜意和郁钦川更是没事就往疗养院跑。   六月下旬,病情恶化的白桑渐渐每天清醒的时间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胃口变得更小,每天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夏至当晚,已经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白桑终于清醒,罕见的精神不错,不用依靠呼吸机就能自主呼吸,甚至喝了小半碗清粥。   吃完后还有精神,白桑提出想去外面走走。   看着目光平和眼角带笑的白桑,医生在心中叹气,随后转身轻轻拍了拍戚白的肩膀,冲他点点头。   戚白一颗心猛然下沉。   病重的人忽然有了精神,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兆头。   回光返照。   病房内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闪过这四个字。   戚白:“……好。”   工作人员推来轮椅,戚白一言不发扶着白桑下床坐上轮椅。   这次工作人员没有积极主动地帮白桑推轮椅,戚白推着身体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吹走的白桑离开房间。   心里着急的姜意不放心想跟上去,却被身边的郁钦川拉住了胳膊。   郁钦川轻轻対他摇了摇头,低声叹道:   “给他们母子一点独处时间吧。”   听完这话,姜总鼻梁一酸,倏然红了眼眶,留在原地的医生和工作人员也是叹气。   照顾了白桑几个月的护工们其实挺喜欢她的,白桑脾气温和,从不刁难她们,如今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有位年轻的小姑娘,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泪。   ……   相比较笼罩在愁云惨淡与悲伤之中的病房,出了门的戚白和白桑之间,气氛却没大家想象中悲情。   白桑整天待在房间里,疗养院风景再好,她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也只能隔着玻璃欣赏。   疗养院一季一景,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白桑看什么都新鲜,指着那些开得五颜六色还带着香的花,问戚白都是些什么花。   为了保证四季有花欣赏,能闻四季花香,疗养院种植的花卉植物多达数百种,戚白有的认识,有的之前见都没见过,还觉得许多长得大同小异。   认识的戚白就跟白桑说,不认识的就手机拍照识图,対着百科念介绍。   白桑指着花坛里身高拔尖的两株花対戚白道:   “那个蓝色的好看,要是能种一大片的话,肯定更好看。”   戚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不认识的。   用自己挑剔的目光扫了那株花一眼,美术生戚白很客观的评价:“颜色浅一点更好看。”   白桑听了就笑:“那它就这个颜色呀,要开什么花,在它是粒种子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戚白略一撇嘴:“可以嫁接移植杂交。”   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别说是颜色浅一点,就算想要原本开白花的树,开出朵五颜六色花也不是不可以。   先天不行,后天补救也为时不晚。   白桑笑得更开心了,说戚白说得対。   姜意家的这座疗养院占地面积广,设施齐全,休闲区域都分好几个板块,为了满足有些老年人垂钓的爱好,甚至还花大价钱引了条河进来。   六月底晚上天气也闷热,绿化做得好的地方虽然做了灭蚊处理,但仍然无法避免被蚊子咬,戚白就推着白桑到了空旷的运动操场。   饭后在操场活动的人不少,白桑和戚白就这样坐在操场边看着人来人往。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白桑转头看戚白:   “言言。”   戚白这次没有因为这个稍显稚气的小名臭脸,抬眼看坐在轮椅上的白桑。   听见戚白‘嗯’了一声后,白桑脸上的笑意加大。   白桑望着戚白头顶的鸭舌帽,忽然抬手把它摘了下来。   戚白束进帽子中的长发,如倾倒的墨水,泄了满肩。   他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发尾已经到肩胛骨下面的位置。   白桑反手把帽子戴在自己头顶,対略显诧异的戚白眨眨眼:   “言言留长发也很好看,不用总是遮着。”   戚白神情一顿,没说话。   这么久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后来每次见白桑,戚白几乎都会用帽子把头发遮一下。   见其他人就不会。   白桑刚开始不明白缘由,直到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说戚白一个男人却留着一头长发,好看是好看……但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怪,说戚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戚瑞山见戚白一次,骂一次他留长发不男不女。   戚白只当他是放屁,我行我素,头发是越留越长。   白桑近距离地研究了一下戚白的头发,最后语气有些羡慕地开口:   “你的发质比我年轻时好多了。”   戚白眼神微动,看着路灯下面容祥和、一点都不畏惧死亡的人,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如果……”   白桑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嗯?”   対上白桑的双眼,戚白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没事。”   瞧见戚白这副模样,白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白桑又补充了一句,说问什么都可以。   问当年的歇斯底里,问当年的鸡飞狗跳……   问什么都行。   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些问题今晚不问出口,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见白桑情绪没受影响,戚白抿了抿唇,最后缓缓开口:   “当初你和那傻逼离婚的时候,把我留下了。”   为了不破坏两人之间的平静,戚白这段时间対以前的事绝口不提,白桑之前精力还行时尝试着跟他聊这件事,但戚白拒绝沟通。   每当白桑有要跟他聊这个话题的倾向,戚白不是出声打断转移话题,就是臭着脸直接离开。   心里存在了十几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   就算表面愈合了,也会留下痕迹,不能完全恢复如初。   所以就算戚白今天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白桑也会提。   戚白声音里没有怨恨,语气也不带任何不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白桑脸上的笑意渐敛,她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完全不掩饰自己当年的懦弱:   “我不敢带你走。”   白桑不是没想过带戚白一起离开,可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如果带戚白离开,横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她能不能好好把戚白养大?   戚瑞山再恶心傻逼人渣,可有句话说得很対:   当年的白桑从结婚后就是全职太太,不说和社会脱节,至少找工作是处处受限。   她不能为了自己,让戚白跟着她受委屈。   戚白小升初考上了夏城最好的学校,是别人做梦挤破头都想去的好学校,要是跟着她,肯定会转校。   那时戚白的爷爷奶奶还健在,不管戚瑞山怎么样,戚家还有人是真心疼爱戚白。   戚瑞山大男子主义,不肯把抚养权给她,她一个家庭主妇离婚后形单影只,就算法律站在她这边,但戚瑞山也享有探视权。   戚瑞山当时事业红火人脉广,直言戚家的种不可能流落在外,就算法律判给她也会不择手段把戚白抢回去……   狠心留下戚白的理由很多,但不管哪一条究其根底,是白桑懦弱。   是她自己带走戚白的决心不够坚定,不确定带走戚白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   以往那些痛苦昏暗的回忆,到现在回首一看,好像都不是什么事。   不就是踹开了一个渣男么?弄得一副天塌的模样,最后把事情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白桑再次対戚白道歉:“是我胆小,是妈妈対不起你。”   戚白摇摇头,示意白桑已经不用道歉。   这些日子相处,戚白能感受到白桑的心意。   他只是想要句肯定——   白桑把他丢下,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不是认为他是累赘……   ……   后来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白桑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戚白保证,说自己离开后,会争取早日把戚瑞山也带走。   晚上八点,说了太多话的白桑精神不济,在戚白推她回房的路上就睡着了。   戚白动作轻缓地把她抱上床,医生给白桑上呼吸机时,像是感受到了医疗器材的冰冷温度,白桑挣扎着从沉睡的深渊中醒来,対戚白道:   “言言……今晚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突然出现的精力又被瞬间抽走,白桑说话又恢复了有气无力的模样,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十分费劲,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戚白没有答应,而是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   “我在这里陪着你。”   白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摇头,坚持让他回家休息。   见白桑强打精神睁着眼,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闭眼睡觉的模样,戚白再出声时,声音哑得不像样,语气倔强:   “妈,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听见这一声称呼,白桑双眼闪了闪,沧桑的双眼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呼吸机开始运转,白桑已经说不出话,却是対戚白摇头。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于心不忍,移开了视线。   后面赶到的江鉴之在房间站了一会儿,见两人僵持,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上前轻轻拉了下戚白的胳膊,柔声対他道:   “戚白,让阿姨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戚白身体僵硬,抬眼见白桑看他眼神几乎是哀求了,终是闭了闭眼,妥协:   “那我明天再来看您。”   白桑费力地対他笑笑,用尽力气转头,看着江鉴之牵着戚白的手腕带他出去后,终于放心地陷入无尽黑暗。   没一会儿,医生和护士几人也出来了,対站在走廊的戚白说白桑已经睡着了。   说完后医生顿了顿,看戚白紧绷的唇角,到底没多说什么,安静离开了。   此时大家都清楚,白桑十有八九熬不过今晚。   事已至此,就不用再说什么‘节哀顺变、早做后事’之类扎心的话了。   医生离开之后,戚白朝病房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向来疏淡自若的江鉴之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眼底的担忧毫不掩饰。   此时任何人都不能対戚白感同身受。   在死亡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清楚戚白此时心里不好受需要一个人静静,江鉴之在一旁守着他,没上去打扰。   郁钦川和姜意也没离开,看戚白和白桑这样,两人心里都难过。   戚白拒绝与人交流的态度很明显,姜意很想安慰他两句,但在原地踟蹰许久,最后还是被郁钦川拉着坐下等。   至于等什么,他们包括戚白都心知肚明。   他们在等一个奇迹,或者……   白桑的死亡宣告。   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   今晚整层楼都很安静,大家连脚步声都轻了。   时针刚走过十二点,维持一个姿势好几个小时没动过的戚白,忽然站起身朝病房看去。   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的江鉴之跟着他一同起身,紧接着是郁钦川和姜意。   姜意神情高度紧张,小心翼翼问戚白:   “怎、怎么了?”   戚白冲三人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自己走到病房门前,轻轻地拧开了房门,一个人进了房间。   担心的姜意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江鉴之伸手拦住了。   留戚白一个人在里面,姜意着急,怕里面的人听见压低声音:   “江鉴之你拦我做什么?难道你不担心吗?”   江鉴之自然担心戚白,只是此时不是人越多越好。   江教授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戚白拉上了里面的帘子,什么都看不清。   郁钦川也轻声安慰姜意,让他不要太着急。   这一晚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难熬。   凌晨三点四十五,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鞋底和大理石接触,‘哒哒哒哒’十分急促。   江鉴之抬眼,就见走廊一边,医生跑在最前面,大家神情慌乱又忙着有序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几乎是看见医生的同一时刻,江鉴之倏然站起身,沉着眸往病房走,先一步推门进去。   看着几个白大褂出现,还没反应过来的姜意愣神,问身边的郁钦川:   “怎、怎么了?”   江鉴之推门而入,戚白神情平静地站在白桑床前。   见江鉴之进来后,不等他说话,戚白先开口了:   “江先生,帮我记个时间。”   戚白神色如常,说话声音也很稳,但江鉴之看着他,只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対上戚白那双眼,江鉴之心里一阵痉挛,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江教授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好……”   戚白报了一个时间,精确到秒。   江鉴之一边应声,一边脚步沉稳地朝站在原地的戚白走去。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哪怕诚心祈祷,也难以实现。   几乎在后面的医生护士推门进来的瞬间,江鉴之就在戚白面前站定,难得强势伸手,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江鉴之用肩膀挡住了戚白的脸。   被江鉴之抱着,鼻尖是他身上传来的清浅的味道,戚白的身体维持僵硬状态。   “戚白。”江鉴之抬手在他脑后轻轻地拍了拍,低声道:   “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戚白像是突然被抽去全身力气,浑身一软,全靠江鉴之抱住才没脱力往下滑。   很快,江鉴之就感觉戚白埋脸的脖颈处,传来一股微烫的潮湿热意。   无声又压抑。   陌生的触感烫得江鉴之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放在戚白后背的手,手指都不受控轻微颤动。   姜意和郁钦川进来时,医生已经去掉了连接在白桑身上的心电图。   成为直线‘滴滴’响个不停仪器终于消停了下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   接下来的事有疗养院的人处理,江鉴之半搂半抱地把浑身不住颤抖的戚白带去了外面走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许几十分钟……怀里人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   江鉴之抱着戚白没有松手,顺着他的后背,让他不用着急,慢慢来。   又过了片刻,戚白终于从江鉴之肩膀上抬头。   看上去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戚白似乎一切都还好。   “谢谢。”   戚白低声対江鉴之道。   江鉴之看着他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那双向来情感淡漠的浅色眼瞳,対面前人的担忧和心疼快要溢出。   ***   戚白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消化事实,重新回到人前时,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要办各种证明,在很多文件上签字,以及……处理白桑的身后事。   按照白桑的遗愿,丧事一切从简,并不大操大办。   姜意刚才偷偷躲着哭了,知道戚白心里比他难受千百倍,见戚白回来后,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抱了戚白一下:   “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忙的,白你尽管说。”   不管怎么样,他们一直在。   戚白拍了拍他,示意自己没事。   江鉴之跟在戚白身后进来,他今天穿的是黑色衣服,就算浸透从外表也看不出什么。   只有他自己清楚,肩头的潮湿是如何滚烫炙热。   让他无力招架,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剧情过后,就是甜甜了! 第51章 发烧   戚白拿到了白桑早已电量耗尽的手机。   白桑手机里联系人并不多, 在火化之前,戚白给白桑其他亲人打了电话,有的空号未接通, 有的表示遗憾。   陈少角连夜从夏城开车过来, 这几天一直待在南枫市。   江母江父得知噩耗从基地请假赶回来, 帮没有经验的小辈操持白桑后事。   一场简单的葬礼流程并不复杂,庄严肃穆的小型追悼会上, 戚白身穿黑衣戴着黑袖章,一旁站着江鉴之。   迎来送往,来送别白桑的人基本都会到戚白面前安慰两句, 不太熟的便说一句——节哀顺变, 照顾好自己。   再附带一个同情的眼神。   白桑的娘家来人没?具体都来了谁?戚白没在意。   反正早已断联, 并不亲近。   他盯着那个瓷白的小坛子, 接近一米六的人,走后住的地方就是那么点大的骨灰坛。   他亲手去捡的骨灰,甚至还未装满。   ……   戚白定居南枫市, 白桑的墓地也选在这座城市一处风景优美的郊外。   她终于远离病痛,将在这里长眠。   除白桑走的当晚戚白情绪无声失控过一次之外,直到白桑下葬当天, 他都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葬礼现场,有远房亲戚见戚白神色平静, 小声跟身边人说:   “虽然是亲生的,但十几年没带在身边,感情不深, 妈死了哭都哭不出来。”   “唉, 白桑骄傲了一辈子,结果在戚瑞山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落得如今的下场……”   “女怕嫁错郎,遇人不淑啊。”   前面的戚白背对小声说话的人,看着陵园工作人员忙前忙后,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神色寡淡。   江鉴之看了戚白一眼,回身轻飘飘地扫了参加别人葬礼还嘴碎的两人一眼,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后低头不言。   明明江鉴之一个字没说,看他们那眼神甚至连警告意味都没有,但对上后两人还是没来由觉得一阵心虚。   死者为大,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他们在葬礼上议论这些……   的确有些不妥。   江母江父他们没上山,在山下等他们。   山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可迟迟不见他们要等的人。   江母有些担心,等看见姜意和郁钦川两人的身影时,立马迎上去:   “小白呢?他怎么样?”   江父揽住江母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着急:   “有鉴之陪着,别担心。”   嘴上这么说,江父的目光也一直放在平坦的山道上。   丧母之痛,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姜意摇摇头:“他想在山上再待一会儿,江教授在上面陪他。”   周围停着的车一辆辆驶离,郁钦川朝山上看了一眼,对江母江父道:   “江叔桐姨,我们先走吧。”   戚白那么要强,他们此时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母听后皱眉,和江父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被郁钦川和姜意两人劝着先离开了。   山上,此时除了地底长眠的人,就只剩戚白和江鉴之两人。   旁边的江鉴之一直没出声,戚白也没问他姜意都走了,他怎么还留在这里。   戚白凝望着墓碑上笑颜如花的白桑,伸手碰了碰照片——   遗照要用年轻时候的,好看,这也是白桑的遗愿之一。   戚白没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对着白桑的照片自说自话,就只是安静地看着。   江鉴之望着他的侧脸,明白了每个人悲伤时表现不同。   清冷淡漠活了二十六年、一心只有工作实验、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教授注视着戚白,在这一瞬,彻底来到了热烈困苦的人间。   ***   清晨上山,下山时已近中午,回去时戚白沉默了一路,盯着车窗外出神。   开车的江教授难得无法专注地做一件事,看向戚白的目光总是不放心。   “江教授。”   再次感受到江鉴之的目光,戚白忽然开口叫他。   握住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用力,江鉴之应了一声。   “我没事。”戚白的视线终于从车窗移开,对江鉴之扯了扯嘴角:   “我请你吃饭吧。”   眸光深深地看了戚白一眼,江鉴之低声应道:“好。”   下车后,这几天一直沉默寡言的戚白恢复了些活力,主动说想吃江南菜。   戚白对江鉴之道:“既然是请你吃饭,自然得拿出诚意来。”   按照白桑家乡风俗,父母过世子女不得沾荤腥,尽量少沾水,戚白这几日就一直没碰过肉。   江鉴之没反对,两人便去吃了精细清淡的江南菜。   等菜时戚白问江鉴之:   “我待会儿得去疗养院,江教授你下午是去学校?”   这两天一直忙着白桑的后事,她的东西还在疗养院放着等戚白去整理。   江鉴之摇头:“不用。”   戚白意外:“今天也没课?”   江鉴之:“和其他教授换了课。”   这几天江鉴之几乎没怎么去学校,请了入职以来第一个长假。   包括郁钦川和姜意两人,这几天都全程帮着忙前跑后。   没有一句煽情的话语,他们用行动告诉戚白,他们都在。   六月不属于老师学生们的假期,公私分明的江教授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戚白心中一软,跟他道谢。   这两天戚白总跟他道谢。   江鉴之闻言在心中轻叹一声,对戚白道:   “你不用跟我道谢。”   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都是大男人,整天谢来谢去是有些矫情,戚白便听江鉴之的,不再跟他继续客套。   一切尘埃落定,戚白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就像他几个月前没法立马反应过来白桑生了重病一样,他现在也需要时间才能消化白桑已逝,从此彻底离开了他这个事实。   有些情绪可以靠倾诉发泄,但有的注定要一个人消化。   江鉴之没继续白桑这个话题,两人吃完饭开车前往疗养院,收拾白桑最后留在南枫市的东西。   现在已经叫遗物。   有姜意的吩咐,疗养院中白桑住过的房间还维持原样,床头放着磕掉了一点漆的水杯,她喝粥时用的小碗和勺子。   东西不多,一个不大的纸箱就能全部装下。   戚白把箱子抱回了悦澜府,对江鉴之说想睡个午觉。   他为白桑守灵,几天没有睡个整觉,江鉴之把他送上楼,垂眸看他:   “有事给我打电话。”   戚白笑着应了一声后进屋,江鉴之在他家门外等了一会儿才抬步离开。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白缓缓从地上站起,把白桑的遗物放进家里的空房间。   简单洗过澡后,戚白把自己扔进主卧的大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不用想了。   ***   临近晚上,江母江父收拾行李,由江鉴之送去机场。   两人参与的项目重大且机密,他们无法休息太久,今晚就必须返回。   江母不放心戚白此时的状态,可时间不允许他们等戚白睡醒后再告别,因此一路上都在嘱咐江鉴之这阵子注意戚白的情绪变化。   虽然戚白嘴上不说,但他们都能看出戚白同白桑感情深厚。   江鉴之:“我知道。”   江父对此投以怀疑的目光。   他不是怀疑自家儿子对戚白的用心程度,只是怀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儿子能不能照顾好戚白。   江父这个年纪,已经经历过母亲离世的痛苦,知道戚白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   江父提醒:“今天就不要去打扰他睡觉了,让小白好好休息。”   江母纠正:“不过也不能睡太久,鉴之你看着点时间,记得叫小白吃晚饭,吃了再睡。”   江母:“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带小白出去散散心,不能一直闷在房间里。”   江父也赞同点头。   听了两人的话,江鉴之眸光微不可察一闪,抿唇不语。   送江母江父到机场后,江鉴之丝毫不耽搁回了悦澜府。   停好车后江鉴之去拿手机,才注意到二十几分钟前江母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母】:儿子,以后好好对小白,那孩子身边……也只有你了。   江鉴之指尖微顿。   知道这个时间江母江父已经登机,无法第一时间接收到自己的消息,江教授还是郑重其事回复了:   【J】:好。   ……   夜晚,在书房伏案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的江鉴之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距离戚白到家已经过了十一小时四十七分,楼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略一思忖,江教授拿了戚白家门的钥匙和晚餐上楼。   开门之前,江教授先发消息给戚白,问对方醒了没,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后,他才插入钥匙拧开门。   拉着窗帘的屋内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江鉴之没直接开灯,就着手机自带光芒扫视客厅一圈,确认人没睡在沙发上,摁亮客厅的灯。   江鉴之缓步走向卧室,对着虚掩的门轻声叫了戚白一声。   窝在床上的人动了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打扰的、无意义的咕哝,很快又趋于平静。   江鉴之轻轻推门,一股强烈的冷气扑面而来。   江教授条件反射拧眉——   这空调温度……   打开主卧的灯,江鉴之一眼就看见只盖了床单薄的夏凉被、整个人在床中央蜷屈成虾状的戚白。   “戚白?”   江鉴之又叫了一声,背对他的戚白又动了动,还是没醒。   江鉴之把对着床方向呼呼吹的空调关了,对着床上的人下意识放缓了声音:   “言言,吃点东西再睡。”   言言?   戚白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他的小名,却不是白桑的声音。   他想看谁未经允许擅自这样叫自己,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口渴、嘴也很干,脑袋昏昏沉沉间,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听见戚白的哼唧声,从他低哑的声音中觉察出不对劲,江鉴之面色一沉,快步绕过床尾,就见背对房门缩成一团的戚白,脸红得不正常。   心中一跳,江鉴之抬手去摸床上人的额头,手心一片滚烫。   戚白正难受着,忽然感觉额头贴上一片沁凉,微凉的触感温润,很舒服,缓解了一点烦躁沉闷。   戚白嘴里呓语一声,闭着眼无意识向那让他感觉无比舒适的存在靠近。   下一秒,戚白就感觉自己身体悬空,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   突如其来失重感让戚白从黑沉的昏睡中睁眼,入目就是江鉴之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形状堪称完美的唇。   “言言,你发烧了。”   那张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齿白唇色浅,嗓音清冽又好听。   目眩头昏天旋地转的戚白费力抬眼,撞进抱着他往外走的江鉴之眸中。   瞧见对方眼底的担忧,快被烧迷糊的戚白恍惚想:   哦,我发烧了啊。   江先生长得真好看……   再次陷入昏睡前,戚白脑子里最后滑过的念头是——   可惜不是我的。   ***   这段时间戚白精神和身体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如今白桑的事一了,松懈下来后提起的一口气泄了,又吹了十几个小时空调,耗空的身体就开始抗议,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到了医院后,急诊医生用体温计一测——三十九度四。   眼看数值就要逼近令人心惊胆战的四十。   医生皱眉看江鉴之:“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才送来?”   “再烧一阵,人都要烧傻了。”   江鉴之薄唇紧抿没说话,听医生的话把戚白放到病床上。   医生让江鉴之去大厅缴费办手续,江鉴之应了一声,离开时却感觉传来一股阻力。   江教授垂眸一看,就见戚白左手拽着他的衣摆一直没松。   江鉴之神情微然。   一旁的医生也注意到了两人这里的动静,微微提高了声音:   “傻站在这里干嘛啊?就这么盯着他就能退烧好起来吗?”   江鉴之:“……”   戚白烧成这样得赶快降温退烧,今晚还得在医院留院观察,确保病情不会反复才能出院,现在的确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江鉴之轻轻握住戚白的手,把自己衣服从他手心拽出来。   衣服被彻底抽离时,戚白手心一空,手指在半空中抓了抓,不满皱眉。   纯棉家居服都被戚白拽出了几条褶皱,有强迫症的江教授扫了一眼,没管,快步下楼办手续。   ***   戚白是饿醒的,睁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闻着熟悉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整个人一愣。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清醒梦,再次梦到了白桑时,耳边响起一道嗓音:   “你醒了?”   戚白转头顺着声源看去,就见江鉴之坐在床边看他。   戚白眨眨眼,不等他开口问现在什么情况,江鉴之忽然倾身靠过来。   戚白:“?”   望着江鉴之那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对方的呼吸打在面庞。   戚白:“!!!”   刚醒来的戚白瞳孔地震的同时,瞬间精神了:   “江鉴之你干、干什么?”   江鉴之不打招呼直接凑上来,戚白不但被吓精神了,还吓得结巴一下。   下一秒,江鉴之伸手撩开他的头发,和他额头贴额头。   戚白:“……?”   贴了一会儿,江鉴之直起身子,神情像是松了口气,对戚白道:“已经退烧了。”   戚白:“???”   额头的触感如此熟悉,昨晚的零星记忆一幕幕闪入脑海。   哦……   戚白回神:他感冒了,江鉴之送他来医院,刚才只是正直地帮他测量体温。   是他又想多了。   瞧见戚白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江鉴之想了想,主动解释自己刚才那有些唐突的行为:   “医生说用额头测体温比手心更为精准。”   戚白:“……哦,我知道。”   强装淡定的戚白,眼里的尴尬和不自在一闪而过——   艹差点又丢脸了。   刚才江鉴之靠过来时,他还以为对方又要亲自己……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内心活动,他人已经坐回原位:“饿不饿?我买了粥。”   戚白昨晚退烧后半夜又烧起来两次,江鉴之一晚上没合眼,一直用医生教他的方法,用酒精擦拭给他脚心、脖颈、腋下等血管密集的地方,用物理降温。   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吃的,戚白早已饥肠辘辘,闻言毫不犹豫点头:   “吃!”   退烧后吃了早饭,胃里有东西的戚白精神也好了不少。   医生来看过一次,确认他人没事后允许他出院把床位让出来,不过还是道:   “最好再输两天水,这样才能保证身体彻底恢复,回去之后也要忌口,就算再热也不要空调直接吹……”   把医生的叮嘱一一记下,江鉴之对医生颔首:“麻烦了。”   医生摆摆手表示没事,不过他一只脚都跨出门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收回来,对江鉴之一摊手:   “我昨晚给你的体温枪呢?既然你弟他已经退烧用不着了就还我。”   戚白:“……?”   体温枪?   你弟弟??   戚白缓缓转头看江鉴之。   在戚白和医生的注视下,江鉴之面色如常拉开病床旁的抽屉,把里面的体温枪还给了医生并且道谢。   等医生走后,病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对上戚白的目光,江鉴之平静开口问:“怎么了?”   戚白:“……?”   戚白心想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   有更方便精准的体温枪不用,非要用额头,难道是觉得自己比仪器更精密准确?   是有人叫你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但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一觉醒来多了个哥哥的戚白,见江鉴之完全不打算解释,心情十分复杂。   “体温枪。”戚白只得出声提醒。   江鉴之淡定解释:“体温枪昨晚用没电了。”   戚白:“嗯?”   这是戚白没想过的回答,但一想,又的确是江教授弃体温枪用额头的唯一正确解释。   戚白爽快且丝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理由,紧接着又一挑眉,睨了江鉴之一眼:   “不过江教授,谁是你弟弟?”   这次江教授倒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说?”   戚白想也不想答:“朋友啊。”   江教授:“……”   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眉头一皱:“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不但是朋友,还是假男朋友,假未婚夫……   江鉴之心中无奈叹气:“是。”   ***   戚白一连去医院输了三天的液,终于恢复了生龙活虎,白桑给他带来的后续影响,仿佛也随着那一场高烧被一起带走了。   故人留在此处,被故人惦念着的人总要向前。   又过了两天,戚白再次接到了来自夏城的电话——   陈少角说白桑那套小房子找到买家了。   对方很爽快,为了不耽误他女儿读书,说只要能在九月开学前成功过户,价格好说。   白桑还在时就希望戚白能把那房子卖了,现在人走了没人住,房子自然也不会再留。   房子的事是拜托陈少角帮忙处理的,陈少角说买家交了定金,钱他已经打到了戚白的银行卡中。   陈少角:“后续的手续需要你亲自回来搞,还有……”   “白姨有很多东西留在那套房子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留着,留着有个念想也好。   戚白听后沉默两秒,最后道:   “好,我这周末就回去。”   陈少角:“要是有需要,给我发个消息,反正我就在夏城。”   戚白笑了一声:“放心,干活的时候我肯定忘不了你。”   “屁。”陈少角佯装生气问:“敢不敢吃肉的时候想着我?”   戚白:“抱歉你太能吃了。”   陈少角又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声,心底的大石头却是落地了。   戚白能跟他插科打诨了,这是好事。   ……   知道戚白要回夏城,江鉴之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周六下午他刚好没课,便跟着一起回去了。   照例还是江鉴之开车戚白坐副驾驶,高速路上江鉴之看了戚白一眼:   “时间还早,你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戚白摇头表示没睡意,随后‘啧’了一声,对江鉴之感叹道:   “真想让你的学生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江鉴之略奇怪地看他一眼:“看什么?”   戚白心想,让那些人看看江教授有多好,和传闻中冷血无情大魔王完全不符合。   戚白回:“他们肯定没有见过生活中的你。”   江神明明是面冷心热。   想到兰溪论坛上学生们对江鉴之的评价,戚白忍不住替无数南大物理系学生问了江教授一个问题:   “江教授,你平时上课抽人回答问,学生答不上来时你在想什么?会觉得学生笨吗?”   戚白看论坛里有人哭着说自己考试前没认真复习,发挥失常考差了,分数下来时江教授看他的眼神像看草履虫。   戚白真的很好奇,依照江鉴之的智商,是不是真的会觉得其他人是没发育的单细胞生物?   如果南大物理系的高材生都算单细胞生物,那他这个文化课学渣算什么?   想到自己误会江鉴之职业,还一误会就是大半年,在江教授面前丢了无数脸,戚白嘴角一抽,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江神眼里,他不会连单细胞生物都比不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那我算什么?   江教授:老婆。   小白:??? 第52章 酒店   课堂抽问点名这事, 能排在绝大部分大学生讨厌的事之最。   兰溪校区的专属论坛常年有学生倒苦水——   江教授不但要问本堂课的内容,还有上堂课、甚至上学期!   偶尔还会提一两个非本专业、但知识内核贯通的问题。   但江教授从不刻意为难学生,提的问题按照南大物理系学生们的水平, 课堂上认真、课后有去图书馆巩固复习的学生, 多半还是能答上。   有才华能力的人骨子里多少带点傲气, 再有江神的智商压制和滤镜加成,有些学生面对江教授时难免气短。   对视都不敢, 更别说回答问题。   每到这个时候,课堂上表现欠佳的学生就会怀疑,在江教授眼里自己是不是很不聪明。   听了戚白的话, 江鉴之却是表情淡淡回:“没想什么, 换下个人就是。”   江教授抽问都不看花名册, 直接念几排几号。   所有学生在江教授眼里一视同仁, 不管是蹭课的还是上课的,只要被点到名,都得站起身回答问题。   学生答不上来, 江鉴之也不会耽搁大家时间,随口又点下一个。   事实上,江教授内心想法并没有学生们脑补的那样丰富。   学生们忐忑紧张, 另一当事人却如此云淡风轻,戚白在心里‘啧’了一声, 神情感慨:   “还好江教授你不是我们艺术系的教授。”   忽然被嫌弃江教授:“……?”   江鉴之看了戚白一眼,问为什么。   戚白想了想答:“大概……人总是会更喜欢和亲切随和的人接触?”   就像年教授,戚白叫他‘年老头’, 对方也只是佯装生气骂一句小兔崽子没大没小, 但并不会真生气,事后还会暗戳戳地跟其他人炫耀, 说自己和学生之间没代沟,能打成一片。   江鉴之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余光瞧见江教授的脸色,戚白知道他误会了,出声解释:   “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的性格不好,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只是……”   ‘只是’到一半,戚白问江鉴之:   “知道我刚开始认识你时,对你的印象是什么样吗?”   江鉴之心里有猜测,但还是顺势开口问:“什么样?”   戚白就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   “帅、高冷不好接近、迂直、只可远观……”   大部分人见到他心里都是这样想的,江教授并不意外,正要开口又听戚白补了一句:   “面冷心热、有缘。”   江教授微顿:“……面冷心热?”   见江鉴之疑惑的神情,戚白提醒:“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被赵元凯纠缠,围观的人那么多,只有江鉴之递给了素不相识的他一方手帕。   至于有缘……   茫茫人海,独立的两个人能互相认识就算有缘,更何况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还发生了不少事。   去年接过那方手帕时,戚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跟眼前这位疏离高冷的男人产生交集。   甚至和他同行去夏城处理白桑的遗物……   明明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再提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明明没过多久,却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   白桑这十几年一直住在夏城下辖一个叫承溪的镇上,承溪镇这两年大力发展旅游业,修桥补路造景栽树翻新楼墙,环境还算不错。   戚白和江鉴之从没来过承溪,进入地界后跟着导航开了二十几分钟才找到白桑生前住的小区。   说是小区,但大门处只有一个手拿蒲扇、坐在阴凉处纳凉的老大爷。   江鉴之和戚白进去时,躺在竹制躺椅中的守门大爷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老小区只有步梯房,每栋层高七楼,白桑住在三楼。   从进小区开始,戚白话就少了许多——   他在观察打量这个白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跟着房产证上的地址找到白桑所住楼栋,刚上二楼,戚白就听见楼上传来没节奏的敲门声:   “白桑?白桑你在家吗?”   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戚白一愣,和身边的江鉴之对视一眼,走过楼道拐角,就见白桑家门前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短卷发大姐。   住对门的卷发大姐敲了一会儿门,没听见里面的动静,疑惑自言自语:   “还没回来?老钱不是说昨天下午听见声音了?”   “难道遭贼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卷发赵大姐听见了戚白和江鉴之上楼时的脚步声,但心里并没在意。   敲门无果,赵大姐准备回家,转身时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楼道的两人,在看清两人长相时,脚步却是一顿,盯着两人看,表情意外。   准确来说,赵大姐是盯的人是戚白。   “你是……白桑的儿子?”   察觉到对方落到自己脸上的视线,戚白抬眼。   他确认之前没见过眼前的人,可对方却能第一眼就认出他。   戚白点了点头:“嗯。”   几分钟后,白桑的家里。   这套房子几个月没住人,地板家具已经落了一层灰,好在白桑住院之前有好好地把沙发罩上防尘罩,不然戚白江鉴之他们进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赵大姐从对门自家里给两人倒了杯水,语气难过又唏嘘:   “生病的事她没跟我们说,我和老钱都以为她又出远门了,没想到……”   当了十几年邻居,赵大姐说到最后又叹了口气:   “上次看人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接过水杯后江鉴之道了声谢。   赵大姐让两人不用客气,目光还落在戚白身上,有些感慨: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小半个月时间过去,戚白已经能平静地听人说起白桑的事,他问赵大姐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他和白桑的眼睛是很像,但并没有相似到能让人一眼猜到两人关系的程度。   赵大姐:“我看过你大学时候的照片,你没怎么变过。”   戚白闻言一怔:“大学照片?”   哪里来的他大学照片?   赵大姐:“是啊。”   江鉴之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件事:“白阿姨经常出远门?”   “也不算经常吧。”赵大姐仔细回忆了一下:“一年大概出门两三次,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这次白桑家门一关就是好几个月,时间是有些长了,但赵大姐也没多想,还以为她又出去旅游散心了。   昨天晚上听见丈夫老钱说对门下午有动静,赵大姐还以为是白桑回来了,所以今天才会来敲门。   却没想到人再也回不来了。   赵大姐还说白桑每年出远门的习惯,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的。   江鉴之追问:“她有说去哪儿吗?”   赵大姐摇头:“没有。”   赵大姐看向戚白:“其实你妈妈平时和楼里上下邻居接触并不多,虽然我们住对门,有事就两步距离的事,但你妈妈从不来我们家串门,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   当着戚白这个儿子的面,赵大姐话说得委婉。   毕竟在小区其他人眼里,独来独往的白桑就是孤僻又傲。   加上白桑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住,逢年过节也没见有个亲戚朋友什么的上门……   总之大家对白桑的猜测还挺多的。   赵大姐:“至于你的照片,我也是无意间看见的。”   初次见面,赵大姐虽然好奇戚白怎么这十几年都不来看白桑一次,但也没瞎打听别人家事,又跟两人聊了几句白桑的事后,就回家做晚饭了。   赵大姐一脸遗憾地离开后,戚白起身打量这套房子:   几盆绿植太久无人照料,土壤干裂叶片也枯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电视、空调顶上都盖着白色镂空蕾丝防尘,电视柜上摆着几本会计相关的书籍……   陌生的地方留有熟悉的人的生活气息,距离仿佛一下拉近。   家里东西放得满满当当却井井有条,沙发冰箱电视之类的大件家具一起转手给下一任主人,戚白这次来,主要是处理白桑的私人物品,看有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能带走。   戚白推开主卧的门后,明白赵大姐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他——   主卧梳妆台上立着一个相册,里面放着他去年毕业身穿学士服的照片。   是他的单人照。   戚白拿起相册看了看,应该是从哪张合照上裁出来的。   江鉴之敲门进来时,就见戚白手里捧着个曲奇盒子,里面装着车票票根和照片。   江鉴之垂眸看了一眼,全是夏城往返南枫市的火车票。   厚厚一沓照片,主人公也全是戚白。   各个时间段的戚白:   一脸稚气戴着红领巾在主席台领奖的戚白,高考誓师大会上的戚白,在操场上跑步的戚白,南大新生报道时拎着行李箱的戚白……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照片中的一脸稚气的糕团,逐渐变成了南大艺术系模样漂亮脾气爆的神仙学长。   越下面的照片,画质越不清晰。   有的照片塑封没做好,边缘已经开始卷边泛黄。   有的照片右下角还能看见水印,能看出是从南大论坛下载后打印出来的。   在赵大姐说白桑近几年总出远门时,江鉴之心里就猜到她出门做什么了。   近几年……确切的说,是从戚白离开夏城去南枫市上大学开始。   望着眼前这个陈旧的铁盒,江鉴之有些担心地看了戚白一眼,而后者翻看着那一沓照片,眼里却没有难过伤心,而是嫌弃一撇嘴:   “这张照片这么丑,她竟然也打印出来了。”   江鉴之听后想看是什么照片,却被戚白藏了不给看。   铁盒子里有许多戚白的童年照,这对江教授的诱惑力还很大的,但戚白抱着不给他看,端方守礼的江教授又不能抢,只得作罢。   白桑的梳妆台上没什么化妆品和护肤品,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很多,戚白还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白桑面向镜头的胸像黑白照。   照片中白桑三十几岁的模样,和戚白记忆中一模一样。   照片背后写着日期,落款是十几年前。   是她和戚瑞山离婚后不久拍的。   看到这张黑白照,戚白眼神微动,把照片放进铁盒里,没去深想这年轻的黑白照背后的意义。   白桑的私人物品有很多,戚白不可能全带回南枫市,便只挑些重要的带走:   小铁盒、白桑的照片、她的工牌和获得的证书……   至于衣物和其他带不走的私人用品,不可能留给下一任房主,只能在这里处理掉。   转了一圈收拾得差不多了,赵大姐再次敲门,邀请江鉴之和戚白去他们家吃晚饭。   赵大姐:“天都黑了,你们今天应该不回南枫市吧?”   戚白:“谢谢,不用麻烦了。”   明天一早还约了买家交接办手续,戚白会在这里待一晚。   拒绝了赵大姐的好意,两人在外面随便应付了一餐,饭后谈到今晚的住宿问题。   戚白对江鉴之道:“订酒店?”   白桑的房子被他们翻得一团乱,到处都是灰,无法住人。   江鉴之稍一点头,没意见。   镇上不比大城市,就算承溪镇近两年在大力宣传旅游业拯救GDP,但要城镇的发展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   从镇上就一家民宿和几家平价宾馆就能看出来,承溪镇的旅游业发展道阻且长。   连七天快捷酒店都没有。   想到江教授的洁癖程度,戚白带着人直奔价格最贵的那家宾馆。   前台也就是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指着房价牌示意:   最好的套房一晚上一百五,还包三餐。   其他的标间,最高价格九十九,还有三四十一晚的平价单间。   这价格,比南枫市多人间的民宿都便宜。   看着木质收银台台面上的脏污,戚白:“……”   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教授可受不了这个。   戚白转头,江鉴之果然皱着眉。   戚白:“要不去看看其他的?”   一分钱一分货,再是小镇,一百五一晚的套房还包三餐……   怎么想内里条件都不会太好。   戚白倒是糙惯了无所谓,但奈何有个讲究的江教授。   他怕江鉴之住不习惯。   察言观色的老板看出两人的犹豫,立马道:   “说实话,咱们这镇上条件都差不多,干净卫生这块我们算是做得最好的了,两位放心,房间空调热水电视一应俱全,床品我们也是每天更换。”   “要是你们不放心,可以先上楼看看环境再决定要不要住。”   江鉴之倒是没有戚白想象中那么嫌弃,对戚白道:“就这儿吧。”   也没别的选择。   不等戚白回答,老板笑吟吟抢话:   “行,麻烦两位出示一下身份证我登记一下。”   语速之快,生怕到手的客人飞了。   戚白:“……”   两人拿出身份证,戚白道:“要两间套房。”   飞快登记的老板头也不抬:“今天就只剩下一间套房了。”   戚白:“……?”   一间?   登记完的老板笑吟吟解释:   “放心,套房里是两米大床,睡三四个人都可以,你们两位睡一晚绝对没问题。”   套房的价格比普通标间价格高一倍,但民住房改的宾馆每间房户型都相差不大,要是摆两张床就凸显不出套房的高贵。   中间放一张大床,还显得空间大一些,靠窗摆个懒人沙发,再加一个色彩鲜艳的抱枕和白色纱窗加地毯……   老板:格调一下就上来了!   一百五一晚,经济又实用。   戚白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江鉴之。   他转头时江鉴之正巧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几秒后,戚白率先移开视线,心想——   他们两个大男人,一间房、一张床怎么睡?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就一间,没得选。   小白:???   江教授:默默掏钱.JPG 第53章 心动   这不是床睡不睡得下的问题, 戚白认为和江鉴之挤一间套房不太妥。   戚白:“不能再匀一间出来?”   老板摇头:“没了。”   套房占空间,宾馆拢共就只有两间。   见戚白皱眉,老板道:   “你们两人要是不习惯住一间, 可以一人住套房, 一人住条件稍微次一些的标间。”   老板还带两人上楼去看了一下其他房型:   不是墙根返潮墙皮发霉脱落, 就是空调坏了,要不然就是空间狭小, 人站进去后就伸不开手脚,还能闻见厕所的异味。   好不容易有一间看着干净条件不错的,戚白拉开窗帘一看, 窗户对面是一堵水泥墙。   戚白:“……”   室内闷得不行, 原来这窗户只是摆设。   看过其他房间后, 再看唯一剩下的套房, 戚白和江鉴之不约而同想——   贵是有贵的道理。   虽然套房条件甚至比不上快捷酒店的标间,但矮个当中拔高个。   戚白和江鉴之长得好看,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 都和逼仄掉墙皮的房间格格不入,因此老板也对戚白道:   “这房间真的可以,你看这大床, 睡你们两个人绝对没问题。”   “别说你们了,中间再加个我都行。”   戚白:“……”   江鉴之:“……”   老板是个直男, 为了促成这单生意,小嘴叭叭叭:   “再说了,你们两个大男人, 一起睡一觉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戚白:“……”   条件有限, 别无选择。   戚白把嘴里那句‘我他妈又不直’咽了回去,把选择权交给江鉴之。   大不了麻烦一点两人不住一个宾馆。   江教授目光在那两米大床上扫过, 最后在戚白和老板的注视下,波澜不惊点头:   “就这一间吧。”   听上去似乎也是别无选择下的妥协。   戚白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其他房间连他这个没洁癖强迫症的人都无法忍受,更别提素来爱洁的江教授。   办理好入住手续,老板归还两人的身份证,房间一时就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老式空调机身都有些发黄,工作时哼次哼次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打工人被人强迫着工作,于是一边工作一边徒劳抗议。   戚白看了一眼身姿挺拔如松的江鉴之,无意识抿了下唇角。   好像有点尴尬。   事实上,从江鉴之同意两人住一间房起,戚白就莫名有些不自在。   之前在别栀市他也和江鉴之住过几天,但那时江鉴之睡的是地铺,两人并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   而现在……   显然没有让人睡地铺的条件。   一直沉默也奇怪,戚白尽量使自己开口的语气自然:“江教授你先去洗澡?”   话一出口,气氛好像更怪了。   但七月正是天气炎热时,两人忙活一天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不洗澡也不现实。   好在江鉴之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听了戚白的话后也没说什么,拿着衣物和洗漱用品去卫生间了。   卫生间有宾馆准备的毛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可小袋装牙膏上没有生产日期、生产厂家等标识,看着像三无产品。   牙刷轻飘飘的没重量,扑面而来的廉价塑料感。   好在严谨的江教授有先见之明,来之前提醒戚白带换洗的衣物。   就在承溪镇住一晚,江教授考虑周到,不但给自己带了洗漱用品,还帮戚白带了一套。   卫生间的门传来‘咔哒’一声响,坐在懒人沙发上看手机的戚白脊背陡然一弯,往后瘫在了椅背上。   一想到待会儿要和江鉴之睡一张床……   戚白心底就有些鼓噪。   他想到了自己糟糕的睡姿,以及……他的性向。   戚白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切换手机上的各大APP,听着隔音不好的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心思根本不在手机上。   赶鸭子上架到现在,很难不让人想东想西。   他和江鉴之睡一张床,传出去岂不是自己占江神便宜?   戚白无端想,还好姜意不知道这事,不然指定会误会。   ……   时间过得飞快,没等戚白想出个所以然,浴室水声停了。   戚白下意识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看去,就见江鉴之顶着一头湿发,上半身……和下半身都穿得严严实实出来了。   江鉴之手里拿着宾馆的吹风机,让戚白去洗澡:   “开了换气,里面不会闷。”   江教授神情自然,语气淡定,仿佛根本没把两人即将同床共枕放在心上。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了一堆的戚白:   “……”   目光从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江鉴之身上收回来,戚白忽然就不紧张了。   戚白起身把手机揣回兜里,冷静开口:   “行。”   他早该想到,就江鉴之这雅正清肃的脾性,脑子里根本没装乱七八糟的东西。   拿着自己的东西进了卫生间,戚白脑海忽然浮现论坛里大家对江鉴之的评价——   江教授高不可攀,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还有江鉴之的同学现身说法,说江神从来不看带颜色的片,他们在宿舍搞颜色时,都下意识避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江神。   镜子上的雾气被江鉴之擦过,在灯光下清晰的镜面能把人的睫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戚白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人,再看看洗手台上江鉴之帮他摆好的洗漱用品,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江鉴之反应平静不当回事,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有点不爽。   用手扯了扯自己板起的脸,不对劲,戚白想。   这点微妙的不爽程度很轻,很容易被忽略,但戚白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心态上的微妙变化。   自从认识到自己的性向不随大众后,戚白一直有注意与人相处时的分寸。   他以前从来不会因为江鉴之反应平淡而不爽。   洗澡时最适合放空大脑想事情,戚白把认识江鉴之以来发生的事情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这很不对劲。   冲掉头顶泡沫时,戚白望着流向下水道的白色泡沫,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给江鉴之买的那个兔子棉花糖,以及……   那个空气中都带着棉花糖甜味的吻。   想到这里,戚白太阳穴突地一跳——   操!他不会是喜欢上江鉴之了吧?   他喜欢上了一个直男??   意识到这一点后,戚白手一抖,喷头一歪,带着绵密泡沫的水流有一丝进到他眼睛里,刺痛让他条件反射眯眼。   戚白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说不清是因为刺痛挣不开的眼,还是此时套房里的另一个人。   用清水冲了好久的眼睛,戚白在狭小的卫生间思考人生。   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江鉴之,以及这点苗头是如何产生的。   戚白被姜意称为理论大师不是没道理的,至少剖析起自己的内心时有条有理。   最后得出结论:   不说别的,单就论江教授自己长成那样,也不怪他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怀不轨的想法。   何况两人认识以来,江鉴之对他处处照顾,还时不时化身田螺先生……   这样一想,戚白瞬间坦然了:   自己会心动也很合理。   江教授没有世俗的欲望,可他有啊。   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教学资源’。   在感情方面戚白向来理智又果断,这么多年追他的男男女女无数,他愣是一点没心动,也从来不听对方嘴里说的给双方一个机会试试,不合适就分开,合适就继续处。   在戚白这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白桑和戚瑞山糟糕的婚姻结果,让戚白在这方面寸步不让,态度坚决。   用姜意的话来说,他就是潜意识抗拒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对待感情态度消极。   如今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对江鉴之产生了好感,戚白心里没半点高兴。   不为别的,就因为江鉴之亲口说对男人没兴趣。   他好像刚动心就失恋了。   操!   说好的是逢场作戏,他却悄摸变了心,听上去就很没契约精神。   对谁心动不好,非对没有世俗欲望的江鉴之。   江鉴之没事长成这样做什么?   他又想起南大学生吹江鉴之的话——   西伯利亚到巴黎,谁看江神不着迷?   当时的戚白还截图给姜意看,我无情嘲笑:这些学生太夸张了吧,对江鉴之的滤镜拍有一万米厚。   现在自己也迷糊了的戚白:“……”   很好,脸开始疼了。   他第一次觉得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洗个澡把自己洗清醒了,戚白薅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比刚才更烦躁了,脑子里各种念头比刚才只多不少。   就很烦。   心态一朝转换,戚白还没想好出去后怎么面对自己新鲜出炉的心动对象。   坐在马桶上愁得头发都多掉了两根。   戚白今天这澡洗得有点久,外面的江鉴之听里面水声停了好一会儿,却没见他出来,也没其它动静。   担心他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江教授抬手敲了敲门,问他怎么还没好。   早就洗好了的戚白听见江鉴之清冽悦耳的嗓音,心又跳了一下。   清了清喉咙,戚白回:“还有一会儿。”   没想好接下来怎么搞,他暂时不想出去。   江鉴之听他声音有些哑,以为他是回到承溪镇后,看到白桑的东西心生感触,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应了一声后没再打扰。   又十几分钟过去,卫生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江教授看了卫生间的方向一眼,几不可察一皱眉:   从刚才开始,戚白似乎就有些反常。   江教授也没表现出来的这样沉静,他看着中央的大床,拧眉思索:   戚白是不想和他睡一张床,所以才躲在洗手间不出来?   抿紧了唇,江鉴之看向卫生间的目光不自觉变得严峻。   房间这事,是他欠考虑。   戚白喜欢男人,自己对他来说跟异性没区别,孤男寡男同床共枕,戚白会抗拒也不奇怪。   自己心思不纯,仗着戚白不知道就顺势答应住一间……   归根到底,有些唐突了。   擅思的江教授在心里反省了下自己,随后站起身,再次抬手敲敲浴室门:   “戚白。”   正在沉思的戚白抬头:“嗯?”   外面传来江鉴之冷静的声音:   “我再去开一间房。”   戚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and江教授:他不想和我住。 第54章 好梦   江鉴之忽然说要再去开间房, 戚白的人生思考不下去了,拉开门问他:   “为什么?”   戚白的睡衣以舒适为主,宽松的短袖短裤, 面料柔软透气, 唯一的缺点就是松松垮垮没有型。   他没江鉴之那么讲究, 出来得急,只是胡乱擦了下身上的水珠就穿上衣服, 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脖颈,水珠浸透领口单薄面料,圆形领口贴着皮肤, 半遮半掩, 引人遐想。   身高优势让江鉴之一垂眸, 入目就是戚白那副锁骨——   突出的锁骨上还挂着几颗将掉未掉、牵牵连连的水珠, 在灯光下泛着光。   在密闭的卫生间待了这么久,戚白整个人都被闷出了一层淡樱色,真正的白里透红。   毫无预兆看见这一副景象, 略显仓促抬眼的同时,江鉴之留意到戚白的右边锁骨上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真的很小一粒,之前江鉴之从未注意过。   江教授移开目光, 没回戚白的问题,而对他道:   “先去吹头发。”   换作之前, 戚白肯定要追问一句为什么,但今天他只是看了江鉴之一眼,去吹头发了。   吹风机的噪音响起, 戚白一面心不在焉吹头发, 一面借吹头发的动作遮挡去看江鉴之。   今晚分房睡也好,他还需要时间冷静。   刚确定自己心意就同床共枕, 过于考验人,戚白怕自己半夜被美色迷惑,把持不住。   然而江鉴之说是再去开一间房,人却没动。   戚白吹完头发把吹风机随手往床头一放,江鉴之过来拔下插头,缠好线圈放回浴室。   江鉴之做这一切时,戚白就坐在床边看他。   两人今天用的是同款洗发水和沐浴露,不知道是不是心态转变原因,在江鉴之走过来时,戚白莫名觉得他身上味道比自己好闻一些。   戚白扯起自己领口闻了一下,确认江鉴之更好闻。   难道他这么快也戴上了江神滤镜?   江鉴之把吹风机放回原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卫生间,出来时就见戚白已经上了床——   两米的大床,戚白躺在靠卫生间接近边缘的位置。   另一边空着大半,显然是给他留的。   江教授停住脚步。   江鉴之收拾卫生间时,在外面干等着的戚白觉得有点难熬,思路总向江鉴之身上偏,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戚白便开了局游戏。   三心二意下,戚白在人机模式里也操作成迷,被机器嘎嘎乱杀。   余光瞥见江鉴之出来,戚白手指一动,大招放空,操作的角色再次被‘KO’。   屏幕中人物缓缓吐血凄惨倒地,戚白抿了抿唇,点了重新再战。   趁等待间隙戚白抬头看江鉴之,佯装淡定随意:   “附近没有条件比这更好的房间了,就睡一晚上,别折腾了。”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又朝旁边一抬下巴,不管是姿态还是语气都相当酷崽:   “床很宽,我晚上不会干扰到你。”   这话说出来,戚白有一瞬心虚,但也只有短短一瞬。   他还没想好他和江鉴之目前这情况要怎么搞,但他刚在心里问了一下自己:   想不想再开一间房?   答案很明显。   刨除宾馆其他房间的恶劣条件不谈,戚白几乎没犹豫地选择了遵循本心。   在江鉴之收拾卫生间的这点时间,被机器乱杀的戚白已经想好了好几个能说服江鉴之留下来的理由,比如:   时间太晚,折腾浪费时间。   其他房间条件不好,晚上说不定还有蟑螂。   这么大的一张床,一个人睡有点浪费……   戚白说完后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江鉴之的表情,腹稿打了几遍,时刻准备说服江鉴之和他‘同床共枕’。   屏幕里受伤的角色哀嚎得再大声,也无法得到他的一丝垂怜。   然而江鉴之没像戚白以为的那样坚持要去开另一间房,他还没来得及论据论点的说服,前者就‘嗯’了一声。   紧接着戚白就见江鉴之走到了床另一边,弯腰掀开铺好的被子,上床,躺下。   两米大床,他们两人躺下后中间的确是再躺个宾馆老板都没问题。   戚白嗓子有些发紧,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脑袋空空。   房间里蔓延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江鉴之声音轻缓:“早点休息。”   戚白:“……好。”   游戏打不下去了,戚白摁灭手机关了灯,往下滑进了被子里。   两人盖着一床薄被睡在床两边,中间宛如隔着银河系,有点空。   江鉴之上床后没别的动静,戚白也学着一动不动地躺着,江教授呼吸平稳,黑暗中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戚白:……   睡前脑补的暧昧纠结画面一个都没有发生,真的想了很多的戚白躺在床上还有些懵。   就这样?   江鉴之表现得实在是太平静,像白开水似的,就算戚白想心潮澎湃都澎湃不起来。   安静的房间内,戚白怀疑此刻的自己在江鉴之心里,就跟身边躺了一块百来斤的肉没什么区别——   在江神心里掀不起丝毫波澜。   戚白:“……”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的那点不痛快被放大,他索性一个翻身背对着江鉴之。   就很烦。   ……   旁边的江鉴之自然没睡着,江教授能清晰感受到戚白在被子下的小动作:   翻身、拉被子、换姿势……   好像什么姿势都不能让身边的人安然入睡,静谧漆黑的房间五官感触被无限放大,江鉴之能察觉戚白每一次自觉悄无声息的小动作。   哪怕对方只是稍微屈腿抓了下膝盖。   皮肤和床单被罩摩擦的声音,在江鉴之耳中扩大。   江教授闭着眼平躺在床上,缓缓伸手覆上心跳频率过快的胸膛。   大概过了半小时,江鉴之睁眼,双眸仍旧清明没丝毫睡意,而另一边的戚白已经成功把自己折腾睡了。   江教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睡着的戚白开始动了。   闭着眼的戚白,先是把自己被困在被子里的两条胳膊拯救出来,没两分钟,像是觉得不舒服,他又一翻身,从侧睡变成侧趴,手臂一横,放在了江鉴之的枕头上。   江鉴之略微侧了侧身,平躺的睡姿变成面朝戚白的方向。   戚白一个人睡时四仰八叉豪迈惯了,床头睡着床尾醒来都是常规操作,清醒时他还记得收敛一点,不要干扰旁边的江鉴之,等睡着失去意识后——   去他的收敛,怎么舒服怎么来。   枕头要半枕半抱着,腿要伸直,头发压着了也不舒服……   宾馆用的床品质地偏硬,戚白睡得有些不习惯,挪来移去,一个姿势维持不了多久就要换,睡梦中也忙得慌。   先过界的是戚白的手,紧接着是蹬开被子搭过来的腿。   被戚白侵占领地的江教授巍然不动,黑暗中浅色双眸微微眯起,十分沉得住气。   在戚白再次变化姿势翻身时,江鉴之挪开自己的手,下一秒,黑暗中某人精准滚到了他怀里。   床就这么大,戚白自己跨过银河挪过来,克己守礼的江教授为了不被挤下床,只能伸手抱住。   合情合理。   原本肆意伸展的四肢忽然被禁锢,睡梦中的戚白眉头不耐烦地一皱,本能动了动。   江教授把挪开的手放回原位,刚好落在怀里人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睡得不安分的人。   上次在疗养院抱戚白时,江鉴之对这人的清瘦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整个人一条胳膊就能圈住。   江鉴之轻柔的安抚动作起了作用,戚白皱起眉头缓慢松开,呼吸变得绵长。   拉住被子盖住戚白肩膀,环抱着人的江鉴之等了一会儿,也闭上眼。   伴好梦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睡前的小白: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睡着后的小白:滚啊滚,挪啊挪。   江教授:静静等待.jpg 第55章 抱抱   戚白第二天早上是被热醒的。   宾馆房间的老式空调超负荷运转, 无法长时间工作,夜里什么时候罢工了都不知道。   戚白睁眼看见白色的床单还恍惚了一瞬,记起自己昨晚和江鉴之睡在一起后, 神台立时清明。   面前大半床位空荡荡, 江鉴之并不在。   起床了?   自己昨晚好好睡在自己的位置没在梦中打太极越过楚河汉界, 戚白心里说不上庆幸还是遗憾。   身上盖着薄被,全身上下就露出一颗脑袋, 热醒的戚白动了动胳膊想把手抽出来,这一动,他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抽不动。   他胳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整个人一僵, 戚白清晨大脑迟钝地开始转动, 他猛然意识到搭在他腰间压着他胳膊的东西是什么。   长条, 带着温度……   是一条是不属于他的胳膊。   虽然这样说显得有些惊悚, 但反应过来自己正被江鉴之抱着的戚白,心跳瞬间飙升,频率跟小时候背着白桑看惊悚恐怖片时有得一拼。   ‘咚、咚、咚……’   小时候的戚白看了恐怖被吓得不敢上厕所, 此时的戚白后背抵着江鉴之的胸膛,甚至不敢回头。   戚白终于想起床的另一边怎么那么空旷:他昨晚躺的那边。   他昨晚睡着后不但打了太极,还十分不规矩地打到了江鉴之这边。   两人在一起贴了一夜, 盖同一床被子,体温都趋于相同, 以致于戚白醒后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问题所在。   戚白:“……”   本就是热醒的人,立马感觉更热了,从头烧到脚。   戚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但身后向来早起的人没丝毫动静, 因此他判断此时应该不超过早上七点。   提问: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心动对象的怀里该怎么办?   戚言言答:当然是继续睡啊!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权衡利弊之下, 戚白果断闭眼。   千载难逢的机会,抱都抱了,多抱一秒都是赚。   有的人不但装睡,还故意装作没睡醒的模样往后面挤了挤。   戚白全然忘记被捂在被子里的热,力求不着痕迹地把贴贴的面积增大:   腿挪一下,肩膀往后靠,脑袋也可以往旁边蹭一点……   就在戚白小动作不断贴得不亦乐乎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略带无奈的声音:   “言言。”   戚白:“!”   江鉴之竟然醒了?!等等,江教授叫他什么?   戚白四肢一僵脑袋一嗡,不敢动了。   “言言。”江鉴之搭在戚白腰间的手轻轻动了动,又叫了他一声:   “我快要掉下去了。”   戚白:“……”   好的我决定装睡。   江鉴之昨晚睡得虽然比戚白晚,但醒得比他早一些,两人前胸贴后背,江教授看不见背对自己的戚白的表情,不知道他已经醒了,只当他睡得不安分。   要不是快被戚白挤下床,江教授也不会出声叫醒他。   怀里的人没动静,隔着轻薄的睡衣感受着戚白的体温,江鉴之抽出胳膊往下拉了拉被子。   都是年轻气盛且健康的成年男人,冬天体温就偏高,夏天更是像火炉,江教授并没有多想。   江鉴之这一动,戚白理所应当地‘被吵醒’,低声嘀咕一声后缓缓睁眼,缓缓转头。   四目相对,戚白:“……我怎么睡在这儿?”   他维持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起身,眼睛半睁不睁,十分茫然无辜看江教授。   单论心眼,八百个江教授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理论大师。   江鉴之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看他的神色平静,说他可能有点认床,睡不习惯宾馆的床。   戚白正在绞尽脑汁找借口想理由,没想到江鉴之开头第一句话就把台阶给他搭好了。   戚白愣了两秒,顺势点头:“应该是。”   为了增加可信度,戚白还皱眉按了按身下的床,严肃表示没家里的软,是有点不习惯。   睡不习惯导致睡不安分,十分合理。   泾渭分明变成抱在一起有了解释,反正人酒后和梦里做了什么都不用解释,一句‘不记得了’就能推掉大半责任,装傻充愣。   戚白头发披散盘腿坐在床上,江鉴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帮他把一觉睡醒成了低胸的睡衣领口往上提了提,让他此时模样变得稍微‘正经’一些。   简单的一个动作,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鉴之的指腹轻轻划过戚白的锁骨,触感有点痒,激起后背一阵颤栗。   戚白放在大腿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屈了一下。   他抬眼看江鉴之,琢磨他这什么意思。   江教授表情过于正直从容,仿佛就是随手一提,道:   “换了衣服出去吃饭。”   戚白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江鉴之拿了衣物去卫生间换,戚白大喇喇地盘腿坐在床上,用力揉了揉脸后以手托腮,陷入沉思。   他在想江鉴之那两声‘言言’。   长大后他就嫌这小名幼稚,听上去很没气势,但刚才从江鉴之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好听顺耳。   有种江神对他温柔又无奈的宠溺错觉。   本来想问江鉴之为什么突然叫他小名,但一旦问了装睡的事就会暴露,戚白只能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   果然,占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   退房时老板打着哈欠来检查房间,看见铺得平整的被子还有些意外:   “你们收拾过了啊?”   戚白看向江鉴之,强迫症收拾的。   老板夸了两句,随后开始检查房间有没有东西损坏。   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老板最开始也不会当着顾客的面查房,都是直接退房退押金。   和气生财,有时候少点什么东西老板也不追究,直到有对情侣退房离开后,老板上去收拾房间时发现床塌了。   当晚房费一百五,修床花了四百,不算电费水费之类的花销,老板一晚净亏二百五。   从此以后,顾客退房前老板都会大概检查一下。   最高级的套房中会放饮料矿泉水零食泡面之类的,这些都是会另收费,老板一边检查一边跟戚白和江鉴之吐槽那对情侣多奇葩:   “床给我搞塌了不说,床单被子湿了大片,我他妈都怀疑他们在床上尿了,卫生间也搞得乱七八糟……。”   都是大男人,老板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又顺着夸了两人一句:   “像你们两位这样有素质的顾客真的不多。”   戚白:“……”   他并不是很想听老板详细描述那对情侣退房后房间是如何一片狼藉。   江鉴之还在旁边,戚白觉得这些话多少有点玷污不食人间烟火的江神的耳朵。   老板习惯性拉开床头柜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随后一拍脑门说自己睡迷糊了:   “忘了你们用不着这玩意儿,好了没问题了。”   戚白闻言看过去,顺口就问:   “什么东西我们用不着?”   然后他就见敞开的抽屉里放着安全套,还是包装不同的三盒。   戚白:“……??”   隐约看见‘螺纹凸点’、‘轻薄极致享受’几个字,戚白:“…………”   戚白心中一跳,下意识转头看江鉴之,就见江教授的目光也放在那东西上面。   戚白:好的现在江神的眼睛也被玷污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鉴之并没有对‘螺纹凸点清爽薄荷’表现出丝毫的嫌弃不适,还是那副矜贵的模样,只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不愧是没有世俗欲望的江神。   ***   戚白和买房子的买家约好早上十点去办手续过户,结果他们刚吃完早饭,就收到买家打来的电话,说自家女儿昨天出去玩时,不知道什么过敏全身起红疹,此时他人在医院走不开。   严重的过敏会死人,戚白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让他先顾女儿。   戚白收了手机对江鉴之道:“时间改成了下午三点,江教授你今天有课吗?”   江鉴之:“快放暑假了,接下来两个月都不用上课。”   戚白回过神来,想起这已经是七月份了。   七月南大进入考试周,江教授因为出题太难挂科率太高,本学年系里没让他出考题,以免学生心态崩了放假都愁眉苦脸。   考试周基本没课要上,江教授没平时那么忙,也不用天天去研究所。   戚白:“忘了这回事了。”   人只要一毕业成为社畜,就对寒暑假没感觉了,都是被人提起后才恍然发觉——   哦,学生放假了。   戚白抬眼看江鉴之:“今年你不用监考阅卷?”   江鉴之:“会阅卷。”   监考枯燥又浪费时间,还不是什么技术活,系里人手够用,上面从不安排正教授监考,大材小用。   想到有人说江教授阅卷实事求是,从不捞危险线的学生,戚白忍不住问他:   “江教授,那种差一两分就不用挂科的学生,你怎么不放他们一马?”   大学几乎所有阅卷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捞捞危险线的学生,不用挂科,皆大欢喜。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问过江鉴之,江教授基本不浪费时间回答。   可戚白不是‘其他人’。   浅色眼瞳看向戚白,江教授耐心解释:   “如果学生是抱着六十分及格去参加的考试,那么挂不挂科对他们也没区别。”   “按照他们的能力,如果平时目标定在一百分,甚至是九十分,都不可能考出危险线的成绩。”   平时就抱着考六十分万岁,多一分就是浪费的心态学习,没过还存着教授捞一把的侥幸心理,到毕业多半只是拿个毕业证。   江教授:“挂科后重新复习补考一次,巩固自身知识,百利无一害。”   为人处世,江教授有自己的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江教授:我有原则。   遇见小白的江教授:薯片只能买一包。 第56章 习惯   江教授对学生高要求, 希望他们学有所成,而不是抱着领个毕业证就万事大吉的心态度过大学几年。   学生私下说江教授冷血无情不讲情面,这一点也没错, 学术方面, 严谨的江教授并不认为有何情面可讲。   至于每年挂科学生的微词, 江教授或许听过,也许没有, 总归是并不在意。   对于江鉴之来说,做好自己应做的事,至于其他人怎么想, 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大家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 戚白能理解江鉴之的做法, 毕竟他也见过老师布置二十张速写, 全堆到最后一晚草草解决、敷衍了事交上去的同学。   戚白以前看见有人说江鉴之冷血他都一笑置之,可如今就不怎么乐意了:   江先生哪里冷血?   好心当做驴肝肺,那些不知好歹的学生知道个屁!   江教授没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离下午还有很多时间,江鉴之问戚白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戚白:“……不知道。”   承溪镇旅游业还未发展起来,跟风的景点设施廉价又敷衍, 门票还贵,两人都没想过去里面打发时间。   江鉴之想了想, 问他白桑之前在承溪镇医院的票据是不是还在。   被江鉴之这么一提醒,戚白想起来白桑在去夏城一院住院之前,是在镇上医院检查出来的癌症, 还住了几天院。   来之前陈少角还跟戚白提过这事, 让他去镇上的医院把白桑之前没走完的医保报销办完。   生病以来所有的票据白桑都收拾得好好的,厚厚一叠, 和银行卡房门钥匙一起给戚白了。   这事他都忘了,没想江鉴之还记得。   戚白拿了收据和白桑的身份证明,和江鉴之一起开车去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   乡镇医院管理没城区医院那么严,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病患,一眼望去,排队缴费取药的基本都是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年人。   这座医院破旧,一共就两栋小楼,前面看病问诊,后面住院,没有食堂花园人工湖,多的是穿着朴素、拿着缴费单来去匆匆愁云满面的病人和家属。   人生百态,世间万般辛酸,医院占一半。   进医院后,戚白一眼就看见有位中年女人穿着病号服在取药窗口排队,她的手上还输着液,一个简易支架挂着三袋不同的药液。   输液的手不能大幅度活动以免血液倒流,女人把药方和缴费证明递给玻璃房里的人后,药师很快用一个篮子把她所需要的药配好递给她,嘱咐:   “袋子里是口服,其他的放护士台。”   乡镇医院医生和护士人手都十分有限,留守老人多高发老年病和慢性病,每天看病的人不少,护士忙不过来,因此病人每天输液挂水,都需要病人自己去取了药放护士台。   大多都是家属排队,输着液还来取药的病人,一眼望去只有中年女人一人。   中年女人应了声,把满满一篮子的药夹在腋下离开,步履很慢。   这医院甚至没有电梯,步梯旁只有一个可供轮椅和担架推车通行的无障碍通道,台阶变成了斜坡。   戚白一言不发目送女人一手掌吊瓶一手拿药上了楼。   曾经白桑一个人住院时,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步履缓慢?   正想着,戚白忽然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碰了碰,他回神收回目光,瞧见江鉴之眼里的安抚之意。   他出神有些久,身边江鉴之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戚白扯了扯嘴角,勉强地冲江鉴之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时间还很早,太阳都还未露全脸,排队的人已经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各个村子里赶来的。   镇上不通公交也没出租,从村子到镇上,常用交通工具是摩托和拉客的面包车,可大多数人并不舍得花那几块钱车费,宁愿起一大早走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的路来镇上。   这个时节,他们天未亮起身,来镇上办完事后又走路回去,并不敢耽搁——   家里还有家禽农活等着。   戚白他们排在队尾,没两分钟,他们后面就站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老人排队时也没闲着,正拿着喇叭非常大的老年机打电话:   “我屋头还有衣服没晾,你去帮我看哈,还有鸭子要放出来。”   江教授和戚白都无意探听他人的隐私,奈何后面的大爷嗓门太大,老年机也漏音严重,他们想不听见都难。   老人说的是地道的夏城方言,戚白作为本地人能听懂,但江教授就一知半解。   几分钟后,江教授连蒙带猜想他应该是在跟家人打电话。   电话挂断,大爷没一会儿又拨通,还是大嗓门,还是说衣服和鸡鸭,对面的人似乎还是同一个。   大爷听力似乎出了问题,一直对着老年机重复那几句话和‘喂’:   “听到没得,那衣服泡到起要烂。”   排队十分钟不到,他一连打了三个电话,说的内容相同。   电话再次挂断,旁边有人忍不住对大爷道:   “杨聋子,人家秀林是村官,又不是你家保姆,一大早打电话喊别个去给你晾衣服喂鸡喂鸭,欠你的啊。”   承溪镇不大,病人之间基本都互相认识。   被叫做杨聋子的大爷理直气壮,高声道:   “他吃国家的粮,就该为我们这些人民服务。”   那人:“你又不是没儿,喊你儿子做啊。”   说起自己儿子,大爷笑:“我儿子要上班,哪有空。”   那人接话:“就你儿子那叫上锤子班,我要是秀林电话都不得接你的。”   大爷:“所以你没当到官。”   大爷和后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大得不像交谈,更像吵架。   两人唾沫横飞,周围时不时有人加入战场,戚白怕唾沫星子波及江教授,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换到自己前面。   江鉴之回头,就见戚白压着眉眼看了后面的大爷一眼,心情显然不太好。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江鉴之低声问:“怎么了?”   戚白嘴角向下一瞥,说看见倚老卖老颐气指使的人不爽。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没错,但有的人确实不值得付出多余感情,不管是尊敬还是同情。   听不懂夏城方言的江教授并不了解来龙去脉,闻言又看了排在他们身后的大爷一眼。   ……   队伍很快轮到戚白,在这过程中他一直听那个叫杨聋子的大爷洋洋得意跟别人说自己平时如何使唤那些当官的村官。   他甚至又打了个电话给秀林,得知对方一大早已经帮他放了鸭晾了衣,心里不但不感激,还炫耀般对其他人道:   “看吧,吃国家粮又怎么样,就该为我们服务,喊他往东还不是不敢往西。”   听他这语气,戚白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   一直到戚白和江鉴之从医院出来,大爷都还在和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光辉事迹’。   江鉴之问戚白发生什么了,后者这才想起对方不是夏城人,听不懂他们这儿的方言。   认识江鉴之以来,江教授表现得太过全知全能,以至于戚白潜意识认为江神什么都会,这么久以来,从没想过给对方翻译。   戚白简单地把刚才在医院的事跟江鉴之说了一遍,随后总结:   “把自己儿子当个宝,什么活都舍不得让儿子做,结果把人大学生村官当保姆使唤,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打四五个电话……”   还他妈要求对方接到电话后立马去做。   江鉴之:“……”   他方才也看见了周围其他人看向那大爷时鄙夷目光,具体是为什么没听懂,现在听了也觉得匪夷所思。   戚白自顾自跟江教授数自己在刚才那大爷身上看到的陋习:   “粗俗、刻薄、自私、情绪化、双标、虚荣、贪婪、目无旁人……”   瞧见面容清贵的江教授皱眉,戚白眼珠一动,忽然又道:   “当然,人无完人,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陋习,我也一样。”   对上江鉴之的目光,戚白眉梢微挑,忍笑改口:   “当然,我们江神不是普通人。”   ‘我们江神’四个字一出,江鉴之眸光一凝,定定地盯着戚白瞧,好一会儿,江教授才开口问他:   “你和他哪里一样?”   戚白潜意识是拒绝和刚才那大爷比较,但他盯着江鉴之一张一合的唇瓣,忽然感觉有些渴——   江教授的唇形生得好看也好亲,打啵时还贼软。   像稍硬的果冻,还是甜的那种……   望着江教授,戚白思绪有一秒跑偏,突出的喉结上下一滚,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   安静片刻,江鉴之听见戚白缓缓开口:   “我脾气不好,懒散不爱做家务,占有欲强又双标,嫌麻烦还是拖延症晚期。”   戚白一一数过自己的缺点,想起对方的洁癖程度,末了又补了一句:   “还不爱干净。”   没吃完的薯片在茶几上放到潮,袜子退休的理由永远是找不到另一只,换下来的衣服能攒两三天多了一起洗……   几秒后,想起今早在江鉴之怀里醒来,戚白继续补:“睡相还不好。”   他诸如此类生活习惯,戚白想应该都是江鉴之看不过眼的。   以前的戚白并不怎么在意自己在江鉴之心里的形象,现在多了些别的心思,说不在意也不可能。   有些坏习惯能改,但戚白骨子里散漫随性惯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狗脾气,他和江鉴之不管是性格还是工作家庭都迥然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   就两人目前这情况,在有下一步行动之前,戚白得先确定江鉴之的态度。   理论大师心眼一套接一套,昨晚确定有好感,尽管没确定下一步是进是退,现在已经暗戳戳打探江教授口风。   说完后,戚白对江鉴之笑了一声,慢悠悠拖长了声调:   “你看,我有这么多坏习惯。”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垂眸望着他沉默片刻,开口问:   “这是谁眼中的你?”   戚白答得很快:“戚白自述。”   江鉴之:“……”   江教授略一摇头:“我眼中的你不是这样的。”   千层套路就等江鉴之这一句话,戚白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不那么在意,顺势问:   “那你眼中我是什么样?”   江鉴之又不傻,看着就差把‘等夸’两个字贴脑门上的人,眼中微光浮动,唇角往上抬了抬,眼里有笑意闪过,轻声叫他:   “言言。”   戚白先是被江鉴之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笑容晃了眼,紧接着又被他一句‘言言’砸昏了头。   美色迷人眼,色迷心窍的戚白开口都慢半拍:“……啊?”   见他呆呆的模样,江鉴之手指微动,终是没忍住,抬手覆上他脑袋。   “在我眼中,你很好。”   戚白听见江教授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好、好人卡?   江教授:…… 第57章 暂时   江教授难得笑一次, 不说倾国倾城迷倒一片吧,但迷一个‘心怀不轨’的戚白绰绰有余。   覆上戚白发顶时,江鉴之没忍住轻轻揉了揉, 眼中的笑意如水波涟漪, 向外扩散。   江鉴之这一笑, 戚白原本想问的问题瞬间都抛诸脑后。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看见江教授笑。   戚白还在江鉴之的美色里昏头,忽然听他一句‘你很好’, 瞬间警觉:   好人卡?   戚白回过神来双眼微眯,而江鉴之已经神情自若收回了手,宛如什么都没发生地往前走。   戚白:“……?”   就这样?   没了?   看着江鉴之挺拔的后背, 戚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得一脸复杂闭嘴。   继续追问显得他很在意似的。   江鉴之那么聪明, 看出什么了怎么办?   ***   下午解决房子的事后, 两人开车返回南枫市。   回去后戚白没把发现自己喜欢上江鉴之这事跟姜意说,一是因为前不久自己才掷地有声说他和江鉴之单纯只是朋友。   这么快被打脸,戚白没脸。   二是……   就姜意那藏不住事的赔钱样, 对方要是知道了基本就代表郁钦川知道了,那离江鉴之知道也不远了。   人还没到手,不宜声张。   跟林氏合作的项目七月启动, 考试周江教授虽不用上课但也没闲着,除了晚上吃饭, 他和戚白两人白天见面的机会不多。   以往只要赵元凯不作妖,戚白十天半个月不见江鉴之都没感觉,如今他总是忍不住想江教授在做什么。   戚白更频繁地刷兰溪校区论坛, 但被考试周支配、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们对江教授的动向也知之甚少, 帖子里连偷拍的江神的照片也没了。   帖子里大家更多的是讨论学习和要命的考试。   只是拜江神求江神保佑的学生更多了。   看到一堆拜江鉴之的照片,戚白:……   别拜了, 你们江神只想让你们补考时认真复习。   ***   周三,物理系考完一门,江教授留校阅卷,中午就发消息跟戚白说晚上不回悦澜府吃。   戚白今天也没事,收到江教授消息后心中一动。   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戚白戴了顶帽子,打车朝兰溪校区去。   兰溪校区,朱俊良和江鉴之一起从实验大楼出来。   朱俊良:“希望早考完放假,我妈给我安排了第三十九次相亲,见人姑娘前我得找时间好好捯饬捯饬。”   平心而论,朱俊良除了发际线有点点危险之外,他长相端正,工作不错收入稳定,按理来说在相亲道路上不该频频受挫。   可他宛如被月老抛弃,这些年愣是一朵桃花都没开成功,幽怨得朱俊良都想去找哪个先生卜一卦。   算算自己是不是传说中天煞孤星、命中注定无桃花的命格。   三十而立,朱俊良急,他爸妈更急,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儿子相亲态度积极,他们知道朱俊良是真的努力了。   江鉴之看了神情悲切的朱俊良一秒,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朱俊良也没指望冷心冷情的江教授为他的终身大事出谋划策,他知道去年那本对方答应帮忙带的《高情商男人必备》,就是江教授对他感情路最大的支持。   恋爱不易,朱教授叹气:“脱单好难,姑娘心思真难猜。”   江鉴之轻飘飘扫了苦恼的朱俊良一眼,淡声回:“你可以找男孩。”   朱俊良继续叹气:“男孩也……嗯?”   嗯??   男孩???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朱俊良话接到一半发现不对劲,猛然抬头看江鉴之,瞪大了眼:   “你说啥?”   朱俊良怀疑自己幻听了,一时间没注意家乡话都跑出来了。   江教授神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   朱俊良:“???”   朱教授心里一声震天响的‘握草’:“男的?我他妈是男的怎么找男的?”   他又不是同性恋!   江鉴之用他那没什么表情眼神看朱俊良。   此时无声胜有声。   对上江鉴之的视线,朱俊良脑中灵光一闪,不可置信地压低了声音:   “握草,江神你竟然还知道男生可以跟男生恋爱!”   江鉴之:“……”   江教授没有七情六欲、淡漠出尘的形象深入人心,突然一句姑娘不行可以找男人,朱俊良整个人一震,怀疑要不是自己耳聋了就是江神被穿了。   朱俊良谨慎地后退一步,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瞧见对方眼里熟悉的寒气后确认——   还好还好,人没穿,是他聋了……   才怪!!   不苟言笑的江教授从不说废话,朱俊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江教授,你知道你刚说了什么吗?”   朱俊良也不是没见过gay,也不反感男同女同——   他高考后在毕业聚会上鼓起勇气跟心仪的女神告白,对方还坦言她自己是Les呢。   同性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话从江教授嘴里说出来,细细一想,就很他妈有问题了好吧!   江鉴之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朱俊良。   朱俊良:“……”   盯着江鉴之看了好半晌,朱俊良咽了下口水,他好像……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新闻!   朱俊良首先声明,他本身不八卦,但八卦对象是江教授的话,那他可就来劲了!   哪怕江鉴之今天用眼神把他冻死在这里,他也憋不住要问!   朱俊良试探着开口:“江教授……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江鉴之没回答,但眼尖的朱俊良注意到对方嘴角很可疑地弯了一下,又很快抻平。   朱俊良:“!!!”   握草握草握草!   朱俊良心中单一弹幕密密麻麻划过,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当初知道保送南大的江鉴之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   朱俊良:“握草你真有喜欢的人了?谁啊?我认识吗?男的女的?不过看你刚才的反应很大可能是男的,握草什么时候的事?你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这科学吗……”   在这一瞬间,青年才俊的朱俊良教授彻底化身叽叽喳喳的麻雀,一口气抛出好几个问题都不带喘气的。   说好一起单身到白头,你却悄悄焗了油!   朱俊良实在想象不出来江鉴之会喜欢一个人,心里想问的问题一箩筐,都顾不上谴责江鉴之背叛组织的行为,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话:   “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若说江教授在学校和哪个同事交好的话,朱俊良绝对算得上一个。   江教授再次感受到了对方的聒噪。   江教授被吵得揉了揉眉心:“没谈。”   朱俊良:“……?”   是他误会了?   朱俊良正想自己是不是因为江鉴之一句话,思维发散太广想得太多,就听江鉴之又慢条斯理补充了一句:   “暂时还没谈。”   朱俊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没谈。   两秒后补充:但快了。   即将相亲失败第三十九次的朱俊良:??? 第58章 叫嚣   朱俊良在思考, ‘暂时还没有谈’的前三个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鉴之嘴里。   这几乎是从侧面锤死了江教授有喜欢的人。   瞧着江鉴之平静的神色,朱俊良真切感到恐慌了。   无数次相亲失败后,他事后复盘总用同一个理由安慰自己——   江鉴之头发那么茂密, 长得跟天仙下凡渡众生似的, 比自己这位青年才俊还年少有为, 不也单着吗?   不管江教授是主观不愿意谈还是被动没法谈,总之他还单着, 多少能给朱俊良带来一丝心灵上慰藉。   如今没有世俗欲望的江教授没守住本心,朱俊良心里最后的防线也崩了。   朱俊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毅力磨江鉴之,想知道哪位神仙能让江神动心。   然而不管朱俊良怎么问, 江鉴之也没透露更多, 只留他在原地抓心挠肝。   最后朱俊良控诉:“我每次相亲对象什么样都跟你说了, 你还藏着掖着, 是不是兄弟?”   江鉴之默然看他。   看出江鉴之并不想听自己絮絮叨叨说相亲对象喜欢吃什么,头发是长是短,朱俊良心虚一瞬, 胡搅蛮缠:   “等价交换,你听都听了。”   江教授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朱俊良坚持不懈快步追上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有人直愣愣朝两人走过来, 最后在江鉴之面前站定,紧紧盯着他:   “江教授,我们聊聊。”   一听对方这来者不善的语气, 朱俊良愣了一瞬, 想谁这么不怕死用这种‘我要你死’的语气跟江教授说话。   朱俊良抬头,就见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男生, 长得还挺高大,就是这脸色……   太过难看。   江鉴之看着许久没露面的赵元凯,声淡神疏:“聊什么。”   尽管知道戚白和江鉴之在一起了,赵元凯也并没有放下戚白,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是煎熬,看上去人都瘦了一圈。   见到春风得意的江鉴之,赵元凯心情很难平静,压着火气问:   “阿姨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元凯是这两天才收到戚白的妈妈因病去世的消息,他听后第一反应是:   这事江鉴之是不是早知道了?   赵元凯一直认为戚白和江鉴之这段感情开始得过于突然,戚白之前说的一见钟情,他是半信半疑。   在他心里,哥哥绝对不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但要是联想一下白桑生病的事,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怀疑江鉴之是趁虚而入。   从查出病因到死亡都需要一个过渡期,妈妈生了重病,前段时间哥哥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赵元凯想江鉴之要是趁此机会嘘寒问暖几句,好感依赖下,哥哥会对他动心也不奇怪。   赵元凯自觉找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他问江鉴之:   “趁虚而入,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   旁边的朱俊良八卦的竖起耳朵:嚯?有瓜?   赵元凯:“你和哥哥根本不合适。”   哥哥?   朱俊良眼睛睁大,下意识看向江鉴之。   江鉴之扫了朱俊良一眼,后者迅速收回眼神,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鉴之看向赵元凯:“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没错。”赵元凯点头,一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   “虽然你是教授我是学生,可能你一句话我几年的辛苦就作废毕不了业,但为了哥哥,我还是得说,趁着哥哥妈妈的事引导哥哥和你在一起,你觉得能长久吗?”   赵元凯这话说完,江鉴之还没表态,朱俊良先听不下去了,用‘你在放什么狗屁’表情看他:   “这位同学,话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朱教授语气严肃:“江教授铁面无私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因私人恩怨挟私报复。”   朱俊良:还教授一句话让学生毕不了业……就他妈离谱。   相比较白眼快翻到天上的朱俊良,江鉴之只觉得荒谬: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赵元凯反问:“不然呢?”   说完后赵元凯又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我一个艺术系的,总不可能是有问题请教江教授。”   如果可以,赵元凯一点都不愿意看见江鉴之这张脸。   江鉴之面无表情看赵元凯,对他自私程度有了新的认知,收回目光:   “你可以走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江鉴之不想在赵元凯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抬步离开。   得知白桑去世后,赵元凯满心想的是有人借此机会和戚白谈恋爱。   而不是失去母亲的戚白该多难过。   赵元凯口口声声说喜欢戚白,为对方付出多少,但归根结底,他只喜欢自己。   赵元凯自然不肯就这样让江鉴之走,两步追上去:   “哥哥不回我消息,你让我见他一面。”   江鉴之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不清楚来龙去脉的朱俊良听了一阵,多少听明白了一点——   眼前这男生和江教授是情敌关系,两男争一男。   朱俊良佩服地看了江鉴之一眼,心想江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来就是三个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赵元凯又道:   “从你和哥哥在一起后,哥哥就不理我了,你们虽然暂时在一起了,但哥哥也不是你附属品,你不能限制他的交友自由。”   赵元凯:“你是不是怕了?怕我跟哥哥揭露你的真面目?怕他离开你所以不让我们见面?”   赵元凯并未控制音量,他甚至希望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一片进出的都是实验大楼的人,此时人不算多,可也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   只是碍于江教授的威名,大家都不敢多留。   注意到周围投来的探究视线,江鉴之不耐烦皱眉,看向赵元凯时眉眼生寒。   “赵元凯。”江教授语气冰冷: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学校。”   赵元凯听后双眼闪了闪,主动上前一步:“怎么?难道我说了几句实话江教授就想打人?”   赵元凯:“不愧是江教授,说话就是硬气。”   朱俊良:“……”   实不相瞒,看着不断作死又茶里茶气阴阳怪气的赵元凯,朱俊良不知道江教授想不想打人,反正他拳头是硬了。   赵元凯看江鉴之的眼神隐含期待。   他并不怕江鉴之对他动手,反而希望对方能动手。   教授在校动手打学生,曝出去就是一则丑闻,尤其是打人的还是被寄予厚望的江教授。   宣传起来效果绝对很好。   只要江鉴之敢动手,舆论压力下不管什么原因,赵元凯都有把握让对方声名狼藉,当不了风光无限的江教授。   到那个时候,赵元凯不信戚白还会跟江鉴之在一起。   心里打定主意,赵元凯出声挑衅:   “有本事你动手啊?只会摆教授的架子给谁看?我都看不起你。”   赵元凯和江鉴之两人对峙,江鉴之眉眼下压,朱俊良觉得气氛不对,伸手拉住江鉴之想让他冷静时,斜刺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朱俊良没看清发生什么了,只感觉眼前一花,就见原本还耀武扬威不断犯贱的赵元凯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往旁边一歪,连退几步没稳住,最后还是狼狈倒地。   朱俊良:“?”   恶有恶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三人都愣了,没等朱俊良反应过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陌生但冷戾的声音: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朱俊良下意识偏头,就感觉有人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他没看清楚来人面容,只瞧见对方那头长发。   有点长。   听见这声音,江鉴之神色一动,抬眼看去。   戚白没想到只是心血来潮来兰溪校区一趟,就能看见赵元凯在江鉴之面前蹦跶。   想想赵元凯平时的所作所为,再想想平时少言寡语、没什么脾气、连话都不会大声说的江鉴之,戚白瞬间就火了——   这他妈都欺负到江鉴之头上了。   踹赵元凯的这一脚戚白没留情。   “操!”赵元凯没防备,被踹倒后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骂了一句,然而抬头看见来人时,眼中的狠厉阴郁一滞,瞬间变了脸,委屈巴巴:   “哥哥……”   一旁的朱俊良见此,也忍不住在心里‘操’了一声:   这玩意儿还有两幅面孔呢?   戚白并不吃赵元凯这一套,走到赵元凯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一脸受伤的人,面沉如水:   “赵元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江教授脾气好大度不跟你计较,但我不一样。”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找江教授麻烦,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朱俊良:???   这位朋友你说什么东西?   大魔王脾气好?   余光瞧见江鉴之,戚白压低声音警告赵元凯:   “再有下次,我他妈废了你。”   腰间的疼痛如此强烈真实,赵元凯瞳孔骤然一缩,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他。   这么久以来,不管赵元凯如何纠缠,戚白都没真正对他动过手,和刚才那一脚相比,以前都算得上小打小闹。   赵元凯从地上起身,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朝戚白伸手,却被后者嫌恶拍开:   “别他妈碰我。”   江鉴之也没料到到戚白会突然来学校,短暂地愣了一瞬后走上前。   看着满脸不爽的人,江鉴之问:   “你怎么来了?”   没压住心里火气的戚白闻言扭头瞪江鉴之,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   “我要不来,你就傻站着让外人欺负?”   江教授:“……”   朱俊良本来也想上前,脚都伸出来了,但听见戚白凶江鉴之后,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朱教授仔细打量戚白,确认他就是江鉴之嘴里那个‘暂时还没谈’的对象。   也是赵元凯嘴里的哥哥。   朱教授决定看戏。   江鉴之哑然,跟戚白说自己没被人欺负,戚白明显不信:   “你就是脾气太好。”   兰溪校区太大,戚白又是第一次踏入物理系的地盘,迷路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地方,一来就听见赵元凯主动犯贱让江鉴之打他。   但凡他早点到,哪儿轮得到赵元凯在江鉴之面前蹦跶?   想到这里,戚白又臭着脸骂了一句:   “什么垃圾导航,连个路都不会指。”   还有这学校,修这么大做什么?   江教授:“……”   骂完后戚白又看向赵元凯:   “江教授为人师表不跟你个傻逼计较,我可没他那么多顾虑,你不是想打架吗?来,找个地方。”   戚白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这里是学校,江鉴之和赵元凯的身份如此敏感,的确不好做什么。   被有心人传出去,就是江鉴之私德有亏。   大家对于教书育人的老师,要求总是会更高。   赵元凯对戚白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   “哥哥你别玩笑了。”   他怎么可能跟戚白动手?   赵元凯针对的是江鉴之,自然不可能跟戚白动手,对方踹他一脚他都没舍得还手。   可显然戚白并不领他的情,不耐烦一皱眉:“你哥你……”   戚白忍不住又想骂人,还没骂出口,就感觉自己头发被人轻轻扯了扯。   戚白:“……”   偏头看了一眼江鉴之,戚白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改口:   “别这样叫我,听着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赵元凯没多少剧情,出现即为助攻发糖! 第59章 家属   像赵元凯这种说什么都不听的疯狗, 戚白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过仁慈,才让对方三番两次的找上门。   要不是顾忌还在学校,周围有人盯着怕给江鉴之带去不好的影响, 戚白绝对不会这样轻拿轻放只踹一脚。   戚白让赵元凯有事冲着他来, 想打架随时奉陪。   不把赵元凯打服, 他就不叫戚白。   赵元凯敢挑衅江鉴之,但凡江教授向他挥来一拳, 他就有两拳等着,但他不可能对戚白动手。   不能,也不愿意。   不甘心地临走之前, 赵元凯还恨恨瞪了江鉴之一眼。   江教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赵元凯, 他看着气势十足挡在自己面前的戚白, 向来冷硬心尖像是被兔子毛绒绒的耳朵扫了一下。   还是棉花糖味的。   把戚白胳膊上外翻的短袖边缘抚正, 江鉴之问他:“吃午餐了吗?”   翻给赵元凯看的白眼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戚白好气:   “气饱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江鉴之忽地笑了一声,说先去吃饭。   戚白:“……”   笑个屁啊!   刚才还气势十足能一个打十个的人没了脾气。   一旁的朱俊良叹为观止。   同处一个工作环境, 学校的教授老师们比起天赋异禀的江教授,更多的还是普普通通的学霸学神,资历都是熬上来的, 大多都是上了年纪。   只要同事上了年纪组建了家庭,工作之余, 聊天免不了提及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帮你介绍对象。   朱俊良那三十几个相亲对象中,一大半都是学校同事介绍的。   所以偶尔, 大家也私下讨论高人气的江教授以后要是找伴侣, 对方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心只有工作的江鉴之克己守礼、清正板肃,其中投票最多的, 是容貌姣好、温婉可人、高学历高素养、还要和江教授有共同话题的女孩子。   笑起来有酒窝,身穿旗袍步履款款,一颦一笑皆高贵优雅又知性的女孩子。   换而言之,差不离得是个女版的江教授,这样两人在一起后才会有共同话题。   反观戚白——   破洞黑色牛仔裤配球鞋,略显宽大的T恤是扎染的,红蓝黑混在一起晕染开,看不出是个什么图案,衣摆还被划了两道口,挂着两条卷边布条,长长地垂下来……   黑长发鸭舌帽,皮肤白五官精致漂亮,但此时他眼里还有未完全消褪的戾气和不爽,看着有点凶……   怎么说呢?人好看是好看,但这一身设计感十足的装扮,似乎更合适去灯光环绕的舞台,跳动感十足嗨翻天的街舞。   而不是站在不苟言笑的江教授面前探讨午饭。   再想戚白刚才一脚一个赵元凯,那叫一个干脆利落,那句粗口也十分顺口。   知性温柔的旗袍美人没了,只有酷酷的暴躁小帅哥,仿佛一拳能干掉十个歹徒。   朱俊良:……   嘶~~   没想到不动凡心的江神喜欢这一款。   朱俊良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对江鉴之道:   “江教授,你这对……”   朱俊良一出声,前面的两人像是才注意到他这个人一般,一起转身看他。   在接收到江教授轻淡的目光后,朱俊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朱俊良:“???”   好的我应该在车底。   目光在戚白和江鉴之两人身上游离一圈,朱俊良眼底划过一丝了然,自然改口:   “你这什么情况?”   戚白还真没注意到朱俊良,微一挑眉。   留意戚白表情的江鉴之不等他问,主动开口:   “这是朱俊良朱教授。”   戚白愣了一瞬,随即恍然——   那本《高情商男人必备》真正的主人!   戚白之前只听过江教授有个倒霉同事桃花运不行,相亲几十次,次次失败,但没见过真人。   如今见了人,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江鉴之在学校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不多,眼前这位算得上硕果仅存,戚白便收敛了表情,打招呼:   “朱教授好。”   毕业刚一年的戚白还保留着念书时的习惯。   叫人的态度不算热络殷切,但不冷硬。   看戚白方才对赵元凯的态度,朱俊良已经做好了被小酷哥翻白眼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态度还挺好。   在江教授面前碰壁太多次的朱俊良:受宠若惊!   江教授他对象脾气比他本人好多了!   ***   江鉴之和朱俊良都已经吃过午饭,偷偷跑来的戚白没来得及吃。   江教授抬腕看了眼时间,把自己的卡递给戚白:   “去八食堂三楼吃。”   南大兰溪校区食堂味道赞、价格便宜是全国出名的,这些年还上了好多次热搜,教职工还有专属食堂,其中就包括八食堂三楼。   教授每年有餐补,一日三餐免费,米面粉粥,八大菜系菜品齐全。   只要刷卡,想吃火锅都只用提前半天说一声。   见江鉴之把卡给了戚白,朱俊良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众所周知,职工食堂除了职工本人之外,只有职工家属能进。   其余的别说外人了,连本校学生都不能上去。   戚白虽是南大艺术系的学生,但已经毕业,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有进职工食堂用餐的资格。   明文规定的事,兰溪校区和老校区规矩都一样,戚白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看着江鉴之指间那张薄薄的深蓝色磁卡,戚白抿了抿唇,矜持两秒:   “这……不太好吧。”   江鉴之平静问他:“哪里不好?”   “……”   矜持结束,戚白果断伸手接过卡,他还是第一次见教授专用的磁卡,垂眼把玩一会儿,抬头看江教授:   “你不吃?”   江鉴之:“待会儿系里有个会,我吃过了。”   “哦。”戚白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八食堂在哪儿?”   戚白抱怨学校太大了,对路痴不是很友好。   江鉴之:“……”   临时通知的会议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始,这点时间显然不够让江教授带人去八食堂再来回。   见江鉴之下意识皱眉,戚白忽然笑了一声,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卡,语气轻快又潇洒:   “你走吧,我能找到路。”   这么大个人,就算找不到路他还有导航和嘴。   走之前,江鉴之不放心叮嘱:“不要乱跑,有事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戚白挑眉:“江教授,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校园磁卡不仅在食堂可以用,学校超市和图书馆等地也同样适用,江鉴之让戚白随意使用。   等两人终于分开,一旁看戏吃瓜的朱俊良啧啧称奇:   “要不要这么难分难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三秋未见。”   “没想到江教授你喜欢这样的,早说啊,你这对象挺酷啊,不过看着年纪不大,成年了吗?”   “刚那是你情敌?听上去他对你误会有点大啊。”   “你和你小男朋友怎么认识的?谁主动的?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没见戚白之前,朱俊良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江鉴之,见了人之后,问题只多不少。   他怎么也没想到沉静端方的江教授,喜欢的竟然是暴躁小酷哥。   两人气质迥然不同,一个内敛一个尖锐张扬,但刚才站一起又是意外地互补和谐。   朱俊良心想,这大概是两人颜值加成。   在这一瞬间,朱教授忘记了江鉴之背叛单身革命的愤怒,一心只想听八卦,像只嘎嘎叫不停的鸭子。   江教授觉得他吵,给了他一个眼神,问题一个都没回答。   看着表情淡漠冷酷无情的江鉴之,朱俊良:……   小气!   ***   另一边,戚白向两个路过的学生问路,拒绝了其中一人带路、一人加微信的好意后,终于成功找到兰溪八食堂。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八食堂大厅用餐的人还是不少,戚白戴着鸭舌帽低调走入,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只是在他踏上三楼时,一旁有好心的学生提醒他:   “这位同学你走过了,上面是老师教授们吃饭的地方,我们学生上不去的。”   兰溪校区设立了好几个食堂,大多时候学生们都是择近择优选择。   教授还有专属小食堂,因此不是所有食堂都设有职工食堂,每天总有学生走错。   为了不影响教授们用餐,三楼需要刷卡进入,走错也进不去。   上了两步台阶的戚白闻言回头,抬了抬帽檐,对热心的同学挑眉一笑: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下面的学生微微仰头,望着戚白鸭舌帽下的大半张脸,愣了一瞬,回神时发现戚白已经上楼了。   她转头看好友:“刚刚那男生……也是职工?”   好友也沉浸在对方颜值中,摇头:“不可能吧,他看着跟我们一样大,之前没见过。”   “或许是哪位老教授的孩子放假了吧。”   兰溪校区有一栋分给教授们的家属楼,因此学校里经常能看见教职工家属。   女生理所应当一点头:“也是,毕竟咱们学校有一个江教授已经够逆天了。”   三楼的环境比一二楼还好一些,人也少,戚白环顾一圈,最后在冒菜窗口站定。   刷卡时,仪器‘滴’一声响,欢快的电子音响起:   “亲爱的江鉴之教授,祝您用餐愉快,生活开心~”   戚白有些意外,这玩意儿竟然还带播报!   身边有人听到这一声不大不小的播报,纷纷朝戚白看过来。   戚白:“……”   就在这时,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亲爱的林芝教授家属,祝您用餐愉快,生活开心~”   戚白偏头看去,就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隔壁窗口点了份饺子。   兰溪校区的食堂系统是本校计算机系做的,多了点人情味,播报时没机械声那么冰冷,力求宾至如归。   戚白:“……?”   竟然连家属都要通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小白刷卡:亲爱的江鉴之教授家属,祝您用餐愉快~~ 第60章 真做   戚白刷着江鉴之教授的卡, 在几道视线的注视下,镇定自若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   冒菜戚白点的是特辣,汤红汪汪的一片, 色泽红亮诱人。   刚出锅的冒菜有些烫, 戚白边吃边刷手机, 学校论坛果然有人在讨论刚才的事。   还不止一贴。   刚才路过的学生不敢明目张胆偷听,自然也不知道赵元凯和江鉴之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觉察出气氛不太对。   但戚白踹赵元凯那一脚是实打实的,周围的学生都看见了。   【实验大楼前面,发生什么了?】   底下跟贴的人很多, 有人比楼主还茫然, 有人则是在描述自己看到的情景, 绕来绕去, 都绕不开戚白那一脚:   —人在现场,当时我就惊呆了。   —我以为踹人的男生是找事,结果男神并没有责怪他的样子。   —那两个人好像都不是物理系的吧?校外的?   —谁这么想不开, 去找那位的事?   好在戚白戴着鸭舌帽,没人看清他的长相,几个帖子里也只有一张偷拍照片, 他的身形被江鉴之挡着,看不真切。   戚白放了心, 安心吃饭。   ……   临近暑假,考试及暑假相关的布置繁琐,戚白冒菜吃完了, 江鉴之的会都还没开完。   把磨砂质感的磁卡在指间绕了两圈, 戚白低眼看两秒,最后眉梢一挑, 心情极好地把磁卡揣回了自己兜里。   江鉴之让戚白随意使用,后者便去奶茶店买了杯棒打青柠,多冰多糖。   除了几个食堂之外,奶茶店超市等场合刷卡没有播报声,这让戚白心里松了口气。   戚白在校内晃荡一圈,大杯棒打青柠都喝完了也没见江鉴之散会。   随意抬手一抛,戚白手里的空杯呈抛物线,精准掉落入‘可回收垃圾’中。   有点无聊。   带着江鉴之的磁卡,戚白单手插兜,转着手机溜溜达达出了兰溪校区大门。   漫长枯乏的会议结束后,江鉴之给戚白打了个电话,得知对方已经回去了。   戚白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开口道:   “对了,江教授你的校园卡还在我这里。”   江鉴之拿起桌面的厚皮黑封笔记本往外走:“先放你那儿。”   戚白听后笑了一声,心情有点好:“行。”   开会时朱俊良就坐在江鉴之旁边,散会后他本想就阅卷的细节跟对方讨论两句,结果一转头还没开口,就见江教授毫不犹豫起身。   江教授离开时,朱俊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冷硬面容上稍纵即逝的笑意。   望着江鉴之的背影,朱俊良:“……”   世界奇观!!   出了会议室后,江鉴之点开学校开发的小程序,点进某个刀叉形状的绿色小图标,拉开今日明细:   来一碗冒菜,单人豪华套餐,消费:18。   生耶奶茶店,棒打青柠,消费:15。   校园公交106路,消费:2。   校园公交201路,消费:2。   校园公交203路,消费:2。   江教授:“……?”   江教授并不知道某人的路痴属性,明明有直达校外的校园巴士,戚白愣是转了三次才成功绕出校门。   戚白:学校这么大,真烦!   ***   在南大全体师生放暑假时,戚白身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姜意姜总终于鼓起勇气跟家里出柜,靠着一番高超演技成功渡劫,准备跟郁钦川领证结婚。   国内同性婚姻法并未通过,两人要有仪式感只能去国外。   领证加蜜月一起,回来再补办酒席。   两人没打算太过张扬,地点在郁钦川家的酒店,只请亲朋好友。   在姜意和郁钦川出国之前,戚白和江鉴之就分别收到了两人送来的喜帖:   红底烫金,封面有两个手牵手的浮雕小人,是郁钦川和姜意的缩小版。   喜帖内容庄容郑重,还盖了两人的私章,随着喜帖一起送来的还有喜糖和伴手礼,可见这场酒席简单却不简陋,十足用心。   一路看两人磕磕绊绊撒糖走过来,如今修成正果,戚白替姜意高兴的同时忍不住问他:   这么早就踏入婚姻的坟墓,不后悔吗?   地球另一端,一身清爽又酸痛的姜总收到戚白的消息,隔着半透明的玻璃看了正洗澡的郁钦川一眼,随后摸了摸自己屁股,愤愤打字,那力道像是要把手机屏幕戳裂:   【手艺人】:现在已经后悔了!   姜意:说是领证加蜜月旅游,本质他只是换个国家,换个地点被日罢了!!   【齐白石分白】:???   【手艺人】: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戚白。   【齐白石分白】:……   戚白嗤笑一声,慢悠悠打字。   【齐白石分白】:爹不选你,谢谢。   【手艺人】:???男人,去年你还说年薪百万你可以,包养选你你超猛!   【齐白石分白】:崽啊,时代变了。   姜总无能狂怒,问戚白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齐白石分白】:你先从别的狗的床上爬起来再说这话。   【手艺人】:……   屁股痛的姜意:爬、爬不起QAQ。   玩笑过后,姜意认真回复戚白的问题:   在没遇到郁钦川之前,我都单身二十几年了,算什么早?   从小娇生惯养生活富足的姜总,在外从不乱搞乱玩,要不是郁钦川另辟蹊径的追求方法,他指定到现在还单着。   【手艺人】:人生苦短,前面二十几年已经过去,有喜欢的人就要抓紧。   在感情经历方面,姜意因为郁钦川反超戚白这个理论大师,都能跟对方传授经验了。   【手艺人】:其他的都是虚的,叼回自己家的才是真的。   【手艺人】:早在一起早享受!   戚白看着姜意后面两条消息,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   姜意和郁钦川宴请宾客当天,因为省去了接亲堵门化妆等环节,戚白这个亲友团不用一大早就过去,早上九点才磨磨蹭蹭出门。   戚白打了个哈欠,对等着的江鉴之道:   “走吧。”   江鉴之看戚白困成一团的模样,问:   “昨晚没睡好?”   戚白有气无力点点头:“昨晚姜意拉着我聊到半夜四点。”   谁能想到瞧着大大咧咧的姜总,还有婚前恐惧症呢?   江鉴之问他都聊些什么,戚白叹气:“什么都聊。”   到最后姜总实在没话了,又紧张睡不着,就没事找事,给戚白声情并茂地念新找到的一本灵异无限流小说。   当时戚白困迷糊了,就记得那本名叫《你好像在看我[无限]》的小说主角,先被迫冥婚,又变鸡变草变家电……就没当个正常人。   听上去既惨又沙雕。   博览群书的江教授独独不看小说,不仅不看网络小说,连名著都不看。   他清楚地知道故事里的悲欢离合大多都是虚构,当不得真。   所以江鉴之不能理解戚白和姜意为什么能讨论一本虚构小说到凌晨,看着戚白眼中明显的红血丝,江教授不着痕迹蹙了下眉:   “离酒店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眯一会儿。”   戚白此时处于身体想睡但精神亢奋的状态,他摇摇头问:   “叔叔阿姨是不是快到了?”   江鉴之‘嗯’了一声。   江家和郁家是世交,郁钦川的爸妈和江父江母是几十年的同事,如今郁钦川结婚,江父江母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本来工作有点忙走不开,在一听说郁钦川的媳妇是个男孩子、也就是之前见过的姜意后,江母江父:   我们来!   不为别的,江母江父只是想来学点经验。   当下同性恋人大多低调,婚礼参照少得可怜,江母江父怕戚白和江鉴之结婚时会手忙脚乱,就来偷师了。   戚白还不知道江母江父心里的小算盘,问江鉴之:   “我们不去接他们?”   机场离酒店不远,打个车只需要二十分钟,要是他们去接,路上会花多倍时间。   这显然不在江教授的计划之内,他抽空看了戚白一眼:   “你想去吗?”   戚白:“……?”   那是你爸妈?你问我?   心里这样想,戚白思索两秒,最后道:   “去吧。”   先不提别的,江母江父对他这么好,难得来南枫市一次,他去接机也是应当的。   戚白有充分的理由说服江鉴之改道去机场,但他一句话还没说,主驾驶眉眼疏淡的人就轻轻一拨方向盘,换了道。   黑色方向盘和修长分明的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有那么一瞬间,戚白觉得江教授拨动的不是方向盘,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戚白愣了片刻,盯着江鉴之手的时间有些长,在对方抬眼看过来时,猝然收回视线。   不小心又沉迷老古板美色的戚白,心虚之下一颗心怦怦乱他妈跳。   姜意那句‘喜欢要趁早’,多多少少给戚白留下影响。   这段时间看见端方出尘的江教授,戚白满脑子都是把人叼回家,摘掉他的眼镜,脱下他严丝合缝的衬衫……   理论大师私下里一个人脑补得十分少儿不宜,但实际见了江鉴之,别说做什么了,连这些话都说不出口。   论坛逛多了,戚白看江鉴之都戴上了江神滤镜,总觉得自己光是想想,就是冒犯亵渎了淡漠禁欲江教授。   他实在想象不出江鉴之陷入情欲时的模样。   有次晚上睡着后梦见两人搞颜色,梦里江鉴之都是那副清淡沉静的脸。   醒来后的戚白:……   瞬间更兴奋了!   戚白觉得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   进一步,两人私下里相处江教授没有半点逾矩行为,克己守礼,他们目前为止所有的肢体接触,几乎都是当着外人的不得已。   退一步……   戚白不乐意。   他就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想到这里,戚白又看了江鉴之一眼,看着对方优越的侧脸,满脑子都是:   去他妈的逢场作戏,我就要假戏真做!   戚白:得想个办法把这个老古板搞到手。   作者有话要说:   理论大师小白:为了快点把江教授搞到手,火速从计划A列到计划Z,最好下午在一起晚上就用掉六个套!   严谨的江教授:为了保证100%成功,温水煮小白,稳扎稳打,先从相处开始。 第61章 对象   戚白和江鉴之到机场时, 江母江父刚拿到行李箱,接到电话听江鉴之说来接他们时,江父淡定地‘嗯’了一声, 挂完电话转头就对江母道:   “肯定又是小白的功劳。”   江母深以为然点头:“你儿子就没搭这根筋。”   上次来南枫市, 他们还不奢望江鉴之能抽出时间来接机。   四人碰面, 江母不着痕迹打量戚白,白桑去世已一个多月, 见他状态不错也松了口气。   去酒店的途中免不了谈起姜意和郁钦川,江父有些感慨:   “那孩子从小看着长大,一眨眼就结婚了。”   岁月不饶人, 他们也老了。   江母看向江鉴之和戚白, 把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和盘托出, 问他们清不清楚流程。   江母:“待会儿多问问, 免得你俩结婚时抓瞎。”   戚白:“……?”   没想到二老已经开始设想到自己和江鉴之结婚这一步,戚白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瞄身边的江鉴之。   专心开车的江教授说他和戚白结婚还早。   戚白闻言嘴角微往下一撇。   江父不赞同地开口:“有备无患, 钦川和小意在一起没一年就结婚了。”   江鉴之余光看了戚白一眼,平静问:“你想什么时候结?”   戚白:“?”   这题超纲了。   但被后座的江母江父目光灼灼盯着,戚白无意识咽了咽口水, 难得有些紧张:“……还早?”   他和江鉴之两个男人,竟然还能被催婚。   两人都觉得为时尚早, 江母江父对视一眼,只得暂时遗憾作罢:   “行,不过先看看总是没错的。”   一行人到了酒店, 郁钦川姜意以及双方家长都在一楼大厅接待客人, 四人进去后,由姜意的哥哥姜斐亲自领着上楼入座。   为了防止酒宴变了性质成了酒会, 两家人邀请的人不多,关系并不亲近的亲戚和合作伙伴之类的都不在邀请之列。   偌大的宴会厅就布置了十张圆桌。   戚白一进宴会厅,齐彬和周嘉祯等人就冲他招手:   “戚白,这儿!”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人懒洋洋地叫江鉴之名字,戚白寻声看去,是个年轻男人。   有点眼熟。   戚白在脑海里搜寻几秒,想起这人叫林钰,林氏集团太子爷,也是和郁钦川江鉴之一起长大的。   戚白和林钰没见过面,但是姜意给他看过照片——   姜总之前怀疑郁钦川在外面有人,怀疑对象就是林钰。   江母江父在靠近主桌的位置,而戚白和江鉴之两人,一个是姜意的好友,一个是郁钦川的发小,座位没安排在一起。   戚白跟江母江父说了一声,抬步往齐彬那一桌走。   走了两步,戚白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不由分说拉上江鉴之一起。   戚白:“你和我坐一起。”   不管是哪方的朋友,他们都是情侣了,不坐一起像话吗?   戚白:很不像话。   江教授垂眸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反对,就这样被戚白霸道地拉走了。   招呼江鉴之的林钰就见前者对自己略一颔首,然后就坐对面那桌去了。   林钰:“???”   齐彬和周嘉祯都没见过江鉴之,等两人双双落座,周嘉祯对戚白挤眼:   “这位是……?”   “白哥你不介绍一下?”   戚白松开江鉴之的手,面不改色心不跳:“江鉴之,我男朋友。”   仗着江母江父在,‘男朋友’三个字戚白说得毫不心虚,相当理直气壮,成功引来齐彬周嘉祯等人的几声‘握草’。   齐彬他们只是听说戚白交了一个男朋友,可始终不见对方庐山真面目,如今见了真人,都是意外中又带着人理所应当。   天仙就该配天仙。   周嘉祯感叹:“难怪你看不上赵元凯,原来眼光这么高。”   闷声干大事啊。   齐彬深以为然点头,笑着打趣问:“今天喝了意哥的喜酒,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的?”   戚白借用了江鉴之在车上的话,淡定开口:“还早。”   几人作为大学朋友,毕业后很难有机会聚这么齐,总有话题聊,相比较起来江鉴之话就少得可怜。   戚白喝了一口茶,看身边沉默寡言的江鉴之,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   “是不是觉得无聊?”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教授被这桌人冷落了。   江教授轻轻一摇头:“不会。”   几个大学同学凑在一起,互相吐槽拆台学生时代做过的傻逼事,那是江鉴之没接触过的戚白,听着并不乏味无聊。   尽管江教授不理解为什么要攀比宿舍里谁攒的袜子更多更臭。   大概这就是男生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另一边,见戚白和江鉴之凑在一起若无旁人地咬耳朵,江母江父老怀欣慰——   现在的小情侣啊…啧。   接亲司仪等繁琐流程可以省略,但新人挨桌敬酒环节保留了,轮到戚白他们这一桌时,春风得意的姜意笑容嚣张:   “我又领先你们一步了,不要太羡慕哈哈哈哈哈。”   这一桌子都是年轻人,就算有对象也还没结婚,姜总的确是他们当中跑在最前面的人。   齐彬看姜意欠巴巴的模样,立马转头对戚白道:   “白哥你明天就结婚,让他再嘚瑟。”   戚白:“……”   你比我还敢想。   ***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今天这个重大的日子里,姜意颇有种不醉不归的架势,戚白他们也只能奉陪。   江鉴之滴酒不沾,今天难得没有拦着戚白,只是给他多夹了几次菜,让他垫垫肚子。   只要是江鉴之夹的菜,戚白扫一眼,都吃了。   酒足饭饱后,周嘉祯他们又撺掇着姜意戚白去旁边棋牌室大杀四方。   几轮酒敬下来,姜意已经半醉,被郁钦川带着楼上休息,戚白也喝了不少,但微醺状态的他坚持去棋牌室教周嘉祯他们做人。   戚白:“待会儿输了可别哭。”   周嘉祯哼一声:“大言不惭!”   齐彬揶揄:“待会儿别抱着你男朋友说我们欺负你。”   戚白不屑地‘呵’了一声,率先往棋牌室走去:   “谁怂谁是狗。”   江鉴之看着喝酒上脸的人,心中轻叹,不太放心跟了上去。   不以赢钱暴富为先决条件的娱乐局,谁输就在脸上贴条,末了后发拍照发朋友圈公开处刑。   戚白上了桌,江鉴之就坐在他旁边。   戚白看江鉴之:“江教授你会吗?”   江教授摇头:“不会。”   戚白笑了,眉梢一扬,示意江鉴之看他秀操作。   江教授工作繁忙,对这些玩物丧志的娱乐活动果然一窍不通。   终于有东西是江教授不会的了,戚白下定决心好好表现。   兴致勃勃的戚白出牌时气势如虹,想让江鉴之欣赏自己运筹帷幄赢三家的气势。   可惜他今天手气不好,两圈下来,他脸上就多了俩由纸巾撕成的条。   又一圈后,第三张条贴在戚白下巴处。   脸上干干净净的其余三人无情嘲笑,问他是不是不在状态。   齐彬开玩笑:“白哥你行不行啊,不行换个人。”   “是啊,别几局下来都找不到地方贴纸条了吧?”   本想让江鉴之臣服在自己高超的麻将技巧下的戚白:“……”   准备开屏求偶的孔雀,尾巴被人踩了一脚,蔫儿了。   戚白瞪了幸灾乐祸的齐彬一眼:“爹让你们的。”   又一局,戚白表情逐渐严肃,就在他正襟危坐准备把四条打出去时,江鉴之忽然按住他的手。   “等等。”   江教授温热的手心搭在他手背,戚白忽地僵住,手上的劲一松,放下了捏着的四条。   江鉴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移到另一边,最后指尖轻点六筒,嗓音清冽悦耳:   “打这个。”   江教授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耳边。   心猿意马的戚白下意识问:“为什么?”   江鉴之解释的声调不徐不缓:   “七筒你对家杠了,四筒桌面有一个,周嘉祯手里应该有一个,另外两个也在你对家手里当牌搭子,你留着五六筒没用。”   戚白听得一愣一愣的,掀起眼皮看向对家齐彬和周嘉祯,就见两人两脸诧异地看着江鉴之。   看两人那震惊的表情,江鉴之应该是说对了。   戚白回神,转头看江鉴之:“你不是不会吗?”   骗他?   江鉴之摇头:“是不会。”   这话不止戚白不信,牌桌上其他人都不信,齐彬和周嘉祯纷纷摆出自己四筒,江鉴之猜得分毫不差。   “……”戚白嘴角一抽:“你都会算牌了还不会打?”   江鉴之神情淡定解释:“刚看你打了几次。”   戚白:“……”   戚白:“然后你就会算牌了?”   江教授:“牌并不多。”   一共才一百来张牌,江教授认为并不难。   戚白:“……”   这项活动不难,看几圈能学会很正常,但是看几圈连牌都能算……   这就有点离谱了!   戚白不相信这人有这么逆天,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江鉴之,开口道:“你来。”   江教授不是很想来,戚白大手一挥:“放心,你输了贴我脸上。”   江鉴之:“……”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但江教授看了一眼戚白脸上的纸条,最后还是依言坐上了牌桌。   很快,江教授就用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会算,连齐彬周嘉祯他们要胡什么牌,每次都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江鉴之力挽狂澜,其余三人脸上的纸条数量很快就超过戚白,从江鉴之上桌就一直输的周嘉祯心态有点崩了,看戚白:   “我举报,我怀疑你男朋友开了透视挂。”   齐彬:“附议!”   然而戚白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牌桌上——   江教授不务正业打个麻将也这么好看。   气定神闲,凡事在握,越看越稀罕。   怎么会有人打麻将都像是做实验那么专注养眼?   江教授只戴了眼镜没开透视,周嘉祯齐彬抗议无效,该输还是输。   在脸上都快被贴满时,毫无游戏体验感的齐彬:   “拒绝男友代打!”   周嘉祯附和:“请某些人自觉站出来,不要躲在男朋友身后。”   戚白看江教授在牌桌上虐菜正看得开心,闻言眉梢微挑,故意气两人似的往坐得端正的江鉴之身上一靠,懒洋洋开口:   “谁叫你们没一个全能的对象呢?”   “不要太羡慕。”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坐有坐相的江教授偏头看了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眼,没说话。   对面的周嘉祯齐彬先看看没骨头似的戚白,再看看江鉴之,最后齐声:   “啧。”   秀得老子头皮发麻,没眼看。   ***   江母江父林钰等人找到棋牌室时,就见戚白和江鉴之坐在一起,关系亲密。   江母正欣慰,就听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嗓音清清淡淡开口:   “九万,清一色。”   江母:“……?”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发家致富新道路!   江教授:……   江母江父:??? 第62章 放水   江教授‘清一色’三个字一出, 成功把江母江父给定在了原地,而周嘉祯齐彬开始哀嚎。   周嘉祯眉心贴上纸条,宛如老电影里的僵尸幽幽转头看戚白:   “你敢不敢自己来?”   齐彬:“躲在江教授后面, 好意思吗?”   戚白磕着坚果不为所动, 心情很好地答:   “好意思啊, 不然你们也找对象代打?我不拦着。”   开局还耀武扬威,此时被江教授按在地上摩擦的其余三人:“求你要点脸!”   原本想秀操作的戚白被江鉴之反秀一波, 心想有男朋友谁还要脸。   脸又不能帮他赢牌。   戚白心安理得的背靠江神好乘凉,正起劲,余光就见有人过来, 闲适一抬眼, 就见江母江父并林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侧后方。   感受到江母江父复杂的视线, 戚白条件反射挺直脊背:   “叔叔阿姨。”   自己拉着江鉴之不务正业, 戚白本以为江母江父会说些什么,结果二老往他身后一站,盯着牌桌好奇:   “谁赢了?”   江父江母并不认为戚白带坏了自家儿子, 反而高兴:   一心只有工作的儿子终于‘不务正业’了一次!   这是什么?这是娱乐,这是生活啊!   戚白:“……?”   齐彬和周嘉祯等人用敬仰的目光看江父江母——   这可是写进教科书的人物,平时他们哪有机会接触到?这次也是沾戚白的光了。   周嘉祯反手一指自己:“就江教授一人赢。”   江父听后看向江鉴之, 眼里那意思——厉害了我的儿。   江鉴之:“……”   戚白:“……?”   一旁的林钰饶有兴趣盯着戚白。   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并不妨碍林钰知道戚白的存在。   早就从郁钦川口中得知江鉴之对戚白不一般, 但此时见了,林钰还是一脸佩服:   “你竟然能让江教授玩这个,厉害。”   林钰:“我和他认识二十几年, 都无此殊荣。”   说完后林钰睨了江鉴之一眼:“重色轻友。”   江教授闻言只是看了林钰一眼, 并不反驳。   不得不说,林钰这话让戚白心情不错, 唇角微弯。   江父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一旁的空座问戚白要不要组一桌。   戚白诧异:“叔叔你也会?”   江父对他笑笑:“刚才看了几把,应该是会了。”   父子两人这如出一辙的说辞……   戚白偏头看向身边的江鉴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戚白、江母、江父外加林钰,四人刚好凑一桌。   本就是替戚白的江鉴之,见人又跟着江母江父去了旁边,出牌的手一顿。   戚白一局还未开始,就感觉身边落了一个人,他头也不转问:   “你不玩了?”   上牌桌一局都没输过的江教授:“没意思,我看你玩。”   另一边,毫无娱乐体验的周嘉祯齐彬在江鉴之走后,齐齐松了口气,又逮了旁边早就跃跃欲试的人凑桌子。   林钰似笑非笑看江鉴之一眼:“先说好,指导可以,但拒绝男友代打。”   江母江父神色揶揄,方才周嘉祯的吐槽他们都听见了。   “……”戚白耳根一热,看了江母江父一眼,表示这次自己上。   和江母江父不玩贴纸条,林钰拿出小抽屉的筹码:   “一百起底,有个彩头,没意见吧?”   牌桌上的三人都没有意见,游戏正式开始。   很快,戚白的不祥预感就被证实,江母江父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但清楚规则后,也会算牌记牌。   这波属于智商压制。   连林钰都是酒场牌桌上的老手。   戚言言,输得一败涂地,面前的筹码很快就所剩无几。   戚白:“……”   又输一次,戚白目光幽幽地看向江鉴之。   对上戚白的视线,江鉴之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可怜和委屈。   江鉴之:“……”   哑然失笑。   江教授无奈,只得手把手教他出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次江教授每次出牌前,都详细跟戚白说明了理由。   戚白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算牌是在别人手里握着还是在牌底未现。   江母江父总想着给可怜的小白放水,最后一结算,林钰成了最大的赢家。   戚白拿起手机看林钰:“我把钱给你,支付宝还是微信?”   林钰:“麻烦,我们加个微信吧。”   戚白还没说话,江鉴之开口:   “已经转给你了。”   林钰:“嗯?”   他拿出手机一看,就见两分钟前收到一笔来自江鉴之的转账。   “……”林钰无语又好笑地看江鉴之,吐槽:“用不用这么严防死守?”   江鉴之神色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爽快点了收款后,林钰笑江鉴之:“没想到你不但把微信下回来了,连转账都会用了。”   还不知道两人是假恋爱的林钰:“谈个恋爱而已,你变了好多。”   戚白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若无其事收回手机。   江鉴之没接林钰这句调侃之言,问戚白要不要去休息。   戚白喝了一点酒,酒劲和酒气早就散了,摇头说不用,转而又问江母江父需不需要上楼睡一觉。   下了早班飞机就来酒店,二老直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   江母江父到底精神体力不如年轻人,应了一声后上楼休息去了。   林钰也不在这里当电灯泡,跑去找郁钦川喝酒去了。   外面太热,戚白窝在棋牌室另一侧休息区的沙发上不想动弹,江鉴之给他端来一杯冰镇果汁。   装着果汁的玻璃杯沁着透明水珠,戚白喝了一口,清爽凉意沁人心脾,惬意眯眼。   伸手拨了拨杯口装饰用的薄荷叶,戚白忽然生出些感慨:   “也没过多久,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结婚了。”   满打满算,姜意和郁钦川也才认识一年。   江鉴之偏头看戚白一眼,沉静开口:“感情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戚白端着果汁撑着下巴看他,饶有兴趣问:   “难道江教授你是一见钟情党?”   江鉴之:“?”   对上江教授略带疑惑的视线,戚白解释:   “就是比起日久生情,你更相信一见钟情,对于喜欢的人,见面的第一眼,你就明白对方在你心中的份量就不一样。”   博览群书的江教授之前没能在书本中找到自己心动的原理,最后确定人的情感具有多元性,且不受人的主观意志所控。   回首已经深陷,这是理论无法解答回答的问题,江教授也无法肯定自己属于哪一种。   见江鉴之摇头,戚白眼珠转了转,佯装随意地打探情况: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江鉴之神色微动,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戚白心里有点紧张,他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   “就……有点好奇。”   说完后戚白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毕竟大家都说江教授你准备跟实验室过一辈子。”   江神没有世俗欲望,但撩拨得他每天七上八下。   戚白有时觉得江鉴之可能对自己也有点好感,有时又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难得患得患失。   江鉴之:“……”   江教授难得没有直面回答戚白的问题,而是开口问:   “那你呢?”   戚白一愣:“……什么?”   江鉴之望着他眼睛,缓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你’三个字到了嗓子眼又及时刹车,戚白默了两秒,答非所问:   “喜欢什么样的都没用,我们俩还绑在一起,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是一对。”   江教授几不可察蹙眉,平静陈述事实:“我们不会一直维持假装情侣的关系。”   戚白:“……”   这是在提醒他关系是假的,不要多想?   原本的好心情缓缓消失,忍不住多想戚白又喝了一口果汁。   戚白:“我知道,我没当真。”   江鉴之:“……”   从戚白声音来判断,对方此时情绪不太高。   江教授还不能准确揣度戚白心思,抿了抿唇正想开口,戚白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戚白一看是戚瑞山来电,火上浇油,也没避讳江鉴之直接接通,语气不善:   “有事?”   电话那端的戚瑞山还没开口先被他噎了一句,顿了两秒才开口:   “你在做什么?”   比起之前的盛气凌人,今天的戚瑞山说话时带着些不自然,   是僵硬装出来的和缓。   戚白余光瞧了江鉴之一眼,冷着脸张口乱编:“在和未婚夫吵架。”   一旁的江姓未婚夫:“……?”   戚白一句话说完,不管是电话里的戚瑞山还是他身边的江鉴之,都沉默了。   江教授拧眉反思:他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而戚瑞山觉得戚白生来就是克他的,如今还不好发作。   戚瑞山决定大度地不跟戚白计较,直接道:   “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   戚白嗤笑一声,语气十足嘲讽:“那你消息真及时。”   戚瑞山叹了口气:“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我——”   “有屁快放。”戚白没耐心地打断戚瑞山假惺惺的话。   “……”戚瑞山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火,说明今天的来意:   “听他们说你妈妈把自己所有遗产都给你了?连带保险赔付一起,有三百多万?”   “还算她有良心,临了知道弥补。”   “小白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才给你买了套别墅,一个月房贷一万二,最近公司效益不好,爸爸手里有点紧,那些钱你放着也是放着,银行没几个利息,不如拿给爸爸周转一下。”   不用刻意去听戚瑞山说了些什么,只看戚白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江鉴之就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就算早知道戚瑞山不要脸,戚白也没想到他会厚脸皮到这个地步。   见戚白没第一时间打断自己的话,戚瑞山双眼一亮,觉得有戏。   嘴上更是滔滔不绝卖力,戚瑞山想说服戚白,让他把白桑遗产拿出来供自己公司周转。   面沉如水的戚白冷笑一声,对着手机一字一顿问:   “戚瑞山,你怎么不去死呢?”   戚白这次是真的气笑了: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问我要这笔钱呢?”   戚瑞山脸瞬间拉下来,不满开口:“谁要了?是借,以后连本带利还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再说了,我是你老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你一个小孩子,身上留那么多钱做什么?”   戚白闭了闭眼,尽管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对戚瑞山产生任何期待,他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怒气。   一日夫妻白日恩,他以为戚瑞山至少会关心白桑两句,没想到……   戚白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手心传来的疼痛让他保持理智,就在这时,他的手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戚白睁开眼转头,他那刚才还在吵架的未婚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鉴之沉声开口:“手机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白以前的经历让他在感情方面会踟蹰纠结,严谨清肃的江教授也不会贸然出手,两人都不是火热的性格,等跨过自我怀疑的暧昧期就好了_(:з」∠)_ 第63章 礼物   戚白心里不怎么愿意把手机给江鉴之, 他认为跟戚瑞山说话,会污了江教授的耳朵。   江教授态度难得强硬,且拿了手机后还不让戚白听, 起身去了旁边。   两分钟后, 江鉴之回来, 把手机还给戚白时通话已经结束。   为戚瑞山那种人渣生气不值得,戚白从最初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冰凉下火的果汁喝得只剩下杯底。   江鉴之在他身边坐下,说戚瑞山的公司经营可能出了问题。   戚瑞山是建筑设计师,入行以来从一个设计师助理到前两年自己脱离公司出来单干, 出门人都得喊他一声戚总。   戚白哼笑一声:“他要破产了, 我一定找个能放烟花爆竹的地方好好庆祝。”   戚瑞山突然有钱另买一套别墅时, 戚白就怀疑对方的钱财来路不正——   刚还完上一套的房贷, 怎么又有钱买别墅了?   但戚白对戚瑞山一家的事并不感兴趣,戚瑞山嫌命太长要作死,他喜闻乐见。   江鉴之观察着他的表情, 忽然开口:“不生我气了?”   戚白睨他一眼,和戚瑞山比起来,江鉴之方才忙于和他撇清关系的行为都让人气不起来了。   那句和未婚夫吵架, 只是心里不爽随口一说而已。   而且现在知道戚瑞山资金出了问题,他心里舒服多了。   见戚白浑不在意表示没生气后, 江鉴之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   不知道江鉴之当时跟戚瑞山说了些什么,之后戚瑞山没再找过戚白,戚白从不关注夏城戚家的事, 只是某次听陈少角提起, 戚瑞山在四处向亲戚朋友借钱,都借到他们家来了。   戚白闻言, 立马买了块小蛋糕回来庆祝。   寒暑假向来是培训学校补习班最忙的时候,戚白的画室也迎来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最近变成他没空回悦澜府吃饭,几乎整天都泡在画室。   期间Erisc联系过戚白一次,让他参加国外某个画展,拿不拿奖倒是其次,在其他人面前混个脸熟才是正事。   Erisc和同伴合伙开的那家画廊,如今都挂着戚白两幅画。   去年戚白获得艾洛夫奖,让国内外不少人注意到了他这位年轻画家,可近一年他都没什么产出,难免让人失望。   Erisc和年教授的想法一致,都认为戚白守着他那小画室有些浪费他的才华,期望他有更好的发展。   戚白对此可有可无,他没觉得画室有什么不好。   盛夏蝉鸣未弱,沁甜的冰镇西瓜伴着暑气,迎来了江教授二十七岁生日。   在外出差的江母江父提前打来电话祝贺,问江鉴之打算怎么庆祝。   开着空调温度适宜的书房内,江教授摘下眼镜,淡声说没什么计划。   江母闻言叹气:“小白不过生日,你也没计划。”   “你们两人出去约会看电影也好呀。”   江鉴之握着钢笔的手一顿,出墨顺畅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略深的小圆点。   江鉴之也是上次去承溪镇开房时看见戚白身份证,才知道戚白的生日和他挨着,戚白就比他晚九天。   确切的说,是三年零九天。   二十楼,戚白也在跟姜意讨论同一个话题。   戚白咬着冒着凉气的冰棍,兴趣寥寥:   “又老了一岁,这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自从白桑和戚瑞山离婚后,戚白就没怎么过生日了,倒不是在生日这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心理阴影,单纯只是不喜欢。   开始时是不想看戚瑞山和薄英英虚情假意,后面便是没兴趣。   反正过与不过,日子都照样过。   姜意‘呸’了一声:“你才二十几岁,老什么老。”   戚白在沙发上瘫成一条:“反正一个意思。”   在生日这个问题上,戚白和江鉴之的观点难得一致,认为不需要所谓的仪式感。   姜意拿他没办法:“好歹大家一起吃个饭?吃顿好的。”   戚白就笑:“都什么年代了,想吃顿好的还用等过生日?”   姜意:“……”   行叭。   在姜总被自己噎死之前,戚白体贴的换了个话题:   “我下个月接房。”   姜意意外:“你们小区不是说今年底交付?”   戚白:“开发商进度快,提前了几个月。”   接房后装修带通风,最晚明年三月份,戚白就能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   戚白买的小区位置虽然不偏,但离悦澜府还是有段距离。   他决定在搬家之前,跟楼下的人掰扯清楚。   南枫市说小不小,他和江鉴之的社交圈重合点只有姜意郁钦川两人,工作环境不同,只要不刻意约见,两人碰上的机率小得可怜。   结束视频通话后,戚白一翻身,从茶几下的抽屉中拿出他给江鉴之准备的生日礼物。   戚白自己是不过生日,但江鉴之这一年帮他良多,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得表示表示。   打开长方形黑色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深灰色钢笔,是戚白精挑细选多番对比下,觉得最符合江教授气质的礼物。   现在是晚上九点,再过三个小时,时针晃过十二点就是江鉴之二十七岁的生日。   江教授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戚白不确定明天什么时候能见到人,略一思索,给江鉴之发了条消息。   【齐白石分白】:江教授,睡了吗?   【江姓老古板】:没。   在得知自己对江鉴之有好感后,戚白有事没事就给江鉴之换备注,一会儿是大名‘江鉴之’,一会儿是‘江教授’,最近几天变成了‘江姓老古板’。   江教授惜字如金,戚白也不拖泥带水,从沙发上爬起来拿着东西就往楼下走。   出门前,戚白几步倒退回来,对着玄关处的全身镜扒拉了一下躺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像是早就知道戚白要来似的,戚白按门铃的手刚抬起来,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戚白反应很快,在开门的一瞬间,立马把东西藏在身后。   进门,换鞋,再把原本的鞋子摆正——   没错,这么久了,戚白终于知道把换下来的鞋端端正正地放到江教授鞋的旁边了。   可喜可贺。   江鉴之垂眸看着他遮遮掩掩的别扭动作,出声问:   “带了什么?”   “你猜?”戚白直起身,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猜对有奖。”   江鉴之神色微动:“送我的钢笔?”   戚白:“???”   戚白:“……”   此时此刻,戚白也怀疑江教授挺拔鼻梁上戴的不是近视眼镜,而是透视镜。   戚白一脸木然看江鉴之,一猜就中,不但没有惊喜感,也没成就感……   瞧见戚白表情不对,江鉴之顿了顿,轻咳一声改口:“项链?”   戚白维持现有的表情不变,一脸麻木。   有时候,智商太高也很扫兴!   “抱歉。”见戚白这副一动不动的模样,江鉴之极轻地笑了一声:   “其实开门时我看见了,包装盒上写着钢笔。”   戚白:“……?”   戚白拿出藏在背后的东西,仔细一看,就见质感上乘的礼盒底部,的确写着一个字体飘逸的‘pen’。   马失前蹄,没想到江鉴之戴着眼镜眼神还这么好,戚白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考试作弊,江教授你奖励没了。”   作弊的江教授让戚白进屋,问他现在能不能打开。   戚白随手一挥:“送你的生日礼物,自然是你想什么时候开都行。”   戚白在沙发上坐下,却侧眼留意江鉴之的反应。   不算之前那一幅画的话,这是戚白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送礼物。   还是生日礼物。   他面上端得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江鉴之不喜欢。   为了保险,戚白买的是江鉴之现在用的牌子,江教授把极简奢侈风贯彻到底,一支钢笔抵得上他大半年的生活费。   这牌子基础款倒是便宜,但戚白觉得基础款配不上江教授,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   戚白买的这一款有很多种颜色,他挑来选去,选了支最低调沉稳的深灰,特别衬江教授。   江鉴之从丝绒礼盒中拿出钢笔看了看,最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往书房走。   看着他的背影,还在等他反馈的戚白:“……?”   几个意思?   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戚白没忍住起身,跟在江鉴之身后进了书房,就见对方连笔带盒一起放进了抽屉。   看起来没打算使用。   戚白眉头下意识拧起,故作平静:   “要是不喜欢可以退。”   江鉴之摇头:“不用,喜欢的。”   戚白有点不痛快,心想喜欢你这个态度?还没等他问出口,余光却瞧见了一样略眼熟的东西——   他看见了江鉴之贴在电脑支架上的便利贴。   戚白稍一回想,就想起这是重装厨房时,自己随手画的‘温馨提示’。   没想到还能看见这玩意儿,戚白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有些诧异看江鉴之:   “这东西你还留着呢?”   戚白本能手欠想扯下来看看,结果轻轻扯了一下,没扯动。   戚白:“?”   这粘性……   戚白眉梢微挑,刚想用力,江鉴之抬手制止他:“我用胶水粘的。”   硬拽只会把纸张拽坏。   戚白闻言一怔:“胶水?”   江教授点头看他:“强力胶。”   戚白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那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其实和江教授稍显沉闷严肃的书房风格一点都不搭,但是……   早该被丢进垃圾桶的东西被这人留了下来不说,还好好地贴在书房这么显眼的位置,还用强力胶粘着以免掉落。   如此珍重,很难让人不想歪。   戚白视线从便利贴上缓缓上移,最后落在江鉴之那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上,心弦忽地一动,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江教授,似乎好像也许大概……没那么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看我发现了什么!   江教授:…… 第64章 确认   便利贴上歪七扭八的字迹和江教授书桌上平摊的书本上的字迹格格不入——   江教授连字都透露着一股高山景行味, 两者对比之下,戚白罕见地生出丝惭然。   惭愧的同时,他一颗心忍不住活蹦乱跳:   直男会留着这种东西?   江鉴之真的是直男?   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证据’摆在眼前, 便利贴上的那只手拿教棍、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小猫像是活了过来, 剪去利爪的粉色肉垫在戚白心上挠来抓去。   不疼, 但痒。   戚白没再强行用力拽便利贴,他侧身半靠在书桌, 指腹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纸面,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轻轻转动。   “江教授。”戚白掀起眼皮,一些疑问堵在心里声调反而慢了下来, 略带促狭地看面前的人, 算得上慢条斯理地问: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呢?”   说这话时戚白指尖还轻轻点了点便利贴, 修剪整齐的指甲点在轻薄的纸张, 落点在背后电脑的金属支架上——   ‘叩、叩、叩。’   轻闷的三声响,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经两人耳畔扩散。   一声接一声, 像等待中的审判钟声,更像是敲在哪位心猿意马的人心上。   微敛的眼睫微不可察一颤,江鉴之右手搭上椅背, 固定住刚被手欠的戚白拨动得原地打转的电脑椅,垂眸看他, 嗓音沉稳:   “这个便利贴怎么了?”   江教授答非所问,戚白在心里‘啧’了一声后抬眼,澄澈的眼眸直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   “没什么, 就想知道一张没用的废纸, 江教授你留着做什么。”   舍不得扔?   戚白寸步不让,嫌桌沿硌, 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干脆换了姿势,把全部重量放桌上,变成了半倚半坐在江教授物品摆放工整有序的书桌。   就算是学校工位,也没人敢肆意随便地坐在洁癖加强迫症的江教授的桌子上。   还是如此大喇喇的闲适姿态。   可戚白胆子一向比较大。   江教授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最后不受控地落在他半坐在书桌的部位。   戚白今天穿的也是家居服,到膝盖以上的短裤原本很宽松,但被他这么一坐,外裤变成贴身,愣是挤了个明显的浑圆弧度出来。   戚白身形瘦削,也许是喝的那几箱牛奶有用,前阵子测量身高体重时还真的拔高了2CM,变成了177。   不过一旁严谨的江教授纠正,不是177,是177.4。   光长身高不增体重,戚白瘦归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仍然有肉。   克己守礼的江教授视线在戚白身后短暂停留,随后目光一闪,像是被烫了一般猝然收回。   真的很短暂,正经的江教授只来得及在脑海里构建一个紧绷弧度。   这也非故意冒犯,全因江教授眼神和记忆力都太好,一眼扫过,下一秒就下意识地往脑海里搭建完善,以备后用。   以往矜贵清冷的江教授脑海中搭建的全是知识框架,心中世界万千,如一个缩小的图书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座除江教授之外无人能到访的一图书馆,多了一个影影倬倬的身形。   对方坐在他的书桌对他笑,屁股还很翘。   曾经做过的那几次见不得人的梦,细节在今天有了新的补充。   意识到自己的小世界中多了一副怎样的画,江鉴之眼瞳轻轻一颤,侧脸不再看戚白。   见江鉴之躲开自己的视线不敢看自己,戚白眉梢一挑——   心虚了?   戚白:那我可来劲了啊!   江鉴之越是这样,戚白心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猫挠得越厉害。   “江教授。”戚白双手放在书桌往后一撑,整个上半身也顺势跟着往后靠,歪着脑袋去看江教授的正脸,嘴里还故意一本正经调笑:   “你怎么不看我?你……”   然而戚白耍酷的一句话没能说完,他左手压在了书桌上的文件袋上,透明文件袋和光滑的桌面没什么摩擦力,在他放上去的下一秒就往前一滑……   失去支撑的戚白手肘一弯,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眼看自己的后脑勺就要和电脑屏幕的尖角来一次亲密结接触,戚白:“!”   戚白瞳孔骤然一缩,嗓子里那句条件反射的‘操’刚出半个音,他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紧接着,他就被人往旁边一捞,撞进了一个略坚硬但温暖的怀抱。   撞得戚白鼻梁有些发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慌乱中踢到了什么,下一秒身上的江鉴之身体忽然一重,随即压着他往下。   戚白:“!”   戚白一手撑书桌,一手抵在江鉴之的胸膛,饶是这样,他还是被身材高挑的江鉴之压得不断向后倒。   上半身彻底失去着力点,戚白本能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服。   就在戚白觉得自己会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江教授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压倒在书桌上时,江教授左手及时地撑住桌面,避免了戚言言被自己压成戚饼饼。   在戚白手滑时,江鉴之眼疾手快过来捞了他一把,避免了他人类大脑撞人工智能,最后两败俱伤的人间惨案。   但‘好心没好报’,乐于助人的江教授被手忙脚乱的戚白一脚踢到了小腿。   戚哥的体力大家都清楚,不管真痛还是假痛,反正江教授是眉头一皱,接着两人之间的空间被无限压缩。   两人身形堪堪稳住后,原本浮躁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戚白瞪大眼睛看自己上方的江鉴之,一脸怔然,好一会儿才缓慢眨眨眼。   戚白上半身向后,几乎是要躺在书桌上,江鉴之搂着他的腰,姿势原因,两人腰部以下就贴得更近。   露在外面的大腿皮肤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敏感。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江鉴之裤子布料的触感,有点软,一点都不扎肉。   江鉴之那张招人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算戚白躺在下面看他,也俊美无边。   意识到两人现在是个什么糟糕的姿势后,戚白望着对方伸手就能碰到的喉结,抓着他胸前衣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僵住了。   江鉴之也僵住了。   不过显然两个人的僵硬程度不同,出发点也略有出入:   戚白脑海里滑过一溜世风日下、见不得光的‘办公室’、‘教室书桌’等为前缀的‘教学资料’。   一个比一个尺度大,晋江审核见了戚言言的脑内小剧场都得直呼好家伙,随后连夜锁文警告的程度。   僵着僵着,戚白把自己耳朵和脖颈给僵红了——   那他待会儿是爽快闭眼同意还是欲拒还迎的同意?   而江教授内心活动远没有戚白脑海里那样精彩绝伦一小时换七八种姿势,没那样狂放豪迈‘不检点’——   身下人锁骨上那一粒小痣,就足够让不染尘事的江教授迷乱僵硬。   显而易见,江教授吃亏就亏在,知识层面覆盖不够全面,还不够全知全能。   在极近的距离中,戚白和江鉴之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安静又汹涌,仿佛有不可见人的凶猛巨兽蛰伏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   只等一个信号,就能冲破樊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什么导火线,但凡谁眼中的温度再炙热一些,空气都能原地噼里啪啦带着火花烧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一分钟、五分钟……或许十分钟,两位维持这个危险的姿势谁也没动。   江鉴之揽着戚白的腰不动是不想放手,向来擅思的大脑在此刻停止罢工,浅色眼瞳里映照的全是眼前这个耳尖红透的人。   而戚白不动是因为……   感受着腰间缓慢加重的力道,一直笼罩在他心头那抹淡淡的云雾吹开——   江鉴之果然不是直!   至少现在不是。   认识到这一点后,理论大师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他指尖用力攥紧了江鉴之的衣服,下定决心要在永远熨帖工整的衣服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褶皱。   隔着细框镜片,戚白望着江鉴之隐隐有火光跳跃的浅琥珀色眼眸,觉得这对眼睛果然比世间最漂亮的宝石还漂亮。   还令人着迷……   这人是我的了。   望着江鉴之,戚白心中如是想。   不需要再有证据佐证,也不需要再反复怀疑摇摆不定。   江鉴之是他的了!   戚白脸上忽然展现的笑意让江鉴之骤然回神,江教授眼神闪了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戚白顺势松开了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朵用褶皱开出来的花。   戚白的后脑勺已经安全,江鉴之直起身,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恢复了惯常清贵不可攀的模样,顿了顿,才用极轻的声音对戚白道:   “抱歉。”   要是换作以前,戚白肯定不会多想,十有八九还会接一句谢谢。   但是刚刚有了新发现的他,精神处于高度亢奋和敏锐的状态,这次他第一时间从江教授清清淡淡的嗓音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无措。   因此,在江鉴之起身没了压制后,戚白不但没有从书桌上坐起身来,反而身形放松地往后一倒,彻底在桌面上摊平。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戚白不带任何意味地‘啊’了一声。   瞧着四肢和神经都处于舒展状态、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人,江鉴之抿了下唇,问:   “怎么了?”   刚才撞着了?   瘫在桌上的戚白没看江鉴之,他伸手拨了一下便利贴,摇头:“没事啊。”   只是心情好,感叹一声罢了。   听着他上扬的尾音,江鉴之:“……?”   在江教授看来,戚白的好心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让他不得不走近一些。   江鉴之从上而下看戚白,不太确定地问他在开心什么。   “江教授。”眼底笑意加大,戚白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答非所问:   “我抓住你把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今天是个好日子~   江教授:……? 第65章 亲吻   把柄?   江教授眉头微蹙, 目光从戚白脸庞落到便利贴上,默了两秒,缓缓开口:   “什么把柄?”   躺着的戚白悬在空中的脚尖动了动, 对江鉴之招了招手, 笑容神秘:   “你过来点我跟你说。”   像是被蛊惑一般, 江鉴之往前走了一步。   戚白手继续招:“再近一点。”   江鉴之继续往前,直至身体抵在桌沿。   戚白半个身子大喇喇地横躺在书桌, 江鉴之正对着电脑屏幕,导致戚白不得不偏头看他。   “你弯腰靠过来。”戚白意见很多,对江教授这戳一下动一下的行动力不是很满意, 似笑非笑:   “怕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   江鉴之闻言眸光一沉, 沉默地盯着戚白看了两秒, 还真的慢慢弯腰倾身靠过去。   ‘一、二、三……’   望着江鉴之越来越近的面容,戚白在心中默数,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 澄澈眼瞳中彼此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戚白双眼骤然一眯,就在他思考亲上去时是拽老古板衣襟酷一些, 还是搂脖子更简单直接一点时,上方的江鉴之忽然不动了。   江鉴之以手撑桌, 从上至下凝望着戚白,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吃我吧,我一定一定很好吃’的人, 江教授神色还算平静:   “戚白。”   此时两人正处于一个微妙平衡的距离, 戚白的面容被笼罩在江鉴之身形阴影下,压迫感和暧昧一起袭来, 只等谁一个眼神动作,这点距离就能骤然拉近或增大。   手指微动都准备出手的戚白:“……?”   “戚言言。”江鉴之又叫了他一声。   “……”胸膛剧烈起伏一次,戚白决定在这个重大的时刻不跟江鉴之计较,耐着性子‘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尾调上扬,有些哑。   戚白想,要是江鉴之这个时候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打断他的好事,他一定跳起来把这人亲得说不出来话!   江教授不知道戚白的雄心壮志,他垂眸看着戚白,眸光沉沉,嗓音清冽悦耳:   “戚白,我这里存在一件不以‘冲动’及‘见色起意’为先决条件的事实需向你证明。”   满脑子废料的戚白思考不过来:“……啊?”   你在说啥玩意儿?   江鉴之撑在桌面的手下按着的是戚白柔顺微凉长发,他一字一顿缓声开口:   “在此过程中,你随时可以提出中止此项证明。”   戚白迟钝地眨眨眼,不可思议想都这个时候了,江教授满脑子想的竟然还是实验证明?   好特么离谱!   谁想这个时候跟你搞学术?   我他妈只想搞颜色!   戚白气笑了,张张嘴刚想说话,身形一直悬在上方未动的江鉴之却倏然下压,毫不犹豫堵住了他微张的唇瓣。   江鉴之的气息瞬间笼罩,唇瓣上的柔软让戚白原本不悦眯起的双眸陡然睁大。   理论大师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几秒。   江教授动作突然,戚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两人鼻尖相触,碰到了江教授鼻梁上略冰冷的眼镜时,他停止工作的大脑才像生锈的齿轮,缓慢转动。   江鉴之并未冒昧深入,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浅尝辄止。   几秒后他稍微退开一些,去看戚白的眼睛,向来淡定自若的江教授声线中罕见地带了丝紧绷:   “你——”   江教授的一句话刚出口一个字,躺在下方的戚白忽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猛然往下拉——   刚分开的唇瓣不容拒绝地重新紧密贴合在一起。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白由躺变成坐。   被江鉴之搂住腰的戚白轻笑一声,一手力道松松地勾住他脖子,一手摘掉他碍事的眼镜随手一往书桌上一扔,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   “江教授……我们成年人接吻……可是要用舌头的。”   ……   “嘶……这个不用学,别咬我。”   ……   洁癖强迫症的书桌从来都是整整齐齐,每一样物品都被主人放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几年如一日,标准得像是用精密尺子测量过似的。   从江教授搬进来开始,这张桌子就没像今晚这样乱过:   电脑显示屏歪了,文件夹掉在地上,倒了的笔筒旁边扔着江教授的细框眼镜……   不过这一片狼藉跟江教授没多大关系,因为从始至终,他的手就放在戚白腰背上,克制守礼地没乱移动。   漫长的一吻结束,面色泛红的戚白额头抵在江鉴之肩窝平缓呼吸,呼出的气息都炙热灼人心。   江鉴之呼吸和心跳也略紊乱,但看上去比理论大师好太多。   江教授手放在戚白突出的肩胛骨上拍了几下,低声安抚,让对方控制呼吸。   这辈子看了那么多教学视频,第一次实践就敢大言不惭教江教授接吻要伸舌头的理论大师,因为实际操作为零,只会伸舌头不会换气,又因为太过舒服刺激舍不得放,差点把自己憋死。   要不是中途江鉴之发现不对劲,捏着他下巴让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人可能已经无了。   貌似有些丢脸,但戚白毫不在意,等喘过气后又不服输在江鉴之唇上亲了一口。   看上去十分意犹未尽。   漫漫长夜,互通心意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只亲两口听上去似乎有些亏。   但凡事有条有理、讲究一步一个脚印的江教授把戚白从书桌上抱下来,明显没有今晚就更进一步的想法。   看着冷静自持的江鉴之,戚白:“……”   行叭。   毕竟是第一天,要是再继续往下,显得他戚白多贪图江神美貌、多急色的。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没错。   但他不是那种急切上赶着挨那啥的人,再说这也没作案条件。   想到这里,戚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看向江鉴之:   “那我先上去了?”   今晚发生的事的确需要时间消化,江鉴之看着眼底还有笑意未褪的人两秒,最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送你。”   戚白抿了抿上扬的唇角,没拒绝。   人生第一次脱单,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心思百转千回的戚白回到二十楼后,在床上无声地滚了好几圈都没淡定下来。   “操!”戚白猛然抱着枕头从床上坐起身,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恍惚:   “我他妈真脱单了?”   说话的同时戚白抬手摸上自己的下唇,上面传来轻微的刺痛让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江同学的学习能力极强,让伸舌头就伸,戚老师教学过程中咬了他一口,他也有样学样还了回来。   换个情景,但凡谁敢故意在自己身上留个伤口,戚哥的拳头早硬了,但今晚嘴唇被人故意咬破皮,他硬的却不是拳头。   理论大师:脱单真他妈刺激!   ***   相比较戚白的激动难以入眠,十九楼的江教授显然稳重许多。   送戚白返回后,江教授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乱一片的书桌,整理好后坐下,开始做之前被打乱还没结束的工作。   晚上十点半,学校的工作准时结束。   晚上十点三十一分,江鉴之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拿了一些资料后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晚上十点四十三分,清正板肃的江教授打开了邮箱,开始写邮件。   时针走向‘12’,江鉴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在凌晨‘00:00:00’,准时地发出了自己二十七岁第一封邮件,同时,一旁的打印机停止工作。   同一时间,戚白那自从加上江鉴之微信好友后就久未光临的邮箱,‘叮’地一声。   有新邮件到达。   今晚注定是个难免夜,一朝脱单戚白心潮彭拜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许久煎饼也无法静心,干脆冲了个凉去了画室,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免得满脑子不可描述。   大晚上心跳不齐手不稳,油画死在调色一步,戚白只得投入数位板的怀抱。   自动登录的邮箱一响,戚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戚白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今他这邮箱除了收到垃圾骚扰邮件之外,就只有江鉴之会给他发邮件。   虽然不知道江鉴之为什么大半夜突然给他发邮件,戚白还是放下手中的电容笔移动鼠标,好奇嘀咕:   “有什么不能微信说?”   点开邮箱,来信人果然是江鉴之。   瞧见邮件标题的第一眼,戚白却是一怔,随即双眼一眯,下意识念出了声:   “关于‘与戚白先生建立真正恋人关系’一事的申请报告……”   戚白:“???”   戚白:“…………”   活了二十几年,戚白收到了各式各样的人送来的内容千奇百怪的情书,但他的确是第一次收到用来申请科研经费的报告似情书。   两千六百八十三个字的申请报告,里面有江教授详细的个人介绍以及充分的申请理由。   最末尾申请人一栏,端正落着‘江鉴之’三个字。   还是钢笔手写体。   还盖了章。   十分严谨。   随着申请报告一起来的,还有许多图片附件。   戚白一一点开看了,第一张是房产证复印件,地址是悦澜府他们这栋十九楼,户主是江鉴之。   第二张也是房产证内页复印件,地址是离他们这里不远的一套江景房,建筑面积322.4的一套大平层,户主也是江鉴之。   第三张是江鉴之今年的体检结果,证明他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   名下的车辆、不动产、基金期货、工资卡账号及密码、这些年所有积蓄、这些年获得的重大奖项、当前职业介绍及前景分析……   戚白看得眼花缭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没想到老古板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家底这么深厚!   戚白:“……”   叹为观止。   难怪能走极简奢侈风!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茫然脸:我好像抱上了大腿。   江教授:严谨.jpg 第66章 温存   几个小时前气氛浓烈, 还未正式告白就亲了上去,虽然得到了戚白的回应,但做事向来有条不紊、作风端正的江鉴之事后觉得不妥。   无名无实, 视为不正。   任何事都讲究规章流程, 于是江教授又补了这篇申请报告。   江教授花一个半小时, 收集整理了这些资料附件,完成这篇申请报告, 一齐给戚白发了过来。   整篇报告措辞工整、用词严谨客观,不含半个夸张吹嘘自身的字眼。   末尾除了申请人之外,还有申请意见需要戚白填写, 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戚白来来回回把这篇显得有些公事公办又严肃的报告看了三遍, 最后才回——   申请批准!   十九楼, 等到确切答复的江鉴之紧绷的神情一松, 把整篇报告及戚白的回答也打印了两份。   一份放进文件袋妥善收好,另一份合着之前打印的资产证明、多年获得的奖项证明等资料等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江鉴之用手机给戚白发了个‘晚安’, 随即起身洗漱。   大脑已经持续兴奋几个小时的戚白,竟意外地被新晋男友简单的两个字安抚住了。   江鉴之就住在楼下,申请建立恋爱关系的报告他仔细看了, 家底透露得清清楚楚,这人对此事的认真程度不必多说。   他还有什么恍惚不真实的呢?   于是, 戚白关掉连草稿都未画完的电脑,用手机回复江鉴之:   【齐白石分白】:生日快乐江先生。   【齐白石分白】:[晚安.jpg]   ***   平时赖床的人第二天积极地起了个大早,戚白拎着买来的早餐下楼, 准备找自己男朋友共进甜蜜早餐。   到了十九楼, 知道密码的戚白也没直接进去,而是矜持地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戚白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早上七点半。   暑假期间江教授已经不用上早课,这个点应该还在家才是。   难道像他一样,第一次谈恋爱太兴奋,昨晚失眠导致今早睡过了?   戚白又敲了敲门,门内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戚白猫猫祟祟对着门上猫眼往里瞧——当然,他什么都不可能看见。   就在戚白准备给江鉴之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时,顿挫有致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戚白扭头一看,正对上刚从外回来的江鉴之。   两人打了个照面,手里都拎着早餐。   戚白愣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出门的?”   江鉴之说不久前。   他也刚从二十楼下来,敲门无人应,他以为戚白还未起床,没想到对方守在这里等他。   两人刚好错开,江鉴之看他:“怎么不进去?”   不等戚白回答,江鉴之又对他道:“以后你可以随时进去,不用等我。”   被江教授牵着手带进屋时,戚白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因为心有灵犀,两人份的早餐一下子变成四人份,种类繁多,摆了小半个餐桌。   戚白刚坐下身,余光就见江鉴之往卧室走,他想也不想抬手抓住对方的手:   “你不吃?”   江教授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大早上的换什么衣服?   戚白有些疑惑,目光下移,才注意到江鉴之裤脚部分有一大片深色印记,因为和布料原本颜色过于相似,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见此,戚白手上的力道松了,但没完全松,他眯着眼瞧江鉴之:   “大清早你去哪儿了?”   面对小男朋友的查岗,江教授倒是没隐瞒,说他开车去了墓地。   墓地?   戚白神色怔然,江鉴之握住他的手,垂眸看向他:   “我去看了一下白阿姨。”   白桑在时,就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多有猜测,还试探过江鉴之两次,但是从没在明面上问过他们。   戚白和他在一起的事,江鉴之认为有必要告知双方父母。   江母江父早已知晓,戚瑞山不在考虑范围内,便只剩下白桑。   昨晚他准备的另一份申请报告和各种材料,就是给白桑准备的。   山上墓地禁明火,但墓地有统一燃烧纸钱的地方,江教授今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拿上文件夹开车去墓地看望白桑。   夏日露水少,清晨日头未现便早早蒸发成了雾气,而江鉴之回来裤腿仍是潮湿的,可见他去得有多早。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就算他早知道江教授的行事作风,此时也免不了心中一软,心情复杂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每当戚白认为自己已经见过江鉴之最好的一面,对方又很快给他柔软一击,令他不断深陷沉迷。   见戚白神色怔然不说话,江鉴之摸了摸他头发,低声叫他的名字:   “戚言言,回神。”   江鉴之跟戚白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他胡思乱想,只是他没有什么是不能跟戚白分享的——   当然,有些需要保密的工作除外。   他每天做了什么,会去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只要戚白愿意听,他都愿意跟戚白分享。   活了这么多年,江教授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他能无师自通那些复杂的算程和学术理论,但对待主观的感情问题,他只能如初学者般摸索学习。   用朱俊良的话来说,没有世俗欲望的江神从不动凡心。   可一旦动了心,便是十足认真,一发不可收拾,力求做到最好。   戚白放江鉴之回房间换衣服,他目光就跟粘在卧室门上了似的,嘴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灌汤水晶包,心里却在想:   还好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下手早,不然他这么大一男朋友,不知道得便宜谁了。   有人会因为自己对象太过优秀有钱而自卑,打心底怀疑自己配不上对方,从而患得患失,逐渐在爱情中迷失自己,   但戚白从不这么想,戚哥只会想还好老子下手早。   戚白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有眼光,不愧是我.jpg。   想到这里,戚白又奖励了自己一顿吃撑了的早饭。   吃完后,戚言言瘫在沙发成了戚饼饼,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目睹这人一口一口把自己吃撑的江教授:“……”   今天的江教授也在疑惑:戚白为什么光吃不长肉?   能量守恒定理似乎在这人身上不成立……   ***   戚白和江鉴之两人这恋爱虽然谈了,但关系的转变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并不明显。   两人就住在上下楼,距离近不说,还都没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平时没有第三个人打扰……   在理论大师戚白看来,没有比他们两人更天时地利人和的情侣了!   可戚白脑补中的恋爱后一个眼神就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烈火烧啊烧不停的美好恋爱生活并没有出现。   不但没出现,还没一丝要烧起来的苗头。   平时两人独处,江教授对戚白做得最过火的事就是伸舌头的那种打啵,其尺度甚至比不上确定关系那一晚在书房吻得激烈。   更多的,就是抱抱牵手摸摸头,伸舌头的打啵都少得可怜。   眼看暑假都快过完了,除了他过生日那天晚上江教授有些克制不住,吻着吻着咬了他锁骨一口之外,其余时间接吻都很纯粹。   戚白想不通,他们两人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四,都是年轻健康的成年男性,但这恋爱谈得……纯情度堪比青涩的学生时期。   还不是大学,得是初高中生!   他读大学时,周围带着自家男女朋友出去开房过夜的同学都数不胜数。   又一次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皱地从江鉴之家出来,戚白回到二十楼就开始对镜反思:   怎会如此?!   戚白随手拍了一张照发给姜意,问:我变丑了吗?   【手艺人】:???大晚上发什么疯?   【手艺人】:这位朋友,想要挨夸请直说,不要给我拐这山路十八弯!   这段时间沉迷恋爱,见色忘义的戚白这才想起他和江鉴之的事还没跟姜意说。   【齐白石分白】:有空吗?出来喝酒?   姜意很是爽快:地址发来。   戚白戴了顶帽子,和姜意约在了一家清吧。   戚白到时,姜意已经叫好了酒,一眼望去,全是啤的和果酒。   戚白眉梢一挑:“今天这么收敛,给我省钱呢?”   姜总一脸深沉地回:“喝酒误事还伤身,意思意思得了。”   戚白不置可否,坐下来先碰了一杯颜色好看的果酒。   从上次酒席后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聊了一下近况,在得知戚白送去国外的作品很有可能再次获奖时,姜意真情实感冲他举杯:   “牛逼了我的白!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戚白掀起眼皮懒懒地和他碰了一下:   “结果还没出,庆祝早了。”   毕业就继承家业、没能在画画这条路走太远的姜意激动:   “全球上万参赛者,能入选都已经超级牛逼了好吗?!”   没得奖都是虚的,在Erisc打电话告知他入选时,戚白反应也很平静。   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姜意慢半拍地察觉到戚白兴致不高,疑惑开口: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戚白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液,随即一脸正色看向姜意:   “我问你一个问题。”   难得从戚白脸上看见如此郑重的表情,姜意不由地正襟危坐:   “你说。”   作为常输出的理论大师,看着一脸认真的姜意,戚白又有点开不了口,未语先叹气。   一听他叹这口气的长度,姜意眉心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赵元凯那个傻逼又找你事了?”   说完后还没等戚白回答,姜意又皱眉道:   “不应当啊,不是让江鉴之假装你男朋友了吗?那傻逼还没知难而退?”   “之前不是说进展良好?”   当初给戚白挑假男友人选时,姜意就是看中江鉴之不但长得好看,作风还端正。   看着像是无性恋者。   对戚白这位死党,姜意是操着老霸霸的心:   戚白长得太好看,万一找来演戏的人对他心怀不轨、戚白吃亏了怎么办?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江鉴之的确如外表那般靠谱,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总之,让江鉴之当戚白的假男友,姜意相当放心。   听了姜意的话,戚白嘴角一抽,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想到巍然不动、没有进一步想法的男朋友,再想想姜意之前拍着胸口跟他保证江鉴之绝对不会占自己便宜,没有世俗的欲望,是个绝顶好用的工具人……   戚白:“……”   操!   姜意觉得戚白这状态很不对劲,忍不住问:   “到底怎么了?赵元凯真的又作妖了?”   戚白望着面前面露担忧的姜意,漫不经心地晃着杯子里的酒液,心里更愁了:   “不是他。”   姜意闻言松了口气:“那……?”   戚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问:   “正常情况下,一对朝夕相处的情侣在一起快两个月了,但进度仅限于亲亲抱抱,还都特纯洁,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原本洗耳恭听的姜意越听越不对劲:“……啥玩意儿?”   戚白:“因为对方没有吸引力?”   “……”这问题让姜意有些迷惑,听后顿了两秒,迟疑开口:   “才两个月,热恋期都没过,不应该吧。”   不等戚白回答,姜意又补充:“除非一开始就兴趣寥寥,没有认真,所以就没有再进一步的抽想法。”   戚白:“……”   好的你别说了。   见戚白一脸木然,姜意眉头皱得更狠了,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戚白托着腮帮子无精打采,修长漂亮的手指随意拨弄着桌上空了的透明酒杯,拨着拨着,把自己拨生气了,最后双目一凛,恶狠狠开口:   “我只是恨江鉴之是块木头!”   姜意:“???”   戚白继续狠:“我他妈套都买好了,他是不是不行?!”   姜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是不是不行?   江教授:……?   姜总:???? 第67章 让步   当初给戚白物色假男友人选时, 姜总精挑细选,丈母娘挑女婿都没他这么仔细,虽然某些重要细节上他被蒙蔽了双眼, 但结果证明他选人的眼光是没错的——   江鉴之为人是迂直板正了些, 但身高腿长人还帅, 作风端正,一看就不是见色起意趁机揩油的无耻之徒。   就算这样, 姜意也多次让戚白多个心眼,别被対方占去便宜。   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听戚白说起来, 江鉴之也不是那么地直。   姜意严防死守, 生怕江教授‘心怀不轨’, 然而几秒钟之前, 猝不及防听戚白恨声质疑江鉴之是不是不行。   还他妈套都买好了。   姜意不知道江鉴之是不是不行,反正他现在是快不行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馋人身子的竟然是戚白?!   震惊之下,老父亲姜意心中百味杂陈, 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还是自家猪试图拱别人家的白菜。   抑或者是自家白菜主动跑别人家猪嘴里求吃,还他妈自备刀叉餐具。   操心的姜总:闹心!   心情复杂下, 姜总到嘴边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你和江鉴之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还在郁闷的戚白听后睨他一眼:“不是说了么, 正式在一起快两个月了。”   姜总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在一起都两个月了,那加上心动暧昧……   姜意:“……”   这么长的时间, 是!什么!蒙蔽了他雪亮智慧的双眼!   姜总:心情复杂×2。   和天然弯的戚白不同, 姜意这种遇到郁钦川才后知后觉弯的,偶尔脑回路还是直的, 因此他虽然提醒戚白留心江鉴之,但之前白桑出事几人见面,他并没有看出两人有什么不対劲。   那时候大家都关心戚白的情况,江鉴之又是戚白名义上的男朋友。   在姜意看来,当时江鉴之忙前忙后和戚白更亲近,很正常。   现在听了戚白的话,姜意半晌无言,怒喝一杯菠萝啤。   别问清吧为什么有菠萝啤这玩意儿,问就是姜总的钞能力,想喝AD钙奶和旺仔都可以摆满酒桌。   心情截然不同的两人碰了几杯,姜总把自己从白菜和猪的怪圈中拽出来,対戚白道:   “不过说真的,你能往外踏出这一步,我很高兴。”   姜意一直担心戚白対感情的消极态度会一直这样维持下去。   至于他和江鉴之原地踏步的进度……   姜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拍拍他肩膀:   “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也……不能急?”   戚白并没有被安慰到,木然看他:“你是说他不情愿?”   “也不是这么说。”姜意想了想:“江教授可能想走循序渐进的路线?”   戚白不解,灵魂发问:“都两个月了,还不够循序渐进?”   姜意:“……”   不,你対循序渐进的理解和普通人可能不一样。   哪有刚恋爱两个月不到,就没羞没臊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搞颜色啊!   正常情况下,刚在一起两个月可能还停留在纯洁的牵手阶段啊!   戚白不明白:“都在一起了,那肯定是特别喜欢了,那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是対方,早享受不好吗?   姜意觉得戚白这‘刚在一起就可以把床搞塌’的理论不対,但具体哪里不対,他又说不上来。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姜意:“……要不,你回去问问江教授怎么想的?”   戚白用‘是你傻还是我傻’的眼神看他:“我疯了吗直接问?”   显得他多馋老古板身子似的。   他也是要脸的。   再者,対上対方那君子端方的脸,戚白也问不出这种污江神耳朵的话。   理论大师搞了这么多年的颜色,看了那么多教程,实践起来也是无从下手,不然也不会找姜意喝闷酒。   姜意看着欲求不满的戚白,沉默两秒,找到了新的解题思路:   “你说……江教授是不是不会?”   戚白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啥玩意儿?   越想越觉得可能,姜意坐近了一些,神色认真跟他分析:   “你看啊,江教授平时工作那么忙,看着不像是私下里会看片的人,他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流程也正常。”   “江神第一次下凡,万一他以为亲亲抱抱就是谈恋爱的尽头呢?”   対上双眼亮晶晶的姜意,戚白:“……”   听的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戚白才表情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姜意脑袋:   “乖,实在想不出来问题所在也别为难自己。”   江鉴之是二十七岁,而不是七岁!   哪怕十七岁,都不会対人类繁衍方式全然不知。   社会新闻上半大孩子早熟当爹当妈的还少吗?   再说了,江教授虽然主攻物理,但又不是没上过生理卫生课,高中生物还有详细的XY染色体课程呢。   江教授再怎么不食烟火,生物遗传学总是知道的吧?   被怜爱姜意不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教科书上只教了男女那些事,并没有咱们这情况。”   男男不能靠人力生子,不管是哪一版教科书和生物试卷,都不可能出现两个‘Y’染色体同时存在同一个体的情况。   出错的情况除外。   戚白:“……”   好像……有点道理?   见戚白皱眉不说话,姜意试探开口:“不然你把你那些‘教学资源’也分享给江教授一下?”   戚白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姜意问为什么,戚白想也不想答:“脏了我家江教授的眼睛。”   他那几个T的‘教学资源’,能明确起到教学效果的,都高清无码,简单粗暴。   拍得唯美好看的,开车又多隐晦,拉灯呻吟光影交错,图个氛围感。   总而言之,戚白哪个都不想让江教授看。   听到‘我家江教授’五个字,姜意‘啧’了一声,终于有了戚白和江鉴之在一起了的真实感。   戚白不乐意让那几个T的资源污染矜贵的江教授,但等江教授自己开窍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空有一身理论却找不到实施的地方,有対象却没性生活的理论大师又灌了两杯酒。   经常腰酸屁股痛的姜意没有他这种烦恼,只能陪着他喝闷酒——   所以说,対象太清冷如月也不好,想搞颜色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怕把皎白的月光都变成了暖黄色。   ***   戚白喝得微醺回家,本该直接往床上躺的人,在瘫成一团的前一秒想起来,又拿着换洗的衣物慢腾腾挪去了浴室。   洗掉满身酒气的戚白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裹,眯着眼喟叹一声。   和一个洁癖在一起久了,多少能沾上点対方的习惯。   ‘吧唧~’   特殊消息提示音响起,戚白拿过手机一看,聊天框置顶的联系人给他发来消息:   【不解风情老古板】:听见你回来了,如果洗头记得吹干再睡。   戚白双眼微眯,没想到江鉴之知道他后来又出门了。   【齐白石分白】:隔音这么不好吗?   【不解风情老古板】:只听见了脚步声。   【齐白石分白】:那你都不问我大晚上去哪儿了?   戚白承认,问江鉴之这句话的自己脑子多少沾点问题,今晚喝了点酒,有点无理取闹了。   但男朋友和自己分开后又出门,一浪大半夜才回来,江鉴之就一点都不好奇他去干嘛了?   还有心情提醒他吹头发再睡……   真就这么放心?   江教授不知道自家男朋友心里的弯弯绕绕,戚白这么说,他便顺势问了:   去见姜意了?   【齐白石分白】:……   不如你改行去算命?   所以,男朋友智商太高,真的不全是好事!   老古板不愿脱他衣服,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宛如裸奔?   戚白长叹口气,认命——   自己打着灯笼找了二十几年才找到的男朋友,凑合过呗。   还能离咋滴?   为爱再柏拉图几个月也不是不能忍。   就让清贵的江教授再白一段时间。   【齐白石分白】:我为你,牺牲了太多!   【不解风情老古板】:……?   【齐白石分白】:呵!   十九楼的江教授,看着自家男朋友高贵冷艳的一个‘呵’,略为不解,再问戚白就不开口了。   【齐白石分白】:[猫咪敲打.jpg]   【不解风情老古板】:?   戚白:为了这段感情,我让步好他妈大!   ……   为爱跟着男朋友禁欲,每天就只亲亲抱抱的戚白,这一步让过去,就到了九月初南大开学。   期间每次衣衫整齐从江鉴之家出来,戚白都在心里感叹:   操不愧是江教授,真能忍。   要不是吻得动情时也能感受到江教授的某些正常生理反应,戚白就真的要考虑带自家男朋友去看男科了。   江教授身体一切正常但没进一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被撩得上火又无处发泄的戚白:笑不出来.jpg   每年九月兰溪校区都会举行盛大的新生欢迎仪式和开学典礼,每个系都会出表演节目,有时还会请一两个明星唱唱歌跳跳舞,是一场为期两天的盛大狂欢。   江鉴之作为物理系的教授、活招牌,自然必不可缺席。   他会在典礼开始时简短致辞。   学校旨在让物理系大一新生瞻仰江神风采,向江神学习。   去年学校搬迁事多,艺术系没能在晚会上好好表现,今年是提前半年准备,铆足了劲要让大家看看艺术系的实力。   毕竟各大晚会,永远的C位都是舞蹈和声乐专业的主战场。   为了表决心,艺术系还邀请了几位本系优秀毕业生观礼,戚白就是收到邀请函的优秀毕业生之一。   以前的辅导员:   “咱们学院设计得那么好看,领导夸了几回,你不来露个脸?”   戚白不想露脸,但是江鉴之说他到时候会上台致辞……   他还没实际见过江教授一本正经演讲的模样,只在网上搜到过的视频。   戚白:瞬间心动!   …   临到开学的前一天,戚白坐在江教授的书房看自家男朋友处理公务,托腮瞧着対方堪称完美的优秀侧脸,忽然问:   “明天观礼可以带家属吗?”   江教授抬手扶了下眼镜,浅色眼眸看向戚白,嗓音平和问:   “你想去吗?”   戚白没说自己收到了邀请函,挑眉问:“我想去就能去吗?”   江教授点头:“你想去就可以。”   言下之意,按理说是不可以的。   戚白唇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下,最后一本正经看他:   “到时候应该很热闹,我想去。”   江教授听后眉头都没皱一下,轻声说好,提醒戚白明天起早一些。   戚白听后没忍住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対我这么好啊江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有邀请函不拿出来,就要当家属,就要当家属!   江教授:好。 第68章 补课   听了戚白这声调笑, 江鉴之默默地看着他没说话。   戚白却是笑了声,侃然正色地自问自答:“也是,除我以外, 江教授也没第二个男朋友了。”   江教授:“……”   因为江教授经常泡在书房, 两人在一起后戚白就拖了一把椅子进来, 两把椅子没并排放,后来强势入驻的椅子被戚白拖得满书房转, 打乱了原本的布局。   此时这把椅子椅背靠在书桌一端,戚白双腿分开大喇喇地跨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交叠撘在高椅背上, 坐着人还不老实, 晃椅子腿抬起又落下:   “哒、哒、哒……”   椅子和木地板相触, 发出轻且有规律的动静。   戚白这坐姿落在身姿挺拔的江教授眼里, 就稍显吊儿郎当。   江鉴之余光他一眼,伸左手按住躁动的椅背,写字的右手没停, 嗓音清悦:   “坐好。”   戚白嘴角往下一撇,‘哦’了声。   但只是不再熊孩子晃椅子了,还是那副慵懒肆意的坐姿没变。   临近开学江教授很忙, 作为一个成熟懂事的男朋友,戚白在书房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 只是偶尔逗弄江鉴之几句,不会干扰对方工作。   他享受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但也清楚今日工作要是没做完, 自家这不解风情的古板教授是不会休息的。   戚白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时间来十九楼书房泡着,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戚白开了图案填色的单机小游戏,正点着, 忽然听江鉴之开口:   “你的朋友们最近有时间吗?”   游戏右上角的倒计时触目惊心,十指在屏幕上翻飞的戚白抽空飞快地看了江鉴之一眼:“嗯?”   戚白摇头:“不清楚,好端端的问他们做什么?”   给钢笔续了墨的江鉴之定定看他:“请他们吃顿饭。”   倒计时的前五秒,戚白惊险通关倒扣手机,有些意外:“请他们吃饭?”   江教授略一点头:“嗯。”   戚白:“……”   脱单后和朋友吃一顿饭,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这几年戚白也没少蹭周嘉祯齐彬他们的脱单饭,但是……   戚白看江鉴之:“上次不是一起吃过了吗?”   他口中的上一次,是指姜意和郁钦川办酒那天。   戚白在南枫市且关系不错的朋友,在那天江鉴之都见过了。   江鉴之说那次他们是假装情侣的关系,并不算数。   戚白:“可是他们不知道是假的。”   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周嘉祯他们至今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假的。   江鉴之神色认真:“姜意和郁钦川知道。”   戚白:“……”   每当这个时候,戚白就觉得江鉴之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吸引力。   明明是那么珍惜时间、绝不浪费一秒的人,却在和他在一起这件事上,出人意料的有仪式感。   恋爱申请报告、开几个小时车去看白桑,告知他们两人的关系改变、不愿花时间应酬的人甚至主动开口要和他的朋友们吃饭……   戚白心中一软,继而开口:   “那我们和姜意郁钦川约顿饭?”   想来也是,江鉴之还没有以他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姜意面前,是该正式见一面吃顿饭,是他最近沉迷江教授的美色,见色忘义疏忽了。   江鉴之略一点头:“行。”   戚白:“那我待会儿问问两人什么时候有空。”   江鉴之:“好。”   吃饭的事情敲定,戚白又在江鉴之家待了一会儿,期间两人一人工作,一人玩手机,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虽然交流不多,但气氛意外的和谐,没有尴尬冷场。   江教授在一起有一个明显的好处——   不用担心没话冷场而疯狂找话题,毕竟沉默寡言的江教授很难热起来。   晚上十点半,戚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看江鉴之:   “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鉴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好。”   戚白听后从嗓子里‘嗯’了一声,然而还是维持着看江鉴之的姿势没有变。   一动不动,就像在等什么似的。   江鉴之:“……?”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几秒,见江鉴之不为所动,戚白单边眉毛略微一挑,表情语气都跟调戏良家妇男式的轻佻:   “江教授,你男朋友要回家了。”   不解风情的江教授反应难得迟钝,慢半拍领会到戚白在等什么后起身,边朝他走边摘眼镜:   “抱歉。”   戚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但也没机会问,想说的话都被淹没在温柔缱绻的晚安吻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两个人的吻技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理论大师戚白,在反复实践中,正常情况下在快缺氧而死时,都记得喘口气。   可惜江教授的学习能力显然远远高过于戚白。   和学会一边接吻一边换气的戚白不同,江教授的进步是全方位体现,因此大多时候,戚白还是被亲得晕头转向,忘了自己不是脱水的深海鱼,原本会呼吸,需要江教授提醒。   今晚也一样,因为戚白的主动,被他抱住胳膊的江鉴之也比较专心,最后在戚白眼尾沁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不自觉用力抓住自家男朋友后背的衣服。   就像是一个讯号,一直留意他状态的江鉴之稍微退开了些,抬手,左手拇指覆上他的唇,在他下唇瓣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在他殊色殷红的唇上留下一抹很快消失的白:   “言言。”   江教授低声叫他小名:   “张嘴,呼吸。”   人菜瘾大还爱撩的戚白一字一动,额头抵在江教授的肩窝,像个大型挂件挂在对方的身上。   戚白以前单知道有唇瓣相碰的纯洁打啵和伸舌头的打啵之分,但是并不知道伸舌头还有这么多方式和讲究。   当敏感的上颌被舌尖轻轻扫过时,既痒又麻,就像有一股酥麻的细小电流从他尾椎骨,一路攀爬到天灵盖,直至大脑皮层。   亢奋和巨大的刺激让戚白灵魂都跟着身体战栗几秒,瞬间大脑空白四肢脱力。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爽上了天,又轻飘飘的仿佛落不到实处,像一片羽毛在心上扫啊扫,撩拨地让人想拥有更多……   总之,戚白人和嘴一起麻了。   理论大师在网上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了,戚白是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是纸上谈兵终究抵不过实践,一有点新花样,理论大师就歇菜,像菜板上的鱼肉,只会不受控制哼哼唧唧。   红意蔓延至领后、大口呼吸的戚白:……丢人!   但好他妈刺激!!   下次还要来!!!   好在江教授比较守礼知进退,知道及时提醒。让戚白爽上天这么多次,也没真正地不知轻重把人亲晕。   总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缓过神来后,天晴了,雨停了,戚言言又可以皮了,他眯着眼睛看江鉴之,语气凶狠:   “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课了?”   刚才那一下,戚白觉得不是舔舐在他上颌,而是他天灵盖,让他差点腿软。   操!   老古板怎么这么会?   戚白怀疑江神这段时间背着他看“教学资料”了!   估计还看了不少。   大家都这么熟了,搞颜色竟然不带他!   江教授垂眸看着眼前忽然义愤填膺起来的人:“……嗯?”   补什么课?   望着面前这双清纯不做作还贼无辜的大眼睛,戚白没出息地咽口水,思绪有一瞬间跑偏:   操他男朋友长得真带感!   老子眼光绝了!   行叭,你说没偷跑就没偷跑吧。   戚白大度的单方面原谅了自家男朋友,并且暗自在心底下决心——   回家之后又要更加努力的‘学习’。   争取下次狭路相逢戚言言胜,让江教授爽飞天灵盖。   得了晚安吻,壮志凌云的戚白又扯开江教授扣的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在他脉络明显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留了个牙印。   痛感让江教授下意识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戚白摸着江鉴之脖子上的牙印,笑得乖张满意::   “明天我有事就不和你一起去学校了,先给你盖个章,免得招人惦记。”   常在学校论坛泡的人,戚白可太清楚学校有多少狼盯着他男朋友了。   那些学生嘴里说着冷酷无情大魔王,有事没事儿万万别靠近,但一有人发江教授照片,不管男生还是女生,纷纷表示自己手机,电脑或者平板的屏幕脏了,需要舔舔。   戚白:呵!   本来戚白不用担心这些,奈何江教授太年轻,和学校那些学生也差不了多少岁,谁知道论坛那一群叫男神、老公、江神的人,有多少是出于敬佩,多少是真喜欢呢?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戚白心眼也不大,江鉴之明天要见的人那么多,他就提前盖个章,宣誓一下所有权。   机智如他。   江教授并不在意他人目光,不在意这牙印明天能不能遮住,也没想过要遮,至于明天学校那些人看见他脖子又是何反应……   抱歉,实在不在江教授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拿出手帕,动作轻柔和缓地擦拭掉戚白唇角接吻后留下的些许水润:   “不是想去看热闹吗?怎么又不去了?”   想来个突袭的戚白心里:当然是因为我有邀请函呀!   戚白面上遗憾:“突然想起画室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后,戚白还鼓励式拍拍江鉴之的肩膀:   “就算男朋友不在,也要好好努力工作!”   江教授:“……”   ***   第二天一早,戚白艰难地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游魂似的荡去了洗手间。   昨晚回来后,妄图反超江教授的戚白看‘学习视频’太过忘我,现在就是——   没睡饱。   还有点虚。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不相信搞颜色也有天赋一说!你一定偷偷补课了!   江教授:……? 第69章 典礼   为了避免撞上江鉴之, 确认他已经出发后戚白才动身前往兰溪校区。   九月初的天气依旧炎热,戚白揣着邀请函出门之前,把头发全扎了起来, 戴了顶酷酷的黑色帽子。   南大招生严格, 宁缺毋滥, 有的冷门专业一届就几个学生,拍毕业照时老师教授比学生多, 兰溪校区几个院系的大一新生加起来,学校最大的那个礼堂能轻松容下。   戚白没去过兰溪校区的大礼堂,到了学校绕了绕没找到地方, 他停下来观察了一下, 决定跟着人群方向走。   这两天学校最大的活动就是开学典礼, 去礼堂的人很多, 随着人流的方向去指定没错。   然后戚白就到了三食堂。   戚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大家蜂拥而至的终点竟然是食堂。   吃过早餐的戚白只能又绕出去。   学校太大对路痴来说太不友好,眼看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在求助男朋友和学校志愿者两者之间,戚白果断选择了后者。   为了照顾对学校环境不熟悉的新生,学校在各处设了‘热心站’, 带着红袖章的志愿者基本由学长学姐组成,不管是在校内遇到了什么问题, 都可向他们求助。   作为人流量大的地方,食堂周围不远就有热心站。   贴着红色大字的蓝色顶棚下,摆了两张桌子, 旁边立着饮水机, 桌上放着一次性纸杯、电话卡广告扇子和学生手册之类的东西。   顶棚下坐着四个志愿者,两男两女,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玩手机。   物理系大三学生郑雅琴就是今年的志愿者之一。   当志愿者可以兑换一学分,郑雅琴就是冲着那一学分来的。   因为开学典礼,郑雅琴今天六点半就起床化妆了,坐在这里半天不见人来咨询,此时正撑着脑袋一边打瞌睡一边刷学校论坛。   每到高校新生开学,避免不了的就是讨论学弟学妹们的颜值,论坛有人集中开贴,力求尽早把各个院系高颜值学弟学妹挖出来。   有人戏言又是一年一度抓紧机会脱单的好时机。   论坛里晒出的照片,有偷拍有自拍,还有自投稿,郑雅琴看着兴趣寥寥,指着某层楼的自投稿跟朋友吐槽:   “就这,还敢说自己是清爽禁欲性美男?这马卡龙滤镜,这怼脸的大鼻孔……普却信。”   朋友小鱼偏头撇了一眼,嫌弃地‘噫’了一声:   “帅气禁欲可盐可甜……啊这,他如此自信心爆棚,谁给的勇气?”   郑雅琴摇头:“不知道。”   小鱼神情感慨:“这届学弟看起来都不太能打的样子,比起咱们江教授差远了,江教授那才叫禁欲帅哥好吗?”   郑雅琴语重心长拍拍她肩膀:   “不是谁都能和江神比的?我等凡人就不要肖想江教授那等神仙了。”   提起江教授,小鱼来劲了,一脸八卦:   “听说当年江教授入学时,有两个学姐为了谁给他带路都吵起来了,真的假的?”   旁边坐着的卷毛男生探头:“学姐?我怎么听说是学长呢?”   从学生到教授,短短几年时间,除了学业学术上的成就和光鲜履历,江教授的‘风流韵事’也为人津津乐道,在众人心里留下不少光辉事迹:   校园墙高调喊话表白、因为谁先占的江神身旁的座位论坛互撕、等在江神上课的必经路送奶茶送礼物送情书、图书馆‘邂逅’、在毕业论文答辩末尾感谢江神的……   此类事件层出不穷,这都是常态小儿科了。   尽管江鉴之本人性情淡漠无心情爱,那双眼看谁都一个样,可架不住总有人为不动凡心的江神疯,为江神狂,为江神哐哐撞南大的墙。   等江鉴之留校成了教授后,这些学生才不敢造次,低调了下来。   当年的当事人基本已经毕业,那些事件到现在变成传闻,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已经不知道哪种说法是真。   郑雅琴看向插话的卷毛:“你又是听谁说的?”   卷毛男生:“同乡学长。”   另一个单眼皮男生忍不住问:“当年学长们都这么明目张胆吗?”   卷毛男生一耸肩:“谁让江教授男女通吃。”   郑雅琴旁边的女生深深地叹口气:“话说回来,我要是能和江教授谈恋爱,别说一辈子,就算一阵子,我死也瞑目了。”   年轻时遇到过太优秀的人,眼光真的很难低下来。   郑雅琴抬手摸她额头:“也没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朋友拍开她的手,笑骂:“去你的,你难道不想?”   郑雅琴想了想江教授那张脸,最后吸溜了下嘴角的口水,诚实点头:   “我想。”   话落,一旁卷毛男生幽幽开口:“我也想。”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他。   盯着三人的目光,卷毛男生理直气壮:“首先声明我是直男,但要是江神,弯了也不是不可以,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出国变性!”   “确实。”单眼皮男生深以为然点头:“弟弟可以,哥哥也可以。”   郑雅琴:“???”   小雨:“???”   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戚白:“???”   戚白没想到只是来问个路,都能遇到情敌,批发似的,一次还四个,其中两个还愿意为他男朋友变性。   吃瓜吃到自家的戚白:“……”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好。”眼看几人都在畅想和江教授在一起后的幸福生活了,戚白太阳穴突地一跳,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问四人大礼堂怎么走。   听见声音,小鱼从热聊中随意抬头,瞧清楚来人帽檐下的容貌后,精神一振:   帅哥!   小鱼下意识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张张嘴刚想开口,她身边的郑雅琴就倏然站起身,声音温柔又不失热情:   “大礼堂是吧?离这里有点远,我带你去吧。”   小鱼:“?”   一旁的卷毛男生也起身,递给了戚白一杯水,笑容亲切:   “你是今年的大一新生?那个系的啊?”   小鱼:“??”   你他妈不是直男吗?   看见漂亮学弟冲这么快做什么?   请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好吗?!   戚白没忘记卷毛要为他家老古板变性的言论,没接他的水,只是道:   “谢谢,不渴。”   卷毛男生:嚯,漂亮高冷长发小学弟!   看着卷毛眼里的光,小鱼:“……”   呵,选择性直男。   ***   戚白只是想问个路,但郑雅琴和卷毛男生太过热情,担心他找不到路,坚持帮他带路。   大礼堂离三食堂的确有段距离,一路上郑雅琴和卷毛都在试图跟戚白找话题,要是能加个微信有个后续就更棒了。   看戚白的脸,两人丝毫不怀疑他是大一新生,拐弯抹角问他是那个系的,并在心里疑惑此等颜值,竟然没在论坛拥有一栋高楼。   看来还是太低调。   卷毛:“开学典礼第一天比较无聊,今早基本都是领导讲话,要是不耐烦听可以偷偷留出来,多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戚白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听了忽然开口:   “我刚听你们在聊什么江鉴之教授,他是谁啊?你们都很喜欢他吗?”   郑雅琴:“江教授是物理系的教授,学弟你是哪个系的啊?”   戚学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冒充低年级学弟:“艺术系的。”   郑雅琴闻言和卷毛对视一眼——   难怪。   难怪会留着一头长发,原来是艺术系的小学弟!   艺术的颜值普遍高一些是真的!   艺术系不认识物理系的教授很正常,好不容易小学弟主动开口说话了,郑雅琴和卷毛自然是抓住了机会,跟他一顿科普。   最后卷毛总结:“咱们系起码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仰慕江教授。”   郑雅琴笑了声:“就是不知道江神喜欢什么样的。”   亲耳听人谈起学校的江鉴之,和刷论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戚白唇角微微往上一抬,刚想开口,就听卷毛道:   “江教授喜欢工作,喜欢实验室,就是不喜欢人。”   郑雅琴:“……”   郑雅琴:“确实。”   突然就不是人了的戚白:“……”   到大礼堂有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路程,把戚白送到大礼堂门口后,卷毛终于掏出握了一路的手机,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自然:   “学弟加个联系方式?大家都是校友,平时有什么事说一声。”   郑雅琴见此暗戳戳地瞪了卷毛一眼,不甘落后也亮出了二维码。   戚白从不加陌生人好友,但他记得眼前这两人都是江鉴之的学生,今年升大三……   看着怼到眼前的二维码,戚白想了想问:   “你们平时上课,外人可以旁听蹭课吗?”   虽然不知道戚白问这个做什么,卷毛和郑雅琴还是点头:“可以。”   戚白眼神闪了闪,最后一挑眉,加上了两人的好友。   ***   卷毛两人把人送到地方就得回去,戚白一个人进大礼堂。   为了避开江鉴之出门晚,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他到时礼堂人基本已经坐齐,台上有工作人员在调试话筒。   戚白提前答应过要来观礼,艺术系里给他留了位置,还是前排。   大礼堂灯光比较暗,戚白一边往找自己的位置,一边找自己男朋友。   按照座次排,江教授肯定在前排位置,可戚白仔细扫了一遍,第一排只坐着几个头顶反光的中年人,并没有他家英俊潇洒的男朋友。   倒是有几个位置空着。   “戚白,这儿。”   没等戚白在众多人头中找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以前的辅导员先看见了他,招呼他过去。   第一排是各位领导和教授以及重量级嘉宾大佬,戚白的位置在第二排,他左边坐着的是位老熟人——   之前同样被邀请设计艺术学院外墙、并且送过戚白回家的那位学长。   陈牧光对戚白一抬手,露出四颗洁白的牙齿:   “又见面了小学弟。”   紧接着,陈牧光右边也探出个脑袋,女生冲戚白挥手:“嗨~”   女生也是当时一起的人,这次和戚白一样,都是被系里邀请回来的。   戚白没想到这么巧,一一打过招呼。   陈牧光看戚白:“从刚才起你就一直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还有熟人来?”   戚白收回四处探寻的目光,笑着‘嗯’了一声。   陈牧光好奇:“谁啊?我们系的?”   戚白摇头:“不是。”   见戚白心欠欠的张望,女生促狭一笑:“这么在意,难道是女朋友?”   戚白轻咳一声:“……不是。”   是男朋友。   对着好奇的学长学姐,戚白不好报江教授的大名,好在两人也没继续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有位工作人员上台敲敲话筒,安抚下面等久了有些躁动的人群,说还有五分钟就正式开始。   五分钟?   听见这个时间,戚白下意识转头朝入口处看去,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从外面进来。   戚白一眼就瞧见了走在人群后面的江鉴之。   江教授身材高挑,身高腿长,他一出现,让人想忽略都难。   和灯光昏暗的大礼堂相比,外面日头高悬光线亮堂,走在最后的江鉴之从一片白光中走出,身上都仿佛带着一层引人注目的光。   长得好看,连光线都格外偏爱,本就气质突出的人,在这瞬间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江教授凭一己之力,让前面一圈相貌甚至算得上周正的教授们黯然失色。   沉迷美色的戚白一直清楚自家老古板好看,但看见一身正装的江鉴之,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加快了几拍——   明明是一身毫无设计感的死板黑西装,这人穿着怎么就这么好看?   那系得姜平整无褶皱的领带,看着怪让人想动手拽的……   操!   这时候还脑子还冒一些不可描述场景的戚白耳根一烫,用力的摇了摇头——   大庭广众之下,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流氓。   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尤其是物理系的区域,新生在看见江鉴之出现后小小地躁动了一把,还有人扯着嗓子喊:   “江教授!”   被自家男朋友迷得晕头转向的戚白,被这一嗓子喊回神,再次抬眼朝江鉴之看去。   戚白再次对江教授的人气有了新的认知,连他身后艺术系的新生在激动讨论江鉴之:   “握草握草,后面那帅哥也是教授吗?”   “他好帅我好爱,一分钟,我要得到他全部资料!”   “他们喊的江教授是他吗?这么年轻的教授?这不科学。”   “啊啊啊啊好他妈帅,我来之前没人告诉我还有这等福利啊。”   “这身高,起码一八五吧?这腿长我的妈呀,馋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待会儿谁去要个联系方式?”   坐在前面的戚白每听一句,就在面无表情在心里答一句:   是。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科学。   帅吧?可惜你们只能看,就我能亲。   馋也没用,我的。   没有女朋友有男朋友,劝你别来自取其辱!   走在前面的朱俊良笑着跟身边的同事吐槽:   “还好我们没走他旁边。”   同事才四十岁就已经脑门发亮,靠着留长头发每天梳头维持表面繁荣,此时也是保持微笑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   “谁说不是呢?”   艺术系和物理系席位相隔有些远,半圆形的礼堂设计,戚白的位置刚好侧对着入口处的方向。   周围这么多人,一眼望去全是挤挤挨挨的人头,戚白看见了江鉴之,但没指望对方能注意到人群中的自己。   偷偷来的戚白自信江鉴之发现不了自己,对方进来后,他从始至终就没避过。   江鉴之和几位教授一起朝放着自己名字立牌的位置走去,然而走到一半,江教授似有所感转头——   毫无防备,两人对上了视线。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戚白的江教授:“……?”   戚白:“……”   您身上是装雷达了吗?   戚白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陈牧光忽然伸手揽住他肩膀,凑过来问:   “小学弟你看什么这么专注?叫你两声都没听见。”   江教授不徐不缓的脚步猛然一顿,瞧着不远处勾肩搭背的两人,镜片下的双眼微眯。   江鉴之记性很好,一眼就看出揽着戚白肩膀的人是送戚白回悦澜府的人。   尽管他和对方只打了一个照面,且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江教授眉头几不可察一拧,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已经落座的朱俊良见此,疑惑开口:“江教授你去哪儿?你的位置在这儿。”   江鉴之充耳不闻,抿着唇朝戚白走去。   毫不夸张来说,在场百分十九十五的人的目光此时都在江教授身上,瞧见他朝自己走来,戚白一颗心又开始乱他妈跳,忽然有点慌——   操操操这么多人你过来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不要过来啊——   江教授:……   陈牧光学长:发生什么了?   【小情侣的吃醋,虽迟但到.jpg】 第70章 低调   江鉴之在学校如此受欢迎, 从郑雅琴到愿意为江教授变性的卷毛男生,再到大礼堂新生欢呼的引人注目……   好像走到哪儿,都有人惦记他男朋友。   脖子盖章还是太过含蓄, 毕竟学校没几个人敢大喇喇地盯着江教授的脖子看。   戚白也想大庭广众之下揽着江鉴之的胳膊宣示主权, 他不怕别人知道他和江鉴之的事。   但显然不是现在。   瞧着江鉴之直愣愣地朝自己走来, 戚白感觉他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上,有点期待, 但更多的是慌张。   江教授偏离原本路线,引来一片关注,戚白身后的新生开始激动窃窃私语: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朝我们过来了?”   “难道是我们艺术系的教授?”   “近看更帅了, 他戴眼镜好欲啊。”   “这不比娱乐圈什么流量男明星帅?”   “他过来了过来了, 快, 谁去要个联系方式?”   江鉴之缓步接近, 戚白心跳如鼓,陈牧光又晃了他两下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啊?学长你说什么?”   陈牧光纳闷:“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戚白:“……”   戚白又转头, 粗神经的陈牧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隔着一排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此时男人正眸光深深地盯着他们,确切的说——   对方盯着的是他身边的戚白, 以及他搭在戚白肩上的……胳膊?   男人一言未发只是站着,陈牧光却是心神一凛,被这目光看着背后发毛, 不由自主松了揽着戚白的手。   他手一松, 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消失。   陈牧光:“?”   错觉?   江鉴之神色恢复自然,浅色眼眸隔着第一排的人看戚白, 嗓音如清泉击石:   “怎么不跟我一起?”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戚白。   顶着众人的目光,戚白顿觉压力如山,他没想到江鉴之就这样自然开口问了!   戚白不好说自己想偷袭,慌乱中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他移开视线低头,假装不认识江鉴之,对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得到回应的江教授:“……?”   低头的戚白正给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你快回你的位置上去!   【齐白石分白】:大家都看着呢!   坐在前排的艺术系领导及老教授们,都认识物理系这位年轻的江教授,开大会时见过,有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稍年轻的站起身,看向江鉴之:   “江教授,你这是……?”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江教授眉头微蹙,收回放在戚白身上的目光,对说话的男人略一摇头说没事。   等江教授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戚白才松了口气。   朱俊良也瞧见了坐在艺术系席位的戚白,待江鉴之回来后,对他挤眉弄眼,笑得一脸荡漾:   “可以啊江教授,家属都带来了,就这么难舍难分?”   顾忌周围人多,朱俊良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家属怎么坐那儿去了?那不是艺术系的位置么?”   江鉴之轻飘飘地瞧他一眼,淡声开口:   “他不是我带来的。”   朱俊良意外:“你家这位也是南大的学生?新生?”   说到这里,朱教授瞪大了眼,把声音压得更低:“握草,你家小男朋友不会是这届大一新生吧?”   这他妈……成年了吗?老牛吃嫩草?   朱俊良虽然已经见戚白一次,但关于对方的情况却一概不知。   在这一瞬间,朱俊良看是怀疑江教授的人品。   被怀疑的江鉴之:“……他这次是受学校邀请来观礼的。”   会被邀请参加南大开学典礼的人拢共就那么几拨人,朱教授脑子转了转,反应过来:   “他是南大艺术系的毕业生?”   江鉴之微一点头,平静陈述事实:   “去年艺术学院改造,他是主创之一。”   朱俊良:“!”   朱教授持续震惊,这次倒不是震惊戚白的来历,而是震惊他竟然在江教授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看见了类似炫耀得意的情绪。   朱俊良:百年奇观!   江鉴之没管一脸稀奇的朱俊良,众目睽睽之下,江教授拿出了手机看戚白刚给他发的消息。   这边陈牧光也在问戚白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位年轻且高人气的教授。   陈牧光:“别否认,他刚才可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戚白也没想否认,挑眉点头:   “应该是看我长得帅吧。”   戚白至今没想通江鉴之怎么这么敏锐,一眼就看见了自己。   陈牧光:“……”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这话好欠揍!   陈牧光:“你怎么脸红了?”   戚白一哽,强装镇定:“热的。”   ‘吧唧~’   忘记静音的手机特殊的提示音响起,戚白打开一看——   【不解风情老古板】:有什么不能看吗?   【不解风情老古板】: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早上可以送你过来。   整个大礼堂,除了舞台之外就只有坐席前排亮着明亮的射灯,灯光聚拢铺了深红带黄色流苏绒布的桌面,突出桌上端正摆放着的铭牌。   收到消息的戚白下意识抬头朝江鉴之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后者坐在光下,眉眼低垂,金色细框眼镜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两人距离有些远,可戚白还是看清楚了江鉴之的表情。   戚白目光全放在自家男朋友身上,连旁边的朱俊良冲他招手都没注意,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眼睁睁看着戚白收回视线重新低头,被忽视的朱教授:……   啊,万恶的、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万恶的小情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此时正用手机互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不是有什么不能看,低调一些好。   当初赵元凯高调向他表白,害他丢了当年奖学金的事戚白还记得。   现实中这个社会对同性群体远没有网络那样包容开放,江教授教书育人,职业又敏感……   今天这样盛大的日子,连原本常驻在老校区的校长部长之类的都到场了,江鉴之前途无量,戚白并不想节外生枝。   这也是明明江鉴之答应了带他来,戚白还要一个人过来的原因之一。   戚白也不是太在意外界的目光,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拉着江鉴之就亲,但这是学校,事关江鉴之,他总会考虑更多。   怕江鉴之多想,戚白又半开玩笑半认真打字回了一句:   江教授你太受欢迎了,太高调了我怕被你的仰慕者围殴。   【不解风情老古板】:……   【不解风情老古板】:不会。   【齐白石分白】:那你一定没过逛过学校论坛。   江教授的确没有闲心去逛学校论坛,他常去的几个论坛,无一例外都是跟学术相关的小众论坛。   正聊着,头顶灯光突然一暗。   五分钟转瞬即过,典礼正式开始,穿着板正西装和华美礼服的四位主持人面带笑容依次登场。   全场安静下来,江鉴之和戚白放下了手机。   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人都是播音主持专业大四的毕业生,都已进入本地电视台实习,专业技能过硬,偶尔冒出一两句妙趣横生的句子逗得大家发笑,让气氛不至于太严肃压抑。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到场领导及教授,当念到‘物理系江鉴之江教授’时,整个大礼堂的的欢呼和掌声比前面十几个人加起来还大。   震耳欲聋的程度。   不止物理系的学生激动,其他系的也起哄喊江教授。   物理系院长头发白了一半,他闻言笑着摇头:   “这年头还是年轻好啊,学生喜欢。”   旁边的副院长笑意盈盈补充:“还得长得帅。”   江鉴之的本科就是副院长带的,当初江鉴之科研取得重大成果破格提升为教授,他也顺利升了副院长。   别人是学生被老师带飞,但副院长若没有江鉴之,起码还得在原本的位置上熬几年才能升副院。   江鉴之毫无疑问是副院长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最出色满意的学生、最得意的弟子。   每每提起江教授,副院长眼都能笑成一条缝。   江鉴之站起身时,戚白很给自家男朋友面子,虽然没跟着其他人欢呼,但鼓掌了。   一面鼓掌戚白一面光明正大盯着江教授看,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后者在坐下时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目睹一切的陈牧光:不对劲。   就算再迟钝,在江鉴之三番四次看过来时,陈牧光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戚白:   “你们真不认识?”   戚白低调:“不认识。”   陈牧光目光下移,语带怀疑:“你手心都快拍红了,还说不认识?”   戚白平静放下手,脸不红心不跳:“他长得最帅,我跟着起哄。”   领导讲话环节比较枯燥无聊,‘江教授上台致辞’就像根胡萝卜吊在戚白面前,每当一位领导结束讲话他就挺直脊背,听到主持人念下个上台的不是江教授后,又瞬间颓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轮到物理系。   江鉴之上台时,周围掏出手机的人明显变多,戚白准备齐全——   他带来了单反。   江教授话少,没像其他人一样拎着几张演讲稿上台,就两手空空上去了。   他人太高,工作人员还上来给他调了调话筒的位置。   江鉴之手轻轻碰了碰话筒,确定收音状况良好。   他一抬手,原本还躁动的大礼堂立马鸦雀无声。   江鉴之扫了台下一圈,在戚白的方向停留时间略长,最后才缓缓开口:   “恭喜各位考入南大,你们将在这里度过最少四年的时间,南大不是你们努力的终点,而是各位的新起点……”   比起其他和善的教授来说,江教授嗓音冷冽,发言也过于官方严厉,连开学典礼都还在鞭策学生努力别懈怠,是大部分学生都不喜欢的那种冷酷严师类型。   还得是古板的老学究那种。   可还是那句话,江教授年轻帅气,第一印象就赢了。   虽然院里很想江教授出卖色相多在上面站一会儿,可江教授明显没有这种打算,简短说了几句后,就在一片挽留声中下台。   戚白大概算了一下,江教授从起身到下台,总共用时不超过三分钟。   等他相机参数调完,照片都没能拍几张对方就已经下台了。   眼前的萝卜消失得过快,戚白准备待会去论坛翻翻其他人的成果——   江教授难得公开露面,论坛绝对又会多几栋高楼。   ***   开学典礼持续时间长,要去洗手间的学生只能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悄悄去,悄悄回来。   戚白对歌舞没兴趣,江教授致辞结束后他又坐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还是跟陈牧光他们说了一声,起身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南大艺术系的外墙成了兰溪校区的一道打卡风景线,知道今天有三位主创也到场后,艺术系大一新生都想见见这三位厉害的学长学姐。   因此戚白一出礼堂,就有两位女生互相对视一眼,也悄悄离座跟了出去。   ……   “戚、戚学长?”   戚白刚踏出礼堂,懒腰伸到一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期期艾艾的女声。   戚白转身一看,就见有两个面容稍显青涩的女生站在自己身后。   戚白收回手:“叫我?”   两人激动点头:“嗯嗯!”   戚白抬了抬帽檐,确认之前没见过:“有事?”   两人一听,叽叽喳喳表明来意。   原来其中一人的高中学姐在在戚白的画室上过课,极力跟她安利,两人也想报名跟着戚白学习。   没想到来观礼还有生意上门,戚白眉梢一挑,问:   “你们哪个专业的?”   两人都回答国画。   戚白:“……”   戚白失笑:“小妹妹,我教油画的。”   油画是南大的热门专业,国画相对比较冷门,两人表示想多学一门,以后也会选修油画相关的课程,以后多条路。   多掌握一门技能总是没错。   不等戚白开口,其中一位女生脸红红问戚白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也好咨询报名的事。   江鉴之出来时,正好看见戚白和两个人学妹面对面扫一扫加好友。   江教授:“……”   加上好友后,两位女生神色一喜,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余光突然扫见有人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女生注意到面前的戚学长双眼亮了亮。   戚白看着江鉴之:“你怎么也出来了。”   随着戚白的话两位女生扭头,就见自己身后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教授。   江鉴之抿了下唇,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戚白,语气平静开口问:   “打扰你们了?”   戚白眼底的笑意一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这人说话,怎么酸酸的?   男朋友先学长再学妹,江教授:…… 第71章 琐碎   在戚白之后出礼堂的江鉴之没有走近, 站在几米远的地方问戚白自己出现的时机是否不太妥当,打扰到他们聊天。   戚白短暂地疑惑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 心底暗笑, 收了手机跟两位学妹说了一声, 朝江教授走去。   “打扰什么?”   戚白在江鉴之面前站定,抬眼看他。   越过戚白的肩膀, 江教授看向他身后的两人,神色疏淡。   两位女生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在原地好奇地打量两人, 显然很意外两人熟稔的态度。   戚白没向后看, 盯着江鉴之眼看, 问:   “你出来做什么?待会儿还用回去吗?”   江教授收回视线, 淡淡摇头:“不用。”   开学典礼为期两天,不要求教授们全程在场,江教授更不可能把时间都耗在大礼堂。   江教授本该致辞结束就离开。   听了江鉴之的话, 戚白左右看了看,大礼堂周围人不算少,江教授又太过引人注目……   知道戚白在想什么, 江鉴之问他要不要四处转转。   戚白:“不用工作吗?”   嘴上虽然这么问,戚白两条腿已经动了。   江教授今天上午没有工作安排, 下午得去实验室一趟,陪戚白吃顿午餐的时间还是有的。   十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南大兰溪校区的图书馆内。   倒不是江教授谈恋爱时还想着来图书馆一心二用, 这地点是戚白自己选的——   南枫市的九月初暑气正盛, 图书馆安静又凉快。   戚白大学时,同宿舍的舍友总是和女朋友相约图书馆自习, 最后脑子记到什么没不清楚,反正氛围是有了。   兰溪校区的图书馆的外观呈波浪形,高空俯瞰就是一个扇形的贝壳,内部分区呈螺旋形,最中间有一部几十米高的电梯,电梯外部绕了一圈订制的透明书架,从地到顶,放着各类藏书。   这座图书馆从向全世界征集设计稿到竣工,花了快四年的时间,造价十几个亿。   校内图书馆不接待非本校人员,按理说戚白没法进来,可他有一个当教授的男朋友。   身为职工家属,特别优待。   今天刚开学,饶是南大的学生,今天的学习氛围也没有平日浓厚,图书馆人并不多。   戚白找了个僻静的双人位,左边是墙,右边是太空风的巨大落地书架,中间有一个圆形孔洞,里面放着一盆阔叶绿植做装饰遮挡。   从外只能瞧见这位置上有人,但人影绰绰看不真切。   角落覆盖的校园网网速差,但戚白并不在意,反正他来这儿又不是真的来汲取知识的。   戚白随手抽了本书,而江教授在图书电子自助查询机前站了一会儿,在戚白身边坐下时,手里拿了两本硬封原文书。   一本书有多厚呢?堪比一本牛津词典。   一旁装模作样的戚白见了:“……?”   江教授拿的书戚白连书名都看不懂,戚白愣愣看他:   “你做什么?”   他选了这么一个适合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的绝佳位置,这人拿两块砖头来是要闹哪样?   江鉴之:“嗯?”   戚白:“嗯??”   两人对视,两秒后,江鉴之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书,出声解释:   “这两本书不可外借,只能在馆内阅读。”   “……”戚白把随手抽的书合上,一脸木然看他:   “这两本书比你男朋友还好看?”   职业病犯了的江教授:“……”   最后,原本一心只有工作的江教授也合上了书。   自觉不妥,江教授默了两秒主动开口:   “事先不知道你会来。”   满意了的戚白问:“如果我不来你今天准备做什么?”   江教授的回答不出意料的是待在实验室。   戚白:“你这几天都没有课吗?”   江鉴之闻言垂眸敛眉,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放置一旁的手机上点了两下。   下一秒,戚白的手机就响了。   特殊的消息提示音,不用看消息的人就知道是谁,戚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发消息?”   在说这话的同时戚白已经打开了消息聊天框,就见江鉴之发给他的是一张表格——   确切的来说,是江教授的课程表。   江鉴之不止教一个班,再加上选修大课,他的课表基本按月轮,哪天有课、有几节、什么时间段,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不出意外未来几个月的变动都不大。   江教授比较上道,戚白按了保存。   望着戚白精致的眉眼,江鉴之还是问出了口:   “刚才那两个女生你认识?”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江教授面色仍十分自然。   江鉴之撞见他加其他人好友,戚白一路故意不主动解释,就像看江教授能忍多久。   事实证明,江教授也不太沉得住气,两人坐下还没五分钟。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戚白唇角上扬,坦诚摇头:“不认识,之间从没见过,”   江教授看着他不说话。   戚白忍笑解释:“她们想在画室学画画,我没用私人微信加她们。”   开着画室,列表注定要躺着许多人,学生或者是家长,抑或是有意向但还没行动的潜在客源,因此戚白专门开了一个工作号。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微蹙的眉头稍松。   把江鉴之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戚白心头一动,笑着冲他勾勾手指:   “江教授。”   长方形的小桌子,江鉴之坐戚白对面,望着嘴角噙笑的人,江鉴之微微倾身过去。   戚白:“再过来一点。”   这对话,似曾相识。   这次戚白没搂江鉴之的脖子,而是隔着长桌,拽着对方的领带吻了过去。   图书馆外响起校园广播,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借着书架的遮挡,戚白拉着克己守礼的江教授肆意亲吻。   不知何时耳边有脚步声响起,离他们不远处来了两个借阅图书的学生,低声交谈着靠近。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的瞬间,江鉴之放在戚白脖颈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紧绷。   穿着正装的江教授充满诱惑,戚白脑子一热亲了上去,等意识到有人来时他双目微睁,我立马就想退开,可江鉴之按在他后颈的手力道不减反增。   戚白:“!”   戚白原本享受的一颗心瞬间跳至嗓子眼。   脚步越来越近,怕被人发现,戚白按着江鉴之的手略一用力,示意对方松开。   江鉴之没松,骨节分明的手指安抚性地在他后颈轻抚几下,缓解他的紧张。   戚白:“……”   根本没有被安抚到!   一颗心全吊在快要过来的人身上,戚白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因为太紧张导致肾上腺素飙升。   无声抗议不行,戚白心一横牙一咬,用了两分力道咬了江鉴之嘴唇一口。   唇上吃痛,江教授只是略微皱眉。   戚白:“……?”   清正板肃的男朋友忽然变得强势无法招架,在江教授的攻势下,戚白精神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叫嚣着快在这个热情似火的吻中沉沦,一个勉强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这并不是在家,不能为所欲为。   极致的拉扯中,戚白竟然生出了一丝禁忌快感。   好在那两位学生没注意到书架后的两人,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书后就缓步离开。   等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他们消失,戚白才猛然松了口气,专注接吻。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呼吸不顺。   隔着方桌,戚白抹了一把嘴,一边在心里想真他妈刺激,一面给江鉴之整理被自己拽出来了的领带。   在江鉴之出现在大礼堂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认识以来江鉴之一直很尊重戚白的想法,方才他一反常态的强势,差点又被亲缺氧的戚白脑子艰难转动,隐约发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陈牧光陈学长。   戚白稀奇看江鉴之:“就搭了一下肩膀,你就吃醋了?”   江教授闻言身形一顿,却没反驳。   对江鉴之来说,大多时候不说话及时默认。   过了一会儿,江鉴之才缓缓开口:   “他还开车送你回家。”   戚白:“……?”   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确有此事,戚白:“……去年的事,难为你还记得。”   江鉴之看他:“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   戚白这次是真意外,瞧江鉴之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语气也不免带上几分认真:   “上次是顺路,学校的项目结束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过,我今天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他也在受邀之列。”   “而且,陈牧光有女朋友了,准备今年国庆订婚。”   江鉴之遇事沉稳,戚白潜意识认为他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能轻松应对,却没想到沉稳的江教授也会吃这些没来由的飞醋。   对待感情,戚白头脑向来清晰明确——   调戏老古板是一回事,但有什么误会,越快说清楚越好,不然小问题都可能像滚雪球一样,拖成大问题。   因为没必要的误会,他在江教授这儿可丢了不少人。   一听陈牧光有女朋友,江教授掩在眼底的凛冽瞬间消融,极轻地‘嗯’了一声。   戚白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江鉴之静音的手机亮了亮。   助手没在大礼堂瞧见自己老板,办公室和研究所都没找见人,便发来消息询问午饭是他是去食堂吃还是需要另外准备。   江鉴之抬眼看了戚白一眼,让助手叫他们常点的那家餐厅送餐。   助手习以为常,‘好的’两个字打在聊天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老板消息又来了:   两人份,口味要辣一些。   助手:?   江教授向来口味清淡,助手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辣的?   【J】:嗯,他喜欢吃辣。   助手:??   作者有话要说:   助手:兢兢业业的我又错过了什么瓜?? 第72章 加言   江教授平时不会在饮食花费太多时间, 一日三餐大多在学校食堂解决,要么就由助手从外订餐。   按照老板的要求,助手订了午餐, 送往研究所江教授的专属休息室。   研究所外卖骑手无进入权限, 由助手亲自送上楼。   “笃笃笃——”   助手按照以往习惯敲门, 静等几秒后,门内果然传来走路的动静, 不过……   助手正纳闷今日老板的步伐异常欢快,不似以往从容有序,门从内打开, 探出一颗脑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昳丽的面孔。   开门探头的戚白:   “这么快?”   望着眼前的人, 助手猛然一愣:“你是……”   说这话的同时, 助手下意识朝房里看去。   江教授的专属休息室,里面存放着打量科研资料及各类重要文件,连他这个助手都无权进入——   休息室的钥匙只有一把, 放在江教授自己身上,从不假他人之手,平时卫生都是江教授自己打扫, 而不是保洁阿姨。   猛一看见个眼生的人出现在这里,助手先是觉得意外, 随后眼里有些警惕:   这是谁?怎么进去的?老板呢?   戚白说了声谢后伸手,然而助手站在原地没动,没有要把午餐给他的意思。   戚白:“?”   戚白抬手在看着自己出神的人眼前挥了一下:   “朋友?”   助手回神, 皱眉望着戚白,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便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出口,问: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江教授呢?”   江教授的休息室涉及机密文件,谨慎的助手思维扩散,阴谋论想这个模样漂亮的男生是不是什么科研间谍。   面对助手的质问三连,戚白略一挑眉,收回手抱臂懒懒地倚在门框上,目光划过他手里的双人份食盒,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问题问得好……”   戚白略一偏头:“你认为呢?”   后面的半句话显然不是问的自己,助手:“?”   这话一落,助手随着戚白动作抬眼看去,就见他老板从人身后缓步出现。   瞧见江鉴之,助手双眼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自家矜贵疏离的老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框的戚白的后腰,声音轻而淡地提醒对方站好。   最重要的事,老板拍完腰没有把手移开,就这样虚虚地落在人后腰上,显得刚才的出声提醒更像是……   调情?   这两个字一蹦出来,助手悚然一惊,看戚白的眼神霎时跟看摄人魂魄的海妖似的。   江鉴之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在助手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巨浪,神色平静地对他伸手。   江教授显然没有要对眼下的情况做出解释,助手:“……”   助手强压下满脑门的问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足沉稳可靠波澜不惊地把手里的食盒递了上去。   能被江鉴之选做助手,一跟就是好几年,不管是人品还是业务能力都值得信任,戚白就没避着他——   戚言言没骨头似的倚门框变成没骨头似的倚江教授。   戚白掀起眼皮往里看:   “你点了什么?”   助手:“!!!”   他看见了什么?   还未离开的助手见此,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瞬间放大了两倍!   大胆!   余光瞧见助手惊愕的表情,戚白眼底都是狡黠笑意,显然十分满意对方的反应。   他承认自己有几分故意。   寡了二十几年,如今揣着这个大一个男朋友却只能跟姜意秀,戚白早就想找新的‘受害者’。   嘴严可靠值得信任的助手,就这样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戚白挑中,荣幸地成为除赵元凯之外,继朱俊良教授之后,学校第二个被小情侣的迫害的人。   江鉴之把忽然软了骨头的人扶稳,简单跟助手交待了两句下午实验相关——   真的就两句,惜字如金的江教授一句多的话都没说,便关上了门。   留助手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紧闭的门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是学术间谍?   江鉴之关门时,戚白轻飘飘地扫了呆愣的助手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后者想起为何会觉得他眼熟:   他们见过。   还不止一次。   戚白和江鉴之两人举止亲昵若无旁人,助手又不笨,这都秀到脸上了,哪里能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   助手此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老板竟然恋爱了!   恋爱对象竟然还是个男人!   助手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人,比起老板是个同性恋来说,情感淡漠一心只有工作的大魔王有对象这事,显然更使人震惊。   比他当初得知自己从无数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通过各项考验,成为江神助手时还震惊。   再回溯一下时间线,他第一次见到老板的对象还是去年的事,在悦澜府……   难道那时候两人就已经在一起并同居了?   助手:震惊×2。   门内的小情侣不知道可怜的助手心里正持续地震,今天的菜色很符合戚白的口味,吃完后刷了牙,打啵时也带着一片辣意。   把江教授原本浅色的唇瓣亲得殷红,戚白满意点头:   “看来你也不是不能吃辣么。”   换种方式,这不是吃得挺欢的。   江教授:“……?”   ***   两天的开学典礼结束,江教授生活趋于往日规律,周四上午他从学校回悦澜府拿资料,在门口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神色却有些憔悴的女人在他们小区外张望,似乎是在等人。   江教授侧脸扫了一眼,并未注意,擦肩而过时,那人出声叫住他: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这小区的业主吗?”   被拦住的江鉴之略一点头。   “太好了!”女人神色一喜,随后道: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我是来找人的……”   女人解释自己是接到消息,来探望生命垂危的亲戚,可她只知道对方住在悦澜府,其余一概不知。   她不是南枫市本地人,手机和钱包一出高铁站就被小偷顺走了,她是边走边问才找到这里。   拿不出身份证明过不了门卫这一关,女人想拜托江鉴之带她进去,她好找人。   女人神情真切,脸上的着急不似作伪,江鉴之听后略一思忖,问:   “你亲戚叫什么?他要是这里的业主,物业会联系方式。”   女人身上没钱没手机,还记不住亲戚的手机号码,可以通过物业联系亲戚。   “真的吗?”女人有些高兴:   “我去问过,对方要我登记确认过才能放我进去。”   话说到这里,女人顿了顿,回答江鉴之最开始的问题:“我那亲戚……叫戚白。”   听见这个名字,江鉴之原本抬步要离开的身形顿住。   江鉴之转身看向女人:   “戚白?”   “嗯。”女人重重地点点头,见江鉴之的神色,又问:   “他说自己住在这儿,你认识他?”   江鉴之闻言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穿着旗袍,头发用银色发簪挽起,有些瘦,面容温和,看着端庄淑雅。   生命垂危的亲戚……指的是白桑?   可白桑去世三个多月了,就算住得再偏远,信息再落后,也不至于此时来探望。   江鉴之心神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地摇摇头。   “这样啊……”女人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感激地对江鉴之道歉,去了门卫处。   江鉴之经过时,女人正跟保安解释:   “他不是这里的业主,应该是租的房子,租户在你们这里也有记录吗?”   “戚白,对,戚风蛋糕的戚,白云的白,对对。”   听着女人的话,江鉴之几不可察一皱眉,心里划过一丝怪异,拿出收回给戚白发消息说了这件事。   在画室的戚白:找我的?我长什么样?   江鉴之大概给他描绘了一下女人的长相,可惜江教授在描述人的外貌方面能力并不突出,用词简单直接:   女的,四十五岁上下,目测身高一米六三左右,穿着旗袍高跟鞋,长发挽起,没有耳洞,脸上法令纹有些深。   【齐白石分白】:……   看文字描述根本猜不出来是谁的戚白:有照片吗?我看看。   【吃辣加言】:偷拍不礼貌。   戚白:……   他忘了,他家男朋友在作风正派,干不出来偷拍他人的事。   【齐白石分白】:没事,物业处有我的联系方式,她要真是找我的,总会联系上的。   【吃辣加言】:她身无分文,需要给她一些钱吗?   江教授想要真是戚白的亲戚,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   戚白想了想,回:暂时不吧,万一是骗子呢?   虽然前段时间戚瑞山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但这些年日子越好,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住别墅,娶了位年轻漂亮的老婆,儿女双全,日子红火风光无限。   因此他和戚瑞山关系水深火热,戚家的亲戚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在戚瑞山面前说他的不是,以博求戚瑞山的好感——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求人,没人会无缘无故得罪一个有钱的亲戚。   和戚瑞山撇清关系,意味和戚家那一干亲戚也完全分割,白桑那边的亲戚更是十几年没联系,白桑的葬礼上娘家就来了寥寥几人。   戚白想不到谁会在找自己。   用的还是探望生命垂危的亲戚的理由。   既然不确定,戚白就让江鉴之先不用管。   接近十二点时,戚白接到悦澜府的门卫处打来的电话,把有人找他的事跟他说了:   “我们并未告知对方您的一切信息,现在想跟您核实一下。”   戚白:“她叫什么名字?”   门卫处念了一个名字,戚白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随即皱眉:   “不认识。”   门卫处:“她说是戚先生您的远房亲戚。”   华国人关系网复杂有紧密,老一辈七大姑八大姨的,要说远房亲戚,那范围可就广了。   戚白:“没见到真人前,我也不确定。”   对此,门卫处显然有丰富的应对经验:“关于这方面我们也考虑到了,对方说会再来找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既然对方还要再来,戚白点头:“行,那到时候再说。”   ***   戚白把远方亲戚说要再来,但没说具体什么时候,不过戚白她手机和钱包都丢了,应该等不了太久,多半就是在今明两天。   下午戚白提前了一个小时回来,江鉴之早早结束今天的工作,两人很巧地在小区门口相遇。   问了门卫处后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上午那位穿旗袍的女人。   戚白抓了一把头发:“看来她今天不会来了。”   两人便并肩往小区内走,就在这时,门口站岗的保安忽然大喊出声:   “戚先生小心!”   戚白下意识转头,就见身后一辆电动车直愣愣冲他而来——   瞧见电动车上的女人,江鉴之瞳孔骤然一缩:   “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也不是不能吃辣嘛,看来以前是方式不对。   江教授:吃辣要加言。 第73章 吧唧   江鉴之焦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回身的戚白听得清楚,他瞧见了全速冲他而来的电动车,以及车上面容狠绝的女人。   大脑反应灵敏, 及时向全身肌肉发出危险警告, 可四肢来不及反应跟不上大脑的指令, 戚白就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拉,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剧痛传来——   ‘哐’地一声, 电动车直愣愣撞上戚白。   江鉴之拉了戚白一把,避开了直冲力道,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撞到在地。   戚白闷哼了一声, 没忍住爆了一句粗。   江鉴之护着戚白被力道连着带倒, 胳膊在地上擦破一大片出了血, 江教授只是略一皱眉, 也没顾上自己的胳膊,赶紧低头查看怀里的戚白的情况:   “言言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戚白脸色雪白一片,没有出血, 但电动车倒下时刚好压着他左小腿,大夏天的痛得他冷汗都下来了。   骑车的女人也摔得不轻,倒在一旁半天没站起身。   后赶到的两位保安赶紧上前, 一人扶人,一人移车。   戚白左腿动不了, 被保安和江鉴之两人扶起来后,瞧见江鉴之胳膊殷红一片,鲜血混着泥土碎石子, 伤口看着怎一个触目惊心。   鲜血刺痛了戚白的眼, 戚白人还没站稳就抓着江鉴之受伤的手,生气瞪他:   “你傻不傻?车撞上来了你还上前凑。”   江鉴之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此时仿佛没了洁癖,浑然不在意自己一片脏污的伤口,而是蹲下身检查戚白站姿不对劲的腿。   戚白舍不得骂江鉴之,便把怒气对准骑车的女人,劈头盖脸就骂:   “你他妈有病吧?”   戚白不是什么素质低下的小混混,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对比自己年长的长辈出言不逊,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女人。   于此同时,另一位保安扶稳车后去扶女人,瞧清楚她的长相后,诧异出声:   “是你啊,怎么回事?刹车失灵了吗?”   初步判断戚白小腿骨折,江鉴之心下一沉起身,面上带着凛冽寒意扫了女人一眼,沉声道:   “报警。”   保安一愣,看看戚白再看看女人,更疑惑了:   “可……你们不是亲戚吗?”   骑车撞上戚白江鉴之两人的,正是上午说要来探望病重亲戚的旗袍女人。   对方换了一身衣服,可一照面江鉴之就认出来了。   “亲戚?”戚白冷笑一声:   “我可没有这样的亲戚。”   戚白话落,原本因为摔倒疼痛一直没出声的女人好似缓过来了,忽然张牙舞爪朝戚白扑去,竟然是想抓他的脸,声音尖利:   “你个狐狸精,我们看你不容易,好心好意请你当家教,你私底下却勾引我家孩子!你还有良心吗?如今把我家孩子害成这样,你也别想好过!”   女人被保安拦着,江鉴之护着戚白,她没能成功近身。   戚白觉得荒谬,气笑了:“我勾引赵元凯?他跟你这么说的?”   江鉴之闻言转头看戚白,眉头紧拧:“赵元凯?”   戚白冲女人的方向抬了下巴,跟江教授解释:“她是赵元凯的妈。”   说这话时戚白表情很是反感,赵元凯以前四处打探他住宅联系方式等隐私,他妈这次也不请自来,今天这出说不是故意的,狗都不信。   原来,赵元凯这次放暑假回去时,赵母见他几个月不见暴瘦二十几斤,整个人状态也不太对劲,还以为他是在外遇到什么事:   很多年轻人出入社会后会禁不住诱惑,染上恶习,比如吸毒、赌博……   吸毒会使人暴瘦,赵母担心得不行,可问赵元凯他又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说没事,让赵母不要担心。   越是这样越令人担心,赵母便趁赵元凯出门进了他房间,偷偷开了他的电脑。   由此,赵元凯喜欢戚白的事就瞒不住了。   知道真相后,赵母是震惊又愤怒,然而赵元凯整日郁郁寡欢赵母不敢再刺激对方,认为这一切都是由戚白造成的。   赵母还在挣扎想去扑戚白,声音满是恨意:   “我家凯凯那么懂事一个孩子,要不是你,他怎么会走弯路?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刻意引诱!”   “当初我就说你长得就不像正经人,你……”   “闭嘴!”赵母一句话还没说话,江鉴之冷声打断她的话,眼里的嫌恶跟他当初看赵元凯时如出一辙:   “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救了。”   良好的教养让江鉴之忍着没对赵母动手,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也足够让戚白和一旁的保安侧目。   戚白意外沉稳从容的江教授竟也有言语如此尖锐刻薄的时候。   一旁的保安吃了个大瓜,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赵母是蓄意为之,果断打电话报警,还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江鉴之嫌救护车慢,开车送戚白去附近的医院,同时让保安看着赵母,别让人跑了。   在悦澜府的地界出了这种事,算是物业安保防卫不当,保安自然是十足认真积极,还拷贝了一份监控视频,随时准备警方查看定论。   戚白全身上下只有左腿伤着了使不出力,被人扶着还能连蹦带跳的走,可江鉴之没等他蹦,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身体陡然悬空,戚白心一紧,下意识去看江鉴之受伤的胳膊:   “你干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江教授罕见地拒绝了戚白的要求,下颌线紧绷,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一言不发朝车走去。   怕不小心蹭到江鉴之的伤口,戚白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江教授你放我下来,你手还伤着。”   伤得严重的明明是戚白,但江教授看起来比他还愤怒,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怒容。   江鉴之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冷意:“我没事。”   戚白:“……”   你没事才怪!   他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生气了,但也明白这气不是冲着自己。   见江教授步伐沉稳有力,打定主意要抱着自己去停车场,戚白就安心地缩在他怀里躺平了。   他腿是真疼,不用自己走路也乐得轻松。   身后,被保安制住的赵母还在谩骂,骂江鉴之和戚白两人不知检点,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厮混,不三不四。   赵母骂得难听,戚白到底没什么反应,倒是抬手捂住了江鉴之的耳朵——   污言秽语,别污了他家江教授的耳。   以前做家教时,赵母看起来明明挺和善温柔的一个人,没想到做事比赵元凯还狠。   ***   动作轻缓地把戚白放进副驾驶,江鉴之帮他把安全带扣上,江教授弯腰时,侧脸就怼在戚白面前。   这种情况,不亲一下显然很说不过去。   心里这样想,戚白就这样做了,他凑过去在江鉴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别生气了江先生,我没事。”   戚白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慰神色冷峻的人。   戚哥这语气软得,说是撒娇也行。   江教授身形一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表情倒是没刚才紧绷了。   戚白乘胜追击,又在他另一边脸靠近鼻梁的地方亲了一口。   戚白继续哄:“乖啊。”   江教授:“……”   沉默两秒,江鉴之抬手揉了揉戚白的发顶,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座。   戚白偷眼看对自家男朋友,抿唇忍笑——   这个男人,真好哄。   开车的江教授身上沾了血,衣服不复以往的工整干净,但在戚白看来,这样的江鉴之简直帅爆了。   ***   到医院后,戚白被护士推着去拍片,江教授打了个电话,然后被带着去处理胳膊上的擦伤。   江鉴之的伤口处沾了不少灰尘和细小石子,为了避免感染得用医用酒精冲洗伤口,伤口干净后才能上药包扎。   倒酒精时,护士出声提醒:   “会很疼,先生你忍一下。”   江鉴之淡淡地‘嗯’了一声,注意力显然不在自己的胳膊身上。   接下来清洗伤口时,江教授像是失去了痛觉,全程连眉头都没皱过,密切关注着戚白的方向。   江鉴之伤口包扎好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坐在轮椅上的戚白才被推出来。   医生说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一些,得打石膏,最近几个月戚白都不能活动自如了。   戚白听后瞬间皱眉:“还要打石膏?”   大夏天的打石膏,那多不方便?   医生点头:“要是轻微骨裂可以不用打石膏,但你情况严重,打石膏会愈合得快一些,也不会留后遗症,接下来一段时间得静养。”   戚白听后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江鉴之抬手轻轻按住他肩膀,对医生道:   “麻烦了。”   戚白:“……”   戚白掀起眼皮看了江鉴之一眼,略一撇嘴,神情恹恹不说话了。   等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时了,戚白的左腿被石膏固定,像一个被绑住了的、大大的雪白发面馒头。   这造型有点怂,戚白心里不太痛快,坐上车后问江鉴之赵母的事怎么处理的。   江鉴之:“人现在还在警局。”   戚白的腿有医院的伤情鉴定报告,只要他愿意,随时能以故意伤害罪起诉赵母。   就看戚白追不追究。   江鉴之看他:“起诉吗?”   目光扫过他包扎好的胳膊,戚白眼里的冷厉一闪而过:“告!”   先是赵元凯再是他妈,戚白现在是明白了,赵元凯家就没个正常人。   今天那女人敢打探清楚他消息后骑电动车来撞他,要是他心慈手软就这样简单揭过,那一家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再说了,就算赵元凯不计较,戚白这次也不想放过那女人。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   受伤的两人没法立马去休息,处理好伤口还得去警局录口供,商量下一步怎么打算。   赵母到警局后人老实很多,嘴里也不再谩骂,坐在那儿一副温柔良善的瘦弱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她敢故意开车撞人。   赵母认错态度良好,警方态度偏向于以和为贵,有什么矛盾私下调解。   可江教授态度强硬,冷漠拒绝私了赔偿的提议。   江鉴之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强劲的气场语气冷漠,态度不容拒绝:   “我们坚持走法律途径,稍后会有专业的律师前来联系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江鉴之话落,接到消息的郁钦川姜意和律师一起到了。   专业的律师前去交涉,姜意直奔伤患戚白处,看着他包成馒头的腿,悚然一惊:   “都打石膏了,这么严重?”   戚白:“还没断。”   “呸呸呸。”姜意:“说什么胡话呢?”   郁钦川皱眉:“肇事者呢?怎么说?”   戚白冲前面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儿呢。警察建议私了,我们没同意。”   说来也巧,处理这起事件的警察,正是之前接待之前因为赵元凯的骚扰而报警的戚白的人。   几次接触下来,这位民警都忍不住同情戚白了——   先被儿子骚扰纠缠,又遇上不讲理的家长……   太惨了。   但他们是警察,向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剧矛盾的,不管江鉴之和戚白最后做什么决定,职责所在,他们都要先劝上一劝。   姜意忍不住道:“私了个屁!谁稀罕她那几个臭钱?”   姜意在庆幸,还好赵元凯他妈不会开汽车,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心思如此歹毒,这可是明晃晃的犯罪!”姜意越想越气:   “这一家疯子,还想花钱息事宁人,做梦呢?”   作为受害者,戚白让姜意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反正不接受私下和解,其他的就交给律师处理。”   赵母做事是凭着心里一股气,脑子一热,根本没想过后果,现在一听江鉴之和戚白要告她,立马慌了:   “不行,他们人又没事!” 第74章 洗澡   赵母骑车故意伤人的事证据确凿, 但凡戚白真起诉她,她的胜率极低。   一旦被判,不但影响她自己, 还影响赵元凯以及赵元凯的下一代。   赵母自是不愿意, 拉着一位女警的手哭诉:   “他这样対我儿子,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我儿子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如今体重体重一百二不到,都是因为他,我儿子人生都快毁了!”   姜意听不下去了, 吐槽:“赵元凯顶多一米八, 上次看体重不低语一百四, 到她嘴里就成豆芽菜瘦竹竿了。”   赵母瞟了戚白一眼, 妥协道:“大不了多赔一些医药费。”   江鉴之冷淡表示医药费得赔,赔了照样告。   赵母生气:“你们不要太过分?想讹我?门儿都没有!”   姜总一个白眼翻上天:“就你那三瓜两枣?”   他们不缺这点钱,但该是他们的, 一分都不能少。   赵母看向身边的警察:   “你们看,他们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被赵母拉住的女警是见过赵元凯的,私下里还跟同事吐槽过, 这年头什么奇葩都有——   明明是变态跟踪狂,就因为一句‘喜欢’, 就好像能把带给対方的所有的困扰和麻烦一笔勾销似的。   而赵元凯这样的人在他妈妈眼里,却成了任人欺辱的小可怜,全世界她儿子最无辜。   但面対赵母, 职业素养让女警说不出更直白的话, 只能翻出戚白以往的报警记录以及赵元凯写的保证书:   “阿姨,这件事的确是你儿子做得不対, 戚先生也深受其扰,我们也教育过他,但收效甚微。”   不管是医药费赔偿还是起诉,都是戚白他们的正常诉求。   赵母看了赵元凯写的保证不再纠缠戚白的保证书,哑火片刻,随即勃然大怒,冲戚白怒目而视:   “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当初好心请你给小凯当家教,给你那么多钱,你却背地里不老实,我这是引狼入室啊!”   戚白闻言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勾引?就你那儿子,送我都不要。”   戚白不屑一顾的态度让赵母更为生气,张张嘴刚想说话,一旁的江鉴之冷声开口:   “你出钱戚白出力,钱货两讫,他不欠你们什么。”   倒是赵元凯考上南大后,不知感恩多番纠缠,行事令人不齿。   姜意也觉得可笑:“当初是你们拿钱求着小白给赵元凯上课,如今倒成了小白欠你们好大一个恩情,就那点破钱,道德绑架都不够。”   “要不是小白,赵元凯能压线考上南大?我要是你们,整日就偷着乐了,别给脸不要脸。”   赵母被众人三言两语说得脸红脖子粗——大半都是气的。   赵母指着戚白的手指气得抖:“和男人勾勾搭搭,你不要脸!”   说这话时,赵母看着站在戚白身边的江鉴之,显然也从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戚白气定神闲回怼:“你儿子倒是想和我勾勾搭搭,可惜我看不上。”   身旁有人憋笑,赵母:“……”   戚白不愿意在这里跟不讲理的人多费口舌,做完笔录一拉江鉴之衣摆:   “走,回去了。”   郁钦川望着眉目生寒的江鉴之,余光扫见他手上的胳膊,点头赞同:   “剩下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你和戚白先回去吧。”   见戚白要离开,赵母自是不让,伸手要去拦,但被身边的警察呵斥住了:   “这位女士,你当警局是菜市场呢?!”   民警也是有脾气的,赵母在警局高声喧哗不说,如今当着他们的面竟然还想动手动脚。   简直不把人民警察放在眼里!   民警眉毛一竖,欺软怕硬的赵母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戚白腿打着石膏走路不方便,江鉴之想抱他去车上,但被他及时制止了。   戚白瞥了一眼身后的郁钦川姜意和周围来来往往人,拉住江鉴之的手腕压低声音提醒:   “江教授你低调一些。”   伤筋动骨一百天,医院给戚白配了拐杖和轮椅,看着戚白杵着拐杖一蹦一蹦往前走,江教授:“……”   ***   郁钦川和姜意跟着两人回了悦澜府,在戚白家待到深夜,确认两人不需要其他帮忙后才回家。   临走前姜意让戚白不用操心赵母的事,好好养伤。   姜意两人走后,戚白看了眼时间,対江鉴之道:   “江教授你明天还有课,先回去休息吧。”   折腾这一通,现在已经很晚了。   江鉴之听后看了戚白一眼,‘嗯’了一声后起身离开。   伤残人士戚白目送江鉴之出门,见他头也不回开门关门,瞠目结舌——   这个男人,好狠的心!   他都这样了,都不能获得一个温馨的晚安吻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戚白撇嘴,拿过一旁的拐杖,生涩艰难地慢慢挪去洗手间洗漱。   一抬眼対上镜子里的人,戚白惊了一下:   镜子里这个灰头土脸、头发凌乱一身狼狈的人是谁!   操!   难怪洁癖江教授头也不回……   想到自己刚才是这副模样在江鉴之面前晃荡,在男朋友面前偶像包袱一吨重的戚白又在心里把赵元凯骂了一顿,神情木然地挤牙膏刷牙。   正当戚白金鸡独立艰难洗漱时,门锁转动,戚白探头,就见冷酷无情的江教授去而复返。   戚白含着牙刷,神情意外:   “你怎么又回来了?落东西了?”   满嘴牙膏沫口齿不清,戚白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说了两遍江鉴之才听懂。   江教授放下手里的包,神色平静语气淡定:   “你这段时间腿脚不便,我和你一起住。”   戚白:“???”   戚白:“!!!”   “啪嗒”一声,戚白嘴里的牙刷被叼住,掉在了光滑的瓷砖上,溅了一地的牙膏沫。   戚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双目微睁望着江鉴之:“你缩什么?”   注意到自己震惊到忘了平翘舌,戚白愣在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江鉴之抽了纸巾擦掉地上的牙膏沫,再捡起掉地上的牙刷,望着戚白澄澈的双眼,一字一句沉静重复:   “我和你一起住,直到你的腿好。”   不等戚白回答,江鉴之已经错身进了洗手间,把手里的牙刷扔进垃圾桶,又拆了一把新的牙刷,挤上牙膏放他手里。   戚白:“……”   那不就是同居?!   戚白垂眼看着手里的牙刷,陷入了沉思。   江鉴之反应如此稀松平常,倒显得愣在原地的他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戚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及面部表情,眨眨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淡定:   “哦。”   戚哥一脸高冷,走回卫生间时,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波澜不惊。   江教授则是洗了手,又出了洗手间。   偌大的卫生间又只剩下戚白一个。   把新牙刷放嘴里,心不在焉的戚白机械式地刷着牙,神思早就飞远:   —原来腿受伤还有这好处?   —恋爱进度条一下拉到‘同居’,这样一看,赵元凯一家也不算没有丝毫用处?   —都同居了,这段时间不发生点什么是不是就过分了?   江鉴之带了个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江教授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回来时,就见戚白单手撑着洗手台,一边刷牙一边対着镜子笑。   笑容……有点渗人。   江教授:“……?”   从镜子里瞧见江教授也进来了,戚白再次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敛了脸上的笑,一脸正色。   戚白和江鉴之并排站在镜子前,刷牙的动作都趋于同步。   卫生间灯光白亮如昼,两人身穿宽松日常的家居服対镜刷牙,哪怕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就已是一副温馨暖人的画面。   时间倒退几个月,戚白就算做梦也没想过这一幕会发生在他身上。   戚白今天这牙刷得有些久,恨不得把每颗牙都刷上三百遍,不留一丝污垢,眼神却一直往镜子中的江鉴之身上飘。   身旁的江教授身姿如松,做什么都专注认真,可戚白抬眼时,正対上自家男朋友的目光。   两人谁也没转头看対方,以镜面为支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缠。   戚白刷牙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最后实在没忍住,拖着伤脚,身残志坚地踮脚亲了江鉴之一口,在対方脸颊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牙膏沫。   薄荷口味的牙膏,触在脸颊上是刺凉。   脸顶牙膏沫的江教授,没有像戚白以为的那样洁癖发作,只是无奈看他:“言言。”   看着自己的‘犯罪证据’,戚白吐掉嘴里的泡沫,迅速漱口后,理直气壮一叉腰,対江教授道:   “谁让你刚才用眼神引诱我。”   江教授:“……?”   対上江教授疑惑的双眼,戚白郑重其事跟他科普:   “没看过那电影吗?男人盯着你不说话,就是想要你亲他。”   顶着这样一张脸看我,我禁不住诱惑很正常。   戚白:理直气壮.jpg   江教授只会看纪录片,从来没去过电影院,不知道这个梗,听后只是一皱眉,觉得这句话存在逻辑错误:   “不止是情侣才会盯着不说话。”   难道每个都是索吻?   戚白:“……”   嗯,还是他那个不解风情的男朋友。   姜意这套房子和江鉴之的户型完全一致,除去主卧后,一个房间被戚白改造成了画室,另一个客卧之前江父江母还住过两晚上,但还需要重新铺床。   戚白磨磨唧唧洗漱结束后,被江鉴之扶着往主卧走。   在床边坐下,戚白対江鉴之道:“我好了。”   江鉴之:“不洗澡吗?”   戚白:“要啊。”   这么热的天,今天折腾下他又出了一身汗,不洗澡根本不可能睡得早。   江鉴之:“那我留下来。”   戚白:“……你留下来做什么?”   江鉴之站在床边看他,浅色眼眸不带丝毫情色意味的问:   “你的腿不能沾水,洗澡不需要我帮忙吗?”   戚白没能跟上江教授的思路,听了他的话后下意识问:“我洗澡你怎么帮?”   江教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用做学术报告般客观的口吻回答:   “你行动不便,我可以帮你脱衣服,洗澡。”   戚白:“???”   随着江鉴之的话落,联想能力丰富的戚白避免不了跟着他的话想像了一下江教授亲手给他洗澡的情景——   他赤身裸体,浴室水汽氤氲,上面花洒哗啦地地放着水,而江鉴之用他那一双让手控尖叫的手给他脱衣服、帮他打沐浴液、那双手会毫无阻碍地触碰他的皮肤……   江鉴之的衣服可能也会因为被水珠无差别攻击变成贴身的,隐隐透出肉色,性感又诱惑,偏偏江教授还禁欲高冷的带着细框眼镜……   脑补的画面太暧昧刺激,浮想联翩下戚白没忍住‘唰’地一下红了脸,特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操!   这人是怎么顶着一张君子端方的脸说出这么引人遐想的话的?!   戚白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再看着自家从容不迫的男朋友,热意蔓延至脖颈锁骨。   江鉴之看着突然就‘熟’了的戚白,用手背覆上他的额头,同时问:   “怎么这么热?”   戚白:“……”   你说呢?!   江教授神情太过认真,不像是故意打趣拿他开玩笑,快被满脑子黄色废料烧糊涂了的戚白没了脾气,半晌才拍开他的手:   “我没事。”   戚白这模样的确不像骨折后遗症,也没发烧,江鉴之松了口气。   清冷的江教授不知道戚白心里的燎原之火,他走到戚白衣柜前,彬彬有礼征対方意见:   “我能开吗?”   骨折所以今晚喝了很多补汤,现在补汤发力,戚白差点给自己脑补出鼻血,听了江鉴之的话后先是随意点头:   “随便你。”   说完后,戚白又想起来抬头看江鉴之:   “你开我衣柜做什么?”   江教授反问的嗓音闲静:“帮你拿衣服。”   戚白:“???”   洗澡是得换衣服,但这并不代表戚白同意让江鉴之给自己洗澡。   戚白的确是想拉一下两人之间的进度,他连套都买好了在床头柜放了许久,江教授亲手给他洗澡这件事対他是十足诱惑。   毕竟两人一浴室,那不就是妥妥的鸳鸯浴?   但是——   他平时生龙活虎时都不见江鉴之対他做些什么,现在他腿伤了,想也知道他家清正板肃的江教授更是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要是放在平常,江教授上一秒说帮他洗澡,下一秒戚白就能推着人进浴室厮混。   可是现在……   戚白瞪着光撩不管的江鉴之,他要是同意了,最后憋火的还是自己!   思及此,戚白心中忍痛和鸳鸯浴挥手,面上却是一派正直:   “孤男寡男,一起洗澡像什么样!”   江教授:“?”   戚白继续清白正直:“我不是那样轻浮的人!”   单纯只是想帮戚白洗澡的江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正经点!   原本心思单纯的江教授,思路瞬间打开。 第75章 同床   江教授帮洗澡这事, 诱惑和风险并存,戚白权衡之下,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抵住了诱惑, 扶着墙一蹦一跳准备自己去。   “等一下。”   蹦了没两下, 江鉴之逮住蹦跶的戚兔子:   “你的腿得处理一下。”   江鉴之扶戚白坐回去, 找来保鲜膜给他左腿带石膏裹了两层,谨防沾水。   戚白坐在床沿, 江教授唇角微抿,单膝点地,怕碰着戚白伤口, 缠绕的动作放得轻缓, 神情专注又珍重。   从戚白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江鉴之头顶的发旋。   江鉴之认真, 戚白心中还存着的半分旖旎心思散了个干净, 心中软成一片。   轻轻扯了扯江鉴之垂在额际的头发,戚白放轻了声音:   “你的纱布也不能沾水,待会儿我也给你包一下。”   江鉴之的擦伤在右胳膊, 但伤势不严重,过几天结痂了纱布就能去掉。   从事发到现在,关于自己的胳膊江鉴之没提半个字, 还能把神态自若地把戚白抱来抱去,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   江鉴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应了一声好:   “等你洗后出来帮我。”   此时气氛正好,江教授如此正经,再想些有的没的就显得有点过分了, 戚白便只点了点头。   戚白受了伤不便久站, 平日闲置的浴缸派上了用场,江教授把浴缸仔细洗了一遍, 放好水后才扶着又要蹦跶的戚白进浴室。   江鉴之把戚白的换洗衣物好,最后站在门外看着扶着墙的戚白:   “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戚白就看着江鉴之忙前忙后,闻言笑着点头:“好。”   非礼勿视,在戚白脱衣服之前,江鉴之关上了门。   戚白伸手碰了碰浴缸里的水,不热不凉,水温适宜刚刚好。   江教授严谨周到,戚白洗个澡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毛巾浴巾从上面拿了下来摆好,沐浴露洗发水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戚白把受伤的腿搭在浴缸沿,身体浸入温水中时,被水包裹住时,忍不住喟叹出声。   比起浴缸戚白更钟爱淋浴,方便速度快,泡澡浴缸打理麻烦不说,放水就要好一阵,有这功夫他都洗完了。   但今日不用他打理浴缸,戚白只管眯着眼睛享受。   泡了一阵,就在戚白被泡得浑身松软时,江教授敲了敲门,提醒他腿伤着不要泡太久。   江鉴之:“你的腿打着石膏,保鲜膜捂着不透气,不能太久。”   昏昏欲睡的戚白掀起眼皮应了一声,从渐渐变凉的水中爬起,穿衣服时腿不小心磕了一下,磕在石膏上,不疼,但听着声挺大。   门外的江鉴之立马问:“怎么了?”   原本没事的戚白听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珠一转,随即从嗓子里倒吸一口凉气。   “言言?”听见动静的江鉴之眉头一皱:“怎么了?”   戚白没说话,穿上衣的动作都变得慢条斯理,不徐不缓找领口。   江鉴之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戚白的声音,好看的眉头拧起,手握上门把,面容冷峻:   “言言?”   戚白听见了江鉴之的声音,但还是没说话,他捏着布料轻薄的睡衣,望着浴室门上江鉴之的倒影,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还没等数到四,门把向下压,和开门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江鉴之微沉的嗓音:   “我进来了。”   戚白唇角无声一勾,开始把睡衣往头顶套。   浴室中,戚白吸气后再无别的响动传来,江教授担心他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也顾不上守礼,说了一声后就推开了浴室门。   泡澡的水温低,浴室没有升腾缥缈的雾气萦绕遮掩,因此门一开,江教授就瞧见了入目的一片白。   白得晃眼,比起头顶的白炽灯也不遑多让。   下一秒,垂顺的布料下落,遮住了那一片雪白的肌肤。   戚白从领口中探头,瞧见站在门边的江鉴之后,佯装疑惑:   “江教授?”   说话的同时戚白歪头拍了拍耳朵,一副洗澡时耳朵进了水,听不太清的模样。   戚白故意‘为难’自家迂直守旧的男朋友,但也没太过火,因此江教授推门进来时,他睡觉穿的短睡裤已经好好穿在身上,只是上半身有些光溜。   戚白卡着点,‘恰好’在江教授进来的后一秒穿上了衣服,可江鉴之一颗心都落在他身上,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搜寻他的身影,这点时间,足够他看清浴室的情景。   戚白是练过的,他看着瘦削可能打,爆发力和体力都没问题,不是白斩鸡似的瘦弱:   劲瘦的腰腹没有一丝多余赘肉,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形状并不夸张,但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还有两条人鱼线末入裤腰,看着很是养眼。   在江教授面前偶像包袱一吨重的人,要是不清楚自己的优势,也不敢如此‘露肉’。   戚白清楚自己这副皮囊还能看。   瞧见戚白单纯无辜眉眼,江鉴之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顿了两秒才出声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我叫了你两声,你没听见,我担心你。”   戚白慢半拍地‘哦’一声,回:“我没事。”   说这话时,戚白又捣鼓了两下自己的耳朵,接着低头的动作掩饰,无声地笑了笑,显然心情极好。   自家男朋友脸上露出点除‘淡定’‘镇静’之外的表情,他都觉得稀罕。   瞳孔地震难得仓皇失措的江教授,更是难得一见。   浴室湿滑,既然都进来了,江鉴之便过来扶戚白,现成的人形拐杖,不倚白不倚,戚白原本就被泡得半软的骨头被抽走了,由江鉴之半扶半抱着出去。   没有鸳鸯浴,骗个抱抱也行。   撕掉保鲜膜后,戚白想给江鉴之胳膊上也缠上好让他洗澡,可江鉴之说不急,又去了客厅一趟,回来时手里拿了两根棉签。   戚白:“?”   江教授解释:“耳朵不清理一下会不舒服。”   江鉴之捏着棉签问戚白能不能接受别人碰耳朵,戚白听后笑着一挑眉:   “别人不行,江鉴之可以。”   戚白笑时,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弯,里面有揉碎的灯火和星星点点的笑意。   躺倒的戚白头枕在江鉴之大腿上,由对方用棉签吸他耳中的水。   在自带按摩的浴缸里待得舒服,戚白一时不察脑袋往水中滑了下,耳朵的确进了水有些不舒服,刚才也不全是为套路江教授胡说八道。   大多人耳朵都敏感,戚白也有些怕痒,棉签伸进耳中时,他脖子缩了缩,又很快忍着不动了。   对自家男朋友,他总是多一分信任。   舒服一些后戚白起身,对要去洗澡的江鉴之道:   “客卧衣柜里有新床单,就那套蓝色郁金香图案的,买回来洗了还没用过,你待会儿可以用那个。”   江鉴之闻言朝主卧两米的床看了一眼,问:   “你的床上用品需要换了吗?”   “不用。”戚白摇头:“我这是才换的。”   江鉴之点头:“那就过两天再换。”   戚白应了一声后也没多想,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玩手机,此时静下心来,他才有心情想他和江鉴之即将开启同居模式这个事实。   尽管江鉴之住进来是为了方便照顾他这个伤残人士,是暂时的。   但是这么好的条件,他这止步于亲亲抱抱的恋爱进度条,不得往前拉一拉?   几盒套都买了,总不能放过期。   ***   戚白在手机自带便签记录拉进度条的计划A到计划Z,绞尽脑汁写到计划H时,江教授也洗完了澡。   江鉴之洗了头发,胳膊上的保鲜膜也被他自己取掉了。   专心致志搞制定计划的戚白抬眼,见江鉴之推门进来,放下手机立起身,问:   “怎么了?”   难道没找到客卧里的换洗床上用品?   江鉴之看了他一眼:“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江教授却步步逼近床沿。   戚白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就在他想江教授是不是终于知道主动晚安吻时,江鉴之那双大长腿一抬,掀开被子上了床。   戚白:“……?”   在戚白疑惑的注视下,江鉴之抬手关了头顶大灯,就留了一盏暖黄台灯。   江鉴之看了眼他的手机:“身体不舒服早些睡。”   戚白:“???”   戚白空调温度开得低,江鉴之怕他感冒又往上调了两度,随后就在戚白身边一躺下了。   看着神情自若就上了自己床的人,戚白懵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   “江教授你要睡这里?”   侧躺着的江鉴之正对着他,嗓音温和地‘嗯’了一声,语气没多少起伏,很是平静。   对上江鉴之波澜不惊的眼睛,戚白:“……”   朋友你要不要听你说的是什么?   洗澡时还在骗抱抱,如今人就主动投怀送抱到了自己床上,他的计划ABCD都没敢这么写,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戚白及时想起了江教授的人设脾性,充血兴奋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戚白问为什么。   江教授答:“方便照顾你。”   半夜戚白要是起夜或是想喝水,他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江教授考虑如此周到,如此贴心,而戚白听了后:……果然!   呵,男人你果然不是馋我身子!   人就在自己床上,什么计划都泡汤,戚白果断放弃手机缩进了空调被中。   床够大,两人躺下后中间还有空余,正当戚白准备主动出击滚去江鉴之怀里时,后者先动了——   江教授主动挪了过来,伸手抱住了戚白。   被抱了个满怀的戚白短暂地怔了两秒,随后用力回抱搂住了江鉴之的腰。   两人今晚用的同款沐浴露,身上带着同款淡香,此时躲在被窝杂糅在一起,更是分不清谁是谁。   江鉴之低头在戚白额头上亲了一口。   轻飘飘的一个吻,戚白察觉到了,就笑:“今天的晚安吻这么敷衍吗?”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说话,戚白一个抬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同床共枕有效果加成,在气氛变得危险之前,戚白先松开江鉴之,眼尾逼得有些泛红,唇瓣有水光,在暖黄灯光下更显诱人。   察觉到揽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的力道,戚白小心避开了江鉴之伤口,想起来什么似的眯眼看江鉴之:   “你是怕我睡着了又乱动牵动伤口?”   今天不用自己提醒这个男人就知道主动抱自己,戚白想到对方的周到贴心,很难不多想对方为什么主动抱自己。   江鉴之听后抬手在他肩胛骨处轻轻按了两下,再出声时,嗓音因为方才的亲吻微哑,低沉带着些许磁性,异常抓耳勾人。   “不,我是想抱你。”   眯着眼装凶的戚白就听见江教授用违规的声音如此说。 第76章 长远   江教授偶尔的直球还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戚白心情愉悦地大方任他抱了。   在江鉴之怀里待着,戚白总算没有梦中打拳满床乱滚,难得以什么姿势入睡便以什么姿势醒来。   以前听说情侣抱在一起睡觉醒来会胳膊麻浑身酸疼, 可戚白感觉良好。   他怀疑别人口中的睡觉跟他们不是一个意思。   戚白醒来身边已经没有江鉴之, 他起床一瞬间忘了自己腿还伤着, 沉重的石膏腿给了他沉痛一击,掀被子转身时扭了胯。   江鉴之听见动静进来时, 就见戚白一手按着自己左腿,一手扶着腰,痛得龇牙咧嘴。   事后既视感有点强。   江教授:“……”   戚白见江鉴之站在门口, 冲他伸手, 语气飘忽:   “快, 帮帮我。”   江鉴之放下手里的东西, 过来给他按摩。   戚白一边龇牙咧嘴吸气一边问江鉴之:   “你干嘛去了?身上怎么一股三鲜米线味?”   江鉴之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鼻子还挺灵。”   江教授让人送了早餐,大骨浓汤的三鲜米线并两碟爽口小菜,因为昨晚念叨着想吃米线。   被江鉴之扶着进了洗手间, 牙膏都不用戚白亲手挤。   戚白难得生出丝赧然——   他伤的又不是手。   但这情绪也只有一瞬,戚言言故意没事找事,一本正经调侃江教授:   “挤这么多牙膏, 江教授你一点都不勤俭持家。”   不够勤俭持家的江教授看了他一眼,也不恼:   “待会儿把工资卡绑你手机上。”   话题转得有点快, 戚白瞧他,眼里那意思——干嘛。   江教授嗓音平静:“买牙膏。”   戚白不缺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心疼点牙膏, 就是想逗逗江教授。   戚白没想用江鉴之的钱, 但既然江教授都这么说了,他便在支付软件上添加了江教授的工资卡。   添上后, 他又冲江鉴之伸手:   “你手机给我。”   江鉴之没问为什么,直接把手机给了他。   礼尚往来,戚白把自己的卡绑定在老古板手机上,然后对他道:   “现在出门带现金不方便,江教授你要学会手机支付,网购转账都方便。”   江鉴之闻言点头:“好。”   他从不网购,需要什么当时就在实体店买了,也不会买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还维持着老派的生活习惯。   戚白说江教授把新款智能手机用成了小灵通的效果。   江教授不认为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但并不抗拒接收新知识。   以往只是用不上,没必要,而现在——   拿回手机的江鉴之点了两下戚白的头像,两人的对话框立马显示‘拍一拍’功能。   戚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后面小尾巴,从‘给你一百万’变成了‘手感好吗?’。   江鉴之:“……”   江教授今日有课,不能一直在家照顾戚白,临走前还不放心反复叮嘱。   惜字如金的江教授忽然话多了起来,让戚白有种自己不是腿骨折而是半身不遂了的错觉。   戚白哭笑不得,好笑看江鉴之:“这么舍不得的话,你把我揣兜里带学校去得了。”   江教授闻言顿了顿,垂眸看向戚白的眸光微动。   带去学校的话,的确……   那眼神,明显是真的在考虑把戚白带去学校的可行性,吓得戚白赶紧出声:   “我开玩笑的,我不去学校。”   戚白最终还是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骨折都需要静养,戚白刚回到卧室,就收到才出门没几分钟的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中午我带饭回家,好好休息。   【齐白石分白】:[O了个K.jpg]   ***   一个人在家没有老古板调戏比较无聊,戚白刚醒又睡不着,犯懒不想画画,便躺在床上玩手机。   【哥哥,关于我妈妈的事我很抱歉,我们能聊聊吗?】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过了,我妈妈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太担心我了,起诉的事……我妈妈年纪大了,我们可以赔钱,哥哥你开个价,只要我给得起。】   新番无聊,正当戚白昏昏欲睡时,手机忽然蹦出两条消息。   发信人是没备注的陌生人,但这语气,不用问就知道是赵元凯。   戚白稍微来了点精神,难得回赵元凯的短信:   【是不是故意的警察和法官会判断,没什么好聊的。】   至于赵母年纪大,能不能承受这个后果……管他屁事。   没一分钟,赵元凯的短信又来了:   【哥哥我球球你了,我妈一直身体不好,这事算我家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不起诉,医药费我们全部承担,哥哥你找个时间我们协商一下。】   过了几分钟,赵元凯见戚白没回复,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哥哥你腿怎么样?没事吧?】   戚白觉得这事没什么好协商的,删除拉黑只当没看见。   安静没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戚白以为是赵元凯阴魂不散又换了个号码,正不耐烦,定睛一看却是江父打来的电话。   “小白啊。”江父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扬声筒中传来:   “鉴之说你腿伤了,怎么回事啊?严重不?”   江鉴之没照顾骨折病人的经验,想起前几年江父因公负伤小臂骨折的事,就打电话询问除了饮食之外,还有哪些地方要特别注意。   “叔叔。”戚白先叫了人,开口道:“我没什么事,小伤。”   江父细细询问后,也动了气,表示也没见过比赵元凯一家更难缠不讲理的人。   吐槽完赵元凯一家后,江父语气忽而有些感慨:   “上个月我托人给你和鉴之算了一下,先生说你们最近会有无妄之灾,我和你阿姨原本不信没当真,现在一看,还真有点准。”   戚白闻言一愣:“算命?”   江父:“是啊。”   没有什么比科学家找人算命给人的感觉更违和,戚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端端地算什么?”   江父听后就笑:“咱们家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的。”   戚白更疑惑了:“什么流程?”   江父语出惊人:“订婚结婚的流程啊,这些都得合期纳礼算日子么。”   算日子时先生看了戚白和江鉴之的八字,说两人最近会有无妄之灾,让江父提醒两人这段时间多加注意。   戚白惊了,原本懒散半躺在床头的上半身陡然坐直:“订婚???”   戚哥整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听着他忽然拔高的音量,江父那边安静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无端变得有些小心:   “小白你……难道没有考虑和鉴之结婚?”   戚白:“……”   那倒也不是……   看见姜意和郁钦川订婚结婚时,戚白心里还是颇多感触的,但是——   戚白不得不出声提醒江父:“叔叔,我们才在一起没几个月。”   谈恋爱半年时间都不到就考虑订婚结婚……也太着急了吧!   一听戚白不是不愿意,江父松了口气,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   “这我知道,但订婚结婚是人生大事,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早早准备起来总没错。”   “到时候小白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以你为主。”   用江父的话来说,订婚到结婚,中间怎么也半年时间。   结婚最早都明年去了,现在准备刚刚好,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   “……”戚白有些脸热,心想这也太早了。   江父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和鉴之结婚呢,吓一跳。”   还没等戚白出声,江父又笑着道:“我就说呢,订婚的事是鉴之早前跟我和你阿姨提的,你肯定是知道的。”   戚白:“???”   戚白瞪大了眼:不,叔叔我不知道!   江教授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订婚结婚之类的话题,在一起时间太短,戚白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父敏锐地从戚白的沉默中咂摸出点不对劲,迟疑:   “这事他没跟你说?”   戚白:“……我现在知道了。”   江父:“…………”   江父找补:“或许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想到自家儿子板正的性格,这句话江父自己说着都觉得底气不足。   挂完电话后,戚白立马给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你跟叔叔阿姨说我们要订婚?   【齐白石分白】:这么大的事,你同我商量?   两条消息后,打字的手微顿,戚白眼珠一转,发了条语音过去,声音懒洋洋的:   “谁答应和你结婚了?”   南大教室,正值课间,江教授身边照例被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注意到放在一旁的手机轻微震动,江鉴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第一时间抬手叫停,拿着手机起身。   围成一圈的学生呆了两秒,随后自发从两边散开给他让路。   目送江教授边打电话边朝门走,原本安静的学生小小的讨论开:   “谁啊,江教授竟然还出去打电话,这重视吗?”   “不知道。”   “你刚站那么近,没偷偷看一眼屏幕。”   “我怂……”   “瞧你那点出息。”   “你行你上?”   “……我也怂。”   “切~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江教授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不应当吧。”   “上次开学典礼时,江教授一进来就往艺术系走,致辞时目光也总往那边看,明显反常。”   “这是学校论坛都讨论过一波了,大家把艺术系的教授老师连带辅导员助教都分析了一遍,一个都对不上,估计是有认识的人吧。”   “那神态语气,要只是认识,说不过去吧?”   “我不管,江神绝对不可能恋爱的!谁都配不上他,我男神独美!”   “读个大学而已,你以为自己追星呢。”   阶梯教室走廊,江鉴之那里面的小声讨论抛在身后,在电话接通后缓缓开口:   “戚白,你签了字的申请报告上有写。”   江教授思虑长远,恋爱申请报告中就有提及两人的未来,其中就有订婚结婚事宜。   两千多字的报告,戚白反复看过多遍,里面写了什么内容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但他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以为这也是江教授必要的仪式感。   没想到实践派的江江教授是认真。   戚白问:“你不觉得有些快吗?”   江鉴之微不可察一皱眉,不答反问:“你觉得快?”   一时间,戚白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所以有的人,面上云淡风轻不碰自己,但私底下进度条拉得飞快,才在一起就考虑订婚结婚找人合期了?   在这一瞬间,戚白忽然福至心灵——   江鉴之一直不碰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还没订婚结婚,该走的流程还没走完?   这话戚白问不出口,但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不赞同婚前性行为,很符合江教授的作风。   就像戚白之前跟姜意说的,只要对象是江鉴之,不管是上床还是其他什么,都是早做早享受,他并不在意什么时间进度。   现在听江鉴之这么问,他轻咳一声清清喉咙,最后道:   “我觉得……还行?”   都是两个大男人,戚白本人无所谓什么浪漫求婚,毕竟江教授告白也只有一封学术报告似的‘情书’。   听了戚白的回答,江教授眉头舒展,露出个不明显的笑:“好。”   江教授声音有点好听,戚白又开始耳朵热。   江教授进度虽然拉得快,流程有些多,要准备的东西多,加上戚白的腿伤,订婚最早时间也是今年底。   两人商量了几句,上课铃响,江教授得回去上课了。   望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戚白才后知后觉自己三言两语之间答应了什么事。   江教授的语气太过顺理成章,仿佛他们两人订婚结婚是很正常的事,顺带着他都觉得稀松平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虽然和江鉴之在一起后戚白的确没想过换男朋友,但是恋爱几个月就如此自然平静地讨论结婚,也是他没想到的。   想到这里,戚白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要是江鉴之真的不愿意在婚前越界,那他岂不是得素到明年??   戚白:“!”   理论大师精神一振,认为这不可以,并且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改口明天订婚可不可行。   ……   江鉴之中午拎着打包好的食盒回来,不愿意柏拉图到明年的戚白咬着筷子神情不属,在思考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自己急色馋江教授身子。   戚哥也是要脸的。   瞧出戚白的心不在焉,江鉴之给他盛了一碗汤,问他在想什么。   戚白听后摇摇头,摇到一半又道:   “赵元凯今天联系我了,希望私下和解。”   江鉴之看他:“你在怎么想?”   戚白挑眉:“我当然没同意。”   江鉴之说了一声好,转而又道:“我这里有个小程序,可以自动分辨,屏蔽骚扰信息和来电。”   戚白双眼一亮:“还有这种好东西?”   江鉴之:“有的。”   江教授手里就有安装包,几分钟后戚白手机里就多了一个内存容量极小的小程序。   看见程序里面竟然还可以设置屏蔽词,戚白一边把哥哥添加进屏蔽词,一边问江鉴之:   “这是哪里来的?上市了吗?”   市面上的屏蔽软件戚白都试过,效果都一般,还会拦截正常通话和消息。   江鉴之:“没有。”   戚白看他,江教授解释这是他做的。   戚白:“?”   戚白:“你一个教物理的,竟然还会做小程序?”   敲代码不是计算机系的事吗?   江鉴之解释:“小程序的代码简单,不涉及专业的知识。”   戚白这个门外汉不懂设计出一个小程序需要做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江教授厉害。   他收了手机,一脸严肃认真问江鉴之: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说完后戚白自己又补了一句:   “除了生孩子之外。”   江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除了生孩子之外。   江教授:……   好在这不是一本生子文,不然江教授真的可以,只是让某人生孩子罢了(X 第77章 脱非   谁都不能做到全知全能, 江鉴之也不例外。   江教授只是懂的多了一些。   不会生孩子的江教授看着戚白,半晌无言。   皮一下很开心的戚白看着江鉴之笑,笑容促狭。   江鉴之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让他赶紧吃饭。   戚白忙着捣鼓他新得的小程序, 心思都不在午餐上。   防骚扰的小程序不仅可以设置黑名单, 还有白名单选项,任何时候都不会被屏蔽, 哪怕触发了屏蔽词。   戚白本想把江鉴之的号码添加进白名单,结果输入号码后显示此号码已在白名单内,无需另行添加。   戚白:“嗯?”   看着这项温馨提示, 戚白愣一秒, 随即看向江鉴之。   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 江鉴之缓声解释:   “设计小程序时, 从源代码上添加了。”   江鉴之从源代码上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设置成了白名单,不出意外他任何时候都能联系上戚白。   戚白听后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瞅他:   “江教授你怎么还夹带私货呢?”   江教授没说话, 也并不否认。   戚白研究发现,江鉴之这个小程序说是防骚扰程序也不全面,因为它的功能很多, 主页右划,其中就有一个名为‘日程’的目录。   这个页面像是日历, 但比日历更详细,点击具体日期可以编辑,可以留言, 某个时间段需要做什么都能标注。   此时日期下方的留言板上, 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戚白以为是日历标注,定睛一看, 发现全是江鉴之的行程安排。   比之前江鉴之发给他的日程表还要详细。   戚白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吃饭的人一眼,试着点了一下明天的日期,在留言板上打了一个问号——   下一秒,页面自动刷新,深蓝色的问号出现在留言板上,和江鉴之的黑色字体的日程安排并列,中间有一条细细的虚线分割。   与此同时,江教授放置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亮:   ‘言言’有了新安排,言言于20××年09月07日12:35:08标注20××年09月08日,并留言:‘?’。   看到江鉴之手机的戚言言:“??”   戚白倒不是故意偷窥男朋友的隐私,主要是江教授也没避着他,手机就放在面前,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戚白:“实时播报?”   江鉴之让他放心:“只有我们两人能看见,在标注时可以选择非公开,这样就只有你自己能看见。”   戚白:“这程序的用户就我们两个人?”   江鉴之点头:“嗯。”   在今天之前,这小程序只有江鉴之这个开发者一个用户,说是程序,这更像是教授的虚拟仓库:   里面有他暂且搁置的研究论文、国内外几大学术论坛的直达地址、下载的电子参考资料书、一切还未进入实践的随笔灵感……甚至包括他目前参与研究数据进度。   这小程序中有江教授这些年的心血,得到小程序,基本拥有了江教授目前所有的研究成果及知识。   分量十足,价值千金。   至于陌生人防骚扰功能,则是江教授后面在这基础上添加的,这两天才完善。   江鉴之没明说这小程序的重要性,但戚白看着那些他看不懂的论文资料及研究数据,莫名觉得手中轻薄的手机都变得沉甸甸:   “我还是不用了吧,万一手机丢了……”   江鉴之让戚白安心用。   小程序只能用面部解锁,里面很多内容都加密,没有权限的IP试图侵入时,开发者会第一时间收到警示。   再者,除江鉴之和戚白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小程序的存在。   连他的助手都不知道。   听江鉴之这么说戚白放心多了,小程序的页面简洁,他的联系人一栏只有江鉴之一人。   想到用户只有他和江鉴之,戚白心情愉悦,把原本的问号删掉,有心在留言板上正经留点什么,想起因为腿伤他未来好一阵都不能行动自如,根本没有日程可写。   只得作罢。   ***   江鉴之陪戚白吃了午饭,连午觉都没睡又开车回了学校。   戚白一个人闲得无聊看了几个小时电视,又在手机里下了个经营养成类的游戏,开始云养猫,云开店:   戚白先开旅馆,奇葩的房客两下就给他整破产,开服装店,一不小心被小偷连仓库都偷光,很快又宣布破产。   破产五六次后,戚白开了个中餐馆,顾客不多,但总算不破产了。   就是买单的顾客等半分钟还没等到店主结账的话,会直接走人吃霸王餐。   江鉴之下班回来时,戚白后院的猫养了三只,餐馆也升级到了九级,可以卖东坡肘子这样的复杂菜品,还雇佣了两个NPC。   江鉴之一进门,躺在沙发上的戚白立马冲他招手:   “江教授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一个忙!”   瞧见戚白皱着眉头严肃的模样,江教授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换了鞋东西都来不及放就快步朝他走去。   江鉴之:“怎么了?”   身残志坚的戚白半撑起身,把手机屏幕怼到江鉴之面前:   “快,帮帮我,我太非了。”   神情严峻的江鉴之垂眸一看,就见是某游戏的抽奖页面。   江教授:“……?”   江鉴之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戚白的脸上,用眼神询问他现在是做什么。   戚白点了点屏幕:“我想要那只阴阳眼的布偶猫,抽了一下午也没抽到,你来试试。”   布偶猫首充六块就送,但戚白玩游戏不氪金,纯靠肝,玩一下午,抽到的全是普通猫咪。   江鉴之低头,戚白一双大眼睛冲他眨,眼里竟然还有一丝可怜巴巴。   非了一下午,戚白此时看江鉴之就跟看最后的希望一样:   “江教授你给我点一下,让我转转运。”   说话这话时,戚白声音有点软,语气都带着一股子撒娇意味,偏偏不自知。   玩物丧志,江教授从来不玩游戏,可如今对上戚白期盼的目光,江教授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抬手伸出修长的食指。   “等等!”   江鉴之指腹刚要碰到屏幕,戚白手却一缩,看他: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手?”   有的玩家为表对游戏大神的尊重,抽奖前恨不得沐浴焚香。   戚白认为自己手臭一下午,多少跟没洗手有点关系,但他腿不方便,懒得蹦。   戚白如此郑重其事,江鉴之:“……”   有洁癖的江教授第一次被人嫌弃,最后还是去洗了手,紧接着戚白的后院里,有了第七只橘猫。   最普通的那种,还不如他自己抽。   戚白:“……”   看来江教授也不是全能。   至少抽奖的运气不怎么样。   江鉴之看不懂,见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闪着蓝光跳出来,神色微动,垂眼看戚白:   “这只你需要吗?”   “当然——”戚白嘴里的话在掀起眼皮瞧见江教授认真的神色时,猛然拐了一个弯:   “——需要了,胖胖的橘猫多可爱啊!”   衔接自然,毫无停顿,江教授信了,又问:   “还需要抽吗?”   戚白把手机递给他:“还可以抽六次。”   江教授便又抽了六次,戚白后院多了一只无毛猫,两只橘猫,两只狸花猫,一只渐变英短。   除了英短等级算比较好之外,其他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猫。   好不容易攒的次数用完,江神也没能带戚白脱非入欧。   “人非非一家。”戚白拿过手机小声嘀咕一句。   吃完晚饭后,江鉴之收拾完厨房问戚白:   “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几天降温,清晨和傍晚气温都不高,凉风习习,正适合散步。   戚白在家闷了一天,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石膏腿。   江鉴之开口道:“你坐轮椅。”   几分钟后,戚白坐在轮椅上被江鉴之推着出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电梯面板上两人的倒影,戚白忽然笑了一声:   “饭后推着轮椅去散步,感觉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   江鉴之看了他一眼,很客观地阐述事实:“我们老了后不一定行动不便。”   戚白:“……”   戚白张张嘴刚想说话,忽地感觉脖颈一凉,江鉴之从后撩起了他的头发,并且几下帮他扎了起来。   戚白扭头看他,江鉴之解释这样会更凉快。   抬手摸了摸脑袋,戚白好奇:“你哪儿来的皮绳?”   江鉴之:“茶几抽屉里。”   戚白丢三落四,绑头发的随手乱放,需要的时候总找不见,所以屯了很多放茶几,隔两三天就去拿新的。   江姓田螺先生给戚白收拾客厅时,在置物架、沙发缝、电视柜、盆栽里等地方,都找到过戚白绑头发的黑色发圈。   戚白‘哦’了一声,撩着自己的长发瞧了两眼,随后道:   “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一点?”   江鉴之推着人出电梯,闻言低头看他:“怎么想剪头发了?”   江鉴之刚开始看见戚白的长发时,第一反应是在实验室不方便,现在已经习惯,反正戚白不会进实验室。   戚白摩挲着发丝:“剪短一点洗头方便。”   他现在不适合长时间站立,头发太长洗头费时间。   戚白前段时间才剪过头发,现在长度刚好到肩胛骨下面一点的位置,不算长。   江鉴之听后平静开口:   “如果只因为腿伤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给你洗。”   “你给我洗?”戚白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我都两天没洗头了,江教授你不嫌弃啊?”   江教授:“……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每到翻旧账的时刻,戚白就无比精神,掰手指头给他数:   “你第一次来我家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回想了一下戚白最初餐桌堆满杂物的模样,江鉴之下意识皱眉。   “看看看。”戚白看他:“就是这副模样,还说不是嫌弃?”   江教授:“……” 第78章 美味   现在回想起两人的初见, 戚白还能清楚记得江鉴之那疏离出尘,一个眼神都欠奉的模样。   江鉴之推着戚白在花廊休息,夏日花开得灿烂, 旁边有假山喷泉, 里面有各色鲤鱼在池子中悠闲摆尾, 嬉闹觅食。   两人都难得有闲心傍晚散步,戚白坐在轮椅上也不消停, 惦记着江鉴之皱起的眉头,追问:   “你最开始认识我时,是不是特不能接受?”   和江教授一尘不染的家相比, 戚白原本还算干净整齐的家顺便变成了邋遢窝。   两人还没在一起时, 江鉴之就时不时化身田螺先生, 现在暂时住一起了, 戚白家现在地板都能当镜子照。   戚白其实有点好奇,江教授这个心态怎么转变的,怎么就眼瘸看上了自己。   江鉴之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   刚认识戚白时, 江鉴之并没有把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在意对方衣食住行是什么样。   江教授本也不是会对外人生活指手画脚的性格。   事实上,就连江父江母的生活习惯, 江鉴之也从不在意。   没认识戚白之前,实验室工作占据了江教授的全部心神, 对自身则是能简化就简化,能花一分钟解决的问题,绝对多拖一秒。   从他极简奢侈风的家就能看出来江教授没什么物欲, 更不讲究什么生活品质, 悦澜府的房子对他来说,只是晚上休息的地方以及另一办公地点。   戚白眯眼瞧他:   “不要逃避问题, 你就说当时是不是特反感我的生活习惯,只是碍于郁钦川的情面,才答应当我假男友?”   他爱随手放东西,下次用的时候总找不见,每次都是江鉴之在身后默默收拾。   戚白知道这习惯不好,但他向来散漫随性惯了,这坏的习惯一时半会儿难改。   江教授也纵着戚白,从不说他,只是偶尔会提醒他,比如——   坐好、别咬筷子、别用凉水冲澡、晚上洗了头要及时吹干……之类的。   两人住一起后,江鉴之也未干涉戚白,甚至帮他洗画笔调色盘和颜料桶,还帮他把染脏的颜料收拾干净,按色系摆放。   第一次看见江教授挽着袖子给自己洗笔刷和颜料桶时,戚白整个人都震惊了,拍照给姜意发了过去,姜意当即回复——   崽啊,遇到这样的好男人别犹豫,嫁了吧!   【手艺人】:我同意这门亲事!   他们美术圈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要是有个人愿意无条件、任劳任怨地帮你洗颜料桶收拾画具颜料,那他/她一定是神仙对象!   此时戚白望着自己的神仙对象,气势十足,势要从沉默寡言的江教授嘴里听个声。   一个送命题,被戚白盯着江鉴之面上没有丝毫慌乱,神情平静:   “没有反感过。”   刚开始并不在意,后面意识到他对戚白抱有别样的心思时,才发现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接受戚白所展现出来的一切。   可能是从他接过戚白还回来的那条崭新手帕开始,也可能是他第一次在戚白身后给他规整换下来的鞋开始。   感情是最为狡猾的东西,平日看不见摸不着,在心底每个地方悄悄发芽,在每一秒的相处中抽枝展叶,等迟钝的主人注意到时,小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根系和心脏神经紧密相连。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强行拔去,非得剜心血流不止不可。   对上江鉴之柔和的神色,戚白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大爷似的敲了敲,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   身后就是开得灿烂的爬藤浅粉色月季,花店中常用来假装玫瑰卖出的品种,戚白手欠揪下来一朵开得最好的,花带两片绿叶,一起轻佻落在了江教授衬衫胸前的口袋。   “奖励。”戚白说。   人生第一次送男朋友花是从小区绿化带里薅的,戚白倒是半点不心虚。   作为房价惊人的高档小区,悦澜府绿化做得极好,四季都有鲜花盛开,逢年过节时物业总就地取材——   剪了花枝一枝枝包装好,有业主回家就送一两枝。   不值钱,但是个心意,也不浪费花香。   江鉴之看了一眼胸前的鲜花,唇角微动刚想说话,戚白又赶紧补了一句:   “不许说这是植物的性器官,也不许嫌弃!”   江教授:“……”   戚爷太过霸道,江教授没有异议,更没嫌弃,只是取下胸前开得正艳的花,插在了轮椅后,刚好在戚白肩膀后面。   从正面看去,就像戚白肩头开了一朵花似的。   花多吸引蜜蜂飞虫,戚白挠了挠脖子,白皙的脖颈瞬间抓出两条红痕。   戚白皱了皱眉,还想再挠手腕却被江鉴之握住了。   “别挠。”   江鉴之把戚白的手拿下来,拧眉看了他脖子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变花露水,对着他脖颈喷了两下,又揉了揉。   “订婚的事。”江鉴之在戚白裸露在外的脚踝处也喷了喷几下,随后抬眼看他:   “我本想找个时间跟你认真商量。”   严谨的江教授行事沉稳,工作上强制容不得沙子,但并不专制。   他没想过一人敲定订婚结婚事宜。   上次江父江母来南枫市时,和两人交好的郁钦川父母问过两人,关心了一下江教授的终身大事。   江母江父眉眼带笑地说了戚白和江鉴之的事,矜持炫耀——   哎呀我们家鉴之也谈朋友了,喏,就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特漂亮乖巧的那小孩儿就是,我们也觉得般配哈哈哈哈。   和你家小意一样,也是南大艺术系毕业的,画画好看,鉴之的头像都是他画的呢。   订婚?不知道两个小孩儿什么打算,看他们自己怎么想吧,我们年纪大了,日子反正是他们年轻人自己过……   上次参加姜意和郁钦川的婚宴回来后,江母江父看着郁姜两家和和美美,后面到底没忍住问了江鉴之,后者自然有这个打算。   江父江母便欢天喜地准备了——   虽然日子还没定,但是提前准备总是没错。   关于订婚的事,戚白是想找个时间跟江鉴之好好谈谈的,但一时忘了,既然对方提起,他便道:   “现在商量也行。”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又道:   “我看订婚需要请双方父母,但我父母双亡,也没其他亲近的长辈亲戚,到时候怎么办?”   戚瑞山还活着,父母双亡说起来不好听,但在戚白心里,这个爹有跟没有一个样,他订婚结婚肯定不会请戚瑞山来败坏心情。   戚白已经能坦然提起白桑的离去,‘父母双亡’四个字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江鉴之闻言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他发顶:   “不用,你在就好了。”   江鉴之:“除了陈少角姜意他们之外,你还有要邀请的朋友吗?估算一下人数,好写请柬。”   戚白眨眨眼:“请柬?”   这个词对戚白来说陌生又熟悉。   江鉴之‘嗯’了一声:“结婚时再换喜帖。”   戚白:“手写?”   戚白说完,江鉴之诡异地沉默了下来,看着他不说话。   戚白:“?”   戚白丈二摸不着头脑:“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江教授:“……”   也没别的,江鉴之只是想起了戚白那‘龙飞凤舞’、好不容易才找到笔锋的字迹。   顿了顿,江教授沉静开口:“我写。”   戚白没有读心术,不清楚自家男朋友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正的被人嫌弃了,他一听手写就觉得麻烦:   “手写费时费力,还得挨着快递寄过去,还不如打电话发短信方便。”   江鉴之眉头不着痕迹一蹙,显然并不赞同戚白的说法——   关于订婚事宜,两人刚讨论就出现了分歧。   江教授表示如此郑重的事,不好就这么随便马虎。   随着科技发展,戚白觉得送请柬喜帖的行为颇有点费力不讨好,更何况还是一份份手写。   向来把节约时间放在首位的江教授,难得不怕麻烦,愿意多花成倍的时间。   江鉴之:“只请亲近的人,来的人不多,不费什么时间。”   随着请柬一起送出的,还有伴手礼。   关于伴手礼中放些什么,江母江父已经找了几个备选方案,只等戚白和江鉴之两人敲定。   订婚本该两家人一起商量讨论,但戚白情况特殊,江母江父就以他的选择为主。   江鉴之和戚白两人这情况,订婚结婚都注定不会太过高调。   不常走动的远房亲戚就算来了,多半也是看热闹,稀奇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了。   两人都不是畏畏缩缩在意他人目光的人,但也不愿意平白给人当谈资。   请柬喜帖的事江鉴之坚持,戚白想了想也就点头:“行吧。”   点完头后,戚白望着江鉴之忽地笑了一声,开口道:   “才在一起就商量订婚的事,应该没人比我们更快了。”   这么短的时间,自己竟然能从容淡定和江鉴之商量订婚事宜,戚白觉得有些微妙的神奇。   他潜意识觉得进度有些快,但一想到守旧的江鉴之不把流程走就一直和他单纯的亲亲抱抱,又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   在现在的戚白眼里,江教授就是一块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抱可以啃、但就是不能完全吃下肚还时刻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   这块肉上,正面躺着Q版的江教授冲他招手,嘴里喊着:   我超香,超美味!快来吃我吧~   反面站着西装革履的小江教授,戴着眼镜一脸孤高矜贵,严肃开口:   别想了,早点洗洗睡吧。   望眼欲穿的戚白:……   操!   理论大师最近被撩得上火,无处泄火还得憋着,朝夕相处下,痛并快乐着。   然而另一当事人毫无所觉。   戚白:就很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可恶!   江教授:……? 第79章 口感   戚白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江鉴之的进度快, 可向来计划周密的江教授不这么想。   在剖明心意时江鉴之就把全部身家给戚白透了个全,连银行卡账号密码都告诉了他。   江教授十足郑重严谨,在戚白回复邮件时, 他就想到了这一步。   江鉴之看着戚白的伤腿, 离拆石膏还有一段时间。   江鉴之开口道:“不急, 其余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按照医生的说法,戚白能恢复如初怎么也得十二月份, 但就算再过三个多月,两人在一起才不过半年。   那时离过年近,过完年天气暖和一些, 江母江父找人算了, 年后日期好的时间多。   各种流程走过, 时间线拉长, 也不算闪婚。   父母双亡的戚白身边就江鉴之一人,两个大男人订婚也不过是过了心里的仪式,让亲近些的亲朋知晓两人定了下来, 除了正式住在一起生活之外,跟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也没什么区别。   戚白倒是无所谓订婚早迟,在他看来这婚不订就行, 两人直接搬一起住就行了。   但清正板肃的江教授坚持,用笔记本详细记了到时候需要的流程, 除了需要宴请的宾客不多、规模不大之外,和正常婚嫁没区别。   甚至比普通男女婚嫁更庄重正式。   只不过戚白这方没有长辈亲戚,少了一些仪式流程。   傍晚蚊虫多且毒, 花露水效用有限, 见戚白手肘也多了个蚊子包,便推着轮椅准备回去。   戚白跟自家男朋友开玩笑:   “等我四五十年走不动后想去公园广场看别人跳广场舞, 也有人推轮椅了。”   江教授:“……”   一同等电梯的有位晚饭后逛了超市回来的阿姨,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名牌但人好心善,先两人一步进电梯还伸手帮忙挡了一下电梯门。   电梯门自带感应功能,正常情况下很少夹到人,但戚白坐着轮椅,面对阿姨的一片好意,待人疏离的江鉴之低声道谢。   阿姨说了声没事,又问他们住几楼。   戚白:“我们住二十楼。”   阿姨先给他们按了二十楼,又自己按了十九楼。   原来她家竟然和江鉴之住同一层。   只是两人从来没有打过照面。   城市越繁华,生活节奏越快,南枫市的人们被昂贵的房价物价压得喘不过气,每日上班下班重复循环,养家糊口疲于生活,大多没有精力再费心思维护左邻右舍的关系。   大家就算住在一墙之隔,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就像江鉴之和阿姨一家,在这里好几年了,都不知道住同楼层的业主长什么样。   高楼大厦,人情味淡。   买得起悦澜府房子的人不至于疲于奔命,但高薪高收入大多都伴随着忙碌,大家都有自己的社交圈,身价不菲。   比起普通小区的住户来说,住悦澜府的年轻人眼光更高一些,不会浪费时间做些无用社交。   有这力气,不如闭眼想想怎么完善方案让顶头上司满意。   听说是同一层住户,阿姨有些高兴,戚白和江鉴之都长得好看,阿姨脸上露了个笑,同他们搭话:   “那你们怎么去二十楼?”   戚白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住二十楼。   见戚白搭话,阿姨才关心一句:“腿怎么了?”   阿姨被儿子从老家接过来照顾孙女,儿子儿媳妇对她虽好,但成日忙碌不在家,孙女白天去学校后就剩她一人在家,无聊就玩玩手机看看电视,整日没人和她交流说话,难免觉得枯燥无聊。   好不容易遇到两个愿意同她搭话的年轻人,就有点止不住话。   戚白直截了当道:“出门被个脑子有病的撞了。”   长得挺漂亮斯文的小伙子,开口就是骂别人脑子有病,阿姨愣了愣才开口:   “这样啊……”   电梯内微妙的安静了下来,最后电梯停在十九楼时,江鉴之想起要带换洗的衣物,就推着戚白一起出了电梯。   同路时,好心的阿姨瞧了一眼戚白的石膏腿,还是没忍住提了几句:   “骨折不是什么小事,这阵子多喝点骨头汤补补钙,平时不要腿别用力,万一骨头长歪就难办了……”   阿姨的儿媳妇是营养师,这些年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一些,见戚白和江鉴之两人年轻,就多说了几句饮食上要注意的事项,比医生说得还细致。   比起戚白这个病患,站在他身后的江鉴之听得更认真,点头在心里记下。   见江鉴之比戚白还上心,阿姨停在自己家门前时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是兄弟还是……?”   江鉴之和戚白眉眼没有半分相似,一个矜贵疏淡,一个模样精致又不失明朗干净,看着并不像兄弟,可两人关系亲近,在一起时自成第三人插不进的小天地。   在电梯时阿姨还瞧见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反手去捏另一人推轮椅的手,被后者轻飘飘地拍了一下还不老实,笑容更肆意。   好奇两人关系的阿姨问了一句,戚白笑眼一弯,回:   “朋友。”   阿姨听后点头,刚想说两人关系正好,朋友受伤都如此尽心尽力,轮椅后身姿挺拔的江教授闻言低头看了戚白一眼,还是那副清淡平静的嗓音,加了个前缀:   “男朋友。”   头点到一般的阿姨:“……?”   阿姨僵住了。   戚白脸上的笑意加大,笑得像计谋得逞的狐狸,跟在江教授话后边,大大方方跟阿姨介绍:   “这是我对象,我俩谈恋爱呢。”   男朋友也是朋友。   年过半百的思想还偏封建保守的阿姨:“???”   从戚白说出‘朋友’两个字后,江教授的脸上就没什么情绪,神色稍显冷硬,等听了戚白后半句话,神情才不自觉缓和几分。   进了江鉴之家后,戚白脸上的笑意彻底止不住了:   “江教授,你的邻居好震惊。”   刚才他们进门时,身后还一直传来密码锁机械的电子音,提示密码错误。   显然是阿姨对他俩搞对象的事太过震惊,连家里的密码都输错好几次。   到现在江鉴之哪不知道戚白方才是故意的,看他的眼神颇为无奈。   江教授洁癖严重,在外推过的轮椅没有资格进客厅,只能折叠后放在玄关,而想要蹦跶进到客厅的某只不安分兔子,则是被江鉴之抱着放在客厅沙发。   挂在江教授的身上的戚白今天也在疑惑——   这人身体素质看起来还没他好,怎么力气还挺大?   戚白在思考时,江鉴之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在他身边坐下。   见江鉴之没说要走,戚白对他算了解,知道这是有事跟自己商量,便看他。   对上戚白清透干净的双眼,江教授抿了抿唇,开口时的声线平稳,问戚白愿不愿意搬到十九楼住。   戚白眨了下眼:“搬下来?”   江鉴之点点头:“嗯。”   戚白稍微坐直了身体看他:“怎么突然想到搬下来?”   江鉴之出声解释:“楼上到底是姜意的房子。”   姜意和戚白关系好,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没人住还要花钱请保洁打扫卫生,愿意让戚白无偿居住是他们两人的事。   江鉴之偶尔去住两天还行,一直住着便不太妥当。   戚白腿伤了,没三四个月不可能好全,这段时间江鉴之得照顾他,但总不能一直住在二十楼。   更何况江鉴之本身有房,比起他搬到二十楼两人一起住姜意的房子,戚白搬到十九楼显然更合适。   再者,江教授在家需要书房。   江教授克己守礼但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去二十楼,还和戚白住一间房间睡一张床。   江教授还没到封建墨守成规的地步。   听江鉴之说完,戚白敛眉思忖。   他也没打算一直住在姜意的房子里,他自己的房子交付后已经开始准备装修事宜,从交房开始,各家装修公司销售的电话就没停过,让他烦不胜烦。   后面手机运行了江鉴之的那个小程序,骚扰推销被拦截,他耳边才清静。   在戚白的预想中,最晚明年他就能搬进自己的房子,可明年他和江鉴之就订婚了……   都订婚了,不可能还分居,早晚都是要住一起的。   江鉴之两套房加上他的,两人目前一共三处房产,只看到时候两人是住哪儿。   思索一阵,戚白抬眼看江鉴之,跟他确认:   “所有东西都搬下来?”   江鉴之点头:“嗯。”   这就是把房子还给姜意,就算腿好了也不继续住的意思了。   见戚白沉思,江鉴之扫了一眼自己这看着仍然有些空荡荡的房子,开口道:   “这里离学校和你的画室都近,如果不换房子,搬进来后买些家具就行。”   如果戚白不想住这里,两人也有能力再买一套适合两人生活的房子,或者搬到另外两套住。   戚白瞧他一眼:   “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南枫市主城区寸土寸金,那两套房子空着他都觉得浪费,琢磨他那套房子他们不住的话,就简单装修一下,空几个月通风后租出去。   等将来他们要住了,再重新精装一遍就是。   听出戚白的言外之意,江鉴之从善如流:“那就住这里。”   订婚的事都在谈了,两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戚白没半分扭捏之情,考虑好就爽快同意搬了。   不过今天太晚,就算搬也得白天江鉴之有时间才行,今晚两人还是睡二十楼。   睡前躺在床上,戚白照例被江鉴之抱着,才亲了一阵,江教授脖子被戚白啃出了几个牙印,平时遮掩在衬衫下的锁骨也没有逃过一劫,被戚爷好一阵蹂躏。   九月的天气,洗过澡后江教授身上微凉,戚言言啃完后满意表示:   口感很好,非常好啃。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婚前同居都来了,那啥还远吗?   江教授:……? 第80章 勾勾   从楼上搬到楼下连搬家公司都不用找, 也不是房租到期或者赵元凯找上门急着搬,戚白行动不便就是江鉴之从学校或者研究室回来收拾戚白的东西。   首先收拾打包的,就是戚白那一堆画具衣物。   江教授书房大但各类书籍和资料多, 戚白的颜料画具也多, 江鉴之把五颜六色的颜料画架放在的书房另一边, 原本单调沉闷的书房一分为二,多了几分亮色。   两人用同一个书房会稍显拥挤, 空间有限,戚白那些装裱好的画作,大多先放下无人住的客卧, 不全摆放出来。   Erisc送戚白的那幅朝阳图, 被江教授压在最底下。   戚白东西一点点填充进江鉴之家, 偌大空荡的房子慢慢变得丰富。   江教授家主卧自带的衣帽间原本大半空着, 衣柜里挂着的衣物全是单调的黑白灰等冷色调,戚白五颜六色什么衣服都有,刚好把剩下的大半个衣帽间占满。   戚白坐在衣帽间外——江教授特意给他搬的凳子, 看着江鉴之把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往里面挂,心情愉悦嘴上还皮:   “江教授你以后退休了,可以去当收纳整理师。”   江教授:“……”   和沉稳的江教授不同, 戚白的衣服大多都是时装,连帽卫衣牛仔外套破洞裤, 还有的衣服一拎起来叮当响。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猎奇常人不能理解的衣服——   江鉴之看着手里的白色衬衫,翻来覆去没看明白这件衣服应该怎么挂。   说是衬衫也是江教授看衣领分辨出来的, 可是这件衣服上洞太多, 前后都有纽扣,拎着两个角一看, 除了袖子好好的之外,就剩两片拼接起来的布。   江教授拿着衣服看向戚白,神情罕见地有些疑惑:   “这是……?”   这衣服都坏成这样了,怎么还留着?   戚白一眼扫过,还有点意外:“这件衣服你从哪儿找出来的?买回来我还没穿过呢。”   江鉴之:“?”   看着手里破破烂烂的碎布,江教授眉头下意识一皱,看戚白:   “这怎么穿?”   戚白笑了一声,扶着柜子连蹦带挪地过去,坐在衣柜隔板给作风传统的老古板解释这件衣服的穿法:   “这不领口么?头从这里伸进去,这是正面,这是背面……”   随着戚白的答疑解惑,盯着他说的背面,江教授蹙着的眉头不紧反松:   “后背……就这样?”   按照戚白的说话,这件衬衫左肩被挖了一个不规则的洞,一直露到锁骨纽扣处,腰间也有两个洞镂空能看见腰,最重要的是后背布料不是缝合的,就是两片敞开的布料,撩一下或者风一吹,就能看见大半个腰背……   这件衣服面料不错,摸上去冰凉丝滑,灯光下还微微闪着细光,但又不是像钻石之类的光那么闪,不细看还看不出来这点细碎的光,垂坠感也好,拎着晃一晃,能晃出一层层涟。   不知道这衣服是真丝还是绸缎。   可用料再好触感再舒适,也抵不了这是一件露肩露腰又露背的非常规衬衫。   这件衬衫……看着就十分不正经。   不像样。   在江教授眼里,这就是几块碎布,都不能称之为衣物,一想到戚白要穿这衣服出门……   江教授眉头和唇线一并拧紧了,拿着衣服看着戚白不说话。   対上男朋友的视线,戚白:“……”   这衣服戚白当时也是心血来潮买的,买回来就是压箱底没穿过,这不是他风格也没准备穿,但是……   瞧见江教授明显不赞同的表情,戚白睁着大眼睛,满脸无辜茫然:   “设计师设计的,买回来就这样,怎么了?”   江教授:“……”   性情淡漠的江教授严以律己,対学生严苛也只是在学业上,其余一概不在意,他连外人的穿衣风格都尊重,更何况是戚白。   就算两人在一起,戚白也是想穿什么穿什么,把调色盘穿身上江教授都没有任何意见。   戚白长得好看,哪怕穿荧光绿都显得青春帅气,显白又有活力。   江教授以前只在意戚白穿得暖不暖,但现在……   江鉴之垂眼看着手里的两片满是洞的布,沉默了。   他第一次干涉戚白的穿衣自由,没把这件另类衬衫往衣柜里面挂,而是放在了一旁。   戚白见此,明知故问逗他:   “这衣服当时买成三百多来着,你不喜欢?”   江鉴之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道:   “出门不要穿这个。”   戚白顺杆爬,满脸都写着单纯:“在家可以穿了?”   江教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教授神色一动,整理衣物的动作顿了顿。   再次看向那件‘衬衫’时,江教授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幅画面:   戚白穿着这件衣服坐在床上,白色灯光照得肩头一片莹润,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戚白吃不着嘴上就爱撩闲,心想他不好受也不让江鉴之好过,看最后是谁先忍不住。   食色性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空就想色色的理论大师不信江教授这柳下惠能当多久。   因此在看见江鉴之突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时,戚白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纯真善良:   “那你给我拿出来,现在正适合穿。”   江教授:“…………”   ***   戚白说要穿,还真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了一遍,烘干后又晾晒了几个小时,当天就取了下来。   晚上江教授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戚白穿着那件衬衫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模样——电视还是戚白搬下来后买的。   光滑的丝绸柔软又亲肤,紧紧地贴在躺着的戚白身上,把他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露了大半圆润肩头……   戚白腰细腿长,侧躺的姿势让他腰间下凹了一个流畅又诱人的弧度。   哪怕戚白此时腿上还打着石膏,嘴里还叼着猪肉脯一副躺平咸鱼样,入目仍然活色生香。   瞧着眼前这一幕,沉静自若的江鉴之瞳孔微缩,维持着进门后的姿势,站在玄关处不动了。   戚白把嘴里肉干吃嚼吧嚼吧咽了,从沙发上坐起身转头看他:   “回来得刚好,我刚关火。”   悦澜府配套完善,小区内配有生鲜超市,食材都是新鲜的,需要什么打个电话能送上门。   在家闲得长毛,下午戚白就给超市打了个电话让送了些食材,用三七和桃仁熬了牛骨汤。   食材都是工作人员处理好的,知道他是炖汤,工作人员还特意把牛骨棒子敲碎了,说这样牛骨髓才能更好的炖入汤中。   戚白要做的,只是加水倒入食材然后开火关火,也不麻烦。   听到戚白声音,怔愣中的江鉴之回神,目光从戚白的衣服挪到了他脸上。   江鉴之:“……嗯。”   嗓音比起平日的清冽,多了一分哑沉。   看着江教授神色恢复如常,戚白眉头暗自一挑——   还挺能忍。   不愧是你,江鉴之!   江鉴之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波澜不惊的浅琥珀眼眸又看了戚白一眼,脚步一顿到底没忍住:   “……超市送食材来的时候,你穿的这件?”   “没啊。”戚白摇头,说自己是做饭弄脏了衣服才换的。   江教授闻言眉头舒展,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戚白瞅他,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放心,我不在外人面前穿。”   调戏老古板归调戏,戚白不至于在男朋友的底线上蹦迪。   这衣服穿了还不如不穿,他目标明确,就想钓钓老古板,特意穿给江鉴之看的。   老古板‘嗯’了一声,目光最后在戚白身上流连两秒,回房换衣服去了。   再出来时,江教授换了身闲适的家居服,挽着袖口去厨房了。   有汤还得炒个绿叶蔬菜。   看着背影写着‘正直’,脑地顶着‘非礼勿视’的江教授,戚白心中暗笑。   都穿成这样了江教授还不为所动,不得不说,这激起了理论大师争强好胜的胜负欲。   于是在江教授手法生疏炒菜时,戚白就穿着这一身不成体统的衣服,在旁打着‘帮忙’的旗号刷存在感:   “江教授我来洗菜。”   “蒜不用切这么碎。”   “不放辣椒了,送了两个干辣椒,切段放进去有个香就行。”   戚白就在江教授身边绕啊绕,偏偏他腿不方便总站不稳,让去外面好好坐着还不愿意,所以江鉴之不得不分神看他,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别摔了。   戚白后背腰间就两块轻飘飘的布做遮挡,在他第四次摇摇晃晃往旁边蹦时,江鉴之揽住了他的腰,掌心穿过衬衫落在戚白腰上,轻薄的衬衫撘他的胳膊上。   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江教授不规矩的把手伸进了戚白衬衫中。   江教授:“……”   手下的触感比丝绸衬衫还细腻分明,江教授不自觉搂紧了几分,低眸看受伤了还不老实的人,极轻地叹了口气:   “言言……”   隔着衬衫布料,戚白抬手握住江鉴之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心情相当不错:   “嗯?”   听着戚白上扬的尾音,江鉴之喉结上下滑动一圈,抬手按上戚白的肩头,乌黑发丝从他指间倾泻流淌:   “别闹。”   江教授嗓音中失了往日的清淡稳静,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   戚白敏锐地捕捉到了江鉴之语气中的克制忍耐,双眼一亮,趁热打铁顺势往他身后一靠,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这才叫闹。”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开口,被美色所迷的戚白,直接吻上了江教授那唇形完美的薄唇。   两人的身高差及姿势原因,戚白亲江鉴之时,踮起完好的脚不说,还把対方的手往自己后背放——   身残志坚,相当励志。   一看就是老色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懂了,下次把衣服剪得更烂点。   江教授:…… 第81章 眼镜   牛骨汤还在锅中, 香气扑鼻,戚白穿着十分‘不检点’地在江教授面前乱晃,扰人心神, 最后干脆拉着人胡闹。   水灵水灵的油麦菜还在洗菜池中泡着, 戚白洗菜的手还有水迹, 在江鉴之衣服一揪一个指印。   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江神到底不是真神, 被成功蛊惑,但也没由着闹太久。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变成了面対面抱着的姿势,感觉到耳尖传来的轻微刺痛, 戚白不自觉皱眉哼一声, 声音不大, 但紧接着他耳廓又咬了一下。   戚白:“!”   一连被咬两下, 原本半眯着眼的戚白睁眼,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不甘示弱在江教授耳垂留下个牙印。   江鉴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伸手帮戚白把衣服往上理了理。   只是戚白的衣服原本就松松垮垮遮不住什么,属于遮住了肩膀,腰就露得更多, 后背还是透风的。   顾头不顾尾。   江教授:“……”   目光在戚白身上扫过一圈,江鉴之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 很快就好。”   戚白眉梢一挑,目光下移,眼神颇为意味深长:“一会儿是饭好了还是你好了?”   江教授:“……”   见江鉴之抿着唇不说话, 戚白笑了一声, 好心地抬手帮江教授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收回手时又反悔, 直接把眼镜摘了下来。   在失去眼镜的那一刹那,江鉴之狭长的双眼不自觉地眯了眯。   戴眼镜和不戴眼睛的江教授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前者斯文矜贵,后者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更为冷淡疏离不好接近。   放在以前戚白心里还要琢磨这人怎么这么高冷,但现在他心里想的就是我男朋友真带劲。   戚白一点都不怵令无数学生闻风丧胆的冷血大魔王,拿着细细的眼镜腿,终于舍得晃出厨房,那意思——   厨房炒菜戴眼镜不方便,眼镜我先给保管。   江鉴之读书时沉迷学习,工作后醉心学术,眼镜早在高中时就戴上了。   但他两只眼睛度数并不高,近些年也没继续增长,不至于取了眼镜五米内就人畜不分。   江鉴之也由着他,只是有心想让戚白换身衣服,但看着戚白的背影,瞧着他身后晃荡的两块布以及走动时若隐若现的脊背,顿了顿,还是没说。   因此,一整晚戚白就穿着那身破布在江教授面前晃来晃去。   好在清肃的江教授定力足,没再跑偏,两人相安无事吃完了晚饭。   喝了两碗汤的戚白瘫着,看着收拾碗筷江鉴之耳垂上那个清晰带红的牙印,难得反思:   我有下那么重的口吗?   反思不过一秒,见江鉴之从厨房出来,戚白故作为难:   “你耳朵……被人看见没事吧?”   戚白没事就翻翻小程序,知道江教授未来几天都有课,而牙印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江教授头发不长遮不住耳朵,注定要顶着这个显眼的牙印去学校上课了。   不用想都知道明天学校论坛会增加多少个关于‘那个男人’的热帖。   戚白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江教授名草有主,自然是喜闻乐见。   他和江鉴之的事不好大肆宣扬,但让惦记江神的人看见这暧昧旖旎的牙印,基本都会知难而退歇了心思。   除非是遇到赵元凯那种偏执变态神经病。   但奇葩总是少数。   戚白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眼尾都是没遮掩住的笑意:   计划通.jpg   江教授并不知道戚白心中所想,略一摇头:“不用。”   戚白‘体贴’问道:   “要不我给你遮一遮?”   没想遮的江鉴之闻言倒是有一分好奇,抬眼看他,问他这怎么遮。   戚白一本正经答:“我给你多咬几口,堆在一起就看不出来是牙印了。”   江教授:“……?”   最后这牙印还是没有遮。   ***   戚白白天一个人在家睡太久,吃饭后暂时没有休息的想法,江教授去书房工作,他便在客厅看电视,准备等男朋友一起休息。   江鉴之感受了下客厅空调温度,看着穿着单薄的戚白一眼没说什么,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薄毯。   薄毯盖在身上时,戚白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知道在江教授心里,沙发上除了配套抱枕和人之外,不该出现第三样事物。   江鉴之:“困了叫我。”   戚白问:“叫你干嘛?”   江鉴之不说话,只是扫了一眼他的馒头腿。   戚白第一时间领会了江教授的意思,笑了:   “就这么点路,我自己可以。”   不就是蹦么。   再说了,拐杖还在旁边放着呢。   那根拐杖在外使用过,回来后江教授就洗了两遍加消毒杀菌,现在是一尘不染就差反光了。   拐杖:完美融入这个洁癖加强迫症的家。   江鉴之不置可否,把客厅空调调到了二十六度才进书房。   戚白并不热衷追剧看综艺,开了电视也不知道看什么,便随便进入了南枫市本地电视台频道。   台里正在播一个当前大热的都市小言剧。   男女主都是常上热搜的流量明星,老面孔了。   戚白没什么兴趣,但见刚放两集,他就搜了一下前情提要继续看了。   这部剧男二的人设精英律师,是女主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深情竹马抵不过天降,老剧本了。   男二出场大多都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西装裤白衬衫,快把各式各样的西装穿出花了,网上粉丝吹什么禁欲天花板,让帅哥把西装焊身上。   然而戚白瞧了,挑剔表示:   就这?   身材比例没他家江教授好,腿没他江教授长,穿西装没他家江教授帅,脸也没他家江教授好看,男演员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看着就没几两肉,西装都没撑起来……   总之,被粉丝吹上天的男演员,在戚白眼里是处处不如他家江教授。   捧一踩一拉踩了一番,戚白边看边吐槽:   “真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矜贵冷傲禁欲天花板。”   戚白脑子第一时间冒出的形容词其实是斯文败类,又觉得这个词形容江教授十分不恰当。   有江鉴之这个珠玉在前,戚白看男二都成了瓦石。   提不起丝毫兴趣。   戚白拍了一张男二的照片发给姜意,后面是截的网友粉丝评论,评论里几乎能把世界上所有能形容男子美貌的词都放这位男演员身上了。   【齐白石分白】:[熊猫头不理解.jpg]   姜意也闲着,回复飞快:就这?我也不理解。   【手艺人】:他们是没看过我郁哥。   【齐白石分白】:???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戚白也不吐槽电视剧了,而是和姜意掰头谁男朋友更帅。   戚白:江教授永远的神,不接受反驳!   ***   江教授从书房出来时,夜已经深了,戚白半躺半靠的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本地电视台的都市偶像剧已经播完,戚白心不在焉拿着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下。   江教授轻轻地叫了戚白一声:“言言。”   “嗯?”戚白眼睛半闭半睁,还没完全睁开先应了一声,困意模糊下,拖长的嗓音都带着一股黏糊劲。   像猫哼哼,也像撒娇。   江鉴之动作微顿,神色又缓了两分。   动了动唇角,江教授刚想开口,电视里传来字正腔圆的声音:   “观众朋友晚上好。”   “晚上好。”   江鉴之抬眼一看,就见电视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戚白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迷糊:   “几点了,怎么都播新闻了?”   江鉴之答:“十一点三十四。”   戚白神台清明了几分:“怎么晚了?”   江教授低声‘嗯’了一声,见戚白注意力也没在新闻上,便开口道:   “关电视睡觉了。”   戚白没意见:“行。”   江鉴之拿过遥控器,正要关闭电视,国字脸的新闻男主播道:   “今日下午14:07分,我市一处正在施工的游乐场出现部分墙体垮塌,我市消防队対此进行了紧急救援,此事故造成在现场的施工工人一死三伤,其中一人伤重病危,此项目承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戚某……”   江教授摁遥控器的手一顿,不动了,而戚白也是一愣,下意识抬眼朝电视屏幕的左上角看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南枫市本地电视台,调到了夏城。   此时电视播报的正是夏城的新闻,而正在报道的游乐场坍塌事故,而此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姓戚……   江教授之前细了解过戚白生物学上的父亲戚瑞山,因此在听见新闻主播念出承建公司时名字时,下意识皱眉,转头看向身边的戚白。   是戚瑞山的公司。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有关部门还在查证,但出了人命,这属于重大事故,一干负责人都得接受调查询。   在现场回放中,戚白看见了戴着口罩的戚瑞山。   戚瑞山出镜时间很短,但人是戴着口罩都能看出的憔悴惶恐。   这则新闻报道时长短暂,很快就女主播就开始播报其他新闻。   江鉴之关了电视,看向戚白的眼里有些担忧:   “言言。”   戚白眉头皱得死紧,脑子里还在消化刚才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   “戚瑞山去年突然有钱买了一套新别墅。”   而游乐场也是去年开始动工。   江教授脑子转得很快,听戚白一说,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戚瑞山这钱来路不正?”   戚白抬眼看他:“他开的公司规模不大,能承建游乐场这么大一项目本就不正常。”   各行各业都有外人不知道的龌龉,戚白从没惦记戚瑞山那点家产,自然也没关心他公司怎么样,但是现在……   戚白脸色很难看:“他吃回扣搞豆腐渣工程?”   自己死了就算,还害别人? 第82章 装乖   江鉴之问戚白:“后来他还有找你吗?”   戚白摇头:“没有。”   戚瑞山上次厚颜无耻打电话, 让戚白把白桑的遗产拿给他周转,戚白当时就猜他公司出了问题。   戚白把人骂了一顿,后面江鉴之接了电话,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戚瑞山之后没有再找过他。   白桑葬在南枫市, 回夏城处理完白桑的遗物后,戚白没再过问关于夏城的一切。   戚白不希望戚瑞山过好, 如今在新闻上看见戚瑞山的公司出了事,他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   不是念及什么虚无缥缈的父子情份,只是事故牵连了他人。   还出了人命。   戚瑞山近几年才出来单干, 公司规模不大, 承接的项目出了重大事故, 他本人及一干负责人都得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   江鉴之略一皱眉, 让戚白先不要多想,等调查结果出来。   “还有一点。”江教授对戚白道:“这段时间他可能会想办法联系你。”   出了事故得赔偿,金额还不小, 穷途末路下戚瑞山很可能再把主意打到戚白身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戚白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戚白抬眼看江鉴之:   “我当时买了房后就把我的户口从戚家分出来了,我现在是自己一个户口。”   华国除了婚嫁之外, 分户有严格要求,得有自己单独所有的住宅, 戚白满足条件后就分户,当时戚瑞山自然不乐意,戚白为此还和戚瑞山大吵了一架。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戚瑞山越来越不待见他。   戚白沉着脸:“不管怎么样, 妈的钱他一分都别想拿到。”   江鉴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今日特意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穿, 还等到男朋友工作结束,戚白本来想今晚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身衣服。   然而看了新闻后,他满心只剩下郁躁,也没了别的心思,被江教授抱着老老实实睡觉了。   ***   江鉴之说戚瑞山很可能联系戚白,事发第三天一早,夏城还真的来人了,不过不是戚瑞山,而是带着薄凝南的薄英英。   悦澜府旁边的咖啡馆内,戚白已经不想问薄英英怎么找到这里的,双手环胸往后靠,撩起眼皮看坐在对面的两人,讥嘲:   “戚瑞山落难了,你不放个烟花摆两桌庆祝,找我做什么?”   在戚白的注视下,性格怯弱的薄凝南往薄英英身边靠了靠,缩着脖子躲避他的视线。   薄凝南双眼红肿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哭过。   戚白和薄凝南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基本没接触,这些年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都没超过十句,对方总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仿佛谁都能捏一把。   戚白谈不上瞧不上,但对她的确也没什么好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相比较年纪小六神无主的薄凝南,薄英英化着淡妆的脸平静许多,她浅抿一口面前的咖啡,也不跟戚白寒暄,直截了当开口:   “戚瑞山是你父亲,他这次十之八九会坐牢。”   戚白眉梢一挑,鼓了两下掌:“恶人自有天收,报应不爽。”   瞧见戚白这混不吝毫不在意戚瑞山死活的模样,薄凝南微微睁大了眼,眼里蒙上一层雾气,无声咬着下唇的模样,竟是又要掉眼泪。   戚白只当没看见:“你们母女是特意来给报喜的?”   父子两人见面跟仇人见面似的水火不容,薄英英不意外戚白的态度,她忘着戚白的眼:   “你爸要是坐牢,不但对你有影响,对你以后的子女也有影响。”   直系亲属有案底的,三代以内不管是考编考公还是参军,大部分政审都过不了。   戚白似笑非笑看薄英英:“你什么意思?”   薄英英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拿钱可以摆平。”   恨了戚瑞山这么多年,警察来带走戚瑞山时,薄英英第一反应不是解脱了,而是糟糕。   薄凝南还在上学,要是戚瑞山倒了,家里这一切花销怎么办?   薄凝南以后考编考公或者考研政审过不了怎么办?   短暂惊慌后,薄英英迅速在心里得出结论——   戚瑞山不能有事。   至少不能现在有事。   薄英英一说,身边薄凝南的头低得更狠了。   此次事故上了晚间新闻,不能给点封口费了事,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薄英英和戚瑞山都清楚这一点。   从事发到现在,薄英英已经在在想办法筹钱,可之前戚瑞山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已经把能借的钱都借了。   一时半会儿家里根本拿不出多少钱。   才买的那套别墅挂上了二手网出售,可那房子还有房贷,就算卖了也没多少钱。   压根填不了戚瑞山这次这个窟窿。   听了薄英英的话,戚白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拿钱帮戚瑞山搞定这件事?”   “我知道你有钱。”薄英英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淡淡开口:   “他不管怎么说是你的父亲,这事对你也好。”   戚白嗤笑,拇指摩挲着杯柄没说话。   薄英英以为他是在权衡利弊,又道:   “以你的能力赚钱不难,但就因为这点事导致自己和下一代政审出了问题,值得吗?”   戚白以前只认为薄英英拎不清,可笑又愚蠢,现在看来对方是无药可救。   事故造成一死三伤,其中一位伤患还在重症监护室,都这样了,在薄英英嘴里,竟然是‘这点事’。   合着他失去的只是性命,而你失去的是还不知道需不需要的政审不通过?   戚白看薄英英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嘲讽来形容了:   “先不说别的,戚瑞山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是同性恋?”   他没打算考编考研考公,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后代?   所以戚瑞山坐不坐牢,在他这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戚白话一落,薄英英诧异看他,连薄凝南都抬头不可置信瞧他。   戚白喜欢男人,戚瑞山觉得丢脸变态,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包括薄英英和薄凝南。   戚瑞山坚定认为他喜欢男人这个毛病会改,迟早要给戚家传宗接代,因此并没有声张。   事实上,戚瑞山甚至在心底琢磨安排戚白和哪家合作对方的千金的相亲。   瞧见薄英英母女两人的反应,戚白唇角一勾: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没跟你们说?”   戚白:“可惜,这点对我造成不了威胁。”   还是那句话,他不会为戚瑞山出一分钱。   戚白表情不像是说谎,一直端着的薄英英眉头终于皱起:“他是你爸。”   戚白:“我管他去死。”   “哥……”薄凝南眼里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期期艾艾看戚白:“爸他……”   “别叫我哥。”戚白打断薄凝南蚊子哼哼似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是你爸,我爸在出轨时就死了。”   戚白毫不留情,薄凝南不敢说话了,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母亲。   薄英英按捺下心中的不悦,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爸去坐牢?”   戚白:“我也可以边磕瓜子边看。”   戚白油盐不进的不养让薄英英来气:“你我——不管怎样,你爸养你这么多年!”   戚白斜眼睨她:“他养我的时间比养你时间短多了,你要狠不下心,你把这笔钱出了。”   算下薄凝南的年龄,戚瑞山至今养戚白的时间,的确比不上薄英英母女。   两人离婚后,戚白花的每笔钱,在大学时都还给戚瑞山了。   戚白看了一下时间,再过不久江教授就拎着午饭了。   不想在这里跟这两人耗时间,戚白神情冷淡:   “既然你打算开香槟庆祝,慢走不送。”   戚白今天是瞒着江鉴之,自己坐轮椅出来的,用手扒拉着轮椅的大轮子,这一路还算顺。   “戚白!”薄英英‘腾’地站起身,脸上是再无掩饰的怒意:   “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那可是你亲爸!”   薄凝南被薄英英这一声吼吓着了,整个人抖了抖也站起身,本来半干的眼泪又泛滥了。   薄英英:“当初你要学画画,你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如今你爸需要你掏点钱,你怎么就这么白眼狼?”   戚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就是这么绝情。   望着戚白推着轮椅离开的背影,薄英英是恨得牙痒痒,忍不住骂了一句。   薄凝南擦擦眼泪,去拉薄英英的手,小声开口:   “妈,既然哥不给就算了,我们家不是还有点钱吗?”   薄英英没有女儿安抚到,听后更气了瞪她:   “有钱?有什么钱?你只要你一个月的补习班多少钱吗?两万一!保姆一个月工资一万三……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   “戚白要是不给钱,全靠我们给,把你爸捞出来一家喝西北风?”   如果把两套别墅卖了之后,再加上这些年的家底,的确能把眼前的事解决,但这也代表倾家荡产一穷二白。   薄英英过了十余年的小资生活,出门被人笑脸相迎喊戚太太,早已经回不去原本的生活。   而她知道戚白手里有钱,却不肯拿出来,怎能不气?   气死了都。   戚白才不在意薄英英气成什么样,小区保安看见他坐着轮椅不方便,主动提出送他回家。   戚白道了声谢,没拒绝。   ***   从学校回来江鉴之一开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地垫上的轮椅印,轮椅倒是折叠好放在一旁。   江鉴之把餐盒放在餐桌上,问:“你出门了?”   等开饭的戚白也没瞒着:“薄英英和薄凝南来找了我。”   江鉴之眉头一皱:“找你做什么?”   戚白本想说没什么大事,但余光瞧见自家男朋友那蹙眉紧张的模样,心念一转,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   “她们欺负我,让我给钱捞戚瑞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外人前,小白冷笑:我管他去死。   男朋友面前,小白委屈:她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第83章 洗头   人一谈恋爱, 就会生出两副面孔,在江鉴之面前,戚白装乖卖可怜这一套相当熟练。   重点是不管他哪一套, 江教授都吃。   江鉴之:“她想要多少钱?”   戚白:“不知道。”   不过听那女人的意思, 要把戚瑞山捞出来, 几万十几万是不可能的。   江鉴之:“要是再来找你,你给我打电话。”   戚白抬手比了个‘OK’, 两人开始吃饭。   拿着筷子的戚白瞄了江鉴之一眼,空着的左手悄咪咪朝放在旁边的手机探去。   时间到了,他玩的那款经营类游戏该领午餐补贴以及喂猫了。   指尖刚碰到手机, 江教授就抬眼。   戚白立马把手机抓到手里, 道:“三分钟。”   江教授不奉行食不言寝不语, 但吃饭时从来不看手机, 也多次提醒吃饭还沉迷手机不可自拔的戚白。   江鉴之给戚白夹了筷子菜,没说什么。   戚白也不看男朋友给他夹的是什么,一口吃了, 同时点开了手机里的游戏。   一款游戏只要没玩腻,说是点开做个日常任务,但没半个小时是解决不了的。   尤其是戚白正处在新鲜期, 游戏里的收银升级扩建抽卡……每一个都很吸引他。   正当戚白纠结新上的菜选东坡肘子还是北京烤鸭时,江教授抬手叩了叩餐桌, 开口提醒:   “三分钟到了。”   戚白下意识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刚好三分钟,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   戚白:“……”   面对人形卡点机, 戚白申请再给一分钟。   还有两位食客马上就要付款了。   戚白说完,江鉴之神色平静看他。   两人对视, 最后戚白撇嘴,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对了。”戚白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安静了几分钟,忽然开口:   “你这两天去学校,其他人没说什么吗?”   江鉴之看他:“什么?”   戚白伸手指了指江鉴之的耳朵,上面有他的杰作。   腿伤了后整日闲在家,戚白精力无处发泄,这两天亲亲抱抱时他热衷于在江教授身上留下自己印记。   耳朵脖子锁骨是戚哥常光临的‘重灾区’。   像画画似的,江鉴之耳朵牙印刚淡又被戚白添上新的一笔,此时都能看见清晰牙印。   江教授顶着被‘□□’的耳朵去学校时,牙印如此显眼,自然该注意到的人都注意到了。   昨天江鉴之一踏进办公室,朱俊良就满眼八卦震惊地凑过来,看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   “握草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江教授那小男朋友还挺火热主动。   朱俊良以为江鉴之是没注意到自己牙印和脖子上方的吻痕,用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   “脖子……都不遮一下的吗?”   面对他的好意,江教授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遮什么?”   朱俊良指指他的脖子和耳朵,意味深长表示要遮的地方还不少。   江教授都这样了,那他小男朋友情况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四十一次相亲失败的朱俊良:啧。   他一点都不羡慕!   江鉴之收回视线:“不用。”   衬衫遮了大半脖颈,耳朵上的牙印也并不招摇。   朱俊良:“???”   看着一秒进入工作状态的江教授,朱俊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教授!   除了朱俊良之外,还有很多人注意了江鉴之的不同,尤其是那群火眼金睛的学生。   这两天兰溪校区的论坛可以用炸了来形容。   但戚白这两天太咸鱼,忘记去逛论坛了,只能询问当事人。   当事人略一摇头,表示无人议论。   按照江教授受欢迎的程度,戚白自然是不信,一针见血:   “只是没人敢在你面前议论吧?”   江教授积威甚重。   戚白:“你那群学生见了,跟兔子见了狼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面对戚白的打趣,江鉴之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那意思——   吃饭专心。   ***   饭后戚白点开学校论坛,随即一脸‘果然如此’地把手机屏幕递给江鉴之看。   首页飘着的热帖,从标题都能看出来跟谁有关:   【???我没看看错吧,男神脖子上那是什么?】   【理性讨论,那个男人是不是谈恋爱了。】   【心碎了谁懂?都给我进来哭呜呜呜】   【WC,那是草莓吧?之前不是说谈恋爱是谣言吗?!】   【震撼我全家!!】   对上戚白促狭的眼神,江教授:“……”   戚白点开那个说理性讨论的热帖,楼主发了两张偷拍的图,把江鉴之的脖子和耳朵处放大,还画圈标注。   楼主:这是草莓和牙印吧?   说是理性讨论,但帖子里面的发言大家也不怎么理性,前排都在‘握草’‘啊啊啊’和‘震惊我的母亲’以及‘我的太阳’。   19L:理性分析一波,天热了,脖子上那是蚊子包,耳朵上应该是本人自己咬的,总之!他不可能谈恋爱!   20L:楼上,你给大家表演一个自己咬自己的耳朵?耳朵上那明明也是蚊子包!   29L:胡说,耳朵上明明是睡觉枕出来的压痕!   36L:十分合理。   看到这里,戚白:……   戚白:牙痕谢谢   该说不说,你们努力遮掩、不肯接受现实的模样好狼狈。   66L:能咬出这效果,这蚊子起码一百多斤吧?   戚白:可不是一百来斤。   77L: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能是草莓!   133L:不是,真谈恋爱了?谁啊?有人知道内情吗?   138L:江神一心只有工作,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啊。   戚白:时间就像海绵……   戚白自己看还不算,还挑了几句念给江鉴之共赏:   “这位叫‘泪如瀑布’的同学说:我不信,江教授根本没有世俗的欲望,连吃饭睡觉都觉得浪费时间,怎么可能谈恋爱!”   听着他这慢悠悠的语调,江教授:“……”   “啊,还有这句——”戚白:“别说了,我怀疑他连打……一个人夜生活的时间都没有。”   仗着帖子楼层盖得高,有人仗着自己回帖靠后,被看到的可能性比较小,开始冒出些虎狼之词。   对着江鉴之那张清正板肃的脸,理论大师卡了一下壳,快速地眨眨眼,把手动DIY美化成了一个人的夜生活。   事实上,这位层主的发言比‘手动DIY’更露骨大胆。   “咳。”戚白清清喉咙放下手机,挑眉笑着看江鉴之:   “在这些学生心中,江神不食人间烟火连打啵都不会。”   事实上江教授学习能力恐怖,吻技突飞猛进,有时理论大师都无法招架。   戚白‘啧’了一声摇头一叹:“不明真相的外人对江教授你的误解太深。”   对上戚白促狭的目光,江鉴之:“……”   瞧见江鉴之的神色,戚白继续道:   “还有人说你对此类事一窍不通,什么都不会。”   论坛没人这么说,这句话是戚白乱编的。   乱编后戚白脸不红心不跳,看向江鉴之的目光带着好奇,仿佛在思考对方到底会不会。   戚白承认自己是故意激江鉴之。   他馋他男朋友的身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按照他网上冲浪多年的经验来看,新手第一次会很疼很不舒服,事后的后遗症也会特别明显,很可能会起不来床要缓缓。   戚白想自己现在瘸着腿哪儿都去不了,不就是干这事的好时机吗?   做了要静养,他瘸着也要静养,反正都要静养,古话说得好,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啊不是,扯远了……   戚白:不做白不做啊!   戚白打量的视线太过赤裸,很难不让人多想。   “……”   江教授看了戚白两眼,眼睫低垂敛了眼中的目光,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抬手揉了揉戚白的发顶,然后起身……走了。   走了!   戚白:“???”   江教授两点有课,在此之间还得去实验室一趟,不能在家里久待。   戚白:“……”   操!   这个男人是不是真不行?!   江鉴之出门后,戚白面无表情戳开小程序,在今日留言板那一栏留了个表情,   与此同时,江鉴之坐在车内却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启动汽车,眉眼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瞧见手机亮了后拿起来一看:   言言:[微笑]   江鉴之刚下回微信那段时间,手机里没有表情包,只有系统自带的表情,也发过几次微笑脸的表情给戚白。   后面被戚白科普,现在这个标准微笑脸在年轻人心里,代表不爽,代表阴阳怪气,代表呵呵你说得都对。   江教授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微笑脸能解读出这么多意思,但从此之后,他就没再发过微笑脸给戚白了。   而现在……   江教授抿了抿唇。   ***   提问:在一起后馋男朋友身子,但对方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怎么办?   回答1:这不分还留着过年?   回答2:这说明对方尊重你,你应该开心,遇到对的人了。   回答3:……   网络上的回答五花八门,但在戚白这里,只有一个答案:   去他的高兴,当然是勾引他!   男人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一上来,一心想要卧床静养的戚白越挫越勇。   在晚上洗澡时,戚白抱着自己的睡衣猫猫祟祟地进了浴室,一阵水声哗哗传来,随后他忽然扯着嗓子喊:   “江教授——”   书房的江教授听见后出门,站在门外嗓音低柔:“怎么了?”   里面传来戚白的声音:“我想洗头。”   江鉴之说过可以帮戚白洗头。   江教授下意识抬腕看了一下时间,略一皱眉:“现在?”   “嗯。”戚白:“我都两天没洗头了。”   江鉴之认为现在有些晚了,建议戚白明天白天洗。   戚白:“洗完吹干就行。”   说完后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又道:   “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就行,帮我洗头。”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戚白的声音:   “放心,我穿了衣服的。” 第84章 刺激   戚白觉得这段时间洗头麻烦想剪短发, 江鉴之说自己可以代劳。   像是知道江鉴之的顾虑,戚白还特意补了一句自己穿了衣服,是个正经人。   只是认为晚上洗头不好的江教授:“……”   家里有吹风机, 江鉴之手搭上门把, 手腕往下一沉, 向内推开了浴室门,夏日洗澡没有积累冬日缭绕雾气遮挡视线, 门一开,浴室的景象尽收江教授眼底。   瞧见里面的戚白后,江教授进门的身形猛然一滞, 眼瞳轻颤, 握着冰凉金属门把的手都下意识紧了两分。   江鉴之顿住不动了。   戚白的确已经洗完了澡, 身上衣服也好好穿着, 没有再露背露腰肩膀挖一个洞,该遮的都遮了个全,但是……   给人的冲击一点不比那件不正经衬衫少:   戚白此时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衣服很长很宽松,长袖遮住了小半个手掌,衣服下摆到大腿, 而黑色衬衫下,是两条白且直的腿……   没有穿他平时在家穿的休闲大裤衩。   黑白两种极致的色彩对比, 效果属于超级加倍。   重点是为了方便洗头,戚白躺在干净的浴缸中,打着石膏的左腿放在浴缸边沿, 右腿放在浴缸中, 双腿大喇喇岔开,姿势相当不拘小节, 十分豪迈。   戚白不是故意要这么不矜持,但密不透风的保鲜膜裹着闷热难受,他洗完澡后就扯掉了,怕洗头时沾水,只能抬高。   家里不像理发店,有专门洗头用的躺椅,好在家里的浴缸价值不菲,非常符合人体工程学,躺着也不累脖颈。   江教授进门后,一时间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言言……”说话的嗓音似乎都变得艰涩。   戚白恍若未觉,偏头看他:   “江教授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这是戚白第一次在江教授眼里看到如此浓烈的手足无措和惊慌,面上不显,心里却快要笑出声。   江鉴之:“……”   江教授抿了下唇,看向戚白的眼有一抹暗色闪过。   江鉴之没朝浴缸走近,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光溜笔直的两条腿,嗓音不似以往的淡定从容:   “我去给你拿裤子。”   没等江教授转身,戚白赶紧出声叫住他:“我睡衣都洗了。”   江教授:“……?”   戚白这馒头腿,修身的裤子穿不了,这几天都是运动裤休闲大裤衩换着来。   江鉴之抬眼看戚白,对上他的视线,后者表情无辜:   “我没衣服穿,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你的,江教授你没看出来吗?”   两个男人在一起,约等于自己多了一衣柜的衣服,江教授的衣服大多都是经典款,不易过时还好搭配。   可惜戚白比江鉴之矮一些,江教授的衣服比他大一号。   但戚白当时看了睁眼说瞎话,说江鉴之的衣服他也能穿。   有洁癖的江教授也不介意戚言言穿自己的衣服,让他随意。   于是今天戚白就抱着他从衣柜取出来的‘睡衣’进了浴室。   非礼勿视,心细如发的江教授只盯着戚白的脸看,哪有心思注意戚白穿的是不是自己的衣服?   听戚白这么一说,江鉴之视线下移,扫了一眼后像是被烫了一般又很快挪开。   的确是他的衣服。   还是让常穿的那件。   江教授:“……”   江鉴之忽然觉得有些渴。   等了一会儿江教授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戚白眉梢一挑,刚想开口就见江鉴之抬手挽衣袖。   江教授似乎又恢复了往常淡定自若的,从门口到浴缸几步路的距离,步调缓缓,挽个衣袖都慢条斯理赏心悦目。   戚白可太喜欢老古板绷着清正板肃的一张脸,明明动作斯文却又色气满满的模样了,盯着江鉴之眼睛眨也不眨。   取下花洒,在浴缸旁坐下,调试水温……   江教授开始给小男朋友洗头。   江鉴之从来没有给别人洗过头,业务明显生疏,但他指甲修剪整齐,指腹用力,全程没有弄痛戚白。   洗头还带按摩,要不是惦记自己还有大事没有干,戚白躺在浴缸里就要睡着了。   洗完头吹头也由江教授代劳,戚白宛如手也骨折了,难得乖顺。   “好了。”江鉴之关掉吹风机,手捏了捏戚白的后颈:   “衣领湿了,换一件。”   说完后江鉴之还打开衣帽间,亲自给戚白选了一件干净的,还是他自己的,但肤感更好,更适合睡觉穿。   捧着干净衣服的戚白:“……?”   江教授回书房处理未完成的工作,戚白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白衬衫沉着脸怀疑人生。   戚白男友风衬衫、下半身失踪、伪湿身诱惑……   要素齐全可江鉴之除了最开始慌乱后,后面全程不为所动,甚至还惦记着他学生的论文!   理论大师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戚白低头看了看:是他腿不够长,腿型不够好看吗?   还是江教授就心如磐石比柳下惠能忍?   随手把吹干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换下打湿的黑衬衫,戚白木着穿上干燥白衬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南大艺术系前校草、学弟学妹眼中的神仙校草戚白,自信心有些受挫。   江鉴之收拾好回房时,就见戚白裹着夏凉被,长长一条在床上躺得溜平,宛如一只自闭的蚕宝。   感觉到江鉴之上床的动静,戚白维持原本的动作,用后背对着他。   后背都写着不爽。   躺在戚白身边的江鉴之静了几秒,抬手去碰戚白肩膀。   指尖刚一碰到,背对他的戚白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今天想裸睡,里面没穿衣服,你重新拿一床被子。”   江教授:“……”   指间僵了僵,江教授几不可察叹口气,伸手连人带被把人抱在怀里,极轻地叹了口气,叫他的名字。   从小散打拳击练着的戚白在外一个打四个没问题,他不是一个扭捏的人,但在身后的江鉴之胸膛覆上来时,他心底忽然升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不全是因为他馋江教授身子,而是他恍然意识到,在他们谈恋爱后,江鉴之似乎也是永远保持理智。   江教授有自己的步调,整日神思不属的人只有他一个。   戚白不怀疑江鉴之,也记得这个人对自己的好,但这时候难免生出一丝挫败感……   简而言之,戚白在不爽,在生气。   气江鉴之,也气自己。   但这生气的由头戚白说不出口,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生闷气。   情绪感知能力再弱,性情再淡漠,江教授也察觉到了戚白情绪前后的转变。   借着台灯温馨的光芒,江鉴之瞧着戚白倔强的后脑勺,没说话,而是靠过去在他发顶吻了吻。   很轻柔的一个吻,但戚白感觉到了,立时就撇嘴,莫名更气了——   亲亲亲,你陈少除了亲就不会别的了?!   想到这里戚白气呼呼一转身,瞪眼看江鉴之,还没等他开口,江鉴之一言不发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   戚白短暂地愣了一下,出气似的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这个男人,怎么烦人!   两人心里都压着一股火,今晚的晚安吻比起以往更为激烈,你来我往。   戚白以为老古板这次也是单纯的亲亲抱抱,所以江鉴之吻上来时还气着,江鉴之手伸进被子里按住他腰时,他没出息地气消了。   戚白没和其他人打过啵,但是他私心认为,没有谁亲起来比江教授更舒服。   江教授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不管是和他接吻还是拥抱,都是一种享受,拖着人沉迷深陷。   美色误人,一遇上江鉴之,戚白就云里雾里昏头了。   生气?什么生气?   不记得。   戚爷就是这么有出息。   在喘不过气来之前,戚白推着江鉴之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气息不稳开口:   “等、缓缓……”   江教授今天有点凶,戚白招架不住。   望着他带着薄薄一层水雾的眼瞳,江鉴之嗓音微哑:“……好。”   戚白认为这就是‘休战’的意思,拽着江鉴之的柔软的衣服闭了闭眼,还没来得及平复失衡的心跳,放在他腰间的手动了。   戚白:“?”   原本闲适半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大,腿不受控制动了动,看江鉴之的眼满是诧异和震惊。   “江——”戚白想叫江鉴之,但话到嘴边却变了调,他瞬间闭嘴。   腰间的手下移,理论大师开始紧张,心跳跟蹦极似的——   ‘咚、咚、咚——’震耳欲聋。   像是有人在他身上点了一把火,戚白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和脖颈耳朵红了个遍,眼睛眨个不停。   安抚性地在戚白额头亲了亲,江鉴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随后道:   “言言,你的腿不能动……”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江教授神情语气都没太大的起伏,只是被子里的手和他疏淡的表情截然相反。   反差有太大,戚言言受不了这个刺激,后面江鉴之说了些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脑子成了浆糊,搅成了一团,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戚爷奔放不起来了,像块被片好的鱼肉,任江教授宰割,揉圆搓扁。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白皱眉哼了一声,眼前一阵眩晕。   脑海里有些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教授起身去拿纸巾。   脸烧得能煎鸡蛋的戚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江鉴之去卫生间洗手。   作为一个成年且健康的人,戚白偶尔也自己解决过,但次数很少,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   然而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和别人……感觉是一天一个地。   他们虽然没有做,但戚白已经头皮发麻。   江教授的手……   就很他妈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江教授:只学到这里。   小白:……?? 第85章 狂野   戚白小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就露出鼻子上一截,看到江鉴之从洗手间出来时,眼神闪了闪, 声音闷且轻:   “你……我也可以……”   戚白没明说, 但江鉴之从他的神态语气及目光中理解了他的未尽之言。   江教授脚步一顿, 略一摇头后平静开口:   “不用。”   戚白:“……”   被子里面的戚白动了动,‘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打着石膏的腿有点疼, 倒不是折腾到了伤处,而是刚才弄的过程中,江鉴之为了避免他伤腿乱动, 用腿压着他, 强势地没给他伤腿捣腾空间。   所以哪怕是最舒爽的时候, 戚白仍然被男朋友压得死死的。   读书人讲究礼尚往来, 你既然帮了我,那我也可以帮你,互帮互助和谐发展, 但江教授显然不欲再折腾。   戚白偷眼瞧江鉴之一眼——   行叭。   你能忍你厉害,江教授牛逼。   厉害的江教授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床上用品,关上柜门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顿, 又拉开抽屉取了一样。   戚白在床上躺得溜平,见他手里的东西起身问:   “要换床单被罩?”   戚白刚想说这一套是前天晚上才换上的, 话到嘴边猛然一顿,原本热意消褪的脸‘轰’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戚白闭嘴不说话了。   江教授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没能理解戚白的沉默, 还嗓音清淡地解释:   “被子上沾了些。”   戚白:“……”   戚白脑子又嗡了一声:你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禁欲正经的脸说这种话啊!   刚才胡搞瞎搞一通, 不说别的,两人闷在被子里身上都出了汗, 江教授的洁癖都不允许两人晚上就躺在这床上睡。   自然得换床上用品。   一个躺在床上久烧不退,一个拿着床上用品站在床边,衣冠楚楚神色沉静,看上去刚才那事好似只对一个人造成了影响。   但这次戚白不生气了。   面上清心寡欲的江教授心中的不平静,他刚感受过了。   戚白起身准备下床,一动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一件衣服。   他身下唯一的小片遮挡也在刚才的和谐活动中被江教授脱了,此时不知道被蹬去了哪儿。   戚白:“……”   真空下床找内裤有点考验心态,戚哥脸色变了变,又坐着不动了。   就在这时江鉴之递过来一样东西,戚白定睛一看,就见江教授修长分明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内裤。   干净的黑色。   江鉴之看着他的眼:“你裤子也……”   “好了别说了。”戚白一把抢过自己的小裤子,打断江教授后面的话。   理论大师经历了一场新的尝试,现下有点无法正视江教授这双手。   见戚白闷着头穿裤子,头发丝都透着臊,江鉴之唇线几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   换床上用品时在床位发现了戚白那团成一小团的贴身衣物。   戚白眼睁睁地看着江教授面不改色地把那深灰色的一小团单拎出来放在一边。   戚白:“……”   戚哥闭了闭眼,当没看见。   换完床单后江教授又去洗了个澡,还用热水给戚白简单擦了一下,等做完这一切后,两人干净清爽地重新躺在床上。   有了缓冲后戚白那点不自在消失殆尽,亲亲热热抱着自家老古板,不裸睡也不当自闭的蚕蛹了。   江鉴之下巴抵在他额头,顺了顺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忽然开口:   “还生气吗?”   戚白装傻:“生什么气?谁生气了?你生气了?”   面对的戚白的甩锅三连,江鉴之也不恼,轻声开口:“睡吧。”   戚白满意一笑,抱着人哼了一声,闭眼睡觉。   ***   从立案起诉到开庭之间需要一段时间,赵元凯的家里花钱取保候审,可赵母故意伤害是板上钉钉,就算取保候审用处也不大。   这期间赵元凯又尝试联系了戚白几次,但消息都被小程序拦截了。   赵元凯实在没办法,在学校找上了江鉴之。   刚下课的江教授看见了等在旁边的赵元凯,可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神情淡漠擦身而过。   赵元凯见此,咬咬牙追上去:“江教授!”   “江教授,我联系不上哥——”   ‘哥哥’两个字还未出口,在感受到江鉴之冷冽清冷的目光后,赵元凯话语一顿,颇为不甘地换了称呼:   “我联系不上戚白学长,我妈妈的事真的很抱歉,她不是故意的,希望戚白学长能原谅她,我家里可以登门道歉。”   江教授:“他不想见你们。”   事关自己的亲妈,赵元凯有些急了:   “你不是他未婚夫吗?江教授你说话他总听的吧?”   “事到如今,就算你们把我妈妈告了也于事无补,私下和解息事宁人,皆大欢喜的事,你们一定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平心而论,我妈以前对戚白不错,我妈要是被拘留,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她只是太担心我这个儿子而已,出发点是好的,我们也想尽力弥补戚白学长,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一个机会呢?”   在赵元凯看来,他妈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不可挽回的结果,语气双方都劳心费力去打官司,不如把钱全部给戚白,也算补偿,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损人不利己。   江鉴之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镜片后的眼神射向赵元凯:   “按照你的逻辑,所有事都该息事宁人花钱了事。”   赵元凯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赵元凯脑回路不正常,永远从自身利益出发,江鉴之也不和他浪费时间:   “我是他未婚夫,不代表我说的话他都要听。”   “他不想见你以及的家人,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见没得谈,赵元凯狠狠心:“只要你们撤销起诉,我保证从此以后不会再追求戚白学长,不会再联系他。”   江鉴之闻言脚步一顿。   赵元凯继续游说:“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放过我妈妈,我绝对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没人跟你争他,这样江教授你也可以放心了。”   江鉴之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赵元凯。   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效,赵元凯说不上心里是高兴还是愤怒,高兴的是这事有了转圜的余地,愤怒的是——   他就知道,江鉴之死活不松口,就是想拿他妈妈的事情要挟自己,让自己离哥哥远一些。   还说什么江教授清风朗月刚正不阿……呵。   他家里对哥哥那么好,说不定哥哥没想起诉,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煽风点火。   不过是想趁机扫清眼前的障碍,好独占哥哥罢了。   真他妈卑鄙!   江鉴之不知道赵元凯在想什么,看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暖色,问: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心里恨得滴血但为了赵母还得强颜欢笑的赵元凯:   “没有,我只是想跟你商量,咱们一人退一步。”   江鉴之看赵元凯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冷淡来形容了:   “你似乎误会了。”   赵元凯下意识追问:“误会什么?”   江鉴之:“从始至终,你都没资格站在戚白追求者的位置跟我谈条件。”   换句话说,江鉴之从来没有把赵元凯放在心上过。   至于赵元凯口中的‘不跟他抢戚白’,在江鉴之听来更是可笑至极。   江教授从未认为赵元凯是自己的威胁。   不说别的,Erisc都比赵元凯强上百倍。   赵元凯听后愣了愣,瞧见江鉴之眼底的嘲讽轻视后,心里压了几天的怒气冲上头,音量开始不受控制:   “你做事一定要这么绝吗?搞死我家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面对赵元凯的质问江鉴之连表情都没变过。   江鉴之抬腕看了眼时间,又浪费了三分钟。   在另一栋教学楼上课的朱俊良大老远瞧见江鉴之,冲他招了招手:   “江教授。”   丢下一句‘好自为之’,江鉴之没再看赵元凯,和朱俊良一起往办公室走。   留在原地的赵元凯看着江鉴之的背影恨得磨牙,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戾气,恨意翻涌下,他心底下定决心:   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   朱俊良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赵元凯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   “刚才那个学生,是不是就是之前被你家那位飞起一脚踹飞的那个?”   飞起一脚……   听了朱俊良的形容,江鉴之轻飘飘看他。   朱俊良恍然未觉,还好奇:“那男生还没放弃追你男朋友啊?”   朱俊良:“啧,敢和全校出了名的大魔王抢对象……勇士啊。”   朱俊良:同学,我敬他是条汉子!   大魔王:“……”   大魔王的眼神过于冰冷,被盯着的朱俊良后背一凉,摸着自己后脑勺干笑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男朋友?他不来咱们学校了?”   江教授平静收回视线:“在家静养。”   静养?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需要静养了,朱俊良听后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看向江鉴之的目光跟看禽兽没两样,脱口而出:   “你们玩这么野啊?人都需要静养了。”   江教授:“……?”   嘴上没把门的朱俊良在对上江教授的死亡视线后,立马知道自己思想不健康想岔了。   也是,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江教授如此正经一丝不苟的人,自然不会做什么写进小说会被锁的出格行为。   按照江教授的性格,和小男朋友之间的进度说不定还停留在纯洁的牵手阶段。   一看江神就不是急色的人,他那小男朋友看着也是正经人。   朱俊良:对不起,是我以己度人把小两口想狭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教授:抱歉,打扰了。   小白:抱歉,我不是正经人。   江教授:…… 第86章 网站   江教授那张脸和平日的行为举止, 让他清风霁月君子端方的形象深入人心,让人坚信江教授没有世俗的欲望,不屑于物欲横流。   朱俊良思想肃然端正, 而后猛然想起前不久在江鉴之脖子耳朵上看见的明晃晃的牙印吻痕。   刻板印象害死人, 朱教授看江鉴之的眼神瞬间变了——   啧, 闷骚假正经。   江鉴之身高腿长,就在朱俊良沉思这两秒已经走至前面, 朱俊良回过神来快两步追上:   “对了,过两天去外校讲座的事,你去吗?”   南大联合其他几所高校展开了为期一月的学习交流会, 会安排本校职工去外校进行学术探讨。   人都来了, 自然免不了一两场外校教授的讲座。   江鉴之淡淡摇头:“不去。”   朱俊良:“上面属意你, 私下还特意询问过你的项目进展以及最近的日程。”   这次去的人不止一个, 朱俊良也在名单之中,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分到哪一所兄弟学校。   不管哪一行都免不了社交应酬,教授们其实也经常出差。   但大家都清楚江鉴之是彻头彻尾的学术实干派, 不喜一切花里胡哨的应酬和□□,除了必要的出差之外,基本不参与其他活动。   江教授认为浪费时间, 他更愿意呆在实验室。   见他不感兴趣,朱俊良解释:“这次不同, 听说这次国外来的交流团来头很大。”   江鉴之侧目看他,朱俊良左右看了看,说了个外国男人名字——   是他们这个领域泰斗般的人物, 著名物理学家, 平时多在国际新闻上看见此人的名字。   只是这位物理学家年事已高,早两年挂了全球某所顶尖大学的虚职, 成了终身荣誉教授,伺候很少活动在大家的视野中。   身体原因这位科学家已经不再进入实验室,可他手底下的学生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是捷报连连……   江教授闻言神色微动,抬眼看朱俊良。   朱俊良神神秘秘:“我也是听我一个同学说的,不保真。”   他这位同学在国外发展不错,消息来源可靠程度至少九成。   消息还未公布,没有公开之前一切皆有变数,为免节外生枝,朱俊良声音就有些低。   要是有机会和这样出色的人物接触,百利无害。   朱俊良提醒:“要是访问名单是真的,肯定很多人抢着去,你要早做准备。”   此次交流访问为期一月。   江鉴之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江教授面上没什么情绪起伏,朱俊良拿不准他是心动还是不心动,闭嘴不说话了。   言尽于此,他总不能把人绑着去交流会现场。   ***   悦澜府,戚白收到Erisc发来的消息,他送展的画没获奖,但被一富商看中,给出了不错的价格。   【Erisc】:戚你不灰心,这次获奖的人都没你漂亮。   【Erisc】:第三名,主办方的兄弟可恶儿子。   【Erisc】:有钱就行啦!   Erisc中文不好只能用软件自带翻译,发过来的消息读起来难免有点怪,但中心思想表达清楚了的。   这个结果戚白并不意外。   在Erisc提跟他这件事时,戚白就去了解过,这个活动奖项从举办至今已经六届,历来获奖的全是外国人。   没有一位华人获奖。   送选的国画作品更是连预选都很少通过。   华国历史悠远绵长,大多数国家成立才寥寥几百年,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得到这份文化的厚重。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历史,更谈不上欣赏。   但卖出去后进项终归是好事。   戚白扶着墙到了书房,本想开自己的笔记本,大目光扫见一旁江鉴之的台式电脑超大屏,给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用下你电脑?   尽管江鉴之言明家里一切戚白可以随意使用,戚白还是礼貌地问了一下。   万一江教授电脑里有什么不方便外人看的东西呢?   虽然依照江教授的为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怕江鉴之手机静音看不见消息,戚白还登录小程序,在今日留言板上留言:   滴滴。   【洁癖难搞老古板】:67823932。   看着这一连串数字,戚白:?   【洁癖难搞老古板】:密码。   戚白一一按下,成功解锁后才问:这密码有什么讲究?   戚白想了想这不是江鉴之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更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或者确认关系的日期……   【洁癖难搞老古板】:没有。   这密码只是江教授随手打的。   戚白:“……”   戚白嘴角一抽,也是……他家老古板脑子里就没有名为‘浪漫’的那根神经。   江鉴之的电脑桌面文件夹虽然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排版和书桌一样整洁,连壁纸都是电脑自带。   知道江教授电脑里有许多重要文件,戚白也没乱点乱动,径直打开浏览器。   私人海外交易也是要填表交税的。   江教授的高配电脑使用感果然是陪伴他五六年的小笔电比不上的,那叫一个丝滑享受身心愉悦。   解决自己的事,戚白关掉网页之前习惯性地清空浏览访问记录,然而一打开浏览记录,他余光一扫,本来漫不经心地目光在扫见其中几行时,瞬间一凝。   江教授的浏览记录的大多很正常,大多是查询学术资料以及各大学术论坛和几个比较出名的物理相关网站,还有南大官网网址。   非常附和江教授的脾性。   然而在这一圈学术气氛浓厚的网址中,那个‘骨折期间吃什么比较好’、‘骨折有多疼’、‘骨折后的注意事项’等就比较突出。   光标动了动,戚白来不及感动自家男朋友的用心,又看见了一个更为突出的搜索记录——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步骤流程。   搜索时间:前天晚上。   戚白:“???”   江鉴之搜这个做什么?   他们不是早已经在一起了?   难道这个男人想出轨?!   想到这里,戚白眉眼一利,顺势点开这条网址,网页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小众到他都没有听说过的网站。   在戚白点进去后,用户自动登录,他看了一眼右上角,乱码的用户名,系统自带的头像。   熟悉的画风,熟悉的风格。   戚白:一看就属于江教授的账号。   戚白没想窥探男朋友的隐私,但一想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记录……   ‘抓奸’另算。   帖子标题就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步骤流程。   简单又直白。   眉梢一挑,戚白耐着心继续往下看:   楼主:求助,感情小白,遇到了人生中的大难题,又不好意思问现实中认识的人……希望各位神通广大的家人们帮帮我!   1L:反复看了两遍标题,同性恋?   楼主:是的……   作为一个高包容度的网站,前排有人调侃了楼主几句后,很快就有人给出正确答案:   很简单啊,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喜欢就对他好,时机到了就表白,要是他也喜欢你,你们不就在一起了?   12L:谈恋爱哪有什么标准的步骤流程,因而而异。   22L(楼主):不是,家人们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说那种在一起,我和我男朋友高考结束后就已经确定心意在一起了,我的意思是……那种在一起,深入交流[脸红][害羞][害羞]。   24L:???你是想问上床?   26L(楼主):没错,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但是都没那啥……网上看了很多,说什么的都有[囧],听说没找到办法会很痛,很可能弄伤,就像问问博学多识的家人们,有没有知道具体流程的。   回帖的人:……我们就算博闻强识,也不知道你们玩意儿啊!   你一个gay,你懂不懂,来问我们??   离他妈的大谱!   虽然离谱,但耐不住‘家人们’热心,很快就东拼西凑给楼主总结出了一份在一起的流程。   具体过程发出来跟小黄文似的,存活不到两秒就被和谐,最后大家还是发的文字谐音加图片版本。   在楼主回复说收到后,有好事者调侃留言,让楼主实践后给个反馈,看这套流程标不标准,效果好不好,还痛不痛。   楼主虽然是个大学生,但看着是个傻白甜,乐滋滋说到时候一定给反馈。   楼主:感谢家人们的帮助!   看到这里的戚白:……   好家伙……   好家伙!!!   没想到‘在一起’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江教授私底下竟然浏览这种东西,戚白眉头挑得老高,心里直呼好家伙。   再往下滑了滑,戚白看见有一串乱码回帖:   【fhggytfkj】:疼吗?   乱码的发帖距离发帖已经过了一周半个月,楼主自从感谢家人们后就没再出现过,帖子本来已经沉了,又被乱码君顶了起来,底下也一堆求后续的。   还有人问乱码军是不是遇到了和楼主同样的问题所以才会顶沉贴。   可乱码君没再出现。   千呼万唤之下,楼主终于出来了,回复众人:   疼QAQ,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才缓过来,痛得像半身不遂,还流血了,我不理解,明明每一步都没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主:太遭罪了,真的。   底下一堆同情楼主的,只有戚白眼睛一眯,觉得这位乱码君有些熟悉。   灵光一闪,戚白滑动鼠标对比了一下江鉴之的账户以及乱码君,发现两人的ID——   一、模、一、样!!   惜字如金的江教授只在帖子里留了两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除此之外没再回复一个标点符号。   戚白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姜意之前跟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江教授是不想,而不是不会呢?   戚白:……   操?!   难道他男朋友是真的不知道两个男的怎么困告??   可前两天江教授的手上表现得像个熟练工啊。   一时间戚白思绪复杂,至于楼主说的疼到瘫床上两天……他压根没在意。   理论大师:熟能生巧,楼主和他对象一定是没有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青涩的毛头小子,办事着急忙慌没有章法,不疼才怪。   理论知识相当丰富的戚白,对自己有信心。   ……   心情微妙又复杂地退出网站,删除聊天记录关了电脑后,戚白双手交叉支撑下巴,一脸深沉地皱眉思索。   他原本以为他家老古板是想等两人订婚结婚名正言顺后再做其他的,但今天一看又不确定了。   万一江教授是想,但是因为不会呢?   但好心的‘家人们’提供给那年轻楼主的步骤流程很详细,江教授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那么强,一定看一遍就会了。   难道是怕弄疼他,担心他也和那楼主一样惨兮兮的?   想到这里戚白思想一偏,回忆了一下两人躺在床上亲吻贴贴时感受到的,顿时:……   很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小白:   众所周知,戚哥吃苦耐劳,不怕苦,不怕痛,还不怕累!   以后的小白:   我……#%#$!   江教授:…… 第87章 要闹   江教授被工作绊住回来较晚, 一进门就听戚白低头摸着肚子,叹口气后语气悠悠:   “崽啊,你爸想饿死咱们父子俩。”   江鉴之:“……?”   父……子?   怔愣下江教授无意识环视一圈, 想看哪里有个孩子。   而戚白摸完肚子捂腹部, 表情戚戚然:   “没人疼没人爱, 我们是地里的小白菜。”   回过味来的江鉴之随着戚白的动作垂眼看向他的腹部,那里一片平坦, 哪有什么孩子?   哪来的孩子?   看着煞有其事的戚白,江鉴之太阳穴一跳,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后脖颈:   “别闹。”   江教授手有些凉, 戚白缩了缩脖子, 自顾自还搁那儿演什么你爸郎心似铁, 把我们父子俩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如今只是抱怨两句,就觉得我们闹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云云。   总而言之, 幽幽怨怨控诉江鉴之冷血无情,抛夫弃子负心汉!   戚言言戏很多。   负心汉江鉴之:“……”   江教授抬腕看了眼时间,确认自己只是比昨天晚回来一个小时。   眼看戚白越演越投入, 马上要成当代陈世美的江鉴之:“……言言。”   听着江教授无可奈何的嗓音,戚白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抬头看他。   “……”看着地里小白菜可怜巴巴的模样,江鉴之放在人后颈的手略一用力,眸光沉沉。   江教授几不可察叹口气:“别闹。”   放在颈后的手力道不重, 但手指上的薄茧摩挲有些痒, 戚白动了动,一秒正经直起身:   “好的。”   戚白难得乖巧, 抛夫弃子的江教授刚松口气想坐下,就听前者突然开口:   “也是,我们都没做过,哪儿来的孩子。”   清肃从容的江教授身形一滞,不留神被椅子腿绊下,动作略显慌乱。   江鉴之:“…………”   戚白眉梢扬起又很快压平,面色正经。   无言半晌后,江鉴之看着胡言乱语的戚白,陈述事实的语气算不上平静:   “就算……也不会有孩子。”   克己复礼的江教授说不出那些字眼,难得卡壳后直接略过。   “这也不一定。”把江鉴之眼底的窘迫尽收眼底,戚白存心打趣,故作正经:   “没有说不定是不够努力,多做几次说不定就有了。”   江鉴之:“……”   江教授并不精通生物学,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他相信戚白也有。   定定看戚白几秒,最后江教授让他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书。   戚白没忍住笑了声,没再追问老古板什么算闲书。   毕竟他网盘存货颇丰,不止有‘视频教学’,还有‘书本教材’,而‘书本教材’种类更多,专门有个文件夹存生子产乳这一类。   其余什么多人爱情故事、人和动物相亲相爱那些年、霸道师尊俏徒孙、天赋异禀能产小人鱼的漂亮人鱼王子和身材健硕的黑皮渔夫……更是数不胜数。   有的教材戚白无感没看,有的他拍案叫绝,温故知新。   两人认真吃饭,戚白正想今天的炖豆腐味道不错,今晚异常沉默的江鉴之忽然开口:   “你想要孩子吗?”   戚白咽下嘴里的食物抬眼。   对上戚白的目光,江教授神色微动,开口强调:“不是你……”   这方面江教授面皮薄,做不到心如止水说出戚白生孩子这种话。   那就不是调情了,戚白敛了眼中的促狭,带上几分认真:“那是谁生?”   问这话的同时,戚白不自觉看向江教授的肚子。   江教授:“……”   闭了闭眼,江鉴之出声拉回戚白的注意力和视线,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平静:   “别人生。”   戚白:“?”   戚白瞬间变脸,双眼危险一眯,语气不善:“江鉴之你让我去和别人生孩子?”   “……”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怎么就理解出了这一层意思:“……领养。”   江教授对小孩无感,没遇到戚白之前,都没想过谈恋爱结婚,和戚白在一起后,更是没想过要小孩子的事。   养大一个小孩,花费的金钱不说,其中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可估量。   江教授不会自寻烦恼,但他刚听戚白提起孩子,恍然想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戚白,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和他一样。   说不定戚白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呢?   但江教授必不可能让戚白和别人生孩子,便只剩下一条路——   领养。   尽管觉得麻烦,但如果戚白想要一个孩子,考虑到另一半的需求,江教授也能忍受整日叽叽喳喳的人类幼崽。   清楚江鉴之意图的戚白倒是顺着他的话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   “不了吧。”   在意识到自己性向后,戚白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他本人也不喜欢小孩儿。   没和戚家闹僵之前,戚白也见过亲戚家那几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还蛮横不讲理,吵吵嚷嚷,平日他躲都来不及。   戚白对拉扯孩子没什么兴趣。   江鉴之闻言点点头,不说话了。   ***   傍晚江鉴之推着戚白下楼透气,出门时遇见了隔壁那位阿姨,当日知道两人真实关系后,阿姨大为震惊,但几天下来也缓过来了。   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其他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到底跟自己没关系。   阿姨思想传统但通透,这次见了两人还主动关心戚白的腿的情况。   阿姨带着小孙女,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抱着奶奶的腿好奇地盯着两个漂亮的大哥哥看。   楼下分别时,阿姨还让腼腆的小孙女跟戚白和江鉴之说再见。   望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还往回看的背影,江鉴之听戚白笑了一声。   江鉴之垂眼看他:“笑什么。”   戚白面色有些嘲讽:“只是突然想到了我那些亲戚。”   那些跟他沾亲带故的人,看他留个长发都指指点点大惊小怪,认为他不男不女,流里流气。   戚瑞山知道他喜欢男人后更是如临大敌,把他当个变态……   离游乐场事故已经过去快一周,事故原因已经查清楚,搭建的原材料出了问题,承重墙和承重柱的用料没问题,但其他的墙柱水泥用量不够,不够牢固。   本来就算偷工减料也没有这么快塌,都还没完工呢,但那天刚好有位公司领导去工地视察,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众星捧月。   戚白看了现场返图,个个西装领带啤酒肚,脑满肠肥圆得不成样,说是被那二十几个人踩塌的都行。   薄英英和薄凝南来找过戚白就,很快戚瑞山就知道戚白冷眼旁观的事,气急败坏下,威胁戚白不拿钱,就把他那点破事告诉所有人。   戚白软硬不吃,戚瑞山破罐子破摔,没两天他的那些亲戚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了。   戚瑞山出事后那些亲戚原本就敬而远之不想沾身,后来得知戚白得了病,更是躲得远远的。   怕戚白的喜欢男人的病传给自家孩子,大家沾亲带故的,也怕喜欢男人没有后代的戚白赖着自己家,让自家孩子给他养老送终……   当时戚白听见这些论调,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   戚白觉得好笑又荒唐。   说什么亲人家人,还不如只见过了两面的陌生人。   江鉴之拍了拍戚白的肩膀,让他不要想那些不高兴的。   反正以后也不接触了,戚白倒是没为那些奇葩浪费好心情,他反手握住江鉴之的手,说要去超市。   小区内的生鲜超市还不行,要去大超市。   家里什么都不缺,只是整日在家待着零食消耗有些快。   戚白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一个购物篮,到零食区疯狂往里面放零食,他拿江鉴之就在旁边看,等他拿完过完瘾后,才一一拿起来检查——   油炸的不健康、添加太多糖精的太甜腻对牙齿不好、食品添加剂太多的不能要……   严谨的江教授挑挑拣拣,最后满满一篮子零食,给留了个底。   戚白:“……”   看着自家男朋友,戚白面无表情伸手从旁边货架薅了一盒海苔卷抱怀里。   江教授看了一眼,没阻止。   戚白手还要再伸,头顶传来江鉴之清淡的嗓音:   “言言。”   戚言言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双手捂上耳朵,一副‘我不听你就是要饿死我们父子!’的模样。   蛮不讲理,油盐不进。   江教授:“……”   最后,戚白还是父凭子贵,靠着肚子里子虚乌有的孩子,碰瓷了半篮子零食——   当然,都是江教授看过配料表后允许的。   结账时戚白在后面,以他坐着的高度,目光刚好对上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面放着口香糖润喉糖以及……   瞧见某样东西,戚白目光发黏。   收银员扫完码后念了个数字,江教授拿出钱包,刚想结账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一个方形小盒子放在收银台上,指尖往前一推。   收银员看看戚白再看看江鉴之,迟疑:   “这个……一起?”   江鉴之本以为戚白是偷偷藏了什么想吃的零食,闻言‘嗯’了一声,刚想点头,定睛瞧见戚白后面拿的是什么东西后,动作猛然一顿。   极致……超薄……   江教授浅色眼瞳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脚麻利的收银员已经扫完码装袋:   “一共四百六十七块三,请问有会员卡吗?”   江教授:“……”   戚白只是看见这玩意儿出了新款,是他之前网购没有选到的,他只是不抱希望地一试,本以为东西会被老古板放回来,没想到对方还真的点头付钱了。   被江鉴之推着往超市外走时,看他的眼神还分外意外。   想通了?还是被夺舍了?   回去的路上江教授抿着唇,没对戚白后面添进去的东西发表任何意见。   戚白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但是……   东西都买了,不发生点什么显然说不过去吧?!   因此休息时江鉴之刚洗完澡躺下,先洗完安分躺着玩手机的戚白就把手机一扔,利落潇洒翻身骑在了江鉴之身上。   嗯……也不是那么潇洒,毕竟腿上还打着石膏。   江鉴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戚白表情有一瞬扭曲,顾不上其他的,先去看他的腿。   “别动!”   戚爷霸道地拽着江教授的领口,表情恶狠狠不让他动,在他身上挪了挪换了重心,好让自己左腿轻松一些。   江教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躺着扶住他左腿,真不动了。   就是眉头还皱着:   “腿还没好,别闹。”   戚白简直爱死了江鉴之这副戴着眼镜蹙眉的模样了。   男朋友秀色可餐,戚白心里小鹿都快撞迷糊了,还记得板着脸维持严肃,瞪眼看他:   “我腿只是骨折,又没有断!”   江鉴之眉头皱得更狠,张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戚白抬手制止了。   捂着江鉴之的嘴,戚白表情凶狠:   “江鉴之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闹我,我就要闹你了!”   江鉴之:“……?”   松开江鉴之的嘴,戚白伸手在枕头下摩挲几秒,拿出一样东西。   江教授定睛一看,就见是刚才超市买的极致超薄。   “……”   江教授呼吸都慢了半拍,望着戚白不说话。   回来的路上戚白就打定主意,要是今天江鉴之再不行动,他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他要闹了!   这霸王硬上弓的气势是拿出来了,但如今被江教授这目光一看,打定主意今晚要闹上一闹的戚爷莫名又有点心虚。   怂了。   江教授眼神有些危险,居高临下的戚白咽了咽口水,气势和身体都软了下来,俯身在他嘴角亲了亲。   “江鉴之。”戚白又叫男朋友的大名,轻轻的吻从唇角往下流连,停留在对方突出性感的喉结,随即一口咬了上去。   江鉴之喉咙一紧,抱着戚白的手臂紧了紧,下一秒,他听见戚白低且含糊的声音传来:   “江教授……”   “我不怕疼。”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疼算什么?根本不怕!   江教授:……   江教授没话说,因为快被撩疯了哈哈哈哈哈 第88章 闹了   在江鉴之心里, 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章程,不能一蹴而就,比如学物理, 不能今天刚认识重力G, 第二天就尝试理解中子散射。   江鉴之不想轻慢戚白, 第一次谈恋爱的他查找了大量的他人案例经验,归纳总结下得到了几套适用于自己和戚白的恋爱体系。   江教授处处审慎, 他用理智客观的态度去分析理解他人的恋爱经历并学习,想给戚白最好的感受。   有人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有悖阴阳,是会吃些苦头。   江教授不在意悖不悖阴阳, 但他在查资料时的确因其他人的描述心惊。   流血、撕裂、宛如被卡车碾过、发烧、拉肚子食欲不振……   在没熟悉前, 江鉴之并不希望戚白经历这一切, 这段时间同样在忍耐。   江教授有自己的节奏计划, 等明年两人结婚后……可戚白打破了他的节奏,抱着他轻声说不怕疼。   江教授耐力惊人,面对戚白如此直白的言语和撩拨还能保持理智, 握住他的腰沉声让他别闹,腿还没好。   戚白要被他气死,闻言重重咬了他一口, 颇为气恼:   “是你动又不是我动!”   江教授:“……”   此时戚白自己火气不上不下的,今晚不成功便成仁, 也不啃脖子喉结了,他撑起双臂把江鉴之圈在怀里,恨铁不成钢:   “早晚都要痛的, 熟能生巧知不知道?你担心我腿不会像之前一样摁住我啊?!我要是动你就把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翻来覆去三年生俩, 我哼哼唧唧哭你就用领带把我眼蒙住捆床上,让我叫你老公叫你——唔——”   戚白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的教学资源, 此时恼上头有点口不择言,张嘴胡说八道,连三年抱俩都出来了。   江鉴之听得眉心一跳,不等他再说出什么荒诞热耳的话,摁住他后腰往下用力,用嘴堵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位置换了个,戚白被江鉴之压在床上,嘴唇和眼尾都是红的。   戚白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心想江鉴之这次再半途而废,他就要咬人了。   江鉴之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向来疏淡冷漠的眸子里似有隐隐火光跳跃,浅色眼瞳都变得幽深,内里暗潮汹涌。   对视几秒,戚白扯住江鉴之衣服,眯眼瞧他,眼里那意思——   你不会又打退堂鼓吧?   戚白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落在江鉴之眼里,是怎样一副画面:   一头长发凌乱铺在枕间床上,乌发如墨肤白胜雪,眼中是潋滟雾气脸上有薄红,衣衫半解……   面对极致诱惑与吸引,再清心寡欲的人也有断弦的一天。   热气上涌,滴酒不沾的江教授仿佛醉了,他重新吻了下去,开始觉得戚白身上那件半遮半掩的衬衫碍事。   身上一凉,衣服被解开时,戚白:完美!   亲吻往下,下巴被江教授头发扫得有些痒,戚白不适地偏了偏头,带着潮气的全新感触让他无意识抓紧了手边的夏凉被。   江教授学习及领悟能力都很强,新手上路也表现得像个熟练工,戚白没低头看,但一想到江鉴之此时在做什么,他就脑门充血,脑子里已经不是浆糊,而是滚烫岩浆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   卧室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戚白偏头能看见从外洒进的皎白月光,落在房里成了光块。   戚白并了并腿,想天上挂着的应该不是月亮。   月光如玉冷寒,哪有如此让人炙热难耐。   就像戚白说的那样,他左腿刚挪动一下,就被察觉他意图的人摁住了。   “别动。”   江教授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嘶哑撩人。   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刮过耳蜗,戚白整个人颤了颤,勉力挣扎出的一丝力气泄了个干净,软成了一团任人揉捏的史莱姆。   带着薄茧的大手每划过一寸肌肤,都会引起一片颤栗,星星点点,最后成燎原之势。   戚白条件反射拧眉,握住了江鉴之的手,气息不稳像刚跑完体测八百米。   他从来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宛如装饰品的东西,在被触碰拨动时会带来如此激烈的反馈。   超纲的实践让理论大师脸红得不像样,想躲都没地方躲——   江教授牢牢地制住了他。   也没真想躲,就是想喘口气,但江鉴之没给他这个机会。   手被按在头顶时,额发都被汗水打湿的戚白摇了摇头,江鉴之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的眼神晦暗,抿了下唇,哑声问:   “还闹吗?”   江鉴之以为戚白是事到临头后悔了,他闭了闭眼定了定神,把人原本岌岌可危的裤腰往上一提,没继续下一步动作。   见江鉴之要撤,正舒服的戚白赶紧并腿:   “闹!”   声很大,戚言言看不出怕。   江鉴之:“……”   说完后戚白顿了顿,又出声解释:   “摇头是因为你压着我头发了,有点痛。”   江鉴之:“……?”   戚白头发长还多,纠纠缠缠下,江鉴之不小心压痛了一缕。   气氛正浓,箭在弦上,两人眼里都染着欲,戚白让他无法抽手,两厢对视,火花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后面的事态就有些失去理论大师的控制了。   ……   “也、不是…也不用全部按照网上的……步骤来。”   戚白揽着江鉴之的脖子,短短一句话换了四五次气才说完。   前期准备工作很舒服没错,但过程太过漫长就比较磨人了。   他没想到江鉴之这么能忍,真就一步一步按照热心网友提供的步骤来,动作慢条斯理,一点都不激进莽撞。   他是没觉得不适,但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吊在空中,脚下是轻飘飘软绵绵的云,没着没落,落不到实处。   江教授没听戚白的,十足细致负责,差点把戚白逼疯。   心理难受的戚白催了两次,小嘴叭叭个不停,话相当密。   窗外毫无预兆刮起了大风,江鉴之俯身下来时,戚白骤然瞪大了眼,条件反射皱眉,不适出声,又很快咬紧牙关。   操……!   戚白抓着江鉴之胳膊想真他妈疼。   比打针抽血痛多了!   见戚白脸都白了两分,江鉴之拧眉不愿继续,戚白没了脾气,拉着人不放:   “这个时候……你应该亲亲我。”   “江教授,你亲亲我,亲亲就不痛了。”   疼是真他妈疼,但现在放弃不就白疼了!   戚白疼得声音都软了几分,声音软又轻,听上去像撒娇。   江鉴之安抚地在他嘴角啄了两下,声音紧绷:   “还能忍吗?”   江教授已经不再问什么疼不疼的废话了。   戚白深吸一口气,目光往下看了一眼,太阳穴突突的跳:   “不能忍你就能马上和我盖棉被纯聊天?”   江鉴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太行,但是……   见江鉴之敛眉,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戚白眉毛一竖,用完好无损的腿踢了他一下:   “你还行不行啊,不行真的就躺下让我来!”   江鉴之:“……”   事实证明,在床上不能问男人行不行。   哪怕对象是江教授。   因为所有男人都会用身体力行向你证明:   行。   ***   江教授才换的床单又被换了。   神思在天外游荡一圈的戚白,回过身来后人已经躺在换了床单床上了。   戚白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整个人就剩两个眼珠子还能动动。   没多久江鉴之端着水杯从外面进来。   瞧着穿戴整齐的江鉴之,戚白声音有些哑:   “你倒是记得给自己穿衣服。”   裹在被子下的他还光着呢。   江教授也意识到戚白此时什么都没穿,脚步瞬间发黏。   对上江鉴之的目光,戚白下意识往后一缩,继而龇牙咧嘴吸气:   “操!屁股疼。”   罪魁祸首江教授:“……” 第89章 复习   戚白高估自己, 还低估了自家老古板。   得偿所愿这事,不是说人胆子大他就不难受了,现下虽没有被卡车碾过的感觉, 但该痛还是痛。   尽管江教授再体贴, 准备再细致, 理论大师第一次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实践,不舒服很正常。   看着戚白裹在被子里哼哼唧唧, 江教授:“……”   江鉴之仔细检查过,有些影响,但是没受伤。   江教授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 洗完澡把人往被子里一塞, 还没来得及给人衣服。   重点是为了不给戚白受伤的左腿造成二次伤害, 江鉴之摁着他左腿不让他动。   清正板肃的江教授没有那么多花样, 领带还在衣帽间好好待着,没有把戚白眼睛蒙上。   过程中可以说得上耐心温柔。   但同一个模样维持时间太久,戚白腿有点受不了。   第一次体验就非同寻常, 戚白咸鱼一般瘫在床上,小口喝了江鉴之喂来的水,干涸的的嗓子好些了, 小嘴开始叭叭不停:   “不是说第一……都很迅速吗?”   江教授的天赋异禀技能点还点在了这上面?   还是这个男人背着他偷偷学习干坏事了?   对上戚白怀疑的眼神,江教授:“……?”   “还有, ”戚白艰难地把自己腿伸出来给江鉴之看,语气说不上是抱怨还是撒娇:   “都被你按红了。”   江鉴之目光顺着望去,就见戚白原本白皙的腿的确有几个红得鲜明的指印。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戚白皮肤太白太细, 一点印子就特别明显, 一眼望去,像冬雪中盛开的梅。   他已经注意力道, 不想还是在戚白身上留下许多痕迹……   没注意到江鉴之沉下来的眼神,戚白还在叭叭,说要想不伤着腿还有很多方案,不是只有把他两条腿拉个大钝角、还有一条不能动这一种。   戚白:“这么大的落地窗……浴室那光滑的浴缸……铺条被子就能随便造作的地板,这墙……”   “哦不对,这墙贴了墙纸,花纹有点粗……贴了墙砖的浴室可以,就是太滑了,还有那衣帽间——唔。”   眼看戚白越说越来劲,江教授呛了一下,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了他的嘴。   手动闭嘴后,戚白睁着一双大眼睛瞧他,长而密的睫毛上下扑扫,能直接扫到人心里去。   江鉴之移了移眼,问:“除了……还哪里不舒服?”   江教授神色镇定,可眼尖的戚白瞧见他耳朵红了。   明知道江教授禁不住调戏,戚白还眨巴着眼,明知故问:“除了什么?”   江教授:“……”   本就话少的江教授,这次是彻底无言,好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戚白笑得不行,笑大声了带动全身肌肉神经,又龇牙咧嘴地抽气喊痛。   江鉴之拿他半点办法没有,隔着单薄的空调被给他按摩腰。   揉了几下后戚白慢腾腾侧身,让他按摩全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   江教授:“……”   察觉到江教授动作的凝滞,戚白瞧着欲言又止的人,理直气壮:   “今晚最遭罪的可是它,揉揉怎么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江教授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开始揉今晚最遭罪的地方。   揉面团似的按摩了没两分钟,戚白又作妖,躲着不让江鉴之揉了。   对上江鉴之略带疑惑的视线,戚白瞥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往后挪,谨慎开口:   “咱们得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照目前的情况看,再揉下去又得出事了。   他的屁股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能操之过急。   江鉴之:“……我不碰你。”   戚白继续瞄他那地方,觉得这话不是很有说服力。   江教授:……   别人事后都是躺在床上亲亲密密抱在一起温存说小话,而江教授则是第一时间清理两人清理床铺,一番折腾下,等两人重新躺下时,时针已经指向第二天。   在江教授的强烈坚持下,戚白最终穿上了裤衩和睡衣。   在夙愿得偿欣喜下,心理上的愉悦远超身体上的不适——   况且除了开始那点难受之外,也没有多不适。   而且身体上的快乐也不可忽略。   心情很好的戚白自觉滚到江鉴之怀里,张嘴在人下巴处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口。   江鉴之手掌放在他后腰,不带任何暗示地慢慢按摩,由着对方在自己脸上东啃西咬地闹。   等啃过瘾、心里那满涨的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戚白忽地出声:   “下周一的交流会,你去吧。”   按摩的手未停,江鉴之垂眸,问他怎么知道交流会的事。   戚白答:“官网看见的。”   和江鉴之在一起后,戚白对南大官网贴吧的关注度,比自己上学那会儿还高,有国外知名物理学家组成的代表团前来交流学习,南大官网自然不会毫无动静。   戚白当时得知这消息后又去了论坛一看,也有讨论这件事的,还有知情人爆料前往学习的名单中本来有江教授,但后者不知是什么原因拒绝了。   戚白虽然是外行人,但从论坛和官网的讨论中也明白——   和其他无用社交不同,这次的交流会有业内大牛参与,是确切能学到东西的。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按江鉴之以往的行事风格,是不会拒绝的。   外人不知道江教授拒绝的原由,戚白多少能猜到:   “我的腿没事,一个人在家也应付得过来。”   要不是江鉴之太过在意小心,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戚白就杵着拐杖去画室上课了。   江鉴之摸着他的头发,神色平静: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不想去。”   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他并没有其他人那样在意,虽说学术无国界,但现下国家发展也很好,国外知名科学家对他的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大,况且……   这人洗头都要自己帮忙,一个人在家他的确不放心。   戚白挑眉,也不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换了个问法:   “要是没有我,你会去吗?”   江鉴之顿了一下,也没有隐瞒,最后坦诚点头说会。   戚白:“那你就去。”   江鉴之缓缓开口:“这次交流会为期一个月。”   戚白:“我知道啊,不就是一个月么。”   戚白觉得一个月虽然有些长,但不是不能忍。   戚白义正辞严教育江教授: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整日耽于情情爱爱!目光要放长远一些。”   江教授:“……”   江鉴之道:“交流会上会挑选几人,跟着国外代表团出国访问。”   国内外顶尖学府之间的交流,不仅仅局限于每年的交换生,也会派遣教授去国外出差,学习对方的长处,也让外面认识我国现下的学术水平。   作为礼仪之邦,国外代表团都过来了,他们到时候也会挑选人才出国。   一来一回,两个月能回来就不错了。   戚白听后一愣:“还得出国?”   江鉴之:“嗯。”   每所高校都有出国交流名额,南大有三个名额。   系里领导找过江鉴之两次,说只要他参加,这名额肯定有一个是他的。   跨国长途飞行太难熬,老教授们愿不愿意去不提,这次活动主要针对的是年轻学者们。   作为南大物理系的活招牌,江神占一个名额,没人会觉得这安排不妥。   “两个月啊……”戚白嘀咕一声,沉默了。   对于热恋中的小情侣来说,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两个月见不着面……   也太长了!   本来一个月戚白都觉得长,但勉强能克服,这一下翻了个倍,   戚白瞬间动摇,小声逼逼:“整日情情爱爱……好像也不错?”   食髓知味,才开过荤的人自然不想又过两个月苦日子。   江鉴之笑了一声,轻轻拍拍他的背:“睡吧。”   ***   多亏江教授细致入微没冒进,戚白没在床上静养两天才下床,休息一晚上后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只要不在家拉伸劈叉,都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走路步子不能迈太大,坐在硬邦邦的餐椅上也有些不适。   但对一个打四个的猛男戚白而言,这些都能克服。   好了伤疤忘了痛,戚言言又支棱了起来,当天晚上洗澡时又不要屁股地撩拨江教授。   有一就有二,有的事一旦开了头,再想忍就格外艰难。   传统老派的江教授抱着人想去床上,然而戚白不愿意,拉着人在浴室浪,理由很充分:   “床单昨晚才换的,你让洗衣机休息一天,大家都不容易。”   “这里多好,水一冲,干干净净顺便把澡也洗了,方便你我他。”   “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浪费时间吗?”   江教授:“……”   向来争分夺秒的江鉴之洗了二十七年来最长的一个澡。   戚白被江鉴之从浴室抱出来时,整个人都透着一层浅粉色,没骨头似的挂在自家男朋友,叨叨他胸膛肯定破了。   一半是被浴室的墙砖磨的,一半是被咬的。   知识丰富的理论大师对上天赋型实践者,两晚上下来,一败涂地。   空有几个T的教学老师,但到了实践上考场时,该懵还是懵。   帮戚白头发吹干后,有洁癖强迫症的江教授去收拾满是水迹的浴室,戚言言真成了戚饼饼,在床上躺得溜平一滩。   手机铃声忽然在安静的房间响起,脑袋空空的戚白摸过来一看,见是江母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后,想也不想接通。   两秒后,手机屏幕中出现江母那张笑脸:   “鉴之啊……”   看着画面中出现的戚白,江母话语一顿,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   见江母表情不对,戚白也跟着‘嗯?’了一声:“阿姨怎么了?”   大晚上给儿子打视频结果是儿媳妇接的不说,看着戚白露在外面的脖颈,江母:   !!!   儿子开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母:婚礼宾客名单已经拟好!   说没有细节的小天使,请看看你们打开的APP,这可是绿色晋江啊!! 第90章 夜间   江母今晚加班了, 打这通电话本身也是想问戚白腿回复得怎么样,但她担心太晚戚白已经休息,便给江鉴之打电话。   没想到还是小白接的电话。   瞧着镜头中的戚白, 这床这背景, 明显就是她家那不解风情的木讷儿子的卧室。   过来人江母嘴角疯狂上扬。   作为长辈, 晚辈的这些事不好点破,江母只当没瞧见戚白脖子上印记, 问他腿的伤势。   关心嘱咐几句,临挂断电话之前,江母忽然开口:   “小白你现在和鉴之在一起?”   话锋转得太快, 戚白没设防‘嗯’了一声, 等应完后才意识到问题, 眼里的不自在一闪而过, 热意悄无声息蔓延至两只耳朵。   好在江母也没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很快结束通话。   戚白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冲浴室方向喊了江鉴之一声。   手上戴着清洁专用橡胶手套的江教授出现了半个侧身看床上的戚白, 另一只手还拿着刷子。   江教授:“怎么了?”   戚白冲他扬了扬手机:   “阿姨刚才打视频来,我以为是我的手机,不小心接了。”   江鉴之并不介意, 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戚白摇头说没什么大事,说完后顿了顿:“不过阿姨应该知道我们住一起了。”   江母江父是开明, 但能教出江教授这种清正板肃的老古板,戚白不确定两位长辈对婚前同居这事的态度。   江教授:“知道也没事。”   江鉴之以前没想过恋爱,对于婚前性行为及同居之类的问题, 都是事不关己的淡漠态度。   在遇见戚白之后, 江教授坚守的底线也往后挪了挪,最后选择遵循本心。   江鉴之神色平静嗓音淡淡, 无形中安抚了心中有些忐忑的戚白。   “那就行。”   江教授转身继续去清洗浴室,戚白看着都替他累:   “已经够干净了,你不累吗?”   怎么说江教授也是他们家的主要劳动力,方才折腾那一阵,还没完事戚白已经站不住了,全靠江鉴之支撑。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哪里来的精力,搞完他还有力气搞卫生。   别人是事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他家这个是事后大扫除,宛如被体罚。   眼里容不下一丝灰尘的江鉴之让戚白先休息:“很快就好。”   眼镜片上的水雾已经被擦干,浅茶色的细框眼镜一戴,江教授又恢复了平日里矜贵的模样。   尽管江教授此时手里拿着的清洁刷子,也丝毫不影响他高不可攀清冷气质。   戚白对这样的江教授毫无抵抗力,由着他去了。   于此同时另一边,江母挂完视频后也在喊老公。   江父端着一碗清汤面从厨房出来,放在劳累一天刚下班的老婆面前,随口问:“怎么了?”   江母摸了下碗沿觉得烫:“鉴之和小白住一起了。”   江父听后开口道:“小白腿受伤了不方便,住一起也有个照应,挺好的。”   江母看他:“两人睡一起。”   “睡一起也……嗯?”赞同的话说到一半,江父的声调陡然一转:“睡一起了?”   诧异的江父看江母,后者的表情告诉他,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睡一起。   江父:“……”   江父不由地皱眉:“两人才在一起多久,小白腿还伤着呢,你儿子怎么趁火打劫?”   江母也认为自家儿子趁火打劫的行为不妥,但她跟着江父的话算了算时间:   “满打满算,两人在一起不超过四个月。”   江父眉头皱起:“小白妈妈去世的时候两人还没在一起,这才多久。”   两人沉默,对视一眼后,江母先笑出声,用手肘捣了捣江父:   “两小孩儿是不是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我们没看出他们那点小把戏?”   江父:“……的确瞒得挺好,至少我们刚开始都相信了。”   江母笑得更大声了:“但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早知道两人假冒情侣了。”   江父耿直开口:“也不是很早。”   在去年过年前,江父江母对戚白和江鉴之的关系深信不疑,可后来江鉴之接戚白来别栀市过年,江母无意听到看了戚白和江鉴之说假装恋人的事。   不是江母故意听墙角,那天出门时他们两人先走,走出门时江母才发现忘了带东西,返回家取时,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在外听见戚白和江鉴之站在玄关处的谈话。   当时的江母满心震惊,东西也不拿了,又悄无声息离开。   事后江母和江父分析一通,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不戳破两小孩儿的小把戏。   就算知道就戚白是假的儿媳妇,江母和江父对他的态度也一切如常,没叫两人察觉出什么问题。   后来白桑去世,江母敏锐地注意到戚白和江鉴之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随后没过多久,两人就真的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里,江母不免得意,对江父说:   “我说吧,两人迟早要在一起。”   江父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江母不答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催婚让鉴之去相亲了。”   知道自家儿子无心于此,江母江父虽然着急担心江鉴之会跟实验室过一辈子,但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勉强过他。   江母:“这种烂借口都能想出来,要说你儿子对小白没别的心思,谁信啊。”   江母哼了一声:“还连夜从别栀市去夏城接人,你看他对小郁小林有这么上心吗?小郁和小林可是他从小长大的发小。”   儿子有这方面的心思,知道自家儿子品性不会乱来,江母江父便没拆亲儿子的台。   一听了江母的话,江父想了想:   “……照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从一开始鉴之就对小白有点意思呢?”   毕竟路见不平送手帕、还充当小白假男友帮忙甩追求者……   这种乐于助人的热心事,也不像是他们那性情淡漠疏离的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江母毫不犹豫答:“就算一见钟情很正常,你看看咱小白那长相,多漂亮好看,外面追求者一长串,咱儿子属于占了大便宜。”   想了想小白那张脸,江父认为老婆这话很有说服力。   不管以前怎么样,两人现在真的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不过……   江母严肃两分:“扯远了,小白腿还打着石膏,鉴之还欺负人家……不合适。”   江父同样觉得不恰当:“小白就是脾气太软,年纪又比儿子小三四岁,不知道怎么拒绝。”   江母深以为然点头。   悦澜府,大爷似的躺在床上玩手机、平时一个打四个轻轻松松、脾气太软的戚白,和任劳任怨挽着袖口清理浴室、趁戚白腿骨折趁火打劫的江教授,前后脚打了个喷嚏。   戚白揉了揉鼻子,嘀咕:   “谁骂我?”   听见浴室传来的喷嚏声,戚白问:“刚才我们洗的不是热水吗?”   难道是谁感冒了还一个传染俩?   戚白确认自己没感冒,等江鉴之过来就去摸他额头,最后放心点头:   “很好,都没感冒,看来热水对身体好是真的,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江教授:“……?”   江教授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多来几次’指的是什么,让戚白别玩手机了。   戚白正在做游戏的日常任务,听了这话顺口回:   “大晚上的不玩游戏玩男朋友吗?”   男朋友:“?”   江教授陷入了沉默,戚白余光见了他的表情,心里笑出了声,面上一本正经拍脑门:   “哦我忘了,今晚已经玩过男朋友了。”   江教授:“……”   最后,惨遭玩弄的江教授轻轻地拽了一下戚白的头发,以示对他胡言乱语的惩罚。   戚白表示完全不痛,还笑着说他跟小学生一样幼稚。   戚白无情嘲笑:“我们初中都不用扯辫子来表达自己喜欢了。”   江鉴之垂眼看他,不动声色问:“那你初中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   戚白想也不想答:“不知道,我又不喜欢小姑娘。”   江鉴之:“有喜欢的男孩子?”   理论大师回过味来,知道江教授这是在给他挖坑呢,黑亮的眼珠一转,点头:   “有啊。”   江鉴之:“……谁?”   戚白扭脸:“说了你也不认识。”   江鉴之:“他不喜欢你?”   听着江教授语气里的意外,戚白忍笑瞎编:“他嫌我矮,喜欢隔壁班身高一米六三的大高个儿。”   江鉴之:“?”   江教授想确认一下‘一米六三的大高个’是真的假的,对上戚白蔫坏的表情后,后知后觉对方在说笑。   江教授:“……那他现在一定很后悔。”   戚白一脸正色答:“这不是便宜你了。”   江鉴之唇角往上抬了抬。   尽管两人该做的都做了,江教授性格使然还是很少笑,因此戚白现在看着他笑都觉得稀罕,用手指去戳他嘴角:   “江教授,你以后要多笑笑,整天板着脸,你学生都害怕你。”   显然,江教授无所谓学生害不害怕自己。   戚白扯了扯他脸颊,不等江鉴之回答,忽然又变了态度:   “算了,你不笑就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你要是经常笑,你那些学生不得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忘了听课?”   觊觎自家男朋友人的太多,戚白十分有危机意识。   江教授:“……”   江教授虽然不擅于感情之事,但也有最基本的求生欲:“没有很多人喜欢我。”   江教授二十七年来洁身自好,就为戚白破了一回例,就一头栽在了理论大师手里。   戚白‘啧’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看着太过高冷,那些人在你面前跟鹌鹑似的,其实背地里给你的情书都写了三万字了。”   他可没忘记论坛那一堆叫老公男神的!   想到这里,戚白又看江鉴之:   “你说你,没事长这么招蜂引蝶做什么?”   江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男朋友太受欢迎怎么办?   惨遭玩弄江教授:???   江父江母:没想到吧?我们什么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第91章 地位   在戚白极力证明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问题后, 招蜂引蝶的江教授最终还是被他劝着去参加了研讨会。   去国外花费的时间长,但不强制要求。   分别前夕,戚白有心帮男朋友做些什么, 不顾江教授反对, 拖着石膏腿坐在地上给他收拾行李。   戚白坚持, 江鉴之无奈把座垫拿过来。   戚白这几天嫌餐椅坐着屁股疼,觉得抱枕太高, 江鉴之下班便在超市买了两个软座垫,还是花朵造型的——   蓝色的花瓣浅黄色的花蕊,中心花蕊还绣着笑脸。   坐着的确很舒服, 有了缓冲屁股也不疼了, 但戚白没法想像江教授顶着这样一张生人勿进的连拿着这俩可可爱爱的抱枕去结账的画面。   江鉴之买东西只考虑实用性, 并没有花时间挑选款式, 选了最舒服的。   放在以前,江教授家里地板上绝对不会出现座垫抱枕等可能上床上沙发的东西,但此一时彼一时。   看着大喇喇席地而坐的恋人, 江鉴之:“……”   有洁癖的江教授底线和原则,一齐往后退了一步。   和小小的座垫不同,毕竟这么大一男朋友江教授不能丢, 洗洗还能要。   天气转凉需要带几件外套,江教授就在旁边看戚白叠衣服装进行李箱, 后者余光瞧了,把手机递给他:   “江教授你要是没事帮我清一下日常任务?”   戚白指的是他手机上那个开餐厅养猫的经营游戏,江鉴之看他玩过。   “……”   显然江教授对游戏没兴趣, 但看戚白兴致勃勃帮他收拾东西的模样, 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接过了手机。   晚上戚白睡着后, 江鉴之把戚白收拾好的行李箱拿到客厅检查了一下,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把洗漱用品用防尘袋重新装好,把出差所需要的文件资料从一堆衣物中拿出来,放在夹层中……   戚白放衣服进行李箱时叠得还算整齐,但到最后就是找着缝隙就乱塞了。   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重新整理了一遍,增添东西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没落下什么之后,江鉴之才回房。   江教授离开房间也不过半小时,再回房时床上原本睡得规规矩矩的人从侧卧变成了四仰八叉的豪迈。   长手长脚的人,在两米大床快睡成了斜对角,白嫩平坦的肚皮还暴露在空气中,被子缠绕在腿上。   现在的气温已经不用开空调,夜间睡着甚至还有些凉。   轻手轻脚把睡姿豪放的人挪了挪,江教授才能在床上拥有一席之地。   成年人的体重让床垫微微塌陷,没醒的戚白似有所觉,梦呓似的嘀咕两句,熟门熟路地往江鉴之的方向摸。   抬手关了台灯,江教授微凉的唇瓣在人额头上碰了碰,温声道:   “睡吧。”   ***   第二日一早,戚白感觉到身边人起床的动静,睁着困顿的眼也跟着爬起。   见他艰难挣扎,江鉴之道: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戚白薅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打着哈欠摇头:“我送送你。”   两人先后进卫生间洗漱,哈欠连天的戚白看着镜子里面的人,想这种两人一起洗漱的画面起码一个月看不见了。   劝江鉴之去研讨会的是自己,临到头舍不得的也是他。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有人给江鉴之打电话,说送他去机场的车已经到悦澜府小区门口了。   江教授去拿墙边的行李箱,戚白坐在沙发上没动,眼睛却跟着他满屋子转。   江鉴之做事太过稳妥,十分令人放心,戚白想嘱咐几句都找不到话,末了只能佯装严肃:   “不要太想我,也不能不想我,陌生小哥哥小姐姐搭讪问你要联系方式不能给。”   江教授垂眸看着他:“……好。”   只是短暂的分别,戚白心里有些不舍,但又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腻歪太难舍难分。   又不是山高水远以后见不着面了。   戚白挥挥手:“行了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江鉴之闻言点了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后江鉴之拉着行李箱往大门走,戚白见此略一撇嘴,心想说走就走,男人你的名字叫绝情!   连个离别吻都没有!   戚白心里正吐槽,已经走到玄关处的江鉴之忽然松开行李箱,一言不发折返了回来。   看着面容沉静的江教授,戚白略疑惑:“怎么了,有东西——”   没等戚白说完就被江鉴之抱了个满怀,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齿相抵中,原本空落落的心被重新填满。   等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后,戚白摸着嘴巴在客厅发了好一会儿呆,拿手机给姜意发消息时嘴角就没下来过:   【齐白石分白】:安全,速来!   【手艺人】:收到!   一个小时后,姜意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江鉴之家,两人碰头后对视一眼,戚白一脸深沉严肃:   “东西带了吗?”   姜意郑重点头:“一样不少。”   说话的同时,姜意从拎来的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屹然是一打啤酒。   戚白满意:“干得漂亮。”   除了啤酒之外,姜意还带了电烤盘和各种已经处理好的食材。   最近被江鉴之盯着养腿伤,戚白被迫口味清淡,今天江教授前脚刚走,他就伙同姜意准备在家搞烧烤。   甚至等不及中午。   为此他早餐都没吃几口。   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冒油时,戚白仰头灌了几大口啤酒,舒服了:   “爽!”   姜意拿着烤肉夹熟练翻面,闻言瞟他一眼:   “江教授刚出门你就放纵,不怕被他知道?”   戚白浑不在意地睨他一眼:“他此时人都在飞机上了,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戚白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姜总见此‘啧’了一声摇头:   “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姜意:“你不是理论大师吗?平时那么会,我还以为你和江教授之间你占主导地位呢。”   现在来看,戚白简直是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五花肉切得轻薄,沾满辣椒面用嫩绿的生菜叶包裹,口感丰富,唇齿留香。   戚白满足眯眼,原谅了姜意拐弯抹角说他怂的行为。   戚白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动作间姜意余光瞧见了他衣服下的痕迹,烤肉的动作都是一顿,紧接着贱兮兮笑:   “腿都这样了,还不影响你发挥啊。”   沉迷烤肉的戚白懒洋洋一掀眼皮,对上姜意意有所指的暧昧眼神,眉梢微挑,也不否认。   姜意心生感慨,江鉴之平时看着挺正经斯文的人,没想到也没经受住戚大美人的诱惑。   姜意:“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但你非说江鉴之没有世俗的欲望,你们是纯粹的友情。”   说得跟真的似的,他差点就信了。   后来过了没多久戚白就跟他说要搬到十九楼,姜意诧异之余又觉得意料之中。   戚白笑了一声,揶揄回去:   “你和郁钦川包养都能出真爱,我们这儿只是友情变质罢了,多正常。”   大哥别说二哥,两人是半斤八两。   时间还早,两人边吃边聊跟玩似的,姜意问戚白石膏什么时候能拆。   戚白:“不知道,医生说一个月后去复查,拍了片后看愈合情况怎么样。”   他不是粉碎性骨折,情况不严重又是年轻人,医生说要是骨头长得好,4-6周就能拆石膏。   姜意算了一下时间,对戚白道:   “你去医院复查那天江教授应该还没回来,到时候你提前半小时跟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戚白老怀甚慰,怜爱看他:   “你长大了,霸霸很欣慰。”   姜意:“……滚!”   秉着关爱伤残人士的宗旨,姜意没把手里的烤鸡翅糊戚白脸上。   两人正闹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对视一眼后姜意先开口:   “你男人回来了?”   看着杯盘狼藉的客厅,戚白心里先是一慌,随即淡定下来,镇静摇头:“不可能。”   先不说江教授飞机还没落地,这是他家,他有钥匙,敲什么门?   说完后戚白看向姜意:   “你男人找过来了?”   姜意:“不能吧?”   话是这么说,但姜总有些犹豫,语气很不确定。   他前两天吃坏了肚子肠胃不舒服,郁钦川也不让他乱吃东西。   正沉默,敲门声又响起,姜意干咽一下,起身去开门。   江教授家甚少有外人来,门铃都没有更别说可视门铃,开门之前姜总谨慎地先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发现不是江鉴之也不是郁钦川后松了口气。   是个之前没见过的人。   拧开门后,姜意问:“请问你找谁?”   烤盘滋滋冒油,戚白门外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头也不抬问姜意:   “谁啊?”   挡住门的姜意侧身把站在门外的人露出来,看向戚白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说……她是你妹妹,找你的。”   戚白:“?”   戚白一愣,抬眼看去,正对上薄凝南那张怯弱忐忑的脸。   见到戚白后,薄凝南很小声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戚白:“……”   戚白想这辈子,他应该是跟‘哥哥’两个字过不去了。   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收,戚白想问薄凝南找自己做什么,但一看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眉心都透着烦躁:   “有事进来再说。”   薄凝南没想到戚白一大早在跟朋友烤肉,进门后坐在一旁,缩着肩膀不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人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戚白不喜欢薄凝南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也没了吃烤肉的心情,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看垂头装蘑菇的人:   “说话。”   薄凝南肩膀抖了一下,抬眼看戚白,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者又冷声补充:   “如果还是戚瑞山的事,你还是别说了。” 第92章 蝴蝶   薄凝南的确是为了戚瑞山的事而来, 但不全是。   她把随身背着的包打开,掏出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她还是没勇气长时间盯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看, 便看一眼低头, 再看一眼。   薄凝南小声开口:   “家里的房子要卖了, 这些是从家里找到的……不知道哥哥你还要不要。”   戚瑞山公司的是上过夏城本地电视台后,事态发酵得很快, 事故原因和遇难受伤工人赔偿金成了大家首要关心的问题。   戚瑞山是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薄英英不想让戚瑞山就这样进去了,四处找关系花钱打点, 但无济于事, 钱花了不少, 但戚瑞山还是没放出来。   戚瑞山一出事, 还是人命官司,往日走动亲近的远亲近邻如今都躲薄英英母女,哪里有多少人肯借钱。   就像戚白想的那样, 很快发展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但卖的不是新买的那套别墅,是戚白住了几年的旧别墅。   贷款还完产权清晰的旧别墅更好出手,房子一卖, 里面的东西该搬就搬,该扔就扔。   不过新买的别墅还有金额庞大的贷款要换, 月供对以前的戚家来说不算多,但戚瑞山一倒没了收入,那栋别墅最后的结果多半还是转手出售。   薄英英供不起别墅的房贷。   戚白房间的东西, 变卖不了的都被薄英英丢了垃圾桶, 但他在那房子住了几年,仓库还有许多他用过的东西。   薄凝南今天带来的这些七零八碎, 是瞒着薄英英收拾的。   最近薄英英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忌自己女儿的小动作。   东西真的很零散杂乱,钥匙扣、有涂鸦的毛网球、笔尖坏了的钢笔、橡胶红鼻子小象、一张画满蝴蝶的草稿纸……以及,一本不大的相册。   这都是从仓库中找到的应该是戚白用过的东西。   戚白盯着那本相册,一言不发。   薄凝南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表情,捉摸不透他此时的喜怒。   姜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打破沉默:“你要不吃点?”   意识到姜意在跟自己搭话后,薄凝南诚惶诚恐摇摇头:   “不、不用了。”   姜意以前只知道戚白还有一个弟弟还是妹妹,但两人把关系并不亲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薄凝南。   怎么说呢,这个眉眼都写着‘胆怯’的小女孩,和她哥哥戚白一点都不像。   戚白容貌昳丽精致,眉眼漂亮不失英气,一头特立独行的长发,乍一看就是学弟学妹口中的神仙学长,但一接触几知道神仙学长没有仙人脾气。   学长脾气暴,不好惹。   而薄凝南就像软柿子,仿佛谁经过都能捏一把,看着就很好欺负。   两人站在一起,一时都分不清谁是那个千娇百宠长大的人。   和从小生活优渥父母双全的薄凝南相比,明明戚白才是那个从初中就爹不疼妈不爱的人……   但长辈做的荒唐事,说到底跟薄凝南这个小姑娘没多大关系,姜意只能在心里叹气。   薄凝南带来的很多小东西戚白都有印象,那本相册原本是放在他房间的,可他高中有次周末放假回去就不见了。   他问过戚瑞山,后者满不在乎开口:   “你的东西我哪里知道?可能被家政阿姨扔了。”   戚瑞山还反过来怪戚白自己没收拾,乱拿乱放丢了东西。   戚白也去问过阿姨,但后者说没有见过什么相册,再者说了,她也不敢私自丢弃主人家的东西。   阿姨怕被误会丢了工作,赶紧解释:   “相册这种一看就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之前打扫都小心翼翼怕碰坏,我也不知道怎么没了。”   戚白找遍了整个别墅都没找到相册,他没去问薄英英是不是进过他房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房间里重要的东西都开始往外搬,放到学校宿舍。   戚家属于戚白的东西他能带走的早就带走了,他没想到常年堆放杂物的仓库竟然还有遗留。   戚白拿起边缘有些泛黄的相册,里面基本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有刚出生时皱巴巴丑兮兮的样子,也有三四岁上幼儿园,一学期末额头贴着小红花领奖状的憨憨的样子……   这本相册几乎记录了他孩童时期所有重要有意义的美好时刻。   但他孩童时期比较短暂,从小学四年级后照片肉眼可见地减少,最后一张是小学毕业照。   此后,一片空白。   他的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在一片歇斯底和咒骂中,结束了。   除了他这个主角之外,照片中偶尔也会出现白桑或者戚瑞山的身影。   戚白翻到某一页,手上的动作一顿。   照片中的白桑抱着白白胖胖的他,双目柔和看着镜头,笑容温婉明媚。   戚白记得这张照片有字,他抽出来一看,照片背后果然有一句简短的标注:   言言会走路了,我宝贝真棒!   戚白看着相册不说话,姜意把烤肉盘的火关了。   注意到薄凝南一直偷瞄戚白,姜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薄凝南看的是戚白的耳朵。   姜意有些疑惑:小白耳朵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这么想,姜意也这么问了。   戚白闻言一挑眉,掀起眼皮看薄凝南。   顶着两人的目光,薄凝南有些慌张,连忙摇头说没什么。   姜总见了形形色色太多人,一看小姑娘那表情就知道有事。   姜意转头看戚白,后者把照片放回去又翻下一页,显然并不在意薄凝南藏着掖着什么。   姜总双眼微眯,觉得事情不对劲——   明显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跟戚白有关的。   姜意板起脸看着薄凝南,一脸严肃。   薄凝南到底是个小姑娘,被姜意这么一盯,刚建立起来的围墙轰然垮塌。   胆子太小,薄凝南怕戚白这个哥哥,也怕他哥哥这位贵气逼人的朋友,她小心翼翼抬头,犹犹豫豫问戚白:   “你……你的耳朵。”   姜意说薄凝南总盯着他耳朵看时,戚白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了。   戚白看他,兴致寥寥:“戚瑞山跟你说的?”   薄凝南立马摇头:“不是,爸爸……他还被关着,我见不到。”   戚白嗤笑一声:“那就是你妈告诉你的。”   薄凝南嘴唇嗫嚅,垂头不说话了。   这段时间薄英英心情很不好,在家怨这个骂那个,说自己原本该有更灿烂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想方设法捞自己的仇人。   每到这个时候薄凝南都不敢接话,任由薄英英发泄,不过也是因为此,她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局外人姜意看两人打哑谜,一头雾水。   薄凝南只是来送东西,并没有多留,临走之前她看着戚白,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   “这次爸爸会判刑,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但是……”   薄凝南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说家里如今变成这样,如果想戚白能去探望戚瑞山,后者应该很高兴。   戚白不为所动:“我不可能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至于戚瑞山在里面是高兴还是悔恨、过得好不好,关他屁事。   薄凝南听后神色有些落寞,没再说什么。   “等下。”戚白叫住要走的薄凝南:“你一个人来的?今晚住哪儿?”   一码归一码,薄凝南能把这些东西给他送过来,他得谢谢她。   薄凝南说自己是瞒着她妈来的南枫市,今天就要回夏城,已经买好票了。   她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安全没问题。   最后,薄凝南看了一眼戚白骨折的腿,开门离开。   看着薄凝南背着包离开的背影,瘦瘦小小,但带着一股以往没有的韧劲,戚白想挫折果然催人成长。   姜意伸手在戚白眼前挥了挥让他回神,随后拧着眉看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戚白笑了一声,表情有些欠:“那可多了,你指的是什么?”   姜意拿他没办法,翻了个白眼让他严肃点。   戚白把薄凝南带来的东西找了个箱子装好,见姜意神情凝重,抬手拍了他一下: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有种被江教授凝视的错觉。”   姜意:“……”   “薄凝南应该是知道了些以前的事。”戚白不徐不缓地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我妈和那人还没离婚的时候,两人经常吵架……”   说经常吵架不准确,那时候戚瑞山和白桑可以说是天天吵架,从背着他小声争吵,演变当着他的面摔打东西。   当时戚白年纪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原本恩爱的爸妈忽然过不下去了,因为爸爸在外犯了错。   大人的事小小的戚白插不上手,每当两人吵架激烈时,小戚白都会被吓哭,跑过去拉白桑或者抱戚瑞山的腰,让两人别吵了。   这一招刚开始还有用,后来就没了。   有天他放学回家,相看两生厌的两人又发生争吵,白桑再次态度坚决地提出离婚,盛怒之下,戚瑞山抬手重重的打了戚白一巴掌,厉声骂道:   “哭哭哭,一个男孩子,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当时的戚瑞山正值壮年,戚白小小一只,他一耳光下来戚白站不住,白净的左脸瞬间肿了起来,脸上是个鲜明的巴掌印。   不仅如此,戚白倒下时撞上了茶几,刚好是右耳的地方。   戚瑞山猝不及防的动作让白桑愣了两秒,在瞧见戚白流血了后,瞬间疯了,拿起手边的花瓶就往戚瑞山身上砸。   戚瑞山回过神来后也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和白桑吵架,赶紧抱着戚白去医院。   那天戚白流了不少血,耳后还缝了几针,医生很严肃地批评教育戚瑞山和白桑,说流血都是轻的,小戚白身体发育没完全,但凡戚瑞山那一巴掌再用力一些,戚白绝对会听力受损。   从此聋了都有可能。   戚瑞山可能也吓着了,那之后两人再吵架,他就会把戚白锁房间里,不让他出门。   后来两人离婚,戚白提出要学画画,心怀愧疚的戚瑞山,出于补偿心理同意了,花钱送他去少年宫,给他请老师……   这些过往戚白以前连回忆都不爱,但现在戚瑞山在里面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白桑长眠于地下永远不会醒来,再提起从前,戚白心里竟然出奇地平静。   小时候眼中过不去的坎,现在仍然是心里的伤疤,但已经不会再流血了。   戚白指着薄凝南带来的那张满是蝴蝶的草稿纸,跟姜意说那就是他想学画画的契机。   被关在房间里的戚白坐在书桌前,楼下传来的激烈争吵,窗外恰巧有只蝴蝶飞过。   本该写作业的戚白,鬼使神差地开始在草稿纸上画画。   十几分钟过后,稿纸上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 第93章 爹系   耳后缝了几针的地方如今连疤痕都没留, 时日久了,戚瑞山心里的愧疚也渐渐淡了。   不过是个意外。   大家都没想到戚白真的有绘画天赋,戚瑞山认为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因祸得福。   到现在, 戚瑞山对戚白最后一丝愧疚也没了。   和戚白比起来, 姜意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阔少, 从小保姆佣人厨师围着团团转,他知道戚白以前过得不好, 但不知道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说这些时戚白还笑,神色平淡得仿佛险些被一巴掌打聋的人不是自己,姜意却笑不出来。   他有一瞬间都想请律师给戚瑞山打官司, 好让戚瑞山那种人渣多在局子里多待几年。   最好别再放出来为祸社会。   恶人自有天收, 戚白喝了口啤酒让姜意情绪不要这么紧绷:   “屁大点事。”   姜意气不顺, 闻言想也不想回:“那你这个屁还真大。”   戚白:“……?”   姜意伸手一拍桌:“他怎么好意思让你拿钱捞他?”   这题戚白没犹豫:“因为他不要脸。”   姜意叹口气坐下, 看戚白的眼神还带着心疼怜惜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戚白似笑非笑看他:“你这眼神会让我误会你喜欢上我了。”   “……”姜总对此的回应是望天一白眼:“我对我家老郁坚定不移。”   “那我就放心了。”戚白状似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打算用金钱让我就范,还动摇了一瞬,差点对不起我家老古板。”   姜意:“……”   对此人的怜惜荡然无存, 姜意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听薄凝南那意思,她妈还没放弃捞人。”   戚瑞山还不到五十岁,离退休还有些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要是弄出来东山再起不是没可能。   薄英英愿意花钱捞人, 不过是放弃眼前暂时的利益,用来博以后更大的利益。   就像她当年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坚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然后嫁给年纪比她大许多的戚瑞山一样。   事实证明当年她赌对了, 之后过着住别墅、吃穿不愁的有钱人的日子。   虽然薄英英心里认为自己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过日子,但她的确享受到了。   早就知道薄英英真实面目的戚白对此并不意外, 但他并不在意。   见戚白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姜意默然片刻,转移话题,开始调侃他和江鉴之。   一说起江教授,戚白果然兴致高了许多,姜意也暗自松了口气。   姜意很上道,亲自带烤盘和食材来不说,结束后还叫来了两个他家的阿姨,把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才离开。   阿姨们连空气中的烤肉味都一并处理了,十分专业。   姜总来时大包小袋,走时顺便帮戚白把垃圾带走了,腿脚不便的戚白躺在沙发上,咸鱼得十分心安理得。   姜意一离开,原本还算热闹的房间重归寂静。   戚白玩了一会儿游戏,开始骚扰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教授。   【齐白石分白】:[图片.jpg]   江鉴之一行人一下飞机,就有人带着去参观本次的活动场地、吃饭、和国外代表团交流,戚白给他发消息来时,他刚到酒店,行李还没来得及放下。   江教授拿过手机一看,就见戚白发给他的是一张黄色图片——   真的黄色图片,颜色饱和度极高,黄得亮眼。   底色纯黄的图片上,有几行深灰色的字体:   -男朋友不在家,一个人寂寞无聊。   -打开XXX,来一次尽情享受。   -火热劲爽,甜蜜小窗DD   -给你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crazy~   -……   短短几行字中间,用了红色爱心隔开,还有几个其他江教授看不懂的符号,有几个字还是图片形式。   收到图片的江鉴之:“?”   看着那行‘男朋友不在家,一个人寂寞无聊’,江教授:“…………?”   江教授从来没有收到过带有暗示黄色照片和短信,但他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这张图片从颜色到文字都透露着一股不正经。   眼瞳微颤的江教授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备注,‘人帅腿长已毕业男大学生’,发信人没错——   这备注还是两人在一起后,戚白拿着江教授的手机自己改的。   看着就不正经的图片发过去后,戚白在心里默数,还没数到‘十’,江教授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发过来了。   戚白弯唇一笑,在接通视频前,把原本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解了两粒,领口大敞后,他才慢悠悠按下接通。   画面一亮,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戚白那副能放硬币能养鱼的锁骨。   江鉴之:“……”   戚白正想自己是不是太刻意了,就见江教授拧眉问:   “那图片……谁发给你的?”   戚白忍笑装傻:“什么图片。”   相隔千里的两个人隔着屏幕对视,江鉴之注视着戚白的眼睛,一板一眼重复图片上的文字:   “男朋友不在家,一个人寂寞无聊,打开……来一次尽情享受……甜蜜小窗DD……”   江教授语气不带丝毫情绪起伏,念完后顿了顿,问:   “小窗DD是什么?谁叫你弟弟?”   “没谁叫我弟弟。”戚白心里快笑疯了,还要绷着给老古板科普:   “甜蜜小窗DD,是快来私聊我的意思。”   被科普后的江鉴之眉头不松反紧,抿着唇看着他不说话。   见江教授的严肃脸,开玩笑不得太过火,戚白笑意绷不住了:   “网上随便找的图改了改,不是别人给我发的。”   江鉴之闻言一愣。   戚白:“你不是没点进图片上的网址?”   江教授沉默摇头。   江教授是个正经人,从来不搜索点击来历不明的网址或链接,更何况那图片看着如此不正经。   要是江教授搜索那上面的网址点开之后就能发现,那是国家扫黄打非的官网。   一看江教授的反应,戚白就知道清正板肃的老古板人设不崩,出门在外经住了诱惑。   相信江教授人品是一回事,搞怪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又是另一回事,已毕业男大学生满意点头。   知道没人给戚白发不正经的图片,男朋友出差还没一天的戚白也没无聊寂寞邀请他人劲爆热聊后,已毕业男大学生的在职教授也暗松口气。   戚白问了两句江鉴之新环境的情况,江鉴之答了几句后,忽然开口问:   “发生什么事了?”   戚白略带疑惑:“嗯?”   江鉴之定定看他,声音有些沉:“是赵元凯还是薄英英他们又找你了?”   戚白惊了,下意识抬头四处看。   他怀疑这个男人在家里装了监控!   像是知道戚白在想什么似的,江鉴之解释说他今天情绪不对。   戚白抬手搓了搓脸:“有吗?”   他怎么没觉得哪里不对。   江教授:“有。”   戚白忍不住给江鉴之竖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建议:   “江教授你退休后,卜卦算命真的可以了解一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教授教的是心理学人类微表情之类的科目呢。   江教授不跟他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薄凝南来找他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戚白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跟江鉴之说了。   除了他被戚瑞山一巴掌打得头破血流之外。   毕竟这些往事并不光彩,在男朋友面前戚哥也是要面子的。   和戚白的不闻不问不同,江鉴之一直有注意夏城的动静,倒不是江教授同情心泛滥,爱屋及乌之下想帮戚瑞山一把,只是想防备对方攀扯戚白。   只是江教授把目光集中在戚瑞山和薄英英两人身上,倒是忘了平时存在感几乎为零的薄凝南。   还好对方不是来找茬的。   江鉴之闻言顿了顿,最终还是对戚白道:   “戚瑞山牵涉的不止这次的事故,媒体和相关部门正在彻查以他为主的几人,有些已经查出了其他违法犯罪的事实。”   生意场等于名利场,能抵住诱惑的是少数,大多人背地里都有阴私猫腻,平时不较真还好,真要查起来,清清白白的占少数。   开公司的,光是偷税漏税做假账就是重灾区。   相关部门一较真,江鉴之不认为戚瑞山那种人能独善其身,十之八九会案上案,数罪并罚。   在这风口浪尖薄英英还一昧想花钱捞人,塞的钱会打水漂不说,还会被当做行贿,政治思想不正确,罪加一等。   就目前来看,戚瑞山的事就是一个无底洞,很可能捞人不成还被拉进去。   不管处于何种原因,江鉴之都不希望戚白插手。   戚白没听出江鉴之的言外之意,但他原本就没打算朝戚瑞山伸一根手指头,听后拍手称快:   “查得好,哪个部门查的?他们收锦旗吗我去送一个。”   江鉴之让戚白别凑热闹,好好在家养伤。   听了江鉴之的话,戚白望着空荡荡的客厅,长声一叹:   “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早知道今早就让你把我也打包带走了。”   可惜江教授此行不能带家属,何况是伤残家属。   江鉴之:“……”   江教授顺着戚白的话想了想把戚白装在行李箱带走的情景,觉得此举不太妥。   带着些许的恐怖。   结束通话后,戚白给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江教授出差的第一天,想他。   【齐白石分白】:[狗狗委屈且可怜撇嘴.jpg]   【深藏不露江教授】:很快就回来。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个人在家的戚白几句,江鉴之也回了个表情包过去。   【深藏不露江教授】:[猫猫抱抱.jpg]   这个表情包戚白之前没见江鉴之发过,略一挑眉后截屏发了个朋友圈:   爹系男友get√,成熟的男朋友会自己找表情包[截图]。   戚白发朋友圈的频率并不高,他这一条动态一发,很快就收到好几条点赞评论:   姜意:啧,这恩爱秀得,没眼看。   ‘郁钦川’点了个赞。   周嘉祯:点开就收到了暴击,我就像一条单身狗,好好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人踹了一脚,我周某人没有惹你们任何一个人。   齐彬:秀儿,是你吗秀儿?   陈少角:???所以不管什么人,一谈恋爱都这么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吗?看不出来啊戚哥。   ‘江母’点了个赞并评论:   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江父’点了个赞。   还有其他平时很少联系的朋友都来凑热闹,都说看不出来戚白谈恋爱后是这个画风,看来那句‘江教授出差第一天想他’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戚白挑了几个评论回复,和姜意陈少角几人插科打诨几句后,特别提示音响起。   江教授评论了他这条动态:   爹系男友?   不怎么在网上冲浪的江教授:什么是爹系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爹系男友get√   比小白大三四岁的江教授:……是说我年纪大? 第94章 彩礼   江鉴之不知道什么是‘爹系男友’, 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戚白的生物学父亲戚瑞山。   江教授:“……”   江教授眉头狠狠皱起。   戚白很乐意跟江教授科普一些非学术相关知识,又是一番解释后,江教授眉头舒展。   虽然不理解男朋友怎么还分这么多派系, 但不是他想的那个爹系就还好。   ***   在江教授出差大半个月后, 戚白去医院复查, 拍了片后医生说骨头愈合良好,可以拆这带了一个多月的石膏了。   医生叮嘱:“不过拆了石膏了也要注意, 最好还是不要下地走路,更不能剧烈运动,还要再养一阵, 不然容易二次骨折不说, 还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戚白自然是满口答应。   正式拆石膏之前, 医生拿着工具站在戚白面前, 盯着他的腿犹犹豫豫,却是好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戚白迫不及待想恢复自由,动了动腿问医生在犹豫什么。   医生听后半真半假答:   “你把石膏画成这样, 感觉拆了还怪可惜的,要不你再继续保持几天?”   腿伤后在家静养,又没有江教授供自己调戏打发时间, 在江教授出差的第二天,戚白就打上了自己石膏腿的注意, 闲的发慌开始在石膏上画画。   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就算打石膏,也要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石膏腿!   原本洁白一片的膏体就变成了如今了这样, 满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   乍一看圆润的石膏腿有些可爱, 定睛一看比乍一看更可爱。   可爱得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心比在超市杀了十年鱼还冷的医生, 愣是没找到地方下手。   甚至想让戚白再多打几天石膏,反正又没有坏处。   戚白自然是不愿意,好好一酷哥腿肿得像馒头,出门都很没气势。   病人坚持,医生也没办法挽留,只能拆掉,看着石膏碎片,还觉得可惜。   戚白嘴角一抽:“……”   倒也不必。   他就是随手一画打发时间。   江教授的出差之旅原定在国庆小长假后结束,可中途有了新情况,往后延期,一行人暂定十月二十号返程。   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姜意特意陪戚白来拆石膏,还特意为了准备了一副新拐杖庆祝他摆脱丑丑的石膏腿。   看着眼前的拐杖,戚白:“……我谢谢你啊。”   姜总大手一挥,表示应该的。   两人深厚的父子情,再次出现了裂痕。   ***   寒露之后,天气愈渐凉爽,戚白看了眼未来半个月的气温,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给江教授行李箱塞了两件外套。   石膏没了后戚白终于被允许去画室上课。   戚白和他的画室名气渐长,许多学生慕名而来,大多都是看了兰溪校区艺术系的院墙后慕名而来。   学生的增加,戚白一个人已经不太能应付过来了,最近正在考虑扩招老师的事。   这样以后他有什么事不能上课,也不用拉周嘉祯他们来应急。   晚上视频时戚白和江鉴之聊起这件事,対面的江教授沉吟几秒,开口建议他把画室分级分类。   戚白一愣:“分级分类。”   江鉴之点头:“可以不局限于油画这一类。”   至于分级,戚白现在的学生全是冲刺艺考或者想更上一层楼的专业人士,没有业余爱好者和初学者,门槛设定比较高。   江鉴之认为既然要扩招,不如把后面一类人也考虑进来,按每位学生掌握的学习进度分班,零基础的学生让老师从头教起。   江教授的话不难理解,戚白想了想:“就像学校?”   江鉴之点头:“没错。”   这种面向全年龄段的成熟绘画学校市面上也有,还不少。   要是真办起来了,戚白就不是戚哥戚老师,而是戚校长了。   戚白摇头:“先不说资金问题,我现在的画室占地并不大,要是分班分级,根本不能同时容纳下那么多人。”   江鉴之认为这个问题好解决:“可以换场地。”   不等戚白开口,江鉴之说江母江父两个月前南枫市买了一个店铺。   戚白:“?”   江鉴之:“二楼三楼,加起来一共八百六十四平。”   戚白:“???”   江鉴之:“你目前肯定够用了。”   戚白:“!!!”   “等等等等。”戚白连忙打断江鉴之的话,一双眼睛睁得贼大,脑子还有些懵:   “你说叔叔阿姨买了个什么?”   江教授:“……店铺。”   戚白:“多大?”   江教授严谨:“不到九百平。”   “嘶——”戚白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南枫市的房价,不淡定了:   “不到九百平?!”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戚白知道到江母江父这个地位,每年不说工资,奖金都有不少,但知道他们不差钱是一回事,突然买个‘不到九百平’的店铺又是另一回事。   南枫市九百平的店铺……   这得是什么家庭啊……   他是抱到了一条怎样粗壮的大腿啊……   他男朋友家,好像比他想的还有钱。   戚白神情呆滞,发出了没见识的心声,他不理解江鉴之能如此淡定。   那可是八百六十四平啊!   震惊之后,戚白一脸恍恍惚惚地问江鉴之:   “叔叔阿姨怎么突然买店铺了?”   难道是准备退休后开店再就业?   対面的江教授听了之后,微妙地顿了顿,没第一时间回答。   戚白:“?”   江鉴之这反应有些耐人寻味,戚白疑惑,顺口回:   “怎么,是什么我不能听的原因?”   “不是。”江教授摇头。   戚白:“那……?”   江教授干咳一声,対着戚白说了两个字。   戚白:“???”   戚白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买来干啥?”   江鉴之语气回复平静:“彩礼。”   戚白:“???给谁的彩礼?”   江鉴之看着惊呆了的戚白没说话,浅色眼瞳里那意思——   你说呢?   彩礼这事,也是江母江父早就开始准备的。   二老工作这些年存款颇丰,江鉴之这个儿子太有出息,不用他们买房买车花钱帮衬,别栀市是的房子是国家分配的,车子也是国家奖励的……   作为国家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物,江母江父衣食住行都被国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些年江母江父赚的钱,一直没怎么动过,且卡里余额与日俱增。   在知道戚白和江鉴之在一起后,两人也没只顾着很高兴,也在商量彩礼怎么给更好。   两人都喜欢戚白这个儿媳妇,尤其是知道戚白的境遇后,喜爱之中又夹带着怜惜心疼,花起钱来更是眼睛不眨。   不到九百平的店铺,全款付清,写的江鉴之和戚白两人的名字。   其实江母江父本来想连一楼那四百多平一起买下来的,奈何一楼房主不肯卖。   和江鉴之一样,江母江父也很重视小白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媳妇。   戚白大脑艰难转动:   “所以上次你突然问我要身份证户口本什么的……”   江鉴之答:“过户需要。”   戚白:……   戚白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被金钱砸昏了头。   说实话,戚白并不图江鉴之的钱,毕竟他自己不缺钱,卖一幅画够他生活好久,但他此刻还是被金钱砸弯了腰。   他纯粹是馋江教授身子,图江教授这个人。   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因此千言万语在戚白心中,最后出口化成一句通俗易懂的:   “我日?!”   他妈的这……暴富就在一瞬间?!   显然江教授不能和此时的戚白感同身受,因为江教授几不可察一蹙眉,提醒戚白不要说粗话。   还沉浸在八百六十四的震撼中的戚白闻言想也不想回:   “你日都日了我还不能说啊。”   江教授:“???”   虽然……但是……话糙理不糙。   江教授:“……”   扩展画室的场地,就这样在戚白懵懵逼逼恍恍惚惚下解决了。   ……   一方出了彩礼,另一方就得回礼,挂完视频后戚白就去翻看自己几张银行卡,把所有余额相加后,悲哀发现别说‘八百六十四’,就算零头那个‘四’,他都够呛。   戚白毕业才一年,存款本就不多,前阵子他自己添了点再加上白桑的遗产还清了全部房贷,比起家底丰厚的江教授来说,他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戚白再一次产生了自己傍上了大款的感觉。   看完自己可怜的财产后,戚白给江鉴之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我没钱给此彩礼,你把我扣这里得了。   说结婚时他能给江鉴之的,最多最多就只有十二万。   対比不到九百平,顿时无比寒酸。   戚白还给江鉴之发了一张图片,是半个用勺子吃得一丝红瓜瓤都不剩的西瓜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   我的家庭条件你也是知道的。   看到图片的江教授:……?   仍然是戚白保留的表情包,但江教授再次当了真,还以为自己没在家戚白连个西瓜都舍不得吃。   没一会儿,戚白手机就响了一声,银行发短信提醒他,卡里到账十万元。   【深藏不露江教授】:不用省钱。   【深藏不露江教授】:不要钱,要人。   戚白:被金钱砸昏头×2   戚白手机上虽然绑定了江鉴之的银行卡,但戚白只用过一次——   两人进行了深度交流后的第二天早上,戚白就用江教授的银行卡网购了一箱不同类型的安全套。   戚白就是存心臊老古板,他到现在都记得江教授收到扣款短信时的表情。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总之是相当精彩!   戚白现在都回味无穷。   让人想把江教授扑倒,立马试验一下新买的套套体验感如何的程度。   可惜才下单的网购,东西并没有送到。   戚白:遗憾可惜.jpg   ***   江母江父买的店铺,原本是一所培训学校的分校,后来政策原因倒闭了,屋主急着用钱就转手了。   知道戚白想扩大画室规模,江母江父自然举双手赞成。   江父:“本来就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你们是想租出去收租还是自己做点什么或是空着,都可以。”   江母笑眯眯点头:“没错,正好过户也弄完了。”   听了江母江父的话,戚白难得有一丝赧然——   他和江鉴之这婚都还没结呢,就开始用上新婚礼物了,是不是有点不妥?   冷静下来的戚白后来跟江鉴之说了这个问题,江教授从容答:   “迟早的事,现在空着也是空着。”   这笃定他们早晚会结婚的语气,让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戚白瞬间安心。   店铺大门钥匙就在书房放着,江鉴之给了戚白地址,戚白去实地看了一下,发现要是做画室,连重新装修都省了,只用再搞一搞软装就行。   要扩大升级画室所需要的准备不比重开一间画室少,营业执照也得更新,还得招老师什么的,场地有了戚白也没立马开始着手准备,最大原因的江鉴之不让。   理由是他腿还没好利索。   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得,戚白便先放旁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江鉴之回来的日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离二十号还有整整一周时间。   戚白一个人趴在主卧的大床上唉声叹气。   今天也是想男朋友的一天。   ……   十月十六日,周六,身处周末的物理系学生们也丝毫没有懈怠,有课的上课,没课的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就算不学习的也在从其他方面充实自己。   只有少数同学在卷生卷死的氛围中选择躺平,选择去校外放松放松。   周末物理系大楼,和往日一样安静冷肃。   大楼第六层,是物理系各领导的办公室了,早上九点半左右,有一人戴着口罩帽子,在六楼走廊晃了一圈,又很快离开。   早上十点四十一分,离南枫市千里之外的江鉴之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   当时大家正在开会,手机震动时江鉴之本不想接,一看是用学校内线打来的,担心有顺毛急事,顿了顿,还是起身出门接了。   给江鉴之打电话的是物理系的副院长,他曾经的导师。   电话刚一接通,副院长没有含蓄,开口语气严肃:“小江,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江鉴之短暂地愣了一瞬:“什么?”   副院长看看办公桌上的东西,眉头紧锁:   “学校这里收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东西……”   ……   周末和放假是画室最忙的时候,戚白中午和学生们一起吃盒饭,有胆子大的学生调侃,说戚哥今天怎么没有対象丰盛的爱心餐了。   戚白看着一群起哄的单身狗,包含同情:   “我从你们脸上看到了羡慕嫉妒。”   在一片讨伐中,戚白点开了跟江鉴之的聊天框。   学生这都cue到了,不给対象发个消息显然说不过去。   戚白把自己盒饭中卤鸡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今天的鸡腿饭,这个鸡腿小得让怀疑这只鸡还没有长大就出来上班了。   【齐白石分白】:真想投诉店家非法雇佣童工。   消息发过去后好一会儿没有收到江鉴之的回复,戚白也不在意。   江教授工作太忙,并不能时时刻刻关注手机动向,但等他空闲下来看见了,总会回复的。   就像戚白想的一样,江鉴之在下午回了他的消息。   当天晚上戚白在老时间给江鉴之发视频,但対方拒接了,说还在开会。   戚白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一连两天,江鉴之消息回复都带延迟,且延迟时间越来越长。   戚白看了看聊天记录,恍然发觉他们最近三天的聊天频率还没之前一天多。   并且这三天他们就视频了一次,还只有五分钟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戚白双眼一眯,察觉事情并不正常。   【齐白石分白】:你最近两天怎么这么忙?在那边没事吧?   难道是又出意外,回来的时间延期了?   这次江鉴之回复倒是很快:没事。   清贵的江教授话一向很少,但那是対着外人。   戚白越想越觉得奇怪,但他没继续问,而是点开了南大的官网。   官网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戚白略一思忖,又点开论坛。   见不着江教授的日子,戚白全靠翻论坛以前的旧帖过日子。   江鉴之不在学校的日子论坛讨论他的帖子少了一些,忙着上课戚白几天没来论坛,发现论坛里的风向他看不懂了,首页热帖倒是很多,但是大家都在打哑谜——   -听说了吗?你们信吗?   -大家冷静一下,分析一下又动了谁的蛋糕?   -学校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一定是谣言。   -我必不可能塌房!   -我们在这里瞎猜也不是事,有没有知情人士露个面解释一下?   -我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看着论坛里的帖子,戚白一头雾水:   他就几天没有来快乐老家而已,现在什么情况?   看不懂的戚白点开了最热的一个帖子,看了几楼还云里雾里,直到他看见了后面有人回帖: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写信举报这一套??有本事举报就别匿名啊,当面対质!   很快就有人回复层主,劝这位层主冷静一些:   不要在这里说这些,万一是假的,传出以后被不明真相的人当真了怎么办?   有人附和,说三人成虎,就算他们现在只是讨论,也有可能被有心人截图发散出去,辟谣跑断腿,这対男神不利。   看到‘男神’两个字后,戚白才确认大家讨论的事跟江鉴之有关。   举报?什么举报?   戚白眉峰拧起,接着往下翻了翻,但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家都会具体事情缄口不言。   但从大家如此强烈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対江鉴之的影响还不小。   戚白彻底没了睡意,看了一眼时间,给江鉴之拨去视频通话。   拒接。   【深藏不露江教授】:还在忙,怎么了?   戚白没回复,直接打电话。   另一边的江鉴之见了,抬手冲坐自己対面的人示意暂停,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江鉴之说话,戚白先开口了,杀气腾腾:   “谁举报的你?”   江鉴之一顿,默了片刻才回:“你都知道了。”   戚白心想好啊,这男人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戚白提高了音量,连名带姓叫他:“江鉴之,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   江鉴之没意识到戚白在不动声色的套话,清冽的嗓音平静:   “不是什么大事。”   戚白冷哼一声:“不是大事你瞒着我做什么?”   “咱们两人谈恋爱时是怎么说的?说好的互相坦诚呢?”   戚白故作生气的语气果然唬住了江教授,江鉴之看了一眼房间等着的人,放低了声音柔声道:   “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大概知道举报的人是谁。”   戚白顺势问:“谁。”   江鉴之说了一个名字。   戚白一愣,嘴快问:“赵元凯他妈?他妈举报你什么?”   听了戚白的话后,江教授沉默了。   戚白:“?说话啊。”   江鉴之抬手摘下鼻梁的眼镜,唤他:“言言。”   “你诈我。”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戚白心里‘啧’了一声也不在意,追问:   “你别管我怎么你,你就说赵元凯那一家又作什么妖了。”   江教授:“……”   江鉴之极轻地叹口气,把自己前两天接到的电话跟戚白说了。   江教授还没说话,这边的戚白先忍不住‘操’了一声,先炸了:   “他妈的还好意思举报你?哪来的脸?我他妈……”   就他妈离谱,赵元凯他妈一个故意伤人被保释的,竟然写信举报江鉴之私德有亏?   “……”江鉴之尽量使自己忽略恋人这一连串的脏话,继续道:   “……系里还在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有结论。”   戚白恨自己前段时间看赵母是个女人的份上心慈手软,没有连她一起揍,咬牙切齿问:   “所以现在,是赵元凯他妈写信举报你是同性恋,私生活混乱不配当教授?” 第95章 坦诚   赵元凯的母亲故意伤人的人证物证俱在, 再加上戚白这方强大的律师团以及拒不接受庭外和解的强硬态度,眼看赵母的牢狱之灾板上钉钉。   从出事到现在,赵元凯一家想尽办法私下解决, 开出的条件不错, 换个普通人很可能就息事宁人就顺坡下驴了。   可这次戚白江鉴之态度坚决, 这事没得谈。   事关自己亲妈,和谈无效, 赵元凯前不久放狠话,让两人不要后悔。   狗急跳墙,戚白有让人留意赵元凯最近的动向, 却忘了赵母这一茬, 对方几千字的举报信, 把江鉴之和他的事捅到了学校领导面前。   还不止一封, 怕学校包庇江鉴之,赵母给学校各个领导办公室都投了信,包括南大校长的办公室。   学校把举报信的内容拍给江鉴之看了, 举报信的大致内容是说江鉴之身为教书育人的正教授,可私德有亏,和本校男同学谈恋爱, 私生活混乱,公私不分。   还言明戚白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去年能参与兰溪校区艺术系的项目,也是因为江教授的渠道……   事关祖国无数未来栋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重的职业没错, 可现实生活中又十分敏感的, 外界对这个职业容不下一粒砂砾,小事都会被外界放大。   更何况江鉴之太年轻, 树大招风,江教授又被捧得太高,这些年盯着他的眼只多不少。   收到举报信后学校高度重视,第一时间联系了江鉴之本人。   副院长第一句话是问江鉴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针对了。   江教授喜静,不喜欢应酬交际,但不代表他听不懂潜台词。   同性恋在当下还是有些敏感,但性取向这属于个人隐私,只要本人否认,谁也不能按头说江鉴之就是喜欢男人,这件事也就迎刃而解,学校可以澄清是谣言。   作为江鉴之曾经的导师,副院长第一句话就是他递台阶。   因为大家都清楚,不管江教授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不喜欢人,都不会影响工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江鉴之否认自己喜欢男人,正在和戚白谈恋爱。   在副院长看来这件事可大可小,然而问题就出在,江教授并没有顺着台阶下。   江鉴之直接承认了和戚白的恋爱事实。   听着江鉴之语气中的平静,副院长:“???”   还没等副院长说一句糊涂,江教授又肃正表示,戚白如今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自身努力,跟他没丝毫关系。   江鉴之:“艺术系那个的项目是学校主动联系的戚白,这点许多人可以证明。”   他问心无愧。   副院长试图让江鉴之理解,现在有事的不是戚白而是他自己,但显然在江教授眼里,只是在举报信中提了一句的戚白更重要。   江鉴之如此坦诚,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副院长沉默良久,只得叹气。   副院长后面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得知两人并不是师生恋,两人是在戚白毕业后才认识的后,松了一口气。   江教授行的端做得正,清楚他为人的学校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但该有的程序得有。   具体事宜学校还要调查。   副院长宽慰江鉴之,让他不要担心,只是例行询问。   这几天江鉴之除了处理研讨会的事宜,还要处理举报信的事,同时还要兼顾实验室,空闲时间骤然被压缩。   江鉴之想让戚白在家安心养腿,便没把这种小事告诉他,没成想对方还是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有人举报江鉴之的事没调查清楚之前,学校想瞒着,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导致论坛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学生们知道有这一回事,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听了江教授的话,戚白嘴角一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举报信都递学校了,脏水都泼头上了,你还觉得是小事?”   “你都被迫出柜了好吗?”   出柜这点江鉴之还真不在意,他要是想遮着瞒着,开学典礼上就不会朝戚白走去。   行事沉稳周到的江教授要是存心想瞒,学校根本不会有半句他谈恋爱的消息传出。   这个柜门江鉴之原本也没想堵,副院长问时,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承认了。   江鉴之定定开口:“我喜欢你,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算不上被迫。”   本来很生气的戚白听了江鉴之的话,虽然还是想揍赵元凯那傻逼一家吧,但心里的怒火熄了一丝丝。   有点开心。   戚白清了清喉咙,努力把上扬的嘴角抻平,用说大事的专用严肃语气问:   “接下来怎么办?需要我去学校解释一下吗?这事对你影响大不大?” 第96章 墙角   赵母举报信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 除去个人主观意向的字句,重点就两点:   一:江鉴之是个同性恋,同性恋不配教书育人, 会带坏学生。   二:江鉴之和戚白师生恋, 且江鉴之利用职务之便为戚白谋福利。   推翻第二点很简单, 一查就清,为难的是第一点。   戚白问江鉴之这事对他有没有影响大不大, 毕竟论坛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他担心学校迫于舆论压力做出了什么对江教授不利的决定。   江鉴之让戚白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江鉴之柔声道:“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很快就回来。”   会客厅, 年轻的外国男人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中, 看着样貌清贵男人低声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 随后挂断了电话。   转过身时,原本眉眼低垂神色柔和的男人又恢复了疏淡冷峻。   “抱歉。”江鉴之走回沙发,对外国男人淡声说了一句。   “没事。”外国男人双手一摊耸肩, 出口的话却是流利中文:   “江先生最近俗事缠身,我能理解。”   男人拥有一双如深海般漂亮的深蓝眼睛,五官深邃鼻梁高挺, 他望着江鉴之:   “就像我刚才所说,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 我们能提供给你最好的研究条件,不管是助手还是科研资金,我们诚意满满。”   “我知道你们国家的规矩, 平时处处受限, 但我跟你保证,这些事在我们国家都不会发生, 要知道,我们国家同性恋法案都通过许久了。”   男人是这次国外代表团的人,知道这两天发生在江鉴之身上的事后,他们研究所认为这是一个挖人的好机会,便派他来游说。   优秀顶尖且年轻的人才,哪个国家都想争取,这也不是江鉴之第一次收到从国外抛来的橄榄枝了。   只是这次抛出的条件尤其丰厚,对方不但许诺房车绿卡及高薪,还大手笔表示可以给江鉴之拨一所独立的研究室,里面还会配齐他目前研究方向所需要的实验设备及仪器……   平时还不会干涉他的研究,不用他教书应酬,可以专心搞自己的科研,可见十足诚意。   江鉴之没说话,似在思考。   男人观察着江鉴之的神色,想了想又道:   “我听说江先生的另一半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如果你愿意,你的另一半我们也可以安排。”   在男人看来,他们这边为了挖江鉴之,给出的条件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他们国家开放自由且美丽,只要江鉴之点头,他们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江鉴之只是换了个环境换了个国籍,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变。   他们开出的待遇比江鉴之现在所获得的高几十倍,且给了他十足的自由,外国男人盯着江鉴之,信心十足。   听男人提起戚白,江鉴之疏淡的眸子微动,抬眼看他。   男人以为有戏,双眼一亮刚想再接再厉,对面的人却略一摇头,嗓音淡淡:   “抱歉,容我拒绝。”   男人闻言一愣,有些急了,问:“why?”   离交流会结束还有几天,要是江鉴之同意后,这次可以直接跟着他们出国熟悉新环境,千载难逢的机会,男人不懂江鉴之为什么会拒绝。我   男人表示酬劳问题还可以再谈,让江鉴之好好考虑再回答。   江鉴之:“不是酬劳的原因。”   男人浓眉一皱:“就算你不想,你为你另一半考虑考虑呢?国外能给他更好的发展。”   被拒绝后男人心里一着急就开始往外蹦母语。   江鉴之抬眼对上他双眼,语调平静:   “我爱人很厉害,如果他想出国发展不用等到现在,也不用靠我。”   男人闻言顿了顿,随后表示不理解:   “你们的国家……并不理解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在一起,结婚?”   不等江鉴之开口,男人又道:“而且据我们所了解,你的学校已经有人主张让你停职。”   ……   几分钟后,外国男人和江鉴之一前一后从酒店会客厅走出,男人对江鉴之的选择表示遗憾,走之前递上名片:   “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男人离开后,朱俊良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再看看江鉴之手里的名片,皱眉:   “又是来挖墙角的?”   江鉴之略一点头,转身电梯口走。   朱俊良眉头皱得更狠:“他们属狗的啊鼻子这么灵,你这儿刚出问题,他们闻着味就来了。”   朱俊良小心觎江鉴之一眼:“那啥……你不走吧?”   江鉴之平静转头,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他。   虽然心里相信江神不是那么经不住诱惑的人,但得到肯定答复朱俊良还是松了口气,笑着讨饶:   “好了好了别瞪了,我知道江神爱国的心如磐石,是我多余问一句。”   发生这么大事,但江鉴之脸上看不出丝毫焦急担忧,和旁边的朱俊良一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朱俊良被人举报面临停职危机。   江教授脸上常年没表情,朱俊良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得干巴巴安慰他停职的事还没定论,不用着急。   朱俊良:“你想啊,你可是咱们系的活招牌,江神!学校那几个老头平时恨不得把你捧到手心里供着,哪里舍得停你职?”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舍得,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校园墙的那群学生舍得?”   就这样一路叨叨上了楼,跟在江鉴之身后的朱俊良感觉前面的人停下了,抬头一看,哦,到江教授的房间门前了。   “那啥……”朱俊良摸摸自己后脑勺,对江鉴之道:   “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江鉴之‘嗯’了一声。   刷卡开门,进了房间后江鉴之开了电脑,处理完邮箱内积压的未读邮件后,才摘下眼镜放置一边,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   另一边南枫市,江鉴之让戚白好好休息不用在意这件事,戚白嘴上乖巧答应,但挂完电话的下一秒,他联系律师拿到了赵母的电话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时,眉眼中都是压不住的戾气。   电话一接通,听到赵母声音那一刻,戚白火没压住,也不在意对边是长辈还是女人了,开口就骂:   “你他妈有病就去治,要告你的人是我,你找江鉴之做什么?女娲当初捏你们一家时是忘了给你们捏脑子了吗?我就不明白了,是谁家出门扔垃圾的时候忘记把你们分类了让你们来为祸这个社会?”   戚白打架出拳快准狠,骂人的语速也快,等他一顿输出完了,上了年纪的赵母脑袋还是嗡的。   回过味来后自然是生气,但不等赵母开口骂回去,戚白又冷冷开口:   “我看你是一个人在局子里待着觉得孤独,你儿子这几年做了不少事,报警记录警察局有,他给我发的那些短信也可以查,他大一寻衅滋事打人被学校压下来了,既然你们一家如此难舍难分,不如今年就一起在里面过年团圆吧。”   说完后不等赵母放屁,戚白直接挂断了电话。   面子给多了,狗都觉得自己是狮子。   赵母愣愣回过神来后打过来想问清楚,什么叫报警记录警察局有?   然而戚白挂完电话又给律师打电话,赵母电话没有打通,她有些急了,转而又找到赵元凯,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赵母说完来龙去脉,在得知她的举报信上把戚白也写了上去后,赵元凯脸色一变,倏然起身,也急了:   “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哥哥是无辜的,他是被姓江的蛊惑的,您提他做什么?”   “你上次瞒着我去撞哥哥,你不是跟我保证那是最后一次吗?” 第97章 航班   赵元凯近一年过得极不顺当, 他把这一切都归于江鉴之这个半道冒出来的人身上。   赵母这事一出,赵元凯和戚白之间的关系比以往更僵,他更对自己亲妈是有怨恨的, 怨她擅作主张伤了戚白。   但毕竟是亲妈,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母去坐牢。   赵元凯视江鉴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是没想过用江鉴之和戚白的关系去威胁江鉴之,让他多一丝顾虑各退一步, 赵母这事就大事化小赔钱和解了。   可没想到江鉴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赵元凯没办法,只能给他找点事做——   只要江鉴之自身摊上事了, 自顾不暇也就没时间在他们这事上多计较。   赵元凯是南大学生, 出面举报本校教授查出来后, 难免给学校老师教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封信最后就是由赵母书写,赵母投递。   写完后赵元凯看了一遍,提了几处改动觉得可以, 没想到赵母后面又把戚白添上了。   望着儿子急切的表情,赵母却很镇定:   “既然说江鉴之是个同性恋,对象不指出来没有可信度。”   赵元凯在原地转了一圈, 焦躁:“哥哥又没做错什么。”   听赵元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赵母忍不住动气:   “他没做错什么?他想把你妈送进去!”   赵母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就不明白了, 戚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了他连亲妈都不顾了?”   说到最后,赵母瞪着赵元凯竟是红了眼, 语带哽咽。   见赵母这模样, 赵元凯气势瞬间低了一截,有些慌乱地抱住赵母肩膀:   “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现在就是被江鉴之迷惑住了,他不是这样的。”   只要没了江鉴之,哥哥会变成以前的模样的。   哥哥还是他一个人的。   一看儿子对戚白掏心掏肺的模样赵母就气,咬碎了一口银牙——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戚白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刻意勾引,她好好的儿子怎么会走上歧路?   身为男人竟然喜欢男人……   传出去像什么话?   怪她自己引狼入室,他们全家都被戚白外表迷惑了!   压下心头的恨意,赵母抬手拍拍赵元凯的后背,问他戚白说的警局记录和打人是怎么回事。   学校那点事赵元凯一直是瞒着家里的,之前打人的事闹大了学校让请家长,他花钱找了个人冒次小姨。   眼看事情瞒不住了,赵元凯只能坦白。   没想到儿子迷戚白到这个份上,竟然做下了这么多蠢事,赵母是又急又气:   “那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会真的告你吧?这对你会不会有影响啊?小小年纪,他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亏你这些年对他这么好,嘘寒问暖,他不止感恩就算了,还想告你!”   真是白眼狼!   赵元凯听不得有人说戚白一句不好,但这人是亲妈,他只得打断:   “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用此来威胁你,想让我们撤回举报信。”   赵母‘呸’了一声:“他想得美!”   赵元凯:“妈你别担心,我再去跟哥哥好好聊聊。”   赵母拉着他的胳膊不许他去,扯着嗓子喊:   “他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你还要去见他?”   赵母情绪波动大,赵元凯只得先安抚她。   ***   赵元凯坚信戚白不会那么狠心,不会真的告他,况且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好,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   赵元凯盲目自信,戚白不仅决定动真格,听了律师的建议后,还要针对赵母写的举报信的第二点起诉她造谣诽谤。   一旦动用到法律,匿名不匿名已经不重要了。   匿名不是造谣生事的保护伞,他们有权向学校获取举报人的个人身份信息。   江鉴之直接承认和戚白的恋爱事实,事态发展不受学校领导们控制,外界关于举报江鉴之的内容也衍生出了多个版本,众说纷纭。   种种考量下,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十八号上午,学校领导给江鉴之打电话,表示最近需要他处理的事有些多,学校给他放个假,他的课暂时由其他教授代上。   直到他的个人事情解决。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朱俊良目瞪口呆:“这是……暂时停职的意思?”   对面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不是傻,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江鉴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很镇定地点头同意了学校的处理方案。   被停职的人表情从容,可急坏了一旁的朱俊良:   “你就这么同意了?”   江鉴之看他:“不然?”   朱俊良:“???”   见朱俊良半晌无言,江鉴之淡声道:“就当放假。”   他曾经的的导师、现任物理系副院长后来又跟他通过电话,暂时停职这个方案也是江鉴之自己主动提出的。   工作以来,江教授一直学校研究所连轴转,别的老师教授还有寒暑假放松,他连假期都是在实验室度过。   戚白这次小腿骨折,他却在外出差。   罕见地,江教授也想休个长假了。   听了江鉴之的话,朱俊良用‘太白天见鬼了’的眼神看他——   出了名的工作狂转性了?   要知道江教授以前连吃饭睡觉都觉得浪费时间,现在竟然想休假了??   朱俊良好奇是什么改变了这台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然而江教授明显没有多解释的意思,看了一眼手机收到的消息,冷硬不近人情的唇线微缓,垂眸打字回消息。   朱俊良比江鉴之矮上一些,从他的位置余光一扫,刚好看见给江教授发消息的人的备注——   人帅腿长已毕业男大学生。   朱俊良:“……??”   这备注……脑筋转过来明白发消息的人是谁后,朱俊良嘴角一抽,看江鉴之的眼神是相当复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教授!   事已至此,是什么改变了冷血无情、一心只有工作的江教授,自是不必再提。   朱俊良:啧,闷骚。   ……   戚白问江鉴之举报信对他有什么影响,江教授说没有,出于对全能且从不骗他的老古板的信任,戚白相信了。   戚白忙着收集起诉证据,直到晚上才从别处得知江教授被委婉地暂时停职的事。   脾气爆的某人当时就是一句国骂送给赵元凯和他妈。   戚白还不知道暂时停职是江鉴之自己的主意,想到他家江教授在外勤勤恳恳工作,然而却被敌人炸了家……   戚白顿时心疼得不行。   江教授平时那么敬业一个人,就因为子虚乌有的事被停职,这合理吗?   知道自己被停职,他家江教授心里不得难过死?   重点是江鉴之受了这么大委屈,自己这个男朋友此时却没在他身边陪他。   更别提这事还是他引起的……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戚白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戚白心里有股说不清的难受。   他突然就很想见江鉴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马如野草般肆意疯长,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算算他和江鉴之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热恋期分开这么长时间,比他想象中更难熬。   他和江鉴之同居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他已经习惯男朋友温暖的怀抱,早起洗漱时也下意识抬头看身边位置。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侵占人们的意志。   戚白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   当时江鉴之说归期得往后延,戚白心里失望,但视频时他插科打诨没有表现出来。   他不想让干扰江鉴之工作,不想让对方为自己分心。   戚白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搞得那么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但是现在……他想见江鉴之。   他得见江鉴之。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起,戚白就点开了购票APP,查看最近的航班。   从南枫市到江鉴之所在的城市,最近的航班是四十三分钟后,时间上根本赶不及。   戚白往后延,买了晚上十点五十的票,不用中转,但飞机落地也是凌晨两点多了。   江鉴之后天就回南枫市,但戚白一秒都不想等。   他毫不犹豫地付了款,开始收拾东西。   又不是出去旅游,戚白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装上充电器拿上手机背了个包就出门。   出门瞥了一眼放在玄关处的拐杖,戚白顿了顿,还是拿上了。   石膏刚取没几天,他怕下了飞机被男朋友念叨。   嫌麻烦戚白只拿了一根拐杖,出了小区打车直奔机场。   脑子发热做出决定,等坐上飞机后戚白才冷静稍稍下来,想自己闪现,大半夜去敲江教授房门,也不知道对江教授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   想到自家男朋友清正板肃的模样,戚白嘴角往下一瞥,自言自语:   “说不定会说我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明明后天就见面了。”   指不定还要说他拄着拐杖还乱跑,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江教授君子端方,克己守礼,明明两人都睡过了,视频时还说不出一句撩人情话。   戚白在这边飞吻‘么么哒爱你想你’,江鉴之在另一边抿唇‘早点睡别贪凉要静养’。   戚白:“……”   戚白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爹。   冲着这张脸,他忍!   戚白知道江鉴之一行人住的酒店,也知道江鉴之房间号,他没告诉江鉴之自己来了找他了,准备下来飞机后直接去酒店。   他今天没吃晚餐,临时起意买票只剩下经济舱,不提供餐食,只发了两个甜腻腻的小面包和一小瓶矿泉水。   戚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拆开面包吃了一个,灌了半瓶水。   凌晨两点多的机场人少得可怜,机场大巴都停运了,去市里只能坐打车。   戚白第一次来这座城市,跟在人群后面走,他杵着拐杖速度慢,也有人瞅了瞅他的脸,好心询问需不需要帮忙,他摇头谢绝。   他没携带重物,走路没问题,就是速度有些慢。   因为人少机场电动扶梯都没开,大家只能走楼梯,戚白很快就被甩在人群之后。   他本以为出去就是机场大门,但七拐八拐出去才知道这是机场一个小出口,不是大门,外面只停着零星几辆出租车或私家车,都载着人陆续离开。   很快周围就重归冷清。   杵着拐杖站在门边的戚白:“……”   戚白试图原路返回,在机场里面绕来绕去,愣是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机场内部修得太多复杂,每条路看着都差不多,对路痴很不友好。   戚白想找机场工作人员问路,但大晚上工作人员也下班了,他在里面晃荡这么久,一个工作人员都没遇上。   事实上就算有好心人指路,戚白也不一定能从机场绕出去。   戚白只得回到那个小出口,尝试用打车软件叫车,但机场太偏远,此时又太晚,等了许久都没有司机接单。   他提了几次价,还是无人问津。   眼看快到三点,戚白站在机场不知道什么方向的出口望天思考了许久的人生,最终认命,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被特殊铃声叫醒的江教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两点五十七,戚白从来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   大半夜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江教授没有丝毫不耐和起床气,只是嗓音带着些哑:   “言言,怎么了?”   走累了的戚白坐在机场外的椅子上,四周万籁俱静只剩下他一个人,偶尔有车经过也是呼啸而过。   听到江鉴之的声音,已经吹了一会儿冷风的戚白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喷嚏。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风声,江鉴之眼神微凛:   “你不在家?现在在哪儿?”   “……”戚白再次感叹江教授的敏锐,清咳一声开口:   “或许……你愿意来机场接一下你迷路的男朋友吗?”   说这话时,戚白脸上还带着点不情不愿。   说好的惊喜惊吓,结果机场都走不出去。   操!   丢人!   江鉴之:“?”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倏然从床上坐起身,不自觉拧眉,语气变得严肃:   “机场?你在哪个机场?”   戚白拨弄着手边的拐杖,说了机场名字。   饶是心里猜到了,江鉴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定了定神问:“这么晚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问这话的同时,江教授已经起床换衣服了。   戚白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谁知道这座城市的机场建设得这么复杂!   出师不利,搞得千里送温暖的戚白心里也不爽。   就很烦。   江鉴之已经换好衣服,让戚白不要乱走,挂电话之前还不放心叮嘱:   “去机场里面等我。”   戚白尾调上扬,乖巧回答:   “好哦~”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一个路痴出门多艰难。 第98章 烈火   市区离机场远, 好在大半夜道路上车流量不多,没堵车。   三点四十二,江教授在机场F出口接到了他迷路的小男朋友。   人坐在机场外, 只有几盏散发着微光的路灯陪着, 看着冷清又孤寂。   戚白背个包走得匆忙又潇洒, 根本没考虑这个季节白日和深夜的气温差,连件厚点的外套都没带。   身穿一件白色牛仔面料外套的戚白, 在外面被冷风吹得四肢冰凉,但他一想到阔别一个多月的江鉴之待会儿就到了,一直强撑着没有把四肢蜷屈着取暖。   戚哥很注意形象, 长达扎起, 一双大长腿敞开支起, 闲适随意中的又透露着一丝慵懒, 看着自然帅气又不显得做作。   就是冷风呼呼地往破洞裤里面钻。   耍酷的人凹了许久的造型,终于有车在他面前停下。   听见江鉴之的声音从手机中抬头时,戚白嘴唇都是白的。   瞧见大步朝自己走来江鉴之后, 戚白双眼登时亮起,刚露了个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就兜头被一件风衣裹住了。   黑色风衣刚从江教授身上脱下, 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和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   被裹得只剩下上半张脸的戚白眨眨眼:“?”   他白凹了这么久的造型!   江鉴之挟着一身微凉夜色而来,眸光和脸色皆沉, 紧抿着唇不说话,打横抱起戚白,抬步朝路边等着的车走。   身体腾空时戚白下意识伸手搂住江教授脖子, 等人被塞进车后座是才回过神来, 挡住即将关闭的车门。   江鉴之垂眸看他,戚白出声提醒:“拐杖和包没拿。”   江鉴之:“……”   前座的司机专心开车, 后座的戚白侧眼瞧了坐在身边的江鉴之,敏锐发现对方情绪不对,上车后只问了他两句饿不饿冷不冷之类的,随后绷着脸不说话。   似乎是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先斩后奏?还是这么晚耽误他睡觉了?   太过复杂的地形及建筑,果然是路痴的一生之敌!   戚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江鉴之,想问他暂时停职是什么意思,但他扫了一眼前方开车的司机,对方穿着工装,年纪不大。   他看不出对方的身份,但不像专职司机。   未免节外生枝,戚白暂时忍住,准备到酒店后没外人了再问江鉴之,老实又乖巧地坐着。   乖巧了,但没完全乖巧。   上车吹不着风,还裹着男朋友的外套,戚某人又支棱了起来。   戚白目视前方,借着风衣的遮掩右手慢吞吞地朝旁边挪,没多久成功摸上江教授自然放置在身侧的左手。   试探似的按了按,戚白见江鉴之没有抽手,立马得寸进尺握住,随后手指强硬地挤进对方指缝。   十指相扣时,江鉴之偏头看戚白,就见他唇角上扬,眉眼皆是得逞的狡黠笑意,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察觉到江鉴之的视线,戚白转头和他对视,路灯透过车窗搭在他眼底眉梢,化作星星点点的笑意。   瞧着这样的戚白,本来气他腿还没好全就一个人一声不响来了这里,大晚上还穿这么少在外吹风的江鉴之,瞬间没了脾气。   极轻的叹息声从胸腔向上,到了嘴边却化成无奈的低语:   “言言……”   戚白正襟危坐挺直脊梁:“在。”   司机都被这一本正经的声音吸引,抬头瞅了一眼后视镜,   江鉴之:“……”   江教授没说话,只是握着戚白的左手紧了紧,眼神示意他别皮了。   ***   到了酒店后戚白才知道司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得了一笔小费后跑这一趟。   江教授房间在十楼,还不知道暂时停职是江鉴之自己主意的戚白,憋了一路,一进电梯就忍不住了:   “学校那些人怎么想的?什么叫做为了息事宁人所以暂时停职?”   现在关于江鉴之被举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学校不第一时间澄清解释就算了,还搞暂时停职调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不就是证明了江鉴之有问题吗?   到时候真有人以为江鉴之私德有亏德不配位怎么办?   戚白认为这不是息事宁人,这他妈是火上浇油!   酒店电梯运行速度快,很快就到达十楼,戚白被江鉴之牵着往房间走,嘴上还在替他家老古板鸣不平,没注意到江教授一直没接话。   “滴——门已打开。”   江鉴之刷了房卡开门,戚白理所当然跟着进去且顺手关了门。   戚白:“回去后再跟学校嗯、唔——”   喋喋不休朝房间里走的戚白忽然被江鉴之拉住了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在了门边,堵住了那张疯狂输出的嘴。   江教授今天的吻罕见的带着点急切凶狠,戚白从怔愣诧异中回过神来后,立马抱着人热情回应。   分开这一个多月,等真的把人抱在怀里心才彻底落地。   周身被熟悉的冷香包围,原本还愤愤不平的戚白瞬间把原本想说的话抛在脑后。   江教授的美色当前,什么停职?戚言言表示不记得了。   在后腰被人按住,戚白还没好全的左腿顺势搭上江鉴之腰间,心口缺了一部分的地方终于被补齐。   戚白嘴有些发麻。   满脑子色色的理论大师,他抽空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来之前都吃了什么东西,除了一个普通的小面包之外也没别的,也不存在口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但江鉴之这架势,恨不得把他舌头都吞了。   没想到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江教授没有练习对象也无师自通了深吻。   明明之前在南枫市还没解锁这一技能。   渐渐跟不上节奏的理论大师只能在心里惊叹对方的天赋异禀。   不愧是江教授,牛逼!   ……   小别胜新婚,年轻气盛的两个人很快就亲出了火,被压在酒店大床上时,戚白趁喘气的间隙为自己争取:   “江、江教授,让你男朋友先吃…吃口东西。”   江鉴之停在戚白衣摆的手一顿。   戚白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也觉得自己这半路喊停不道德,便努力对江鉴之眨巴着自己无辜又单纯的大眼睛,语气可怜又委屈:   “我饿……”   他是来跟江鉴之干正事的,也没想到刚进门正事还没干,江教授想先干他。   戚白倒是很乐意把正事往后挪,反正他也想江鉴之了。   但他真的饿了。   江鉴之:“……”   戚白见此再接再厉,只是说出口的话和他单纯的表情一点都不搭:   “不吃也行,但我怕待会儿怼两下我就体力不支晕了,到时候你让我抬腿我抬不起来,让我站着我也站不住……多扫兴。”   “……”听着戚白嘴里的虎狼之词,江教授太阳穴旁的青筋都跳了跳。   江教授伸手捂住他什么话都往外秃噜的嘴。   下一秒,就感觉手心微痒,濡湿的气息喷洒在手掌。   捂着戚白嘴的指尖轻轻一颤,江鉴之被烫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戚白笑嘻嘻地看着江教授,拖腔带调撒娇:   “江教授……我没吃晚饭,真饿了,等我填饱了肚子,立马躺平任你——呃,折腾。”   对上江教授浅色双眸后,戚白话语一顿,把原本那个略显粗俗的字换了个说法。   他忘了,他家老古板听不得这些。   江教授也不是兴致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听戚白说他晚饭都没吃后,眉头一皱。   一见他皱眉,戚白立马捂肚子,蹙眉不语,一副饿得受不了的虚弱模样,嘴里还小声哼哼,声听着像求饶,更像撩拨。   江鉴之:“……”   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想吃饭还是不想。   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江教授抬手按了按眉心。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江鉴之还是拧眉给他揉了揉肚子,起身拨通酒店内线电话。   好在这家酒店全天二十四小时供应餐食,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可选择的种类不多,基本都是速食。   江鉴之给无比‘虚弱’的戚白点了一份馄饨一份面。   戚白盘腿坐在床上,矜持表示自己其实吃泡面也可以。   被戚白这么一打岔,原本的事没办法继续进行,两人之间的氛围也从干柴烈火冒火星子的成人频道变成了面向全年龄段的正经电视台。   原本被戚白抛在脑后的正事把带颜色的小人驱赶至角落,趾高气扬占领高地。   戚白皱眉问停职的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鉴之把刚才落在地上的风衣和外套捡起,平静开口:   “暂时停职是我要求的。”   戚白:“……?”   他怀疑自己而耳朵也被江鉴之亲坏了:“你说什么?”   停职是江鉴之主动要求的??   啥玩意儿?   望着戚白不自觉瞪大的一双眼,江鉴之看他:   “不是联系了律师准备起诉对方造谣诽谤。”   “是啊。”戚白一头雾水:“这跟你停职有什么关系?”   江鉴之淡声道:“这样成功机率更大。”   戚白:“???”   举报的事一出,的确有一两个眼红江鉴之的人提出暂时停了他职,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这也是遇到此类情况的正常流程。   但举报江鉴之的这封举报信说服力实在太低,学校很快查清戚白靠江鉴之谋取好处的事不存在,这点艺术系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至于江鉴之的性取向……南大是一所面向全球的高校,校训其中有一句就是求同存异。   学校不可能单纯因为江鉴之性取向不随大流就停了他的职。   学校领导阶层还没刻板封建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没公开,可以小事化了,学校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要拿出一个态度就行了。   同性恋不是病,坚信同性恋是病且会传染的人,才是有病。   听到这里,戚白忍不住打断江鉴之的话,看他的眼神很不理解:   “学校都不追究,你还主动请罚,你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男朋友不会做实验做傻了吧?   江教授:……? 第99章 怜惜   学校没想处罚江鉴之,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江教授竟然主动要求停职。   戚白怀疑怀疑他家老古板第一次被人举报,气得人傻了。   戚白不理解,他去摸江鉴之额头, 体温正常。   江教授:“……”   江鉴之拿下戚白试探的手, 温声安抚快炸毛的人:   “如果这次学校轻拿轻放, 以后还会出现类似的事。”   有的事适合息事宁人悄无声息解决,但有的事低调处理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戚白和江鉴之的事已成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 他们都不是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的脾性,举报信的事不慎重对待的话,这次是赵母, 下次还会出现张母周父。   江教授怕麻烦, 更喜欢一劳永逸。   若是学校就此让举报的事轻飘飘过了, 没有任何惩罚且未传播, 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们告赵母造谣诽谤,胜诉后对赵母的惩罚也不会太重。   效果不大, 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加上这次戚白腿受伤,人形工作机器江鉴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太密集,应当适当调整。   学校得给外界一个交代, 江教授主动要求停职,反倒让学校那群领导心里过意不去, 这几天慰问电话轮流打,让他安心休假,学校是相信他的, 停职只是走个形式。   戚白听得一愣一愣, 半晌反应过来——   敢情自己因为停职一事担心紧张得不行,大半夜千里迢迢赶过来送温暖, 结果对方根本没当回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江教授不但不怕事情闹大,甚至还在背后推了一把?   戚白在心里算了算:既卖了学校领导人情,又获得了正当假期,还能让赵元凯一家吃瘪……   这波,一石三鸟啊!   想到这里戚白忍不住多看了江鉴之一眼,没想到看着矜贵疏冷的江教授,心眼还挺多。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知道停职内幕后,戚白心里揣了这么久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我白担心了,还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   江鉴之看着身心舒展在床上摊得溜扁的人,眸光沉沉,没说话。   门铃响起,酒店的餐食送上来了,江鉴之去开门取,回来就见戚白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教授:“……不能在床上吃。”   小心思被看穿,懒得挪窝的戚白闻言撇嘴:   “反正待会儿都是要换床单的。”   声音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理直气壮。   待会儿为什么要换床单彼此心知肚明,江教授:“……”   理是这个理,但洁癖是不能接受在床上吃东西的,还是带汤汤水水的馄饨和面,最终戚白还是被江教授从床上挖了起来,坐在小圆桌吃他迟到许久的晚餐。   或许用提前了三四个小时的早餐来形容更贴切。   小圆桌有些矮,戚白坐着坐着身体就开始歪,等江教授洗了手出来,就见他两条腿一条屈膝盘着,一只踩在椅子上支着。   十分坐没坐相。   看着戚白如此随性的坐姿,清正守礼的江教授脚步一顿,随即略一拧眉。   “言言。”江鉴之走过去拍了拍戚白盘起的腿,再次提醒:“左腿不要盘着。”   医生说了,戚白现在的左腿最好不用力,也不能压,不利于恢复。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如果不是刻意关注,戚白时常忘记自己腿还没完全恢复。   刚才在床上盘腿而坐已经被江教授提醒过一次了,再犯的戚白悻悻放下腿,嘴上还嘀咕:   “你刚脱我裤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教授:“……”   说到这里,戚白像是想起什么重大问题似的,忽然抬头看江鉴之,一脸严肃:   “我腿没那么脆弱,先说好,这次你不许一直摁我腿了。”   江教授:“……”   时针已经滑过五点,开始只是两人太久没见猝然见面,一时情动难以自抑,但江鉴之到底不是禽兽,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没想再折腾一晚上没休息的戚白。   奈何戚白总把话题往床上拐。   床上的事拿到床下说,江教授眼里的不自在一闪而过,看戚白的眼神略带无奈:   “戚白。”   听见江鉴之叫自己大名,戚白把嘴里的小馄饨咽下去,原本大喇喇支着的右腿也放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在呢宝贝儿。”   江鉴之:“……?”   听着戚白飞扬的尾音和突然冒出来的新称呼,江教授神情明显一滞,看着他好半天没下文。   戚白望着噎住的老古板,明知故问:“怎么了宝贝儿。”   老古板大概是听不得这个称呼,窘得脖子颜色都深了一个色,盯着戚白好一会儿,丢下一个短促的问句。   戚白闻言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故意对江教授眨眨眼:   “我知不知羞你还不知道?”   “……”江教授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戚白继续呼噜小馄饨,心里的小人得意比‘耶’——   调戏老古板,首战告捷。   ***   一个人把馄饨和面都解决完后,心满意足的戚白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对刚收拾完桌子的江教授勾勾手:   “来,宝贝儿,主动点,别因为我是个老流氓就怜惜我。”   戚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宝贝儿江鉴之:“……?”   面对老流氓的盛情邀约,江教授走上前,脱掉外套,在某人闪闪发光的期待注视下掀开被子,然后——   用被子把戚言言裹成了戚卷饼。   还是带馅儿的那种。   戚白:“?”   戚白艰难把脑袋拱出被子,瞪大眼看江鉴之:“你做什么?”   戚卷饼很不满意江姓摊主摊饼的手艺,他认为自己今晚应该是被正面这样这样,又反面那样那样的煎饼,而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卷饼。   江鉴之在戚白身边躺下,把他整个饼抱在怀里,左手轻轻按了按他后脑勺,回:   “什么都不做,睡觉。”   戚白:“……?”   馋你身子这么久,我姿势都摆好了你跟我搁这搞这呢?   戚白严肃脸问:“你口中的睡觉是我想的那个动词吗?”   江鉴之:“……别闹。”   很显然,江教授嘴里的睡觉不是动词。   不安分地在江鉴之怀里蛄蛹两下,戚白正要用控诉的眼神谴责他,头顶忽地一沉。   “言言,让我抱一会儿。”   江教授下巴抵在他脑袋上,放低了音量,嗓音又轻又柔,声音顺着头顶溜进耳朵,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犯规。   戚白心上一软,嘴上哼唧着‘抱’也可以是他想的那个动词,但真的老实了下来,不动了。   安静几分钟后,馅儿又开始在饼皮里面挣扎,江鉴之没睁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名为戚白的馅默了两秒,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江姓摊主笑了一声,把他从被子里放出来。   戚白伸手搂住江鉴之的腰,两人贴在一起,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彻底安分,心满意足相拥而眠。   ***   明日就要返程回南枫市,今日没什么事,大家自由安排时间。   朱俊良不随国外代表团出国学习,一大早便来按江鉴之的房门,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去逛逛。   毕竟江鉴之被学校停职了,朱俊良想着就算江神面上再淡定平静,内心肯定也是郁猝的,便想拖着人去散散心。   买点土特产回南枫市也行。   按门铃时,朱俊良心里还在想,江鉴之朋友太少,如今身在外地,也只有他这个朋友还会关心他两句了。   换个角度来看,不过二十几岁的江教授虽然不缺名不缺钱,可他缺朋友啊。   关键时刻只有自己安慰两句,想想都……太可怜了。   这大概就是无敌的寂寞吧?   等待间隙,朱俊良都要被自己这个胆肝相照的真朋友感动到了。   已经早上八点多,其他人这个点没事做十之八九在补眠睡懒觉,但朱俊良相信江教授肯定早已经起床了——   江神就不是会在床上浪费时间的人!   门开了,朱俊良一边想‘果然如此’一边露出亲切体贴的笑容:   “江教授,出去——”   “不需要客房服务。”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看见开门的人,朱俊良一句话还没说完,后面半句就卡在嗓子里,愣在门外。   戚白本来以为是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大清早按门铃,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就来开门了,门开了才发现不是一回事。   门外站着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江教授的同事。   朱俊良和戚白两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面面相觑。   朱俊良率先回过神来打量戚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戚白身上这件宽松的衬衫,他前天才见江教授穿过……   上一秒还在同情江神出事无人安慰的朱俊良,在这一秒受到暴击。   相亲失败无数次、至今单身的朱俊良: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本以为遭受无妄之灾的江教授正需要来自朋友的安慰,没想到对方已经和男朋友在房间里玩起了更快乐的‘游戏’。   男友衬衫play什么的,他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想到这里,朱俊良冲着戚白一抱拳:“告辞!”   还没等戚白回过神来,朱俊良转身就走。   在这一刻,这座陌生的城市又多了一个被伤害的单身狗。   因为走得匆忙,没有带衣服只能穿江鉴之衣服的戚白:“???”   昨晚睡得太晚,起来上洗手间恰巧听见敲门声的戚白望着朱俊良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陪他睡觉的江鉴之在这个点难得还没起床,问他谁敲门。   戚白爬上床,把刚才的事跟江鉴之说了。   江鉴之:“应该是敲错了。”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朱俊良:????你们礼貌吗? 第100章 聚餐   自律从不赖床的江教授都说继续睡了, 戚白打了个哈欠爬上床:   “午饭叫我。”   江鉴之亲亲他耳朵,低声应好。   睡眠严重不足的戚白在江鉴之身边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没在意耳朵上如羽毛般轻拂过的柔软触感, 原地给江教授表演了一个一秒入睡。   头发染回黑色后, 衬得戚白皮肤更白皙, 脸小睫毛长,睡着的人安静温和, 眉眼放松,浑身都透着乖巧。   盯着戚白的耳尖看了几秒,江教授伸手帮他把快吃进嘴里的发丝拿开, 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时光除了用来争分夺秒的工作之外, 有时也适合用来消磨。   ……   痒。   睡梦中感觉到耳朵有些痒的戚白扭了扭脖子, 恼人的痒意并没有消食。   闭着眼的人嫌烦, 两条眉毛开始有挤在一起的架势。   “戚白。”   困意朦胧的戚白听见有人正跟他说话,让他起床,说什么睡太久今晚会睡不着。   这声音好听得要命, 但并不能改变扰人清梦的事实。   戚白半睁着眼去看出声的人,看见站在弯腰站在床边的江鉴之后,下意识眯眼——   哦, 这个声音好听得要命的人是我男朋友啊嘿嘿。   那没事了。   戚白满意重新闭眼,还想把脑袋往被子里面埋。   没能成功。   因为江教授轻轻捏住了他的后脖颈。   “言言。”江鉴之不让他躲:“十二点了, 起床吃饭。”   戚白闭着眼装没听见,但心里算自己睡了几个小时。   见戚白没动静,江鉴之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戚白:“!”   戚白瞬间激灵, 咸鱼打挺从床上坐起, 捂着身后瞪大眼睛看江鉴之:“你拍哪儿呢?”   江教授神色平静,淡定从容收回手:“清醒了?”   “……”   戚白啧声摇头, 半真半假感慨:“江教授,你学坏了。”   江教授没辩解,递给戚白一套衣服。   戚白定睛一看,是他的风格,也是他的尺码,但不是他昨天穿来的那套。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戚白问。   江鉴之回说是打电话让人送来的。   戚白点头,也是,全能的江教授怎么会搞不定一套衣服。   他也不见外,就在床上脱衣服,江教授的衬衫面料再好,也架不住被戚白当睡衣蹂躏一晚,脱下来满是褶皱。   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戚白低头扫了一眼,拧眉:   “我腹肌是不是都快在家躺没了?”   戚白原本穿衣显瘦脱衣有四块腹肌,肌肉轮廓并不夸张,但能一眼看出来,腿伤在家静养一个多月,他的腹肌都不太看得清了,得努力挤挤。   没有男人不爱腹肌,戚白满脸严肃,露着白晃晃的肚皮给江鉴之看,还让他摸一摸,让严谨的江教授来验证说明腹肌即将消失不是他的错觉。   江教授:“……?”   光天化日大白天的,戚白就穿条裤衩坐床上邀请江鉴之摸他腹肌,克己守礼的江教授当然是……   却之不恭。   戚白努力吸气腹部用力挤腹肌,但在江鉴之上手时没绷住笑了,扭着躲说痒。   小闹一通,等戚白穿戴整齐站在洗手间洗漱时,已经是快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戚白一边刷牙一边揉耳朵,望着镜子里的人耳朵上的牙印,偏头瞅了江鉴之一眼,张嘴:   “我花呜呜呜恩恩……”   望着对自己嗯嗯哼哼吐泡泡的人,刚铺完被子出来出来的江教授,甚是无奈:   “……言言,我听不清。”   戚白:行叭。   动作飞快地刷完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发现这次见面你对我耳朵情有独钟。”   他耳朵算不上敏感,但也禁不住什么大风大浪,又亲又摸还带牙咬的,耳朵现在还是红的。   江鉴之的目光在戚白耳上停留几秒,偏开视线没说话。   本来只是随口调侃的戚白见此,略一挑眉。   以往吃饭都要找下饭剧的戚白跟江鉴之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已经改掉了这个不算好的习惯,趁吃饭之前给姜意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薄凝南来找我的事,你跟江鉴之说了?   过了两分钟,姜意发来了一个心虚流汗的表情包:   【手艺人】:不、不能说?   【齐白石分白】:倒也不是。   远在南枫市的姜意松了口气,解释:   你一个人在家你家江教授不放心,出差之前拜托我和郁钦川多照看你一点。   江鉴之性情孤冷,和郁钦川关系虽然好,但很少主动联系对方,更别提麻烦郁钦川什么事了,郁钦川自然不会拒绝。   本来几人关系就好,姜意和郁钦川来悦澜府比以往更频繁一些戚白也没多想。   没想到里面还有江鉴之的事。   戚白嘴角微扬,抿了个高兴,又打字:   那天薄凝南说的事你也说了?   【手艺人】:嗯啊。   【齐白石分白】:[敲打.jpg]   【手艺人】:?那人渣打你的事不能让江教授知道?   看见这条消息,戚白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回: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旧事重提也没什么好处。   【手艺人】:那就没事了,还可以让江教授心疼心疼你,以后对你好点。   继承家业在生意场上磨炼一年后,姜意也学到了一点为人处世的心眼——   那一耳光总不能白挨吧?   戚白哭笑不得,看了一眼端着水杯过来的江鉴之,打字飞快:他对我已经很好了。   江鉴之的水杯放下,戚白也刚好放下手机。   江教授看了眼他还红着有牙印的耳朵,眸光微沉,看他眼睛:   “疼吗?”   戚白眨眨眼,最后笑嘻嘻偏头凑过去:   “那你再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戚白知道江鉴之问的是什么,那时应该是疼的,毕竟流了那么多血,缝了好几针。   但具体怎么个疼法,过去太久,戚白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他开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想到江鉴之真的轻轻碰了碰他耳朵。   眼底笑意渐深,戚白一本正经点头:“不疼了。”   戚瑞山薄凝南那些事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动筷吃饭。   ***   明天一早就要返回南枫市,戚白看着收拾行李的江鉴之,叹声说自己就多余跑这一趟。   早知道一切都在江鉴之的计划内,他就安心在家里等了。   江教授抬手扶了下眼镜,嗓音清淡表示不多余。   戚白能来他很开心。   明知再等一天就能见面还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本该觉得是浪费时间精力的江鉴之却很高兴。   在接到在机场迷路的戚白的电话时,内心的担忧及触动只有江鉴之自己清楚。   傍晚时分,早晨受到暴击的朱俊良再次摁响江鉴之的房门,问他晚上的聚餐去不去。   相处一个多月即将迎来离别,大家一起吃顿饭当饯别。   换作以前这种活动朱俊良是不会问江教授的,因为想也知道对方会拒绝,但这次他转念一想,江教授的小男朋友看起来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万一呢?   江鉴之听后,也侧身看戚白。   见两人都看自己,戚白愣了愣:“我也可以去?”   不等江鉴之说话,朱俊良立马点头:   “当然可以,咱们是欢迎带家属的。”   家属两个字听着过于悦耳,戚白望向江教授。   江鉴之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他意思,点头答应聚餐他们会去。   朱俊良双眼一亮,戚白心里的小人比了个‘耶’。   耶完戚白才注意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但你们聊的东西我都不懂。”   一群高素质人才聚集在一起,想也知道是怎样一副学术氛围浓厚的画面。   朱俊良哈哈一笑:“放心,谁下班了还聊工作啊。”   工作之外大家都是普通人,聚餐就是嘻嘻哈哈聊天打屁说些有的没的。   “……”戚白默默地看了江教授一眼。   江鉴之:“……?”   注意到戚白的目光,朱俊良脸上的笑意卡顿两秒,随后干咳一声正色:“当然,你男朋友除外。”   江神不是普通人。   不喜欢应酬社交的不止江鉴之一人,晚上的聚餐有一些人原本是不去的,但在得知江鉴之会带家属出席时了,绝大部分人都改了口。   有‘国内最年轻的正教授’这一头衔在,再加上外貌加成,江鉴之走在哪儿都是焦点,他因举报被南大暂时停职的事,已经在这个小圈子里传开。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除少数知情人之外,都不清楚。   有说他早想移民改籍的,也有说他是被同行坑了,为了竞争年底那一批科研资金、还有人我说他是谈了一个不该谈的对象……   最离谱的,是传江鉴之搞大了学生的肚子,作风出了严重问题。   大家这两天对江鉴之的事抓耳挠腮的好奇,但碍于素养不能当面八卦。   一听江鉴之要带家属,不止外校的惊讶,南大几位年轻教授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什么?江鉴之真谈恋爱了?   难道传闻是真的?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总之,大家心思各异,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到了聚餐的时间。   江鉴之向来守时,和戚白到餐厅时,照例比约好的时间早五分钟。   他们没有迟到,但包厢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好奇江教授家属是何方神圣的。   侍者推开包厢门时,原本交谈甚欢的包厢内安静一瞬,下一秒,大家不约而同朝门外看去。   “唰——”   门外,站在江鉴之旁边的戚白被大家整齐划一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江教授身边靠了靠。   大家齐刷刷的扭头的动作,让戚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笑话:   向日葵的花盘追逐太阳,太阳东升西落,早晨太阳从东边升起时,原本面向西方的向日葵们齐刷刷猛然一回头,吓行人一跳。   眼前的场景和猛然扭头的向日葵有得一拼,戚白忍了忍,在笑出来之前赶紧低头,忍笑忍得肩膀有些颤。   包厢内伸长脖子准备看江教授家属的人们,没在江鉴之身边看见年轻的女孩子,倒看见一个不好意思往江鉴之身边躲还低头的男生,顿时心生疑惑:   说好的家属呢?怎么没见人?   南大几位教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合理。   果然,冷情冷心的江教授怎么可能谈恋爱,果然是谣言,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不过江教授身边那个看起来胆子挺小的男生是谁?他手底下带的研究生?   就在大家疑惑时,众人就见江鉴之伸手牵住了那个男生的手。   十指相扣那种牵。   众人愣住:“……???”   什、什么情况? 第101章 中意   戚白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一面想着这会不会太高调,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一面毫不犹豫握紧了江鉴之的手, 嘴角一翘, 矜重地抿了个开心。   诶嘿。   不顾众人灼热的视线和跌破眼镜的惊讶表情, 江教授牵着家属朝正向他们挥手的朱俊良走去。   两人的位置是事先留好的,一屋子人只有朱俊良戚白还算熟悉, 落座冲对方笑了笑。   包厢内其他人像是第一次认识江鉴之似的,目光全绕着两人转,心思各异。   有人往包厢门的方向看了看, 试图找到第三个人影。   江教授带来的人虽然是长发, 长得也像天仙似的精致好看, 可那男性化的穿着、突出的喉结、身高及英气锐利的眉眼, 无一不证明对方是个男孩子。   还是个比普通人好看许多许多的男孩子。   说好的家属呢?   众人伸长了脖子没能瞧见第二个生面孔,倒了看见向来无甚表情的冰山男神江教授眉眼柔和地跟身边的天仙说话。   用不着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江教授平日对他们的疏淡冷漠此时不复存在。   神色没有柔和温柔得向一潭春水吧, 但也差不多了。   连朱俊良都很少见江鉴之私下里和男朋友相处的模样,更别提其他人了,见他给戚白夹菜, 一时都很稀奇。   江鉴之没跟大家介绍戚白的身份,但从他的举止间, 大家都已经能看出他的意思——   这位样貌精致的年轻男孩,就是他的家属。   江教授没有女朋友,但有一个小男朋友。   从最初的震惊中缓慢回神后, 有人悄悄打量戚白, 意外之余又有那么一丝理所应当:   难怪江教授以往看着清心寡欲没有世俗的欲望。   敢情是择偶标准太高,世俗没能入他眼。   明白戚白和江鉴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后, 除了惊诧之外,也有少数几人暗自皱眉,这一部分人潜意识里仍然认为同性恋上不得台面,不随主流。   平时偷偷摸摸和男人谈恋爱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这样堂而皇之把人带到他们的聚会上……   像什么样?   戚白感受得到周围人或打量或好奇或皱眉不满的视线,但他毫不在意,大大方方任由别人看,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干饭是一点没耽搁,吃到味道特别好还要跟江鉴之分享一下。   然后他碗里就能多两筷子他喜欢的菜。   朱俊良见此揶揄:“此时江教授你不应该说回去就给小戚做吗?”   难得有调侃清正板肃的江教授的机会,朱俊良开了这个口,同桌的人立马附和点头。   戚白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鉴之一眼。   从那个只使用过一次就束之高阁的自动炒菜机就能看出来,江教授的确没有点亮烹饪技能,在餐厅吃到好吃的菜,根本无法回家复刻。   江鉴之长着就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大家嘴上如此打趣,但也想象不出江教授系着围裙拎着锅铲洗手做羹汤的画面。   戚白脑子里倒是有这个画面,因为江教授系着那条猫猫围裙给他熬过粥。   真的粥。   煮之前江鉴之就问过戚白,喜欢哪一种状态下的粥。   戚白还不理解什么叫‘哪一种状态的粥’,江教授解释:“稀一些还是稠一点?”   当时的戚白随口回:“一半一半吧,不要太稀也不要太干。”   后来成品出来,一碗粥真的是一半一半——水米比例5:5的那种。   这精准比例让戚白惊呆,随后得知江教授用做研究的严谨态度,把大米在各种火候下煮熟后会软烂泡发的情况都考虑到了,甚至还比较分析了家里的砂锅炖锅及电饭锅几种炊具对煲粥结果的影响。   戚白:“……”   难怪江教授这粥煮了快两个小时。   这效率……想到江教授切菜就差用刻尺量的模样,戚白又庆幸他男朋友煮粥时没有为了控制变量一粒一粒的数米。   不然别说两小时,两天他都不一定能喝上这一碗粥。   看懂了戚白眼中的含义,江教授:“……”   有江鉴之在,就算在座的人对两人的事再好奇,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八卦打探,只是许多人今晚这餐吃得都没有戚白香。   尤其还是几位南大的教授,席间可以用味同嚼蜡来形容,整个都是‘震惊我的妈’。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人对视一眼,见今天这状况,多少都猜到了学校那封举报信的内容。   这故事的发展真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   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朱俊良生动形象地跟江鉴之和戚白描述他刚才看到的画面:   “你们注意到了吗,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后老严头脸都青了,看你们那表情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鉴之没说话,倒是戚白好奇:   “老严头是谁?”   朱俊良心情颇好,答:“就是新航大的杨教授,发际线突成‘M’型的那个,就坐我们隔壁桌。”   戚白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朱俊良脑门。   有英年早秃趋势的朱俊良:“???再看就不礼貌了啊!”   戚白立马收回视线,神态自然转移话题:“我们在一起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爽什么?”   朱俊良意有所指地看江鉴之,故意卖关子:   “你问你男人。”   瞧见朱俊良眼里的幸灾乐祸,戚白立马偏头眯眼看江鉴之,眼里那意思: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江鉴之神色淡淡地扫了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俊良一眼,后者望天,一脸与我无关。   江教授:“没什么,不用在意他。”   戚白不怀疑江鉴之的话,刚要点头,一旁的朱俊良啧啧出声:   “老严头中意你这么多年,就剩一句不用在意,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戚白:“???”   中意?这么多年?   戚白精神一振,原本不记得老严头是谁长什么样,但现在一听有人惦记他家江教授好多年,立马在脑海里搜索秃成M的人选,几秒后放弃。   因为方才的包厢内,大多数发际线危,一眼望去好几个M。   戚白:“……”   聪明绝顶的学术氛围太过浓厚,‘嫌疑人’范围有些广,戚白转眼看江鉴之,左脸写着‘坦白’,右脸写着‘从宽’。   见戚白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江鉴之出声解释:“我们不熟。”   朱俊良见缝插针:“的确不熟,只不过是几年前在某学术交流会上见了一面,就死心塌地一心想让你当他女婿罢了。”   江鉴之看向朱俊良,声音冷冽:   “很闲?”   听见死心塌地时戚白眼睛亮了一瞬,还以为终于抓住了江教授的大瓜,一听对方是中意他当女婿,瞬间无言。   不会用成语真的可以不用。   要是往日朱俊良一听江鉴之这冷冰冰的语气就该就此打住,但今天仗着戚白在场江神制冰能力不足,朱教授胆子大了,开始跟戚白讲老严头有多中意江鉴之,以及为此做了什么努力。   除此之外,朱俊良还说圈里想让江教授当自家女婿孙女婿的不在少数,南大还有几个老师对江教授抱有好感,他在学校其实非常受欢迎,只是碍于江教授的威严,大家不敢表明心迹,只能痛苦暗恋。   两人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更起劲。   在听到曾经有位老师在离职前大着胆子给江鉴之递了情书和礼物时,戚白眉毛挑得老高,一脸兴致盎然。   朱俊良观察了一下戚白的表情,并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神色,忍不住问:   “你不吃醋?”   “吃醋?”戚白问:“吃什么醋?”   朱俊良:“???”   朱俊良:“江教授这么受欢迎,你心里就没有一点芥蒂?”   这不应当,谈恋爱的占有欲不是都很强吗?自家男朋友被这么多人觊觎,一点都不醋?   难道是故作大度?   就在朱俊良暗自思忖时,戚白忽然笑了一声,然后拉过身边没有参与讨论的江鉴之,指着他的脸问朱俊良:   “江教授长得怎么样?”   朱俊良:“?”   不等朱俊良回答,戚白先自己答了:   “先不说江教授学识渊博年少有为工作认真敬业负责……也不提他行事沉稳举止有礼为人正统清雅君子端方……”   一口气说不了太长的字句,戚白顿了顿换了口气才继续道:   “……你就看看江教授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这身高……”   戚白‘这’了一长串,最后才总结:   “这条件,要是没许多人惦记喜欢,我才会怀疑这个世界的审美。”   要是他知道有个人喜欢江鉴之就吃醋,那他南大的论坛不是他的快乐老家,而是泡他的醋缸——   在看见那些学生半真半假喊老公时,他就已经酸死了。   看着义正辞严把江鉴之从头夸到脚的戚白,朱俊良:“???”   我就多此一问!   说好的不说不提,你后面跟着那一长串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秀男朋友的方式简单的!   小丑竟是我自己!   短短几秒钟,朱俊良脑海里划过无数密密麻麻的弹幕,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不愧是江神的对象,这觉悟,和普通人都不一样!   难怪能让高不可攀的江神下凡,牛逼!   朱俊良眼含佩服地目送戚白和江鉴之回房。   房门一关,高觉悟特牛逼的戚白伸出食指戳上江鉴之心口,狭长澄澈的双眼一眯:   “你和那个老严头的女儿见过面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   瞧见江鉴之摇头,戚白继续板着脸问:“那个离职前送你情书的老师,送了你什么?”   江教授眉头微拧:“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戚白略意外:“不记得?”   江鉴之点头。   他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的情书和礼物,倒是有人趁他不在放他座位上,尤其是学生时代,出教室一趟回来,书桌里总能找到几个或粉或蓝的信封,还有奶茶面包牛奶巧克力等各种零食。   但他从来没收过,吃的也一次没碰。   知道江鉴之特别难追且无情情爱后,情书巧克力塞满书桌的情况才好转不少。   江教授记忆力是好,但他脑子里从来不装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样说或许很残忍,可他的确不记得有即将离职的老师给他送过情书礼物。   唯一确信的是,他没接。   这个回答和戚白心里想的不一样,但同样使人心情愉悦,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散了个干净。   想亲江鉴之一口,戚白头都抬起来了才发现这个角度江教授不低头的话自己最多只能亲到对方的下巴。   犯懒不想踮脚,戚白原本抵着江鉴之胸膛的手向上游离,最后按上对方性感突出的喉结,对上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眸,意有所指:   “今晚不用急着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戚白,一个名字带着白,一个心从里到外却都是黄的。 第102章 老公   ‘不用早睡’。   戚白这已经不是暗示, 而是明示了。   明日一早回南枫市的航班,今晚本该早睡,可他这话一说, 无论该不该早点休息, 今晚都早不了。   戚白左腿不承受身体重心时, 走路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今晚聚餐他就没有拿拐杖, 除了江鉴之之外,没人知道他腿骨折还未痊愈。   所以方才一行人散步走路回酒店时,看见清冷如寒月的江教授主动蹲下身背戚白时, 地上又跌落了一堆下巴和眼镜。   受伤以来被江鉴之背来抱去, 戚白早已习惯, 顶着一群人别样复杂的视线, 神情自若和朱俊良聊天。   戚白真心建议江教授不要因为自己是个老流氓就怜惜自己,但某人赖床的功夫江教授是领会过的,只一次后克己复礼的江教授就带他去清理。   没到体能极限, 完事后戚白一身干爽得躺在床上,还有精力要求吃冰淇淋。   江鉴之:“……?”   戚白也不知道大半夜的自己发什么疯,但洗澡时看见那散发着桃子味的、雪白绵密的沐浴露泡沫, 他忽然就特别想吃冰淇淋。   江教授正戴洗澡时摘下的手表,闻言垂眸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零九分。   略一蹙眉, 江鉴之看向戚白:“太晚了,肚子会不舒服。”   戚白假装听不懂:“刚才戴了套没有在里面,不会拉肚子。”   江教授:“?”   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 清正板肃的江教授还是没法自然回应,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戚白立马捂肚子, 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望他,语气里一丝带着不可忽略的可怜:   “你都把我这样那样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难道你饱了就不管我死活了?”   “江教授~”   夜不贪凉,是江鉴之一直贯彻的生活习惯,这也是为戚白好,但被戚白用如此眼巴巴的眼神盯着,听着对方卖乖讨巧软绵绵地叫自己,江教授底线又不受控制开始动摇。   戚白双眼一亮觉得有戏,又在江教授的底线上踩了地动山摇的一脚,张嘴拖腔带调地喊他:   “老公……”   “!”   这一声‘老公’威力过大,素来沉静自若、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江鉴之眼瞳一颤,手指微屈,震诧抬眼朝戚白看去。   戚白发誓,当初他误会江教授是特殊工作者被挑破时,江教授眼睛都没睁这么大过。   江鉴之半晌没说话,向来严谨智商爆表还全能的江教授,此时罕见地显得有些呆。   戚白觉得他家老古板这一副受到冲击、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的模样觉得有趣,暗自挑眉,嘴上却不停:   “老公?你为什么不说话老公?你是不是心疼买冰淇淋的钱老公?老公……”   原则性极强的江教授,最终在戚白一连声的‘老公’中败下阵来,出门给某人买冰淇淋。   明明酒店就有冰淇淋提供,江教授却要出门买,戚白摸着下巴沉思——   啧,就这么喜欢这个称呼?   在江鉴之离开前,戚白一晃眼好像看见对方脖子红了。   ***   转日早晨,戚白果然起床失败,闹钟响了三遍才被江鉴之从被子里挖出来去洗漱,全程闭着眼,江教授递什么他就接什么,像个灵魂出走的提线木偶,一令一动。   吃早饭时要不是江教授眼疾手快,戚白能把把蛋卷塞鼻子里。   他也没饿,吃两口就往江鉴之身上靠,争分夺秒补眠。   见他困得南北不分,江鉴之极轻地叹口气,由着他去了。   朱俊良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稀奇,有心想问戚白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缺觉,但转念一想小别胜新婚,小情侣两人许久不见,晚上睡一张床还能做什么?   朱俊良:羡慕两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去机场时戚白一路睡了过去,下了车到了机场他终于打赢了周公清醒了。   安检要求放包脱外套,戚白外套一脱,后面隔着一个江鉴之站着的朱俊良眼神无意间一扫,就看见戚白颈侧遮了一半的吻痕。   朱俊良教授相亲经验虽丰富,但他本质是个没见识的单身狗,见此话也不过脑,脱口而出:   “戚白你们房间还有蚊子?”   戚白:“嗯?没有啊?”   朱俊良指了指他脖颈:“你这里有个包,被蚊子咬的?”   戚白下意识偏头,朱俊良又在耳后下凡看见一个‘包’,改口:   “不止一个,这都十月份了,蚊子没这么凶,别是过敏吧?”   戚白:“???”   顺着朱俊良目光看去,瞧见戚白的脖子的江鉴之:“……”   明白朱俊良指的是什么后,戚白表情也顿了顿:“……”   这蚊子,别不是姓江还一百多斤吧?   有一瞬间,戚白怀疑朱俊良是明知故问,故意拿他和江鉴之打趣,但仔细观察发现,朱教授拧着眉,神色无比认真。   “……”戚白看向朱俊良的眼神,顿时充满同情。   朱俊良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想为何戚白和江鉴之看自己眼神是同情又一言难尽,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后:“!”   握草!   朱教授表情空白了一瞬,再回神前面的两人已经过了安检,相携朝等候室走,留朱俊良一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脖子嘬成哪样……原来私下里江神这么火热的吗?   他还以为性情淡漠的江神就算谈恋爱了,也是克制内敛的……   丢脸丢到家,刻板印象害死人啊!   ……   一行人机票统一订购,座位相邻,登机后,几位年轻的教授凑在一起聊天,聊起这一个多月耽误的工作,回去有得忙。   戚白听了一耳朵,问江鉴之:   “你最近不用上课的话,是不是不用去学校?”   对外江教授可是处于停职阶段。   江鉴之:“研究所得去。”   课暂时不用上,但项目不能丢,还是得继续跟进,不能完全松懈,只是和朱俊良他们一比,相对清闲。   戚白点头以示了解。   飞机一落地,两人和朱俊良道别,打车回了悦澜府。   江鉴之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而戚白跑去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江教授整理的动作不停,抬眼问:   “这是什么?”   戚白:“送你的礼物。”   江鉴之动作稍顿:“……礼物?”   像是知道江教授在想什么似的,戚白抢答:   “我知道今天不过年不过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   没人规定必须过节才送礼物,戚白逛购物软件时觉得这东西特别适合江鉴之就买了。   江鉴之接过盒子问:“什么时候买的?”   戚白答去找他之前,又忍不住催促:“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两人互送过几次礼物,戚白送江鉴之的那套西装还套着防尘袋好好地在衣帽间挂着,但之前几次戚白反应都不像今天这样。   比起在意江教授喜不喜欢,好似他自己更期待。   江教授自然没有忽略戚白这非同寻常的反应,拆盒子的动作有一瞬的迟疑。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守在旁边的戚白见江鉴之慢吞吞的动作,忍了忍,才忍着没自己动手拆:   “怎么不开?”   江鉴之看着他不说话,一双眼睛好似要望进他心里。   戚白思维活跃,偶尔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   戚白举手:“……不是整蛊礼物,是很正经的东西。”   戚白信誓旦旦保证礼物很正经,江教授打开盒子,发现若大的盒子里只有几条连在一起的细带。   黑色皮质系带,很薄,另一端连着小夹子。   江鉴之拿起来研究了一下,系带可调节,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接收到江教授疑惑的目光,戚白终于忍不住,笑容逐渐变态:   “这叫衬衫夹,绑大腿上的,小的是袜夹,江教授你试试?”   第一次见这些东西的江教授:“?” 第103章 衬衫   为了避免有些人表面看着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其实袜子已经掉到脚后跟、衣服下摆堆积在腰间皱吧臃肿甚至跑出来的尴尬,衬衫夹、袜夹应运而生。   在无比在意仪态外表的娱乐圈爱豆们的舞台中,广泛出现这两样东西。   本是功能性的物件, 却因为其造型赋予了别样的意味, 一想到江教授端庄的西装裤下绑着黑色的、皮质的、细细长长的衬衫夹, 戚白一颗色心狂他妈的蹦跶——   清正板肃下的禁欲色情,谁脑补谁知道。   当时刷到这玩意儿时, 戚白下单的手不带一丝犹豫。   怕老古板不知道怎么使用,戚白还贴心地把使用后的效果图找给江鉴之看,一脸‘不是我这个老色批好色馋你身子, 真的是为你考虑’的虚假真诚:   “用了这东西, 就算你做引入体向上, 衬衫都不会跑!”   江鉴之看着戚白手里的几根带子, 沉默。   江教授端方雅正,举止沉稳,在外无论何时都衣冠齐楚, 完美得随时能上台演讲,不用外物帮助衣服也不会乱跑。   戚白这礼物送得,正经当中又明晃晃地透着股引人遐想的不正经。   被戚白满脸期待眼巴巴地盯着, 理智尚存的江教授拒绝了试戴。   江鉴之难得拒绝戚白请求,态度却坚持, 连东西带盒收了起来。   色心不死的戚白目光在老古板的大腿流连,‘啧’了一声:   “小气,又不是没看过。”   江教授往卧室走的脚步几不可察一顿, 随即离开的步伐明显加快。   撑着脸望着江鉴之身姿挺拔的背影, 客厅的戚白想——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老古板接受一下新鲜事物。   这钱总不能白花吧?   ……   戚白讨巧卖乖软磨硬泡了几天, 江教授都不为所动,说不喜欢,连试都来不愿试。   他连美人计□□这种终极大招都使出来了,结果屁股没少痛,老古板却心如磐石,始终不松口。   眼看买来的衬衫夹就要落灰,戚白脑瓜子一转,换了个思维:   山不就我我便去山。   当天戚白就穿上江教授的白衬衫,用上了黑色衬衫夹,仗着男友衬衫下摆长,他裤子也没穿,直接穿上袜子戴上袜夹。   仗着平时家里不会来外人,戚白就这个造型在家晃,等江教授下班。   明目张胆的撩拨。   从研究所回来的江教授见此,在原地愣了许久,大概是送给自己的礼物被戚白用了生气吧,江教授把人捞进卧室好好‘教育’了一番。   被教育的人占据上方,袜子就剩下一只,衬衫就解了几粒上方纽扣未脱,松松垮垮挂着,可调节黑色衬衫夹严丝合缝绑在白皙大腿上,带小夹子的细带咬着衬衫下摆,因为衬衫下掉不再紧绷,随着两人的动作摇来晃去。   感受着老古板不同往日的情绪外泄,脊背被按住的戚白忍住嗓子里声音,咬着牙关看下方的人,还有心情调侃:   “你说不、不是说不喜……等、会儿…不喜欢吗?”   牵过他手亲了手背一下,少言寡语的江教授抿着唇没说话。   脊背陡然拉成一张弓弦拉满的弓,戚白被拉入漩涡,也没心神精力去促狭江教授了。   事实证明,原本不喜欢的礼物,换个使用者会获得截然不同的反馈。   中途戚白想休战,哑着嗓子申请先喝口水都被江教授残忍拒绝。   先撩的是自己,在外一个打十个的戚爷先服了软,抱着人把‘老公’‘哥哥’‘宝贝’‘亲爱的’喊了个遍,还半真半假掉了几滴泪,终于唤起江教授的一丝怜惜,端来一杯温水。   记吃不记打的戚白大爷似的瘫在床上,张嘴闭眼:   “没力气,你喂我。”   江教授眸光沉沉,又是一番比衬衫夹还不正经的喂水交流,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这辆由自己发的车,戚白刹车都踩冒烟、连脚刹都用上了,车也没能停下来。   等戚白能吃上饭时,晚餐已经变成了夜宵。   为自己送的礼物付出‘惨痛’代价的戚白站在浴室,腿都是抖的,扶着洗手池才能站稳。   看着镜子里的人全身遍布红痕的凄惨可怜样,戚白啧啧摇头,饱含同情出声:   “这是怎样一个被这样那样、反复且无情蹂躏的小可怜。”   “瞧这锁骨,瞧这满是指印的腰……啧啧啧。”   “原来不能白天不能搞颜色的意思是要一直搞到晚上,学到了。”   戚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外面的江鉴之听到的程度。   始作俑者江教授:“……”   ***   赵母故意伤人及造谣诽谤一案还未开庭,但戚瑞山一事已尘埃落定。   在后续调查中还查到了其它违法事实,例如非法中标恶意竞争、行贿受贿、公司财务做假账避税……以及曾经和一群这总那总,集体出入夜总会招妓。   数罪并罚,除了坐牢外,戚瑞山还面临巨额罚金和七位数的赔偿金。   戚瑞山垮了。   为了捞他薄英英四处奔波花了不少钱,再加上她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收没家产之余还有巨大的资金缺口,评估之下,法院把薄英英和薄凝南现在住的别墅列入法拍房,强制执行。   薄英英被迫搬出了住了十几年的别墅豪宅,带着薄凝南住进了租来的两室,从阔太太跌落成了普通人。   庭审当日戚白没去,给了江教授一个吻后神色如常去了画室。   倒是暂时不用上课的江鉴之去旁听了。   戚瑞山神色颓靡,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工地事故闹得人尽皆知,多年行贿受贿牵扯甚广,引起了上面重视,正在顺着他这条线严查,以往收了他不少好处、对他和颜悦色的领导们,唯恐自己也被牵扯下水,此时对他避之不及。   大难临头,弃车保帅已成定势。   明白没谁能帮他,挣扎也是徒劳,心死的戚瑞山对自己的最型供认不讳,当庭放弃上诉。   坐在旁听席的江鉴之神色淡漠地看着戚瑞山。   就他这状态,就算几年牢狱放出来,东山再起的可能微乎其微。   薄英英的如意算盘落空,前段时间疯狂塞钱找门路的行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散庭后,江鉴之缓缓起身,走在人群后方。   被两位警察看管的戚瑞山被带下去时瞧见了江鉴之,原本哀大莫过于心死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看管人员的桎梏,朝江鉴之跑去,瞪着血红的眼冲他嘶吼:   “是你!”   “一定是你!是不是你?你算计我!”   原本平静安分的人突然挣扎,两位警察一时不察让戚瑞山挣脱,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制住他,把人压在隔栏上:   “干什么干什么,老实点!”   戚瑞山脸被狠狠下压在栏杆上,戴着手铐的双手死命挣扎,警察厉声呵斥,制住了他动作。   动弹不得的戚瑞山胳膊被扭,痛得面目狰狞,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江鉴之不放,目光怨毒,嘴上不干不净得骂着:   “**和你无冤无仇,你***害我!”   本来已认命的戚瑞山在见到江鉴之时,陡然明白了为何这次他栽得这么快。   工地事故无可挽回却不是死路,他是公司老板,但并不是那项目的总负责人,出事后他完全可以推下面的人出去堵住悠悠众口,说是手下的人欺上瞒下酿下祸端,他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就行。   不过是多花些钱就能摆平。   公司项目出事故并不少见,只分大小而已。   然而这次出事后,不等他反应过来,记者和警察两拨人就先后找到他,接下来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像是拔萝卜一样被接二连三曝光出来。   就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一切发展迅速得不可思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应对方法都来不及想。   有人猜测戚瑞山是被人盯上了,所以上面雷霆手段毫不姑息,而戚瑞山只当自己时运不济撞枪口上了。   自认倒霉的他在看见江鉴之后,陡然想起上次他电话问戚白借白桑遗产时,对方冷声跟他说的话。   这个清清冷冷的年轻男人说查到许多跟他有关的东西,要是他不想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就老实些别再来骚扰戚白。   说实话,戚瑞山最开始没当一回事,他并不认为江鉴之真的能掌握什么对他不利的有用证据。   但被戚白拒绝过一次,身为老子的威严不允许他向自己的儿子低第二次头,就另找了途径解决公司资金短缺的问题。   就是这一步踏错,步步错。   江鉴之站在离护栏三米远的地方,冷眼看着戚瑞山失控发狂。   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出言不逊辱骂他人,摁住戚瑞山的一位警察眉毛一皱,手下用力:   “闭嘴,老实点!”   两位警察夹着戚瑞山往另一道门走,戚瑞山盯着江鉴之不眨眼,扭着头想朝江鉴之扑:   “戚白那小崽子在哪儿?你让他来见我!”   江鉴之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他不会来见你。”   戚瑞山像条滚动的虫:“我是他亲爸,我生他养他,没有我哪有他今天的好日子,他不能不管我!”   戚瑞山如此不配合,警察们的耐心耗尽,抬手挣扎间他手腕冰冷坚硬的手铐重重撞上右脸,尖锐突出的部分从右脸至耳后划过,立时有血珠从伤口渗出来,痛得戚瑞山‘嘶’了一声惨叫出声。   戚瑞山这些年过得太好,没吃什么苦,不过是流了一点血,就哭天抢地。   江鉴之看着大呼小叫让警察送自己去医院的戚瑞山,嫌恶皱眉。   忽然就有些犯恶心。 第104章 灯火   戚瑞山在戚白面前逞了二十几年的威风, 端着父亲的架子颐指气使,把长辈高高在上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可以向警察向法官低头,但自尊绝不允许他向自己的儿子低头。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他到现在仍然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没有老子向儿子低声下气的道理。   就如他当年一巴掌害得戚白去医院缝了几针, 心里不是没有懊悔愧疚, 但他从始至终没跟戚白说一句‘对不起’或‘爸爸错了’。   他对戚白的补偿,就是同意戚白去少年宫学画画, 给他请老师。   就如世上许多父母舍不下面子,明知自己错了仍对孩子冷着脸,最大的退步是主动搭话, 孩子还必须立马顺着台阶下。   清楚江鉴之和戚白的关系, 江鉴之的出现击溃了戚瑞山最后的心理防线。   无能狂怒后不见往日的耀武扬威和威严, 戚瑞山如丧家之犬般被警察左右拎着带走, 捂着流血的脸嘴里还在嚎。   等戚瑞山鬼叫狼嚎的声音渐渐远去,江教授敛眉扫了扫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往外走。   戚白没来是正确的, 的确不应该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江鉴之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可他想亲眼看看戚瑞山的结局。   身为父亲的戚瑞山,是戚白童年不幸的起始,   出了门行过拐角,江鉴之瞧见了懒散随意靠墙而倚的人, 脚步一顿。   低头玩手机戚白耳朵一动,似有所感抬头,正对上江鉴之那双如静潭般的双眸。   “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戚白收了手机稍微站直身体, 冲江鉴之挑眉笑。   明明在一起也没多久, 但戚白已经能在众多脚步声中分辨出属于江教授的脚步。   不轻不重,不徐不缓, 顿挫有致。   戚白站着没动,江鉴之缓步朝他走去。   江鉴之不错眼地看他:“等多久了?”   抬手按了按有些僵疼的后颈,戚白道:“没一会儿,估计你也快出来了,就没跟你说。”   戚白不是来看戚瑞山庭审的,只是来接江鉴之回家。   江鉴之没问戚白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也没解释自己怎么在这里,只是问:   “还去画室吗?”   戚白摇头:“那里暂时用不着我。”   自从决定扩大画室规模后,前期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戚白分身乏术,就聘请了两位老师上课。   和以往的短期代课不同,这两位老师是试用期过了后会签劳动合同的正式员工。   戚白问江鉴之今天有什么安排,不等后者开口,他又道:   “不管你有什么安排都往后挪一挪,我有别的安排。”   江鉴之垂眸看他,戚白冲他神秘兮兮地笑:   “江教授,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好地方。”   江教授有些好奇,戚白却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他,说待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二十四分钟后,江教授看着面前闪着五颜六色的LED灯的‘豪煌KTV’几个字,陷入沉默。   江鉴之偏向戚白,眼里意思不要太明显。   江教授的确没来过这种地方。   戚白拉着他往里走,嘴里道:“知道你不喜欢酒吧就选了KTV,关上包厢门没人打扰。”   酒吧夜店群魔乱舞,是猎艳的绝佳场所,就算是环境较好的清吧,江鉴之这模样,只要踏进那种场合绝对会群狼环伺,有无数人惦记,排队搭讪。   戚白不愿自寻情敌,又想庆祝一下戚瑞山锒铛入狱,挑来选去选了私密性较好的KTV。   他还约了姜意郁钦川,不过姜意刚发消息说公司临时有点工作要处理,会来得晚一些。   戚白早就预约过,工作人员把两人带到包间内,开启设备试用话筒音响等没问题后,又有人送来水果拼盘坚果和啤酒上来。   等工作人员鱼贯而出后,江鉴之瞧着摆满桌面的酒,眉头不赞同地皱起。   像是知道江教授要说什么似的,坐着的戚白冲他拍了拍身旁的座垫示意他坐:   “这酒不是我点的,是包间赠送,我们也不一定要喝完。”   江教授神色稍缓,朝戚白走了两步,却没有立时坐下。   知道他是洁癖犯了,戚白就笑,说包间事先已经消过毒,卡座更是清洁擦拭过多遍,绝对干净。   要想江教授赏脸来KTV一次,戚白做足了准备,力求第一次来KTV的江教授观感良好。   为此他还额外支付了KTV工作人员一笔清洁费用。   见江鉴之坐下,戚白唇角一勾,伸手把包间内的灯光调成暧昧的昏暗模式,头顶灯球的转速变慢,色彩斑斓的灯光在室内缓慢流转,映照在两人面庞肩头。   不想来来回回看KTV的广告和消防宣传,戚白扫码先点了两首节奏舒缓的音乐,开了原唱。   戚白把话筒递给江鉴之:“唱一首?”   他转身时,恰巧有一抹深蓝光束打在他眼睫处,光束在他眼睑偷了一个吻后,又不着痕迹地溜走。   包间隔音很好,但隐约还是能听见其他包间传来的破音嘶吼,向来喜静的江教授对这种环境该是皱眉不适的,可他撞进唇角微弯的戚白那一双眼后,最后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话筒。   可江教授不会唱歌,拿着话筒放在一旁。   戚白也不强求。   他也很少唱歌,自己点了几首熟悉的歌,会唱就跟着唱几句,不会的部分就听原唱或者乱哼。   他音色好又没扯着嗓子吼,乱哼都好似有自己的节奏,并不噪杂难听。   气氛到了,不喝两杯显然说不过去。   江鉴之看着戚白一杯接一杯倒,抿着唇,罕见地没有拦他。   一年之内,白桑去世戚瑞山入狱,就算戚白对戚瑞山没感情,但这仿佛一眨眼就家破人亡的境况,他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戚白也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戚白看着神情如常,但不管是庆祝还是发泄抑或是因为别的,他此时的确需要醉一场。   江教授滴酒不沾,透明酒杯里装的是用大肚壶装的养嗓子的甜花茶,见戚白喝得急了,就喂他两口。   放在江鉴之手边的话筒就没动过,一个人干唱维持不了太久,渐渐地戚白也不唱了,调低音量任由播放器随机播放。   戚白又给自己满上:“姜意他们怎么还不来?”   江鉴之扫了眼时间,离郁钦川说到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而戚白已经一个人喝完快三瓶啤酒了。   抬手按住戚白开第四瓶的手,江鉴之放缓了声音:“言言,等他们来再开。”   戚白不至于被三瓶啤酒放倒,听了江鉴之的话他顿了顿,随即收回手一耸肩:   “行吧,听你的,一个人喝也怪没意思的。”   杯子里酒液还剩一半,戚白拿起酒杯却不急着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晶莹剔透的酒杯,观察杯中灯光的绚丽折影。   盯着看了一会儿,戚白忽然抬手一口饮尽,把酒杯重重地放下,杯底和火山岩制成的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江鉴之。”戚白叫江鉴之的名字,却低着头没看他。   面前的人拨动水果拼盘的装饰物,脊梁绷直,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弯。   看着这样的戚白,江鉴之心脏被刺了一下,极轻地在心底叹口气,抬手把他抱进怀里,声音低柔:   “我在。”   闷闷埋进江鉴之肩膀,戚白缓慢地眨了眨有些潮润的眼,声音也闷闷的:   “江鉴之。”   江教授放在他后背的手拍了拍:“嗯。”   戚白抓着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瓮声瓮气:“我就只有你了。”   白桑走后,他本该孑然一身,但江鉴之向他敞开怀抱,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还有人牵挂惦记。   世间浩瀚人烟,万盏璀璨灯火,他还有一个累了可以回去的家。   听了戚白的话江鉴之喉间一紧,像是凭空吹起一阵风,酸涩难言的情绪从心中涌出,随风一起刮过每一寸筋骨,遍布四肢百骸,最后积累到临界值后,又化成一声浓重心疼的叹息。   江鉴之把人抱得更紧,偏头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好。”   戚白在江鉴之肩头蹭了蹭,嗓音有些沉哑,语气却陡然发狠:   “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把你的裸照发学校论坛去!让你晚节不保名声扫地!”   江教授:“……?”   戚白凶狠地继续道:“然后我就去酒吧广场夜店找各种帅气有型的老头,气死——唔。”   戚白低落的情绪没维持太久,因为江教授终于听不下去了,低头摁着他的后颈堵住了胡言乱语的嘴。   不会说话的嘴除了捐掉之外,还可以用来打啵。   ……   KTV走廊,匆匆来迟的姜意让郁钦川走快一点,语气担忧:   “今天是戚瑞山庭审的日子,再怎么说也是小白亲爹,小白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正是需要我们这些朋友安慰的时候,待会儿什么都别问,陪他买醉发泄就行了。”   郁钦川让姜意别急:“江教授和他在一起呢,出不了事。”   说到这里姜意更是叹气:“江教授看着冷冷清清话又少,一看就不是会安慰人的料子,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们。”   姜总想象不出江教授轻声细语安慰开解戚白的模样。   毕竟戚白跟他吐槽江教授像个木头的话犹言在耳。   所以姜意没对江鉴之抱什么希望,尽管两人现在是恋人关系。   担心戚白的情况,姜意神色担忧,健步如飞地赶。   到了包间门前站定后,姜总深吸一口气,英勇又慷慨:   不就是买醉吗?大不了我今晚舍命陪君子!   抱着‘一醉方休’的想法,满脸担忧的姜意一推开门,还没等他开口,先看见了抱在一起打啵的两人。   一腔豪气的姜总表情一僵:“!!!”   看着吻得有点难分难舍的两人,姜意:“……………………”   这他妈……!   打扰了!!!   姜总呆住了,一时忘了做出反应,还是他身边的郁钦川率先回过神来,手疾眼快地关上了门。   一脸豪气秒变一脸懵逼,姜总:什么伤心难过,屁!   需要安慰的是他自己!   不知道是姜意推门的动静太小,还是包厢太暗音乐声太大,或者是戚白和江鉴之亲得太专注,总之,两人都没注意到本该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的姜意和郁钦川已经来了。   姜意站在包厢外冷静了一下,然后拉着郁钦川就往回走。   郁钦川看他:“不进去?”   姜总冷漠脸反问:“进去做什么?看他们秀恩爱?”   郁钦川被他逗笑,一本正经回:“我们也可以当着他们的面接吻。”   姜总:“?” 第105章 相册   姜意想像了一下郁钦川的描述的那个画面——   四个人两对情侣, 在不大的包厢里抱着啃,就看哪对先被对方闪瞎眼败下阵来……   心底一阵恶寒升起,姜意肩膀抖了一下, 看向郁钦川的目光十分复杂:   “郁钦川, 你是变态吗?”   姜总是个正经人, 并没有采纳郁钦川的提案,并且认为戚白此时并不需要自己去碍眼。   就算再冷情的人, 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都有特殊的安慰方式。   姜意承认自己刚才说江鉴之是木头的那句话说得有点大声,他撤回。   是他自作多情以为戚黄离不开自己。   木着脸拿出手机给戚白发了条消息, 姜意郁钦川两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原路返回。   ……   包厢内,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朋友的戚白抹了一把嘴, 拿过手机一看, 就见姜意给了他发了一个放空的表情包,说自己今晚有事,不来了。   【齐白石分白】:什么事这么重要, 不能往后延一延吗?你们不来我和江教授两人多无聊。   【手艺人】:呵呵。   【齐白石分白】:???   这位朋友,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手艺人】:没什么,就感觉你和江教授两人也挺好的。   姜意没透露他们其实已经到过KTV的事, 只说不能来,下次再约。   戚白隔着手机谴责了放鸽子的姜意一番, 最后转头对江鉴之说:   “他们不来了,我们怎么办?”   他和江鉴之的曲库一个比一个有限,这么多酒他一个人喝不完, 江教授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喝, 戚白只得把未开封的酒寄存在店里。   戚白付了一整晚的钱,两人只在包厢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 是商家最喜欢的顾客。   没有之一。   送他们两人出门时,工作人员笑弯了眼: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戚白闻言瞄了身边的没什么表情的人一眼,心想这个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举报江鉴之的匿名信内容未公开,他停职后各中流言喧嚣尘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根本更何况江鉴之这墙本来就不透风。   随着赵母造谣诽谤损毁他人名誉的事进入正轨,又有前段时间江鉴之带着戚白出席内部聚会一事,很快学校就传出了新的版本:   江教授被举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谈恋爱,恋爱对象还是和男的。   听说已经在国外结婚了,还是学校的某位教授,不过不是他们物理系的,甚至不是兰溪校区的。   据说两人可恩爱了,是一见钟情,江教授冲冠一怒为蓝颜,为男朋友打架还进了警局。   还两次。   传说江教授男朋友长得跟天仙似的,是江教授的眼珠子肺叶子心肝子,把人捧在手里都怕丢了,还屈尊在大街上亲手给对方系鞋带。   传言很多,真假掺半,大家已经不满足于在匿名论坛谈论此事了,寝室夜话都变成了江教授及他那神秘的天仙对象。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但大多人都持保留观望态度,认为江神有对象并且性别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众人:先不说江教授有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咱们姑且退一步,就算江教授会动凡心,你看他那清正古板的脾性,像是会不走寻常路出柜找个男朋友的人吗?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江神说不定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可以谈恋爱!   论坛这几天热闹得像大家不用上课似的,有人发新贴,也有人顶以前的旧帖,不管怎么样,不相信天仙男朋友存在的学生占多数。   戚白趴在床上刷兰溪校区的论坛,看到有趣的言论还要拿给身旁的江教授品鉴一番。   在看到有人言之凿凿说‘江教授小视频都不看,那啥都觉得浪费时间’,戚白啧了一声,在心里感叹大家还是太年轻。   浪费时间?   他可半点没有感受出来。   ……   日子忙碌又充实地过,转眼进入十二月。   江母江父参与的项目告一段落,终于空闲下来,戚白和江鉴之得到消息,开车去机场接两人。   戚白KTV抱着江鉴之时说得不完全正确,现在他不是只有江鉴之一个人,还有把他当亲儿子疼的江母江父。   戚白腿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用小心谨慎,原地蹦跶都没问题。   为了耍酷,戚白穿了件长外套就要出门,标准的风度不要温度,看得江教授直皱眉,把人拉住:   “等会儿。”   戚白姿态潇洒转身,冲他挑眉,那意思——做什么?   江鉴之不说话,直接上手脱他衣服,戚白眼底的意外一闪而过,也不躲,就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剥自己衣服,还低头看了眼手机,嘴里还道:   “现在?不合适吧,爸妈马上就下飞机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昨晚不是才——嗯?”   理论大师嘴里的车还没有轰隆轰隆开起来,就被一件毛衣给踩了刹车。   江教授脱掉戚白的外套,给人套了一件薄毛衣。   好不容易从毛衣领口露出头的戚白,嘴角一抽:“……”   在出门前被迫穿上了江教授买了毛衣,戚白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   —有一种冷,叫做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还配了一张线条潦草的托腮小人。   评论下,是整整齐齐一长串‘秀恩爱拉黑了’,其中不乏朱俊良陈少角等单身狗的无能狂怒,戚白看着心里好受多了。   等红灯时,戚白转头看江鉴之身上的衣服,忽然开口:   “我们是不是得买几件正经的情侣装?”   两人共用一个衣帽间后,因为体型差不是很大,所以戚白经常心血来潮穿江教授的衣服,也有不少同款不同尺码的衣服。   但到底不是情侣装。   他们有几件情侣装,不过是当初为了在赵元凯面前做戏买的。   为了膈应赵元凯,戚白之前是怎么夸张明晃晃怎么来,根本没考虑实用性和美观性。   他选了几件都是销量高的,就怕穿出去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当时和江鉴之的关系太塑料,又是假的,戚白根本没用心挑,现在那件几件衣服都压箱底了。   戚白:“到时候穿着去学校逛一圈,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就知道你名草有主了。”   怕江鉴之误会自己审美,戚白又补充道: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挑,绝对不买什么你的人他的人之类乱七八糟辣眼睛的。”   江教授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应声说好。   戚白不知道就算是自己口中那件辣眼睛的情侣衬衫,也被江鉴之穿到学校过。   江教授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既然穿了就不怕别人说。   江鉴之点头同意,戚白双眼一弯,立马点开某知名购物软件搜索浏览。   “言言。”江鉴之抽空看了他一眼,淡声提醒:“待会儿会头晕。”   车上低头看手机,时间长了不仅会头晕,对眼睛也不好。   要买衣服也不急在这一时。   顺利在机场接到江父江母后,四人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悦澜府。   到家后江母打量了一下这套生活气息越来越浓厚的房子,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以前的江母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在儿子家的餐桌上看见花瓶,花瓶里面还插着两支梅花。   鲜艳的花瓣上带着露水,还是真花。   比起以往的冰冷整洁宛如没住人的模样,现在这才像个家。   进了房间,连床单被褥都已经铺好可以二老直接睡。   江母放下手里的背包,万分感慨地对丈夫道:   “有小白在这里陪着,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江母一直很感谢戚白能出现在江鉴之的生活中,给他古井无波的生命注入别样的生机活力,让他能体验感受这不算好也不算差的人生。   几十年后回味起来,不至于全是冰冷没有人气波澜的实验室。   不管好的坏的,平淡还是浓墨重彩,总要自己亲身体验过才能明白其中滋味。   几次来南枫市这套房子的变化江父也看在眼里,他环抱着妻子轻轻拍了拍:   “之前你就是瞎操心,我说一切都会变好吧。”   江母闻言睨了他一眼,吐槽:   “现在说得轻松,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整日愁眉苦脸担心儿子要孤独终老了。”   他们两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   江母江父这次来不是纯玩的,而是带着任务——   商量敲定两小孩的订婚细节。   戚白腿好了之后,订婚一事就提上日程。   日期之前已经确定好,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周六,是个宜订婚嫁娶的好日子。   订婚戒指由戚白和江鉴之自己准备,江父江母主要负责宾客往来。   江母江父尊重戚白,把之前拟定好的几套方案拿给戚白看,江父甚至为此准备了几个PPT做演示。   “……”看到那几个PPT文档,戚白忍不住看向江鉴之,心想江教授这刻在骨子里严谨原来还是一脉相承。   果然是亲父子。   江母江父考虑太过周到,让戚白补充时,戚白绞尽脑汁也没到有什么遗漏,便老实摇头。   戚白点头说好,江母脸上还有些遗憾,追问:“真的不需要再改改?”   订婚宴虽不准备大肆操办,但自家儿子和小白的终身大事,江母希望做到尽善尽美。   连囍字的贴画江母都准备了十几种。   戚白满脸都写着真诚:   “真的没有,已经很好了。”   他做不来鸡蛋里挑骨头的事。   江母再三确认:“怎么没有?小白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说出来。”   江父也道:“这是你和鉴之的大事,我们只是从旁协助我,还是以你们的感受为主。”   二老生怕戚白有想法但不好意思说,到时候委屈了自己。   戚白笑着说真没有,眼神往江鉴之脸上飘,眼底那意思——   江教授,快,救救我!   他是真的没想法、觉得一切都非常好。   接收到戚白求助目光的江鉴之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伸出援手,把二老的注意力从戚白身上拉开:   “春节快递停运,喜帖和伴手礼得节日前寄出。”   江母闻言一拍脑门:“对,我还把这事忘了,这伴手礼的盒子我和你爸也选了几个款子,你们看看喜欢哪种……”   四人有商有量的,正事敲定后江父又回房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个相机,说要拍几张合照。   说这话的同时,江母和江父都直勾勾地看向江鉴之,生怕儿子下一秒就摇头说麻烦。   自从江鉴之长大后,他们一家人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家庭照。   江母解释:“大好的日子,一起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对上江母江父的殷殷期盼的目光,江教授:“……”   江鉴之:“……好。”   见江鉴之点头,江父江母对视一眼,当场表演了一个喜上眉梢。   戚白见此立马起身,毛遂自荐:   “叔叔阿姨你们去坐着,我给你们拍。”   江父避开了戚白伸过来的手,一脸严肃看他:“不用你拍。”   戚白被江父突如其来的严肃脸弄得一愣,伸出的胳膊抬也不是,收也不是。   紧接着江父又道:   “一家人拍大合照,当然要整整齐齐一个都不少。”   戚白闻言怔愣良久,还是被江鉴之牵着手,拉着他在沙发上坐好。   相机有延时自动拍摄功能,架住调试好就行,用不着人工来拍。   江父和江鉴之坐在外侧,中间是江母戚白,在江父喊‘一二三茄子’时,愣神的戚白才陡然回过神来,扯着嘴角露了个笑。   江父起身过去查看,然后点评:   “小白笑得有点腼腆,咱们再来一张,放松一点。”   家庭合照……   大大咧咧肆意随心的戚白这二十几年拍了很多次照片,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使他紧张、心跳这么快。   明明是早已立冬,他却攥了满手汗,对着镜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的肌肉像是失去了控制,笑容都有些不自在。   越担心拍出来效果不好,戚白笑容就越僵,他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大腿上,宛如第一次上学,脊梁笔直。   察觉到戚白身体的僵硬,江鉴之不动声色握住他的手。   感受着掌心熟悉的温度,戚白呼出一口气,狂跳的心脏稳了稳。   江鉴之的存在对戚白来说就是这么奇妙,明明只是简单地牵一下手,却让他莫名慌乱的心瞬间暗定下来。   左手被江鉴之握住,镜头定格之前,被江父搂住的江母,也轻轻拍了拍他的右手背。   戚白一颗心就像一只充满气、饱满臌胀的气球,原本在半空中晃晃荡荡的飘着,忽然被糖画摊子上的糖人戳了一下,飘呀飘的落了地。   戚白原本紧绷的表情陡然松了下来,双眼一弯,嘴角下意识往上——   画面定格在这一秒。   江父满意了,又单独给戚白和江鉴之拍了几张合照和两人的单人照,还给餐桌上的梅花单独拍了一张,和江母凑在一起欣赏好一会儿后,才美滋滋收了相机:   “到时候我去把这些照片洗出来。”   戚白江鉴之他们自然没意见,点头说好,收拾一番后各自回房休息。   ***   戚白以为江父口中的‘到时候’,指的是他们订婚那天或者别的时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冲洗出来的成品。   戚白:他忘了,他男朋友一家都是行动派。   江父每一张照片不止洗了一份,每一张照片都给戚白一套。   睡前戚白手机也不玩了,就拿着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江鉴之从书房出来时,就见戚白头顶着被子坐在床中央,正在捣鼓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嘀咕着什么。   走近一看,江教授就见戚白正把他们的照片,往薄凝南从夏城带过来的相册里放。   那套尘封多年、十几年没有增加新照片的相册,后面空白的地方,已经放进了一张江鉴之和戚白的合照。   余光扫见江鉴之后,专心致志的塞相片的戚白抬起头来,冲他笑:   “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是这张放前面还是我手里这张。”   这相册送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被戚白放在抽屉里,只有江鉴之翻过一次。   江鉴之垂眸看着眼底溢满开心的人,指了指他手里的,嗓音沉静又温柔:   “这张。”   “我也觉得这张好。”戚白给了江鉴之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赞许眼神,把手里的照片放进去。   搭在戚白头顶的被子因重力往下滑,落在他肩头,又很快跌落至他腰间,堆叠在一起。   戚白浑不在意,继续摆放自己新得的相片。   南枫市的冬天不集中供暖,十二月夜晚不至于冷得必须开空调和加湿器,但夜风沁骨。   戚白身上是和江鉴之一样的薄绒睡衣,江教授感受了一下房间温度,走过去关上房间半开的窗户。   把被子往戚白肩头搭,江鉴之让他好好坐着:“别着凉。”   戚白就笑:“你竟然不怪我把相册放在床上,你变了。”   按照江教授的洁癖程度,以往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东西上床的。   江教授:“……”   戚白很爱护这本相册,薄凝南送来后他就仔细擦拭打理了一番,后来江鉴之回来后,知道这相册在仓库放了许多年,还用酒精棉片小心谨慎地全方位清洁消毒过。   如此这本相册除了略泛黄老旧之外,恐怕比店里卖的都干净。   照片不多,很快就被戚白全部放了进去,和前面十几二十几年前的老照片相比,新加上的照片色彩明艳,照片中的人神色和缓、眼带笑意,一派温馨。   戚白这次没有把相册放到衣柜最底层压箱底,而是在江鉴之提醒他该睡觉时,放在床头柜上。   入冬后戚白更喜欢抱着江鉴之睡,抱着男朋友心暖不说,还可以暖手暖脚。   在江鉴之唇上亲了一口,戚白心满意足闭眼:   “江教授,晚安。”   为了让怀里的人睡得更舒服,江鉴之帮他把脑后扎着的头发散开,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晚安。   还有,我爱你,   没被戚白合上的相册在床头柜上静静放着,左边是他小学时和白桑的合照,右边上方是才洗出来的一家四口的家庭照,下方是他和江鉴之的合照。   月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中探出来,斜斜地落在相册上,一室宁谧。   时间跨度漫长的几张照片放在一起比较,不止是设备的更新换代,老照片的小孩儿,也长成了如今这挺拔不屈的傲然模样。   世界日新月异地变化,还好身边仍然站着他爱且爱着他的人。   戚白那十几年前就停止转动、名为‘童年’和‘家’的齿轮,在今天终于重新转动。   有些话戚白嫌腻歪一直没有跟江鉴之说过,但他知道江鉴之心里一直都明白,他们心照不宣——   亲爱的江先生,欢迎你来到这热烈困苦的人间。   亲爱的江先生,感谢你来到这名为戚白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正文完结了!!!   时间还早,我待会儿再写一章番外放上来,小天使们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留言点餐了! 第106章 订婚   南大没有让江教授停职太久, 寒假时就给江鉴之打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一个还被睡迷糊的戚白误接了。   学校打电话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确认江教授开年之后能重新上课。   物理系副院长、江教授曾经的导师苦口婆心:   “一学期了, 那点事应该处理完了吧?也该回来上课了, 你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工作没有一刻放松, 但咱们得劳逸结合,也不能一下松得太狠了是不是?”   江鉴之不缺钱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家底丰厚就算这辈子不工作也不愁吃穿,学校真怕他神经放得太松,然后发现还是不上班好。   在此之前学校已经打了几次电话让江鉴之回去上课, 都被江教授拒绝了。   到这时候, 学校领导才开始后悔当初顺坡下驴同意了江鉴之的停职请求。   不管从什么方面考虑, 他们都不想失去江鉴之这种年轻且优秀的顶尖人才。   更何况, 江神可是南大物理系的活招牌。   为了让江鉴之答应回去上课,学校甚至提出,要以学校的名义起诉赵母, 维护学校职工的名义。   江神如此宝贵的时间花在打官司上,多少有些浪费了,他们可以让专业的人士代劳。   江鉴之拒绝了学校的帮助, 说这是自己的私事,他能处理好。   学校也拿他没办法, 只能经常打电话过来,确保他年后能回学校正常上课。   其实学校放假之前,院长也亲自给江鉴之打过电话, 不过江教授拒绝了, 说时间排不开,等事情处理完后会回学校。   院长不好再说什么, 说了两句后就挂了电话。   寒假才开始没几天,副院长的电话又打来了。   副院长声音温和:“我看举报信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近没什么事忙吧?”   副院长说有一个项目,左思右想还是想交给江鉴之做。   江鉴之听后回:“最近恐怕没时间。”   副院长:“还是因为举报信的事?”   江鉴之:“……不是。”   赵元凯一家的事已经收尾,赔偿款已经打到他账户,赵母留下了案底,从她到她未来的孙子孙女那一代,都有影响。   副院长:“那……”   不是因为官司,那是因为什么?   江鉴之平静开口:“备婚。”   副院长:“?”   副院长:“……”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被‘备婚’两个字一砸,过了好一会儿副院长才回过神来,晕乎乎开口:   “你们才认识多久,这就结婚了?”   江鉴之解释:“不是结婚,是订婚。”   副院长一听,心想这订婚和结婚有什么区别,你江鉴之认定的事、看中的人,难道还有反悔的余地?   两个男人在一起,办了一场订婚宴昭告亲朋,跟结婚绑定也没什么区别。   向来面冷心更冷的得意门生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那男孩子,副院长心里感触良多,最终还是道:   “这是人生大事,的确应该费些心。”   又说了几句祝福两人百年好合的话,副院长才挂了电话。   ***   大年初六,是订好的戚白和江鉴之订婚的日子。   为了赶在快递停运之前把喜帖和伴手礼寄出去并且确认对方收到而不是被卡在半路,江鉴之最近几天,到家吃完晚饭就开始写喜帖。   戚白这才知道全能的江教授一手毛笔字也写得极为漂亮好看,自成风骨。   不过毛笔字不是江教授自学成才,而是从小跟着奶奶练的。   江鉴之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爱养鸟下棋,奶奶没事就爱画画练字。   毛笔写字不难,难的是写得字小还好看,不糊成一团。   喜帖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手轻了或重了都不行,心得沉,手腕得稳,笔尖不能飘。   戚白心疼他家江教授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再次提议做一个电子请柬,群发一下就行了,省时又省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后再次被江教授拒绝。   在这方面江鉴之不图节约时间了,坚持要手写,戚白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去。   等所有喜帖都写完之后,戚白帮江教授揉手腕,半真半假调侃:   “还好不用请我的亲戚,你也没有什么朋友,不然你还得写几天。”   不管是白桑那边的亲戚还是戚瑞山的亲戚,戚白一个都不准备邀请,断得个彻彻底底。   当天回来的除了姜意齐彬他们之外,只有陈少角。   而江鉴之的朋友就更少了,一个郁钦川,一个忙得全国各地满天飞的林钰,学校同事就朱俊良一个比较熟悉。   戚白翻看了一下宾客名单,发现订婚当天全靠江母江父的人脉来充当气氛组。   江父江母人脉广,不光有两家的亲戚,还有多年交好的同事。   能出现在名单上的人,都是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同性恋人的人,信得过。   戚白放下名单看江鉴之,若是有所思:   “说起来除了你爸妈之外,我还没见过你其他亲戚。”   江鉴之:“今年过年我舅舅外婆他们会来,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江鉴之的爷爷奶奶早已离世,其他亲戚要么关系不亲厚,要么像江母江父一样工作忙,大家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   江教授以前连微信企鹅都不用,和他们连线上联系都没有。   知道自家老古板的为人,戚白抬手拍拍江鉴之的肩膀,表示理解,然后继续包礼盒。   江鉴之和戚白,一人负责抄写喜帖,一人负责打包伴手礼,如今江教授的工作结束了,戚白礼盒还有一半没弄好。   主要是戚白坐不住,边包边玩,没事还要去招惹一下认真专注的江教授,闹一通后还耽误两人工作进度。   后天一早就要陆续把喜帖和伴手礼一起寄出,戚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江鉴之:   “哥哥。”   戚白现在对江鉴之的称呼多种多样,晚上还是老公,早上可能就变成了江先生,下午又变成亲爱的、宝贝儿。   有时候还会连名带姓叫江鉴之。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一本正经地叫江教授。   只有有求于江鉴之时,他才会讨好卖乖叫哥哥。   江鉴之向来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起帮忙。   ***   不等订婚那天,戚白过年时就见到了江鉴之舅舅、姑姑、外婆等一大堆亲戚。   两人是回别栀市过的年,开门进去见到一屋子吃东西聊天的陌生人后,门外的戚白明显愣了愣。   “小白鉴之回来啊,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江母笑眯眯开口。   不等戚白回答,客厅里其他人也附和:   “呀,这是鉴之的对象啊,真人长得照片上还俊呢。”   “开车回来的啊?赶紧进来外面冷。”   “长得真漂亮,站一起真般配。”   “小白几岁啦?家是哪儿的啊?”   “饿不饿啊,吃砂糖橘,这个甜?”   “还是江哥你们有福气,两小孩都这么有出息,两个儿子,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瞧两人站在一起多养眼,还能挣钱,自己在南枫市买了房,听说还是画家呢。”   “我家这崽子要是有你家这两一半能干就好了,我得省多少心啊。”   “鉴之这脑袋怎么长的,不光自己难干,找了个对象也是别人打着灯笼也遇不上的好。”   亲戚们真情实意的夸赞江鉴之和戚白,江母江父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要含蓄摆手:   “嗨呀,鉴之从小就不用我们操心,他自己独立能干。”   “成绩好也不是我们的功劳,我们工作忙没有教过他什么。两人认识快两年啦,感情好着呢,一见钟情哈哈哈哈哈。”   “两小孩儿看对眼了,是我们鉴之有福气,眼光好……事先我和老江也不知道,两人瞒得严实着呢。”   “小石头老师打电话叫家长?嗐,小孩儿么就是这样,还没长大,去学校了解一下孩子的近况也挺好的,这样家长也有参与感,鉴之啊,他没被叫过家长,我们还挺遗憾的……”   “对了小白,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舅舅,这是你林叔……”   从进门开始,戚白脑袋就晕乎乎的,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江母江父带着他认人,他听了就跟着叫。   一圈人认完,他手里被塞了个好多个红包,被江鉴之牵着带回房。   身后传来舅舅善意的调侃,说他们感情好,没想到外甥也长大了,出息了,拐回来这么优秀一个对象。   戚白没想到江鉴之家亲戚这么多,那么大沙发都坐不下,他刚才就记住了其中几个的脸。   更让他意外的事,满屋子的亲戚江鉴之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这件事,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就连年纪最大的外婆,刚才也是拉着他的手,慈祥带笑地叫他乖孙。   姑姑还夸他头发好看。   见江鉴之关门,戚白有些犹豫:“大家都在外面,咱们关门不好吧?”   戚白太久没有过过这样热闹的年了,这些亲戚都是第一次见,每人都朝他释放善意,这让他难得生出些拘谨。   别栀市的冬天集中供暖,室内温度暖融融的,两人都脱了外套,江鉴之让戚白先休息一会儿喝口水。   见戚白紧张,江鉴之想了想道:   “你要是不适应这种场合,我出去跟爸妈说一声。”   “没有。”戚白赶紧伸手拉住江鉴之胳膊让他别去,摇头:   “没有不适应。”   他又不是社恐,只是乍一下见到这么多人,还都是江鉴之的亲人,他脑子一时有些懵。   和江母江父的初见被他搞砸了,至少和外婆舅舅他们的第一面,得留个好印象吧?   ……   好在清楚是第一次见面,戚白难免认生,大家都很注意分寸,既不会太过热情吓到他,又不会太过冷淡让人觉得不舒服。   戚白适应能力强,一晚上过去,就能神色自如跟大家聊天了。   两天下来,戚白成功的和几个亲戚家的小孩打成一片。   和眉眼疏淡看着冷冰冰的江教授相比,小孩们明显都更喜欢亲近戚白,几个小孩儿整日围着他。   大过年的,戚白本准备给几个小孩儿一人包个红包,但被其他长辈阻止了。   江母笑着道:“咱们家没结婚的都算小孩,不用给红包。”   没想到还有这种习俗,戚白想这对不婚的打工人真友好。   姑姑在一旁适时打趣:“别急着往外掏钱,明年有你俩给的。”   姑姑话里的意思明显,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没错,留着明年的,新婚还得给包个大的。”   被一群长辈调侃,饶是戚白面皮再厚,也忍不住觉得脸热耳根烫。   新年红包没有发出去,戚白没好意思继续在客厅待,去了旁边的孩子堆,和他们几个小孩组队去峡谷嘎嘎乱杀——   大哥哥戚白负责乱杀,几个弟弟妹妹负责在旁边嘎嘎乐。   “戚哥哥好厉害!”   “小叔叔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   “表哥救救我,救救我。”   戚白跟着江鉴之喊舅舅姑姑,这些小孩怎么称呼江鉴之也怎么称呼他:   被叫戚哥表哥时,戚白神色淡定,手里稳得一批。   被叫小叔叔时,戚白抿了抿唇,又一想自己也二十多了,被叫叔叔也正常,   但被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叫二爷爷时,戚白手下一个大招放空,淡定不下去了。   二爷爷?   爷爷!!!   戚白: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jpg   风华正茂的戚白表情有一瞬间裂开,抬眼看那男生,后者表情无辜和他对视:   “怎么了二爷爷,不打了吗?”   戚二爷:“……”   戚白无端感觉自己老了是三十岁,乱杀的手指都不灵活了。   这时江鉴之推门进来,男生缩了缩脖子,又小声叫人:   “大爷爷……”   江鉴之扫了他一眼,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戚白:“……”   戚二爷瞬间又年轻了回来,腰不疼了,腿不酸了,骨质也不疏松了。   亲戚多就是有这一点不好,辈分就容易乱,可能你上高中了,还得管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爷爷或者奶奶。   人生下来就是给当孙子儿子的,但有的人赢在了起跑线上,一生下来就是别人爷,还有比自己还大的乖孙。   辈分突然朝上跳了两级的戚白:就……心情复杂。   但咂摸一下还有点爽。   当晚躺在床上,戚白跟江鉴之说起这件事,幽幽一叹十足感叹:   “这大概就是我凭你贵吧,你说呢大爷?”   江大爷:“……?”   多正经的一个称呼,愣是被戚白一拐三转的尾调拖得变了个味儿。   于是,江大爷在床上浅浅地教训了一下戚二爷,把称呼掰回了正常的老公。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到了大年初六,戚白和江鉴之的大日子。   家里一早就忙开了,江父和舅舅姑姑等人先去酒店接待宾客,戚白和江鉴之换上了订制的同款礼服,后坐车从家里出发前往。   没有接亲司仪婚庆等流程,订婚戒指也早就戴在了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   戒指是两人一起挑的,简单大气的铂金素圈,边缘有一圈简单的花纹,内侧刻上了两人的名字。   许多人在戒指上刻名字时,会选择英语法语或者其他国家的语言,仿佛那样会更浪漫,更高级一些。   但江鉴之和戚白选择的就是汉字,方方正正,也不缺珍重浪漫。   戚白一直认为江鉴之的名字好听,总觉得用其他国家的语言翻译出来后就没有现在的意境。   选好戒指到家后,两人没说挑个好日子,没等订婚这天,也没煽情地推心置腹深情告白一番,回去就把戒指戴上了。   互相给对方戴戒指时,两人表情都很镇定。   只是当天晚上闹得有些凶,床头柜里的套,比平时多消耗了两个。   事实证明,圈牢了人后大家都没面上那样冷静。   ……   两人的订婚宴在别栀市举办,南枫市那些朋友能赶来的都来了,两人一下车,以姜意为首的一行人就开始吹口哨起哄。   “戚哥今天贼帅!”   “这不得发条朋友圈热闹热闹,小白快看这里。”   戚白丝毫不怯场,冲着几人一抬下巴。   他们没有请摄影师,但好几个人脖子上都挂着相机,看着十分专业。   没那么专业的姜意陈少角等人也举着手机对着两人,大家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这里的动静引得路人引颈回顾,在瞧见戚白和江鉴之的长相好,也跟风拿着手机对着两人猛拍,一边拍还一边问旁边的人,这俩是不是明星,在录什么节目。   被路人问的人刚好是齐彬,闻言身体跟调了震动模式一般,差点笑出猪叫。   看完热闹后姜意郁钦川他们倒是先进去坐下休息聊天了,两位准新人还不能落座,得在门口迎宾。   戚白又见了好多好多人,这叔那姨地跟着江鉴之喊,笑得倒是真心实意,就是口渴得慌。   ***   宾客全部到齐后,没有其他繁复的流程仪式,江母江父简单说了两句欢迎词后,正式开宴。   大家都吃上了,戚白和江鉴之还得跟着江母江父一起挨桌敬酒。   当然,江教授没让戚白喝那么多酒,一瓶白酒里面兑了许多水,都闻不到酒味了。   两人又是这叔那姨一通喊,感谢对方百忙之中抽空出席他们的订婚宴。   戚白发誓,他前二十几年加起来听过的‘百年好合’,都没今天一天听得多。   订婚宴是中午和晚上,一整天戚白和江鉴之都在招待客人,晚上到家后,戚白都没力气洗漱,倒在床上瘫成咸鱼:   “订婚好累,下次不搞了。”   他们已经省去了大部分流程,一天下来仍然累得够呛。   江教授听后看他:“……下次?”   作者有话要说:   订婚ing~   下个番外写戚白去学校接老公下班,去学校秀恩爱!   大家还有想看的,可以继续点,我们写他个一百万字番外(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