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渣攻追悔莫及 作者:傅沉舟 文案 夏言骄纵跋扈,肆意专横,只有身边的秘书席景明无条件纵容这个骄纵少爷的坏脾气,予取予求。 一夜之间,夏氏破产。 所有人都在看夏言的笑话,唯有席景明伸出了橄榄枝。 夏言本以为遇到了救赎,没想到踩进了更深的陷阱。 直到后来,夏言才知道席景明最初接近自己,只是为了拿到夏家公司机密,夏家破产也是对方一手所为。 曾经温柔体贴的男人露出冰冷的獠牙,微笑着踩碎他的傲骨,剪掉他的羽翼,将夏言一点点驯养成笼中鸟雀。 …… 夏言策划了一场完美的逃离。 游轮出事,夏言“死讯”传来时,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商界传奇跟疯了似的把整片海域翻了个遍,只为找一个不可能有生还机会的金丝雀。 五年后一次偶然重逢。 传闻中变得阴鸷疯狂的席景明欣喜又无措,小心翼翼的对面前人说:“我一直在找你。” 夏言矜贵淡然,挽着旁边英俊男子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 ps:追妻火葬场,受后期会成长起来。 pss:前斯文败类后忠心勾勾攻x骄纵美人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言,席景明 ┃ 配角:沈默 ┃ 其它:完结古耽《本尊帅裂苍穹》 一句话简介:狗血追妻火葬场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午夜十分,酒吧里一片彩灯织绘出的灯红酒绿,位置最好的卡座里坐满了人,格外喧嚣。 “今儿夏少大寿,咱们一起来给夏少走一个!”乌泱泱一群青年把中间的人围了个满,众星捧月似的朝对方敬酒。 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少年一头不羁的紫发,在炫目的彩灯下显得格外夺目,明明是容易显黑的颜色,却衬得少年的面容愈发白皙精致。 夏言已经被酒意熏得有些醉意,精致的眉目间满是肆意,“今天少爷包场!大家敞开了玩!” 酒吧里一片欢呼,夏言出手一向豪阔,即便和夏言玩的这帮都不差钱,但比起夏言来还是差了些。 卡座旁边的礼物摞成了山,包装袋全印着名牌logo,这群富二代不缺钱,礼物自是捡好的送,毕竟要是能抱上夏少大腿,能蹭到的甜头可是比这些礼物多得多了。 倒不是说夏言有多厉害,而是对方有个厉害的爹。 ——夏言,夏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也是S市最有名的纨绔,因个性张扬、挥金如土而闻名。 又叫人傻钱多。 一帮人叫了不少漂亮的少男少女,把店里最贵的酒当水洒,不过三巡就纷纷醉成了一团。 一人摇摇晃晃的上前,挤开依偎在夏言身侧的美艳女郎,“夏少,你上次不是想要那款新出的限量ferrair吗?我刚刚打听到有家店老板有渠道。” 说话的青年叫许哲,平时路子最广,是夏言的头号狗腿。 “真的?快把联系方式给我。”少年醉意朦胧的眸子亮了一亮,酒意熏然下他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胸前的衣襟已经在酒意使然下敞的大开,露出一片雪白泛粉的肌肤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眼睛都直了。 许哲凑到夏言身侧给对方倒了杯酒,胳膊无意间蹭到了夏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边跟夏言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他新找的渠道,“到时候夏少可得给大伙儿开开眼。” “行啊,你上次不是想要那个表?一会把地址发我。”夏言漫不经心的摸出烟叼在齿间,许哲目的达成,笑嘻嘻的凑过来点上,“那就多谢夏少了。” * 席景明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酒吧的,炫目的彩灯下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恍若一群妖魔鬼怪,被簇拥在中央的少年漂亮又张扬肆意,昏暗斑斓的灯都遮掩不住白皙的肌肤,脸颊泛着微熏的粉,秀挺的眉高高扬起,粉嫩的唇角叼着一根细烟,缭绕的薄烟越发衬得五官艳丽。 更别提半敞的衣襟露出的大片皮肤,周围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快把他吃下去了还毫无所觉,就像是误入妖窟且浑然不知的猎物。 “少爷。”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恰好打断了酒吧喧嚣到顶点的氛围。 夏言已经有些醉了,根本没反应过来身后来了人,直到头顶上罩下来一片阴影,敞开的衣襟被人拉了上去才反应过来,一把打开对方的手,“你来干嘛?” 席景明穿了一身银灰西装,身姿笔挺,和夜店格格不入,“已经凌晨一点了,我来接您回家。” 凌晨一点对于这帮夜店常客来说才是夜生活的开始,众人当即哄笑起来,一个烫着精致波浪的女人凑了过来,朝席景明抛了个缠绵的媚眼,“小哥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常来,没见过,那人是夏少的秘书。”旁边有人解释。 席景明朝女人勾起一抹礼貌的微笑,随即朝夏言温声道:“夏少,您已经喝太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 “席秘书,这就没意思了啊。”许哲常跟着夏言混,知道夏言不怎么待见这个秘书,遂对席景明一点也不客气,“今儿夏少过生日,大家正玩得嗨呢,你一个底下人老管着夏少回不回家干嘛?” 夏言本就因为被席景明打扰而恼火,许哲这番话无疑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脸色愈发难看,“给你脸了来指挥我?滚出去。” “别啊夏少,拉上席秘书一起玩呗,刚好缺个倒酒的。”在场的人都喝了不少,有个喝糊涂的黄毛大着舌头叫嚣:“来!给老子倒酒!” 席景明带着笑意的眼淡淡扫了黄毛一眼,不知为何黄毛莫名觉得有些冷,但酒精的麻痹作用使他完全没意识到不对,反而把酒杯往前一伸,使唤服务生似的,“愣着干嘛!倒啊!” 平日里他们常和夏言一块混,对这个总是跟在夏言屁股后面的秘书也见了不少次。据说是个海外回来的高材生,是夏言他爸派来帮夏言熟悉公司业务的。夏言推又推不走,索性把人当生活助理似的使唤,拎包开车当门童,还要应付夏言那动辄爆发的坏脾气……然而几个月下来,这秘书却依然不见丝毫怨言,百依百顺,把夏言伺候得跟皇帝似的。 夏言平时有多不待见席秘书大家有目共睹,这回见夏言发了火,黄毛便起了刻意折辱席景明,讨好夏言的心思。 卷发女人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挡住黄毛,“哎呀,夏夏过生日就要热闹些嘛,你们谁要来蹦迪?小哥哥也一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冷的嗓音,“愣着干嘛,倒酒都不会?” 席景明微一抬眉,琥珀色的眼眸垂下来看向夏言,少年慵懒的靠在卡座的皮质靠背上,手里夹了根细烟,精致的凤眸里带着一股恶劣的冷意,“你看看谁杯子里空了,给大伙儿满上,好歹是我的人,挨个敬一杯给大家打个招呼。” 周围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这一圈敬下来也够人喝一壶了。 席景明温和的说,“可是我等会要开车送少爷回去。” “开什么车,今晚咱们干通宵!”方才那个挑衅的黄毛大喇喇的说,“快,给咱们倒酒!” 席景明看向夏言,对方朝他似笑非笑投去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夏言发了话,大家也都不再顾及,又开了十几瓶酒,打算再喝一轮。 席景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手解开西装扣子,慢条斯理的将西装外套挂在座椅靠背上,然后三指将右手袖子一挽,拿起酒瓶子先给夏言倒了一杯。 指节分明的手衬着黑色的酒瓶,像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在座的女人们纷纷直了眼。 席景明姿态从容,明明身在群魔乱舞的夜店,一个简单的倒酒动作行云流水,如艺术表演般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像是在参加什么贵族宴会。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少爷,这位小姐,我敬你一杯。”金边眼镜使得男人多了一股斯文气质,席景明举起手中酒杯,仿佛在参加上流聚会,绅士的碰了碰卷发女人的杯身,而后利落的一饮而尽。 卷发女人被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冲得心跳一顿,看着对方斯文礼貌的笑容莫名的有些怯,“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分明是羞辱,却被席景明搞成了一副家长问候家里小孩新交的朋友的派头,所以席景明才敬了几个人,就被夏言怒气冲冲的喊了停。 席景明放下酒杯,回过身,无辜的看着夏言。 夏言醉意熏然的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一指最开始挑衅席景明的那个黄毛,“你过来!” 黄毛乐颠颠的过去了,紧接着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踹到了桌子底下,砸翻了一堆酒瓶! 夏言这一脚踹得毫不客气,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惊诧的愣住了。 “我的人你也敢叫嚣,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夏言抬起精致的下巴,秀丽的脸庞尽是睥睨嘲讽之色。 “我X!”黄毛的脾气当即上来了,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夏言身前冲,身后的许哲一看不妙,连忙和旁边几个人把黄毛拉住了。 “别别别——” 黄毛也只是冲动了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怒道:“夏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言似笑非笑,“打狗也要看主人懂不懂?” “扫兴,回去了!”夏言从卡座上离身,周围人当即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席景明随即拿起西装,看也不看身后的闹剧,追随着少年张扬的身影离去。 酒吧的门重新关上之后,黄毛一把甩开拽着自己的众人,面容扭曲破口大骂,“靠!婊/子生的私生子也敢在老子面前拿乔,总有一天老子要——” “行了行了。”许哲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了黄毛未说出口的一连串脏话,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谁让人家运气好呢。” 运气好。 这是周围所有人在提到夏言时,说得最多的词语。 ——一个在外面养了十几年不闻不问的私生子,一跃成为S市赫赫有名的夏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是谁都要说一句运气好。 * 夏言一出大门就差点摔了个踉跄,他这一晚上真喝了不少,仅剩的那点清醒全用来在离场的时候撑场面了,一出门就原形毕露,手软脚软差点连站都站不起来。 席景明像是早就预见到这一刻,恰时上前一步,将软倒的夏言揽进了怀里。 岂料被夏言推了下,“滚!” 确实是醉得狠了,夏言这一推和猫儿挠痒没什么区别。 席景明自然不可能真放开对方,要是让这醉猫少爷摔了碰了,那才是真的得滚了。 少年细瘦的腰盈盈不堪一握,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布料底下那紧致流畅的腰线。席景明的手搭在夏言细瘦的腰上,轻轻往回一带就把少年又带回自己怀里,轻轻一叹,“少爷,我又怎么惹你了。” “你不是爱喝么,去跟他们接着喝呀。”少年精致的面庞露出生气的表情,然而那白皙泛红的样子却透着一丝娇。 席景明垂下眼看向怀里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金边眼镜后的琥珀色眸子里露出一丝无辜来,“我明明在听少爷的吩咐。” “我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呢。”夏言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嘲道:“我看你还挺乐在其中的,不如别跟着我了,去给他们当狗吧。” 与此同时席景明脚上一痛,这少爷醉得别的力气没有,踩人的力气还挺大。 席景明轻轻嘶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指尖暧昧的在那一截细瘦的腰线上捏了下,使得少年瞬间轻哼一声软在了席景明怀里。 席景明微微弯腰,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夏言的耳畔,低沉磁性的声音要蛊到人心里去,“我只做您的狗,少爷。” 这句话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蛰得人心里无端泛起一阵酥麻,夏言的耳朵最为敏感,呼吸瞬间乱了。 “巧言令色。”夏言一手拽住席景明的领带一拉,迫使对方弯下腰来贴近自己。 夏言微微眯起眼,那双凤眸里带着迷离的水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藏在金边眼镜后的深邃眸子,两人贴得极近,就连呼吸也亲密的交缠了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氛。 席景明任由夏言拉着领带,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少爷,确定要在这里吗?” 第2章 代驾把车开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后座挡板能遮挡视线却隔不了音,安静的环境下隐约能听见后面传来细微的暧昧声响。 偶尔还能听见男人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嘶……轻点吧少爷,嘴都让你咬破了。” 车子很快到了夏言的公寓,两人刚一进门便又难舍难分的吻了起来,夏言手里还死死拽着席景明的领带,像拽链子一般使得席景明不能轻易动作。一路磕磕绊绊走进卧室,席景明揽着夏言的腰轻轻一勾,俩人便齐齐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灯光的照耀下,少年的皮肤泛着柔润的粉白,席景明眼神暗了暗,带着侵略意味的吻便落在了少年的侧颈上,然后就被少年扇了一下,“你属狗么!” 席景明低声笑了下,让那个骄纵任性的少年再也骂不出任何话语。 翌日夏言是被耳边轻柔低沉的声音从睡梦中拽出来的,夏言下意识抓起一旁的枕头就扔了过去,然而甩出去的胳膊被人在半空中捞住了。 席景明握着他的手腕,指尖在夏言掌心轻轻剐挠几下,“今天可不能再赖床了,早上公司有一场重要会议,夏董千叮万嘱您不能迟到。” “烦死了。”夏言迷迷糊糊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不去。” 席景明俯下身掀开被子一角,剥蛋卷似的把夏言剥出来,“昨晚我都给您都提醒过了,是您流连夜店不愿意回来早睡的。” 夏言是真心开始后悔昨晚色令智昏的自己,就不该把席景明带回家,这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如果要让自己做一件事,就一定死缠烂打要让自己完成,比如起床。 二十分钟后,夏言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前。 席景明盛了一碗明虾粥放到夏言面前,夏言喜欢吃广式早餐,于是每日早晨席景明都会准备好丰盛的早餐。 这还是席景明刚被调来夏言手下时,夏言为了刁难席景明,故意说要当自己的秘书,必须得兼顾到上司生活的方方面面,做到让上司满意。 满意二字实在太主观,夏言本意是为了让席景明滚回去,结果不出两周,就被席景明摸清了一切喜好,连吃饭时喜欢的冷热咸淡都一清二楚。 “最近夏董心情不好,我们得快一点不要迟到,要不然夏董又该生气。” 夏言掀起眼皮,突然啪地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吗?” “不是怕迟到么?”夏言冷笑一声大步离开,“走啊。” 夏言出行开的大部分都是各式张扬的跑车,唯一一辆低调的车是一年前刚来夏家那会儿夏兴朝送的那辆小奔驰。 作为一名高调的纨绔,夏言当然不可能开夏兴朝送的车,把张扬跋扈行到了极致。 上班高峰期车流如织,一辆炫目的蓝色跑车挤在车流里,拉磨般缓步前行。 不过席景明早就把堵车时间估算进去了,再加上今天没吃早饭就出门,怎么也能提前半个多小时到公司。 不过…… 席景明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少年,平时夏言迟到早退甚至经常不来上班,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就在即将到公司大楼时,夏言忽然敲了下车窗,“停车。” 席景明心道果然,踩下了刹车。 “先吃个早饭。”夏言说。 席景明叹了口气,这少爷又开始变着法的作妖了。 于是等陪着夏言在店里吃了早饭,到公司时会议已经开始了。 夏言不常来公司,但公司里几乎人人都认得他,不仅因为他是夏氏集团话事人夏兴朝的儿子,更是因为他出众的容貌。 他染着一头淡紫的短发,穿着一身花哨的潮服,在一众白领中格外扎眼。这种打扮稍有不慎就是个杀马特,然而那精致昳丽的五官却将这身潮流十足的装扮衬出了十分的贵气,像个矜贵的小王子。 踏进会议室时又是万众瞩目,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白领精英里,夏言身上花花绿绿的夹克格外扎眼。 主席台上讲话的夏兴朝声音微微一顿,隐晦的瞥了夏言一眼,脸色铁青的继续讲话。 夏言大摇大摆的走到最后一排,身边的人连忙给他让位置,夏言干脆利落的坐下,然后光明正大的掏出手机,开始timi。 旁边人:“……” 夏兴朝有一种诡异的执着,不管是公司重要会议还是家庭聚会必会叫上夏言,也不管他听不听,反正必须要把脸露到,四处展现他这个夏氏继承人的存在感。 夏言激烈厮杀了几盘游戏,终于熬到了散会,就在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走人的时候,夏兴朝走过来沉着脸看了夏言一眼,“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夏言无奈的撇了撇嘴,顶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跟着夏兴朝离开了会议室。 * “天天迟到早退,有没有一点继承人的样子!”夏兴朝一进办公室就开始训斥,“最近明锐频频和我们作对,夏氏股价暴跌,公司人心浮动,你还不赶紧收敛好好表现?” 夏兴朝的训斥早已成习惯,夏言左耳进右耳出,他的视线落在夏兴朝身侧的巨大落地窗上,透过这扇窗,能俯瞰S市最美的江景,就连街上的行人车流都显得无比渺小。 不久之前,他还是这渺小中的一员。 夏兴朝看见夏言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你基础本来就比别人差,更应该勤能补拙,你知不知道旁□□些人一直在觊觎我们家的产业,就等着拉你下马?” 说到这里,夏兴朝看向夏言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嫌恶。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没打算认这个私生子回来。 两年前,当他知道他还有个流落在外多儿子的时候欣喜若狂,可当手下拿来这个儿子的经历时,这份欣喜就变成了失望。 辍学打架混社会,染了一身坏习气,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后来夏兴朝捏着鼻子把他认回了夏家,本以为给了夏言这么好的身份,夏言肯定会非常感激好好报答自己这个父亲,没想到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除了那张随母亲的漂亮脸蛋,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想到这里,夏兴朝实在不想再看到对方了,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就甩了过去,“这个和庆辉合作的项目我打算交给你,投资不多,但如果能和庆辉合作成功,对你稳固位置有好处。” 夏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夏兴朝狠狠皱了皱眉,又着重强调道:“好好做,公司上层早就对你有意见了,旁支也在抓你的把柄,我不管你私下里怎么玩,在外面哪怕装样子也得表现好点,别到处丢夏家的脸!” 夏言忍了半天,但夏兴朝的训斥还是没完没了,不禁冷冷的开口,“我怎么给你丢人了?你让我搬出去我就搬出去,你让我来公司我就来公司,我哪件事没听你的?” 夏兴朝被夏言突如其来的反驳噎了一瞬,“你哪件好好干了?你看看你这头发衣服,你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学业有成,年纪轻轻就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夏言冷冷道:“我前十七年的人生里没人跟我说我还要学会打理公司。” 夏兴朝被他说的面上无光,沉默一瞬,很快换了个语气,“说到底要是我没把你接回来,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漂着呢,人要懂得知足,我让你上进也是为你好……” 夏兴朝觉得自己态度已经够好了,岂料对方却是嗤笑了一声。 “别说的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夏言甩手把材料往胳膊里一夹,不理身后夏兴朝难看的脸色,头也不会的走了。 * 席景明去茶水间的时候,碰巧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 “夏董对小夏总也太好了吧,天天看小夏总到处摆脸色的,夏董还把和庆辉的那个合作让小夏总负责。” “只能说人家运气好咯,我听说……他是夏董的私生子,去年才从外面接回来的。” “天?这么劲爆?” “听说前两年夏董唯一的儿子车祸去世了,夏董这才把小夏总从外面接回来,想让小夏总当接班人呢。” “妈呀,从私生子变成公司接班人,直接走上人生巅峰啊这是,我要是他我肯定好好表现。”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没见过什么世面,突然知道自己有钱爸爸,飘了吧。” 几个人正鹅鹅鹅笑得正欢,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席……席秘书。”其中一人面色僵硬。 席景明面色如常的一点头,迎着众人尴尬的视线接了杯茶,神色如常道:“你们工作都做完了?” “我们这就打算去呢,哈哈。”几个人尴尬一笑,脚底抹油跑了。 席景明进门的时候,夏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他刚整理好的文件。 听见进门的脚步声夏言头也不抬,“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好好干活扣你工资。” “我的工资都快因为陪少爷迟到扣完了,可别再扣了。”席景明笑着把茶杯放在桌上,“我估摸您快回来,给您倒茶去了。” 夏言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把从夏兴朝那儿拿来的材料往席景明桌上一甩,“给你的。” “这是什么?” “夏兴朝搞了个新项目,什么玩意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弄。” 席景明大略翻了翻材料,“和庆辉的合作?项目不大,但是价值很高。”然后说出了一句夏言意料之外的话,“可是夏董吩咐我这回不能帮您完成全部工作了。” 夏言本来就在夏兴朝那攒了一肚子气,没想到平日里乖顺听话的席景明居然也向着夏兴朝说话,登时拉下了脸,“不想干了就滚回他那去!” 从早上起就一直夏董夏董的没完没了,他席景明是夏兴朝的狗吗?夏言满肚子火,直接一把打开办公室的门,尖声嘲弄,“不想在我这待就赶紧滚,我看他挺重视你的,你现在过去舔他完全来得及。” 一名路过的无辜员工登时一脸惊恐,抱着文件快步溜走。 席景明无辜的眨了眨眼,“那我怎么舍得。” “……”夏言嫌恶,“别搞得那么恶心。” “可我看少爷明明很受用,还是你更喜欢听我说做你的狗?”席景明表情缱绻,语出惊人。 夏言连忙一把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过脸时已经满脸通红,一双眼惊魂未定瞪的圆溜溜的,像极了某种炸毛的小动物,“你有病吗小点声行不行!” 于是席景明低低的笑出了声,再一看夏言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森来形容了,为了避免真的被扫地出门,席景明连忙道:“我当然最听少爷您的话了,不过如果违背夏董的吩咐,我恐怕要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了……” 说着说着,席景明的表情带了些缱绻的暧昧意味,“我冒了这么大的险,少爷就没有什么奖励么?” 第3章 夏言耳朵有些红,眼睛颇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席景明带着暧昧意味的眼神,凶巴巴的说,“别给鼻子上脸,爱干不干滚蛋。” 席景明遗憾的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这让夏言一瞬间心里怀疑是不是对席景明太凶了,明明席景明都没说想要什么,可是现在要是回头问又显得很没面子……要不发工资的时候给席景明多发点奖金什么的? 正这样想着,身边的人却忽然掏出来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来。 “之前不知道今天是少爷的生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还请见谅。” 夏言目光一凛,这盒子的样式,大小……怎么那么像—— “仓促之间准备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您生日快乐。”席景明说着手指一动,打开了盒子。 夏言疑惑,“这什么?” 绒布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两枚精致的钻石耳钉。 夏言过了一会才认出来,无语了:“你看我有耳洞吗?” “我只是觉得少爷要是戴上它一定很好看。”席景明无辜的说。 “……”夏言把盒子随手往兜里一装,“行了行了,车钥匙给我。” 席景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少爷要去做什么?” “待这儿干嘛,被夏兴朝骂还是被你气?”夏言毫不客气,“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玩去。” 夏言从席景明手里拿了钥匙,准备抽回手时却忽然被对方捏住了手指,夏言不耐烦的抬起眼,却见眼前人一副颇为委屈的表情,“少爷不要我了么?我可以开车还可以给你提东西的。” 夏言指尖倏然一麻,一股酥痒的感觉从手指传到了心尖,他浑不自在的甩开席景明的手,“你别总这样黏黏糊糊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床伴,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再这样我就把你辞了!” 说着砰的关上了门。 在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刹,席景明那带着委屈的神情瞬间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带着冰冷意味的玩味。 席景明坐回办公桌前,关上方才的工作界面,转而打开了一个公司的内部网址,登上了夏言的权限。 也多亏夏言是个撒手掌柜,他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夏言的高等权限。 席景明一面快速浏览内部加密信息,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了夏家这对父子。 按理来说,夏言现在是夏氏唯一的继承人,夏兴朝也一副看起来要好好培养夏言接班的意思,可这段时间来到夏言的部门接触下来,席景明却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夏兴朝看似给夏言安排了个光鲜的位置,可实际分派给夏言部门的工作并不多,即便分派也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项目,如果说是想让夏言练手,夏兴朝却又完全没有教导过夏言,只是在一些需要夏言出场的公众场合里格外注重。 ……就好像夏言只是个拿来给外人看的,名为‘继承人’的招牌。 * 夏言在路上买了一束花,这才开车去了医院。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刚好中午十二点。 这是一家设施很好的私人医院,刚把车开到停车位上,就有工作人员殷勤的上前帮他拿东西。 医院是欧式装潢,门前有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坪,璀璨的日光下,少年的美张扬而夺目,怀里捧着一束花,织成一副华贵的美丽图景。 医院的护士都很熟悉他,见了夏言打了个招呼,“夏先生来了。” 夏言微微笑了下朝对方一点头,轻车熟路的走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房间很大,然而病床前各种仪器的摆设使得病房竟有些拥挤。 静谧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轻响,格外安静。 夏言轻轻舒了口气,像是被这静谧的病房感染了一般,眉眼也舒展开来,把花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的坐在了病床旁边。 “妈,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一无所觉,静静地躺着,像是陷入了最深的长眠。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夏言的五官大多继承了对方的优点,不过年龄与疾病让她显出病态的消瘦,折损了大半美貌。 夏言静静坐在沉睡之人的身旁,轻轻描摹对方的五官。 仅是靠近对方的气息,连日躁郁的精神也像是被抚平了一般,夏言亲昵的握着对方的手在脸颊蹭了蹭,“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我好想你。” 夏言找来柔软的湿布,习以为常的给对方擦拭身体,这是他以前做惯了的事情,哪怕现在住进了高级病房,但护工难免也有不上心的时候,所以夏言每次来还是会细细的打理一遍。 像是对待初生的婴儿一般轻柔,夏言一面擦拭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女人说着话,大都是他最近遇见的趣事。 “现在交了很多朋友,对我都挺好的,过生日他们还送了我很多礼物。” 夏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来席景明送的丝绒礼盒,打开放到了女人的掌心,“这副耳钉就是……嗯……朋友送的,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过我没有耳洞,感觉打起来好疼。” 时间过得很快,夏言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医生提醒才意识到距离他来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才从医院出来,夏兴朝的电话就来了。 “你又跑去医院了?” 夏言冷笑,“嗯”了一声。 “别总跑过去,她在医院被照顾的好好的,你总跑过去让外人看见了怎么办?要是让外人知道她的身份,夏家在s市还有什么脸面?”夏兴朝恨铁不成钢的说,“赶紧回来!” 夏言的表情瞬间阴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夏兴朝就率先把电话挂了,想来也是怕夏言喷回去。 丢脸丢脸!既然他们母子这么给夏家丢脸,当初就别哭着喊着认他回来啊! 夏言气得把手机扔了,仰靠在车的座椅上,烦躁了闭了会眼,这一天虽然没干多少事,但应付夏兴朝就让人身心俱疲。 明明瞧不起他和母亲,眼里的鄙夷掩也掩不住,却还是好话说尽上赶着让他‘认祖归宗’。 利用他这个‘继承人’的存在,好与自己的妻族博弈。 无聊透顶。 ……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把夏言从烦躁中拉了出来。 夏言本来不想理会,但架不住提示音又接连响了好几声。 夏言只能拿起手机,点开一看是有人微信给他发了消息。 【席景明:下午回家吃饭吗?】 【席景明:我做了椰子鸡。】 【席景明:[图片]】 【席景明:[图片]】 席景明很会做饭,拍的照也好看,简单的椰子鸡被他拍的明亮诱人,椰子的清香仿佛透过手机屏幕都散发出来了。 切,一天天净搞些花里胡哨的。 夏言一面腹诽,一面启动了车子。奇异的是,心中的烦闷仿佛短短片刻被这段微信消息给一扫而空。 【夏言:1】 * 这几天天气热,夏言没什么兴致出去乱晃,加上最近夏兴朝盯得紧,每天查岗似的看他有没有来,夏言只好每天到岗的按时上班。 不过说去上班,其实还是坐在工位上打游戏。与旁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席景明形成了鲜明对比。 席景明没两天就把和庆辉商谈需要的材料和方案准备好了,因为双方要商谈合作等事宜,席景明趁着夏言打游戏的间隙把方案简单给夏言汇报了下,免得开会时夏言一脸抓瞎。 夏言一面操纵着游戏人物大杀四方,一面不耐烦的说,“你去就行了,我不想去。” 席景明:“听说庆辉的总裁要来,我的身份……接待他恐怕不合适。” “那去找夏兴朝,他肯定很合适。”夏言漫不经心的嘲道,然而这次席景明却意外的没有接话,夏言一抬头,便看见对方金丝边眼镜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点无辜可怜。 夏言“……”了一下,别过脸摆了摆手,“行吧行吧。” 真是的,这么大一个男人,还搞这套。 夏言一面腹诽,但还是背着席景明上了点心。 翌日夏言是卡点到的会议室,庆辉的人已经坐在谈判桌一旁等着了。 席景明跟在夏言的身后,进门的时候却见前面的少年脚步顿了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不悦气息。 席景明下意识的看了眼谈判桌对面的人。 庆辉这次来了三个人,坐在中间的男人一身剪裁得当的高定西装,面容冷峻,是庆辉的总裁沈默,听闻是庆辉董事的儿子,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夏言只是顿了一瞬,紧接着微微扬了扬下巴,大步走了进去,拉开对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椅子拉动时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席景明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席景明立刻挂上礼貌的微笑,主动展开话题,和对方进行简单的寒暄。 双方在之前就已经大致交流过方案,沈默身边的助理和席景明在对细节,双方的领头都没有发话,夏言架着二郎腿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 席景明:“……” 对方助理:“……” 合作方领导态度傲慢,庆辉的助理纵使心中不满也不好说,只能暗搓搓的看了眼自家总裁,然而沈默依然是那副冷淡模样,好像全然不在意夏言的动作。 双方流程走得差不多了,这时一直沉默的沈默突然开口,“关于这个方案,我想听听夏总的见解。” 夏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席景明一看夏言那副表情就知道这是对方即将发火的前兆,遂立刻善解人意道:“沈总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地方,我可以为您解释。” “哦,你们夏总说不了话?”沈默淡淡的说。 沈默身边的助理瞬间瞳孔地震,甚至悄悄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沈默的脸色,跟了对方几年,这还是助理第一次见沈默阴阳怪气,而且还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当然,有夏氏这位负责人‘珠玉在前’,这场合也不怎么严肃就是了。 夏言哼笑了一声,“沈总不认字么?” “!!!”沈默助理又是一番瞳孔地震,惊恐的看向对峙的两人,生怕俩人就这么打起来。 “作为甲方,我认为很有必要听一听合作方总负责人的想法,这样才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沈默淡淡瞥了一眼对面脸色铁青的夏言,“夏总,你说是么?” 其实对于沈默的要求,外人听了只觉得沈默明知故问,不过把方案核心复述也不算苛刻。但只有席景明知道,他在给夏言汇报方案内容的时候,夏言压根连听都没听。 不过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剩下的……他倒也想看看,这位骄纵的夏少爷打算怎么收场,还是直接撂挑子大吵一架取消合作? 席景明扶了扶眼镜,掩住眼里的兴味。 庆辉这次的合作方来了三个人,这次的合作项目并不大,可以说完全不需要对方的总裁亲自跑来谈判桌上。那么,夏言到底和这个沈默是什么关系,才让沈默特地来夏氏谈这一个小小的合作? 第4章 而后席景明就听见身边的人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就看见夏言站起身,拎着桌上的材料朝对面走了过去。 那架势仿佛是来打架的。 “啪”的一声,夏言把方案重重的往沈默面前一拍,冷冷的盯着对方冷峻的侧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来,哪儿不明白,我给你好好讲。” 沈默身后的助理简直要晕了,那一瞬间的表情简直生怕他俩打起来。 所幸沈默并没有再说什么激怒夏言的话,随意的挑了几个点问了一下。 意外的,夏言竟真的一一解释出来了,虽然总结稍显欠缺,但能看出来确实是有认真看过方案的。 席景明微微挑了挑眉。 沈默没有再提别的什么要求,只是简单的提了几条修改意见。合作方案修改多次是常态,席景明做的方案本来就已经很尽善尽美了,沈默只是在其基础上提了几个小要求,并不是故意为难。 夏言冷笑,“改?行啊,得加钱。” “那也得看贵公司做出来的成果如何。”沈默淡淡的说。 双方又对了下细节,这场会议便结束了,夏言早已不耐烦,一结束就打算起身出门。 临出门的时候沈默却突然叫住了夏言。 “借一步说话?”沈默说。 夏言沉默了一瞬,“没什么可说的。” “我贵人事忙,就不多留你了,沈总自便。”夏言说完就转身走了,连一个眼神也懒得丢给对方。 席景明朝沈默一行人礼貌的欠身,也跟着夏言走了。 * “您认识沈总?” 回到办公室后,席景明问。 “问这干嘛?”夏言凶巴巴的说。 席景明觉得有趣,认识对方以来,这少爷的脸上就没展露过几回笑容,不是一脸烦躁就是一脸冷酷,也不知道一天有多少气可生。 本来开会前夏言就老大不乐意去,如今回来脸色是更难看了。 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席景明语声温柔,“只是看你心情不好,以前和他有仇怨?” 夏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神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倒也没有……” “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夏言想了想,慢吞吞的说,“那时候关系还不错,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闹崩了。” 席景明疑惑的一挑眉。 夏言平静的说,“我辍学了,他是个好好学生,可能觉得我跟他不是一路人吧,就跟我大吵一架绝交了……就这么点事。” 尽管神色平静,但照夏言方才的表现,恐怕当年两人闹得相当不愉快。 “为什么辍学,是因为……”席景明想起之前在公司听到的谈话,夏言是一年前才被夏家认回来的,那么在来夏家之前,他的生活是不是不尽人意? “不想念书了呗,傻不愣登的。”夏言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干活去,跟老板在这摸什么鱼呢。” 好吧,这确实是夏言的作风。席景明轻笑一声,“好吧。” 夏言连连摆手,耳边忽然贴来一股灼热的气息,耳际猝不及防被贴上一个轻柔的吻,还没从这瞬间的酥麻中反应过来时席景明就直起了身子,礼貌的后退一步。 “那我去忙了,少爷。” 亲了就跑,溜得飞快。 夏言低低的骂了一声,忍不住搓了搓发红的耳尖。 被多年不见的沈默扫了心情,下午夏言也不想在公司待了,正好前段时间定的车子到了,许哲一心想看看他买的新车,索性约了许哲去提车。 临走时席景明还在做夏兴朝派的工作,夏言每次看到都觉得夏兴朝可笑,把席景明派到他的部门,还要塞给席景明一堆别的工作,一份工资干两份工作,也就席景明这没脾气的受得了这种剥削的资本家。 席景明笑了笑,“承蒙夏董看重,不要紧……那晚上您几点回来呢,我去接您。” 明明只是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却总是一副黏黏糊糊好像情侣的态度。夏言无语,“我跟许哲赛车去,你不用来了,天天扫兴。” 前几天席景明来酒吧的事历历在目,黄毛虽然最后又被许哲他们收拾了一顿,可夏言再不想让席景明再来扫兴了。 “好吧。”席景明遗憾的叹了口气。 “你……你别整天这样。”夏言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搞得我好像怎么你了一样。” “我哪样了?” “就……你别动不动就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啊。”夏言愤愤,然而对方却还是一脸无辜的看过来,大言不惭道:“少爷又不带我玩,还不准我委屈了?” 夏言噎了片刻,然后立刻转身,留给席景明一声关门的巨响。 * 然而夏言的出行计划却遇到了波折,夏言本来想提了车去赛车场试试手,但没想到赛车场在重修场地,于是许哲便提议去海边,正好他堂兄买了辆游艇。 一伙人在游艇上一直嗨到了天黑,这才想起来没吃饭。 许哲连忙说,“我知道附近有个餐厅,环境可好了,菜也有创意!” 夏言点点头,“行呗,就去那儿。” * 环境清幽的餐厅内。 妆容精致的短发女人漫不经心的叉起面前的精致餐点,“席总可真是个大忙人,平时不见人影,一有工作倒想起我了。” 席景明笑容淡淡,“毕竟我现在兼职颇多,分身乏术。” 短发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一枚u盘,“你上次给我的几个账务流水我派人查了,这是查的结果……只能说夏兴朝确实胆子够大。” 席景明但笑不语。 女人接着说,“你让我找的那几个人都联系到了,她们都愿意作证,但其中有一个叫陈曼的,我只查到几年前出了车祸,现在杳无音讯,可能凶多吉少。” “没事,其他人愿意作证就行。”席景明说,“辛苦你了。” 女人笑了笑,“其实你何必这么麻烦的跑去夏氏搜集证据,就算没有这些罪状,要搞垮夏氏也是轻而易举。” “那多没意思。”席景明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抹冷锐的暗芒,“破产还能东山再起,但让整个夏家永无翻身之日不是更有趣么?” 女人微微吸了口气,笑容淡了些许,“我该庆幸我没惹到你么。” 就在此刻,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吵嚷声。 “诶,夏少——”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席景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转头朝声源的位置看去。 刚好对上不远处少年阴沉的眼神。 面容精致的少年众星捧月的站在一众富二代中,显然是一群人打算进来吃饭,一帮人咋咋呼呼,使得整间环境清雅的餐厅都惹满了热闹气息。 只是不知道夏言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席景明心里微微一沉,其实他已经拿到了他需要的东西,无所谓夏言是否发现,只是如果现在暴露……夏言那能让所有人都丢脸的造作能力,闹起来多少还是有些麻烦。 这时候夏言身边的许哲也发现了席景明,叫嚷着说,“呀,这不是席秘书吗?” 环境优美的餐厅,摆放着精致鲜花的餐桌,明亮温馨的灯光下男俊女俏,看起来格外般配。 “没想到席秘书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许哲朝夏言嘻嘻的笑了起来,“我看他整天跟在你身边,还以为他单身呢……” 紧接着许哲就意识到了身边人沉下的面容,“……夏少?” 此刻席景明已经站起身来,换上了斯文大方的笑容,“好巧,少爷,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我刚还说要不要去赛车场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碰见了。”席景明笑了笑,他这次意外的没有戴那副焊在脸上的金边眼镜,没有眼镜的遮挡,显得五官格外凌厉,即便是挂着往常的招牌笑容,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哦,赛车场今天维护,我们就来玩了会游艇,打算过来吃个饭来着……”许哲说着说着,感觉到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的少年冷冷的开了口。 “没想到碰上我了,是不是很失望?”夏言冷笑了一声。 “怎么会?”席景明笑着说,夏言这个态度,他摸不清夏言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方才说的话。 众人瞬间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空气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夏言冷冷的盯着他,目光从席景明脸上落到他身旁的女人身上。 短发女人落落大方笑道:“你好。” “呵。”夏言蓦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席秘书夜生活还挺丰富。” 下一秒,夏言毫不犹豫的转身抬脚出门,身后一众跟班不明情况的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咦?夏少不在这吃啦?” “晦气,换一家。” “……”席景明微微敛了眉眼,看来夏言并没有听见他们方才说的话,不过……对方好像误解了别的什么…… 跟随在夏言身后的许哲微微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眼席景明坐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待一行人声势浩大的离开,女人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大的脾气,关系不简单呐……看来席总的‘兼职’确实不少。” 席景明微微挑了挑眉,“消遣而已。” 女人又说:“又要对付他们家,还跟人家公子纠缠不清,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席景明淡淡的说,“一个任性的小孩而已,当作短时间的消遣就够了。” 第5章 再说夏言那边,明眼人都看出来夏言心情不顺,一群人干脆转战酒吧,嗨了个天翻地覆。 中途,许哲小心翼翼的打探,“你跟席秘书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夏言有些不耐烦的说,“他是我手下,不好好工作跑出去玩还不够我生气?满上满上!” 许哲:“您可少喝点吧,那有多大事,一个小秘书,换了就是……不过说起来,他那个女朋友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换了…… 夏言完全没听到许哲后面的话,眼中微沉,心里愈发烦躁,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片刻后,夏言忽然站起身,“我要回家!” 他得赶紧回家,把门锁的密码改了。 然后把席景明留在他家的那些破烂全给他扔出去。 席景明好大胆子,一面对自己甜言蜜语的说些恶心话,一面背地里交女朋友,当他夏言是冤大头吗?! 众人懵逼,大家正嗨到兴头上,怎么夏少突然要回去了? 许哲连忙说,“我送你我送你!” 夏言喝了不少酒,站起来走路都有点不稳,许哲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夏言走出了酒吧。 喝了酒不是很舒服,许哲车子开得慢,于是等到夏言家门口的时候夏言已经昏昏沉沉快睡着了。 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投洒下来,层叠的光影映在少年姣美的侧脸上,愈发衬得眉眼精致。 许哲呼吸一顿,鬼使神差的没有叫醒夏言,摒着呼吸,目光直勾勾盯在夏言的脸上,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就在许哲即将弯下腰凑近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 “许少。” 许哲突然一惊。 一双胳膊突然从身边伸了出来,把夏言打横抱了起来。 席景明笑容和善,“谢谢你送少爷回来。” 许哲一瞬间又尴尬又心虚,“你……你怎么在这!” “少爷喝了酒,一个人在家里恐怕不安全,我作为秘书得照看少爷。”席景明微笑着说,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目光沉沉的注视着许哲。 许哲被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气虚,又因为刚刚被席景明撞见的尴尬一幕,遂尴尬的说了句“那你照顾好他”,就灰溜溜的驱车走了。 这一通折腾终是把夏言给惊醒了。 彼时席景明正抱着夏言进屋,夏言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对方怀里,登时惊了一下,连忙一把甩开席景明要跳下来。 席景明猝不及防脱了手,于是夏言一个不稳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呜——”仅剩的那点酒意也被这一摔清醒了,夏言疼得一瞬间眼睛都红了。 “我看看摔哪儿了?”席景明弯下腰。 “不用你管!”夏言一巴掌挥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凶巴巴的瞪着席景明,“你怎么在我家!” “那我该去哪里呢?”席景明温柔的笑了开来,“我买了你喜欢那家店的蝴蝶酥和蛋挞,要不要吃一点。” 夏言简直要气笑了,这人怎么能做到完全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演技这么好? “滚你的吧!”夏言不想跟席景明多说,要不然显得他好像很在意席景明似的,“你的衣服和东西自己拿走,就现在。” “为什么?” 席景明还有脸问他为什么? 夏言怒视着席景明,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猫儿似的,还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看起来有点可爱,席景明不合时宜的想。 “你、你明明有女朋友,还跟我……那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夏言不可置信的说,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个被渣男抛弃的怨妇,于是立刻接着说,“我警告你,虽然我们只是床伴,但我的枕边人也要干净才行,你做不到洁身自好,就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一想到这段可笑的关由三个人组成,夏言就恶心的慌,抑制不住反胃般的恶心。 “还有,你明天自己写好辞职信交上来。”夏言冷冷的说,“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然后就听到“噗”的一声。 席景明弯着眼,唇角挂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席景明居、然、在、笑! 夏言瞬间沉下脸来,眼里的火气简直像随时能喷出来一样。 “我这样的人?我怎么了?”席景明眨了下眼,无奈的说,“我不过就是和同学吃了个饭,怎么就成了不洁身自好了,而且……公司是规定了不能和同学吃饭吗?” 夏言微微一愣,即将喷发的火气也凝滞在了半空。 同学? “是我的大学同学,才从国外回来,正好在一个城市,就说见一面叙叙旧。”席景明说。 “叙旧……”夏言微微眯起眼,冷笑了一声,“你的旧友还挺多。” 可即便席景明解释,夏言心里的火还是蹭蹭的往上冒。 谁知道席景明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了,就算是同学,有什么必要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去餐厅吃饭? 夏言咬了咬唇,反正他就是见不得席景明和别人在一起! 于是他快步走到卧室,唰的拉开衣柜把席景明的衣服往外扔,席景明悠哉悠哉的追了过去,“我的少爷,你怎么不给我一点解释的机会呢?” “我见不得我的东西跟别人不清不楚。”夏言冷声,扔完衣服又跑去洗手间,把席景明的洗漱用品往席景明怀里统统扔去。 席景明放在夏言家里的东西并不多,主要是生活必需品,夏言很快就扔完了,在怒气冲冲转身的时候却被身后人一把环住了腰,温热的气息暧昧的在耳边撩拨,“那我再不接触其他人了好不好?少爷好歹给我点补救机会吧。” “你死了!滚吧!”夏言火冒三丈的要推开对方,可他那点力气哪能跟席景明比,男人动作看似温柔却如锁链般牢固的将他禁锢在怀里,温热的吐息不停的在他敏感的耳尖撩拨着,抚在腰际的手指在腰侧勾起一连串的酥麻。 夏言立刻抬手朝席景明打了过去,却被对方轻松的截在了半路,他又抬腿踹了过去,然而还没踹出去就被对方钳制住了。 一股重力袭来,夏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席景明握住双腕抬过头顶。 这种被束缚,完全失去自由的姿势让夏言心里升起一股恐慌。 “你放开我……呜。” 席景明只是抬了下膝盖,就让这只色厉内荏的猫儿受不了的呜咽出声。 夏言软成了一滩水,迷迷糊糊的被席景明按在怀里亲了一顿。 等一吻分开,少年的脸上已经浮起了一抹绯红,眼里带着一层薄雾,看起来呆呆的,又纯又欲。 “只有这样你才能听我好好说话啊。”席景明又轻轻吻了下猫儿的唇,“我不过和人吃了个饭就吃这么大醋,还要打我,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你乖一点,嗯?” “谁吃醋了!你快放开我!”夏言愤怒的挣动着手腕,但是却依然被对方牢牢束缚着,他这点儿力气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 他没想到席景明居然敢这样对他,明明一切都是席景明的错! 被席景明气狠了,夏言气急败坏的说,“你算什么东西!我高兴就理你不高兴就不理你,要那么多理由做什么!不过就是我的暖/床工具,我想换就换,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 你还想换谁?”席景明笑着问,与此同时垂下的一手微微一动,换来对方一声闷哼,“他们有我能让你这么舒服么?” 被束缚的恐惧与快意双重袭来,夏言的身体细细的发着抖,一股寒意蓦然从身体内部升腾而起,就像一只手掌般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窒息的恐慌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 其实这时候席景明感觉到了掌下之人在发抖,不过他以为夏言是因为太舒服了,毕竟膝盖顶着的地方精神极了,而夏言又总是口是心非。 “和我在一起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你厉害长得还好?”夏言颤抖着报了一连串名字,穷尽全身词汇来羞辱对方,“会所里的少爷都比你好!” 却不料席景明却是一点异色都无,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是么?少爷不妨再试试。” 下一瞬,夏言倏然睁大了眼,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你敢动我……呜……” 接下来的话尽数被吞进了唇舌之间,席景明从容不迫又不容拒绝,可是很快怀里人的反应就让他动作一滞。 夏言在剧烈的发抖,甚至在不停的倒抽气。 这是极度惊慌下的生理反应,夏言的反应太剧烈了,席景明立刻放开夏言帮他顺气,紧接着便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惊恐又害怕的望着他。 方才的逗弄不过一时兴起,但夏言反应这么大,再好的兴致也被一扫而空了。 夏言喘息几下,终于从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脸上泪水斑驳,朝席景明嘶声厉吼,“滚!” 席景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退出洗手间,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野性难驯的漂亮猫儿总能吸引人的注意,那骄矜的模样能使得任何人为止驻足,可是时间久了,也总有腻味的时候。 他已经在对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是时候收手了。 * 夏言把席景明的东西全扔进了垃圾桶,又把客厅的东西砸了一地才堪堪解气。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席景明解释清楚误会的时候,他已经气消了些,但还是觉得不爽。明明原来席景明是他一个人的……他只是想发发脾气,让席景明多哄哄他,明明席景明之前都是任他欺负的。 可这回席景明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仅不好好哄他,还敢……强迫他。 夏言越想越气,又有点不明白为何这么生气,明明席景明只是床伴而已……还是单方面伺候他的那种。 最后只能把这股子愤怒归咎为养的狗不听话,居然违背主人的命令。 和席景明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其实完全来自于一场意外。 两个月前,夏兴朝觉得夏言不能再这么不思上进了,就把才来公司不久,但极为看好的得力干将席景明派到了夏言所在的部门,夏兴朝本意是觉得席景明为人处世周到圆滑,又能力突出,想让席景明带带夏言。 夏言推又推不掉,只好捏着鼻子把席景明放进来,听夏兴朝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海龟精英之类,他向来爱跟夏兴朝作对,干脆一挥手给席景明安排了个秘书的活。 席景明刚来的时候,夏言给了他不少难堪,巴不得使劲折腾席景明让这位精英有多远滚多远。 没想到席景明居然好脾气的一一承受了,甚至在短短一周之内摸清了夏言的喜好,像个完美执事,全方位把夏言伺候得舒舒坦坦。 变故就发生在一次酒局上。 夏言和许哲他们常日混迹在S市各大夜店,不醉不归,这日大伙儿叫了不少伴儿来陪酒,喝到最后所有人都迷糊了,夏言更是神志不清不知道错拿了谁的酒,结果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在酒里下助兴的药,药效加上酒精搞得夏言当时险些当众出丑。 最后是席景明及时出现,把夏言带回了家。 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和席景明滚在了一起。 那晚夏言只是情难自禁脑子迷糊,并非意识全无,席景明察觉了他的抗拒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温柔的帮了他。席景明像一个温和的引导者,让夏言尝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这样予取予求的侍奉让夏言有些飘飘然,这种隐秘的高高在上的快感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让人食髓知味。 于是没几天,席景明就搬进了夏言的公寓。 直到方才,夏言才蓦然醒悟过来,席景明并不是完全任他揉捏的。 第6章 第二天夏言一到公司就径直去找了夏兴朝。 走进夏兴朝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席景明,席景明抱着一叠文件从里面出来,看来没他这个上司在,人家和大老板照样处得非常如鱼得水。 “夏总。”席景明朝他礼貌的微一躬身,“夏董正在里面开会。” 夏言翻了个白眼,扯高气昂的越过席景明进了办公室。 结果一进办公室就差点被飞来的文件砸了满头,夏兴朝的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的站了好几个经理,整间办公室都充满了压抑阴郁的气氛。 夏言这才发觉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 夏兴朝怒气冲冲的吼道:“出去!” 退出夏兴朝的办公室后还能听见里面愤怒的咆哮声,看来今天没机会说不要席景明的事情了。 走到公司走廊上,夏言这才注意到了公司里的异样。 公司里的白领们今天格外步履匆匆,平常供人休息的走廊沙发上也没有人,好像所有人都非常忙碌。 片刻后夏言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夏氏底下的一个高管被爆出丑闻,整个公司都陷入巨大舆论风波,一夜之间公司股价狂跌。 公司高层此刻正在紧急商量公关对策。 回到办公室时席景明还在。 然而夏言刚一进门席景明就发现了他,“少爷。” 夏言面无表情的看回去,他现在十分不想看见席景明这个人,偏偏又拿这人没办法。 席景明站起身,姿态恭敬,“这些是几个合作项目的企划案,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请您签字。” 夏言唰唰签好了字,把文件扔给席景明。 席景明收拾好文件,就回到了工位上继续工作,金边眼镜反射出了电脑屏幕微弱的光,看起来分外专注。 也不知道席景明是工作特别多还是心无旁骛,夏言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除了一开始交流工作之外,席景明竟再也没主动找夏言说过话。 夏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气闷。 他确实不想理席景明没错,可是……可是席景明居然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吗! 昨天席景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明明都这么生气了,席景明居然没有一点歉意,也没有……来哄他…… 夏言咬了咬唇,手里操纵的小人一个不慎便被背后的暗枪崩了,他再也忍不住脾气,怒气冲冲道:“你敲键盘能不能小点声!” 席景明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抱歉。” 而后果然声音小了很多。 夏言又说:“茶都凉了你不知道去换?怎么当秘书的。” 于是席景明又站起身,给夏言重新去泡茶。 等茶端回来,夏言又说要喝咖啡。 席景明把杯子无声的放到夏言面前,两手支着桌子,上身微微靠近夏言。 他个子本来就高,如今两人一站一坐更是显得席景明愈发居高临下,甚至是带着一股压迫的气息。 夏言抖了抖眼皮。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叹息,像是无奈,“少爷折腾人的办法老是这么一套,我都快配合不下去了。” 这是在说他幼稚。 夏言咬了咬唇,愤愤道:“谁折腾你了!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才懒得理你!” 席景明挑了挑眉,夏言再也跟席景明待不下去,干脆直接的出了办公室。 然而出门之后夏言忽然又反应过来:明明这是他的办公室,他干嘛要出去?该走的明明是席景明! * 夏言单方面和席景明冷战了好几天。 因为公司高管发生的丑闻,公司这几天都在紧急制定解决对策,夏言所在的部门每天也多了一堆琐碎的活,虽然不用夏言亲手处理,但他这个门面也多了许多事情过问,所以这几天竟也没闲下来。 更不舒服的是每天在公司都能看见席景明,不过所幸这几天夏兴朝也要用席景明,所以两人碰面并不多。 他不理席景明,席景明居然也不主动来找他,俩人像陌生同事一样,一天甚至说不了两句话。 前两天夏言还好,没有席景明在乐得清静,然而到后来就有些气闷了,明明都过这么久了,席景明为什么还没来哄他! 只要席景明来找他,他就原谅席景明和别的女人吃饭这件事…… * “夏少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了,我们几个玩太没意思了。”酒吧里灯红酒绿,喧嚣声不绝于耳。 一群人好不容易逮到了夏言,个个抱怨连天,“许哲请了你两回你都不来,我看要不是今天斌斌的酒吧开业,你都不愿意来呢。” “最近忙啊。”夏言漫不经心的晃了晃酒杯,“天天上班,哪儿有空啊。” 语毕,夏言的眼底多了一丝暗光。 天天去公司已经够累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席景明居然连一点找他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简直令人恼火。 要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无聊,他实在不想累了一天还来酒吧。 真是奇怪了,以前席景明没来过他家的时候,也不觉得一个人在家里气闷啊…… “夏少转了性啊,这么刻苦……”在场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夏氏最近的风波很大,股价跌了不少,就连这群不务正业的二世祖都有所耳闻。 夏言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哎哎夏少你看,我想起来那天和席秘书吃饭的人是谁了。”许哲拿着手机坐过来,示意夏言看屏幕。 夏言搭在酒杯上的手指一顿,不自然道:“我关心她干嘛。” 许哲示意夏言看屏幕,“你看嘛,宋梦妍,船王宋家的二女儿,最近刚回国,昨天上了新闻媒体。” 夏言微一皱眉,目光扫到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照片上的短发女人被媒体众星捧月的围着,赫然就是前几天和席景明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 “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那看来我误会了,应该不是席秘书的女朋友。”许哲纳闷的嘀嘀咕咕,“不过他怎么会认识船王家的千金……” 船王宋氏,是夏兴朝见了也要敬让三分的家族。 许哲的话也说出了夏言心中的疑虑,夏言把报道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顶级豪门千金,时尚界的女王,和家境普通的席景明显然不是一路人。 难道真的……只是同学? 夏言咬了咬唇,一想到前几天那场闹剧,心里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滋味。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卡座里传来了一股骚动。 动静之大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几个男人正按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在灌酒,看少年那衣着应该是酒吧的侍应生。少年不住挣扎,酒都洒了一身,那些人哄笑着上下其手,场面颇有些不堪入目。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少年一脸惊恐,不住的尖叫着,然而尖叫声却被酒吧喧嚣的乐声给压了下去。 “这不是林东么。”身边有人嘀嘀咕咕,“怎么这么多年还是不换口味啊。” 透过昏黄的灯光,隐约可见对面卡座最深处靠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手中举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身前这一幕。 直到手下人按着少年跪到他身前,年轻男人漫不经心的抬起了鞋尖,挑起少年的下巴…… …… 夏言厌恶的皱眉,“王斌人呢,他是老板,有人在他地盘上搞这么乌七八糟的事都不管管。” 许哲“嗨”了一声,低声朝夏言说,“这人叫林东,宏昌地产是他家产业,是s市有名的地头蛇,手腕黑着呢,大家都不敢招惹他。”说着,许哲朝周围一指,“这林东喜欢抢清纯美少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周围这么多人都装瞎呢。” 许哲见夏言脸色难看,遂按了按夏言的肩膀,“咱们呢,该吃吃该喝喝,也当没看见就成了。其实也没多大事,林东那么有钱,指不定这服务生是欲擒故纵呢……唉?” 许哲还没说完,下一秒搭在夏言肩上的手臂就被甩开了,只见夏言蓦然起身,朝对面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许哲:“我靠!” 对面卡座里,林东一行人嘻嘻哈哈着玩弄中间的少年,那可怜的服务生衣服都快被他们扯光了。 忽然间,一道阴影居高临下的落在了林东身上。 “把他放了。” 不远处看戏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许哲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那服务生本以为终于有人救他了,高兴的抬起头,结果发现来人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顿时失望的垂下了眼。 林东也有些意外的抬起了眼,然而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这不是夏少么?”林东笑吟吟的,“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呐……” 林东的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暧昧。 夏言厌恶的皱眉,“你们刚刚干的事我都拍下来了,你不想上明天的新闻吧。” 林东愣了一下,“噗”的一声笑了,连着旁边的几个跟班也放声大笑。 “我怎么不知道夏少改行做狗仔了,你疯了吧这法子也想得出来。”林东笑得连酒杯都举不稳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逼近夏言,居高临下的贴着对方的耳畔道:“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来找我搭讪的了。” “还有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别人不敢发,你以为我不敢发出去么?”被对方一身酒气的逼近,夏言稍稍退了一步。 “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上了,我可没拿你干过的好事威胁你。”林东不知道是真被夏言威胁到了还是怎么,朝夏言指了指自己被红酒染了一点的衬衣,“我让他陪我喝杯酒,这小孩就毁了我一件衬衣……” 林东话还没说完,一叠钞票就已经被夏言拍在了桌子上,“我替他付了。” “夏少真是财大气粗今时不同往日啊。”林东漫不经心的瞥了桌上的钞票一眼,眼里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不过我这衬衣是限量版,钱可买不到……但是呢——” 林东话锋一转,眼神暧昧的在夏言身上流连,“夏少出面,我也不会不近人情,不如夏少替他陪我喝一杯?” 那服务生本来看林东对夏言态度还算不错,夏言又替他赔了钱,本来还报着一份期翼,结果听到林东让夏言代替自己陪喝酒,顿时只感觉一桶凉水兜头泼下——这个紫发的少年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肯定不会容忍林东的污言秽语,多半得被林东气走。 “行啊。” 夏言皮笑肉不笑的说,“喝一杯有什么意思,要玩咱们就玩大的。” 第7章 晚上十一点。 席景明开完线上会议,刚合上电脑,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是个陌生号码,席景明看了一眼就挂断了。 可是很快号码又拨了过来,席景明刚一接通手机,电话对面就传来了焦急的声音:“是席秘书吗?我是许哲,快来城东TOT酒吧,再不来夏言就出事了!” 席景明微一挑眉,在酒吧能出什么事,这少爷无非是喝得烂醉缺个出气筒罢了。 席景明:“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 “你快点过来吧!夏言和林东起了冲突,林家不是好惹的,他平时挺听你的话,你赶紧来劝劝他!”许哲不管不顾一股脑儿的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席景明:“……” 林东的名字席景明也有所耳闻,回国之前他了解过S市的上流圈子,林家从事地产行业,是林氏兄弟二人合伙掌权的企业,手底下有好些不干净的产业,兄弟俩在S市可谓是臭名昭著。尤其是林东,据闻有些特殊的癖好,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 席景明的眼里划过一丝索然,这群无所事事的小富二代最会欺软怕硬,怕是招惹不起林家和夏家,怕触了两边霉头,又怕那俩人真出了事要被牵连,这才想出了让自己这个秘书跑去顶雷的好主意。 虽是心知肚明,但席景明还是拿了车钥匙出了门,左右他在夏氏也待不了几天了,不如去看看戏。 * 席景明走进酒吧的时候,酒吧里的喧嚣声已经震天了,甚至不用刻意去寻找夏言,围观的人最多的那桌就是。 “看来我赢了。”夏言轻飘飘的把手里的牌一扔,倨傲的朝林东抬了抬下巴,“喝吧。” 两人面前各摆了十杯酒,经过夏言的特意嘱咐,酒杯还是大杯子,这十杯烈性酒下去,怎么也得进医院了。 林东的脸色已经不可谓不难看了,他眼睛往旁边一瞥,夏言立刻就知道林东打的是什么主意,“找人替喝就有点没担当了吧。” 心思被拆穿,林东的脸色更阴沉了,若说刚才他能游刃有余的调笑是因为他不信夏言能翻出什么浪花,而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夏言却狠狠的落了他的脸面……这一现状让林东十分不悦。 “喝啊,当然喝。”林东冷笑着举起酒杯,晃到了夏言身边,而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拽着夏言的手腕狠狠一拉! 夏言一个猝不及防的摔进了林东怀里,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别以为当了夏家少爷就敢张狂到我头上,当年你坐我腿上勾引我喊我林少的样子我还记得呢,小表子。” 夏言的瞳孔瞬间缩小,林东的声音压得很低,灼热的气息亲昵的吐在夏言耳畔,却如恶魔低语般勾起夏言最不堪的回忆。 “给你点颜色你还敢开染坊,我看你是故意送上门来找草。” “砰!”的一声,夏言一拳重重的轰在了林东脸上! 周围人全都惊呆了,酒吧震天的乐声使得周围人全都没听见俩人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林东把夏言拽到身边说了句什么,夏言就动了手。 林东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森的杀气,“我看你是找死!”然后一拳朝夏言挥了过去—— 周围人包括夏言的跟班们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忙,全都愣愣的看着这场升级的闹剧。 夏言打架是那种不管不顾的疯劲,但是比起身形健硕的林东来,他那点力道属实不够看了。林东被夏言彻底激怒,拽着夏言衣领,抄起一旁的酒瓶就朝夏言头上砸了过去。 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少说也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秒到毫厘的一刻,夏言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进了怀里,淡淡的清新气息笼罩下来,形成了一道坚实而有力的保护。 酒瓶“砰”的一声砸到了什么东西上,哗啦碎了满地。 夏言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惊了一惊,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来人是谁,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安全感包裹了他。不过很快这股安全感就被愤怒给侵蚀了,“你放开我!” 夏言挣扎着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人牢牢箍住了腰,而对面的林东则被这个骤然出现的坏事者激得怒火更甚,“谁啊你,敢管老子闲事!” 林东一拳朝席景明挥了过去!然而这次林东的拳头却被人牢牢格挡在了半空,席景明一手把夏言揽在怀里,仅靠另一手就将林东挥过来的拳头牢牢抵住了。 “听说林氏最近在为城西地皮被抢的事大动肝火,如果今晚这事闹到你哥或者媒体面前,影响了林氏竞标,恐怕林二少不好交代吧。”在夏言看不到的角度,席景明低垂着一双冷锐的眼,淡淡的盯着林东说。 林东的脸色变了一变,他虽然混账,但要是因为自己原因影响了家里生意,他大哥肯定不会放过他。 席景明撂下话后,不顾夏言挣扎就半拖半抱着夏言离开,然而就在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身后林东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阴恻恻的传到夏言耳畔,“早晚弄死你!” “靠!”夏言蓦然炸了,一把挥开席景明就朝林东冲了过去,“我今天就弄死你!” 下一秒,夏言忽然感觉身子一轻,紧接着就落进了一个怀抱。 ——他、他被席景明给抱起来了! 席景明抱着一瞬间傻了的夏言大步离开,留下一众惊呆的路人。 直到把夏言塞进了车里,席景明这才发现夏言一张脸竟是红透了。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车里的死寂。 席景明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懵了一下,紧接着眼神倏然阴沉下来。 “要你多管闲事!”夏言胸膛剧烈起伏,他被气愤冲昏了头,完全没有发觉此刻席景明的神色有多可怖,双目通红的尖声怒吼,“我让你来了吗?我揍林东揍的正爽你跑来瞎掺和什么!” 少年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因为过度气愤还带着一层薄红水雾,“林东羞辱我,你不帮忙打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我跑?这让别人以后怎么看我?!” “你知不知道当一条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听话!而且那里有那么多人,你还……”夏言咬紧了牙,又羞又恼,席景明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抱走,以后那群跟班要怎么看他!他这个夏家少爷还有没有威信了! “夏言。”席景明忽然开口。 夏言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对上席景明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琥珀色眸中暗色翻涌,带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 夏言忽然被这个眼神盯得愣在了原地,这一瞬间夏言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一股微妙的惧意充斥了整个心脏。 席景明淡淡的说,“你任性够了么?今天我要是不管你,你就是被林东打死也没人敢来帮你,你总是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林氏是S市的地头蛇,夏兴朝不可能为了你得罪整个林氏,到最后吃亏的只有你。” “谁会吃亏……”夏言不服,但是声音却是低了低,不知道为什么,席景明现在认真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席景明不再理他,转身坐上驾驶位,拧钥匙开车。 他方才的那一句劝告已经是对这个任性少爷的无比纵容了,他来到夏言身边是为了搞垮夏氏,而不是为了教对方如何做人。 事实上席景明现在已经在怀疑自己今晚到底为什么要来找夏言。 成为夏言的秘书是个意外,在计划顺利的基础上,他不吝于时间陪这个骄矜的少爷玩玩,漂亮任性的野猫总能提起大部分人的兴趣,是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玩物。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被一个庸俗愚笨的玩物骑在头上。 不知道今天又和林东弄出了什么过节,夏言总有一种把事情弄得最糟的本事,想必又是为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俩人一路无言,半个小时后,席景明才终于把车开到了夏言家楼下。 夏言率先下了车,砰的砸上了车门。 质量稍欠的车门晃了两晃,反而吓了夏言一大跳。 席景明这开的什么破车,夏言想骂什么,然而刚回过头席景明就已经开着车走了。 夏言:“……”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在车子离开的那一刹,夏言忽然瞥见席景明胳膊上有一片血迹。 白衬衣的底色下,那片殷红显得格外醒目。 第8章 夏言浑浑噩噩的回了公寓,之前在和林东撕打的时候酒撒了一身,又在外面吹了风,直到回到公寓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 夏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想起来要洗澡把湿衣服换下来,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脸上被蹭了伤口,又翻箱倒柜的找药,可惜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最终只能随便贴了两个创口贴了事。 平时家里的一切都是席景明在打理,对方才离开几天,就诸事不顺。夏言吸吸鼻子,只觉得心里堵得发慌。一想到离开时席景明胳膊上的血迹,夏言就忍不住开始想,他是不是对席景明有些过分了? 明明席景明是为了救他来着…… 夏言懊悔的低吟一声,捂住脸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满了整个胸腔,酸涩又难受,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要不明天……明天给席景明个台阶说原谅他好了……席景明也好凶,席景明之前从没对他发过火…… 夏言委委屈屈的坠入了睡梦,可是就连睡觉也没有睡好,明明已经很困了,意识却仿佛游离在另外一个时空,穿过光怪陆离的舞厅,钻过汹涌的人潮,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一方小小世界。 “肇事司机一家五口全靠他养活,只能拿出来五万,你就是再告他也只能拿出来五万,咱们先把钱拿了,治病要紧。” “虽然侥幸救回一命,但车祸损伤到了她的大脑……如果疗养得当是有可能苏醒的。” …… “好小啊,还在上学?你们老板别招了个未成年来吧。”坐在阴影里的男人抽出根烟来,周围传来一片哄笑声。 少年连忙拿出打火机来给男人点烟,因为过度紧张,说谎时手都在抖,“我成年了,刚成年。” “会喝酒么?喝一杯哥哥在你这儿开瓶酒……哎等等你别急,得坐哥哥怀里喝才算……” 一片起哄声中,有人偷偷锁上了包厢的门。 …… “你得罪了林东,S市哪家酒吧还敢再要你,我这店因为你得罪林二少的事都快黄了,你还好意思要工资?再不滚我打断你的腿!” …… “联系到了吗?” 席景明看着手机上一连几个未接通知,沉默了一瞬,转而扬起一抹职业笑容,“夏总这会儿恐怕有别的事情,不如我把修改后的项目规划先和沈总讲讲如何?” 听到席景明的话后,沈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既然夏氏对这次合作并不上心,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告辞。” 沈默径直从谈判桌一侧站起身,带着一脸懵逼的助理头也不回的走了。 席景明挑了挑眉。 夏言的电话依然打不通,这也是常有的事,这少爷不高兴的时候经常不接电话。说不定现在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发脾气。席景明漫不经心的想着,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 将夏言从梦境中扯出来的是一阵压低了的谈话声。 夏言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有一个声音很熟悉,他浑浑噩噩的睁开眼,意识一片模糊,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发烧了。” 席景明挂了电话,用手试了下夏言的额头,说:“医生刚来给你挂了水,看看挂完能不能褪下去。” 夏言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席景明。因为高烧的缘故,眼眶里泛着微微的红,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直到席景明的手离开额头,夏言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大脑昏昏沉沉,浑身烧得发痛,疲惫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夏言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换了个环境,周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像是……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儿?”夏言迷迷糊糊的说,一张口嗓子跟冒了火似的,嘶哑得吓人。 席景明把他扶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奈何夏言混混沌沌连拿水杯的力气都没有,抖着手险些把水洒了一床,于是席景明便找了根吸管,托着杯子让夏言喝,“今天早上是和庆辉的合作会议,你一直没有来,夏董就让我过来看看。” 事实上并没有这么轻松,夏兴朝得知庆辉的人被夏言气走的事情,大发雷霆,但是由于怎么找都找不到夏言,于是夏兴朝就让席景明过来看看。 席景明随便找了个助理来夏言的家里找,结果助理怎么敲都没人开门,门外的监控又显示夏言一直没有出门。于是席景明只好拿了钥匙进来,结果一进就卧室就发现夏言躺在床上,烧得人都昏迷了。 要是再发现晚点,恐怕得有性命危险。 “哦……”夏言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面偷偷看向席景明,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只以为是席景明发现自己电话打不通,觉得情况不对就过来看看——席景明是在担心他吗? 席景明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却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温柔的模样。 ——席景明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夏言悄悄的瞥向席景明的右臂,不过因为穿着板挺的西装,完全看不出来对方有没有受伤。 席景明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个笔记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电脑屏幕的微光下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夏言看的次数多了,一直处理工作的席景明也注意到了,抬头看了一眼他,“还要喝水?” 夏言摇摇头。 于是席景明又看向电脑屏幕,夏言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心里嘀咕席景明的工作怎么这么多,也不知道夏兴朝有没有给他加工资。 却全然不知道,对方此刻电脑屏幕上的,赫然是夏氏的所有绝密资料。 这几天因为项目出事的缘故,夏氏亏损了不少,而这,正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忙完这些,席景明心情愉悦的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夏言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少年漂亮的脸庞因为高烧的缘故泛着微微的粉,埋在雪白的被褥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起来格外乖巧。 夏言小声询问,“你能不能……陪我躺一会?” 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打扰到席景明一样。 席景明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夏言手背上的针,“病得这么重,你确定吗?” 夏言反应了一会,整张脸蓦然爆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能不能躺在我旁边,我……” 接下来的话夏言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高烧让他的身体格外酸痛难受,生病的虚弱似乎在顷刻间放大了他内心的孤独,他想席景明能多陪陪他,或者是抱抱他。 “算了!”夏言闷闷的说。 席景明收拾好了电脑包,拿起一旁挂着的西装,不急不缓的穿上。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针挂完了记得按铃。”席景明说。 夏言呆呆的看着他,“你要去哪?” 席景明淡淡道:“我辞职了。” 这个消息就像个重磅炸弹一样蓦然在夏言头顶炸开,夏言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席景明没有再重复,拿起电脑包,“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此刻的席景明冷漠疏离得仿佛另外一个人,夏言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忽然之间会变化这么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对方还在因为自己生气。 “你——”夏言下意识的想拦住席景明,情急之下翻下床时险些摔了个趔趄,“你等等……” 席景明回过头,目光沉沉的看他。 夏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就好像……很不舍得对方离开一样。 想到这一点时,夏言动作僵了一僵,装作平静的说,“你要辞职,好歹得给我这个上司说个理由吧,工作交接好了吗?” “前两天就交接了,夏董也已经同意了。”席景明说。 前两天……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夏言回想了一下,前两天他顾着和席景明闹脾气,完全躲着席景明走,因为这个才没跟自己说吗? 夏言僵着脸问,“为什么?” 席景明搬出套话,“我想换个环境工作。” “我、是、问、你、真、正、的、理、由!”夏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不过很快他就泄了气,低声说,“是因为生我气吗?我……” 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尴尬得他脚趾抓地,一张脸涨的通红,“我昨天——” 席景明说:“没有别的原因,是我想走了。” “……哦。”夏言说出一半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 “那你滚吧。”一股燥郁从心底里蓦然升起,夏言控制不住的冷冷说道:“赶紧滚!你走了我开心死了!” 席景明并不在意夏言突如其来的变脸,提着电脑转身开了门,毫不犹豫的转头走了。 病房的门哐当关上,方才还温馨的房间里似乎一瞬间冷了下来。 夏言气得胸膛不住起伏,狠狠的瞪着房门方向,眼眶逐渐泛起一层微红。 “骗子……” 明明说过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的…… 第9章 夏言的病来势凶猛,等到痊愈出院时已经过了一周。 在夏言住院的这一周里,整个夏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投资的项目规划泄露,又被爆出投标资质造假丑闻,进行到一半的项目也屡屡被爆出债务纠纷……一时间关于夏氏的各样丑闻满天飞。 紧接着,夏氏投标资格被拉黑,各大项目合作商不堪压力纷纷撤资……一夜之间整个夏氏的资金链全断,巨额债务也随之而来。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顷刻间让S市声名显赫的夏氏毁于一旦。 所有人都知道夏氏被人整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出的手。 夏言的公寓和名下的车子在出院时就已经被尽数抵押出售,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夏言也只能回到夏家别墅来住。 ——和他现在名义上的母亲一起。 从夏氏出事起,夏兴朝和乔婉就在不停的争吵,向来高高在上的夏兴朝和目中无人的乔婉吵得面红耳赤,整个别墅都充斥着一股躁郁的氛围。 满打满算,夏言被认回夏家不过一年时间,在这期间他只见过乔婉一次。 就是在刚被认回夏家时,夏兴朝让夏言认乔婉做母亲,夏言没有喊,这个称呼不仅恶心他,也恶心丧子没多久的乔婉。 又或者夏兴朝是在故意恶心自己的妻子。 毕竟夏兴朝多了一个儿子,乔婉那边就少了一分助力。 好在夏兴朝还没糊涂到让发妻和私生子同处一个屋檐,第二天就送了夏言一座公寓让夏言搬出去住了。 不过现在公寓什么的都没了,连这座别墅,在一周之后也要被银行拿去抵押拍卖。 整座别墅都充满了阴郁的气息,夏兴朝打了一天的电话,点头哈腰好话说尽,那些合作商和银行却还是没有一家愿意对夏氏伸出援手。 一家银行经理语焉不详的暗示夏兴朝惹了人,但究竟惹了谁,却又不说了。 * 【您好,是夏言先生吗?】 【是这样的,您之前在我们医院留的预付资金卡已被冻结,剩余的治疗费用将在这个月底到期,请您及时缴费。】 【……】 夏言下楼的时候,楼下的夏兴朝和乔婉在说着什么。 “没办法了,人我都找遍了,没一个愿意帮。”乔婉伸指一弹手中烟灰,“我们乔家没多少钱,填不了夏氏这么大的窟窿。” “现在夏氏只是资金周转困难,要不你劝劝你家里人,如果咱们两家公司合作的话,肯定能度过难关。”夏兴朝低声下气的劝说道。 “你在发什么梦。”乔婉冷笑,“明眼人都知道夏氏现在是火坑,你还想拉着乔家一起?夏氏的窟窿根本不是一两家能填得起来的。” 乔婉不再理会夏兴朝这些大言不惭的鬼话,提着包包径自站起身来,临走前瞥了一眼别墅楼上,“如今夏氏自身难保,真不知道你还养着这个废物有什么用,还指望他帮你争财产呢。” 正在下楼的夏言脚步一顿。 夏兴朝也下意识的看了眼楼下的夏言,表情有些僵硬,“你胡说些什么?” 乔婉冷笑一声,拎着包包走了。 夏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下了楼,径直看向夏兴朝,“爸,我找你说个事。” * “不行。” 听完夏言的请求后,夏兴朝当机立断道:“现在我们公司还欠着这么大一笔款,我哪有钱给你妈付医药费?” 顿了一下,夏兴朝劝说道:“反正她都躺了这么多年,估计是醒不过来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即便心里有准备找夏兴朝要钱这事不会太容易,但夏言还是没想到夏兴朝居然会这么毫不犹豫的放弃陈曼的生命。 夏言不可置信的说:“你当初答应过我会给她看病的!” 夏兴朝无奈的说:“夏氏现在情形你也看知道,医院一个月二十万的疗养费,我从哪给你找去?” “那换一家,我照顾她!” 看着夏兴朝无动于衷的脸色,夏言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是什么德行了。 两人沉默的对峙片刻,夏言蓦地冷笑出声,“行,我自己想办法。” 而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 “喂,许哲。” “夏少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不过我这边还有点事在忙。” 电话那边是一阵乐声的喧嚣,不知道许哲这会儿又在哪个酒吧里钻着。 夏言连忙说,“你那边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多,几十万就行。” 电话另一边的人声寂静了片刻,只有喧闹的乐声不停的吵闹着,本以为此行顺利的夏言无端的心里一沉。 片刻后许哲打着哈哈说,“几十万太多了吧,我又不像夏少你那么有钱,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那你能借我多少,我很快还你。” “夏少啊,我最近手头也紧,这……也没多少钱。”许哲犹豫的说。 夏言这下明白了,懒得再和对方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夏言又换了几个以前玩得好的伙伴打过去,这回他倒是没有直接开口说几十万,只说能不能先借一点,可无一例外都被对方婉言拒绝了,更有的干脆直接挂断了夏言的电话。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明明艳阳高照,夏言却只觉得冷。 愤怒之余又不觉得意外,本来就是钱买来的朋友,他又凭什么觉得这帮‘朋友’会在他破产后雪中送炭? 夏言站在行人如织的街上,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打通了许哲的电话,“喂许哲,我不问你借钱了,我之前送过你不少东西吧,这样,之前的我不要了,上个月我不是送了你块表吗?你……能不能把那个还给我?” “这不合适吧夏言。”许哲说:“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那块表我送人了。” 夏言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滚的恶心感,艰难的低下了头,“是我的问题,可我家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能不能看在……咱们以前交情的份上……把那块表还给我?我真的急需用钱。” 对面的许哲沉默了一会,笑着说:“可我真的送人了,你总不能让我问人家要回来吧,我可干不出这种事。” 但紧接着许哲话锋一转,“要不这样,我这儿呢还有几千块钱,你也别到处和人打电话借钱了,我们几个都在TOT,要不你过来拿呗,顺便大家伙儿给你筹点。” 这哪儿是给他筹钱,分明是想让他过去好羞辱他! 而自己方才到处打电话的一举一动,想必也被这群人当做笑料在群里四处传播! 夏言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冷声道:“许哲,我没有亏待过你吧,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怎么能这么说呢?夏少有钱大方,我们不能和你比,兜里就一块两块的,好心给你水滴筹你又不领情……”许哲假惺惺的说。 夏言忍不住破口大骂,“不帮就不帮,直说就行了,阴阳怪气落井下石下贱不下贱!” “行啊,那我直说。”电话对面许哲收了笑意,冷冷的说:“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是不是动不动发脾气打人,我们要不是看在你家有钱的份上谁愿意陪你玩?真以为谁把你当兄弟?你家现在欠这么多钱我们借给你不是肉包子打狗——” 夏言“啪”的把电话挂了。 他在街上不住的喘息,出众的外貌惹得群众频频侧目,夏言在街上立了一会,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连忙折回。 夏言名下的银行卡和车子房子均被冻结,一些贵价奢侈品也被拿去抵债,但是稍不那么值钱的物件就成了漏网之鱼。夏言很快回家,翻箱倒柜的倒腾一番,倒是收拾出了点名牌小东西。 这其中,还有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 夏言的动作一顿,指尖轻轻的抵在那两枚耳钉的钻面上摩挲。 被连日压抑的情绪忽然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一股酸涩的难受感瞬间填满了整个心脏,像一把钝刀抵在心房上一刀一刀的缓慢凌迟。 他想席景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这本打算改名啦,名字就叫《死遁后渣攻追悔莫及》,大家别走错啦,挨个啵啵~ 第10章 直到现在,夏言才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原来那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已让他在无形中依赖席景明的存在。 可是席景明为什么要突然辞职?是因为那天他打了席景明一巴掌吗?还是因为—— 【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动不动发脾气打人,跟有什么精神疾病一样,我们要不是看在你家有钱的份上谁愿意陪你玩?】 夏言愣愣的盯着丝绒礼盒,头一次开始回忆自己以前做的事情。 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真的有许哲说得那样夸张吗? 夏言不禁开始难过的想,他之前是不是对席景明太过分了,席景明忍受不了他才会离开? 席景明会对他失望吗? 夏言无意识的划着微信的通讯录,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他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把席景明的微信和电话给拉黑了。 夏言失落的叹了口气,焦躁的抱住了头。 然而,夏言只顾着难过,却没意识到自己在乎席景明的程度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并且自以为是的认为对方也一样在乎自己。 那两个月的温柔攻陷,让夏言狂妄的以为自己是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的轴心,席景明的喜爱与厌恶全都因着自己的行为而改变,却全然没有想过,在席景明眼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打发时间的玩物。 人自然不可能跟一个玩物生气,更不会因为一个玩物而伤心。 * 夏言把一堆大包小包拿去了二手店,因为急出且都是些小东西,又不像女式用品那么走俏,林林总总卖下来最后拿到手竟不过三万多。 对于一个需要精心疗养的植物人来说,三万简直是杯水车薪。 夏言看着银行卡里的转账通知,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丝绒礼盒打开,“你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店主甚至都没拿过来,只是扫了一眼,“这个不收。” “又不是名牌,也没有名贵材料,这种银耳钉真值不了几个钱。”二手店主久经风浪,一眼就知道夏言这种是急用钱的,又见夏言长得好看又可怜的,于是发了发善心,说:“你要实在想卖,两百块钱吧。” 夏言扭头就走。 明明得知手里的是个便宜货,甚至连回收价值都没有,然而夏言的心里却莫名的涌上来一股庆幸。 他倒也没觉得席景明送的这个礼物是在敷衍他,毕竟席景明只是个打工的秘书罢了,又不是家里有矿,没多少钱买礼物很正常。 毕竟这个耳钉确实……挺好看的。 “您好,欢迎光临。” “我想打个耳洞。” * 这两天夏言用尽浑身解数,把手头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周围的人脉也找遍了,然而最终筹到的款项却还是不够私立医院一个月的医药费。 即便是立刻给母亲办理转院,不请护工,单每个月延缓病人器官衰竭的治疗费用也是够呛。 他这边陷入焦灼,夏兴朝那边更是好不到哪去,每天去各种酒会上拉投资,回回都是失望而归。因为上次在给陈曼治病的问题上陷入分歧,两人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 然而有天晚上回来,夏兴朝却一改往日那副厌恶模样,主动找到夏言,态度殷切的说,明天有个酒会,他谈好了一个有意向的投资商,如果明天能抓住这个机会,这样夏氏就能避免破产危机。 “爸一个人担心应付不过来,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等我们资金回拢之后,就有钱治你妈了。” 夏兴朝这样说。 这句话开始夏言的心里还有些莫名的疑虑,然而等夏兴朝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夏言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还是夏言第一次跟着夏兴朝参加这种商业性的酒会,特地穿上了之前夏兴朝给他定制的西装,在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衬托下,踏进高档酒会的他就像个高贵的小王子。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面行走交谈的大多是商界精英,谈论的内容也多是些商业合作的内容,夏言很少跟这些人打交道,身边人谈论的内容俱是些听不懂的东西,隐隐有隐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顾及着来时夏兴朝的嘱咐,夏言强忍着内心的烦躁不去理会周围的目光。 就在这时余光中忽然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夏言心中一颤,转过头去的时候那道身影却已经被周围涌上去的人给挡住了。 看错了吧……夏言心想。 ——席景明一个普通白领,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这时候夏兴朝过来了,他很快找到了之前有意向的合作商们,领着夏言快步汇合了过去。 与合作商们的谈话夏言也听得半懂不懂,毕竟他以前并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层,高中没毕业就进了社会打工,被夏兴朝认回来的这一年多也没有好好了解过金融方面的知识,大多是夏兴朝偶尔派下来些小活,周围人还不等他了解清楚项目就已经把活干完、并把功劳交到了他手里,久而久之,夏言也乐得清闲,懒得接触公司的事,安心的做个‘继承人花瓶’。 尽管这个‘花瓶’的表现不怎么听话罢了。 不过好在,这群人的谈话也并不怎么需要夏言参与,大部分时候夏言陪坐在夏兴朝的身边,跟着这群人喝酒,偶尔帮夏兴朝挡一下酒,毕竟夏兴朝要是被灌醉了这单生意就做不成了。 听得久了,夏言也能从这帮人的谈话里面听出来些信息,他借着喝酒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面前的人,奇怪的是,对方公司明明要投资这么大一笔资金收购夏家,为什么来和夏兴朝谈合约的只是几个经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酒好像很容易喝醉……夏言茫然的盯着杯中打旋的酒,困倦的眨了眨眼,很快就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夏言是被一股无端而来的心悸惊醒的,浑身上下像是宿醉般酸痛难受,困倦得几乎连眼皮也睁不开,待到神志清明些许,夏言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水流的声音。 怎么……回事? 夏言拼尽全力的睁开眼,入目却是装潢精致的天花板和吊灯,他微微侧过脸,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精致的房间里,像是酒店。 他怎么会在酒店? 夏言下意识的想起来,但浑身上下却像是被抽了所有力气一般,甚至连支撑起这具身体都费劲,这种诡异的无力感瞬间让夏言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被人下药了! 第11章 一个荒诞恐怖的猜想瞬间在夏言的脑子里划过。 这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林东随意的用浴袍裹着下半身走了出来,“呦,醒了?” 夏言呼吸一滞,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 药效的作用让他连完整的说话都费劲,夏言拼命的支起身子,想要远离步步逼近的林东,然而这点动作对于对方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林东姿态随意的坐在床边,漫不经心的掐起夏言的下巴,像是铁钳般箍得夏言动都动不了,那张凶戾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来,“我怎么在这?当然是你的好父亲把你卖给我啦。” “不可能……”夏言不可置信,拼力想挣脱开林东愈来愈往下的手,“你给我滚开!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氏投资夏家,而你父亲把你卖给我。”林东一把扯过夏言的衣领,质量轻薄的衣料瞬间在林东的动作下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少年雪白细腻的肌肤,“夏家都破产了,你一个被夏兴朝遗弃的私生子,有什么本事跟我叫板……” 但紧接着,林东就错愕的吸了口气,他的胳膊被夏言死死的咬住了。 林东下意识的一巴掌朝夏言甩了过去,胳膊上现出两道渗出血印的咬痕,“想死啊你!” 林东壮硕的身躯远非夏言瘦弱的身板能比,盛怒之下随手甩过去的一巴掌就把夏言甩下了床! 夏言脸上顿时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但他不敢耽搁时间,连忙手脚并用的往酒店房门的方向爬了过去,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脑后就传来了一股极大的力道,下一刻,夏言就被人拽着头发逼迫着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林东阴森狠厉的表情。 一股阴森可怖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夏言整个身躯。 林东勾起一抹杀气腾腾的笑容,又在夏言的脸上拍了两下,“你跑什么啊!把自己搞得跟贞洁烈妇似的,三番五次跟我拿娇,这回是你爸亲自把你交到我手上的,我看你还能跑哪去!” “我那天就跟你说过了——早晚弄死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林东的动作。 夏言连忙朝门外喊,“救……救命……” 然而在药性的作用下,他这点叫喊就跟猫儿撒娇无异,林东浑不在意门外的敲门声,“叫什么叫,落到我手里,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 然而门外的敲门声却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一直在响,搞得林东也愈发烦躁,“谁啊!” 因为毫不间断的敲门声,最后林东只能随手把夏言往床上一扔,怒气冲冲的把门开了道缝,“哪个没长眼的——” “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接到客户举报说您这里在进行非法交易,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吗?”酒店经理笑容得体,身后还跟着几名保安。 “疯了吧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非法交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林东扯高气扬的说,“还不赶紧滚!” “是这样的,刚刚我们查看了酒店监控,发现有人往您房间里送了一名疑似昏迷的人,您……” “那人是我朋友,喝醉了,有什么疑问吗?”林东扬了扬眉毛,“你再这样随便诬陷好人小心我举报你们啊,你们酒店老板是谁?” 酒店经理一脸为难,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 林东忽然意识到了经理态度的奇怪,也跟着经理的目光看了过去,片刻后眼睛忽然一眯,“你不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林东的身形后跌跌撞撞的闯了出来,因为力气不够,在跨出门的时候直接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你他吗!”林东立刻去拉夏言的衣领,想把夏言拖回来,这时候酒店经理手疾眼快的扑了上去,连忙挡住了林东伸出来的手,“哎哎哎林先生——” 从门里出来已经用尽了夏言全身力气,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死死的拽住最近的人的裤腿,气若游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救我……” 而酒店房门那边,经理和几个保安已经把林东控制住了,林东愤怒的嘶吼和经理陪着笑的解释源源不断的涌入耳边,但夏言已经全部听不见了,他死死的抓着面前之人的衣服,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湖面上唯一的稻草,卑微的渴望其能拯救自己,“求求你……” 即便没有抬头,夏言也能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一种居高临下、带着打量的货物意味的视线。 “抬起头。” 熟悉的声音淡淡说道。 夏言下意识的乖乖抬起头,然后瞬间愣住了。 席景明穿着一身质地高级的银灰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格外挺拔冷酷。席景明没有戴金边眼镜,那双琥珀色的眼居高临下的望下来,带着一股冰冷锐利气息。 夏言心脏猛地一颤,然后就听见席景明用一股冰冷的语调,似笑非笑的说—— “要我救你,可是要代价的。” “什么?” 夏言呆呆的仰望着席景明。 房门那边酒店经理和保安纷纷拦在林东的面前,阻止愤怒的林东接触两人,在林东的怒骂声中还夹杂着经理尴尬的赔笑,“抱歉林先生请您冷静,这位是我们的……” 席景明没有回答夏言无谓的问句,抬脚便走。 夏言不明白席景明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但此刻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于是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对方裤脚,着急忙慌的说,“等等!我答应你!” 而后夏言就听到了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 ——没有感情的、纯粹像是碰到什么有趣事情的笑。 * 夏言不知道席景明跟林东是怎么说的,只见席景明给了对方一张名片,林东那满是嚣张的神情就渐渐成了忐忑,很快就被席景明打发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打发走林东后,夏言便问道,他咬着唇,脸上还带着一丝薄红,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么狼狈的状态碰上席景明。 而且席景明又救了他…… 看着夏言忐忑中带着一点欣喜的眼神,席景明就知道夏言没有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当回事,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夏言勾了下手示意跟上,而后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了。 夏言不知道席景明想干什么,他其实一见面就感觉到了席景明的变化,现在的席景明让他觉得很陌生,但是朝夕相处两个月的记忆又让他不自觉的信任席景明,于是跌跌撞撞的跟在了席景明的身后。 “你现在在这家酒店工作吗?” “你刚刚跟林东说了什么,他就走了?” 夏言肚子里有一堆疑问,追了席景明问了一路,然而席景明却是不答,但夏言却不怎么生气,毕竟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救他于水火,夏言高兴还来不及。 这种情绪直到跟着席景明进了另一间套房时戛然而止。 “脱了。” 席景明淡淡道。 没说出口的‘谢谢’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夏言一瞬间以为自己没听清,睁大眼诧异的看着席景明。 “怎么?不是你说什么都愿意吗?” 夏言满眼不可置信,席景明这句话给他的冲击甚至比之前林东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大,他着急的说,“可我没说我要——” 夏言原本以为席景明所说的“代价”是随口一句玩笑,毕竟席景明之前就很爱开玩笑,然而顿了一会之后见席景明再无反应才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第12章 席景明救他的目的竟真的和林东一模一样! 夏言气得瞬间涨红了脸,立刻扭头就走! 席景明的声音慢悠悠的从后方传了过来,“你不愿意,我只能把你送回林东手里了。” 夏言猛地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林东从你父亲手里买下了你,等于你现在是他的所有物。刚刚明明是你求我救你,可你现在要反悔,那我只能把你还给他了。”席景明不急不缓的说着,随着他愈来愈近的步子,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朝着夏言而来。 夏言瞬间如坠冰窟。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总是温柔的说着“少爷,我舍不得您”的席景明吗? 夏言下意识的踉跄着后退一步,却被走上前来的席景明捞住了腰身,药物还没消退的身体瞬时泛起敏感的酥麻,使得夏言腰身一软,险些跌倒下去。 “不行……你……你不能这样……” 夏言急速的喘着气,细碎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他宁愿此刻站在面前说这些话的是个陌生人,都不愿意这个人是席景明。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少年的脸和露出来的雪白皮肤里透着淡淡的粉,看起来漂亮又诱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被撕扯破碎的衣物和之前林东在少年身上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格外碍眼。 席景明的眸子微深,一手抚上夏言的半边脸颊,引起对方的轻嘶声。先前林东那一巴掌打得狠了,夏言的右边脸还带着明显的红痕,一碰就疼。 “我不会强迫你,你现在想走可以走。”席景明淡淡的说,“不过我听说你最近很缺钱?得罪了林东,夏家只会死得更快吧。” 夏言下意识想推开席景明的动作一僵。 所幸席景明的手并未在夏言脸上的伤停留多久,带着薄茧的指尖从他的侧脸上划过,落到柔软的耳垂上,轻轻的揉捏着夏言耳畔那枚廉价的锆石耳钉。 “不过你既然求我救你,我当然不会对这些坐视不理。”席景明慢条斯理的说。 席景明本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个任性的少爷失去了兴趣,然而再次重逢时却发现,对方这张狼狈可怜的漂亮脸庞给他的吸引力更胜以往。 ——尤其是对方还珍惜的戴着他随手赠出的玩意,就好像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席景明的眸子深邃如渊,“考虑好了吗?” 夏言在他怀里细细的发着抖,微微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席景明对于夏言的反应似乎毫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掐着夏言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 “为什么……” 洁白的床单衬得少年肤色白皙如玉,少年恐惧的发着抖,漂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水光,像个迷茫又懵懂的小动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席景明眸子一暗,扣在少年腰身上的手蓦然加重了力道—— …… 夏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浑身上下一股剧烈的酸痛,就连小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疼。 床的另一侧冷冰冰的,不知道席景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夏言木然的扫了眼空荡冷寂的房间,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刚坐起来就浑身一僵。 一股温热滑腻的感觉涌了出来,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夏言霎时间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 尴尬和愤怒瞬间充斥了夏言整个胸腔,夏言紧紧的咬着牙,骂了一句脏话。 昨天席景明把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毫不留情搞得夏言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弄死,席景明似乎完全没有照顾他的想法,这一夜给他留下的记忆除了疼还是疼。 而自己居然哭了一晚上,丢死人了! 恰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席景明的秘书,来接夏言回家。 夏言“啪”的把电话挂了。 席景明把他当什么了?指望自己乖乖听话?做梦去吧! 夏言咬牙切齿的挪下了床,艰难的挪到浴室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在酒店点了一份豪华午饭打包带走,顺便点了最贵的包车服务——他身无分文,反正花的都是席景明的钱。 坐在车上,夏言火速吃完了酒店外带的午饭,一边琢磨着待会见了夏兴朝要质问什么。 夏家别墅所在的小区陌生车辆进不来,夏言就让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突然说,“夏先生,席先生有话要跟您说。” 夏言眉头一皱,司机却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夏言的面前,开了扩音。 “我建议你现在最好不要回夏家。”电话另一头,席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仿佛掌控一切势在必得的笑意。 夏言登时怒不可遏,“你监视我?” “你在我的酒店叫了车,我就算不想知道你去了哪也很难。”席景明漫不经心的说,“现在林东正在夏家,你要是不想被他抓走,最好不要过去。” 夏言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管不着。” 然后下车摔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即便是昨天林东说夏兴朝为了夏家把夏言卖给了他,夏言的心里也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他想听夏兴朝亲口承认。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的、对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不抱有任何期待。 但因为席景明的话,夏言还是长了个心眼,他没有直接去夏家别墅,而是先绕到了后院的车库。 在看到车库里停着一辆银色豪车时,夏言的心彻底坠到了谷底。 这是林东的车。 以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对于酒吧常客,认出对方的所有车子是所有服务生的基本职能。 夏言冷着脸,缓缓摸出手机,给夏兴朝拨了个电话。 来之前夏兴朝给他打了无数电话,但夏言没有接,因为他想亲自找夏兴朝对峙,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可见对面人之着急。 “喂,言言啊,你在哪呢?” “昨天晚上的事是你干的?”夏言冷冷的说,一张口,嗓音却是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夏兴朝自然也听出来了,诡异的沉默了一瞬之后说,“什么事?你现在在哪,我昨天出门上了个厕所就找不到你人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爸爸有多担心吗?” 言语关切,不似作伪。 夏兴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一种剧烈的恶心反胃感瞬间从胃部涌了上来,夏言死死的抓着衣襟,艰难的抵御这股突如其来的恶心。偏偏电话那头的夏兴朝还在喋喋不休—— “我担心了你一晚上,你现在在哪?爸爸去接你?喂?言言?” 良久之后,夏言低低的冷笑出了声,“原来你也知道把儿子卖给别人这事不对啊。” 夏兴朝的声音一顿。 恐怕电话那头的夏兴朝也知道骗不过夏言了,索性长叹了口气,用一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口吻说:“爸爸对不起你,可是现在只有林家愿意帮咱们,要不你就委屈委屈,给林少赔礼道歉?还有你妈妈的病也需要钱,等咱们家资金回拢了,爸给你妈找最好的大夫!” 夏言只觉得荒谬。 从昨天开始,他的人生就仿佛跌进了一个荒谬的漩涡。 他和夏兴朝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两年前同意夏兴朝的请求回到夏家,也是因为给母亲治病需要钱。 可是毕竟……夏兴朝是他的亲生父亲。 即便对这个骤然出现在生命里的男人没多少亲情,但这并不代表夏言对‘父亲’这个角色没有过任何期待。 然而现在夏兴朝已经把这一期待全部打碎了。 甚至把这一角色变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恶心存在。 “夏兴朝。” 夏言冷冷的开口,“我不会找林东的,你去死吧。” 第13章 夏言出了小区,酒店的那辆车还等在门口。夏言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脚进了车子。 司机像是早已接到吩咐,甚至没有问夏言要去哪里,直接启动了车子。 * 此时的夏家别墅里充斥着一股战战兢兢的氛围。 别墅里的佣人被遣散完了,空寂阴冷的别墅里只有三个人。 林东倨傲的翘着脚,眉眼间满是戾气,“夏兴朝,你不是说夏言今天会来吗?我都在这看你俩老脸大半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耍我呢吧!” 夏兴朝和乔婉一脸战战兢兢,听了林东威胁的话,顿时更是慌乱,夏兴朝连忙说:“林少你别急,夏言他就是小孩子脾气,我多劝劝他肯定能回来的,您别急……” 乔婉也跟着帮腔:“对啊,他现在没地方去,过段时间肯定就回来了,我让我家那边人也盯着,一有夏言的消息,马上联系您。” 林东冷笑着沉下了脸,站起了身,“行了,老子没时间陪你们耗,投资的事你别想了。” 夏兴朝一愣,连忙跟着起身要去拉林东,结果被对方一下子甩开了。 林东扬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威胁之意明显,“咱、们、走、着、瞧!” 等林东走后,夏兴朝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跌坐在沙发上,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经过这半个月的摧残已经完全老态尽显,一脸失魂落魄,“完了,这下连林家也得罪了。” “我就跟你说夏言未必会听你的话,他一个废物,你居然把希望指望在他身上。”乔婉也一脸烦躁,“昨天到底是谁把夏言带走了,林公子也不愿意说,奇了怪了,夏言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林东都忌惮的大人物了?” 夏家的两人陷入恐慌和困惑,而夏言这边则已经坐着车,驶进了一座高档小区。 夏言从毫无焦距的视野中回过神,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小区周围,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区是整个s市最贵的小区,甚至比起夏家住的地方还要贵上许多。 席景明……住在这里? 车子在一栋豪华的别墅下停了下来。 司机礼貌的说:“夏少,席总在里面等您。” 夏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独栋别墅,心里的疑惑升到了顶点——席景明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夏言皱着眉头下了车,别墅的大门就在此时打开,佣人走上前来迎着夏言进了门,并体贴的问夏言需不需要把外套挂起来。 夏言冷着声音拒绝了,于是佣人便引他来到了一间装潢典雅的茶室。 这间别墅的内部十分宽阔,装修也很有格调,夏言从进小区起就被这一股浓浓的装杯味熏得浑身不适,这真的是席景明住的地方? 别是从谁手里租来装逼给他这个前上司炫耀的吧! 席景明正在茶室里看财经杂志,佣人给两人沏了茶就安静的退了出去,留下席景明和夏言两个人相对而坐。 夏言一路上低沉的心情也被这股子阳春白雪的气氛给弄得浑身不舒服,他忍不住说,“你就住这?” 席景明合上杂志,淡淡的说,“也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 说着,席景明推过来一叠文件,“把字签了。” 夏言拿过来翻了一页,待看清上面的字后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席景明你有病吧!这玩意你还要出个协议?恶心不恶心你?” 席景明淡淡的说:“看在你还没适应角色的份上,我不计较你这次的失礼,不过你最好还是看看,条件要双方都能接受才能进行合作不是吗?” 合作……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把包养当合作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夏言还是打开了这份包养协议看了起来。 内容很简单,夏言给席景明当三年的情人,席景明出资收购夏氏,期间双方不能违约,乙方也必须遵守甲方制定的任何要求,不能违背甲方…… 一份认真、详细的包养方案,这哪是包养情人,分明是买了个奴隶。 夏言忍着心口冰冷尖锐的疼痛,忽地冷笑出了声。 他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到底做了哪些得罪席景明的事,才惹得席景明这么费劲心思的折辱他。 夏言垂着眼,瞪着文件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底的水光被风干了才抬起了眼,嘲讽着说,“就凭你也想收购夏家?不久前某人还追在我屁股后面拎包,就算急着奴才翻身一展威风,也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吧。” 这话一出口夏言就有些后悔,无论是昨天酒店经理的表现还是席景明住的这座别墅,都清晰的让夏言感受到了席景明地位的变化以及两人身份的悬殊,甚至他现在还要托席景明的庇护。 可是刚才不知道怎么,他竟又忍不住朝席景明发了火,像从前一样羞辱对方。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他内心的委屈与怒火。 席景明却不知道夏言这么复杂的内心活动,甚至脸上丝毫不见生气,“我既然敢写,自然也能做到。” 夏言噎了一噎,心里却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因为先前的顾虑他没有在这一点上再多纠缠,指着那行‘如乙方违约,甲方有权利撤回投资,并追讨乙方一千万违约金。’,冷声质问:“怎么才算违约?” “违背甲方要求,或时间没到,你却想走了。”席景明慢条斯理的说,“合同上不是写的很明确吗?” “如果你赶我走怎么办?” “那当然不算你违约,只能说是提前结束合同。” 行,只有他违约,席景明干什么都不算违约。 夏言冷笑着说,“你让我什么都听你的,那你让我去死怎么办?” “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席景明温声说,“可以签字了吗?” 夏言沉默了一瞬,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然后冷笑了一声,“签啊,不过我要改条件。” 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天是没打算让他过一天好日子,躲了林东还有席景明,躲了席景明不知道又会有哪个妖魔鬼怪出来。 卖给谁不是卖,还不如卖个好价钱。 “我不要你收购夏家,也不要你帮夏兴朝,我要你给我钱。”夏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数字没什么主意,在瞥到合同上那句‘违约金一千万’时,瞬间有了主意,“我要五千万!” 对面的席景明却忽然笑出了声,夏言眉头一皱,就听对方笑着说,“你把你想的未免太值钱了。” 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自己当成了货品,在听到对方这句话时,一股屈辱的感觉仍忍不住涌上了夏言的心头,他冷笑着说:“穷就早说啊。” 席景明不接他的话茬,淡淡的说,“一个月五十万,合同到期再送你一套公寓,在我眼里这是你的最高价。” 夏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以前动辄打骂的前情人的家里,跟对方讨价还价自己能卖多少钱。 贱得可笑。 夏言突然不想再跟席景明长谈这一话题,他现在已经回不去那个挥金如土的‘夏少’时候,五十万于他而言也够了。 夏言果断的在新合同上签了字,然后把合同朝席景明脸上甩了过去——当然没有甩到,席景明姿态优雅的抬手接过横飞而来的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要做什么?”夏言站起身,一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神情冷漠,“要我伺候你吗?老板?” 这副表情,不像是要伺候老板,像是来刺杀老板的。 然而那泛着水光的双眼,和搭在扣子上颤抖的指尖却将主人的情绪暴露无遗。 而席景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神戏谑,像是在看舞台上自导自演的小丑。 第14章 典雅的茶室内,少年曲线流畅的身体在稍显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奶油般的光泽。 等到夏言脱下最后一件衣物的时候,席景明忽然开了口。 “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席景明语带笑意,“你用不着这么迫不及待。” 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浑然不惧,在顷刻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全粉碎。 夏言走到一半的步子瞬间僵了一僵。 一股羞恼与怒火瞬间从胸腔里升起,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席景明,几乎能听见自己嘴里发出的牙齿紧咬的声音。 夏言脑子里最后一根弦被怒火崩断,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立刻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的跨开腿往对方腿上一坐,使得两人大腿紧紧相贴。然后像个不甘认输的孔雀一般骄傲的仰起头,凶狠的逼视着席景明带着微讶的眼,冷笑着嘲讽,“怎么了?是因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吗?” 然后夏言就感觉到两人紧紧相贴的地方有了一丝异样,十分明显。 席景明这个人居然!!! 然后夏言就听面前人淡笑着说:“我以为你昨天晚上已经深有体会了。” 夏言竭力忽视那丝异样,装作浑不在意的说,“笑死,根本没感觉。” “哦?那可能哭的人不是你。”席景明不打算再跟夏言进行无意义的斗嘴,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言,“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乙方要无条件听从甲方的命令,不能冒犯甲方,你刚刚自作主张猜测我的心思,还有两次言语冒犯,鉴于你今天刚来不懂规矩,先只扣三万。” 夏言蓦然睁大眼,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话锋一转说出这种话,立时怒上加怒,“席景明你——” “现在,下去。”席景明忽然冷冷的说。 夏言被席景明骤然锐利的视线寒得心里一凉。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瞬间泼熄了夏言心头的怒火。他突然冷静的意识到,他和席景明已经不是过去随时可以斗嘴的关系了,席景明……也不会让着他了。 他自己心甘情愿在合同上签了字,心甘情愿做了这场交易的‘乙方’,是他自己先舍弃了尊严,没有道理在席景明身上找尊严。 夏言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下,而后低着头,沉默的从席景明身上下来了。 “衣服穿上。” 夏言顿了一顿,弯下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衣物。 少年像是尴尬极了,就连弯腰时曲下来的白皙脖颈都透着红。 “既然现在是我的人,就不能再这么不修边幅。待会我让助理带你出去置办几身衣服,不要逗留,赶在晚饭前回来。” 不!修!边!幅! 夏言太阳穴突突的跳,才压下去的怒火又被挑上来了,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要再跟席景明吵架,只能攥紧了手心强压下怒火。 前两周还天天跟舔狗似的喊着‘少爷您真好看’,现在就成了‘不修边幅’,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夏言和席景明走出别墅,助理就开着车等在门口,夏言不想在席景明旁边多待,火速上车,余光看见席景明上了另外一辆迈巴赫。 两辆车子驶出小区,很快分道扬镳。 夏言心里疑惑更甚,现在席景明不在,正好能打听打听消息,于是试探着问前面专心开车的助理,“这个别墅和这俩车都是席景明的?” 助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直接且诡异的问题,沉默了数秒,礼貌的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夏言瞬间低落:“……哦。” “那你跟着席景明平时都做些什么?”夏言再接再厉。 助理说:“我是席总的生活助理,大部分时候就负责开车,帮他接送客人,还有一些临时任务。” 席总?看来席景明现在职位不低? 也是,本来之前在夏氏的时候夏兴朝就很看重席景明,是他非要让席景明当秘书的…… 夏言抿了抿唇,按捺下心里莫名升起来的那股不适,接着又朝助理打探了几句。 助理摸不清楚夏言和席景明的关系,只是猜测两人很亲近,但是关于席景明,助理了解也不多,只能斟酌着在不透露席景明隐私的情况下回答了夏言的话。 于是很快夏言就知道了,席景明是两周前来到明锐上班的。 正好就在席景明从夏氏辞职的第二天。 明锐??? 夏言瞬间沉下了脸。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锐就是之前一直跟夏氏作对的那家公司。 厉害了席景明,刚一离职就跑去前东家的死对头那工作,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助理从后视镜无意中瞥见夏言的脸色,登时有些疑惑,“怎么了?” “呵。”夏言冷笑了一声,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问,“这么厉害?他在你们明锐是做什么的?” 助理犹豫了一下,礼貌的说:“您亲自去问席总可能比较好……夏先生,到了。” * 夏言被助理带进高级造型会所的时候还有些懵,“来这干嘛?” 助理却径直和迎上来的造型师沟通了起来,“染黑,然后稍微修剪一下,看起来干净就好。” “我不染。”夏言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不是说买衣服吗?赶紧买了完事。” 助理犹豫的说,“可是这是席总吩咐的……” “他连我头发什么颜色都管,怎么不去维护世界和平?”夏言冷冷的说。 助理摸出手机,“那要么我给席总打个电话,您亲自跟他说?” 夏言:“……” 夏言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染吧,快点。” 尽管夏言全程黑着一张脸,但造型师还是全程被夏言的容貌给震慑住了,尽管他们店接待过不少明星,但对比起眼前的少年来,那些明星都显得黯然失色。 因为夏言表情太凶,加之背后付钱的又是个大金主,造型师并不敢和夏言多说话,只能心里暗暗猜想对方是不是哪个准备出道的明星偶像。 夏言的发型很好修理,之前的紫发发型略有些偏长,只用染黑之后简单的修剪短些,干净利落就好,甚至不用考虑怎么用发型弥补脸型缺陷,简称剃光头都好看。 等到造型师给夏言打理好了头发,瞬时倒抽了一口气,如果说刚刚夏言紫发造型是酷帅不羁的话,那现在就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完美。 干净漂亮得找不出一丝缺陷,如果非要肉麻一点的形容的话,那就是漂亮得像个完美的雕像,多一丝少一丝都会破坏这种平衡到极致的美感。 原本造型师还觉得夏言紫发造型就很漂亮,但和现在一比——那头紫毛简直是硬生生把神仙拉到了凡人档次! 夏言抬眼看向镜子时也是愣了一下,镜子里的少年一头黑色柔软的短发,衬得五官精致乖巧,第一眼竟然还有点—— 夏言嫌弃道:“丑死了,什么审美。” ——傻不愣登的,这发型显得他也太好欺负了吧! 造型师:??? 紧接着夏言就偏过头,忍无可忍的朝其余偷看的人吼道:“看完了吗?” 众人纷纷尴尬的收回视线。 紧接着夏言就黑着一张脸起身离开了。 助理忙不迭的刷了卡追了上去,正担心夏言不愿意再去买衣服时,就听见前面的夏言冷冷的说,“不是要买衣服吗?赶紧的。” 助理松了口气,又见夏言一直沉着脸,遂尝试安慰,“我觉得您这个发型挺好看的。” 然后就听见夏言呵呵了一声。 助理闭嘴了。 看在工资的份上,助理还是努力心平气和的带着夏言来了商场,伺候夏言就坐,然后自己去和店员沟通。有了造型会所的前车之鉴,助理在进了商场之后就火速按照席景明的吩咐给夏言挑了些衣服。 席景明让助理挑的多是些配色简单高级,版型规整的衣服,要么就是学院风之类的衣服,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点缀,衬得夏言干净又漂亮。 助理私心里觉得这种打扮很衬夏言,不过他这次没有再敢说什么多余的话,免得又惹得夏言生气。 不过似乎刚刚已经闹腾够了,夏言没有再说什么不配合的话,冷笑着试了衣服,然后坐看工作人员打包。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回到席景明的别墅时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第15章 夏言回到别墅的时候,席景明已经回来了。 看见夏言进门,席景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被装扮一新的夏言,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还不错。” 夏言面色冷冷,不置可否。 * 席景明本以为,按照夏言这么骄傲的性格,在夏家发生这一连串的变故,以及昨天晚上的事情过后,夏言要么消沉好一段时间,要么干脆闹腾个不死不休。 夏言好面子,脾气大,脑子不太会转弯,干什么都直来直去——这是席景明了解的夏言。 昨天在酒会上遇见夏言是个意外,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完全脱离了轨迹。 席景明本打算坐视不理,可在看到对方雪白小巧的耳垂上戴着那枚耳钉时,瞬间又改了主意。 走投无路的夏言哭起来可怜又漂亮,席景明抛出了橄榄枝,轻而易举的把这个骄矜的落难猫咪骗回了家。 据说在夏家破产之后,夏言很急着用钱,但是借钱路上处处碰壁,反而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人们都说夏言这个才过了两年奢侈生活的私生子还在做着少爷梦,哪怕破产了也还像原来一样挥霍无度。 席景明知道夏言缺钱,但他以为按夏言好面子又脾气大的性格,两人怎么也得周旋许久。 但他完全没想到夏言似乎接受得挺快。 比如不过一天时间,夏言就成了他的所有物,按照他的喜好打扮,乖巧的坐在他对面的餐桌上吃饭。 看来金钱对夏言的吸引力比想象中的大。 虽俗不可耐,但好在好掌控,反正夏言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脸不庸俗。 不过夏言显然胃口不佳,连平时最爱吃的虾也没有动,就随便的夹了两口面前最近的那盘青菜,皱着眉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这些小事都无伤大雅,夏言总会习惯这样的生活。 席景明放下筷子,“既然不想吃就不吃了,刚好可以做点别的事。” 夏言怔愣的抬起头看向席景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 刚洗过澡的少年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沐浴露的清新气息淡淡的萦绕在少年身上,浴袍下的雪白皮肤上还带着点点滴滴的露水,刚好滴在之前留下的痕迹上。红梅覆雪,漂亮又性感。 席景明抚摸着少年柔软带着潮气的黑发,压着夏言细细的亲吻。 他能感觉到少年在细细的发着抖,不过相比昨日来好了太多,席景明今天心情很好,不介意多给对方一些适应的时间,一吻结束后轻笑了一声,“怎么又哭了?” “谁、谁哭了!”夏言把头埋进枕头里,暴躁道:“你墨迹什么呢!” 席景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这是你说的。” …… 第二天席景明起床的时候,夏言就醒了。 他一晚上睡得都很浅,做了一堆醒来都不记得的光怪陆离的噩梦,所以身边一有动静就被惊醒了。 席景明穿好衬衣回过头,看到的就是夏言埋在雪白的被褥里,睁着一双犹带睡意的眼睛,茫茫然的盯着自己看,像个乖巧的小动物。 席景明弯下腰亲了下夏言的额头,“吵醒你了?” 这样亲昵自然的态度,让夏言恍惚间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过很快夏言就清醒了,声音沙哑的问,“你去哪?” “上班。”席景明说:“你再睡会。” 一说到上班,夏言忽然想起了昨天从助理口中打听到的事,立刻皱紧了眉头,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辞职之前就打算去明锐了?” 席景明微一挑眉,他倒也不意外夏言会知道他现在在哪,“这似乎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作为你的前上司,我还不能问问你辞职的事了?”夏言冷哼一声,“明锐花了多少钱挖你?” 席景明微微一顿,这才明白过来夏言完全想错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于是笑吟吟的说:“明锐给我开的价格是挺高的。” 夏言咬了咬牙,当初在医院时对方毫不留恋的离开,夏言还为此耿耿于怀了好久,猜测到底是席景明突然有什么急事还是生自己气才辞职的,没想到…… 原因竟这么现实。 “你这么有钱,之前何必苦哈哈的装穷跑来我身边当秘书,怕不是安了别的坏心思吧!”夏言忍不住嘲讽,但是他并不知道,他这随口一说,竟触及到了某种真相。 席景明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精神了?” 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扫过来,虽然带着笑意,但夏言依然感觉到了某种冰冷的意味。 夏言神色一僵,抿着唇瞪着席景明。 “夏兴朝本来要安排我做你上司教导你,是你为了羞辱我非要让我当你秘书,但你似乎忘了这一点。”席景明不欲多谈,打好了领带就出了门。 留下夏言一个人攥着被褥怔愣的发呆。 席景明的话让夏言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之前夏兴朝嫌他不学无术,安排自己的得力助手席景明去教导夏言,夏兴朝看重席景明的能力,于是打算让席景明做夏言的上司……但夏言见不得别人管自己,为了跟夏兴朝置气,赶走席景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席景明做秘书。 席景明同意了,并且做得很好。 可能是做得太好了,让夏言险些忘了,以席景明的能力,完全用不着给他人做秘书。 * 席景明走了之后,夏言也不想在别墅里多待,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于是简单洗漱之后夏言就下了楼,打算出去一趟。 然而一下楼他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做饭的阿姨看见他的时候笑了一下,“先生说你等会才能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饭菜还热着,夏先生快来尝尝。” 夏言走过去一看,全是他爱吃的广式茶点,昨天晚上只吃了一点,这会一看见早饭突然觉得有点饿。 正犹豫着,阿姨就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海鲜粥,说是席景明特意说过夏言喜欢喝海鲜粥,让一早就煲着。 席景明……特意说的? 夏言心情复杂的看着桌子上的早饭,一时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本来还因为早上和席景明吵的那两句而心情郁郁,这会儿竟莫名的涌上来一股暖意。 不行!不能这么想! 不能被这点小恩小惠打发,明明席景明都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夏言耳根通红,气呼呼的快速吃了早饭。 看着夏言旋风般离开的身影,阿姨看了看桌上唯一没动一口的海鲜粥,十分纳闷。 “不是说夏先生很喜欢吗?” 第16章 夏言拒绝了别墅的司机,径直打了个车去了医院。 前几天医院就在催治疗费,现在夏言终于有钱了,于是连忙来了医院缴费。 虽然这家医院只看利益,但是医生护士对夏言都很好,毕竟夏言这张得天独厚的脸足以引得大部分好感,并且夏言一直对医务人员们态度都很好,以前来的时候常常带些零食分给大家吃。 医务人员们见夏言来了纷纷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夸夏言的新造型很好看,并安慰夏言说病人的情况很稳定,请夏言放心。 夏言谢过医护人员,轻车熟路的进了陈曼的病房。明明只是近一个月不见,陈曼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夏言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一样。 明明平时和陈曼能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哪怕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但夏言总觉得说得多了陈曼就能听见,所以每次来都会跟陈曼分享最近发生的事情。 可这回夏言坐在陈曼面前,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像往常一般给陈曼擦洗了身上,然后就坐在陈曼的对面,开始沉默的发呆。 哪怕对面的女人一直沉睡不醒,可只要待在她身边,夏言总能感觉到久违的安宁,这间病房就像一道宁静的隔阂,近日来所有的烦扰在这里都能烟消云散。 * 席景明回到家时,做饭的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刚刚盛上餐桌。 席景明把外套递给佣人,随口问了句,“夏言呢?” 佣人说:“夏先生上午的时候出去了,还没回来。” “去了哪?”席景明看了眼手表,已经傍晚七点了。 “夏先生没说。” 然后佣人就看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席景明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像是……生气了。 佣人来这间别墅已经工作近一年了,之前两个月席景明没怎么回来过,但之前少说也跟席景明打了不少交道——席景明斯文英俊,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从来没跟哪个佣人发过火,但别墅里的佣人们其实都有些怵席景明,说不清缘由,只是本能觉得席景明或许并不像表面这般好亲近。 “现在开饭吗?”佣人小心的问,“要等夏先生回来吗?” “不用等他。”席景明说。 一个小时后,席景明从工作中抬起头,楼下没有任何动静,夏言还是没有回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席景明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给夏言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夏言把他拉黑了。 席景明垂眼看着手机屏幕,忽然发出一声凉薄的冷笑。 * 夏言回到别墅时已经晚上了,进门时佣人们的脸色十分微妙,惹得夏言当即疑惑,“怎么了?” 佣人小心翼翼的说:“席先生说如果您回来了,先来一趟书房。” 夏言揣着疑惑上了楼,他许久没见陈曼,忍不住在医院里多坐了一会,回来时又有些堵车,等到别墅就这个点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这么早回来看见席景明。 夏言推开书房的门时,席景明刚好合上电脑。 “夏言,你还记得我们合同上写的什么吗?” 席景明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清冷冷,尽显凉薄。 夏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不过一提合同,夏言心里就有一些不舒服,“不就是要听你的话嘛。” “合同里写,在我回家时你必须在家。”席景明站起身,捏着夏言的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言,“不过你似乎没有一点当情人的自觉。” …… “呃……”夏言被缚在床头上,牙齿不住的发颤,漂亮的面颊涨得通红,细细的汗水不住的从额头上沁出。 而始作俑者,则安然的坐在书桌前看财经杂志。 “席景明你个王八蛋……”夏言颤声的呜咽道。 席景明微一抬眉,“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然后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少年颤抖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夏言直到下午才醒,浑身疼得跟被人打了似的,差点连爬都爬不起来。 昨天晚上他被席景明折腾得一晚上没睡,那人不知道从哪学来那么多奇怪的玩法,把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个遍,后来等夏言差点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进入正题,每撞一下就要问他“知道错了吗?” 最后夏言哭着连声道歉哀求,又把席景明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对方才勉强放过了他。 夏言感觉自己浑身都虚脱了,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连饭都没有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只能红着脸一瘸一拐的拐下楼觅食。 幸好现在不在饭点,厨房里没人,夏言做贼似的从冰箱里翻出来些速食吃了,然后又一瘸一拐的上了楼。 等到席景明回来,看见的就是夏言钻在被窝里在看手机。 看到席景明进门,夏言下意识的一个哆嗦把手机放下了,然后又觉得这样很怪,又把手机拿了起来,但悬在空里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看。 席景明意味深长的说,“今天倒是挺乖。” 夏言不自然的撇开眼,没说话。 “下来吃饭。”席景明说。 “我不吃。”夏言说完,就感觉旁边气息蓦然一冷,于是连忙又说,“我不饿。” …… 最后夏言还是下了楼,不过是眼眶含泪嘴唇泛红,手软脚软的被席景明抱下楼的。 坐在椅子上时夏言不自然的抽了口气,然后连忙摆正姿势,强装无事的坐在椅子上。 席景明自顾自的夹菜,仿佛没有看到夏言的为难。 夏言再一看面前的饭菜,脸色登时更难看了,几乎全是些清淡没味道好克化的东西,正儿八经的菜全在席景明那边。 然而……夏言目测了一下他和席景明的距离,要是想夹到席景明那边的菜,就得站起来,可是一旦站起来再坐下那就太狼狈了。 夏言咬了咬牙,愤愤的用勺子戳着面前的白粥。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 主要是席景明在吃完饭之后,又拿起了一旁的报纸看,夏言坐在他对面神色僵硬,在椅子上调整了好几次动作都不舒服。 然而席景明却依然在专心致志的看报,不知道还要看多久。 夏言倒是想上楼,可是如果现在起身走了,就会被席景明发现他根本连走路都艰难的尴尬事实,到时候席景明肯定又要笑他。 而且……有昨天夜里的前车之鉴,夏言现在有些怵席景明,也不太敢贸贸然的离开。 于是夏言试探的说,“你为什么不上楼看?” 席景明:“不急。” 夏言:“……” 夏言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听席景明说,“你要想回卧室可以先去。” 席景明的眼神意味深长的落在了夏言被桌子挡住的地方,然后挑了挑眉,“还痛?” 夏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笑,“没感觉啊,我等你,呵呵。” 席景明朝他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然后接着低头看报。 夏言面无表情,他这回敢确定,席景明绝对是故意的! 第17章 夏言最后强撑着等到席景明上了楼,才趁着楼下没人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席景明去了书房,夏言松了口气,转身快速钻进房间往被窝一钻,然而因为太过激动,动作幅度稍微一大牵扯到了伤口,顿时使得夏言抽了口冷气。 好不容易躺好缓了过来,不久之后,席景明突然进来,给他丢了个小盒子,“把药抹了。” 夏言莫名其妙的接过来,待看清盒子上的字,瞬间脸色爆红! 夏言立刻张口想解释什么,然而席景明已经离开了。 席景明有病吧!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抹这个,这也太—— 夏言红着脸把药盒胡乱一塞,尴尬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的闪现出刚才席景明走过来的画面,席景明果然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吧,这也太尴尬了,本来就够丢脸了。 都怪席景明,要不是他昨天……那么凶,自己也不至于今天会成这样。 于是等席景明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夏言跟个蛋卷似的把自己卷在被窝里,给他留了个漆黑的脑袋顶。 席景明问,“药抹了吗?” ‘蛋卷’动了几下,然后从里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抹了。” 席景明微一挑眉,伸手就要剥开蛋卷,“让我看看?” “别!”夏言连忙抓住被子,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被子已经被席景明一把掀开,带得睡衣也掀起了一角,露出少年白皙的腰腹。 夏言那点挣扎在席景明眼里简直跟撒娇无异,他长臂一捞就把夏言随手捞了过来,掀开对方的衣服作势要看,然而夏言显然误会了什么,瞬间声音里就带了点着急的哭腔,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你怎么天天都要这样,你昨天那么凶我现在还没恢复,我真的不行了……” 席景明定定的看着身下的夏言,眼神瞬间意味深长。 夏言顿时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暴露了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上药。”席景明似笑非笑,暧昧的吐息轻轻洒在夏言耳畔,惹得白皙的耳际泛起微红,“你在想什么?” 夏言诧异的睁大眼,面上瞬间划过一丝尴尬,气息突然弱了几分,“我、我说我上过药了,我没骗你。” “好吧。”席景明说着,竟意外的放开了夏言,意味深长的说,“那里本来就好得慢,如果明天你还没恢复的话,我可没有耐心再等你了。” 夏言瞬间明白了席景明的意思,连忙卷着被子警惕的后退,“你还是人吗你,你怎么天天都、都要那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腹诽:早点痿吧你。 席景明轻描淡写的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的用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你以为我买你是为了做慈善?” 说罢,像是看不到夏言僵硬的脸色似的,席景明轻轻的吻了下夏言泛着红意的耳垂,然后抽身睡到床的另一侧,“睡吧。” 夏言在黑暗的房间里久久的睁着眼睛,耳际还残留着枕旁人温热的触感,可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过了许久,夏言感觉到枕边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悄悄摸摸的摸出了压在枕头下的药盒,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不久后,浴室里传来了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少年隐忍的抽泣声。 席景明靠坐在床头,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眼底深沉。 许是因为那天夜里给夏言的阴影太深刻,接下来的几天,夏言乖了不少,很少再主动跟席景明进行一些挑衅行为,每天乖乖的在家等着席景明回来。 当然,也有夏言自己‘行动不便’的原因。 夏言学了乖,席景明自然愿意给乖顺的宠物一点甜头,于是这几天两人相处非常和谐,除了在某件事上夏言还是有些抵触害怕,但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抗激烈了,席景明也愿意给足对方一些时间。 不过这个‘乖’并没有坚持几天,见席景明态度渐缓,夏言在别墅老实了几天,心又野了。 从破产至今,满打满算他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出去玩了,前两年金钱堆里养成的好玩乐的性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于是,在听说席景明晚上要参加一场酒会,晚上不回来时,夏言当即立断翻出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直奔出门。 其实一开始席景明让佣人直接扔了他那些潮服夹克,席景明虽然年纪不过三十,但审美莫名的十分古典,夏言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席景明很不喜欢那些潮流稀奇古怪的审美的。 后来夏言趁着席景明不在,偷偷从佣人手里截获回来以前的衣服配饰,然后就一直塞到行李箱藏了起来,直到这回席景明出门才拿了出来。 夏言收拾利索,一路撒欢直奔常去的酒吧,然而刚去他就傻眼了。 平时去酒吧都是他们成群结队,一伙人嗨个天翻地覆,当然,主要是平时有跟班们捧着,其余客人们也很喜欢夏言这种动辄请客的金主,使得夏言的夜店体验十分舒适。 然而现在……只有夏言一个人。 以前那群狐朋狗友夏言自然不可能再联系了,可是以前他的交际圈只有这么大,除了这群人,夏言竟一时不知道该约谁。 夏言孤零零的坐在卡座里,看一眼舞池里涌动的人头,再喝一口酒,突然感觉这个令自己以前流连忘返的夜店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断有人过来说要请夏言一起玩,但说话时那露骨的眼神即便是隔着阴暗的灯光也能一下子感觉到,甚至有人直接过来直白的问夏言约不约。 倒是也有眼熟的人跟夏言聊了几句,但聊来聊去都是打探夏言现在家里情况的,看戏之心毫不掩饰。 夏言坐了一会顿觉十分无聊,就出了酒吧。 不过现在才到夜晚,席景明晚上又不回来,正是夜生活的好时候,现在回别墅好像有点不合算,那么接下来要去哪儿玩才好呢? 飙车是玩不成了,去买东西吧夏言又不想花太多钱,一个月只有五十万,他得把钱攒着。 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玩的,夏言索性先靠在酒吧背街的墙上点了根烟,边抽烟边想。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夏少,好久不见啊。” 来人的声音像是淬了毒,阴森可怖。 第18章 夏言皱着眉抬起眼,就看见来人的身形从阴暗处步步朝他走来,露出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是先前被夏言当众揍过的黄毛。 夏言的目光落在黄毛身后,对方身后跟着四五个人,全都是一脸不怀好意,甚至有人手里还拎着棒球棍。 “刚刚听人说你来酒吧了,我就赶紧带着兄弟们来看望你。”黄毛扯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老子长这么大我爸都没打过我,被你这小子给开了头,我看看你现在还狂什么!” 夏言拔腿就跑。 黄毛“操”了一声,立刻带着人追了上去! 夏言心里暗骂倒霉,没想到在这碰上黄毛,本来经过上次酒吧里挑衅席景明被夏言揍的事,他们圈子就不带黄毛玩了,没想到黄毛记恨到现在,居然专门带人来堵他。 酒吧的背街巷子阴暗又狭窄,夏言刚抽了烟又狂奔,肺差点都跑出来了,才把黄毛那群人甩在了身后。 然而还没等夏言松口气,就又迎面碰上了几个人。 为首的许哲笑着说,“好巧。” 夏言没心思搭理他,抬脚打算绕过去,却被许哲那几个人挡在了面前。 “许哲,你什么意思。”夏言看了一眼后方,心下一沉。 与此同时,黄毛的人也从背后追了上来,两方势力瞬间把夏言牢牢夹在了中间。 “咱们之前可说好了,让我先报仇。”黄毛说。 许哲笑着说,“别打脸就行。” 夏言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被两方包围他也没急着逃跑了,沉着脸看向许哲,冷声说,“我之前可没揍过你,至于这样吗?” 许哲还没说话,黄毛就抢先开了口,“你问问之前兄弟们谁不想揍你?实话告诉你还有兄弟在路上往这儿赶呢!叫你两声夏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生的玩意敢天天跟老子拿乔——” 黄毛话没说完,夏言已经红着眼一拳挥了过去! * 夜里一点过,灯火辉煌的酒店里走出来一群人,俱是西装革履。 几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挽留走在前方的男人,“席总怎么这么早走?这还下着雨呢,张总还特地给你准备了几个‘节目’招待呢。” 席景明淡淡笑了下,“不用了,你们留着玩吧。” 张总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语气暧昧,“是不是家里有人了啊……” 席景明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告别了几个生意伙伴,席景明就上了车,今天生意比预想中谈得顺利,结束得也很早,席景明实在对那些中年男人的‘夜间节目’不感兴趣,所以一结束就离开了。 这个时间夏言应该睡了,席景明也就没再给夏言打电话。 天边下着小雨,席景明车开得慢,然而就在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席景明忽然目光一顿。 昏暗的街角里,蹲着一个瘦小狼狈的人影,那身花哨的潮服都有些破烂,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什么东西,但是因为太暗,所以看不太清。 夏言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淋透了,脸上身上全是伤口,自己的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被雨水冲了个七七八八,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带血的钢管,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罩下来一道阴影。 夏言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握紧了钢管抬起头,然后就撞进了一双居高临下的冰冷眸子里。 钢管当啷一声落了地。 “夏言,你学不乖是吗?” * 自从把夏言带上车,一路上席景明没有跟夏言说过一句话,整个车子内都酝酿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夏言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副驾驶上,忐忑的看着旁边沉着脸开车的席景明,不敢说一句话。 等到了别墅门口,夏言跟着席景明进门时,席景明却忽然说,“你在外面想清楚了再进来。” “想什么……”夏言茫然的问,他全身都疼,又淋了雨,实在腾不出力气来思考席景明的话了。 “我要的是听话的情人,不是跟别人挑衅斗殴的疯狗。” “你才疯狗!”夏言下意识反驳,然而话还没说完,别墅的门就在面前砰的关上了。 夏言怔怔的望着房门,满眼不可置信。 席景明居然这么说他!夏言顿时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然而这股愤怒没持续多久,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委屈感彻底淹没了。 被人围堵巷子,死里逃生的时候夏言没觉得难过,甚至还觉得自己挺厉害,可席景明不过一句话,就让他那股子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破了口子,委屈和难过瞬间涌了上来。 雨打在身上的伤口蛰得发疼,夏言死死瞪着房门,脸上的雨顺着带有伤口的脸颊上滑下来,汇进了脚下的地板上。 席景明洗了个澡,从窗上随意的往下看了一眼,他本打算看夏言还在不在底下,毕竟夏言的性格受不了委屈,估计这会不知道躲哪去了。 然而席景明这一眼看下去,却立刻顿住了。 夜里大雨瓢泼,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影倔强的站在雨里,死死的盯着房门,像一个狼狈伫立的雕像。 夏言甚至没有站在屋檐下避雨。 席景明皱了皱眉,站在窗前看了一会,最终还是下了楼。 席景明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少年被雨淋得狼狈不堪的模样,柔软的黑发乱七八糟的贴在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从对方苍白的脸上滑落下来,看起来难过极了。 “我没有招惹别人,是许哲他们来堵我,我又不是故意要回来晚的,别人欺负我,为什么你也要欺负我?”夏言满脸是泪,积攒了多日的委屈在这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的向席景明发泄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报复我,可是你羞辱我,嘲讽我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够吗?”夏言哽咽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不管席景明心里怎么嘲笑他了,只是自顾自的把自己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明明已经在听你的话了……” 下一瞬,夏言忽然被人捏住了下颚,逼迫着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席景明眸色深沉,语气里颇有一丝意外,“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报复你?” 夏言的哽咽声一停,洇着红痕的眼呆呆的望着席景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因……因为我之前对你不好……” 席景明微一挑眉,示意然后? 夏言只能乖乖的接着说,他脸色有些尴尬,羞耻极了,“我……我骂过你,还、还打了你,不过我后来想道歉的,但是你要辞职我就……” 当时他太生气了,完全忘记了道歉这回事。 夏言抽抽噎噎的陷在难过的情绪里,然后就看见头顶上的人忽然笑了一声。 席景明微微勾着唇角,像是被夏言的哪句话娱乐到了,末了,席景明忽然侧过身子,朝夏言让出了一条路。 “进来。”席景明说。 第19章 夏言诧异的看了眼席景明,然后发现对方真的让开了一条路,遂赶紧抽了抽鼻子进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莫名的感觉席景明现在的心情不错? 明明之前还很生气的,为什么这会儿席景明心情又好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可是他好像也没说什么撒娇求饶的话吧…… 夏言百思不得其解。 席景明扫了眼夏言身上的狼狈,“去洗澡。” “哦。”夏言乖乖的说。 等洗澡照镜子的时候,夏言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恐怖,他皮肤薄容易留印子,虽然在巷子里的时候他运用多年的打群架经验躲了不少棍棒,但身上还是留下了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迹,虽然见血的伤口不多,但是疼得慌。 手上破了两道口子,又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夏言不敢多洗,冲了一下就裹着浴袍出来了。 席景明正靠坐在床头看手机,夏言犹豫了一瞬,轻着脚绕过席景明,打算从另外一个方向上床。 “过来。”席景明说。 夏言不知道席景明叫自己过去干什么,犹豫着走了过去,却见席景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酒,应该是在夏言洗澡的时候拿过来的。 夏言意外的看向席景明,“要不我自己来吧。” “背上你能上?”席景明说。 夏言低低的“哦”来一声,对方之前还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这会又贴心的给自己上药,态度变得太快,让夏言有些忐忑,他犹豫的转过身,慢吞吞的褪下了浴袍。 药酒沾在背上一股火辣辣的疼,偏偏上药的人按得手很重,夏言忍不住重重的抽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席景明淡淡的说,“疼?” 夏言红着眼眶:“你、你轻点……” “疼就对了。”席景明淡淡的说,“免得你看不清自己位置,到处惹是生非。” “我又没有——”夏言急声反驳,然而话说一半的时候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理亏,而且席景明还在帮自己抹药,于是声音低了低,“是他们专门在巷子里堵我……嘶——” “还打了你哪儿?” “就……背上,胳膊,我跑得快,而且我都打回去了……呜……”背上的伤被重重按了下,夏言下意识想躲,然而立刻就被席景明按着肩膀死死按住了。 等到药酒上完,夏言就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细细的汗,眼眶里还沁着泪,连白皙的皮肤都透着淡淡的粉。 席景明眸色一深,捏着夏言的下巴就亲了下去。 夏言直到被亲得喘不过气才被放开,看着席景明氲着暗光的眸子,夏言下意识的觉得不妙,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席景明就已经先一步放开了他,“再好的脸,上面有了伤也一样让人没兴致。” 夏言脸色霎时僵住,席景明却已经绕过了夏言,毫不留恋的走了。 第二天夏言毫不意外的感冒了,生病加上身上的伤使得夏言完全没了精神,而席景明却连夏言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找来了家庭医生给夏言看病。 生病养伤的这几天,夏言都没有碰见席景明,不过从楼下的动静里能听出来席景明每天都有回家,只是从来没有来房间看过他一眼,就连晚上都不在一起睡了。 席景明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夏言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 本来见席景明不来,最初的时候夏言还觉得松了口气,然而时间久了,他就开始忍不住想:席景明是不是讨厌他了? 还是说,席景明觉得他受伤又生病,不能发挥‘用处’,所以索性连见面都没有必要了? 【你的用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我买你是为了做慈善?】 【再好的脸,上面有了伤也一样让人没兴致。】 …… 席景明之前的话字字句句像是刀一样扎进他心里,让夏言气愤难过之余,又生出了一丝无措。 为免自己胡思乱想,夏言又开始在心里一件件的数着席景明之前做过的种种坏事,比如趁人之危借机报复自己,比如说过的那些难听的羞辱的话…… 然而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席景明曾经温柔的喊着自己‘少爷’,轻柔的亲吻他的样子…… 夏言不可抑制的开始后悔—— 如果他开始对席景明好一点,少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少故意作弄席景明,是不是席景明就不会那么决绝的离开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对待他? 可是席景明昨天晚上又给他上药,如果真的是纯粹的讨厌报复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吧…… 席景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夏言想不明白,只是每次看着镜子里那张带着淤青的脸,都下意识的期待着它早点好。 夏言身上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病,所以不过几天就养得差不多了,但席景明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故意晾着夏言似的。 直到一天夜里夏言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打通,对面就传来了一声哭喊,“夏少,夏少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夏言皱了皱眉,这声音……是黄毛? 紧接着,电话对面又换了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对不起夏少,是我对犬子管教无方,这才让他冲撞了您,可我儿子现在都被你打进医院了,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的生意?” 夏言疑惑的说,“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着急,“我儿子和那天一起去……巷子的那群人都被打进了医院,不是你还有谁?不过我不是为他讨公道的,这小子被你打断了胳膊纯属活该,我也教训过他了,只是我们家里的生意能不能请您放过我们,我们家是小本生意,真经不起这么折腾,或者您说还要怎么出气,你让我打断他另外一条胳膊也行!” 电话里传来黄毛不可置信的叫喊,“爸!” 那一群人都被打进医院了? 夏言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不过这个想法怎么想都不太靠谱,于是夏言只能暂时按捺下来,说,“怎么打的?” 中年男人觉得疑惑,但也只能老实说,“他……胳膊断了一条,肋骨也断了几根,还有……” 然后中年男人就听见夏言笑了一声。 夏言笑着说,“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听到你们这么惨我就放心了。” “怎么会?从我儿子进医院起,我们家里生意就频频被针对,不是你还是谁——” 夏言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不久,许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 夏言满心疑虑的挂了电话,原本还是虚无缥缈的猜想,现在已经基本上落到了实处。 那天的事情只有席景明知道,现在打了自己的人却全进了医院……是席景明干的吗? 席景明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自己出头吗? 可是明明……之前席景明还很不高兴的说自己活该来着…… 而且听黄毛和许哲的意思,在他们起了冲突的第二天,黄毛和许哲就被席景明报复了,那么为什么席景明过了这么多天连提都不跟自己提?还一直晾着自己?是不是如果黄毛和许哲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席景明就打算一直不提这件事? 夏言揣着满心疑虑,有些迫不及待的敲响了席景明书房的门。 第20章 夏言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然而在见到席景明的时候,又说不出来了。 憋了半天,等到席景明不耐烦的时候,才憋出来一句,“许哲他们被人打进医院了,是不是你干的?” 说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跟质问似的。 席景明淡淡瞥他一眼,“兴师问罪来了?” 夏言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出头啊,而且我听说他们家的生意也出了问题,也是你做的吗?” 席景明朝门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夏言没事可以走了。 夏言没想到席景明态度这么冷淡,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登时泄了气,但是夏言又不甘心被这么轻易打发走了——席景明虽然对他冷淡,但为他出头的时候却毫不含糊,这副表里不一的态度让夏言更是心里疑惑。 见夏言愣着不动,席景明皱了皱眉,正要上前打开书房门让夏言出去时,夏言却抢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行,你必须跟我说,你为什么要替我出头?你不是、不是很讨厌我吗?” 被席景明沉沉的目光盯着,夏言莫名有些气短,但依然硬着头皮说,“而且你那天那么生气,我还以为……” 以为你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 夏言感觉后半句有些羞耻,于是渐渐低了声音,成了嘴边的嗫嚅。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我才没!”夏言下意识一抬头,就看见席景明似笑非笑的脸,夏言连忙放开了手,然而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勾住了腰,牢牢抵在了桌子上。 席景明漫不经心的捏着夏言的耳垂,轻轻揉搓着对方红透的耳垂上的那枚钻石耳钉,“他们几个不识好歹,惹了我的人,我当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夏言呼吸一顿,愣愣的抬脸看着席景明。 席景明垂下眼,琥珀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夏言,“至于你……我是很生气。” “性格莽撞,到处惹是生非,还不长一点记性,弱得跟什么似的还到处逞凶斗狠,要是没有我,指不定哪天被人打死都没人知道。” 夏言不服的说,“那天是他们人多,我又没有主动挑衅他们,而且他们嘴太脏,还……” “之前呢?”席景明慢条斯理的说,“跟林东在酒吧那回呢?我当了你两个月秘书,光是看见你得罪的人可是不少,以前你仗着夏家势力到处结仇,别人顾忌夏家才忍气吞声,现在夏家没了,你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无法无天,可没人次次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虽然席景明说的话毫不客气,但莫名带着一股无奈宠溺的意味。 夏言看着席景明那双带着温柔的琥珀双眸,一时有些怔然。 破产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也认识到了自己以前的缺陷,往日结的仇家各个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很多仇家夏言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结了仇,但这几天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任性。 “许哲他们固然小人,这种人你本来没必要跟他们交朋友,你被这群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哄到了天上,一面用钱笼络人家,一面又把人家当仆人似的使唤,谁会真心服你?” 席景明慢条斯理的给夏言说着道理,这些浅显的道理小孩都明白,但夏言却不懂,可席景明依然耐心极了,像是真心想教会怀里这个少年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夏言低声说,“你早就看出来了,却不跟我说。” “那会你会听?”席景明捏了捏他的脸。 也是,破产前的他肆意跋扈,怎么可能会听席景明的话,肯定还会因为席景明的多管闲事而生气。 夏言莫名有些气虚,低低的“哦”了一声,“那你干嘛现在又跟我说这些。” ——席景明这样一会冷漠又一会温柔的态度,把夏言的心吊得不上不下,他忐忑席景明突如其来的温柔,又害怕对方突然而来的冷漠。 “因为我不会次次都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希望你能长大一点。”席景明说。 夏言尴尬的别过眼,不敢直视席景明认真的神色,心里腹诽着对方说得好像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他夏言真的有那么幼稚嘛? 不过…… 他以前确实闯了不少祸来着,而且大部分都是席景明收拾圆场的…… 想到这里,夏言的心里蓦然涌上来一股暖流。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才知道珍贵,也直到现在,夏言才明白席景明以前对他有多好。 即便现在席景明蓄意报复自己,可抛开刚重逢时的那些不愉不谈,席景明好像也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情…… 夏言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跑偏了,可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这种想法,只能任由它肆意生长—— 要是没有席景明,他现在恐怕已经落进了林东手里,而且他也没有钱给母亲治病……这次收拾许哲和黄毛也是席景明出的手,而且要不是对方打电话来求饶,他恐怕还不知道席景明背后默默的做了这些事……那么之前席景明是不是还默默做了其他事不让他知道呢? 夏言怔怔的望着男人琥珀色的双眸,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清晨那个轻柔的吻,还有雨夜里男人认真给他上药的侧脸。 夏言轻轻的咳了一声,“好吧,不管怎么样,这回谢谢你……还有上次在酒吧那回……也谢谢你。” “哪回?”席景明问。 提起上次的事夏言依然有些尴尬,“就是在酒吧里碰见林东那回,你帮我挡了酒瓶来着,我本来想谢谢你的。” 席景明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你又不跟我说……”夏言低声抱怨,不知怎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后,他的心里竟是一反常态般的轻松,好像卸下了巨大的包袱一样。 “你跟人说谢谢,只是嘴上说说?”席景明贴在夏言耳畔,手指掀起少年睡衣一角,暧昧的划过少年细瘦的腰肢,泛起一圈酥麻。 夏言脸颊微红,轻轻喘息,“那、那你要怎么办?” 席景明微微勾唇,在他耳旁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不行不行!”夏言连忙说。 然而说是这么说,最后夏言还是面红耳赤的坐在桌子上,两只胳膊有气无力的搭着对方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夜色迷蒙,夏言沉沉睡去,蜷在被子里的脸颊泛着余韵的红晕,眼眶也泛着微红,还带着点泪痕。 席景明洗完了澡,裹着浴袍出来,顺手拿起刚震动了两声的电话,走到了阳台上。 席景明关上了阳台的门才接起电话,电话对面传来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先生……我按你说的给夏言打电话求饶了,您能不能放过我们家……” 席景明淡淡的说,“他怎么说的?” 中年男人开始支吾了起来。 席景明笑了一声,“看来他是没打算原谅你们了,那我也只好——” “可是我都按你说的做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要不这样,您还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席景明轻描淡写的打断了对方,“这件事只是我给你们的教训,以后不要给夏言打电话了,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们再骚扰夏言,可就不是让你损失一家公司这么简单了。” 说完,席景明不再管对面的哀嚎,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言言完全不是坏男人的对手,不要被他骗了啊!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才知道珍贵——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席景明(疲惫微笑) 第21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出奇的和谐。 看夏言在别墅里憋闷了这么多天,周末的时候,席景明便打算带夏言出门。 夏言有些意外,但他确实待得烦闷,于是便欣欣然的按照席景明的要求换了衣服,跟席景明上了车。 等到了地方,夏言才发现他们所去的地方是个高档高尔夫球场。 这里环境很好,来这里的人不多,但看形容气质就能感觉到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而席景明一来,就有不少人主动上前和席景明打招呼,席总席总的叫个不停。而席景明均是淡然礼貌的简单敷衍了过去。 席景明今天约了几家公司的老总打球,说是打球实际是谈生意,等席景明和夏言到了约好的地方,那几个老总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夏言敏锐的注意到,那几个人几乎都带了伴侣,那么席景明带自己过来的用意就十分明显了。 几个人一阵寒暄,但目光始终似有似无的在夏言身上来回转悠,似是好奇席景明带来的这个矜贵漂亮的少年是谁。 席景明主动揽过夏言的肩,“家里的小朋友,带他来玩玩。” 几个老总看向夏言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即便席景明没有表明两人的具体关系,但从方才席景明的那番话便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夏言长相矜贵,又在席景明的审美熏陶下打扮的像个英伦风的小王子,一看就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在场的几人似乎以为夏言是席景明的亲戚朋友之类,接下来的相处里大家都很友好,没人敢轻慢夏言。 即便如此,夏言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尤其是周围还有几个合作方们带来情人,俱是一水的漂亮柔顺。甜腻腻的黏着自家金主,端茶擦汗撒娇,弄得周围都是一股子甜腻黏糊的香风。 夏言有些坐立难安,一面又担心席景明让自己也学那些情人。 给席景明端茶擦汗?打死他都不干。 “想什么呢?”席景明把球杆递给夏言,一面问道。 夏言收敛起繁杂的思绪,看了眼递过来的球竿,“我不会打。” 正说着,一双温暖的手掌就覆在了夏言握着球杆的手上,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贴在耳畔,“我来教你。” 湿热的吐息亲昵的贴在耳畔,带起一阵暧昧的酥麻,夏言颇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有人在看……” 余光瞥见其中一个老总带来的情人已经坐在了对方腿上,夏言瞬间:“……” “乱看什么,不是你说要学么?”席景明说。 他是说过,可是前提是他以为今天是他和席景明出来打球,谁知道席景明还约了别人,而且他才是今天的陪衬。 夏言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想到其他几个人带来的情人,还有那些人对待情人那轻慢的态度,夏言就有点心慌。虽然他现在已经接受了成为席景明情人的事实,可是他实在接受不了席景明在公众场合那样对他。 不过显然夏言多虑了,接下来席景明竟是认真的在教夏言打球,即便态度亲昵,但丝毫没有越线,看不出一点轻薄之意。 夏言慢慢放下了心,也认真的学了起来。席景明教得简单易懂,夏言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玩得自得其乐。 教会夏言之后,席景明就和那几个老总打球去了,因为离得并不远,所以能大概听到他们在谈生意,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是什么,但从那几人面对席景明略显尊敬的态度里,能看出来席景明在这几人中的地位。 夏言以前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在夏氏熏陶了两年,以前明锐频频和夏家作对,但夏兴朝一直没有办法,就是因为明锐虽然是S市新兴企业,但财大气粗,仅仅进军国内几年就扩展迅速,成了S市的领头企业。 这几个老总所在的公司都在本地颇有名气,而现在仍然有求于席景明,可见如今席景明在明锐的地位非同小可。 夏言自己玩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形容妖艳的少年,凑过来跟夏言搭话。 “你好,我是Kenny。” 这个Kenny就是其中一个合作商带来的情人,跟那个合作商腻腻歪歪,打一个球都要亲一下那种。 Kenny见夏言不理他,毫不尴尬接着问,“你是席总的男朋友吗?他看起来好喜欢你啊。” 夏言皱了皱眉,因为对方那句‘男朋友’有些膈应,又因为对方的第二句心里泛上来一股微妙,“是吗?” “席总温柔又多金,之前一直没有听说跟谁有暧昧,我们都以为他是单身直男呢……”Kenny笑着说,不过他并没有说,其实之前他和‘姐妹’们都把席景明当作攻略对象,只不过都没有成功罢了。 “怪不得席总之前不搭理那些人,原来家里有你这样的男朋友。”Kenny看向夏言的目光里带着惊艳,他混迹的姐妹圈里不乏偶像明星,但是那些人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少年一丝半点,最重要的是对方脸上没有一点整容痕迹。 kenny倒也不嫉妒夏言,毕竟夏言通身贵气,席景明对夏言的态度又很尊重,和他们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指不定是什么kenny惹不起的角色。不过虽然不是一路人,但能套套近乎满足下好奇心也是好的。 “你们看起来好般配,是怎么认识的啊?是家里有合作还是别的?”kenny好奇的问,“席总私下里也这么温柔吗?” 夏言顺着Kenny的余光看去,看到场中那几个合作商带来的情人全都在看着这边,神情好奇。 kenny说的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夏言伪装的岌岌可危的假面,一股恶心感瞬间涌了上来,夏言一把推开喋喋不休的Kenny,径直朝场外走去。 “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啊!”身后传来Kenny抱怨的声音。 夏言心里烦躁不已,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其实他心里知道kenny的话并没有什么冒犯之处,只是他自己尴尬难堪,kenny羡慕又好奇的眼神让夏言不敢直视,那一瞬间夏言甚至有些恐惧—— 恐惧对方深觉羡慕的席景明的’男朋友‘,不过和他们一样,是为了金钱而委身于人的菟丝花。 “夏、夏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怯怯的叫声。 夏言现在对这个称呼有些应激,闻言瞬间警惕的看向了声音来源。 穿着简单白衬衣的少年被夏言的神情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的说,“是夏少吧?我记得他们都这么叫你。” 夏言眯着眼打量对方一会,可惜还是没什么印象,“你是谁?” “我叫乔亚,可能您对我没印象了,上个月我们才见过面,就在TOT酒吧。”白衬衣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亮,激动的说,“当时我被……是你出手救了我。” 夏言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谁,上个月他在酒吧跟林东起了很大的冲突,其源头就是因为他看见林东在欺负酒吧的一个服务生。 乔亚一脸惊喜,但夏言此刻却没有一点心情,那天出手主要是看不惯林东的做派,至于救下来的人是什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 于是夏言“哦”了一声,就绕过乔亚打算离开。 乔亚下意识的拉住了夏言的袖子,“夏少——” 与此同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和乔亚的声音同时响起。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和夏少叙旧呢。” 乔亚连忙收回了拽着夏言袖子的手,乖顺的低下头走到林东身边,“林少。” 第22章 夏言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东,视线在林东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乔亚的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东穿着一身运动装扮,更显得他身形高大遒劲有力,林东连看都没看身旁做小伏低的乔亚,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夏言的脸上,毒蛇一样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好一段时间没看见你了,你跑哪儿去了?” 说着,林东朝着夏言往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挡在夏言的面前,瞬间给人一种压顶的窒息感。 夏言一看见林东,那天晚上受辱的怒火就瞬间上来了,然而近日学到的教训让他冷静了些,周围没有一个帮手,他又打不过林东,在这里和林东起了冲突只会对他不利。 于是夏言克制着把拳头挥在林东脸上的冲动,挺直脊背就打算绕过林东,但林东显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夏言,稍稍一挪高大的身躯就把夏言禁锢在了墙边,“跑什么?想跟你叙叙旧都不行?” “你有一段时间没回夏家了吧,就不想听听夏家最近怎么样了?”林东饶有兴趣的问。 “我不关心,让开。”夏言满心燥郁,伸手朝林东狠狠一推,然而不仅没有推动,还被林东反握住了手腕,“好吧,这么久没见你你躲哪儿去了?夏家破产,你自己没能力来这种地方吧,今天谁带你过来的,席景明应该早就把你玩腻了吧,你最近又是攀上了哪个高枝?” 林东羞辱的话像刀子一般在夏言心里凌迟,使得夏言瞬间愤怒的睁大了眼,“你给我闭嘴!” “……早让你跟我你非要拿娇,现在还不是费尽心机的到处卖,不过你要是现在给我跪下道歉,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了你,豪车名表少不了你的——” 这厢林东还在得意洋洋的说着,夏言终于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提起膝盖朝林东撞了过去! “啊!!!”剧烈的疼痛让林东瞬间弓起身子,得意洋洋的脸也扭曲变形,夏言趁着这个空隙连忙逃出了林东的禁锢,拉起乔亚就打算往走廊的另一边跑! “贱人!你找死啊!”林东怒声骂着,胳膊一伸就朝夏言抓了过去! 就在此刻,一股极大的力道拽着林东的衣领把林东往回一拽!“砰”的一声,林东的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这一声拳头打在肉上的响声和林东的惨叫声瞬间让夏言停下了步子,他回过头,就看见席景明又朝林东脸上砸了一拳! 席景明的神情淡漠,即便是打人的时候动作也是优雅的,仿佛他不是在打人,而是随手在做什么小事。 夏言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席景明眼神淡漠,一脚踹到林东的肚子上让对方摔到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席!景!明!”林东的嘴角被打出了血,愕然又愤恨抬起脸瞪向席景明。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席景明微微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爬在地上的林东,琥珀色的双眼带着一股无机质的冷漠,看着林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待宰的雏鸡。 林东也被席景明这一眼神看得心里一颤,那天在酒店的短暂交流,让他知道席景明是明锐的背后老板。即便林氏是S市的地头蛇,但大哥也曾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得罪明锐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林东那天在酒店里那么快就撤身的原因。 但……林东曾以为席景明对夏言也是玩了一两天就扔了,没想到夏言居然牢牢的攀上了席景明! “就算我林家不如你,但大家都是一条道上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个小□□你不至于——” “砰!”的一声,林东的脸上又挨了一拳,这一次席景明打掉了他两颗牙。 “嘴里再不干不净,就不是掉几颗牙这么简单了。”席景明淡淡的说。 就在这时,一堆西装革履的保安一涌而入,却不是朝着施暴的席景明,而是把林东给围住控制了起来。 林东心里震惊又愤怒,没想到这个S市内各大名流跻身的球场也向着席景明,他心里对席景明的势力又多了几分深刻,顾忌对方的势力,只能憋屈的认了这个亏。 就在临离开之前,林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席景明已经走到了夏言跟前,神情温柔。这时候林东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总觉得席景明眼熟了——席景明,分明就是那个在TOT酒吧里面帮夏言挡了酒瓶的秘书! 明锐的老板为什么要去夏言身边当秘书?林东刹那间心里转过无数想法,但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诡异的问题,只能任由保安们把他拖走了。 而另一边,席景明走到了夏言面前,神情温柔,“我看看,伤到哪了。” “没……没有。”夏言惊魂未定,方才席景明面无表情打人的样子还刻印在他脑海里,是以在席景明伸出手来的那一刹,夏言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席景明微微眯起眼,但没有说什么,转而把目光投向一旁呆站着的乔亚,“你跟林东一起来的?” 乔亚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连忙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无意中碰见夏少,想找夏少道谢的。” 说着,乔亚朝着夏言深深的鞠了一躬,“上次在酒吧的事情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要不是那天为了我,林东也不会跟你闹这么僵……” “没事,我跟他本来就有仇。”夏言被各种事情搅和得心烦意乱,但还是抽出神来关心了一下乔亚的事,“你跟他现在是——” 乔亚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你、你别误会,我、我是自愿的,林少他……” “我不感兴趣,滚吧。”夏言说。 乔亚眼圈蓦然一红,看了看夏言,又看了眼神情冷淡的席景明,连忙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乔亚一走,宽敞的走廊里就剩下了席景明和夏言两个人。 席景明神色淡淡,一手抽出纸巾,擦拭着沾在手上的血,不知在想什么。 夏言后知后觉到尴尬,方才他那一躲纯粹是无意识所为,然而现在反应过来就觉得有点不妥了,于是连忙伸出手,“要、要不我来吧……” 席景明看了他一眼,把纸巾递给了他。 男人的手比夏言的要大出很多,骨节分明,握上去温暖且有力。明明两人肌肤相亲了这么多次,但在触摸到对方修长有力的指节时,夏言的指尖还是泛起一股酥麻。 夏言低垂着眼给席景明擦手上的血迹,但其实对方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迹了,“你怎么来了?” “看你走了这么久,还以为谁又惹你不开心跑了。” “谁不开心了?”夏言立刻反驳,抬起头才发现席景明微微勾着唇,原来是故意逗弄他。 “行了,回吧。”席景明轻轻捏了捏夏言的耳垂,温声道。 夏言本以为是跟着回球场,没想到却被席景明带着直接离开了会所。 夏言疑惑,“你不跟他们打了吗?” “你不是不想待了么?”席景明态度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不带一点刻意。说完这句话之后席景明便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应该是跟那几个合作商告别,使得夏言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夏言抬起眼,不自然的看了眼席景明举着手机的右手,那里的关节处带着一点红痕,是因为大力撞击所致。 夏言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埋在心底的疑惑在此刻又泛了起来——席景明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回去的路上,席景明问,“刚刚那个人说的酒吧的事是什么事?” 夏言不太想提,“没什么。” “是上次在TOT?”席景明很快想到了,但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夏言,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夏言的衣服下摆,顺着流畅的腰线往下滑,“你是因为他,才和林东闹翻的?难不成他也是你以前的情人之一?” 温热的触感令夏言身体微颤,连忙去推席景明,“不行!在车上……有人在……” 席景明随手按了个按钮,车子的挡板徐徐升了上去,挡住了前面的驾驶位,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现在没人看见了。” “没想到你喜欢那样的,他看起来比你还瘦,真的比我技术好吗?”席景明漫不经心的问,带着薄茧的指腹漫不经心的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流连,使得少年喘着气微微颤栗。 夏言没想到席景明居然还记得之前自己气急之下的无心之语,可是此时他又被席景明作弄得脑子一片混沌,只想赶紧制止对方,“才、才没有,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夏言微微喘着气,给席景明把那天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就是这样,我之前跟本不认识他。” 席景明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微红的脸,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本来以为那天在酒吧里是夏言因为些小事和林东闹起来了,毕竟之前夏言干过不少无端找别人茬的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缘由。 他跟夏言满打满算其实也只是接触过两个多月,所见所闻全是这少爷仗势欺人喝酒花钱的一面,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有善心’的一面——虽然之前欺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就是了。 夏言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连忙补上一句,“主要是看林东不顺眼罢了。” 然而重复得多了,就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 第23章 席景明又问,“你跟林东之前认识?” 林氏和夏家没什么商业往来,林东玩的圈子和夏言这种小打小闹的不一样,按理来说,两个人应当没什么交集的。 但从林东近日对夏言的所作所为看来,明显是对夏言执念颇深,应当不止是那天在酒吧起了冲突的缘故。 然而这回夏言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夏言不肯说,席景明也就作罢,本来就是想到这里随口一问,宠物有一点点小秘密很正常,只要它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主人就行。 车子还在缓慢的前行,只有两人的车厢里时间过得尤为缓慢,夏言余光瞥见席景明手关节上的红痕,想到方才对方毫不犹豫林东脸上的拳头,忽然反应过来,好像自从认识席景明之后,每一次他被欺负,都是席景明出来解的围。 夏言一面觉得自己没用,又一面从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可是一想到席景明先前做的那些事,又有些难过。 席景明对他不好,他自然不高兴,可要是对他好,他也只能开心一下下,因为夏言并不知道对方这个‘好’能持续多久,所以时刻恐惧这是稍纵即逝的温暖,又或者这个温暖在下一秒会不会又因为触怒对方而惹来一阵风雨。 他的喜怒哀乐,好像全部都被控制在对方的股掌之间。 ——可是除了席景明,其他人好像都做不到这一点。许哲他们从前对他也百依百顺,不过夏言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感触,而后来许哲等人背叛也好落井下石也罢,夏言也只是短暂的愤怒了一下,再没有更多的情绪。 然而夏言依然清晰的记得,席景明说要辞职的时候,他难过又生气,重逢时席景明趁人之危,他更是一颗心都像刀在割……可相处着相处着,他又会因为席景明的短暂温柔而觉得开心。 没有一个人,像席景明这样,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所有心神。 夏言怔怔的望着席景明,各样情绪交织之下,忽然把之前藏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席景明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什么。 夏言心里被席景明这漫不经心的一眼看得有些心慌,他莫名的有些着急,扯着席景明的衣袖一角问,“你……还会接着……报复我吗?” 少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像是上好的黑玛瑙,因为方才的作弄还洇着一星水痕,看起来像块软甜可爱的小蛋糕,随时随地都能咬上一口。 席景明垂眸看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暗光闪烁,末了,微微勾起唇角,“有一点。” 夏言的心蓦然沉入谷底。 然而席景明接下来的话又把夏言的心给吊了起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不过你要是好好表现,说不定我就不计较了。” 好好表现? 少年的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席景明把夏言的表现尽收眼里,不可否认,他现在确实对夏言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不知道夏言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认为自己讨厌他,好像自己真的会计较对方原来那点小打小闹似的。 ——夏言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自视甚高。 你觉得路边野猫长得漂亮,兴起逗弄两下,难道还会在意野猫抓挠的不痛不痒的那几下吗? 不过看夏言对此十分愧疚,并且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将自己先前对夏言的行为与‘报复’联系起来……席景明却有些看不明白夏言在想什么了。 不过不管夏言在想什么,但此刻的夏言无疑可怜又可爱,席景明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逗弄的机会,他倒想看看,如果他承认了,夏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席景明看着夏言皱着眉头,那张漂亮的小脸满脸苦恼,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表现’,然后紧接着就变成了恍然大悟。 席景明微一挑眉。 下一秒,漂亮的少年微微扬起脸来,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羞赧的薄红。少年微微闭着眼,像是不太好意思,快速的凑上来,在席景明的唇角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琥珀色的双眸缓缓睁大,似有些意外。 夏言见席景明不为所动,于是又扬起脸来轻轻的吻了一下。 啾。 下一瞬,凶猛的吻瞬间压了下来,攻城略地般在夏言的唇舌间侵略,掠夺走了夏言唇腔里的所有空气。 夏言被这个吻亲得近乎窒息,身子软成了一滩水,嗯嗯呜呜的在席景明的怀里轻颤。 封闭性极好的狭窄车厢里也开始灼热起来,仅仅是肌肤的触碰就让人神魂颠倒,夏言被作弄得衣襟凌乱,呼吸急促的瘫在席景明怀中轻声哼吟,紧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席景明偏偏又很坏心眼,修长的手指轻柔又不容拒绝的撬开夏言的牙关,漫不经心的在他唇间搅弄,非要逼着他发出声音不可。 最后下车的时候,夏言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把头埋进席景明怀里,连看也不敢看司机,不停的拽着席景明的衣服催促对方赶快进别墅。 刚回到家,夏言就被席景明抛在了床上。 看着对方暗色的双眸,夏言后知后觉到了恐惧。 然而还没爬出两步,就被对方拽着脚踝给拎了回去。 …… 往日席景明的动作都堪称直接粗暴,时常让夏言产生一种自己只是一个工具物件的错觉,但今天席景明虽然也很凶,却莫名带着点温柔缱绻。 这一星半点的温柔,好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中和了大半的不适。 夏言依然有些受不住,可一想到席景明先前说的让他好好表现的话,抗拒的心思就又软成了一团。 夏言混混沌沌,脑子里不住的想着好好表现,于是颤颤巍巍的揽上了始作俑者的肩,抽泣着献上唇舌亲吻,笨拙的讨好着对方。 然后换来了更加激烈的反馈。 …… 席景明最近心情很好,自从那天之后,夏言不知想通什么,变得格外乖巧。 与之前因为惧怕而小心翼翼的装乖不同,这次夏言像是接受了现实一样,开始把别墅当作自己家,像个乖顺的小妻子一样等着丈夫回家,时不时的凑上来亲一亲他,虽然依然有些羞涩,但比之前主动大胆了很多,就像是……真心实意的依赖他一样。 最重要的是,在那件事上,夏言开始学会了主动。 明明受不住却还要抽抽噎噎的往他怀里钻,黏黏糊糊的亲吻他。 ——这比席景明一开始预计的结果要好太多了。 。 夏言愚蠢又蛮横,只有一张漂亮皮囊入得了席景明的眼,这样任性骄纵的小东西,偶尔逗弄还好,长久相处就有些没意思了,席景明更希望自己的情人乖顺听话,做个漂亮乖巧的花瓶。 相比起张牙舞爪的野猫,席景明更喜欢把它驯养成乖巧家猫。 要把宠物驯养得乖巧听话,不能太凶狠,也不能太温柔,不然要么反目成仇要么会让宠物骑在头上。驯养宠物,要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只有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才能让宠物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关系的主导者,才会全心全意的依赖主人。 为此,席景明稍稍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他没想到,他的驯养计划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成效,并且……比预计的结果好了太多。 漂亮的野猫收起爪牙,袒露出毛绒绒的洁白肚皮任他抚摸,轻声在他怀里撒着娇,一副全心信赖讨好主人的模样。 那双漂亮的乌黑眸子深情的注视着他,就好像是—— 真心实意的喜欢他一样。 第24章 席景明下楼的时候,刚好听见夏言在楼下跟做饭的阿姨询问着什么。 夏言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表情十分严肃,时不时点点头,在小本本上记着什么。 看见席景明下楼,夏言唰的把本子往背后一收,做贼似的。 为免席景明询问,夏言决定先发制人,“你要出门吗?” 席景明颔首,公司临时出了一些事,需要他到场。 他装作没有看到夏言藏藏掖掖的小动作,习以为常的在夏言面前站定。 夏言垫着脚为席景明系上领带,双颊微红,“那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 席景明佯装思索,“可能不回来了,有些忙。” 看着少年瞬间变得失落的脸色,席景明笑着亲了一下夏言的唇,“但是看你这么想我,那我就努力赶在晚饭前回来吧。” “谁想——”夏言别过了眼,反驳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少年双颊泛红,鼓着脸闹小脾气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席景明看得眼神一沉,忍不住把对方压在门上亲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才了事。 他倒是想看看,夏言藏藏掖掖又追问他什么时候归家,是打算做什么。 …… 席景明回家时已经傍晚,比之前跟夏言说的时间要晚了一会,今天的事情比较多,就算他已经压缩了时间,回来的时候也已日暮沉沉。 天色昏暗,别墅的一层没有开灯,席景明进了门就看到蜷在沙发上的人影。 夏言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像个小动物似的蜷在沙发上,应该是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了。精致漂亮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张,露出一点粉嫩的舌尖。 客厅灯光亮起,夏言被惊醒了,然而还不待他清醒过来,就被人按在沙发上吻住了唇。 夏言软成了一团,白润的脚趾难耐的在沙发的皮面上蹭动,湿漉漉的眼里雾气迷离,“呜……别……先吃饭……” 好半天席景明才放开夏言,少年脸颊烫红,软软的瘫在席景明的身上小口喘息,一副被欺负哭了的样子,“你怎么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菜都要凉了……” 从客厅可以一眼望到餐厅,一大桌饭菜放在加热餐桌上,看起来色泽鲜亮漂亮。 席景明有些意外,他平时晚饭吃得比较清淡简单,做饭阿姨也很熟悉他的喜好,怎么今天……席景明看向夏言,这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之前同住在夏言公寓里的那两个月他就没见夏言进过厨房。 有次席景明提前做了饭菜放在冰箱,结果那天他回来得晚,便看见夏言连热都没热直接吃了。 ……然后晚上果不其然肚子疼。 席景明坐在餐桌前,在夏言殷切的目光下夹了口菜。 意外的,味道还不错,而且每道菜口味偏淡却不寡淡,恰好是席景明喜欢的味道。 怪不得早上那会那么认真的记小笔记,原来是跟做饭阿姨打听他的口味喜好去了。 “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做饭,没想到手艺这么好。”席景明说,“做了这么多一定费了很多功夫吧。” 夏言的脸上还留着方才暧昧的微红,颇有些别扭的说,“我就是想起来随便做做。” 席景明目光一扫面前琳琅满目的碗碟,这看起来可真不‘随便’的。 夏言有些尴尬,“哎呀,你别假惺惺的,到底合不合胃口?” “很好,我很喜欢。”席景明唇角微微翘起,琥珀色的双眸里漾着温柔的光芒,“不过之前似乎没见过你下厨,什么时候学的?” 夏言轻咳了一声,含糊的说,“这东西又不难,早都会了。” 以前家里拮据,陈曼又要出去工作,家务自然而然就落在夏言的身上,不过他本身对做饭没什么兴趣——再有意思的东西,一天做上三遍,都会让人失去兴趣。 所以在被夏家认回后,有了不必靠自己劳作节省的大量钱财,夏言就再懒得下厨,不是去餐厅就是外卖,这种情况在后来和席景明同住之后才好一些。 所以今天下厨的时候夏言有些忐忑,毕竟很久都没有进过厨房了,技术生疏了不少,本来还担心席景明不喜欢,但现在看席景明这副真心夸赞的样子,好像……还不错? 想到这里,夏言又想起先前各种指使席景明干活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刻意为难席景明,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吃那个,非要席景明给他做,做好了又不吃,把席景明折腾了个够呛。 夏言越想越心虚,不由下意识的攥紧了藏在座位下的盒子。 席景明看见对面少年漂移的眼神,就知道对方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尴尬的事上去了,不过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疑惑,虽然近日夏言对他很是依赖,但像今天这样主动下厨给他做饭,未免态度过于积极了…… 正这样想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忽然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出来,颇有些不自然的朝席景明的方向推了过去,少年明显有些紧张,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抵在桌子上,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 席景明看见对方推过来的盒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夏言的声音有些小,磨蹭了半天才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买了这个,祝你……生日快乐。”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简直如蚊呐一般,要不是席景明坐得近,否则真听不见夏言在说什么。 席景明眼中划过一抹意外,脸上的笑意微敛,他顿了一会才接过盒子,“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夏言尴尬的说,“我之前看过你的员工档案。” 上次席景明给他送了一对耳钉后,夏言就起意想知道席景明的生日,但直接问席景明多少有些尴尬,好在以他在夏氏的地位,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席景明的员工档案。 他不知道席景明喜欢什么,想来想去只好买了一条领带,领带这东西很常用,应该怎么都不会出错吧。 但夏言没想到的是席景明自从接到礼物后,脸上原本的笑意却不见了,琥珀色的眼里眸光微沉,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夏言瞬间忐忑,然后就听到席景明说,“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 ? 夏言疑惑,就算他小时候家里拮据,陈曼也是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的,席景明这么有钱,怎么会没过过生日? 席景明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薄唇微微翘起,“领带很好,我很喜欢。” 当晚,席景明就切身的告诉了夏言怎么个喜欢法。 少年被领带蒙住了眼睛,眼泪都把领带洇湿了,因为承受太多而全身都泛着粉红,最后又哭又喘的昏睡了过去。 就算是睡着了,少年也下意识的把脑袋偏向了席景明的方向,一副往席景明怀里钻的依赖模样。看着少年安心睡着的模样,埋在席景明心里的疑惑又重新浮了起来。 如果说夏言这几日的乖巧依赖是他先前驯养的成效,那么现在夏言又是下厨,又是给他过生日,全心全意为他的样子可就远远超过这个范畴了。 毕竟夏言住进别墅,满打满算没超过一个月,席景明还记得夏言先前那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让夏言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是因为已经接受现实,发现没有自己根本活不下去,所以费尽心思的讨好自己?又或者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钱? 可少年眼里的柔情又不似作假,席景明不相信夏言会有这么好的演技。 席景明的心里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想。 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先前对夏言百依百顺温柔以待,夏言没有喜欢他;现在成了他的笼中鸟雀,被他百般欺负,反而喜欢上了他? 席景明漫不经心的擦去对方眼角的泪珠,因为这一动作,昏睡的少年似乎又被惊醒了一下,瞬间呜咽出声。 “不行……” “不碰你了。”席景明说。 听见席景明这么说,夏言这才放心,下意识的又朝席景明怀里钻了钻,安心的睡着了。 罢了,不管夏言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这样似乎挺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席景明: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是想骗我的钱吗?还是得了斯德哥尔摩? 不久后。 席景明:我是猪。 第25章 夏言这几天有些小开心。 席景明很喜欢他送的那条领带,一连几天上班的时候都戴着它。 这对于席景明这种讲究的人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席景明对于穿着打扮虽然谈不上奢华,但却有一种英式绅士的坚持,衣服领带鞋子第二天不穿重样,甚至以前和夏言同居的时候就是这样。 当初席景明刚搬来夏言家的时候,才来就搬来了一大箱的衣服,后来住得时间长了,衣柜里席景明的衣服更多了,搞得夏言之前经常吐槽席景明工资怕都买了衣服。 当然现在夏言知道了,以席景明在夏氏的工资,怕是连一件身上的衣服都买不起。 所以这几天席景明一直戴着夏言送的那条领带,一副非常喜欢的样子,这无疑给足了夏言面子。 最重要的是,席景明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情人。 席景明没有再说过一句重话,对他也是极尽温柔,会抱着他亲亲,眼神温柔认真的听他说话,会带着他去情侣餐厅共进午餐,周末也会和他一起出门散心,就好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 就连在那件事上,也温柔了许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个物件,而是把他抱在怀里细细的亲吻,像是对待什么珍宝那样,温柔的把他送上巅峰。 这一切美好得就仿佛回到了他们还是上司和秘书的时候,席景明好像还是那个会对他说着温柔情话,百般宠溺的秘书。 唯一和之前的区别是夏言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闹脾气,就算席景明不说,他也心如明镜——席景明的温柔只会给乖顺贴心的情人。 夏言心里揣着这点小小的甜蜜,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随时会破裂的甜蜜假象。 只不过他和席景明都没有想到,这份平静的温柔假象破碎得过□□速了。 * 清晨,夏言和席景明共进了早餐,然后亲手为席景明系上领带。 “晚上我订了你喜欢的餐厅,我早点回来,我们一起过去。” “好。”夏言乖巧的应了,如同往日获得了一个轻柔的吻。 席景明说要早些回来带他出门,夏言也就不敢耽搁,送走席景明之后,夏言就收拾齐整的出了门。 他已经有一周多没去看望陈曼了,今天得过去看看。 夏言和平常一样买了花前往医院,然而就在即将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 “夏言!!!” 旁边冲出来一个疯子一样的人,突然冲上前一把拽住了夏言的胳膊,猝不及防的攻击使得夏言抱在怀里的花没拿稳,“砰”的摔了一地。 夏言下意识的甩开胳膊要揍回去,却在看到来人的脸时愣了一愣。 是夏兴朝。 夏兴朝的面容老了太多,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白发几乎占了一半,身上穿的也灰扑扑的,像是从哪里来的逃难者。 “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让明锐报复我!”夏兴朝疯子一样朝夏言吼,“我千算万算没想到家贼难防,你来公司居然是为了偷公司的机密!” 夏言即便一头雾水也被夏兴朝的话给气笑了,他都没找过夏兴朝的麻烦,没想到夏兴朝居然好意思来倒打一耙,“谁偷你东西了?你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龌龊,滚开!” 夏言对夏兴朝恶心得要死,在得知夏氏彻底破产,并且频频被林氏针对的消息后,他就再没打听过夏氏的消息,这个地方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 夏言一把挥开夏兴朝,转身就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然而夏兴朝却没有这么轻易挣脱,又扑了上来,嘴里还喋喋不休的骂着,“不是你是谁?有些机密的权限很高,其他人不了解我的事情根本不懂那些账务流水是什么,只有你、只有你才会故意把这些泄露出去!你是不是恨我?所以不把我整进牢里不罢休是吗?!” 夏言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他停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看向夏兴朝。 “你别忘了!你就算再怎么恨我也是我儿子!你把这些东西放到网上,别人会怎么看你?!”夏兴朝气喘吁吁的说着,不过他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语气转变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跟明锐勾结起来对付我就太蠢了,你忘了明锐先前处处跟夏氏作对的样子?明锐的老板什么美人没见过,就算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又怎么样,对付完我,指不定就把你扔了,你看看他对夏氏的手段,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惨!” 夏兴朝居然认为他和明锐勾结起来对付夏氏! 而且还认为他和明锐的老板…… 即便已经对夏兴朝失望至极,夏言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了荒谬可笑! “少在这发癫了,谁稀罕报复你,你沦落成这样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夏言冷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明锐老板,你脑子有病尽早去治!” 夏兴朝却是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情,“不可能!有人亲眼看见你和明锐的老板一起去了球场!你和他肯定关系不一般!” 夏言的心猛地一跳。 和他去球场的,分明只有席景明。 一瞬间就好像一桶凉水兜头泼了下来,瞬间寒到了心肺。 然而夏言仍是下意识的反驳,“什么老板,你认错人了吧!那个人分明是……” 要说那个人是席景明吗?看夏兴朝的样子,明显不知道他那天是和席景明去打高尔夫的,可是如果说了,岂不是把麻烦引到了席景明身上?到时候更解释不清他为什么会和夏氏离职的员工在一起了?在反驳的这一瞬间,夏言的心里掠过了种种想法,然而很快的,所有想法都在逐渐的被心里升起的怀疑给淹没。 真的是认错了吗? 席景明现在也在明锐,而且那些老板对席景明态度那么恭敬……为什么席景明不能是明锐的老板呢? 为什么是别人认错了人,为什么不是席景明骗了他呢? 夏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对面的夏兴朝情绪明显崩溃,分明之前还在破口大骂,现在又像个神经病一样变了脸色,朝着夏言苦苦哀求,求夏言放过自己,删了网上的东西…… 医院的保安终于赶到,朝夏言示意,“夏先生,医院门口不能喧闹,您看……” “我不认识他。”夏言说。 于是保安对待夏兴朝的态度瞬间变得不客气,果断的把还在喋喋不休状如疯癫的夏兴朝拖走了。 夏言怔愣的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保洁来来往往打扫着散落一地的鲜花,心里就像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混乱的理不出头绪来。 明明早就怀疑了不是吗? 席景明身上的疑点那么多。 那些公司的老板几乎每个都对席景明尊敬有加,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才入职明锐的空降高管所得的待遇?林东是s市的地头蛇,见了席景明却还要礼让三分,甚至被打了也不敢还手,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是个普通金领? 更不提席景明家中处处豪奢…… 席景明先前在夏氏工作的时候,每件事都能高效完美的完成,甚至一些很难的任务也是完成的轻轻松松,这也是夏兴朝看重席景明的原因。 如果席景明真的是明锐的老板,那么他又为什么要跑来夏氏工作? 夏兴朝说自己泄露了夏氏的机密,如果夏兴朝不是胡乱猜测的话,那么泄露机密的就是…… 明亮的医院大厅里好像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雾霭,乌蒙蒙的朝他包裹侵袭而来。 浓重的雾气好像冰冷的巨蟒一样将他重重缠绕,毒蛇吐着信子,蛇身挤压得他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爆裂开来,剧痛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好痛啊。 夏言茫然的捂着心脏处,他不停的告诫自己,这只是夏兴朝的猜测而已,不一定是事实,不一定是事实…… 可是心里的预感又告诉他,他这个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 夏言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去了病房,见陈曼状态良好,就立刻出了医院。 夏言记得明锐的公司地址,这个地方他以前从来没有去过,不过现在要弄清楚席景明的真实身份,去明锐是最好的方法! 他必须立刻把事情弄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这本书下章就要入v啦,届时有肥章和小红包掉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下本《当卷王穿成炮灰反派[穿书]》球收藏。 文案: 林郁上辈子是个卷王,一心只有奋斗,可惜还没等他卷生卷死,就一不小心穿书了。 他穿越到了一本霸道总裁小说里的恶毒炮灰身上,原主是主角受的对照组,愚蠢又任性,衬托得主角受宛如一朵盛世白莲。 原主嫉恨主角受,各种排挤欺负对方,还妄图和主角受抢主角攻,但每次作死都惨遭打脸,最终惹得所有人厌弃,把自己作死了。 林郁:不能理解。 然而这时候冒出来个系统,告诉他必须遵守原著剧情走完整本书,才能获得自由。 林郁只能勉为其难的,在卷王奋斗的路上,敷衍一下剧情。 系统说,你要努力学习,然后期末考试比主角受低200分,被对方狠狠打脸。 林郁:这有点难,但也不是不行。 于是连夜给主角受制作学习笔记,假扮家庭教师给主角受线上补课,保送对方满分,然后自己完美控分。 系统说,你应该把主角受围堵在墙角欺负他,并被主角攻当场抓包。 林郁把主角受堵在墙角,沉思数秒后问:斯特籓定律的内容是什么? 主角受:……? 系统说,你要跟主角攻告白,并被主角攻狠狠羞辱。 林郁冷酷的朝主角攻甩出一张情书:我喜欢你。 主角攻: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林郁:? 主角受突然出现:你送我笔记,还帮我补课,不就是因为喜欢我吗? 林郁:??? 第26章 明锐的办公大楼坐落在S市中心, 高耸入云的大楼装潢气派,充满设计感的办公大楼,在高楼林立的繁华市中心里也俨然是一座亮眼的地标。 这样的规模, 光从外表看起来都远远胜于夏氏公司。 精致的都市白领们来来往往穿行于办公大楼之中,衬得夏言像个误入的乖巧学生。 然而夏言刚走进大楼就被拦住了,前台微笑着说, “不好意思, 我们的办公大楼只有员工可以进,请问您是……” “我找席景明。”夏言说。 前台的表情一瞬间现出惊讶,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恢复了礼貌的笑容,“请问您有预约吗?” 眼前的少年长相精致昳丽,但是看穿着和年龄又像是一副大学生的年纪,难道是哪个明星偶像? 这么漂亮的长相很招人喜欢,前台不自觉的就把夏言和以前那些无故骚扰席景明的陌生人划清了界限, 不禁在心里猜测对方的身份,席总俊朗有为,年纪又不算大,看起来和眼前的漂亮少年格外般配。 ……不过据说席总非常洁身自好, 好像没听说跟哪个小明星搞过暧昧? 夏言完全不知道前台在短短交流一句话间在心里演绎了一出复杂的内心戏,听见前台的话之后不禁皱了皱眉, 他以前在夏氏办公大楼里横行无忌, 全靠刷脸,哪能想到找个人要这么麻烦?但要是主动跟席景明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 好像又有点怪…… 一时之间夏言有些为难,然而就在这时,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席总。” 夏言心里一震, 抬起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来人。 席景明一身笔挺的西装,众星捧月的走在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之间,一旁像是助理的人在给席景明汇报着工作,席景明神情冷峻,偶尔侧过头跟助理说一声什么。 就在这时,席景明似有所感的抬起眼,对上了夏言的视线。 冷峻的神情如冰雪化开,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来,“言言。” 被席总的突然变脸震惊到的手下们:??? 夏言身体僵硬,愣愣的看着席景明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质地高级的银灰色西装,胸前还系着早上夏言亲手系上的领带。 “怎么突然过来了?”席景明神情温柔。 夏言心乱如麻,硬着头皮说,“我……我想你了。” 一旁悄悄围观的前台瞬间瞳孔地震!没想到席总居然真的和眼前的少年关系匪浅!而席景明身后的众手下也是眼神震惊,没想到向来不近人情的席景明居然有对象,而且长得比明星还好看!最重要的是—— 席景明揉了揉夏言头顶的发丝,低笑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里似乎带着些宠溺的无奈,“这才过了半天,怎么这么黏人。” ——最重要的是,席总居然有这么宠溺人的一面! 要知道,虽然席景明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冷酷总裁,相反还常常微笑,但这并不代表席景明平易近人,这种笑容比冷着脸还要让人觉得拒人千里之外,即便是最亲近的秘书助理,对席景明也有些发怵。 席景明拉着夏言的手进了公司。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席景明问。 从医院一路过来,夏言心绪剧烈波动,不自觉的手心就出了很多汗,如今被席景明这么亲近的握着手,顿时更是心绪剧烈起伏。 “没、没事。”夏言强装无事,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公司大楼里的一切。 跟着席景明一路走过来,几乎路上遇到每一个人都会朝席景明恭敬的打招呼,看着员工们恭敬惶恐的模样,夏言的心里就越是沉了一分。 现在是中午上班的高峰期,员工电梯前等了一堆人,然而席景明明显没有这个顾虑,他自然的带着夏言走到了另外一个没人的电梯前,这个电梯明显比旁边的员工电梯更为宽敞高级,席景明抬手刷了下指纹,电梯门应声打开。 专属电梯的速度很快,顷刻间就到了顶层。 明锐大楼的设计很新锐,顶层的一整层都被打通了,阳光肆无忌惮的从透明的落地窗上穿了过来,洒在纹样精美的地毯上。 夏言扫了一眼,与其说顶层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个集办公休闲为一体的大平层居室。 几个员工和秘书快速的给席景明汇报完工作就下了楼,剩下夏言和席景明共处一室。 夏言此时的心情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这样的待遇,恐怕在整个明锐里都是独一份的。而他居然曾经天真的以为席景明是明锐聘请来的普通管理,只不过坐的位置高一些罢了。 他不抱希望的开口,求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明锐是你的公司吗?” 席景明漫不经心的看了夏言一眼,眸光深邃,“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看着少年蓦然睁大的双眼,席景明伸出手来,穿过少年柔软的黑发,抚摸着白润的耳垂。席景明很喜欢抚摸夏言的耳垂,包括那件事的时候也很喜欢在背后亲吻少年的耳际,白润小巧的耳垂在泛着红的时候格外可爱,衬得那枚锆石耳钉也熠熠生辉。 席景明很喜欢夏言耳朵上的这枚小饰品,因为它象征着眼前的漂亮少年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所有物。 席景明并不意外夏言会知道他的身份,毕竟明锐这么大的公司,夏言和他相处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他是明锐老板这件事更让人意外。 不过席景明还是有些不悦,这个消息明显打破了他才习惯不久的平稳生活,“是谁告诉你的,嗯?” 席景明毫不犹豫的承认,反倒让夏言有些猝不及防。 少年快速的后退一步,那双猫儿般的漂亮眼眸中现出一抹微红,压抑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刹那瞬间倾泄出来,“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席景明眸光暗了下来,原本翘起的唇角也慢慢的垂了下去,他定定的望着夏言,因为对方的远离而有些不悦,“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夏言恍惚间突然想起,好像是他一开始问席景明“明锐给了你多少钱招揽你?” 当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席景明会隐瞒身份骗他,所以即便席景明看起来再怎么富有和威望,都没有怀疑过席景明曾用假身份接近他,只是一步步的在自己脑子里给席景明种种行为打着补丁,下意识的觉得席景明只是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外加家里格外有钱而已。 席景明确实没有在这件事上骗过他,席景明只不过是……在夏言猜错的时候,模棱两可的把夏言的思维引导到一个错误的方向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来夏家工作?夏家的机密被泄露,是你偷走的吗?”夏言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无比清明,迅速的将席景明的行为串联了起来,“你一面在夏氏窃取信息,然后用拿到的信息跟夏家作对,怪不得夏氏之前每次竞标都输给了明锐……夏兴朝说你在网上曝光了夏氏的黑料,这是不是你偷用我的权限查到的?” 夏言说着说着,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更为荒诞恐怖的想法。 “夏氏破产……是不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夏言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只感觉每个字都像能凝结成冰一样,寒到了他的心底。 他突然想起,在夏氏破产之初,夏兴朝和乔婉到处求人帮忙,然而没有一家敢帮忙,银行经理隐晦的说夏兴朝是得罪了人,有人拦着不让大家帮夏氏。 现在夏言明白了,这个人,恐怕就是席景明。 “是。” 席景明这一个字,彻底把夏言打入了绝望的谷底。 少年满是水光的眸子里蕴满了悲伤,难过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夏家哪里招你惹你了?” 然而席景明并没有回答夏言的疑问,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夏言,对方脸上痛不可遏的表情让他觉得很不顺眼,可是席景明又实在理解不了夏言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 “你对夏氏又没有感情,夏兴朝那么对你,你这么关心是谁让夏氏破产,有什么意义?”席景明说,“就算我不出手,夏氏危楼将倾,不是作茧自缚,就是被别人弄死。” 夏言觉得他此刻好像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席景明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明明早上出门前,他们还一起有说有笑的共进早餐,拥抱亲吻。 夏言崩溃的吼,“你骗了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夏氏之所以破产,除了被断了资金链,很多还有夏氏之前违规操作的反噬,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夏言心知肚明,他也并不关心夏氏的存亡,但并不意味着,推翻这座危楼的人可以是席景明。 是任何人都好,只要不要是席景明。 只有这样,才会不显得他像个傻逼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 曾经那个满口爱慕的秘书是假的,现在这个温柔以对的情人也是假的。 只有他一个人沦陷在这场骗局里,错把别人的谎言当做真心,自以为是的陷在自己编织的甜蜜陷阱里。 席景明皱着眉,望着哭得绝望的少年,下意识的往前了一步,岂料这一行为却换来了对方更快速的远离。 席景明的眸子瞬间阴沉的吓人,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冰冷阴森,“过来。” 夏言不为所动,难过的看着他。 席景明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往前刺激夏言,而是朝夏言伸出了手,俊美无俦的五官柔和下来,带着温柔的哄诱,“别闹脾气了,就算夏氏没有破产,夏兴朝最后也不会把公司交给你,你只是他的挡箭牌而已。这样的夏家没了就没了,以后还有我养着你。” “我给你的,会比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多得多。” 席景明想,夏言可能是在意以后会没了靠山,不过这不是问题,夏兴朝这人连亲生儿子也能卖,绝对不是什么靠谱货色,想必夏言心里也很明白。而自己比夏家靠谱且富有得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怎么选。 夏言怔怔的望着席景明,眼泪顺着脸颊不可抑制的滑了下来,一滴滴的砸落在地毯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痕迹。 席景明的话就像一柄柄尖刀一样刺入他的心肺,一下一下的搅烂了他的心脏。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夏言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在席景明的心里,原来他就是个没有心的表子,只要谁给的钱多,他就跟谁走,就跟谁摇尾乞怜。 不过好像……找不到理由反驳呢,因为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不对,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我自己没有发现……”夏言自言自语,那双带着水光的双眸悲伤的望着席景明,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装作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接近我,两三句话就骗得我信任你,给你权限,让你拿走了夏氏的机密。” “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蠢的人?你占了那么多便宜,还要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看我对你道歉是不是很有趣啊?” “你害得我家破产不够,还不停的骗我侮辱我,让我心甘情愿做你情人,心甘情愿的对你摇尾乞怜……玩我很有意思是吗?” 而他,居然对这一切阴谋一无所知,向仇人摇尾乞怜,像条狗一样渴求对方虚假的爱意,甚至因为这一点点的甜蜜而迷失,觉得这样和席景明生活在一起很不错。 在席景明的眼里,他就像个笑话一样,愚蠢的在对方的操控下步步沦陷,甚至在虚假的谎言世界里,生出了一丝卑微愚蠢的喜欢。 ——心甘情愿的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愚蠢的对仇人跪地臣服。 少年的眼里蕴满了泪光,绝望破碎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得死掉一般,嘴里还不停的说着那些自嘲的话。 少年这样自编自嘲的话,传进席景明的耳膜中,只觉得字字句句刺耳之极。 于是他上前一步,封住了少年一张一合的唇,阻止对方说出更多。 夏言被抵在透明的落地窗前,手脚都被牢牢的困住,男人的吻霸道而不容拒绝,深入唇舌之中攻城掠地,汲取着他全部赖以生存的氧气。夏言好像被抽取了全身力气,无力的瘫软在对方的怀里,无声的流着绝望的眼泪。 少年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仿佛要溺死在这个窒息的亲吻里。 许久之后席景明终于放开了夏言,眸子微暗,“你……” 才开口,就被对面的人一巴掌甩了上去! 这个因为主人的无力而显得轻飘飘的,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又重逾千金。 夏言紧紧咬着牙瞪着面前的人,男人俊美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却与恶鬼无异,夏言心里已经失望难过到了极点,再也不想看见对方的脸。 于是紧接着,夏言扭过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夏言一路走出明锐,吸引了很多诧异的目光。 好在席景明并没有追上来。 泪水流了一脸,即使擦了也还有痕迹,路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夏言擦了擦眼角重新溢出的泪水,低着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中的郁气仿佛全都凝结在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蠢啊夏言,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像条狗一样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还要担心自己讨好的姿势不标准…… 好难过、好难过…… 夏言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并没有意识到旁边路过之人的窃窃私语。 “那个人……你看像不像网上的……” “他好帅啊……” “别瞎犯花痴,罪犯的儿子……” …… 一声快门的脆响猝然惊动了夏言,夏言抬起头,瞬间被一堆镜头和话筒包围,快门的响声噼里啪啦的绕在耳边,甚至盖过了马路上的嘈杂。 “你好,请问你是夏言吗?夏兴朝是你的父亲吗?” “关于网上爆料的你父亲涉嫌违法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记者们瞬间将夏言围了个密不透风,□□短炮几乎要挤到了夏言的脸上,齐齐对准了夏言那张带着泪痕尚有些茫然的脸。 “网上十几位女性齐齐出来发声,指控夏兴朝的罪行,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听说你是夏兴朝的私生子,你母亲又是谁?是否也跟那些女性有关系?” “夏家破产之后,你打算怎么生活?” 记者们刺耳的询问如同利刃般刺透夏言的耳膜,在耳边嗡嗡作响,夏言有一瞬间几乎听不懂记者们在说什么,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一张张嘴一张一合,如同血盆大口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就在这时,面前一个声音最大的记者忽然被人大力往旁边一推,摄像机“砰”的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夏言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忽地拽出了人群,紧接着脑袋上就盖上了一件衣服。 “打人啦!” “打记者啦!” “快拍下来!快快快!” 男人用衣服包着怀里少年的头脸,不让任何摄像机拍到,快步带着夏言走出了记者包围的人群。 身后的助理齐齐上前,挡住了闻风而动的记者们。 “XX传媒、YY娱乐……”助理喊出了一串记者们背后的公司名字,而后对记者们笑咪咪的说,“关于你们侵犯他人隐私权的行为,明天庆辉的律师函就会寄到你们的公司。” 记者们面面相觑,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顷刻间作鸟兽散。 …… 远离了记者,夏言把头顶的衣服扒拉开,意外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沈默?” “嗯。”沈默打开车门,“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夏言确实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沈默,不过此刻也不是纠结的时候,这群莫名其妙的记者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过来,于是夏言快速的上了车。 不过夏言没想到沈默居然把自己带到了他家。 沈默是一个人独居,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宽阔的平层里就连家居装饰都很少,看着有些冷清。 夏言低声给沈默道了谢。 沈默有些意外,但还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给夏言倒了一杯热茶。 夏言先是经历了大悲,又是遭了惊吓,此时有一杯温暖的茶水在手里,心绪不自主的平复了一些。 “我平常不开火,家里没什么吃的,挂面可以吗?”沈默神情自然的问。 夏言摆摆手,尴尬的说,“不用麻烦,我不饿。”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沈默相处,沈默本就为人冷淡,而且他跟沈默已经多年没联系了,上次见面也是不欢而散,夏言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来沈默的家,对方还打算下厨给他煮面! 沈默说,“你应该没吃饭吧,反正一时半会你也出不去,记者都在街上蹲你的点,不如吃碗面垫垫肚子。” 记者……对,他们说的网上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夏言平息了被惊吓过的思绪后,猛然想到了这一点。然而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件事,夏言瞬间心脏狂跳。 沈默沉默了一瞬,“你要么自己看看。” 不用沈默说,夏言已经打开了手机,今天他出门的早,然后就遇见了夏兴朝,所以一直没空看手机,一打开微博,才发现词条已经爆了,夏兴朝的名字被顶在了第一条。 夏言抖着手点开词条,有人曝光了夏兴朝所在公司在早期起家时候干过的种种违法勾当,这一条条如果做实,恐怕夏兴朝不仅是破产,还面临着牢狱之灾。 然而这篇爆料还没完,甚至可以说最重要的还没有说到。 夏言快速的往下翻去,上面提到一家涉嫌风俗交易的会所,这家会所在二十年前很火爆,有很多商界人士投资这里,在这里彻夜放纵,许多演艺界的人也会来这里谈‘生意’,这里的安保和私密性数一数二的好,所以当时在这群名流中很出名。 只不过后来管理严格,这家店也开始往地下转移,不过没多久,就在各方压力下关门了。 然而现在有人查出来了这家会所的背后投资人,居然有很多人是现在商界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一连十几个人名中,夏兴朝的名字赫然在列。 网上有十几名女性纷纷发声,陈述了这家会所的恶行,其中很多人都在当年被哄骗去参加饭局宴会,没想到饭局过后还有更恶劣的事情等着她们,而这家会所,则包庇了这种行为,帮那群人打掩护,甚至时常助纣为虐。 只不过先前因为忌惮这家会所的势力,这些女性势单力薄,无人敢正面发声,然而现在她们似乎已经没有了这样的顾忌。 十几名投资人中,夏兴朝作为主要投资人,以及其他恶行的施行者,遭到的骂声无疑是最凶的。 然而在夏兴朝的词条底下,紧跟着的却是夏言的名字。 甚至其中还有许多夏言的照片,可以看出大部分都是偷拍的。 “夏言是夏兴朝定的唯一的继承人,是夏兴朝的私生子,只会喝酒泡吧,而且还经常打人。” “我以前是夏氏的员工,夏言真的特别难相处,而且完全不管公司的事。”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不定夏言也在背地里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事吧@xx公安。” “我要是夏兴朝的儿子,早跟他断绝关系了,这脏钱我都花不下去。” “天呐,不是说夏言是私生子吗?现在神通广大的网友都查不出来夏言的妈是谁,该不会也是……” …… 黑色的文字像蛆虫一样在眼前扭动放大,一股恶心感瞬间涌了上来,夏言扔下手机冲到了卫生间,他很想吐,然而空空如也的胃部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了几下。 沈默及时的递上来一杯温水,“喝点水压一下。” 夏言就着沈默的手抿了下温水,温热的水通过喉咙流进胃部,比刚才是要好了一些,不过并没有缓解多少。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为什么会有夏兴朝这样的人…… 夏言本以为夏兴朝用自己向林东交换利益已经是穷凶极恶,没想到夏兴朝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甚至还牵扯到很多无辜的…… 他所享受的短短两年纸醉金迷的生活,原来都践踏在别人的血泪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让他品尝到了代价及恶果。 “那些黑你的人应该是有组织预谋的,我在让人压消息了,不过已经传播开了,不好压。”沈默没有在夏言面前多提夏兴朝的罪行,在他看来,夏兴朝是夏兴朝,夏言是夏言,所以他只关心夏言遇到的事,“他们黑你这件事明显是有水军在引导舆论,你别看了,看多了也是白跟他们置气。” 夏言双目无神,没有回答沈默的话。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在网上发的这些信息?曝光夏兴朝的罪行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你也扯进去。”沈默说。 夏言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只觉冰冷,除了席景明,还能有谁? 夏兴朝的事是席景明命人散播到网上的,紧跟着被散播出去的就是自己的信息,夏言看了下时间,自己的信息被散播出去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恐怕是席景明觉得他不够听话,所以打算连他也一起毁了。 夏言双目无神,混混沌沌的被沈默安置在沙发上,直到对方做好了面端了上来,才勉强回过了神。 沈默做的汤面很简单,白水汤底配一碗细面,上面飘着几颗葱花,看起来清淡可口。 夏言其实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接过来道了谢。 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初时的难过与愤怒过去之后,只剩下一片空白茫然。 “就算没有胃口,也不能不吃饭,你这样会把胃弄坏的。”沈默说。 其实从早上起,夏言就没再吃过一口饭,他现在属实没什么胃口,不过沈默都这样说了,夏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 夏言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 像个离家出走流浪的小动物。 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明明两个月之前还骄傲的像个小王子,现在却枯萎成了快要衰败的模样。 沈默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 “我先前听说夏家破产的事,想去找你,但是听说你已经不住在夏家了。” 沈默居然……去找了他? 夏言的心中微微一动,不过他现在身心俱疲,几乎没有余力再感受其他的事情,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很快就将这一抹微妙的触动给压了下去。 “我……”夏言目光游移,又想起那段和席景明在一起的日子,心中猛地一痛。 夏言闭了闭眼,模棱两可的糊弄了过去,“我搬出去了。” 沈默颔首,贴心的没有再问。 夏言心事重重,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沈默相处,所以在吃完饭后,夏言就起身向沈默告别。 “记者现在都在外面,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盯上,我建议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去。”沈默说,“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没有别的外人,要不你先住这里。” 夏言有些犹豫,不说别的,他跟沈默已经好几年没联系过了,当初那件事闹得太僵,他以为两人已经算是绝交了,不久之前见面也是不欢而散,夏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低头不见抬头见。 沈默接着说,“你现在出去的话,打算住哪里呢?” 这…… 夏言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住在席景明的别墅,现在他肯定是不会去那里了,他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席景明才好。 他现在好像确实……别无去处。 不过酒店应该可以住。 “如果去酒店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记者围了。”沈默似乎看出了夏言心中所想。 夏言沉默一瞬,咬了咬牙,“好吧,谢谢你……” 想了想,夏言又低低的说,“要不我付给你房租吧,你看多少合适?” 下一秒,沈默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沈默盯着夏言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夏言,你是不是还在介意当年的事?” 第27章 夏言高一的时候, 沈默已经是高三的学长了。 沈默家庭优越,成绩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是这所重点学校里闪闪发光的存在。 而夏言, 开学不久就因为时常打架斗殴屡次被叫家长,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同学欺负老师不待见, 是学校里被放弃的那种渣滓。 每周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的优秀学长与总是灰扑扑的差生学弟, 本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因为一次意外,两人突然有了交流。 这所重点学校里大部分人家境优越,总免不了攀比成风。然而自从这个漂亮且家境贫穷的少年入学起,班里大部分女生的注意力就黏在了对方身上,这让其他靠着奢华包装吸引别人的有钱男生们怎么受得了? 更不要说夏言总是独来独往,无论搭讪也好挑衅也罢, 都是一副冷漠瞧不起所有人的模样,使得这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更是挫败愤怒。 于是大家乐此不疲的开始给夏言找茬,偷偷撕掉他的课本,在凳子上涂胶水, 水杯里放粉笔末……慢慢的就发展成了成群结队的欺凌。 夏言刚把围堵他的几个学生揍趴下,转头就遇见了负责检查纪律的沈默。 沈默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在他手下几乎没人能跑得了, 而夏言自从入学,几乎次次都在违纪名单上, 明明是其他人先动的手,但老师们得罪不起这群家境优越的学生, 就只好拿家庭贫寒的夏言开刀。 谁让夏言每次都还手呢?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何必要斤斤计较, 要不是夏言把那些学生打得鼻青脸肿, 老师也不至于为了安抚那些受伤的学生而每次都给夏言记违纪。 再记一次,夏言恐怕就得被劝退学了。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家庭不错,营养充足使得他们个个都看起来个头不小,然而沈默一走过来,优越的身高和气质就使得他在这群学生里鹤立鸡群。 那群原本围堵夏言的学生见了沈默,瞬间像见了老鹰的鸡崽一样作鸟兽散,唯恐沈默把他们记上违纪名单叫来家长。 其他人跑了,夏言却没能跑得了,就算再怎么反抗,面对好几个围堵他的人,身上不免挂了不少彩。他根本跑不过那群人,索性干脆坐在原地没动。 不过意外的,沈默居然没有登记夏言的名字。 甚至沈默还把夏言带到了医务室,让医生给夏言开了药,再把夏言送到了教学楼。 从此以后,沈默和夏言渐渐的多了交集。沈默常常在放学时候等在夏言的必经之路上,陪着夏言走过回家的那段路,沈默虽然说是顺路,但是夏言知道沈默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自从有沈默陪他一起回家,再也没有学生敢在路上围堵他。 其实夏言无所谓到底有没有人欺负他,反正来一个他揍一个,至于违纪的事他也不怎么放在心里,高一生活还未过半,他已经快在被退学的边缘徘徊了,至于被退学,也是迟早的事。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每次老师都要叫他的家长来,看着陈曼低头哈腰的跟老师道歉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在老师的口中他永远都是顽劣不驯的差生,但即便如此,陈曼也没有骂过他,只是默默的流泪诉说自己的无能,不能给夏言更好的生活。 母亲的软弱与学校的苛待让夏言对上学这件事逐渐没了兴趣,甚至开始暗暗期待什么时候被学校退学,这样他还能出去打工补贴家用,陈曼一个人挣钱维持家庭生活毕竟还是太辛苦了。 不过夏言没想到,自从结识沈默,不仅再没有学生敢来挑衅夏言,甚至班里的老师对夏言的态度也来了大转变。他们学校的部分老师喜欢捧高踩低,以前夏言常常被班里的老师明嘲暗讽,而现在老师们居然没有再针对过夏言,甚至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善。 后来夏言才知道,沈默曾经去找过他班里的老师。 沈默家里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即便他现在只是个高三的学生,学校老师也对沈默惧让三分。 不仅如此,明明高三学业繁重,沈默却还是经常给夏言整理了高一的笔记,尝试用通俗易懂的方法帮夏言补上欠缺的课业,甚至每天晚上自习结束后都会来找夏言,给他讲题。 刚开始时夏言很不情愿,沈默的出现无疑打破了他所有的预想,只不过后来在对方长久的坚持下,夏言逐渐动摇了。 沈默为夏言肃清了一切阻碍,亲手把夏言从堕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能以自己能力考上重点高中的人,学习能力都不会差,夏言在沈默的协助下,不过半学期就从末尾跳到了中上游,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如果不是陈曼突然出了车祸的话。 肇事司机是因为疲劳驾驶,一个打盹的功夫车子就冲上了人行道,撞上了刚下班的陈曼。 肇事司机全责,可司机全家有五口人要养,一天打两份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这也是他疲劳驾驶的原因。司机把全部家底掏干净也才勉强凑齐了五万块,对于重伤躺在医院的陈曼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夏言办理好退学,在出校门的必经之路上碰见了等候已久的沈默。 沈默目光沉沉,沉黑的眼眸里酝酿着狂风骤雨,“为什么要退学?” 夏言垂在裤子边的手指不自然的蜷缩着,他有些不太敢看沈默此刻的表情,“不想学了……” 然而沈默并没有看出夏言的心虚,盯着夏言的眼瞬间现出深深的失望。 “砰!”地一声,夏言被重重的按在了墙壁上!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室里,没人发现走廊里发生的这一幕。 夏言看见沈默抬起了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然而沈默并没有打他,那只手在空中用力的握了握,宣示了其主人无法宣泄的愤怒,“我教不好你是吗?” “早知道你这么容易自甘堕落,我就不该拦着你。” 沈默字字句句,都蕴含着重重的失望。 沈默头也不回的走了,从此以后的几年里,夏言再也没有见过沈默,明明两人还加着联系方式,沈默以前还常去夏言家里帮他补课,可在这之后,沈默一次都没有找过他。 夏言知道,他这是被沈默给彻底放弃了。 其实夏言心里知道,他没有道理对沈默有怨气,毕竟是沈默把他拉出了泥潭,不求一点回报,而他最后却辜负了沈默的期待……沈默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是他自己不争气,让沈默失望了。 然而夏言的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难受,所以在不久前重逢之时,不自觉的把气撒在了沈默身上。 沈默问他是不是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时,夏言的心里一瞬间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到底算不算介意,不过他还是很快摇了摇头,“我都忘了。” 沈默并没有相信夏言拙劣的谎言,径直朝夏言开始道歉,神情里多了一丝愧疚,“对不起,我当年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误会了你,甚至还说了那么重的话,都是我的错。” 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隐秘伤疤猝不及防的被沈默一把撕开,夏言一时间只觉得难受之极。这曾是他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亲人生死一线,朋友绝交,还有天价的医药费悬在头顶……生活的重担一夜之间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想让母亲重伤的事成为任何人的谈资,所以当年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毅然选择了退学打工。而现在,沈默却又重新提起了这件夏言不愿回忆的往事。 夏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不是你的错。” “伯母现在怎么样?”沈默说,“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还好,不用了,谢谢。”夏言摇摇头,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很快岔了过去。因为沈默先前道歉的话,夏言也没再敢说什么付房租之类的话,打算先在沈默这里暂住下来。 沈默这间公寓很宽敞,不一会,就给夏言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不过换洗的衣服就有些麻烦了,家里只有沈默自己的衣服,都比夏言大了一号不止,最终沈默只能翻出来高中时候穿过的衣服给夏言,打算第二天再给夏言买新衣服。 夏言洗完了澡,乌黑柔软的头发带着点湿气,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温热的水汽熏得泛着粉。少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望过来,神情有些拘束,“怎么感觉,这个衣服还是有点大?” 高中的校服穿在夏言身上还是略显宽松,简单的白T松松垮垮的挂在少年身上,露出脖颈的大片皮肤,宽松的裤子也有些长,在脚底下叠了一些,宽松的裤腰更衬出少年的腰肢纤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全。 然而……那白皙的脖颈上,却有几点刺眼的淡红痕迹,一直绵延到了衣领里,不知道衣服遮挡的地方有多少这样的痕迹。 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手指触碰到夏言脖子上的红痕,“这是什么?!” 夏言猛然反应过来,昨晚上席景明抱着他又亲又咬,身上全是这样的痕迹,然而这个样子面对沈默就有些尴尬了。 沈默沉着脸追问,“你这几天和谁在一起?” “嘶……你弄疼我了。”夏言猝不及防被沈默捏紧了肩膀,沈默的手劲奇大,搞得夏言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对方的力道捏碎骨头。 沈默却依然紧紧捏着夏言的肩,好像要逼迫他说出一个名字来,“你交了男朋友?难怪你一直没有住在夏家,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跟他住在一起?” “他是谁?” 沈默阴沉的表情让夏言有些发怵,然而对方逼问的话却再一次刺痛了夏言勉强平复下来的心脏,让夏言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席景明。 亲吻与□□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而他和席景明之间又算什么呢? 是金主与情人,是谎言与愚蠢。 面前的沈默还在紧追不舍,肩膀被捏得生疼,夏言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涌出泪珠来,“你别问我了……别问我了……” 少年的眼眶一片嫣红,泪水不停的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些破碎的崩溃,“求求你别再问我了……” 像是被眼前少年的绝望感染一般,沈默手指一颤,慢慢的放开了夏言,他被夏言突如其来的崩溃搅得一时有些无措,主动软了声音,“好,你……你冷静一下,我不问了。” 夏言沉默的流着眼泪,他也不想在沈默面前这么丢脸的,可是……可是他实在没忍住。 一张柔软的面巾覆上眼角,是沈默拿着面巾轻轻帮他擦拭,不过沈默明显不太会照顾人,擦拭的动作笨拙又生疏,“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样问你,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刚刚太震惊了。” 有这样震惊的吗…… 夏言心里划过一丝疑虑,连忙接过沈默手里的面巾,“我……我自己来吧。” “你现在和他没有交集了吧。”沈默忽然问。 夏言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 莫说交集,他恨不得离席景明远远的,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然后夏言就看见,对面的沈默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那个幅度很浅,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不过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愉悦。 夏言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快速的对沈默说,“那……我去睡了。” “晚安。”沈默说。 夏言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是席景明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回来。” 夏言咬了咬牙,只觉得可笑,事已至此,席景明凭什么觉得他会回来。 于是夏言抖着指尖,忍着内心的锐痛,把微信里的人删除了。 删除了席景明,夏言又不由自主的点进微博,想看看网上的人现在在说些什么,虽然明知道是不好的话,可他就是忍不住点开去看。 然而意外的是,网上关于他的信息已经全部没有了。 照片也好文字也罢,全部消失不见,只有夏兴朝的名字在热搜第一上挂着,点进夏兴朝的词条里,那么多条讨论,也没有一条提到他的。 就好像白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辱骂臆测都是幻觉一样。 夏言立时心中一震,不敢置信的又翻了一遍,网上关于他的言论确实都消失了! 难道……是沈默做的? 夏言心中思绪万千,立刻下床打开了卧室门,幸好沈默还没有睡,书房的门还亮着灯。 夏言心里有些急切,见书房的门没关,下意识的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岂料这一行为好像把书房里坐着的沈默吓到了,哗啦一下盖住了书桌上的东西,声音大得吓了夏言一跳。 “什么事?”沈默神情自然的站起身,拉着夏言走出书房,并动作自然的合上了书房的门。 房门快速的合上,在迅速变小的缝隙中,夏言隐约瞥见房间里满墙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过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不过夏言也只是在心里疑惑了一瞬,紧接着思维就回到了正事上,他把微博的事情给沈默说了,“没想到这么快居然一条都没有了,是你让人删除的吗?” 在夏言说这件事的时候,沈默的眼里划过了一抹疑惑。 他静静的听着夏言的话,目光停留在少年脖颈的红痕上,顿了几秒,沈默开口,“是我。” * “席总,微博上关于夏少的信息已经全部删除了。”手下恭敬的给席景明递上一份资料,“我们的水军在把舆论往夏兴朝身上引导,让群众的注意力全在夏兴朝身上。” 席景明面色沉沉,“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我们已经找到了发布夏少照片引导舆论的那家公司,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操纵了。”手下说。 席景明点了点头,手下从善如流的退了下去。 而后席景明又一次打开手机,看了下消息列表,发给夏言的那条信息还停留在那句“回来”上面,没有一点动静。 席景明不悦的皱了皱眉。 过了这么长时间,而且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夏言还没有回来,就算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 席景明皱着眉,翻出了手机通讯录。 席景明很少主动给夏言打电话,和夏言的通话列表里大部分都是夏言主动打过来的,主要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什么之类的。 而席景明则以发消息为主,次数也很少,毕竟夏言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谁家金主会每天频繁的给情人打电话呢? 手机里传来了平稳的“嘟——嘟——”声,席景明垂着眼,面色阴沉的听着。 然而还没响两声,手机里的拨通声就戛然而止了。 夏言把他的电话挂了。 席景明没有再打过去,按铃叫来了秘书。 “去查查,夏言现在在哪。”席景明面色平静的发号施令,“还有,我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流水也查一查,看看他之前都会去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 “好的。” 既然夏言不愿意见他,那么他就想办法,让夏言主动来找他。 第28章 夏言就这么在沈默家里住了下来, 除却第一天刚见面时有些许波折外,接下来沈默对夏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过了两天,沈默带着夏言去买换洗衣物和其他用品, 即便夏言再怎么强调他只是在沈默这里暂住两天,很快就走,沈默仍是一副想让夏言在这里长住的样子, 说夏言现在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而且也没有地方住,不如在他这里住下好。 从高中认识起沈默就固执之极,夏言刚开始不想理他,他就走在夏言身后陪夏言回家,赶走那些欺负夏言的人;夏言不想学习就天天拿着笔记在教室门口堵夏言……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夏言说不动沈默,只能被对方武装严实的带出了门。 因为戴着帽子,路上倒没什么人认出他来, 当然最主要还是沈默的功劳—— 每走进一家店,店员就会闭店服务,他们周围根本没有一个陌生人可以近身,一路闭店式服务的逛下来, 夏言已经麻木了。 就算是当时跟席景明一起出来逛,也没有这么夸张过。 不行, 不能想席景明。 夏言闭了闭眼, 把脑海里的那个人驱赶了出去。 * 秘书很快查到了夏言的行踪。 席景明坐在车里,耐心的等着他的小情人从商场里出来。 没想到他的小情人居然在和他闹翻后, 下一秒就住进了别的男人的房子,速度之快, 令人咂舌。 不过之前夏言一直住在对方的房子里, 席景明倒还做不出为了一个小情人就去别人房里抢人的行为, 毕竟这样太过粗俗,不符合他的作风。 今天夏言一出门,席景明就得到了手下传来的消息,没有细想就立刻开着车来到了商场门口。 他想看看,离了他的小情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是像那天一样失魂落魄,还是可怜兮兮的求另一个男人的帮助——就像当初求他一样。 只不过席景明唯一没想到的是,少年有说有笑的和那个男人并肩走出来。 夏言戴了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半张小脸,只不过从露出的地方能看到少年翘起的嘴角。一旁的男人帮夏言提着手提袋,看样子像是买了不少东西,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惹得夏言频频微笑。 席景明的脸逐渐阴沉了下来。 ——和这位高中时的学长在一起,就这么开心么? 然而下一刻,正在和沈默说话的夏言忽然抬起了头,视线落到了席景明车子的方向。 隔着防窥车窗,席景明和夏言遥遥对视。 下一秒,夏言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快速的扭过头拉着身边的男人快步离开,连看都没看席景明一眼。 只剩下车内的席景明眸光逐渐阴沉。 夏言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席景明的车子。 一瞬间夏言心惊肉跳,随便找了个借口快速的拉着沈默离开,席景明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吗?还是只是单纯的路过? 夏言摸不清楚席景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和席景明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会再次看见席景明。 这个事情让他本能的有些不安。 等回到沈默的房子后,夏言就起了离意。 其实这也是夏言这几天一直在打算的事情,他已经在沈默这里住了好几天,风头也避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准备了。 当然,还有一点是,住在沈默家里,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这种预感驱使着他想尽快远离沈默。 现在他手里只有席景明给的那张卡,里面还有几十万,现在所在的那家医院是住不起了,夏言打算把陈曼转到别的医院,然后自己护理,如果把这几十万好好利用,应该能撑过好一阵子。 然后夏言打算再找一份工作,这样也能补贴一下医疗费用和平时的生活开销。 只不过……随着陈曼沉睡的时间越长,各个器官都有衰竭的风险,医疗费用逐年上涨,要找工作还得找个薪水高一些的,不行的话找两份工作也行。 夏言暗暗盘算着以后的打算,然后骤然醒悟了过来——或许他早该如此了。 或许在夏家破产之初,他就该毅然决然的离开,而不是和夏兴朝一起等一个天降而来的机遇。 这样他就不会落入林东的圈套,而后又为了金钱委身于席景明,从而沦落到现在这样狼狈可笑的地步,连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都留不住。 明明开始他不是这样的。 他放弃高中学业四处奔波挣钱,想为陈曼凑齐医疗费,可是他当年还没成年,很多地方不收他,于是只能做那种低廉的劳动,对于陈曼的病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 可那时候他最起码活得有尊严。 后来夏言碰到了一个‘好心人’,那个人推荐他去一家酒吧工作,果然在酒吧做侍应生比自己在外打工要挣得多得多,除了有时候要应付不怀好意的客人。 可夏言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也没吃太多亏,直到……他碰见了某次来酒吧玩的林东。 他好不容易从林东和那群人的手里逃出来,反抗的时候踢了林东一脚,引得林东勃然大怒,搞得最后酒吧也不敢再要他。 正当困顿之际,夏兴朝带着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夏言从来没想过这样戏剧性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从一个困顿交加的贫民一跃成为富豪之子,还有数不清的资产等着他继承。 即便夏言很快就发现他只不过是夏兴朝与妻族博弈的工具,但从天而降财富砸昏了他的头,以前辛苦付出挣得的钱,现在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比其多出千百倍的钱财,简单得就像吃饭喝水这么容易。 夏言被纸醉金迷的生活冲昏了头,忘记了赚钱的艰辛,习惯了只用手心朝上就能得到大笔馈赠——他全然不知命运的所有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幸,现在回头还不算无可挽回。 夏言把打算搬出去找工作的事情给沈默说了,然而沈默依旧是那副说辞。 “记者肯定还在外面守着,这时候搬出去租房可能会被他们围堵,而且也不安全。” 夏言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而且你不是已经让人把我的词条撤了吗?这些记者应该不会再上门了吧。” 沈默微微一顿,又说,“可是你打算找什么工作呢?” 夏言已经想好了,“我想去应聘服务生看看,我看了几家咖啡店和茶馆,感觉都还不错,然后业余再做做别的兼职吧。” 然而沈默的神情却是深深的不赞同,“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夏言一愣,一时没理解沈默的意思,“当服务生有什么问题吗?我学历不高,也没有别的能力,只能先这样做起来。现在自媒体好像很火,我想业余试试这个。” 沈默垂下眼,漆黑的眸子定定的审视了夏言片刻,而后发现夏言似乎是非常认真的在说这些。 沈默顿了一瞬,说,“你之前的信息和照片被传得全网都是,这个时候出去找工作,恐怕不会太好找。” 夏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之前网上几乎全是他的负面消息,虽然消息已经被删除了,可是该看见的人也都看见了,如果他去应聘,恐怕店老板们不会轻易要他。 不得不说,席景明这一手牌,打得实在精彩。 让他在这个城市内失去了所有立身之本。 “而且,你去做这样的工作,简直是暴殄天物。”沈默沉黑的眼定定的看着夏言,视线直白的勾勒着夏言的轮廓,好像在打量一件上好的未经打磨的璞玉,“你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不能再这么虚度光阴下去了。” 夏言被沈默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怎么能叫虚度光阴呢?而且服务生的工作也并不算差吧。 “其实我这几天给你看了几所学校,你之前耽搁了不少学业,你父亲也没有为你好好规划过,才让你浪费了几年时间。”沈默话锋一转,突然提出了一个让夏言意想不到的提议,“我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做那些低廉的工作,那样只会损耗你的天赋,我为你找的这几所学校都是业内顶尖,很值得一去。” 夏言:“?” 等到夏言看到沈默为他选择的学校时,登时只感觉更为荒谬了,沈默居然看的全部都是一些艺术类的学校,而且每一所都是知名顶尖的学校。 夏言尴尬的笑了一下,感觉自己被荒谬包围了,“我……我恐怕没这个天赋,这么好的学校我肯定考不上,而且……我想挣钱。” “我会安排你入学。”沈默轻声的说,“相信我,你会很有天赋的,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见夏言不说话,沈默又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付你所有的读书费用,包括伯母的病。” 夏言怔怔的,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从见到夏言的第一眼,沈默就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深深吸引,即便是穿着灰扑扑的校服,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眼睛,脸上也带着伤痕,可这些狼狈完全遮掩不住少年身上的光芒。 像蒙尘的玫瑰,挣扎在堕落的深渊里,开出了娇艳的花朵,可若坐视不理,这朵玫瑰迟早会被淤泥腐蚀枯萎。 所以沈默伸出了手,把这朵玫瑰拉出了深渊,耐心浇灌养殖,等待着它绽放光彩的一天。 这是他亲手娇养的玫瑰。 玫瑰的自甘堕落让他失望至极,居然宁愿离开他去跟那些粗俗低贱的人混在一起,所幸现在他知道对方只是被逼无奈,如今虽然耽搁了许多时间,但好在还不算为时过晚。 “你会成为最优秀的艺术家,这才是最适合你的人生,我不希望你明珠蒙尘。” 夏言不知道沈默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他适合什么样的人生,难道不是他自己决定的吗?沈默的语气和神情让他有些不寒而栗,即便对方依然是一副表情淡淡的模样,但夏言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了一丝打量。 ——是打量某种物件,而非一个人的眼神。 有的雕塑家喜欢用废弃的材料打造精美的作品,对他们而言,这种变废品为珍宝的成就感是用其他珍贵材料无法比拟的——夏言忽然想到了此时的沈默。 夏言也终于知道了以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何处。 是他早已遗忘的,高中时就有的微妙感受。 那时候的沈默也总对他说,他不该如此堕落,他该与众不同、脱尘而出。 这样文艺的赞美鼓励的话足以让任何少年人为之羞涩,如果不是沈默当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作品的话。 所以在他辍学时,沈默对他失望至极,不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是因为他没有按照沈默给他设定的发展之路走,选择了‘自甘堕落’。 那么如果这回,他没有按照沈默给他规划好的路线走,沈默又会做什么呢? 夏言的心中不寒而栗,他僵硬的应付了沈默,给了一个不激怒对方的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在第二天趁着沈默上班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沈默的家。 他打算先租个房子住,安顿下来之后再处理母亲转院的事情,至于沈默……毕竟对方对自己很好,还是等找好房子给沈默发个短信吧。 夏言这么想着,约了一个早就加了好友的房产中介看房。 他这几天看了下S市的出租屋,最终选定打算租一个离地铁近的小房间,这样既方便通勤节省时间,房租也不会太过高昂。 然而房产中介还没有过来,夏言就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您好,是夏言先生吗?】 【是这样的,陈曼女士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您现在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 一桶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夏言瞬间心慌意乱,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打车赶到医院的,一下车就着急忙慌的往陈曼的病房里冲。 可陈曼的病房空空荡荡。 夏言站在空荡的病房门前,从头冷到了脚,全身都僵硬了。 他木然的将目光从空空荡荡的病床移到了护士身上,护士正在拆卸病房里的仪器,夏言来的时候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显得这间单人病房更为空旷。 什么样的病房,会拆掉病人的所有使用仪器? 可是明明上次来时,医生还说陈曼的情况很稳定啊…… 夏言听见自己呆呆的问,“我母亲……在哪?” 护士转过头,疑惑的说,“陈曼女士不是转院了吗?” “转院?”夏言呆呆的重复。 “是啊,刚刚一位先生过来办理的,说是代老板办事……”护士一面回忆,一面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做工精巧的名片,“啊对了,他还给了这张名片,说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这张名片上的人。” 夏言看着名片上熟悉的三个字,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沈默:我只是想养崽崽罢辽。 席景明:爬,菜狗。 第29章 夏言见识过席景明的手段, 此时也顾不得追究医院的问题,怒不可遏的给席景明打了电话。 他本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他和席景明已经是陌路人了, 没想到席景明居然……居然带走了他母亲! 席景明报复得他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动陈曼! 夏言心急如焚,然而一直等到手机里出现忙音自动挂断,席景明都没有接听电话。 席景明到底什么意思?! 夏言站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愣了一会,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车子从医院到山间别墅有一段距离, 夏言坐在车上,心中翻江倒海,不停的思考着席景明带走陈曼的目的。 夏家已经被席景明搞破产了,他也被席景明黑遍全网,连在这座城市立身都艰难……席景明到底还想要做什么呢?是一定要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看着他绝望痛苦才够吗? 他妈妈只是个没有自主行动力的病人,席景明又会对她做什么? 夏言心急如焚, 等车子刚停在别墅区门口就匆匆下了车,朝席景明所住的别墅奔了过去,他迫不及待的想找席景明质问,让他把陈曼还回来。 然而等走到了别墅门口, 夏言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太着急生气,以至于忽略了现在陈曼在席景明手里这件事的重要意义——席景明现在攥着他最重要的把柄。 如果他进去大吵大闹, 或许不仅对救回母亲毫无帮助, 甚至可能会起反作用。 夏言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焦急与怒火,颤着手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大门没有锁, 像是专程等着夏言来一样。夏言走进别墅, 里面的一切就跟他几日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再看这周遭的一切,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别墅里一片安静,席景明似乎让佣人们都离开了,寂静得有些可怖。 席景明坐在真皮沙发上,笔挺的西装勾勒得他身形挺拔高大,即便是坐着的姿态,朝夏言瞥过来的神情也是居高临下的。 像是看着一个调皮离家出走的小宠物,漫不经心的朝宠物勾了下手。 “过来。” 夏言紧紧的握着拳头,抬脚朝席景明走了过去。 “你把我妈带到哪去了?”即使再怎么强迫自己冷静,夏言还是不免急切,“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一个病人!” “那家医院的条件不好,我给她换一家条件更好的不好吗?”席景明慢条斯理的说,眉眼间竟还带着些愉悦的笑意。 夏言受不了席景明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登时更急了,声音不由自主的尖锐了起来,“你到底把她藏到哪去了!我又没招你惹你,你为什么总是要——”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席景明忽然开口,虽然仍带着笑,但夏言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冷意。 夏言的声音瞬间堵在了喉咙里,凝结成一股翻涌的郁气压在了胸口,沉甸甸的压得他浑身难受。 “那你要怎么样?” 夏言冷冷的心想,以席景明的德行不就是想做那件事么?算了,就当被狗咬了,等今晚过去,他就带陈曼离开S市。 离席景明远远的。 然而席景明却似乎并不着急。 夏言被席景明带到了浴室,冰冷的水兜头泼了下来,瞬间把夏言淋得浑身湿透! 花洒里的水带着冰冷的寒意,一股脑的砸了下来,冷得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少年被席景明重重的按在角落清洗,席景明的手劲很重,再加之不停拍在身上的冷水,使得夏言不停的发着抖,被水冻得发白的唇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沈默碰过你没有?” “离开我当天就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席景明贴在少年耳畔,手指搭上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重重的按了上去,仔细感受着对方因为窒息而下意识吞咽的剧烈起伏。 “你们会在一张床上睡觉吗?” “他上/过你吗?” …… 对方侮辱的话语和冷水一同让夏言瞬间寒到了心底,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会被席景明掐死。 他挣扎的望着席景明,眼眸里无意识的溢出了水光,两只手朝席景明抓着他脖颈的那只手抓去,却没有一点力气。 少年在掌下微弱的挣扎着,身躯无意识的朝着施暴者靠拢,想要汲取微薄的空气,然而这个动作却看起来像是撒娇求饶那般可爱。 席景明松开了手,在少年呛咳的时候一把拎起对方,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身躯骤然暴露在宽敞亮堂的空间里,夏言下意识蜷缩了起来,乌黑的眼眸里溢满了水光,湿漉漉的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 然而他微弱的反抗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男人不过一只手就将他牢牢的禁锢在了怀里,逼迫着他展露身体,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 …… 夏言今天乖得令席景明意外。 他本以为带走了那个女人,会令夏言迫不及待的跑来大吵大闹,歇斯底里。不过只有让夏言愤怒得失去理智,他才更好的掌控夏言,不是么? 可今天的夏言似乎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愤怒,似乎是终于成熟了一点,知道发脾气不起作用,顾忌着软肋不敢和他大闹。 然而即便对方乖了,席景明却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 明明之前夏言会对他笑,眼里尽是羞涩的情意,在这件事上甚至会红着脸主动,可爱得让人像揉进怀里。 可现在夏言虽然没有拒绝,却冷冷的盯着他,眼里再没有一丝感情。 席景明想要更多。 于是他淡淡的说,“取悦我,你会的吧。” 身/下的少年骤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他说了一个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这种感觉让席景明很不舒服。 于是席景明接着说,“你不是有求于我吗?” 席景明笃定夏言不会拒绝。 果然,夏言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就闭上眼朝席景明吻了上去。 少年柔软的唇带着些冷意,冰冷的就像方才的水一样,于是席景明撬开了少年的唇舌,用舌尖去追寻更里层的温暖。 席景明感觉到少年的手搭上了他的脖颈,像是一副献祭的姿态,仰着纤细的脖颈将身体展露无遗。 无声的亲吻里,席景明尝到了一股咸涩的味道,带着点温热,又微微有点咸的液体。 夏言主动了,可席景明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满意。 于是他更用力的把少年搂在了怀里,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一样。 …… 恍惚间夏言以为自己被毒蛇缠在了怀里,毒蛇露出尖锐的毒牙,丝丝的朝他吐着信子,宣示着主权。 枕头上沾满了夏言流出的泪水,夏言紧紧的咬着牙,把脸埋在枕头里,坚决不发出一句声音。 “沈默会像我这样对你吗?嗯?” 席景明俯身在他耳边,明明在用很大的力气,却还有余力缓缓的问一些有的没的,逼得夏言颤抖着不停的哭。 没有得到对方的答案,席景明有些不悦,带着惩罚似的咬了咬夏言的耳垂,却在牙齿触碰上去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席景明停下动作,强行掰过夏言的脸,面色阴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样,“你的耳钉呢?” 夏言被席景明之前弄得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然后就被席景明重重捏着耳垂的力量给疼清醒了。 夏言紧紧咬着牙,朝席景明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扔了。” “我就是再蠢,也不会留着仇人给我的东西吧。” “更何况你那个东西那么廉价,我在看见的第一眼没有把它扔进垃圾桶就已经够给它长脸了。” 夏言微微勾着唇,挤出一抹冷笑来。 他不知道席景明到底有什么自信会觉得他还戴着那对耳钉,明明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他甚至十分后悔自己之前居然为了这么个东西去忍着痛意打耳洞,戴上了对方随手买的,甚至不愿意在此多花钱应付的廉价东西。 可意外的是,席景明现在这副表情,却像是很在乎那个耳钉一样。 夏言像是发现了可以攻击对方的突破口,他虽然不敢和席景明硬碰硬,但他会嘲讽就够了。 “所以在离开你当天我就把它扔进马桶了,你要去捞吗?哈?” 席景明重重的把夏言按进怀里,让对方带着嘲讽意味的唇里再说不出一句话。 …… 夏言几欲被席景明折腾到崩溃,久到他昏了又醒,对方却还是不肯放过他,然而他已经筋疲力尽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夏言的手机。 席景明贴在他耳畔,意味不明的说,“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会是谁呢?” 夏言头皮倏然一麻,猛然间想到了沈默! 一定是沈默回家之后没看见他,所以给他打了电话! 席景明微微弯着眼,像是看出了夏言心中的猜测,“新情人给你打电话,不接一下吗?” “不!!!”夏言立刻尖锐的喊,以他了解席景明的程度,席景明肯定能做出这种事,夏言瞬间就崩溃了,“不行!!不要接!!” 然而席景明已经伸出了手,拿到了夏言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席景明轻轻的笑了一声,“果然是他,看来他很担心你啊。” “不要接、不要接!”夏言慌不择路,他已经够丢人了,怎么能被别人再知道这件事!况且那个人还是高中就认识的沈默!他脑中的那根弦瞬间就绷断了,崩溃的朝席景明求饶,“别接,求你了!你做什么都行,我会让你满意的,别接!” 说着,夏言急切的去吻席景明的唇,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面前的男人。 席景明态度自然的接受着少年的取悦,带着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言,如同掌握生杀予夺的神明,目视着信徒虔诚的供奉。 然后手指微动,按在了接听键上。 与此同时,席景明猛地一抬膝,撞在了夏言最脆弱的地方! “呜!” 第30章 夏言死死的咬着唇, 竭尽全力的把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 然而其他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现在的境况。 被按了扩音的手机被放在夏言耳边,手机对面没有人说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夏言崩溃的不停流着眼泪, 然而始作俑者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两指撬开他紧紧咬着的唇,强硬而不容拒绝地伸进温热的口腔, 戏弄着小巧笨拙的舌尖。 破碎的呜咽瞬间从唇缝里溢了出来, 酥软得让人浑身血液都为之一热。 电话对面的呼吸声猛地一重,然后瞬间停滞住了,像是在忍着什么。 席景明眼神凉凉的望着还在显示通话的屏幕,贴在夏言耳畔的声音里却带着笑意,“这都不挂断,看来你这学长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嘛。” 下一秒,对面“啪”的挂断了电话。 少年把脸埋在枕头里,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身体不停的发着抖,狼狈的急促喘息着。 席景明愉悦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拨开夏言挡在眼前的凌乱发丝, 两指钳着夏言的下颚强行掰过脸来。 却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看到了夏言眼中的恨意。 即便当初知道是他令夏氏破产,夏言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而现在对方泛着水光的眸子里却酝酿着化不开的浓重恨意, 像是在看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 席景明未出口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里, 他与夏言对视了几秒,忽然一把掐着夏言的后颈将对方按在了枕头上, 让这张仇恨的面容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再不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直视他。 狂风骤雨顷刻间席卷而来, 席景明牢牢按着少年脆弱的后颈, 让对方崩溃的颤抖哭泣, 再也不能露出这样讨人厌的神情。 …… 第二日席景明如约带着夏言来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伫立在树木掩映中,环境安静,比夏言之前找的那家医院要好太多。 这家医院服务十分周到,医生是各国请来的最顶尖的医生,只接待固定的客户,而席景明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高级客户之一。 夏言跟着席景明走进医院,就深深的了解到这家医院绝对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不过医院虽好,夏言却满心防备,他现在心里只想赶紧带着陈曼离开这里,然后永远离开S市,再也不见席景明。 席景明走在旁边,余光微微瞥向旁边有些紧张的夏言。 在夏言离开的这几天,他让人查了夏言以前的经历,这才发现这个他曾经以为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其实在回到夏家前过得那么艰难。 陈曼孤身一人把他抚养到大,因为擅自与经纪公司毁约,陈曼还负担了一笔高昂的债务,这一笔债务直到夏言上高中前才还完。 这就导致夏言从小到大的生活十分拮据,然而高中还没上满一年,陈曼就出了车祸,肇事方赔不起钱,夏言只能自认倒霉,辍学出去打工。 …… 那份调查资料并不算长,概括了夏言艰难曲折的童年。 席景明看完之后,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意外之余,就是打算把陈曼接过来好好养病,这样也正好能把夏言留在他身边。 他能够给夏言足够的金钱,夏言不是爱花钱么,他可以用这些来填补夏言从前的缺失。 …… 即便要见的人是夏言的母亲,医院的人却在前后围着席景明转,根本不认夏言这个病患家属。夏言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个新病房比原来的环境要好太多,两个医护正在给陈曼按摩胳膊上的肌肉,见席景明和夏言来了,连忙收拾了下离开了病房。 夏言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陈曼,发现对方平安无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要带她走。”夏言说。 然而席景明却是眉头一挑,“这可不行。” 夏言登时急了,“席景明你别得寸进尺!你昨天明明说过只要我……那什么,你就会把我妈还给我!” “我没有这样说过。”席景明微微笑着说,“我只是答应你来见她,既然见完了,那我们就走吧。” 夏言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像是沉进了冰窟,瞬间寒到了心底最深处,他这个时候方才彻底明白席景明的意思——席景明打算用陈曼一直要挟他,让他彻底成为席景明的玩物。 他怎么会这么蠢,居然又一次以为席景明会放过他! 在想通这一点的瞬间,夏言的眼眶彻底红了,他浑身不可抑制的发着抖,死死盯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报复我报复得还不够吗?我妈是无辜的,她……她只不过是个病人……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夏言崩溃得语无伦次,他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他实在想不通席景明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席景明到底又想做什么! “我们签过协议,你只执行了一个月就想违约,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的情人,更安心的待在我这里,别又跑去见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席景明不急不缓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家医院的医疗条件很好,我相信会更有利于你母亲的病,不是么?” “哦对了,医院的安保措施也很不错,没有我的允许,我带进来的病人,是不能轻易转院的。”席景明轻描淡写的又往夏言的头上压了一层压力。 夏言只感觉自己被荒谬包围了。 席景明挟持了他的母亲,居然只是为了……让他留在席景明的身边? “留下来,然后接着被你欺骗羞辱吗?”夏言不可置信的问,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空茫的意味,“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招你惹你了?” 席景明随意的抚摸着夏言精致的侧脸,眸光微暗,“我不喜欢违约的人。” 仅仅是这个理由? 夏言从没想过,一个月前他愤怒的随手签下的字,会将他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牵连到了他最重要的人身上。 好蠢啊夏言,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啊…… 为什么总是被别人利用和欺骗啊…… “你滚啊!”夏言一巴掌朝席景明狠狠的扇了过去!然而却被早有预料的席景明给牢牢抓在了手里。 席景明眸光幽深,“你母亲还在病床上,你确定要跟我闹?” 席景明一只手就禁锢了夏言的双腕,把夏言拖得踉跄了两步跌进他的怀里,席景明声音很轻,却藏着无限的冷意,“你乖一点待在我身边不好吗?要知道,你母亲这样的病情,要是放弃治疗了,恐怕很快就会……” 席景明这样说着,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病人放弃治疗,他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夏言。 不过夏言显然相信了席景明的话。 席景明一句又一句威胁就像大山一样朝夏言压了下来,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把他的理智搅得支离破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夏言弯着腰急促的喘息着,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夏言急喘的呼吸声刺耳可闻。 席景明很快意识到夏言的状态很不对劲,连忙松开夏言的手腕,搂住摇摇欲坠的夏言,试图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然而在席景明的手刚触碰到夏言的脊背时,下一秒就被夏言给猛地推开了! 夏言的身上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连席景明都猝不及防的被夏言推得后退了两步,然而下一秒夏言就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你去死!!!你去死吧!!!” 夏言像是疯了一样崩溃的朝席景明又踢又打,那副凶狠扭曲的神情像是想即刻杀了面前的男人一样,“你还要怎么对我!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你还要怎么对我才满意!我没有惹过你啊——” 泪水像是泉涌一般流了满脸,然而夏言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像个疯子一样边打边发出崩溃的尖叫,疯狂的发泄自己内心的崩溃,“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席景明皱着眉把夏言禁锢在怀里,揽着对方的腰往病房外走,夏言的嘴里持续崩溃的怒骂着,骂到最后嘴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尖叫,这样持续且尖声的叫喊很容易撕裂声带,严重得甚至会破坏大脑。 “言言?”席景明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惊慌,“言言,你冷静一点!深呼吸!” 然而怀里的少年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剧烈的抽搐着,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疯狂的往外涌,嘴里还持续的发出尖锐的叫喊,好像大脑已经完全没有思考功能,只知道无意义的发泄。 席景明伸出手想阻止少年的叫喊,然而下一秒就被夏言死死的咬住的手腕! 席景明瞬间“嘶”了一声,对方的那副力道好像要撕咬下席景明的血肉一般用力,只是瞬间席景明的手就见了血! 夏言的嘴里涌进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而这股血腥味不仅没有换回夏言的理智,却激起了夏言更为浓烈的摧毁欲,他想把一切都破坏掉,最好杀了面前这个人,只要杀了对方,他就能——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微微的凉意,夏言茫然的眨了下眼,紧接着一股眩晕感就猛烈的袭来,夏言的浑身顷刻间就失去了力气,连牙齿也无力的松开了。 在晕倒的一瞬间,夏言看到了身后一圈的医生护士,对方手里拿着针筒,神情是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危险了,他的受刺激反应太严重了,这样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打了镇定,等他醒了就会好了。】 …… 不,好不起来了。 永远都不会好了。 夏言昏昏沉沉,陷入了绝望的黑暗。 …… 夏言醒来的时候,后颈被针刺过的地方还有些疼,大脑也因为过度的消耗而泛着尖锐的疼痛。 这里是席景明的别墅房间,他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残余,他身上不太有力气,好像就连思考都显得有些费劲,甚至下床的时候都一不小心跌了下去。 他……他不能待在这里,他得离开……得带着妈妈一起离开…… 夏言急促的喘息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到了卧室的门口,握着把手往下压去—— 门把手纹丝不动。 夏言有些茫然,又压了几下,然而门把手还是不动,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卧室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夏言有些茫然的站在门口,先前消耗过度的大脑像是卡顿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过了一会,夏言开始猛烈的拍打着门,“席景明!你给我把门打开!” 一张口声音就嘶哑无力,说出这一句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说完就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他现在好像一个破旧临近报废的机器一样,无论是行动还是思考,都好像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一样,心情的焦急和过慢的反应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使得夏言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焦虑难受。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响了。 夏言木木的转过头,盯着座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似的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醒了?”席景明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看起来精神不错,都有力气拍门了。” 夏言环顾四周,在房间天花板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型的摄像头。 “你要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夏言茫茫然的问,有些有气无力,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现在好像连愤怒都显得有些费劲。 “只是让你冷静几天,我觉得你现在不想见我,可是你又太不乖,所以只好让你在房间里冷静冷静。”席景明微笑着说,“我可不希望我花重金找来的情人变成一个疯子。” 疯子? 难道席景明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将他逼疯吗? 夏言心里冷笑,可他现在又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嘲讽对方。 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在医院里就已经用完了。 “我希望你在这几天好好的想一想,权衡一下利弊。”席景明一如既往的优雅,慢条斯理的说着威胁的话,“相信医院的环境你已经见到了,如果你乖的话,你母亲我会照顾得很好。” 如果不乖的话呢? 夏言挂了电话,缓缓的坐在地方,呆呆的望着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被收拾过,里面没有一件尖锐物品和多余的家具,窗户也被封了,想必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桌子上摆着一碟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刚端进来没多久。 夏言没有胃口吃饭,呆呆的在地上坐了许久。 其实席景明根本没必要把他关起来让他冷静,镇定剂残余的作用已经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提不起力气来生气和仇恨,只是有一些难过,可能就连难过也只有一点点…… 夏言混混沌沌的在房间里过了一整天,他没有吃一口饭,不过席景明似乎误会了他不吃饭的用意,淡淡的说反正几天不吃饭人也饿不死。 第二天的时候夏言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开始砸门,然而门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纹丝不动。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时间久了,夏言就不可抑制的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躺在医院的陈曼,想到了席景明漫不经心居高临下的模样,想到了沈默的那个电话…… 第三天,摆在桌子上的饭菜变质了,发出了有些难闻的气味。夏言翻箱倒柜的找到了房间里放的一小点零食,狼吞虎咽的全部吃完了,然后又开始胡思乱想,以及崩溃的砸门。 …… 第四天夏言用座机给席景明打电话,没有打通。 第五天的时候,夏言已经不会再发脾气了,他静静的坐在门边上,心里竟隐约有些期待席景明的到来。 …… 第六天的时候,席景明打开了卧室的门。 坐在地板上的少年瞬间抬起了头,眼里一刹那闪过一抹惊喜。 …… 夏言又被席景明驯养得服帖了。 ——席景明本来是这么想的。 他给夏言亲手戴上了新买的耳钉,这对耳钉比先前那对要名贵得多,用的是席景明前两天才花了千万拍来的珍稀钻石。 夏言顺从的任由席景明戴上耳钉,乌黑的双眼定定的望着席景明,眼里一片冰凉。 然后在席景明附身亲吻过来的时候,狠狠的一口咬住了席景明的侧颈! 作者有话要说: 席景明!你真的——你老婆没了!!! 气死我了qaq好想写快点赶紧让席景明火葬场!(艰难的码字ing) 第31章 夏言这一口咬得非常狠厉且猝不及防, 像是恨不得咬断席景明的喉管一样,即便席景明瞬间推开了夏言,脖子上还是见了血。 席景明伸手往脖子的伤口上轻拭了下, 沾了满指的血。他皱着眉从沾满血迹的手指上抬起视线,眼底翻涌着深沉的怒意,阴沉沉的看向面前的夏言。 少年微微扬着精致的下颚, 抬起眼挑衅的望着他, 微微扬起的唇角还沾着一抹殷红血迹,像个会吃人吸血的漂亮妖精。 如果那双眼睛里没有浓烈的仇恨的话。 夏言亲手送出的生日礼物被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洇出了一片片深色的水痕,席景明紧握着少年纤细的腰肢,脖颈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流出更多的血来,滴落在少年嫣红的脸颊上,开出一朵殷红的花。 即便被弄到泣不成声, 少年破碎的喘息里仍然带着浓浓的恨意,“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席景明一手捂住少年的唇,握在对方腰肢上的手蓦然加重了力道,狂风骤雨顶得对方崩溃失声,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席景明虽然终于把夏言留在了身边,可是效果却始终不如人意。 他用躺在医院的陈曼来威胁夏言, 夏言也确实顾忌着这一点, 乖乖的留了下来。然而夏言却始终对席景明冷面以对,看向他的眼里也只有仇恨。 别墅里时刻充满着一股随时要爆炸的火药味, 连佣人都越来越小心翼翼,只要是夏言和席景明同时在的场合里, 佣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生怕俩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突然爆炸。 对方这样的态度让席景明十分失落, 甚至心里有一种隐秘难言的痛苦,明明夏言就在他的身边,可是心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席景明很不喜这样的感觉。 在夏言崩溃问着席景明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的时候,其实席景明的心里也有过同样的不解。 一开始他确实是把夏言当做一个随手可以抛弃的玩意的,即便是后来利用契约束缚夏言,把这只任性的野猫驯化成乖顺的家猫,他认为自己对夏言也并没有多少在意。 开心了逗逗乐子,腻味了就扔到一边,最初和夏言签订的契约为期三年,也是席景明认为夏言令他感兴趣的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实际上他当时觉得或许不过半年就会对这个愚蠢的花瓶感到腻味。 可不知为何,在夏言羞涩又欣喜,满怀期待的送上了他第一件生日礼物的时,席景明的心里有了一丝微妙的触动。 或许不止是这份生日礼物,在夏言变得像个乖巧的小妻子一样,每天都开心的期待他的归家,然后献上一个甜蜜的吻的时候,席景明逐渐开始习惯这份甜蜜。 然而夏言决绝的离开却让这点细微的温暖瞬间破碎消失,席景明这才发觉他已经深深的依赖上了这份暖意,于是他想,不计一切手段都要让夏言回来。 他曾经亲手把这个不驯的小猫驯化过,当然知道对付夏言有多简单,尤其是当他查出来夏言居然有个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母亲时。 有了软肋,控制夏言就比想象中更要简单得多。 席景明对此轻车熟路,反正夏言之前又不是没跟他闹过脾气,后来也不一样的学乖了? 夏言看着胆子很大,实际上胆小得很,随便欺负一下就眼泪汪汪的,稍微吓唬吓唬就害怕,跟个色厉内荏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把夏言带回来,惩罚惩罚,再稍微哄两下就会乖了,说不定很快夏言就会和之前一样依赖他。 可是席景明实在没想到,这回驯服夏言的过程比想象中要困难了许多,对方崩溃绝望歇斯底里的模样让席景明意识到他似乎哪一步做得不对,这才导致夏言有了这么激烈的对抗情绪。哪怕他现在利用陈曼,威胁夏言留在了他身边,夏言也都永远是一副仇恨冷漠的模样。 席景明试图像以前那样驯化夏言,明明之前那么轻易的就让这只猫儿依赖喜欢上了他,可现在这些做起来却全然没有效果,无论惩罚也好,奖励也罢,夏言始终无动无衷,冷漠的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这样折腾不累吗?” 席景明剥虾的动作一顿,片刻后神色如常的把虾放进夏言的碗里,唇角勾起一丝微微的弧度,“我想让你别生我的气了。” 席景明的情话素来信手拈来,前提是这些话都是假的。 他第一次把心里最真实的诉求直白的讲了出来,带了一点祈求的意味,然而却换来了对方无情的嘲笑。 “你强迫威胁我不够,还要让我高高兴兴的被你强迫,你脑子没坏吧?” 夏言嗤笑了一声,抬手把对方剥好的满满一碗的虾给掀了,头也不回的抬脚上了楼。 席景明那天餐桌上的话被夏言当做笑话一样扔在了脑后,依然是那副冷漠仇恨的模样。 因为顾忌着陈曼,夏言对席景明的各种要求也很顺从,然而也仅仅是听话的地步。席景明说一句他做一下,然而无论做什么都是冷脸以对,眼里时时刻刻都是仇恨,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却又没有到惹席景明发怒的地步。 席景明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让夏言有所改变。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两天后,一阵汽车的轰鸣声骤然在楼下响起,夏言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却看到一辆银灰色的ferrair停在了别墅门口。 是他之前很喜欢的那辆限量款,只不过当时因为这款车太过难买,他的资格订不到这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另一款。 席景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微微一笑,“言言,下来。” 夏言下了楼,他紧皱着眉头,目光在车子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了笑容温柔席景明,目光里有些疑惑。 “你之前不是喜欢这款跑车吗?我正好有认识的人,就把它买下来了。”席景明说着,把车钥匙递给夏言,“要不要去兜风?” 夏言冷冷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车,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席景明说,“你以前的那些车子还有其他东西我也都买回来了,要去车库里看看吗?” 夏言目光冷冷,从席景明的脸上移到了面前的这辆跑车上,这辆跑车不愧是当初最为抢手的限量版,流畅酷炫的车型以及炫丽的外表极为吸睛,车子的配置也是顶级,几乎是每个爱跑车的人心中最梦想的车型。 夏言定定的盯着跑车看了一会,就在席景明以为夏言有些高兴时,夏言忽然转身走进了屋子。 席景明失落的叹了口气。 然而片刻后夏言就又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根铁器,直接狠狠一锤朝车子砸了过去! 席景明勃然变色,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顿住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看夏言发泄。 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夏言此刻像个疯子似的骤然爆发,疯狂地砸着车子,直到把车身砸得严重变形,烂成了一堆废铁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崩溃的朝席景明怒吼,“席景明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贱吗?!” “是不是你以为你随便花点钱就能让我像以前那样对你摇尾乞怜?我现在事事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我哪一点不顺你的意你要这样羞辱我?你到底还要让我怎么做啊?!”夏言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极度的愤怒,那张本来精致漂亮的面容竟现出疯狂的扭曲。 “我没有羞辱你,我只是想着你看到喜欢的东西会高兴一些。”席景明轻声的说,试图用平稳温柔没有错处的语言让夏言冷静下来。 他不明白夏言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他只是想让夏言高兴一点,把夏言哄开心了,然后对方就会慢慢变回原来依恋他的模样。 “我不高兴!我不喜欢!你要我待在这我就待在这,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所以你能不能别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再来烦我了!”夏言崩溃的说,“你放过我不行吗?!” 席景明的眸光逐渐沉了下来。 他要的不是一个时时刻刻对他抱着冷漠敌意的仇人,他要的是原来那个鲜活的,会对他羞涩微笑,会亲吻他的夏言。 “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席景明说,“你母亲我会照顾得很好,你离开我要怎么付这么高的医疗费用?你之前和我签协议不就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吗?” “现在你母亲的医疗费用甚至不用你来付,每个月的钱我依然会给你,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席景明循循善诱,在他的嘴里,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前的隐瞒欺骗和威胁统统都不存在一样,“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坏,只要你像原来那样乖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你那时候明明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的。” 明明夏言以前……很喜欢他的。 席景明的心里被失落填满,空落落的让人浑身难受,他迫切的想要回到以前,让夏言变回以前依恋他的模样。 或者……至少不要总是这样仇恨的看着他。 …… 夏言愣愣的听着席景明的话,好像对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你还要我感激你吗?”夏言不可置信的反问,说到尾音时甚至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还想让我对你笑脸相迎?我都留在这听你的话了你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夏言怒吼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尾音忽然一顿。 然后夏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不可置信又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容来,“这么想让我对你好啊?你还不会——” “喜欢我吧?” 这句话传进席景明耳朵里的瞬间,席景明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 夏言的这句话无异于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带着羞辱意味的把他里子面子都扒了个干净,让他从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瞬间跌落谷底,变成了一个渴望对方爱意的卑微的追求者,他先前所做的那些行为好像都成了幼稚的争风吃醋。 夏言是他养的宠物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个宠物? 他只是短暂的被对方吸引而已,就像有的人今天喜欢布偶,过两天又会喜欢英短,再过段时间又喜欢加菲一样。 席景明冷冷的说,“你把自己未免看得太了不起了,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体验感变差。” “那你找我做什么!你这么有钱,多的是人上赶着舔你!”夏言尖声嘲讽。 “以后当然会换,不过我现在对你还有点兴趣。”席景明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言,好像对方于他不过是个保质期短暂的玩物,“我的耐心并不多,你乖一点,对我们都有好处。” “谁要你的好处,我告诉你席景明!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滚去死啊!”夏言破口大骂,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昔日的心上人,他现在只恨不得对方从来没有来到过他的身边。 席景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些日以来一直维持的耐心彻底告罄,他冷冷的盯着夏言,琥珀色的眸中阴云密布,“既然你还是学不乖,那我就得给你好好做做规矩。” 说着,席景明一把拎起还在挣扎的夏言,直接拖上了另一辆车子,踩下油门就开着车疾驰而出。 第32章 疾驰的车子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夏言把自己缩进车子里, 警惕的望向席景明,“这是哪?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席景明沉着脸,胳膊一伸就把夏言从车里拎了出来, 拽到了建筑的门前。 “你、你放开我——”夏言被拽着胳膊,开始剧烈的挣扎,无论是席景明的脸色还是眼前的这栋建筑, 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你似乎完全不担心你母亲的情况?”席景明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夏言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席景明总是用这个理由来威胁他! 夏言恨恨的瞪视着席景明, 然而即便他心里再怎么愤懑,却没有再做出什么违抗的举动来。 他极不情愿的被席景明牵着手,带到了这所富丽堂皇的建筑门前。此时已经天色渐暗,门口偶有一两个人进去,打扮得都光鲜亮丽光彩夺目。 夏言警惕的打量了下这所建筑,再看看那些人,心里不由自主的往一个方向开始怀疑, 眼里的警惕和恐惧愈发浓烈了。 席景明向穿着燕尾服的门迎出示了请柬,领着夏言进了门。 意外的,里面居然是一个非常正经的豪华酒会,人们有说有笑的交流, 还有男女在舞厅翩翩起舞,云鬓香影令人目不暇接…… 夏言的心里一瞬间冒出了迷惑, 席景明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当然不是来参加酒会的。”席景明像是看出夏言心里的疑惑一般, 带着夏言径直穿过了舞厅,来到了会所的一间隐蔽的门前, 现出一个略有些狭窄的楼梯来。 如果是普通人过来,肯定不会发现这家会所的地下还另有一番天地。下了楼后, 地下走廊里站着一排身穿燕尾服的侍从, 只不过这一次这些侍从都戴着面具。 席景明从善如流的从侍从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两副面具来, 不容拒绝的掰过夏言的头,在夏言抗拒的眼神里为夏言亲手戴上,“如果你等会不想被人认出来,还是戴上的好。” 这里的面具造型精致种类多样,席景明为夏言挑的是一副银白色的花纹镂空面具,如同一个精美的眼饰一样只遮挡住少年的上半张脸,露出了少年粉润的唇和精致的下颚。 这样的装饰,不仅没有遮掩住少年的美丽,反而更衬托出了少年的矜贵漂亮。 席景明挑选了另外一个黑色的面具,线条硬朗的下颚微微一抬,“走吧。” 侍从们推开走廊最深处的大门,现出里面灯红酒绿的奢靡景象。 即便经常流连各大夜店夏言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缤纷的灯光有些暗,恰到好处的渲染着整个大厅里的淫靡景象,形形色色的美人们肆无忌惮的展露着自己的美,舞台上还有漂亮的少年在进行不堪入目的表演,换来底下一片叫好之声。 这里的装潢比楼上要更为奢靡,来这里来玩乐的人也比楼上要多出几倍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这样的面具。 原来这里,才是这家会所真正的招牌所在。 夏言不忍直视的别过头,不想再看这些不堪入目的场景,然而紧接着,一只大手就紧紧钳着夏言的下颚强行将他扭过头来,逼着他看向舞台的正中央。 席景明淡笑着说,“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些是你以后要做的,还不学着点。” 夏言骤然睁大了眼,“席——” “嘘——”席景明两指堵住他的唇,“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吗?当然,我不介意,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很多都是商界的伙伴,可是你呢?你介意吗?” 见夏言果然讪讪的闭上了嘴,席景明唇角勾起了一抹薄薄的笑容,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夏言,把夏言拉进自己怀里,以一个禁锢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然后给夏言一一指着场中的其他人。 这里不仅有台上的表演,台下的表演更是精彩纷呈,每个来这里的人几乎都带着伴侣,只不过与其说是伴侣,倒不如说是宠物。 宠物们乖巧粘人,人们肆意的用其取乐,丝毫不把对方当人看,好像在这里,他们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存在,而其他人都只是他们脚下的蝼蚁,是他们玩弄嘲笑的对象。 夏言看得几欲作呕,这些人直白的眼神好像能立刻扒下来他身上的衣服一样,让他几乎无处遁形,大脑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的朝席景明那边靠了过去。 “我、我们走吧,席景明。”夏言的声音有些慌乱,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祈求。这个地方让他有一种来到另一种世界的错觉,彻底颠覆了他以前所有的认知,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让他有下一秒就会被这些人扒皮拆骨的恐惧,只想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走?”席景明贴在夏言耳畔,语调轻柔,“看见别的情人都是怎么讨好金主的吗?学会了吗?” 夏言下意识的看向了场下那些亲昵讨好着伴侣的美丽男女,这些漂亮的尤物就像没有灵魂的皮囊一样,眼神被纷杂的欲望占据,他们不知道何为羞耻,只是一味的讨好面前的人,像一具具腐烂的行尸走肉。 这就是席景明的目的吗? 一股寒意从心底里升了起来,瞬间占据了五脏六腑,夏言紧紧的咬着牙,身体不由控制的发着抖。席景明的步步紧逼让他的大脑尖锐的拉起了警报,在这一刻,他的心底深处竟开始有些害怕自己真的会被席景明变成这个模样。 “你做梦!”夏言从齿缝里挤出来这句话,因为心底的寒意,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席景明对猫儿的色厉内荏毫不在意,他微微扬了扬下颚,朝台上示意,“你知道台上的有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种表演吗?他们很多都是因为得罪了人,被迫留在这里的。” 夏言瞬间听明白了席景明的意思,僵硬的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席景明。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哄你,你要是再学不会该怎么做个乖巧情人的话,我只能把你留在这里了。”席景明淡淡的说。 夏言一时分不清席景明是认真还是说笑。 然而无论席景明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这个地方都已经足够让他汗毛直立,台上的表演更是令他恐惧到了极点,夏言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站在台上的模样。 这一刻夏言什么都顾不得了,剧烈的在席景明怀里挣扎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脑子里下意识的只想离这个可怖的男人远远的! 席景明忽然松开了夏言。 骤然得到解脱,夏言立刻从席景明的怀里跳了下来,这一刻夏言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然而没跑开两步,一个高大的男人就牢牢的堵住了夏言的去路。这个男人的个头比席景明都要高,浑身都是膨胀的腱子肉,只是走在他的面前,就有股极大的压迫感传来。 更不要提,这个男人的手里还牵着一条锁链。 “他很漂亮,是你养的吗?”高大的男人挡在夏言的面前,眼睛却没有在看夏言,而是礼貌的看向了夏言身后的席景明。 “嗯。”席景明微微颔首。 “我们换着玩玩怎么样?”高大的男人随意的扯了扯锁链,换来地上的人一声极弱的呜咽,“他很乖的,而且很耐用。” 借着昏暗的灯光,夏言分明看到地上的人背上腿上几乎全是伤痕!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要……换谁? “好啊。”席景明微微笑着说,“正好我的这个不怎么听话,让他多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在席景明答应的一刻,高大的男人已经扔了手里的锁链,转而捏着夏言的脖颈像是拎一只鸡崽一样把夏言拎了起来,肌肉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来,“我就喜欢这种有脾气的,这样才够劲儿。” 夏言被男人抓在脖子上的力道捏得几乎喘不过气,对方力道极大,即便是随意的触碰都让夏言浑身痛得发抖,一种即将被对方杀死的恐惧瞬间在夏言的心底蔓延开来。 他会死的,他一定会被这个人杀了的! 席景明居然真的完全不顾他死活,要把他送给这个人! 夏言疯狂的开始挣扎,双手死死的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然而这点力气对对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他这一挣扎的行为使得对方更为兴奋,面具后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血腥光芒,一把抓住夏言的上衣就往下扯,手掌捏着夏言的脖子把他重重的抵在墙上,一副当即要在这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一般。 夏言瞬间就崩溃了,慌不择路的开始叫喊,“救命,救命——” 然而这种地方,又有谁来理会食物链低端宠物的呼救呢? 少年崩溃的挣扎着,眼泪沾了满脸,连脸上戴着的面具都被弄坏了,松松散散的挂在脸上,好像即刻就要滑落的样子。少年求救无援,最后只能慌不择路的朝席景明的方向喊,绝望的朝始作俑者低下了头,“救救我,求你了!我会乖的,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救救我啊!!!”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救救我!!” …… 席景明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朝着少年走来,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拯救信徒的神明,漫不经心的朝施暴者笑了笑,“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 神明的信徒乖巧的依偎在神明的怀里,竭尽全力的讨好着他至高无上的神明,没有抵触,没有厌恶,只有深深的依赖。 他被吓怕了,初时的那点色厉内荏已经全部没有了,那点微薄的兔子胆已经被彻底吓没了,他恐惧被神明抛弃,所以一直恋恋不舍的黏在对方身上,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对方,生怕惹得对方生气。 席景明对此很满意。 然而席景明并不知道,当他转过身时,那个乖巧柔顺的信徒便露出了深沉的恨意。 夏言想,凭什么是他一直被玩弄于鼓掌呢? ——他要报复席景明,让席景明也受到该有的惩罚。 第33章 许是那天被吓破了胆子, 夏言变得乖顺了许多,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席景明,只是在看向席景明的眼神里全恐惧。 哪怕席景明只是神色稍有不对, 夏言就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惊恐的望着席景明, 像是害怕对方会随时降下什么惩罚一样。 接连几次这样之后, 席景明便感到一股无力的挫败。 夏言已经很听话了,会在出门前帮他亲手系上领带,会在餐桌前等他回家,会主动的讨好他……如他所言般变回了以前的模样,除了……那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一次他甚至不能挑出夏言的半点错处,夏言恨他讨厌他,他可以恐吓威胁让夏言听话顺从, 可夏言畏惧害怕他,席景明却没有一点办法,他能控制夏言的行为,却不能控制夏言心思。 亲吻时夏言不小心咬到了席景明的唇, 席景明还没说什么,夏言就先惊恐的发起了抖, 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吓得发白, 哆哆嗦嗦的朝席景明解释,“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席景明其实本没有在意这件小事,然而对方恐惧的反应却让他心里逐渐沉了下来。 席景明面色沉沉, 定定的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少年。 看见席景明沉下脸色, 夏言显然误会更深, 登时抖得更厉害了,他慌不择路猛地一下子抓住了席景明的衣角,布满水雾的眼恐惧的望向席景明,哀求的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送我走,我会乖的我会乖的!” 席景明一开始没有明白夏言所说的送走是什么意思,直到夏言喋喋不休的哀求他才听明白了——夏言害怕被他送到那家会所去。 当日随口一提的威胁,没想到被夏言记得这么深。 他当时那么说本意是想给夏言一个教训,让夏言深深知道违抗他的下场,可现在当夏言用这样恐惧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席景明的心里却忽然涌上来一丝闷痛。 对面的少年见他久久不语,已经恐惧得泪流满面,抖着手抓着他的衣角,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席景明的喉头滚动了下,尝试伸出手把瑟瑟发抖的少年搂进怀里,让对方放松下来,“我没有生气。” 怀里的少年身体一僵,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席景明不禁皱了皱眉,重复的说了一遍,“我没有生气,你没有咬疼我,别担心。” 席景明此刻心情百味杂陈,忘了把语气放得轻柔下来,显得有些冷硬,这样的语气听在夏言的耳朵里不仅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对方更害怕了。 夏言抖着嗓子说,“我我我知道了,谢、谢谢你。” 席景明再也忍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他在这里只会让夏言更为恐惧,于是席景明放开夏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为了避免夏言胡思乱想,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去处理下工作。” 席景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夏言依然保持着那个祈求的半蹲下来的姿势,只是眼里的惧怕随着席景明的离开而逐渐消失,取代的是一片冰凉的冷意。 * 席景明最近经常在公司里留到很晚才回去,他现在不太想那么早回家,因为一回去,就要面对夏言那副明明恐惧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有卑微到极致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与尊严来扮演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又假又累。 对方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引诱他的样子在席景明的眼里忽然变得刺眼了起来,夏言满是畏惧的眼神让席景明心里很不舒服,但他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是他步步紧逼让夏言畏惧他顺从他,可现在夏言变成这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他却觉得有些难受。 席景明的心里逐渐冒出了这样一丝怀疑——是不是他逼得太狠,所以才让夏言这么害怕他?如果他当时能多一点耐心,现在是否一切都不一样?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都已经晚了,席景明意识到有他在身边,只会让夏言更为紧张的事实,略一打算,就逐渐开始减少和夏言的见面以及接触。 毕竟才发生了让夏言那么恐惧的事情,夏言一时有些害怕他也很正常,不如先减少和夏言接触的次数,让夏言安下心来,再慢慢接触继续培养感情。 席景明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在对方身上所花的精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可以随时丢弃‘情人’。 “席总。”秘书敲门进来,“林氏的两位总裁今天又来了公司楼下,说想要见您。” 席景明微微皱眉,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还来?看来是给的教训还不够。” “不是不是。”秘书连忙说,“这回林总带着另一位副总来,说是要给您道歉。”说着秘书的声音低了低,“我看那个副总脸上青青紫紫的,好像被林总亲手打的。” “苦肉计?看来还是太闲了。”席景明以手点了点桌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加大对付林氏的进度,给他们找点事做,那两个人要是再不走,就让保安把他们弄出去。” “是,是。”秘书忙不迭的应了,转过身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所有人都说席景明的行事作风与其优雅斯文的外貌不同,他做事向来冷酷无情出手狠厉,这也是为什么明锐短短几年就发展的这么迅速的原因。 然而现在席景明却只是为了一个人,就敢下了血本来对付在S市扎根已久的林氏! 秘书还记得当时网络上刚出现关于夏言的黑料时男人的表情,手下们连夜通宵找了最好的公关公司来撤关于夏言的黑料,引导风向,然而即便很快的撤掉了关于夏言的那些言论,席景明的脸色也还是很难看。 最后他们查出来,关于夏言的这些黑料,全都是林氏的二公子林东泄露出来,并在网上炒作的。 林东泄露出来的资料很详细,又在网上大肆炒作了几个小时,等于完全把夏兴朝这样的罪犯和夏言画上了等号。林东这一行为,完完全全是打算把夏言给彻底毁掉。 秘书从来没有看见席景明那么愤怒的模样,当夜席景明就打算对付林氏,这一决定遭到了几乎所有董事会成员的反对,毕竟林家在S市牵扯颇广,动了林家等于一下子得罪很多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项赔本买卖。 向来冷静自持向利益看齐的席景明却一意孤行,完全不顾董事会成员们的反对,执意开始对付林氏,并且在林氏求情之后,依然不停的朝林氏展开攻势,一副不把对方弄倒不罢休的样子。 这到底算什么?烽火戏诸侯吗?秘书摇了摇头,纳闷的离开席景明的办公室。 “等等。” “席总。”秘书连忙回过神,收回踏出门的脚,转身朝席景明恭敬微笑。 席景明却紧紧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严肃的沉默着,使得秘书一时之间有些紧张,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片刻后,席景明才开了口,“你们平时,和女朋友出门都玩些什么?” 秘书瞬间瞳孔地震:“??!!!!” 什么?女朋友???难道席总有——啊不对,明明席总之前还在为那个夏家少爷烽火戏诸侯来着……难道说的是夏家少爷?好家伙!席总什么时候跟夏家少爷在一起了! 席景明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秘书的脑内风暴,秘书瞬间直起身,不敢再推测席景明到底跟夏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认认真真的跟席景明说了起来,“其实我们认识都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玩的,看看电影话剧,逛逛商场,玩一下密室或者剧本杀狼人杀什么的……大概就这些了。” 秘书嘴上说着玩的项目无聊,说出来的却全都是席景明觉得陌生的东西,在搞明白密室剧本杀到底是什么玩法后,席景明皱了皱眉,“还有没有别的?就是能让人开心、放松一点的。” 秘书瞬间明白了席景明的目的,原来是要哄对象开心啊,这个他有经验,“买点对方喜欢的东西?” 席景明蹙眉,上次夏言砸车的景象历历在目,恐怕买东西是个很糟的选择。 “或者带出去吃一顿好吃的?我女朋友喜欢探店,我有次找了家特别难约的网红店带她去,她开心坏了……”秘书看着席景明的脸色,接着开始冥思苦想,“其实这事吧我感觉就主要在一个惊喜上,一定要送给对方平时很难得到的体验,我女朋友也很喜欢去游乐场,这地方热闹,俩人又很容易有亲密接触,去玩一趟累得要死,一般就顾不上闹脾气了……” …… 过了两日,席景明空出了一天时间,带夏言去了S市有名的游乐场。 望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夏言忐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席景明,十分疑惑对方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忙了很多天,想出来散散心,公司的人说这家游乐场很好玩,我们来试试。”席景明微微笑着,给夏言展示手上的地图,“你有没有哪个想玩的项目?” 夏言低声说,“我没有来过游乐场。”顿了顿,夏言又补了一句,“我、我都可以,看你吧。” 席景明笑容微顿,他也没来过。 游乐场很大,地图又是手绘的,每个项目的名字起得千奇百怪,简介也都写的很简单,完全看不出来是玩什么的。 这东西对于一个从没有接触过游乐场设施的人来说要理解还是有些困难,这些抽象的简介和图画在席景明的眼里瞬间变得难以抉择了起来。 席景明收起地图,朝夏言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来,“没关系,那我带你玩吧。” 席景明遵循着哪个项目人多哪个就好玩的基本规律,带着夏言玩了好几个项目,他让秘书办了游乐场的钻石会员,免排队还全程体验优质服务,玩起来都很不错。 只不过夏言仍然是一副怯怯讨好的模样,好像他来这一趟就是来陪席景明开心的,这让席景明有些挫败。 在园区行走的间隙,夏言的手里被席景明塞了一大堆甜食小吃,夏言嗜甜,以前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席景明经常被夏言指挥去买甜食,偏偏S市火爆的网红店又很多,动辄排队几个小时,把席景明折腾惨了。 两个容貌优越的男人行走在游乐园里,其中的一个还抱着满怀的零食,被另一个人宠溺的牵着。这一赏心悦目的景象引来无数路人侧目,女生们无声的握拳尖叫着,然后和身边好友对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只不过当事人之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慢吞吞的吃着手里的零食,看起来不怎么有胃口,只不过碍于是席景明买的才一直在吃。 席景明渐渐看不下去,说,“不想吃了给我吧。” 夏言连忙惊恐的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喜欢吃……” 他朝席景明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很好吃,谢谢你。” 席景明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那你慢慢来,不急。” 有席景明这句话,夏言确认席景明没有生气,这才渐渐放下了心。扭过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不远处绵延起伏直入云霄的彩色轨道,那个轨道设计得非常曲折陡峭,且十分的长,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夏言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东西,小时候很想去游乐场,可惜家里没钱,后来长大来到夏家之后倒是有钱了,只不过那时他被纸醉金迷迷住了眼,完全忽略了这个幼稚且不彰显身份的地方。 人们兴奋的尖叫从上面传来,又瞬间被过山车疾驰而过的声音给覆盖住了。 好高啊。 夏言幽幽的望着飞入云霄的过山车。 要是从上面掉下来,一定能在空中飞很久吧。 “想玩这个?”一旁的席景明跟着夏言的视线看了过去,“我们去试试?” 过山车刚开始启动的时候倒是很平稳,只不过当它随着陡峭的坡越升越高,直到升到顶点的时候,人们便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仿佛被吊在悬崖上面一样,一低头就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忍不住开始恐惧坠落。再往前看,前面的轨道曲折诡异,还有几个完整的圆环,跌宕起伏看得人惊心动魄。 夏言忍不住握了握拳头,面上闪过了一丝紧张。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我也有点紧张,要牵着手吗?” 夏言顿了一顿,犹豫的看了眼席景明。 在车子往下坠落的瞬间,夏言一把抓住了席景明伸过来的手。 过山车疯狂的带着他们驶往未知的方向,山顶的风似乎都比地上的清新,肾上腺素在一次次的颠倒坠落中疯狂分泌,夏言的心紧张得仿佛要在这一次次跌宕中飞出来,全程死死的抓着席景明的手,闭着眼听着心脏疯狂的跳动声。 等到从过山车上下来,夏言的腿还有些软,他急促的喘着气,双颊因为刚才紧张刺激的经历而泛着嫣红。 席景明轻轻拍着夏言的背,“还好吗?要不要坐着歇一下?” 夏言摇摇头,紧紧攥着席景明的手,抬起头朝席景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来。 “你……还想玩吗?”夏言低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席景明被夏言骤然露出的真切笑容晃得心神一滞,紧接着心里就冒出来一股欣喜来,“好啊。” “我们去玩这个吧。”夏言指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跳楼机说。 等到跳楼机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还不等席景明伸出手来,夏言就已经牢牢握住了席景明手。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可在这令人恐惧的高空中,对方只是主动伸出来的手掌的温度,就令席景明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 席景明紧紧握住夏言主动伸过来的手,与夏言一同坠落了下去。 这种极度的刺激感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死亡的恐惧,席景明顿时生出一种把少年揉进怀里的冲动,跟对方一同死在坠落的过程中。 而后又一同死而复生。 …… 夏言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项目,一连玩了好几个,直到夜色临近累到极致才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不过值得庆贺的是,夏言对他似乎没有原来那么恐惧了,一连数次在高空中的‘同生共死’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夏言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动辄道歉诚惶诚恐了。 这趟游乐园之旅比想象中要有用很多,以后可以经常来。 夏言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旁边驾驶位上的男人,对方认真的注视着前方,琥珀色的眼里蕴满温情,唇角勾起了微微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夏言淡淡的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窗外缓慢行进的景色上。 ——只有付出得越多,将来才会越在意,看在席景明今天这么努力陪玩的份上,不如就浅浅给他一点甜头吧。 给一点希望,才能更好的把控对方,这是席景明曾亲身教会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吊桥效应一整个拿捏住,谁被拿捏了我不说。 第34章 游乐场之行让席景明看到了一点方向, 他按照秘书给的建议,又找了别的娱乐方式和夏言拉近了距离。 进展虽然缓慢,但好在夏言慢慢的不再这么恐惧他, 只是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带着怯意,偶尔怕得很了又会原形毕露的哭着哀求道歉。 不过总归情况在慢慢变好,他总能让夏言不再这么恐惧他。 不知不觉, 他们就这么过了几周。 这一日, 席景明有个聚会,等到穿着齐整打算出门时,就看到夏言微微抬着脸,睁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殷殷的望着他。 “你要出去吗?”夏言小心翼翼的问。 “嗯,有个聚会。”席景明俯下身轻松的亲了下夏言的额头,“晚上我早点回来。” 夏言却还是殷殷的望着席景明, 等到席景明疑惑的问出了声,夏言才不好意思的开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小心翼翼的,像是唯恐席景明会拒绝一样。 “我只是太久没出去了, 想跟你……出去看看。” 席景明眸色深沉,若有所思的定定看着夏言。 被席景明用这样深沉的目光盯着, 夏言瞬间又忐忑了起来, 害怕的低下了头,“那要不算了……” 席景明定定的看着面前状若鹌鹑的少年, 对方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好像他做了什么很让少年难过的事情一样,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想把对方揉进怀里哄着宠着。 于是席景明轻轻的笑了一声, 两指轻轻抬起了夏言的下颚, “好啊。” “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跟我出门?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见我那些熟人。” 上次和席景明一起打完高尔夫, 夏言说什么都不愿意再陪席景明一起出去参加活动了。 夏言小声的说,“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都玩什么……而且我一个人总在家里,有点无聊。” 这倒也是,虽然席景明没有限制过夏言的活动,但是除了他偶尔带夏言出去玩,夏言基本每天都待在别墅里等席景明回来,从来不主动出门。 这跟夏言以前可是截然不同的,夏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憋不到两天就想出门去玩,哪像现在几乎足不出户的在家等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出门会被席景明惩罚。 夏言连忙摇头,只不过表情里明显有些心虚,“没、没有没有。”然后又立刻欲盖弥彰的补充,“我就是不知道做什么,待在家挺好的。” 席景明漫不经心的抚摸着夏言小巧柔软的耳垂,意味深长的说,“好吧,只是我怕你去了会觉得没意思。” 夏言连忙说,“不会的。” 然而等到了地方,他才明白席景明话里的意味深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和席景明到得晚,等进了包间,里面的人基本上都坐齐了。 夏言挽着席景明的手踏进包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沈默。 隔着人群,夏言慌张无措的眼神正好对上了沈默的视线,沈默的视线在席景明和夏言的身上转了一圈,落在两人挽着的臂膀上,脸色瞬间寒到了底。 “没想到咱们万年清心寡欲的席总居然带着伴儿,这位是——”一众人朝席景明起哄,暗暗瞥向夏言的眼里满是惊艳。 席景明平时从来不让男女近身,骤然带这么一个美少年来,把这一伙年轻人的八卦之心瞬间给燃了起来。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席景明带来的这个人并不简单——毕竟上了一下午的热搜,还跟夏兴朝挂了勾,这让大家不想认识都难。 S市的顶流圈子里,大家几乎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夏家的破产是明锐一手促成,现在明锐的老板却把夏氏的小少爷带在身边,当小情人似的对待,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事。 一时间没人再敢在席景明面前提这档子事,也不敢再暗暗的打量夏言了,全都嘻嘻哈哈的装傻,好像席景明带的这个伴就是个普通的伴侣一样。 夏言跟着席景明落座,他有些慌张的别过眼,余光瞥见了席景明似笑非笑的唇角。 夏言的心里瞬间一沉。 看来席景明早就知道沈默会来,这么轻易的答应他跟着过来的请求,恐怕也存着些看好戏的心思。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默,自从那天那一通电话过后,沈默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而夏言更是不好意思去找沈默,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今天他跟着席景明过来,主要是想了解席景明平时私底下的交际圈子,这样才能更有把握的对付对方,不过没想到会遇见沈默,这一意外,直接破坏了夏言本来的计划。 席景明毫不顾忌,一把将夏言搂到了身边,让夏言依偎着他,姿态之亲昵惹得旁边的众人时不时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俩。 夏言硬着头皮,根本不敢看不远处沈默的脸色,他敢保证席景明绝对是故意的! 席景明把夏言搂在怀里还不够,时不时的还让夏言倒个酒,拿个水果之类的,腻歪得让平时见惯了席景明清心寡欲模样的众人瞠目结舌。 来参加这场私人聚会的几乎要么是S市大家族的继承人,要么就是白手起家现在获得了不菲成就的,虽说是私人聚会,可俗话说商人没有无效社交,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生意上。 夏言鹌鹑似的缩在席景明的怀里,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瞅一眼不远处的沈默,眼里似有悲伤。 他以为自己做得小心翼翼,实则全都落在了旁边人的眼里。 席景明搂在少年纤细腰身上的手紧了紧,吓得怀里的少年顿时一颤,席景明不顾对方的惧怕,强行把夏言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状似亲昵的贴着少年的耳畔,“看什么呢?要不要坐过去凑近点看?” 夏言立刻慌忙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 少年似乎吓坏了,不自主的声音都大了一些,使得一旁的人纷纷诧异的看了过去。 席景明微微皱起眉。 众人又立刻扭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聊天。 因为席景明和夏言贴得很近,所以大家只听到了夏言那声调高的“对不起”,虽然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 ——席景明身边的那个漂亮少年像是害怕极了,恐惧的缩着肩膀像是要把自己埋起来一样,然后就意识到不能让旁边的人生气,于是扬起脸来,紧紧闭上眼睛朝席景明的唇角贴了上去。 然后露出一抹僵硬的,明显是讨好的笑容朝席景明低声说着什么。 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席景明在欺负夏言似的。 众人暗暗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不知道这个破产的夏家少爷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讨好席景明。 席景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旁的沈默再也看不下去,砰的放下了酒杯,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开。 连看也没有看夏言一眼。 众人满脑袋问号,“这是怎么了?” 席景明淡淡的开口,“刚刚聊到哪儿了?” 有席景明发话,众人便也顾不得讨论沈默了,嘻嘻哈哈的调整了下氛围,又回到了之前聊着的话题。 夏言低声朝席景明说,“我想上个洗手间。” 他低着头,不过即便没有看男人的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落下来的,打量的视线。 席景明眸光沉沉,似乎要看出夏言的内心想法,然后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你记得回来的路吧。” 席景明的话意味深长,吓得夏言轻轻的抖了一下,连忙说,“我就去上个洗手间,很,很快回来。” “去吧。” 夏言忙不迭的跑出了门。 这下包厢里的人都感受到了微妙,沈默前脚刚走,夏言后脚就跟了上去,这……突然感觉席总的头顶有些绿。 就是说没想到只是来参加个聚会就能吃到这么刺激的瓜。 然而包厢里疑似被绿的当事人却神态自若,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悠然的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像是胸有成竹,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他养得这只金丝雀还是太天真了,看来只有让鸟儿碰了壁,它才会知道哪儿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 沈默的步子走的很快,好在这家会所很大,夏言终于在沈默离开会所之前追了上去。 “沈默!你等等!” 沈默脚步不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夏言见对方一副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只能加快了速度,拦在了沈默的面前。 “沈默,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沈默深深的皱着眉,厌恶道:“让开。” 然而话刚说完,沈默就顿在了原地。只见面前的少年仰起脸来,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难过,“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蕴满水光,哀伤的望着他,眼里的破碎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软。沈默心里的厌恶也随之消了一些,不过沈默还是对眼前漂亮的少年很是失望。 “我没想到你会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沈默把视线从夏言身上移开,语气冷淡,“你既然选择了捷径,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夏言眼里的光芒瞬时熄灭了,他像是难以置信般看着沈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惨笑着说,“好吧……我就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配跟你说话……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别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沈默绕开夏言,抬脚和夏言擦肩而过。 少年还在自顾自的难过,捂着脸崩溃抽泣,“我也不想这样,为什么我总是身不由己啊……” 走在前面的沈默骤然扭过头,冷淡的眸中多了一丝探究,“你说的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 夏言惊慌的抖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羞红,拔腿就跑。然而沈默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夏言的手腕,沉声问,“什么意思?” 夏言咬着唇,在沈默的逼问下终于说了出来,“席景明……他以前做过我的秘书……” 沈默在夏氏见过席景明,当然知道夏言话里的意思——明锐的老板以前去给夏言做秘书这件事少有人知,要不是沈默见过席景明跟在夏言身后的模样,怕也不知道这其中来龙去脉。 席景明身为明锐老板,隐瞒身份去对家公司入职,更不要说后来夏氏被明锐亲手搞垮,那么席景明在入职期间都做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我以前脾气不好,得罪了他,所以他搞垮夏氏的第一件事就是欺辱我,你之前问我,夏氏破产那段时间我去了哪儿,我就是在席景明的家里……夏兴朝那个时候为了让夏氏起死回生,就把我卖给了——” 夏言欲言又止,然而话里的意思却直直的指向了席景明。 沈默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眼中的怒意瞬间升腾,席景明居然敢这么对待夏言! “后来我跑出来了,遇见了你……你还记得网上关于我的黑料吗?和夏兴朝的丑事一起放出来的,不是席景明干的又是谁?他就是为了毁掉我。” 沈默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说,“那你为什么又回去找了他?” 夏言连忙摇头,“我没有想去找他,是……是席景明他威胁我,我妈妈在他手上,我没有办法。” 少年哭得泪流满面,连声朝沈默道着歉,可怜的像个走投无路的狼狈小动物,“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真的对不起,我太让你失望了……” 对方这么主动的连连道歉,倒让沈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经过夏言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了夏言并不是要自甘堕落,事情到现在的地步并不是夏言的错,只是…… “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而不是去找席景明。”沈默说,“我跟你说过,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我当时太害怕了,他用我妈妈的性命威胁我,而且他已经找到我住在哪了,我不敢告诉你,怕这件事会牵连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沈默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夏言被席景明威胁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在为他着想。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默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夏言的下一句话又在沈默的心里加了一丝分量。 “其实你当时说的那个提议,我后来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夏言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有一丝懊悔,“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不过现在,恐怕我已经不配学长对我这么好了吧。” 夏言说着惨笑了一声。 “你当然值得。”沈默忽然开口。 “啊?”夏言抬起头,诧异的望着沈默。 “跟我走吧。”沈默朝夏言伸出了手,这一回他的眼里再没有厌恶,他愿意再给这个迷途的玫瑰一次机会。 然而夏言却摇了摇头。 沈默倏然沉下了脸。 夏言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想和你走,是……我妈妈现在被席景明转到了别的医院里,我怕我贸然离开,席景明会……你不知道他平时很凶的,我不敢用我妈的生命去赌。” 沈默说,“没有关系,你先跟我走,我会让人把伯母救出来的。” 夏言心说哪有这么容易,沈默所在的庆辉与明锐旗鼓相当,但沈默却并不是庆辉的话事人,只是一个准继承人而已,哪能这么轻易就把陈曼给救出来,恐怕沈默这么说,只是想先把自己骗过来而已。 夏言仓惶的摇了摇头,“可是我不知道席景明把我妈妈关进了哪家医院,如果现在离开,要救的话很难吧。” 沈默表情一顿,夏言说的确实在理,要是连陈曼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的话,恐怕营救起来就很困难了。 还没等沈默说什么,夏言紧接着又说,“其实……我有个主意。” …… 等说完主意后,沈默的表情仍有些不赞同,他现在只想带夏言离开,然而夏言心里牵挂着母亲,沈默又一时找不到阻拦的理由,最后只能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夏言忙不迭的点点头,能得到沈默的支持,他比先前开心了很多,朝沈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期待的笑容,“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嗯。”沈默说。 夏言上前,忽然一把抱住了沈默的腰,声音可怜中又带着点期待,好像一个走投无路期待主人救援的小动物,“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一定不能食言哦……学长。” 沈默怔了一秒,而后郑重的说,“好。” 夏言露出了一抹获救般的笑容,而后朝沈默快速的告别了一声,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只剩下沈默一个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怔怔的站在原地。 ——拯救我吧,学长,我只有你了。 ——这不就是你最爱做的事么? * 夏言在离开沈默的公寓之前,曾偷偷打开过沈默的书房。 沈默身上怪异总令夏言觉得不安,他被席景明骗怕了,所以不自觉的就对什么都多了一分戒心。 他找到沈默藏在柜子里的钥匙,拧开了书房的门。 里面满墙花花绿绿——全都是他的照片。 从高一入学开始,在学校里独自行走的、被欺负的、和别人打架的、吃饭时候的、回家的……还有周末出去打工的…… 沈默的摄像机入侵了他所有的生活,甚至连回到家和陈曼同桌吃饭的都不放过。 琳琅满目,只令人遍体生寒。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沈默藏在书堆里的日记,又或者说不能叫日记,叫做驯养计划更为合适。 而他,则是沈默的第一个实验品。 * 夏言回到包厢后,席景明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一句,“时间还挺久?” 夏言缩了缩脖子,完全不敢说话,只是脸上的泪痕说明了一切。 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席景明站起身和众人告别,揽着夏言就离开了包厢。 一走出包厢到了没人的地方,夏言就立刻忍不住抽泣了起来,脸上的难过止都止不住。 席景明却有些漫不经心,揉捏着怀里少年的耳垂,“不是见老情人去了,怎么还受委屈了?” 下一瞬夏言就浑身一抖,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席景明,好像被席景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是一副被吓破了胆的兔子相,席景明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悦,忍不住想,有胆子跑去见沈默,被揭穿了又怕成这样,真是…… 席景明只得叹了口气,安抚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年,“没事,我又不怪你,不然怎么会放你出去,嗯?” 夏言这才像是放下了心,低低的说,“对不起……” “说说,怎么回事?”席景明抚摸着少年漂亮的侧脸,柔声安慰,“他欺负你了?” 男人低沉的语声藏着无限柔情,好像能抚平夏言心里所有的委屈一样,夏言再也忍不住了,呜咽的说,“他骂我,说、说对我太失望了……” 席景明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沈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放心的让夏言出门,放任夏言去找沈默。 怀里的少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主动抱紧了席景明呜咽了起来,难过悲伤得像立刻要死掉一样,“我好蠢啊,我真的好差劲啊,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啊,根本没有人会喜欢我……” 夏言呜咽的说着自暴自弃的话,像是要把以前积攒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沈默的抛弃对于夏言来说简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块巨石,彻底让夏言陷入了绝望。 席景明静静的听着,等到怀中的少年哭得再也哭不动时,才慢慢的抬起了夏言的头。 琥珀色的眼中蕴满了温柔,深情的望着夏言,“不是还有我吗?” 席景明单指拭去夏言眼角的泪水,轻柔的在少年的眼皮上印上一吻,“他们怎么想你根本不值得你往心里去,你还有我,言言。” 少年眼角微红,蕴着水光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席景明,呆呆的问,“真……真的吗?” 脆弱的金丝雀只是在外面淋了一场暴风雨,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巴巴的扑回了家,湿淋淋的扑进了主人的怀里,好像忘记了最初明明是主人折掉了他的羽翼,让他变成了这副脆弱的模样。 绝望的、慌不择路的落入了加害者编织的温柔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 嗯……怎么不是陷阱呢? 第35章 夏言变得粘人了许多。 好像已经深切的明白席景明是他唯一的依靠, 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在虚假的温情中沉沦。 席景明对夏言骤然之间的转变似乎毫无警惕,愉悦的把在外面历经狼狈的金丝雀拢进怀里, 温暖着这个可怜的受了委屈的漂亮小雀。 席景明不吝于给乖顺的宠物温柔对待,他含住了少年的唇,齿尖轻轻厮磨, 惹得怀中人发出一阵阵战栗的轻颤。 夏言被席景明拢在怀里细细的亲吻。 温柔的吻轻轻的落在唇上, 顺着光洁的下颚一路舔吻,夏言忍不住扬起细白的脖颈,蕴着水光的眼失焦的望着天花般。 明明极尽欢愉,但夏言的脑海中却奇异的冷静。 就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海浪里跌宕沉浮,另一个冷静的旁观着这一切,在大脑中飞速的盘算思考。 这几日他趁着席景明放松之际, 在席景明不在家的时候翻遍了书房,席景明似乎没有把公司资料放在家里的习惯,夏言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一份关于明锐的关键资料。 如此说来只有—— “这种时候还走神?”席景明重重咬了一下夏言的耳垂,瞬间将夏言拉回现实。 为了惩罚少年刚才的分心, 席景明一改方才的温柔,让怀里的少年哭泣求饶, 再也无法分出别的心思。 夏言瘫软在席景明的怀里, 张着唇急促的喘着气。 少年脸颊绯红,漂亮的双眸水光粼粼, 像个被欺负惨了的猫儿般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呜咽的向主人撒着娇。 ——是全身心依赖他, 只属于他的漂亮小猫。 席景明身心餍足, 漫不经心的抚开怀里少年湿漉漉的黑发, 揉捏着那枚小巧的耳垂,雪□□致的耳垂上戴着一枚璀璨昂贵的耳钉,更衬得少年漂亮夺目。这是少年独属于他的标记。 偶尔席景明想起那枚被夏言丢弃的耳钉时,心里总有些淡淡的不舒服,不过很快这点不舒服就被压了下去,毕竟那只是他在街边随手买的廉价饰品,根本配不上他的漂亮小猫,只有现在这枚昂贵华丽的钻石才能更好的衬托出少年的美丽。 席景明微微低下头,亲吻着夏言小巧的耳垂,惹得怀里人发出一声酥软的轻哼。 等到□□稍缓,夏言依偎在席景明的怀里,轻声的说,“我感觉每天待在家里好没意思,我有点想出去透透气……” 席景明说,“想去哪?我把明天的行程推一推,我们明天出去?” 夏言摇了摇头,“不是出去玩,我就是感觉……你每天都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不知道做什么,感觉自己好废物啊……” 席景明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怀里少年柔软的发丝,温柔的看着夏言,“那你想做什么?” “我也想有个事情做。”夏言的声音低了低,脸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太幼稚了,虚度了太多光阴,现在想想简直太无聊了,我也想出去工作。” “没想到言言这么有上进心。”席景明轻轻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额头,“言言当然不是废物,我也不需要你出去努力证明什么,你要是在家实在无聊,不过——” 席景明话锋一转,“如果你实在想找个工作,不如来明锐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席景明的声音带着极尽宠溺的笑意,好像夏言的所有请求他都非常乐于满足。 夏言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连忙惊讶的抬起头,然而在抬头的瞬间便对上了席景明笑意盈盈的眸子。 席景明唇角勾着温柔的笑容,琥珀色的眼里也满是笑意,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却让夏言一瞬间心脏狂跳。 夏言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下,连忙说,“这不太好吧,而且明锐这么厉害,我什么都不会,我是想找家咖啡店或者酒吧……” “我的情人去酒吧给人当服务生?”席景明反问。 “额……那去咖啡店?”夏言犹豫着说。 席景明揉揉夏言的头发,一锤定音,“就去明锐,不是说想学点东西么,正好还能多见见面。” 席景明最后一句话说得暧昧之极,惹得夏言忍不住红了红脸,“不好吧,我们还是别在公司这么亲密了……” 见席景明微挑了挑眉,夏言连忙又说,“对你影响不好。” “对我影响不好,还是对你影响不好?”席景明轻笑了一声,捏着夏言的下颚亲了个够。 以夏言对席景明的了解,席景明把他安排到明锐,绝对不是为了和他当连面都见不了的上下级的。 他对席景明说的那番话也只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迫切,好降低席景明的戒心。席景明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把情人带进公司,但也不可能完全把情人当下属培养,所以给他安排的一定是最能接近身边的,不怎么忙的,好随时能让情人尽本职的闲散差事。 果然,第二天跟着席景明去明锐的时候,席景明把他安排进了秘书部。 秘书长态度非常和善,恐怕对夏言和席景明的关系早有了解,要不是其他同事在,恐怕就给夏言端茶倒水开电脑了。 秘术室的同事们惯来会察言观色,见秘书长态度殷勤,遂对夏言的态度也很和善。 不知道是不是席景明的吩咐,明明总裁带来一个长相漂亮的秘书这么大的八卦,却没有在公司里掀起半分波澜,人们神色如常,毫无八卦之心的接受了总裁身边多了个漂亮矜贵年轻秘书的现实。 秘书部给夏言安排的工作很轻松,甚至不用夏言费什么脑子,不过夏言并不打算真在这里混日子,主动揽了办公室不少的活来做。 最主要的是,作为总裁亲自带进公司的人,夏言没有一点关系户的架子,使得办公室的同事们迅速就喜欢上了这个长得漂亮又勤快的少年。 “做事很勤快,经常自告奋勇的做工作,而且进步的也很快。”秘书长朝席景明一五一十的汇报着夏言的近况,他也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少年,虽然有很多东西很生疏,但很乐于向别人讨教学习,夏言学习能力也不错,所以来公司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就飞速的进步了起来。 席景明刚开始还不太相信夏言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隔了几日带着夏言出去工作了一趟,才发现秘书长确实没有夸大其实。 ——夏言对手头的工作不过短短数日就上了手,虽然还有些小错漏,不过都无伤大雅。甚至他不同寻常的刻苦,随身还带了个小笔记本,把学到的知识一一记了下来,晚上回到别墅时还要拿出来翻看翻看。 原来在夏氏时怎么都扶不上墙的烂泥,如今竟以一个迅猛的姿态迅速成长了起来。 席景明这才发现,原来夏言认真起来的样子,比平时竟还要好看。 烂在淤泥里的玫瑰洗净了身上的脏污,肆意舒展着柔韧有力的枝干,开出了生机勃勃的绚丽花朵。 如果……这朵花绽放的理由能单纯一些,就更好了。 席景明轻笑一声,“这么努力,看来得给点奖励啊。” * 翌日。 夏言正在忙碌手头的工作时,秘书长忽然叫住了夏言,“我这会有个事,这个文件麻烦你送到总裁办公室吧。” “好,没问题。”夏言没多想,接过文件就朝席景明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席景明早上有会,所以办公室里面没人,夏言如常的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了办公桌一角放着的另一份文件。 这是明锐对一个新项目的策划案。 明锐很看重这个项目,前几天席景明带夏言参加的那个会议就是关于这个项目的,夏言记得明锐在这个项目上投资很大,可以说是近期明锐重中之重的项目了。 一旦泄密,对于明锐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夏言的手已经放在了策划案上面,然而在即将拿起来的那一刻,夏言的脑中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点! ——这一切太顺利了! 无论是他入职明锐,还是拿到明锐的重要资料,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这一点都不符合席景明的作风! 跟席景明相处这么久,夏言早已看透对方的薄心冷情。他向席景明示弱,并不是不切实际的想让席景明爱上他,席景明这样薄情的人,怎么会爱上别人呢? 他只是想降低席景明的戒心,然后……让席景明稍稍的,看重他那么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来达成他的目的。 可是现在席景明所表现的一切,却像是个为妖妃祸国的昏君似的,几乎是完全任由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夏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握住拳头,艰难的收回了触摸到文件的手。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既然席景明已经猜出来他想做什么,并且存心试探,那么接下来他要走这条路一定会更加艰难。 跟席景明相处了这么久,夏言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好像逐渐在向席景明靠拢。 比如说这份放在这里的策划案,既是试探,也是警告。 ——警告他,席景明早已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夏言行走在安静的走廊里,想通了这份策划案的存在含义,忽然轻轻的松了口气。 庞大的明锐不可能被一份泄露的资料打败,他从来没有报过这样天真的想法。 棋局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胜负未分,谁说他一定会输给席景明? 第36章 当天夜里席景明不知道抽什么风, 夏言被作弄得哭了一晚上。席景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凶过,这回不知道怎么了,还堵着唇不让夏言哭出声, 弄得夏言狼狈哭泣着不停求饶都不肯放过。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夏言的身上还疼得跟被人打了一样。 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床的另一侧有些冷, 不知道旁边的人走了多久。 这有些奇怪, 现在夏言和席景明在一起上班,平常早上两人都是一起出门的,不存在席景明扔下他一个人走了的情况。 楼下似乎隐约有些动静,像是谁在说话。 夏言趿着拖鞋走到二楼的走廊,这才勉强听清楼下是有两个人在说话,是席景明和一个声音有些成熟的女人。 是席景明认识的人?夏言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选择了一个离楼梯很近的位置, 走廊上的柱子刚好能挡住他的身体,使他能隐约透过建筑看到楼下的情况。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得体精致的中年女人,一身利落的休闲西装使得她看起来分外干练严肃,仅仅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就令她看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气息。 席景明坐在沙发一侧, 姿态恭敬。 “席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中年女人声音冷冷,毫不留情的质问面前的席景明, “我才回国就听到你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还折腾了这么大一出,你是成心跟我作对?” “没有。”席景明慢条斯理的说, “不过养个小玩意,何必动这么大气。” 席景明语声淡淡, 虽然态度恭敬, 可夏言还是微妙的感受到了一丝不耐烦。 女人冷哼一声, “你养别的情人我都不会说你,可你养的是夏家那小子,还说不是与我作对?” “你是不是还把人带家里来了?”女人说着站起了身,抬脚就要往楼梯的方向走。 夏言连忙缩回身子,躲到了柱子后面。 女人的话让夏言的心里瞬间升起一丝微妙,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可对方为什么这么介意席景明会和他在一起?不是针对席景明的情人,而是针对‘夏言’这个人。 席景明站起身,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挡在了女人面前,“这是我自己的事,您越界了。” 客厅的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 夏言担心被两人看到,没有再看向楼下,只听到楼下的两人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仿佛在无声中进行着交锋。过了一会,夏言听到女人似乎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 夏言快速回到了卧室,躺回了床上,等他刚盖好被子,就听见席景明的脚步声进了卧室。 夏言闭着眼放平呼吸,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紧接着,身侧的床边微微一重,似乎是席景明坐在了他的身边。 即便闭着眼睛,夏言都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清意味的打量。 这样一直看着让夏言有些紧张,担心再装睡下去会被发现,于是便佯装睡醒般慢慢睁开了眼,然后被席景明吓了一跳,“呀,你坐这儿干嘛。” 席景明敛去了目光里的深沉,微微朝夏言勾了勾唇角,“吵到你了?身上还难受吗?” 夏言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用被子蒙住了头,像是羞涩得不敢见人一般。 这样的举动惹得席景明轻笑了一声,把夏言从被褥里剥出来按着亲了一顿。 席景明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和夏言照常度过了周末。 只是到周一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到公司,夏言就被派到了另外一个副总身边,和副总去外市出差。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夏言就被塞进了去往隔壁市的车。 归期未定。 席景明美其名曰,这个项目很好,让夏言跟着副总好好锻炼锻炼。 真是稀奇,席景明何时这么大方的把夏言放到别人身边,而且一放就是这么多天。 虽然夏言只是个秘书,但副总对夏言却分外和善,给夏言也没有安排多少工作。虽是如此,夏言的出差之旅却一点也没有闲下来,副总简直可以说是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夏言,哪怕工作闲暇下来,还要带着夏言来体验A市的风土人情,活像个专职导游。 几天之后,夏言谁也没说,趁着天还未亮就买了张票赶回了S市。 他倒要看看,席景明这么费尽心思的把他弄出S市,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夏言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公司里的白领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几天不来公司,夏言发觉公司里的氛围变化非常大,总的来说就是更严肃了。 以前的明锐氛围也很严肃,但总归不是像现在这样,白领们连一句话都不敢交流,周围的空气都凝滞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严肃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言揣着这个疑惑,打算先在其他部门打探情况,结果刚经过走廊的时候就与一行人迎面碰上。 一个打扮精致干练的中年女人步履生风,席景明跟在她身侧,一群明锐的高管跟在两人身后,众星捧月。 夏言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前几日在来席景明别墅的那个人。 即便夏言藏在人群中,席景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夏言,眼神当即沉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紧接着席景明就目不斜视的与夏言擦肩而过。 虽然之前就对女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不过在公司里略打听了一下后,夏言才彻底确定。 这个女人就是明锐的董事长,席景明的母亲席虹玉。 明锐是一家跨国企业,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近年来才将重心转移至国内,据说席虹玉之前一直在国外,明锐的事务也大多交给了席景明来管,然而这几天席虹玉突然回国,说要视察工作,一进公司就使得公司内人人自危。 各个部门都在做汇报,忙得兵荒马乱,夏言也跟着搭了把手,他是席景明的贴身秘书,这种忙到头昏的时刻没人会怀疑夏言的话。 但不久之后夏言就被叫到了席景明的办公室。 不过几天不见,席景明的脸上就带着隐约可见的疲倦,在见到夏言时更是面色冷硬,一把将夏言重重的抵在墙上,阴沉的眼神里带着翻涌的怒意,“让你跟着刘副总去出差,你跑回来做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刺探?!” 席景明的手劲很大,夏言的后背被重重的一磕,疼得他眼眶瞬间泛起了泪花。 夏言怔怔的望着席景明,一双漂亮的眸子水光潋滟,委屈巴巴的,“你为什么这么凶我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啊。” “我只是想你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别的地方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又有了新欢了。” 席景明盛着怒意的表情微微一顿,皱着眉望向抽泣的夏言,按着夏言的手不自然的一松。 于是夏言趁机挣开席景明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两条手编的红绳来,微微抖着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伸到席景明的面前,“这个好像是A市独有的,我看大街小巷的情……咳,大家都在戴这个,说寓意很好……” 说到最后,夏言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别人都在过七夕,就你连理也不理我。” 席景明垂下眼,望向夏言手里的红绳,这两条红绳编织得很精致,上面还加了简单的饰品,使其看起来不会过于女性化。夏言远远的跨越一座城市,只是为了送这么两条简单的玩意。 若在平时,席景明定会深情的装模作样一番,以配合夏言这么会讨巧的敷衍之词。只是现在这种危险情况下,对方这种一点都不知情识趣、甚至还企图用拙劣的谎言欺骗的行为,让席景明的心里实在掀不起一点波澜。 甚至还有一丝不悦。 于是席景明伸手把夏言掌心里的红绳抽出来,绕在指间随意把玩,“七夕?这不是情侣过的吗,我们是吗?” 夏言的手指微微一僵。 “我让人送你回去,这两天别来公司了。”席景明随意的把红绳抛进了垃圾桶,叫来一个助理,吩咐助理把夏言送回别墅。 被送出办公室时,席景明捏着夏言精致小巧的下颚抬了起来,幽深的双眸森森的盯着夏言,“你这次会听话吧。” 夏言被席景明带着深意的眸子看得心中一凉,连忙乖巧的点头,“会、会的。” 助理盯夏言盯得很紧,带着夏言快速下了公司大楼,让夏言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乖乖的跟着助理来到了停车场。 然而就在即将上车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走过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拦在了夏言面前。 这几个人虽然穿着西装,但健硕的身形让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英,反而像是什么打手保镖之类的。 夏言陡然一惊,紧接着就听到为首的人说,“夏先生,董事长想见您一面。” 助理说,“不好意思,席总让我送夏先生回去。” “这是董事长的命令。”为首的人说。 “好啊。”夏言说。 “不行!夏先生,席总让您——”然后助理迅速被旁边的保镖捂住了嘴。 夏言看也不看身后惨遭暴力的助理,淡淡的扫视一眼旁边团团围住他的众保镖,“我似乎没什么选择机会吧。” * 明锐处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不远处就是各种高档餐厅茶馆,席虹玉正在一家装修精美的咖啡馆里等他。 助理不知道被保镖们拖去了哪儿,不过想来是自家公司的人,席虹玉应当不会做得太过。 即便已经到了中年,席虹玉保养得当的面容依然很美,只不过比起席景明来显得更为锐利。 夏言方落座,席虹玉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希望你离开我儿子。” 这句话使得夏言心里瞬间划过一抹好笑,明明是席景明强迫于他,到了席虹玉的嘴里,他好像成了个不知廉耻勾引席景明的菟丝花。 席虹玉淡淡的说,“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糊涂到把你带进明锐,不过无论你想做什么,以你这点能力,都不可能撼动明锐分毫。” 若说席景明对夏言的态度是居高临下,但好歹还有些情绪在,可在席虹玉的眼里,夏言就仿佛地上的蝼蚁一般,甚至不值得她浪费丝毫情绪。 夏言只觉得席虹玉有些可笑,对方这种不屑的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夏言忍不住心头火起,“你知不知道,是你的好儿子强迫我留在他身边的?” “我当然知道。”席虹玉却说出了这句令夏言意外的话。 “他是我养大的,他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不过就是看见个有趣的玩意,觉得刺激就留了下来,更何况你的脸确实不错。”席虹玉就像是在评价路边的漂亮衣裳一般,“你在想什么我也很清楚,不过我要提醒你,夏家都斗不过明锐,你更斗不过。” 夏言忍不住握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目光冷冷的盯着席虹玉。 席虹玉把一张黑卡推到了夏言面前,“卡里有一千万,我会送你出国,让席景明再也找不到你,怎么样?” “与其留在这里完成一个无望的梦想,你更想要自由不是吗?” 若是原来,或许夏言会真的因为席虹玉的话而心动,能离开席景明当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不过——席虹玉的话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夏言冷笑一声,“你既然觉得我对你们构不成一点威胁,为什么还愿意花这么大代价让我离开?难不成每个近席景明身的人你都要给他送一大笔钱吗?” 所有人都在哄骗他欺瞒他,他凭什么相信一个刚见面就对他带着敌意的女人? 席虹玉对夏言的挑衅不以为意,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不是吗?我儿子很固执,他现在只是一时糊涂,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虽然现在只是短暂的对你上心,可他马上快订婚了,我不希望你影响到他的名声。” 夏言没想到席虹玉居然会甩给他这么一个理由,一时没反应过来,“订婚?” “不错。”席虹玉颔首,丝毫不觉得跟席景明的情人谈论席景明的婚姻有什么不妥,“很久之前我们就有和宋家联姻的打算,日子也早就看好了,就在下个月订婚。对了,他和宋小姐还是大学同学,早就认识,关系也很好。” S市里姓宋的豪门只有一家,船王宋氏。 夏言的心在一瞬间寒到了谷底。 席虹玉还在说些什么,可夏言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他蓦然想起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在他心里记了很久的小事。 席景明那天晚上和一个短发女人在餐厅吃饭,并被他撞了个正着,他借故和席景明闹了很大的脾气,痛骂着席景明的背叛。 可席景明跟他解释,他和那个女人只是大学同学,只是碰见看见,在一起吃了个简单的饭而已。 只是他那时候被席景明惯坏了,满脑子想通过发脾气的这种方式让席景明哄他。实际上他对席景明的解释深信不疑,他以为席景明真的……和那个女人只是同学。 酒吧里许哲给他看那个女人的照片,说那个女人叫宋梦妍,是船王家的千金。他当时嘴上说着不屑,实际上回头却把宋梦妍的信息查了好几遍,他忌惮且嫉妒一切跟席景明走得亲近的人。 只是夏言没有想到,席景明居然连这件事都在骗他。 一面和未来的妻子卿卿我我,一面和他说着黏腻的情话,骗得他真心错付、倾家荡产。 作者有话要说: 席景明!你恶事做尽!你会后悔的! 澄清一点,虽然席狗不是个好东西,但确实没有出轨 第37章 看着对面少年蓦然变得惨白的脸色, 席虹玉并不觉得意外,无论对方是想报复席家也好,还是贪图钱财也罢, 她只不过是将真实现状予以告知罢了。 席景明看似温和,实则寡情,连她这个生母都……又怎么会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停驻? 更何况对方还是—— “母亲。”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夏言身形骤然一僵,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席景明面色阴沉的挡在夏言的前侧,冷冷的看向面前的席虹玉,“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的秘书带走不合适吧。” 席虹玉面色不变,慢条斯理的抬起眼望了眼门口,保镖们面色尴尬的杵在店门口,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你的秘书, 不也是明锐的员工么?我这个董事长凭什么不能过问。”席虹玉淡淡的收回视线,她没有回望带着怒气的席景明,而是朝夏言微微勾起了唇,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只是给迷途的孩子指点迷津,教他一点道理而已。” 席景明二话不说拽起夏言的胳膊, 夏言猝不及防被拖了一个踉跄, 席景明不管不顾,直接拽着夏言快步离开。 “我的条件不会变, 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席虹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淡淡的传来。 席景明面色登时更加难看, 拉着夏言径直离开了咖啡店。 席景明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怒意, 打开车门径直把夏言往里一塞, 等两人都进了车关上车门,才怒气冲冲的问,“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夏言厌倦的闭了闭眼,别过了头。 紧接着就被席景明抓着下颚拧了过来,琥珀色的眼里酝酿着深沉的怒气,“我让你离开你为什么不听话?还敢背着我跟她见面,你知道她想对你做什么吗你就去?” 夏言垂着眼,深深的吐了口气,他甚至没有力气回答席景明的质问,只剩下满心疲倦。 然而席景明并未发觉夏言的异常,见夏言不说话,只以为夏言是在心虚,心里的怒火顿时更盛! 席景明捏着夏言的下颚,逼迫对方抬起头直视自己,“不论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一定不要相信她的话,听到了吗!” “听到了吗,夏言!不要相信她!” 夏言的下颚被捏得生疼,眼前的男人疾言厉色的对他重复的强调着,怒气冲冲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 夏言从来没有见席景明这么紧张过,他也不太明白席景明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是怕席虹玉会送走他吗? 夏言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可是他已经分不清席景明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席景明的谎言无处不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是好。 “我不相信她,难道要相信你吗?”夏言抬起眼,疑惑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悲伤,“你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席景明眼里的怒意登时一滞,皱着眉望向夏言。 “你有未婚妻,为什么要骗我?”夏言轻轻蹙着眉,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破碎的光,“你知道我最恨、最恨做别人的第三者。” 面前的男人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沉默的望着他。 也许是没有理由辩驳吧。夏言无力的扯了扯唇角,“你让我不要相信你母亲的话,可是她在这点并没有骗我,不是吗?” 席景明沉默一瞬,开口,“不论如何,你不要相信她的话,离她远一点。” “所以你为什么明明有未婚妻,还要跟我纠缠不休?”夏言面色惨白的盯着席景明,声音不自觉的微微发着抖,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破碎,“宋梦妍知道你在夏氏工作窃取机密,那她知道你像只狗一样追着我舔吗?” 席景明皱起眉头。 “哦,她肯定知道吧,你们有钱人玩得都很开。”夏言点点头,不顾席景明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说不定她也帮你对付夏氏,还从中分了一杯羹吧?哦,你们夫妻俩合伙玩我一个啊……” “……不是夫妻。” “你们下个月订婚,不是也马上就会是了吧。”夏言无力的扯了扯唇角,像是脱了全身力气一般靠在座椅靠背上,深深的吐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还要怎样羞辱我才够满意??” “我好累啊……席景明。” 夏言无力的靠在靠背上,一手捂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在脸颊上。他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像往日那般刻意的卖弄可怜,只是淡淡的,疲惫的告诉席景明‘我好累啊’。 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没有力气生气,也没有力气难过,只是累到极致的疲惫和委屈。 席景明罕见的有些无措,像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言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我们只是联姻,没有感情,宋梦妍也知道,并不影响你我——” “没有感情这场婚姻就不作数了吗?”夏言放下手臂,水光盈盈的双眼诧异又难过的望着席景明,“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到底是什么?供你取乐的玩具吗?你让我做你的情人不够,还要让我做插足你们婚姻的第三者?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夏言再也抑制不住的吼出了声,对方的每一句话都犹如刀刃一般狠狠的扎在他心上。 夏言不懂为什么有人能坏到这个地步,明明对他那么不屑轻慢,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伤害他。 以席景明为名编织而成的网将他紧紧缠绕,窒息在密不透风的网里。 夏言难过的情绪好像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一般,席景明的心里一阵刺刺麻麻作痛。对面少年那真切实意的悲伤就好像是真的——曾经喜欢过他一样。 这股悲伤扒开了他心底最为隐秘的角落,让席景明瞬间生出了奇异的,同病相怜的错觉。 席景明以指拂去少年脸上的泪水,深深的注视着夏言,“那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是曾经不屑一顾任性索取的下属,是现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敌。 夏言呼吸一顿,微微别过了眼。 席景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紧接着坐回了身子,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席景明把车开往的是别墅的方向,夏言垂着眼,忽然开口,“你到底为什么要对付夏家,为什么一定要夏家不死不休?” 席景明看着前路,淡淡的说,“与你无关。” 夏言闭了闭眼,撇过头看向路边飞驰的景色,两人一路无言。 * 这日之后,席景明直接撤了夏言在明锐里的职位,让夏言安分的待在别墅里等他,同时别墅外还有保镖看守,即便夏言要出门,也有保镖一路随行。 说不清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 席景明每日回来得也越来越晚,很多时候夏言已经睡了席景明才回家,早上醒来席景明就已经走了,夏言不知道席景明到底在忙什么,只是偶尔有次看见了席景明眼底的青黑。 不过很快,夏言就知道了原因。 此时他已经在出门后借机甩脱了身边的保镖,彻底离开了席景明的掌控。 他终于知道,原来席景明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忙碌,是因为明锐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席景明和席虹玉闹翻了,两人正在为争夺明锐的掌控权而斗得天翻地覆。 “虽然不清楚原因,可现在正是我们的好机会,不是吗?” 夏言淡淡的朝面前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qaq疲惫了,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写文状态特别不好,浅浅短小一下 第38章 这段时间的明锐充满了肃穆紧张的气息, 高层的风云变幻使得底下也人心惶惶,所有人噤若寒蝉,生怕在这个关键时刻触了霉头。 所有人心里都分外疑惑, 明明之前董事长和总裁相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斗得天翻地覆?母子反目这种刺激戏码总能激起人们的八卦之心,奈何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 又不敢在公司里讨论, 只能硬生生把一腔好奇心给憋了回去。 又一场针锋相对的会议之后,席景明回到办公室,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各种处理不完的事情。 即便是回了家,和夏言也交流不了两句,基本每次回家夏言都已经睡着了,他也实在没别的精力, 好在只是抱着夏言入睡就能让人感到安心。 退婚的事宋梦妍那边倒很好说,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宋梦妍碍于家族不能拒绝,要是退婚由他这边提出, 那么宋梦妍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席虹玉这边就难办了,在得知席景明决意要与宋家退婚时, 席虹玉爆发出了盛极的怒意。 她不明白一向听话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忤逆她,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 “你别忘了夏兴朝对我们做过什么!现在你为了他的儿子频频与我作对,甚至还疯了一样要与宋家退婚,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夏兴朝做的事和夏言没有关系。”席景明冷冷的说,“他只不过是我随手养的小玩意, 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席虹玉嗤笑一声, 对席景明欲盖弥彰的话不置可否。 “我要退婚不是因为夏言, 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席虹玉诧异的看着席景明,蓦然冷笑了一声,“你自己?你是我席虹玉的儿子,是明锐的继承人,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公司的未来?!” “我相信明锐的未来不是靠我跟谁联姻决定的。”席景明抬起眼,淡淡的看向席虹玉,“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永远都填补不满的野心。” 席虹玉怒不可遏,当即要撤了席景明的职,既然她的继承人不够听话,她总能换一个更听话的。 席虹玉毕竟是明锐的董事长,哪怕现在公司职权大多已经交给了席景明,但她一发话仍然一呼百应。 席景明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在打算与宋氏解除婚约之前他就准备好了先手,一时间与席虹玉斗得不相上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持续了很久,连日的操劳让席景明早已疲惫不堪。 不过好在这场战争接下来不会持续太久了。席景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想到还在家中的夏言,心底里的疲惫好像也在这顷刻间被驱赶一空。 很快……只要很快,他就能…… 就在这时,敲门声骤然打算了席景明的思绪。 秘书长走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席总,出事了,XX科技今天召开了发布会,他们的新产品和我们公司下个月打算发布的那款智能设备……一模一样!” 席景明面色骤然一变,接过了秘书递过来的资料。 XX科技与明锐算是竞争在S市的企业里只能算是中上,不及明锐庞大。然而这次却不知怎么窃取到了明锐打算新发布的产品内容。 这个新产品是明锐投资巨额研发,如果成功投入使用则会是智能科技的一大创新,明锐非常重视这个产品,全程保密从未对外界透露过一点消息,最近才彻底成功投入使用,所以明锐挑好日期打算在下个月初就对外召开发布会。 但现在,XX科技却不知从哪拿到了产品内容,抢先召开了发布会。 发布会上,XX科技虽然没有披露所有产品细节,但目前曝光出来的产品核心理念和卖点都与明锐一模一样,甚至连披露出来的部分构造图都完全一样! 现今网络上已经吵的沸沸扬扬,各路人士都表示对XX科技这次的产品十分期待,甚至连公司的股价都直线上升,十足十的赚足了关注。 …… 席景明当即站起身,面色阴沉如水,语声迫切,“召集各大高层,十分钟后开紧急会议!” 半个小时后,明锐上下被一股风雨欲来的肃穆氛围所笼罩。会议室大门紧闭,高层们在里面激烈的讨论,整个明锐都被XX科技这出其不意的一手扰得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丛林掩映的私人医院里,一辆保姆车悄无声息的从内驶出。 …… 夏言望着病床上的陈曼,从那家私立医院出来后沈默将她暂时安置在了一家医院,连忙检查了各项指标,在检查结果都正常后,夏言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和母亲一起脱离了席景明的控制。 “学长,谢谢你。”夏言咬了咬唇,真心实意的说道:“这回多亏有你,要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默微微勾了勾唇,“我也不过是搭把手而已,还是你想的办法不错,现在席景明分身乏术,恐怕这段时间都顾不上你了。” 夏言蹙着眉摇了摇头,“不一定,XX科技的资料恐怕骗不了他多久,等他查出来就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夏言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置明锐于死地,明锐太过庞大,席景明比他要聪明得多,他面对明锐根本毫无胜算。 力量悬殊的报复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夏言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打算扰乱席景明的视听,然后趁机救出陈曼。席景明对夏言了如指掌,而夏言正是利用了对方的这份熟悉与自负,让席景明以为他进明锐是想报仇,所以不自觉的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最开始席景明用来试探夏言的那份资料夏言没有动,因为这份资料恐怕全都是假的,甚至如果用了还会使得他和沈默都落入陷阱。 夏言借用秘书身份的便利,游走于各个部门之间,从A市回来那一日,夏言趁着公司上下忙碌,从各个部门那里拿到了关于新项目的一些资料。 但这并不是全部,只是新项目的部分浅显的规划,甚至没有一点核心内容。毕竟明锐安保严密,他根本不可能拿到真正的绝密资料。 但这些也足够唬人了。有沈默的帮忙,他们用夏言拿到的那些部分资料,编出了一份看起来非常漂亮完美的产品方案,乍一看相当唬人,实际上根本没法操作。 XX科技这几年来业绩一直下滑,电子产品更新换代极快,XX科技一直做不出足够新锐的产品,一直半死不活的吊着。而这份足够新锐漂亮的产品方案则如同及时雨一样从天而降,瞬间给了XX科技起死回生的希望。 有明锐的名气在前,再加上明锐发布会在即,XX科技甚至连测试都没有测试,就急忙召开了发布会,先赚足了一波热度,挽救了濒临倒闭的企业。 ……不过,这点计策恐怕并不能瞒住席景明多久,等明锐彻查之后,就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沈默说,“不过现在席景明和席虹玉闹翻了不是吗?我听说席虹玉打算撤席景明的总裁职位,恐怕他们得斗很久。” 说到这点,夏言确实很疑惑,即便他之前就看出来席景明和席虹玉关系不睦,但两人毕竟是母子,还有这层从属关系在,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闹得这么厉害? 席景明到底做了什么?让席虹玉居然要撤席景明的职位?要知道越大的公司,高层变动就越为艰难,更不要说席景明现在是明锐的核心支柱,怎么能儿戏般说换就换? 夏言深吸一口气,驱赶走了脑内的想法,他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席景明,席景明到底怎么样,不关他的事。 “明锐是席虹玉一手扶持起来的,席景明肯定斗不过她,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被撤职,到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来管你。”沈默轻声哄劝,“这家医院很安全,不如就把伯母安置在这里,我在城东山郊有一套别墅,你先住在那里怎么样?这回席景明肯定找不到你。” 夏言微微垂下眼,没有立刻回答沈默。 沈默当然很有能力,以席景明如今的境地,或许真的如沈默所说,再也没法找到他。 可是他如果按照沈默的建议走下去……那和之前在席景明那里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是掌控者从席景明换成了沈默而已。 夏言的脑海中闪过沈默书房里那张花花绿绿满是照片的墙壁,他真心实意的感激沈默这次相助,可是他也同样不会忘记沈默的危险。 于是夏言朝沈默微微皱眉,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可怜表情,“可我还是担心席景明会找到母亲,你知道这回……我实在被吓怕了。” “我找到了隔壁市的一家医院,我想把母亲转过去,两个市离得不远,开车只要两个小时,我要是想探望她,也能随时探望。”夏言随便扯了一家医院的名字,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来。 夏言的话里好像已经默认了自己打算和沈默一起住这件事,只不过有一些小小的顾虑,“不过你的别墅是不是有你家里人呀,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他得先把沈默安抚下来,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惹怒沈默,免得到时候功亏一篑。 “只有我一个人,没关系。”沈默唇角微翘,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容来。 沈默并不是很同意夏言的决定,他认为把陈曼放在自己熟知的这家医院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夏言怎么都不愿意,执意担心席景明会再次抓走陈曼,沈默也只能作罢——反正只要夏言留在他身边就好。 夏言朝沈默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只要把陈曼带出了S市,去哪儿还不是他说了算么?到时候他会带着陈曼离开这里,离这两个人远远的,再也不见。 第39章 等准备好一切时已经天色渐暗, 夜里出行毕竟不安全,沈默便劝说夏言第二天再走。但夏言担心席景明会追过来,急着安置陈曼, 当即就要离开,沈默劝说不成,最后便打算陪夏言一起去。 夏言推脱不成, 便任由沈默跟着一起, 反正路上要甩脱沈默的机会多的是。 沈默并不知道夏言心中所想,积极认真的帮夏言张罗一切安置事宜,显得夏言这个当事人倒是一点都不忙了。 看着沈默忙碌的身影,夏言的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丝愧疚。不论沈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沈默总是在尽心尽力的帮他…… “好了,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沈默朝夏言走了过来。 夏言抿了抿唇, 扬起头看向沈默,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谢你,学长。” 沈默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角,“对我你不用这么客气。” 就在这时, 沈默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默接了电话,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沈默瞬间面色骤变! 紧接着沈默看了夏言一眼, 走远了几步接听电话,因为离得远, 夏言只听见对方隐约说了‘公司’之类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沈默的脸色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沈默沉着脸挂了电话后, 夏言觑着沈默的神色, 担心的说,“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要么你先去忙吧。” 沈默沉默片刻,沉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夏言犹豫的看了一眼沈默,心中浮起一抹担忧,但沈默执意要陪他一起走,夏言便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还不等他们上车,沈默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回沈默没有接,直接挂了电话。 在沈默挂断的时候,夏言余光敏锐的看到来电人是沈默的父亲。 电话复又打了过来,沈默挂了又来,到最后在沈默打算再挂断时,夏言冷静的开了口,“还是先接了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沈默的反应明显很不对劲,即便夏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能让沈默父亲这么连环电话催促,沈默那边发生的事情一定很紧急重要。 ——他已经对沈默有所亏欠,不能再让沈默为自己担别的风险。 沈默看了夏言一眼,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瞬间传来中年男人的怒吼,“你现在赶紧回公司来!公司出事了——” 即便沈默急忙避开夏言,夏言仍是听到了沈父的话——明锐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大肆针对沈氏,沈氏猝不及防,几个竞标项目同时夭折,股价直接暴跌! 夏言的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寒得他的心脏都瞬间凝结成了冰。 沈默迅速挂断电话,拉着夏言的手就要立刻上车,“我们现在就走,我先把你和伯母送出城!” 夏言神思飘忽,恍恍惚惚的被沈默拽上了车。 然而就在沈默要上车时,一行人忽然从不远处冲了出来,一把拽住沈默就按在地上拳脚相加! “快走!”沈默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接下来的声音就被痛苦的闷哼声所替代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使得夏言瞬间清醒过来,“沈默!!!” 下一刻,一股凶狠的力道把夏言从车上拽了下来!夏言下意识害怕的闭眼,却落进了一个紧紧桎梏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分外熟悉,熟悉得只是接触就让人止不住的恐惧。 席景明死死的盯着夏言,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吃了。 他掐着夏言的腰,过紧的怀抱让夏言整个胸腔都被挤得生疼,这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被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将少年绞杀在怀中。 夏言睁大了无神的眼,张着唇不停急喘,恐惧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对方身上的那股阴郁的、风雨欲来的暴虐气息,让夏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彻底坠入了一片黑暗,将他溺毙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中。 ……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冰冷的毒蛇在他耳边吐信,露出尖利的毒牙,“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默的这点谋划?这点小手段,还想把我骗过去?” 席景明怒火汹涌,他这段时间为了退掉婚约和席虹玉大动干戈,几乎连觉都睡不了,满心想着等这件事结束后,他和夏言之间就再没有了结缔,他会慢慢的让夏言接纳他。 结果没想到夏言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了他。 好像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一样。 席景明钳着夏言的下颚,逼迫他转头看向地上的沈默,此时的沈默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脸上身上也全是被打出来的血迹。 “你……放开他!”沈默死死的盯着席景明,挣扎着要爬起来,然而紧接着就被人踩住了撑在地上的手掌,在地上狠狠的碾了一碾! “啊!!!” “席景明你别打他了!”夏言崩溃的喊道。 夏言猝不及防的求情让席景明的脸色登时更为阴沉,捏着夏言下颚的手几乎爆出青筋来,使得夏言疼得不住抽气,“这个时候倒情深义重起来了?那你利用沈默的时候怎么不做做好事呢?” 说着,席景明看向猝然抬头的沈默,勾了勾唇角,有些愉悦的说,“言言是个很会说谎的小骗子,他撒娇卖乖,只是为了利用你救出他母亲。你信不信等出了城他就扔下你跑了?” 夏言的身体微微一颤,别过头不敢再看沈默难以置信的眼神。然而席景明却并不愿意那么轻易的放过夏言,死死钳着夏言的下颚,逼迫着他看向沈默的惨状。 “我说得对不对,言言?”席景明在他耳边冷冷的催促。 席景明的话犹如尖刀撕下他最后的伪装,夏言的泪瞬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他不敢看沈默,甚至也无法反驳席景明的话,不堪的一面就这么被揭穿在别人的面前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总是会把事情弄到最糟糕的地步。 拳头打在皮肉上的闷响越来越重,而沈默的痛哼声越来越轻,轻得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 “敢招惹我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夏言呆滞的流着眼泪,面前的沈默遍体鳞伤,全都是被他所害,如果没有他,沈默根本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沈氏也不会被席景明所针对。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他所害。 好废物啊夏言,怎么会有你这样废物的人啊…… 不仅废物,还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真的能与席景明抗争,殊不知自己只是个跳梁上任人娱乐的、滑稽的小丑。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要是一开始就死掉……是不是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事了? “你……要报复……就报复我好了,你放了夏言……”沈默挣扎着,不停喘息的朝席景明嘶声说道。 夏言猝然抬起眼,不可置信的望向沈默。 席景明冷冷的看着沈默,不发一语。 可是沈默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沈默肯定会死的! 夏言闭了闭眼,像是抛下了所有一般,颤抖的哀求身旁的男人,“你放了他吧……我跟你走……我、我会听你的话的。” “言言,你的话已经不可信了。”席景明淡淡的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夏言微微一呆,连忙说,“我这次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跑了,你放了他吧!他会被你打死的!” 说着,夏言颤抖着用脸颊蹭了蹭席景明的手掌,俨然一副讨好的姿态,眼神空茫,“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会跑了。” 夏言迫不及待的去亲吻席景明的唇,妄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对方消气,可是这一回,席景明却避开了他。 琥珀色的眼神里冷冷淡淡,席景明嘲讽的看了一眼夏言,“你就这点本事?” 夏言呆呆的站着,一时分外茫然,他不知道还要怎么讨好席景明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席景明放过沈默?如果他去死的话席景明会不会消气? 这一刹夏言的脑子里转过了很多想法,可是又好像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夏言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膝盖一软,径直朝席景明跪了下去! 在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夏言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扯了起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席景明那张带着震惊怒意的脸。 席景明阴沉着脸,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一把抱起夏言朝车里走去,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好,如你所愿。” 夏言安静的待在席景明的怀里,眼神越过席景明的肩臂落在不远处沈默的身上,围着沈默的那伙人停了手,沈默满身伤痕的躺在地上,执拗的望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可是夏言已经听不见了。 等到被席景明带回别墅,扔在床上的时候,夏言才反应过来沈默当时在说什么。 沈默说,别去。 可是不去又能怎么样呢?他这样的废物,不该拖累不相关的人。 夏言无神的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晃一晃,剧烈的晃动好像整个天花板都要立刻塌下来似的。 席景明不喜他的走神,在他脖颈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印出重重的痕迹。 夏言缩了缩肩膀,颤抖着拥住了席景明,低声说,“好疼。” 真的……好疼啊…… 狂风骤雨的侵袭让夏言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杀死在这里,不过……如果就这样死掉,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第40章 夏言好像做了一场长到没有尽头的噩梦。 黏稠的水声、肌肤的摩挲声充斥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卧室里, 冰冷的毒蛇将他紧紧缠绕在怀里,凶狠的亲吻撕咬,带给他窒息般的痛苦缠绵。 脑中一片混沌沉寂, 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灵魂好像在这一刻沉入了无边的深渊, 静静的躺在深渊地底, 彻底放弃了这具行将就木的身体。 极度的痛苦和欢愉让身体已经麻木了,夏言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席景明似乎在夏言耳边说着什么,可夏言一句都听不到了。 他茫然的睁着失焦的眼,像是在看席景明,又像是在看别的地方,灰暗的双眸中再也没有了一丝光彩,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 后来席景明不说话了, 低下头,吻去了他脸上的泪珠,交换了一个咸涩的吻。夏言任由席景明亲吻着,口腔里的空气慢慢被掠夺殆尽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夏言竟隐隐有点喜欢这样窒息的感觉,就像是死亡临近那般令人心生愉悦。 可惜在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被榨干的时候席景明放开了他, 大股大股的空气涌进鼻腔, 夏言忍不住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声。 然而下一刻就被席景明凶狠的抓住了后脑的黑发,紧紧的拥抱了上去—— 黏腻潮湿的空间令时间的流逝全无概念, 夏言昏昏沉沉,时常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沉睡。有时候席景明会离开, 但不知过了多久又会回来, 夏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 静静的任由席景明摆弄。 …… 席景明紧紧的把少年抱在怀里。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现在的夏言比原来要消瘦苍白得多,那单薄的身躯好像随手就能折断,如果不紧紧搂在怀里,好像下一刻就会随风飘逝一般。 不过幸好……他找到了夏言。 找到夏言的过程并没有席景明对夏言说得那么轻松,最起码席景明并没有想到夏言会想出来这么一手,XX科技的神来之笔给明锐留下了一个大烂摊子,虽不至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也给明锐造成了一笔很大的损失。 若不是他提前已经想办法把席虹玉引出了国,恐怕这回真会被夏言给逃了。 在他为他和夏言的未来殚精竭虑之时,夏言毫不留情的背弃了他。 只差一点……夏言就离开他了…… 面对他时总是虚与委蛇的少年,朝旁人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把最为温暖的一面展露给了旁人。 他要是没来得及找到少年,对方会不会就这么扑进对方的怀抱,从此与另一个男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永远的……忘记他? 看到这一幕时席景明嫉妒的要发了狂,本就汹涌的怒火登时肆意的蔓延开来,一股刺痛席卷了他的心脏,令人窒息的痛意和愤怒疯狂席卷,叫嚣着要毁灭一切! 他要把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锁起来,让对方只能被困在床榻之上,教训得对方崩溃哭泣求饶,脑子里只剩下讨好他这一件事,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心思为止。 可看着夏言毫无生气的模样,席景明的心里却忽然涌上来一股刺痛。 夏言并没有崩溃求饶,甚至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只是难受得狠了会发出痛苦的低吟,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的承受着一切外来的伤害。无论席景明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夏言有所回应。 这几日夏言吃得也很少,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前两次席景明刚喂了饭,夏言后脚就吐了,惹得席景明以为夏言是故意的,还借故狠狠惩罚了夏言。 可后来席景明发现夏言是真的吃不下,最后只能做了些软和好消化的东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勉强喂下去。 夏言始终垂着一双无神的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个乖巧无觉的精致木偶。 席景明率先败下了阵来。 他沉默的拆下了夏言手腕上的束缚,少年白皙的手腕已经被坚硬的铁器磨得通红,席景明握着夏言的手腕涂药,忽然惊觉夏言的消瘦,夏言在这几日之间好像又瘦了许多,手腕细到仿佛他轻轻一碰就能折断一样。 夏言只是静静的任由席景明摆弄,一语不发。 这副毫无生气的脆弱模样,似乎下一刻就会轻易的死掉一般。 他有时候怀疑夏言是否像之前一样在演戏,可是对方暗淡无神的双眼却让他心底涌上来一股没由来的恐慌。 他感到夏言离他越来越远,哪怕他们拥抱得再怎么亲密,灵魂之间却好像隔开了一道巨大的隔阂,再也接触不到。 明明解开了夏言的束缚,夏言却似乎没有一点打算活动的迹象。 总是乖乖的待在卧室里,等待着席景明回来,然后很自然的展开身体,供对方取乐发泄。 席景明回家时,佣人汇报说夏言又一整天都没有下楼,她们也不敢随意上去探望情况。 席景明上了楼,夏言静静的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对他的到来无知无觉。 席景明走近了才意识到不对,摸了一把夏言的额头,摸到了一把潮湿炙热的汗水,夏言的额头烫得吓人! 医生很快赶到,夏言的体温已经烧到了接近40度,整个人看起来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医生顶着席景明阴郁暴虐的气息给夏言挂上了点滴,硬着头皮说明夏言的情况。 【既然没有别的外因可能是忧思过重,心情原因也会导致抵抗力下降。】 【好好注意观察他的情况,尽量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饮食也尽量多吃一点,他吃的太少了。】 医生走了后,席景明静静坐在夏言身边看着药,这个场景格外熟悉,几个月以前,他也是坐在夏言的床头,帮夏言看点滴瓶。 只不过那时候他满心不耐,只想着甩脱这个任性的少爷,就连离开的时候……都没给对方甩过好脸色。 那时候夏言期期艾艾的看着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最后只能憋屈的咽了回去。 席景明神思飞远,忽然想起来那时候的夏言,漂亮又任性,张扬得好像全世界自己最厉害一样,像一朵火红绚丽的骄傲玫瑰。 而现在玫瑰却已经濒临枯萎,消瘦的枝节上花瓣垂落,干枯暗淡得再也看不出昔日的美丽。 是他亲手使得玫瑰濒临凋谢。 尖锐的刺痛席卷了整个心脏,细细密密像是针扎一样,席景明呼吸微顿,一股窒息的感觉堵在了胸腔。 他强忍着这股窒息的痛苦,硬撑着看夏言打完了两瓶点滴。用了药之后体温退了一些,但还是温度很高,刚才的冰袋已经用完了,于是席景明便打算再找些冰袋来给夏言降温。 就在转身的瞬间席景明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席景明回过头,夏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用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看着他。 “你要不要试试。” 这是夏言罕有的主动跟他说话,席景明瞬间有些惊喜,但他一时没能明白夏言的意思,“试试?” “我发烧了。”夏言平静的叙述,“他们说会舒服,你试试吗?” 席景明心中的喜意瞬间被凝结成冰。 他沉默的看了夏言几秒,心中的闷痛堵得他几乎窒息,然而他还是强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神色自若的摸了摸夏言的发顶,只是语声有些艰涩,“好好休息吧。” 夏言反应淡淡,“……哦。” 席景明再也忍受不了房间里窒息的氛围,借口给夏言取冰袋,转身走了出去。 出门后他用余光悄悄的瞥了一眼房间里,只看见夏言闭着眼,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深深埋进了被褥里。 夏言的病持续了一周多才见好,席景明这才敢放心去了公司,之前夏言和席虹玉留下了太多烂摊子,仅靠线上办公完全解决不完,他必须得去公司了。 家里的佣人实时给席景明汇报着夏言的近况。 这日夏言似乎终于舍得出房间了,在楼下的花园里坐了一天。传过来的照片里,单薄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花园里,眼神一片空寂。席景明只觉得心里闷痛得难受。 晚上回家时,夏言已经不在楼下了,席景明回到卧室,果不其然夏言在卧室里,正坐在飘窗上,侧过头望着窗外。 卧室的窗外是一片人造湖,美则美矣,看多了就有些没意思,然而夏言却像是没有看到席景明的到来一般,一直侧过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灰暗的眼静静的望着窗外。 席景明站在卧室门口,静静的望着飘窗上脆弱苍白的少年。 直到过了很久,席景明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发出一声轻响,夏言这才终于发现了席景明的存在。 少年的眼神有些迟缓,像是很久才对上焦一般,慢慢的从飘窗上下来,走向席景明的同时解开了身上的衣物,毫无羞耻之心的搭上席景明的肩,扬起细白的脖颈,像引颈就戮的天鹅,朝席景明献上了轻柔冰冷的吻。 席景明呼吸猛地一滞,理智与冲动背道相驰,最终他还是紧握着拳头强行保持着理智,“别这样……你的病还没好全。” 夏言微微歪了歪头,灰暗的眸子里似有些困惑,“可是,我的用处不就是这个吗?” 席景明的心脏骤然一痛,他猛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对夏言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的用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你以为我买你是为了做慈善?】 过去的记忆猛然间涌入席景明的大脑,他一瞬间甚至没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夏言说这么多伤人的话? 席景明无力的解释,“不是,你……”他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你是夏言,不是物件,我……你……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我们好好先把病养好吧。” 夏言不知道有没有把席景明的话听进去,淡淡的“哦”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席景明特地把工作全都推到了后一天,他认为夏言可能是在家闷太久了,昨日夏言一直在看窗外,应该是想出去的。 夏言听到席景明问,平静的说,“你决定就好。” 席景明带着夏言去了医院,以前夏言很担心母亲的安危,不过几天就求着他来医院看望一趟陈曼,这回夏言被席景明在别墅里关了许多日,应当很想见到母亲——席景明是这般想的。 现在他主动带着夏言去医院,让夏言知道陈曼的情况很好,应该能开心点。 然而夏言却只是在病房门口待了一瞬,在确定陈曼身体情况没问题之后就想走了。 席景明问,“不多待会儿吗?”平常夏言都要在陈曼旁边待很久的,还要跟陈曼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才行。 “不了。”夏言低低的垂下眼。 像他这样一事无成的废物,有什么脸来见陈曼? 席景明并不知道夏言的所思所想,见夏言拒绝,便不再多问的带夏言离开了。 这一趟医院之行不仅没有让夏言心情变好,反而好像让对方更为郁郁。席景明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夏言,对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脸上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寂。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哪里玩一下,我们很久没有出来了。”席景明尽力让语气放得轻松。 然而夏言过了很久才说,“你决定就好,不用问我。” 席景明便不再说话了。 他带夏言去了游乐园。上次两人一起来时,席景明发现夏言似乎很喜欢这里,于是这次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游乐园,也许……带着夏言来这里玩一玩,对方就会像上次一样—— 然而这次夏言一下车,刚抬头看到游园入口时,面色突然一变。 紧接着,夏言便弯下腰痛苦的干呕了起来。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席景明瞬间被吓坏了,连忙去扶夏言,“怎么了怎么回事?胃难受吗?” 在摸到夏言的额头时,席景明摸到了一头的冷汗,夏言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痛苦的干呕着,但是因为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并没有吐出来什么,身上的冷汗疯狂的往外直冒。 这下席景明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连忙带着夏言离开了游乐场,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夏言情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席景明还是心有余悸的带着夏言做了检查。 结果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再没有其他问题。 出了这样的事,席景明便带着夏言回了别墅,吩咐保姆做了暖胃的汤,好生照顾一番,一整天好像什么都没干,但竟也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 晚上,席景明突然无端的惊醒了过来。 然而一醒来,便发现身侧的夏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坐在他身侧的床头。 席景明无端一惊,打开了床头的小灯,这才发现夏言抱着膝坐在床头,正侧过头静静的看着他,灰暗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 席景明顿时睡意全消,连忙坐起身轻抚夏言的背,“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夏言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流着泪。 席景明问了一句,“言言?” 他伸出手把夏言搂在怀里,温声安抚,“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然而在触碰到夏言紧攥的手时,席景明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夏言的手里握着一把刀。 第41章 席景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全都凝固了。 他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下, 停滞了很久才轻轻握住夏言的手,小心翼翼的掰开细瘦的指节,把夏言手心里的刀子抽了出来。 夏言没有反抗, 静静的任由席景明动作。他好像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席景明做什么都无法触动他一分一毫。 席景明心脏锐痛,他不知道此刻的夏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敢问夏言拿着那把刀是打算伤害谁。因为怕刺激到夏言, 于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倒了杯温水插好吸管递到夏言面前,温声说,“渴不渴?喝口热水吧。” 夏言像是过了好一会才听清他的话,就着席景明的水喝了几小口就别过了头。 席景明轻声哄着夏言躺了下来,这回夏言倒是乖乖的没有任何挣扎。 黑暗中,席景明轻轻的把夏言拢在怀里, 夏言现在瘦得吓人,席景明根本不敢用力,像是稍一用力就会使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像玻璃一样破碎。 黑暗的卧室充斥着压抑的寂静,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的心思, 夏言安静的躺在席景明的怀里,安静到有一瞬间席景明甚至感受不到夏言的呼吸! 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和挫败感充斥了席景明的整个胸腔, 这种复杂难受的感觉让席景明的眼眶有些酸涩,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把即将涌上来的液体逼了回去, 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静默许久,席景明最终还是忍耐不住, 问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夏言, 你是不是很恨我?” 夏言没有回答。 隔了许久,夏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淡淡的说,“睡吧。” 令人窒息的黑夜在两人的静默中缓慢流逝而去。 第二天,席景明让佣人把家里的刀具都收拾了起来。 即便不知道昨夜夏言到底是想杀了他还是自杀,可现在夏言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席景明不敢再让夏言独处在别墅里,免得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把夏言带去了公司。 当然肯定不是让夏言再做秘书。 席景明把夏言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让秘书搬来了一套新的桌椅电脑,下载了时下最火的游戏供夏言玩。他的办公室里有宽大的沙发和休息室,还有采光极好的阳光房,无论是想要休息还是娱乐都是很好的地方。 但夏言对此反应兴趣缺缺,席景明带他来公司他也毫无异议,在确定席景明不需要他做什么后,夏言便坐在窗前复又发起了呆。 日光穿过窗外的绿植洒落进来,靠在椅子上的少年半垂着眼,细碎的日光洒在他苍白消瘦的侧脸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如玻璃般脆弱。 以前席景明白天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即便家里佣人会给他汇报夏言一天的情况,但席景明并没有真正切身相处过。 直到坐在夏言对面,席景明才真正感受到夏言每天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靠在椅子上的少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日复一日安静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便席景明跟他说话,夏言也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然后很快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好像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让夏言所留恋的地方了一样。 席景明买来夏言以前爱吃的爱玩的东西,夏言对此也是兴趣缺缺,连看也不看,如果席景明提醒,夏言就会像完成任务一样拨弄两下,然后又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席景明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再让夏言提起精神,他甚至没有办法让夏言把注意力回到现实中来,有时候明明席景明正说着什么,夏言就又发起了呆,过了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有些抱歉的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态度诚恳带着歉意,把席景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无力的挫败几乎打败了席景明,望着夏言毫无生气的衰败模样,席景明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名为后悔的情绪。 之前夏言因为陈曼被控制,而不得不向他屈服时那股绝望恐惧的模样也曾让席景明有过一丝短暂的后悔,不过那时候的夏言一心逃离,眼里满是生机勃勃的恨意,所以席景明那点悔意很快就被想要完全占有夏言的心思所占据。 而现在,席景明在夏言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即便是最为亲密的距离,夏言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也在诉说着欢愉,可席景明依然感觉夏言的灵魂离他遥远之极。 同床异梦,不外如是。 …… S市新开了一家餐厅。 夏言喜欢美食,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喜欢探这种花里胡哨的店,所以在新店刚开后,席景明就带着夏言来了这里。 他向夏言的一切喜好靠拢,学着夏言以前喜欢的一切,带着夏言去体验这些新奇的事物,妄图提起夏言一丝半点的兴趣。 可惜收效甚微,夏言沉默的吃着精致新奇的食物,眼神有些空寂,心思又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席景明试图说些有趣的事物提起夏言的兴趣,得来的只是夏言机械式的应答。 “夏言?”一个惊讶的女声骤然在旁边响起。 席景明抬起眼,看到座位旁边走来了两个打扮学生气的女生,其中一个年轻女生正惊讶的看着夏言,眼里带着一些惊喜。 “好多年都没见过你了,好巧啊,你也来和朋友一起吃饭吗?”女生十分惊喜的说着,在看向夏言的同时,眼睛忍不住悄悄瞥了下夏言对面的席景明。 两个女生的心里同时划过一抹惊艳,果然帅哥的身边都是帅哥,不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气场太强了,让女生的心里有些发怵,于是连忙把视线转回到了夏言的身上。 夏言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缓缓的转过头,看了女生一会,眼里多了一丝困惑,“你是……” “呃……”女生面上划过一丝尴尬,不过好在她性格比较大大咧咧,很快就理解似的跟夏言笑了笑,“我是林晓娜,你以前高中同班同学呀,就是那个……戴着眼镜,坐你前面的那个。” 林晓娜这么说,夏言才像是有了一点印象,“抱歉,时间过太久了……” “没事儿,不过真是太有缘啦,自从你退学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你,这段时间你怎么样啊?”林晓娜连珠炮似的问,毕竟高中时候班上的女生恐怕没几个不喜欢夏言的,如今与高中男神重逢,林晓娜眼里的惊喜溢于言表。 几年过去,夏言的五官比高中时更为精致夺目,不过林晓娜总觉得……夏言似乎比高中时要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 难道是生了什么病吗?林晓娜不禁心里想着。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席景明温声开了口,“既然林小姐和言言认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喝茶慢慢聊聊,老同学重逢挺不容易的。” 夏言不知道席景明为什么要这么说,皱着眉警惕的看了席景明一眼,殊不知这一眼让席景明心中猛地一痛。 夏言开口,“不……” “不了不了不了。”林晓娜和夏言同时开了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参加一场面试,我们学校要求大三就要有实习经验,我现在还在四处找工作呢。” 席景明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林小姐打算去哪家公司就职?” 林晓娜对席景明文绉绉的说辞有些不适,尴尬的笑,“哪轮得到我打算?面上哪个是哪个吧,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我面试了十几家公司人家都不收在读学生,我估计明锐这么财大气粗,肯定不会要我的。” 听到明锐两个字,夏言顿时微微皱眉。 席景明则优雅的笑道:“怎么会呢,林小姐这么优秀,这次一定能面试成功。” “谢谢谢谢。”林晓娜受宠若惊的说,“你是夏言的……” “我是他男朋友。” “我老板。” 席景明和夏言同时开口。 林晓娜和同伴:“……” “啊,哈哈哈。”林晓娜尴尬的笑,做了个战术撤退的动作,“我面试快迟到了,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说着就拉着同伴快速撤退,本来林晓娜还打算跟高中男神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但现在看来幸好没去要,不然就是雷区蹦迪了。 果然帅哥都有男朋友了。 餐厅里,夏言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男朋友的人,眼神沉寂。 其实席景明也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林晓娜问到他们的关系时,席景明第一次在脑中认真思考了这件事。 曾经他把夏言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当做随意玩弄丢弃的宠物和情人,然而在不知不觉间,这份感情在无形中已经变了质,他对夏言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情人这个界限,只是他自己一直执迷不悟。 当外人问起他们的关系时,席景明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把夏言放到情人的位置上,他想和夏言成为平等的、能够堂堂正正、甚至是能到处跟别人炫耀幸福的关系。 他想成为夏言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席景明,你醒了,你老婆没了 第42章 林晓娜今年大三, 学校已经开始督促他们找实习工作了,即便揣着名校学历,可现在本科生多如牛毛, 应届生都找不到工作,更别说他们这种只能干短期工作什么都不会的在校生了。 即便林晓娜和同学们一样到处撒网,一天参加好几场面试, 得来的也都是拒绝的回复。 像明锐这么大的公司, 能筛选她进面试已经是幸运到极致了,林晓娜心里对通过面试这件事毫不报希望。 可意外的是,明锐竟然通过她的面试!并通知她第二天就去上班!虽然是在秘书部,而不是她一开始想去的业务部门,但这也是一件意外之极的大喜事了! 第二天,林晓娜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打算争取给同事们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才到了公司不久, 负责带她的前辈就把她带到了总裁办公室,说总裁要见她。 明锐的总裁!林晓娜瞬间受宠若惊忐忑之极,不知道总裁找她这个才来的实习生到底有什么事?难道这是明锐的传统?每一个入职的新员工都会被总裁谈话?灌灌鸡汤励志一下? 等到进了总裁办公室,林晓娜瞬间瞳孔地震! 这……这不是昨天那个—— “林小姐, 又见面了。”坐在老板椅上的席景明微笑着说。 如果席景明愿意,他那副温柔亲切的模样还是很唬人的, 很快就使得林晓娜不再紧张忐忑, 放下了所有戒备。 于是在林晓娜眼里,席景明很快从高高在上的老板变成了一个, 因为和男朋友闹了矛盾,而苦苦思索怎么哄回男朋友的痴情总裁。 “他很少跟我提起他的事情, 所以我想了解言言以前的经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新接纳我。”席景明叹了口气, 在林晓娜眼里看起来一时竟有点可怜。 林晓娜思索了一会,也有些犯了难,“夏言同学他以前在高中时候话就很少,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他好像不太愿意和别人交流……” 林晓娜的言语里,朝席景明构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夏言。 沉默阴郁,刚入学时因为出众的外貌引得全校女生倾慕,成了学校风云一时的校草。 夏言所在的学校是重点高中,能考进这所学校的人不是富贵出身就是学习很好,夏言家境不好的事情全校皆知,刚入学时的成绩也很优异,只不过后来因为校园暴力的事情成绩逐渐一落千丈。 席景明瞬间危险的眯起眼,“校园暴力?” 说起这件事林晓娜也有些愤愤,“我们学校很多学生自视甚高,夏言家境又……他嫉妒夏言风头太盛,就去欺负他。” 学校那帮人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偏偏夏言也不是个善茬,对来试探欺负他的学生都一一揍了回去。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欺软怕硬,时间久了也没人敢来惹夏言了。 然而偏偏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时间过得太久,林晓娜记不太清,记得隐约是在体育课上,有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在欺负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家里条件不太好,平时人也有些唯唯诺诺,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毕竟女生力气小,揍也很难揍回去。 女生被挤到墙角,胸衣都快被扯得露出来了,有些学生看到了也不敢上去管,毕竟这群高年级的学生个个家境优越,得罪了这群人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最后夏言看不过眼,出手把那群人揍了一顿,把人赶跑了。 因为这件事,夏言惹火了那个高年级的学生,对方是学校有名的校霸,立刻招呼了一群跟班报复夏言,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的蜂拥而上,甚至夏言周末在洗车行打工的事也被当成了笑柄在学校流传。 “大家都得罪不起那些人,学校的老师也捧高踩低,夏言当时好几次差点被学校开除。”林晓娜愤愤不平的说着,“不过后来好像欺负他的人少了些,应该是沈默学长……” 林晓娜说着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止住了话头。说实话高中时候沈默和夏言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有点暧昧,在现任面前提起前任可是大忌! “咳咳……反正后来情况变好了些。”林晓娜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夏言退学了,他学习不差的,不知道他后来还有没有读书,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夏言同学虽然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其实人很善良很好说话的,当时班里同学谁有困难,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挺热心帮忙的。” “而且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夏言挺看重感情的,虽然不知道你和夏言有什么矛盾,但我觉得你们要是把误会解开的话,他那么容易心软的性子,你们肯定很快就能复合的。”林晓娜真诚的朝席景明建议。 席景明的心中猛地一痛。 他何尝不知道夏言心软好说话,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少年虽然表现上跟个小刺猬一样,但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对夏言软下态度,夏言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 甚至在最初两人刚签下契约,夏言气得好像要杀人时,他只用一个轻柔的吻,就能让少年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 小刺猬虽然表面上都是刺,可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人抚摸。 面前的林晓娜似乎完全把席景明当成了同学的男朋友,喋喋不休的给他传授要怎么追人道歉。还没走出象牙塔的女生活泼天真,对职场的观念一无所知,青涩稚嫩得令席景明猛然惊觉夏言其实还不到二十岁。 是本该在校园里肆意享受青春的年纪。 而现在的夏言却已经被磋磨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席景明一瞬间甚至有些想不出夏言原来肆意张扬的模样了,明明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却如同隔世一般。 夏言是很好哄,可前提是他没有做出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亲近夏言的权利。 席景明喉头滚动了下,艰难的朝林晓娜扯出一抹笑容来,真诚的说,“言言现在心情不好,你是他的高中同学,跟他应该有很多话题能聊得来,林小姐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多来陪他说说话之类的?薪酬我按照现在的三倍工资开给你。” 三倍!明锐的薪酬本来就高,三倍的话岂不是——等等等等,这不是最重要的。 林晓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以前也接受过他的帮助,我们同学这么多年没见到了,肯定要联络联络。你不用给我这么高工资的。” 席景明笑着说,“那就麻烦林小姐了,这是我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林晓娜拗不过,只能不再说什么了。临走的时候,席景明忽然又问,“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欺负过他的人都有谁?” “呃……”林晓娜想了想,说了几个印象深刻的名字,都是他们高中时候学校里带头校园暴力的几个校霸。 “谢谢,我知道了。”席景明说。 * 第二天,夏言被席景明带去公司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多了个小尾巴。 林晓娜算是看明白了,席景明招聘她来,完全是打算让她给夏言作伴来的。 不过林晓娜并不反感,她本来就对夏言印象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在餐厅重逢时那么惊喜的打招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高中时期有一段时间曾与班里的女生一样,对夏言产生过一点暧昧的情愫。 当然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且有席景明在侧,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暧昧的想法。 作为同学和朋友,她也是真心希望夏言能够快乐起来。 林晓娜性格开朗又能说会道,又是和夏言聊以前的趣事,又是拉着夏言各种体验新奇的事物,在席景明的鼎力支持下,林晓娜肆无忌惮的带着夏言快乐摸鱼。 不过有林晓娜这位高中同学陪伴,夏言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点,总算不再整日整日的发呆了,偶尔也会朝林晓娜说一两句什么。 可这仅限于席景明不在的时候,席景明一旦出现,夏言眼里的那一星半点的生动气息就瞬息间消失了。 林晓娜最近在拉着夏言打一个很热门的游戏。 夏言以前有事没事也很喜欢打游戏,不过后来逐渐就不再碰了,席景明让人给夏言配的电脑里把各大热门游戏都安装了个遍,但夏言碰也不碰。 还是林晓娜死缠烂打拖着夏言玩,最后才让夏言点开了游戏图标。 游戏是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东西,夏言心不在焉的跟随林晓娜打怪,基本可以说是林晓娜打,他在后面舔包就好。耳机里传来林晓娜激情四溢的叫喊声,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席景明难得见夏言做一件事,不由得心中一动,然而刚一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夏言就把游戏关了。 席景明知道对方这是连看也不想让他看,可难得有个能跟夏言交流的机会,席景明怎能放过?于是席景明很快就在电脑上下载了游戏,在林晓娜那里套到了区服,悄悄建了个小号,根据之前在夏言电脑上瞥到的ID,暗搓搓的加了夏言的好友。 办公室里,席景明和夏言的桌子是面对面放的,所以他们谁也看不到对方的电脑屏幕,看不到屏幕,所以席景明也并不知道夏言什么时候在打游戏。 席景明加好友的时候,夏言并没有上线。即便心里有些着急,但席景明还是耐心的每天挂机等人,一直等了好几天,席景明才终于等到夏言上线。 这几天等待时间,足够席景明对游戏了解一番了,对于游戏里刚认识的人来说,建模的模样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这个游戏里最受欢迎的是萝莉体型,也是最好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体型,于是席景明果断的建了一个萝莉号。 今天林晓娜没有上线,夏言百无聊赖,甚至连怪都懒得杀,漫无目的的在地图里瞎逛,顺便采采药草。 突然,一只粉红色的萝莉从天而降,扑通摔在了夏言面前。 紧接着,萝莉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晃了晃双马尾的脑袋,【小哥哥,我是萌新,你能带带我吗?】 夏言:…… 第43章 夏言自顾自的操纵着游戏人物采集药草, 粉红萝莉蹦蹦跳跳的跟在夏言身后转悠,这个萝莉操作显然不是很熟练,时不时的就走偏了方向。 见夏言一直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萝莉又说,【小哥哥, 你一个人玩游戏吗?我才开始玩这个游戏, 什么都不会,你可以带我玩吗QAQ?】 这回夏言的游戏人物停在了原地,似乎是在俯视面前的小萝莉。 席景明本以为夏言是在思考要怎么回复,岂料下一刻夏言的游戏人物就凭空消失了。 夏言直接下线了。 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席景明下意识的抬起眼,正好撞上了夏言幽静无波的双眸。 夏言静静的看着席景明,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又没说出来,很快的侧过了头,避过席景明有些黯然的神色。 夜里,他们像一对平常的爱侣般肆意缠绵, 比起初时的青涩,现在的夏言已经学会了所有取悦他的技巧, 像一具专门为情爱而生的漂亮的傀儡娃娃。 无论夏言再怎么主动, 总让席景明有一种自己在抱着一具行尸走肉的错觉,少年的身体依然会因为激烈的□□而战栗喘息, 只是灵魂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身体欢愉到极致时内心的空虚被无限放大,席景明再也忍受不住的哀声恳求, “言言, 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 他控制不住的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亲吻对方的眼睛唇角,无意识的用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来唤回对方。 苍白而绝望。 夏言缓慢的转动眼珠,落在了席景明的脸上,然后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仰起脸回吻席景明。 席景明被对方主动的亲近激得心头一喜,然后就看见夏言慢慢俯下身,从他的脖颈一路吻到了…… 毫不犹豫,娴熟自然的取悦。 席景明只感觉到心头刚浮起来的那点喜悦瞬间被冻成了寒冰,坠入谷底砸得粉碎。 他连忙避开夏言取悦的动作,慌乱的像个没经历过□□的年轻小伙,着急的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夏言抬起头,脸颊因为之前的余韵而泛着红,失去光彩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席景明,有些困惑的问,“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还想要什么呢?席景明。 这句话夏言曾问过他很多次,疑惑的、崩溃的、绝望的。他用尽手段让夏言次次都臣服于他,却总是不满足于夏言的表现。 他不想看到夏言或畏惧或仇恨的神情,可是无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除了让夏言更加的警惕怀疑,再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总是在把事情越变越糟。 他只是……想让夏言喜欢他。 ——像原来那般跟他肆意的闹着脾气撒着娇,即便口是心非,看着他的眼里也全是藏不住的眷恋。 他想让夏言重新喜欢他。 席景明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瞬,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才还充斥着炙热暧昧的空间迅速降温,夏言见席景明抗拒便也停下了动作,径直离开席景明的怀抱,背过身睡了。 * 日子如往常一般过去,好像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只不过席景明发现夏言似乎连游戏也不上线了,彻底断绝了所有娱乐活动。 席景明的办公室坐落于明锐大楼的最高层,采光视野绝顶的好,为了让这优越的视野达到最佳,顶层的很多地方都采用了大片大片的落地窗,能够一眼俯瞰整个繁华的市中心。 席景明经常发现夏言靠在整片的落地窗上,透过窗子静静的望着下面,透明的落地窗时常给席景明一种错觉,仿佛夏言下一刻就会从这百米高楼上坠落下去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于是很快席景明就让人把顶楼的落地窗全部改造成了普通窗户。 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随着窗户的改变而消失,反而深深的扎根在席景明的心里,跃跃欲试像是随时会破土而出。 这天席景明去会议室开会,夏言便留在了办公室里。 片刻后秘书进来,有些着急的说有份重要文件临时需要,所以需要从席景明这里找。 会议已经开始了,秘书显然有些着急,额头的汗都沁了出来,夏言之前做过席景明的秘书,看了一会那秘书的着急样子,便也走上前打算帮秘书一起找。 席景明这里的文件很多,两人翻找时错手间一大摞文件便全洒落在了地上。 “我天!”秘书惊叫了一声。 夏言抽出了秘书需要的文件,说,“你快过去吧,我来收拾。” “好、好的麻烦你了,谢谢谢谢。”秘书感激的看了夏言一眼,也顾不上多说,连忙拿着文件跑了。 …… 席景明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夏言正拿着一份资料怔怔的站着,地上是一片散落的文件,也不知道夏言这样站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夏言怔怔的抬起眼,眼眶通红,眸中一片破碎的绝望。 席景明瞬间就慌了,待看清夏言手中拿的那份资料时,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成了冰。 “这是真的吗?”夏言避过席景明抽走文件的手,眼中满是惶然的绝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席景明心脏抽痛,慌忙把瘦弱的少年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言言、言言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夏言下意识的推开了席景明,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堵在了他的喉头,怎么都挥散不去,“我很冷静……” 夏言睁着一双空茫的眼,怔怔的望着席景明,“所以,这都是真的?” 席景明艰难的握住了拳头,一瞬间有些不敢直视夏言的眼,资料上面明明白白写的那么详细,他难道要说这都是编的吗?可是他又要怎么告诉夏言,资料上的都是真的。 一个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渴望繁华都市和亮丽舞台的漂亮姑娘,刚签下了娱乐公司,即将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演艺圈时,被一杯加了料的酒毁了一切。 陈曼后来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对方的势力大到她毫无反抗之力,陈曼受不了这份屈辱,毅然决然的和经纪公司解约,黯然回了家乡。 小地方医疗知识落后,陈曼又不显怀,知道有孩子时已经四个月了,陈曼生下孩子却也和家人就此决裂,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各处辗转打工生活,直到那个孩子争气,考上了S市的重点高中,陈曼才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 这份调查报告截止到陈曼出车祸,这是当时宋梦妍在查那十几名受害女性时一同查到的,本来并不起眼,席景明当时甚至不知道这是夏言的母亲。 直到后来为了让夏言从沈默家里离开,他查了夏言去的那家医院之后才得知夏言母亲的身份。 席景明当即就决定对夏言隐瞒这件事,可没想到……还是被夏言知道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席景明抱着夏言不停的道着歉,也不知道是在为哪件事而道歉,他的心里被莫大的愧疚所淹没,夏言现在的精神状态本来就很差,他怎么能让夏言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把资料销毁?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说夏言就永远不会知道? “对不起……” 夏言静静的任由席景明抱着,神情恍惚心思不知道去了哪儿。 很久之后,才淡淡的说,“啊,果然垃圾就是垃圾。” 连出生都要毁掉别人的一生。 还不等席景明说什么,夏言又说,“我想见夏兴朝。” “……好。”席景明连忙说。 * 夏兴朝已经被关进了监狱,因为罪案累累,数罪并罚被判了很久。 席景明本来想陪着夏言一起去探监,但夏言执意不让,于是席景明只能在门外等着。 他不知道夏言跟夏兴朝说些什么,又担心夏兴朝会刺激到夏言,各种担忧的心思纷杂的冲乱了他的思绪,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着急又忐忑的等着夏言出来。 探监的时间有限制,明明夏言只去了一会,可席景明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他忍不住想要进去找夏言时,夏言出来了。 不同于之前的慌乱绝望,现在的夏言很平静,就连看向席景明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毫无情绪,平静到有些诡异。 夏言不打算说谈话内容,席景明也不敢问,回了别墅陪着夏言吃了饭,又煲了一锅热腾腾的汤喂夏言喝了,对方始终很平静,平静的吃饭,平静的洗漱,平静的上床睡觉。 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夏言突然问,“做吗?” 席景明一惊,虽然这段时间夏言都挺主动,可很少有这么直接的问过……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连碰都不敢碰夏言。 “要么你还是好好休息……唔——” 夏言的主动瞬间让席景明呼吸一乱,他连忙捞住夏言就要跌坐下来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夏言又说,“做吧。” 干脆果断,丝毫不给席景明拒绝的余地。 席景明微微叹了口气,搂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身—— …… 半夜时,席景明被一股无端的心悸惊醒。 身边的床空空荡荡,没有人。 “言言?”席景明心里无端一慌,连忙打开了灯,迅速下床找人。 走出卧室门,席景明就听见旁边的卫生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在洗澡。 大半夜洗什么澡,席景明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松了口气,然而还没松完这口气就提了起来—— 浴室的玻璃门上遍布厚重的水雾,离得近些几乎能感受到浴室蒸腾的热气,现在才刚入秋,洗澡哪里需要这么高的温度! 席景明一边叫着夏言的名字,一边连忙拧动浴室的门,见拧不开当机立断一脚踹了过去! 浴室的门轰然倒塌,吓了里面的夏言一跳。 他愣愣的抬起眼,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席景明。 席景明一个箭步冲上去关了花洒,低吼出声,“这么烫的水你要干什么!” 夏言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蓦地打了个颤,席景明吼完就后悔了,连忙抱起被热水烫得通红的少年走出浴室,“对不起凶了你,我刚刚太着急了,你开这么烫的水不知道疼吗?” 夏言垂着眼,静静的倚靠在他的怀里,像个湿漉漉淋了雨的小猫,低低的说,“我太脏了……” 席景明心里一堵,温声哄道:“不脏,谁敢说你脏?言言最干净最乖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哄小孩儿似的。 第一次告白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随着哄人的话说出了口。 不需要酝酿准备,不需要做心理建设,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可惜席景明的告白并没能引起夏言的在意,怀里的少年摇摇头,静默不语。 席景明也顾不得难受,连忙把夏言放到床上,检查少年被烫得通红的身体,“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这一检查还真有不少地方被烫出了伤痕,席景明心里又心疼又难受,连忙去找冰袋和烫伤膏,所幸别墅里的东西都很齐全,不一会东西就全找齐了。 然而刚回到卧室,席景明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夏言手里握着不知从哪拿的吃饭用的钢叉,正毫不留情的朝自己的颈侧捅去—— “夏言!!!!” 第44章 电光火石之间, 席景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下夏言手里的利器,他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即便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一线鲜血还是洒上了半空。 席景明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一线血迹,他惊愕的睁大眼,浑身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所幸夏言并没有伤到大动脉, 但脖颈上的伤痕仍然触目惊心。 家庭医生还没有到, 席景明抖着手给夏言按着伤口,可是鲜血依然不停的渗出厚厚的纱布往外涌着。 “医生就快来了,马上就到,别慌别慌,咱们别动啊。”席景明语无伦次的说着,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沁了出来。 不过夏言这个当事人显然比席景明要冷静得多,静静的任由席景明勒在怀里, 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静默的垂着一双空茫的眼。 房间里充斥着席景明剧烈的喘息,因为过度紧张,席景明的手抖得几乎要按不住伤口, 只能换成两只手一起按,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样子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样。 席景明心里满是惊慌, 他明明已经让人把刀具全部收起来了, 可独独忽略了最常见的餐具,可他这会甚至连重话也不敢说, 唯恐吓到夏言,语无论次的安慰着哄着, 唯恐夏言会紧张促使血液流速加快, 可明明最紧张的人是他。 所幸医生很快就来了, 做了清创处理并缝了几针,席景明认认真真的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了下来,并紧张的扣住医生又问了一堆问题,好像夏言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等到医生离开,席景明依然有些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望着夏言。 夏言还从未见过席景明这么惊慌紧张的样子,好像很担心自己一样…… 也是,毕竟席景明在自己这个宠物身上付出了这么多,要是自己贸贸然死了,席景明岂不是亏惨了? 夏言抬起一双灰暗的眼,平静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死的。” “我没打算自杀,我只是想试试钢叉能不能戳进去……”夏言轻描淡写的说着残忍至极的话,缓缓朝席景明勾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毕竟我妈妈还在你手上,我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席景明哪会听不明白夏言的意思?一颗心瞬间被扎得千疮百孔。 “言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昔日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像个初涉情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意的青涩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之前多次强迫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现在、我现在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很担心你,我害怕你会出事……” 席景明惊慌的看着夏言,竭尽全力的用苍白的言语表达自己的爱意,“对不起言言,我知道错了,和宋梦妍的婚约我已经取消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做伤害你的事了,你也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好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夏言淡淡的说,“我刚刚真的只是试验一下,我有分寸,我不会去死的。” 席景明呼吸一滞,“我没有想要逼你,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这句话说出来后席景明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如果他足够洒脱,这时候应该放夏言母子离开。可是如果放任对方离开,或许这辈子他都见不到夏言了。 一想到或许永远都见不到夏言这种可能,席景明的心里便生出一股极大的不愿。 他的心里总存着一种侥幸,只要他对夏言足够好,或许夏言就能接受他,他们总有一天能幸福的在一起。 ——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定定的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男人,心里只觉得有些乏味。 或许这又是席景明的新把戏。 席景明总能演得情真意切,兴许知道是演的,夏言对此没有丝毫感觉。最近他的情绪和反应力迟钝了不少,就连知道陈曼过往那件事也没有让他的情绪有多少起伏。 只是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 任何事都没有意思,就像现在,也很没有意思。 夏言沉默的转过身,躺在了床的边缘一侧,和席景明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 第二天,席景明带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女人。 “她是我的朋友,我去倒茶,你们可以聊聊。”席景明说。 夏言平静的目光淡淡的转向女人。 女人露出一抹温和亲切的笑容,干净利落的朝夏言伸出一手,“你好,你是夏言吗?我姓程。” 女人很健谈,说话的方式也让人如沐春风、下意识的想接近。夏言对女人也并不抗拒,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 【病人有很明显的抑郁倾向,经常会有轻生的念头,家属一定要注意这点,不要刺激到病人,尽量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 【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我要怎么做?】 【药物配合心理辅导治疗,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求生意愿也很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作为引导治疗。】 【……】 夏言的求生意愿,恐怕就是陈曼了。 【可是他昨天才……】 【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缘故,抑郁程度重的话,病人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的,看见刀子就想割腕,看见高楼就想跳,病人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 【总之,他现在的情况,我认为要尽快治疗。】 【好,那就拜托程大夫了。】 …… 席景明的这位程姓朋友第二天又来了别墅做客,还给夏言带了小礼物,不至于过分亲昵又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夏言依然淡淡的接受了女人的好意,不咸不淡的和对方聊了一会。 席景明则假装在隔壁看书,一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得不说程大夫说话很有技巧,夏言这两天和程大夫说的话,比这段时间以来和他说的话的总和还要多。 于是等程大夫离开后,席景明则暗暗向夏言试探的问,“你觉得和她相处起来怎么样?” 夏言淡淡的说,“还可以。” 席景明又问,“那我以后常请她来家里做客怎么样?让她来陪陪你。” 夏言掀起眼帘瞥了席景明一眼,“你觉得好就行,不用和我说。” 席景明心里一堵,不过夏言不抗拒程大夫这件事令席景明又很快高兴了起来,毕竟心理治疗最忌病人抗拒大夫,席景明之前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他现在不敢跟夏言提到任何对方的病情,毕竟他不敢赌任何会刺激到对方的事情,只能寻找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慢慢治疗。 晚上睡觉前,席景明把程大夫开的药拿出来,哄骗夏言说是维生素。 夏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把席景明手心的药含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过掌心,引起身体一阵战栗,可席景明不敢起任何旖旎的心思,生怕暧昧的举动会惹得对方不喜。 就连晚上睡觉时,也是轻轻把夏言拢在怀里,生怕把怀里的少年弄碎一样。 可惜这样迟来的深情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反应。 乖顺又冷漠。 …… 翌日夏言说想去医院看看陈曼。 席景明连班也不上了,把所有工作会议一股脑的推到了后天,立刻载着夏言去了医院。 夏言去了医院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病床前看着陈曼,使得席景明一时间错以为病房的时间是停滞的。 许久许久之后,夏言忽然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瘦了?” 席景明仔细观察了下,他接触陈曼的时间也是最近比较多,之前夏言不愿意来医院,所以他有时候会过来看望陈曼,并问一下情况。他之前来看望时也是事无巨细,可即便如此,席景明也没有看出来陈曼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可能是错觉吧,你太长时间没有过来了。”席景明安慰的说。 夏言皱着眉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席景明本来想一直陪着夏言待在病房,不过待了没多久之后,医生就在门口悄悄的朝他做了个手势。 席景明皱了皱眉,悄悄走了出去。 “是这样的,病人现在有个情况,可能需要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凝重的朝席景明扔下来一颗重磅炸弹。 陈曼当初是因为车祸重伤住院,能保下一命实属不易,后来虽说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且有价格高昂的机器和药物维持治疗,但植物人的身体机能却是逐年在下降的,这是怎么都无法控制的。 现在陈曼的身体各个器官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衰竭态势,如果一直这样躺下去,可能很快就会彻底面临死亡。 医生每说一句话,席景明的心就越沉一分。 说到最后,席景明的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彻底被荒谬所包围。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会出现这样的事?!明明陈曼之前的情况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席景明字字句句的逼问让医生不由得开始恐惧,“病人之前器官就已经在衰竭了,病人无法自主活动,衰竭根本不可逆,无论再好的仪器也只能让病症发展速度减缓……” 可无论再怎么解释,医生都无法改变席景明那副要吃人的眼神。 “不行,你们一定要救她,无论用什么办法……我得找最好的大夫来治她……”席景明急促的喘息,不停的说着。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陈曼出了事,夏言会怎么样。 【虽然病人的抑郁程度很严重,但好在求生意愿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出发作为引导治疗。】 “这件事你们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席景明厉声说道。 一定、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 第45章 夏言对药物的反应很大, 刚开始时几乎任何饭也吃不下,一闻到味道就下意识的开始干呕,胃痉挛到面色惨白, 吓得席景明连夜送去了医院。 后来换了好几次药,夏言的不良反应才没有那么严重。 因为药效的缘故,夏言比之前更显得没精神, 经常呆呆的坐在窗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就连反应也迟钝了许多,很多时候一天里席景明甚至跟夏言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席景明觉得夏言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毕竟夏言的药物反应这么大,‘维生素’的幌子不攻自破,但夏言并没有戳穿席景明并不高明的谎言。即便因为吃药受了这么多苦,也没有一句怨言,沉默的任由席景明摆布。 这个并不高明的幌子就像是一道随时会被戳破的透明幕布, 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道岌岌可危的体面距离。 自从那天过后,夏言经常提出想要看望陈曼,这恐怕是夏言跟席景明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主动说的话。 夏言难得提出什么要求,席景明二话不说就带着夏言去了, 可虽然行动果断,席景明的心里却总有些忐忑。 陈曼的病情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席景明的心里, 他没办法阻拦夏言去看望陈曼, 却又害怕夏言会发觉陈曼的病情变化。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夏言就发现了端倪, 背着席景明去找了主治医生,询问陈曼的病情, 幸而医院的大夫们被席景明提前打过招呼, 所以并没有跟夏言说出实情, 用一堆专业术语七绕八绕把夏言搪塞了过去。 席景明也安慰道:“大夫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你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多想,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 夏言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张开嘴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夏言无力的垂下了眼,沉默了。 席景明连忙把不再争执的夏言哄回了家,另一方面他暗中给陈曼找的新大夫也被接来了华国,马不停蹄的召开了会诊。 不过即便他找来了最好的大夫,诊断结果也并不理想。 与之前大夫相差不多的说辞,只是里面多加了个‘尽力尝试’。 因为医生这一句‘尽力尝试’,席景明焦虑之余心里又多了一丝微薄的希望,和医生聊了许久之后,他才揉着眉心从医院里出来,疲惫的吐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又要照顾夏言,还要为陈曼的病情操心,又要忙公司里的事,一个人几乎掰成了三个用,马不停蹄连轴转的工作让他早已疲惫不堪。 席景明闭目躺在车座靠背上,稍稍休息了几分钟便启动了车子准备回去。 然而车子刚启动,席景明的电话就响了。 是林晓娜打来的,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明显的慌乱,“席总,不好了!夏言不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天气好,就说和夏言下楼转转散散心,我看夏言想喝奶茶,就去买了一杯,谁知道转个身的功夫,夏言就不见了……” 小姑娘哽咽着不停道歉,席景明身上的倦意顷刻间彻底清醒,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捏得发白,就连心跳也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陈曼现在还在医院里,按道理来说夏言不会无故离开,所以只会是—— 夏言被人劫走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席景明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透彻,瞬间拨通了一个电话,近乎厉吼出声,“迅速查公司楼下监控,一定要找到夏言!” * 一辆黑色的SUV疾驰在跨江大桥上。 “席景明这个混账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要带我去哪?”夏言皱着眉问身旁的人。 沈默的脸上依然带着怒气,“我现在就带你离开S市。” “我在B市找了一处地方,你先在那里住两天,然后等我忙完手头的交接,我就搬到B市和你一起住。”沈默说。 夏言淡淡的皱着眉,望着沈默。 沈默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夏言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沈默在说什么,他现在的大脑像个老旧生锈的机器,慢慢的处理着沈默给的这些信息。 然而看在沈默的眼里,夏言的这个困惑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一样。 于是沈默解释着说,“席景明在S市,我们不好和他硬碰硬,庆辉在B市有个分公司,我已经自请去分公司任职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那里生活。” 事实上并没有沈默说的那么简单,之前明锐的针对给了庆辉很大的冲击,沈父虽不知道详情但也猜出来是由沈默引起的,回去就对沈默大发雷霆。而这回沈默又自请去分公司任职更是在沈父头上火上浇油,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出了很大的争执。 夏言眼神有些发直,反应了一会还是没太明白沈默说的话,但他倒是听明白沈默想带他离开S市这件事了,“停车。” 沈默眼里划过一抹意外,“这回我们不能停,还没出市呢,万一被席景明找到……” “停车!”夏言闭着眼厉声道。 沈默被夏言这一声厉吼吓得愣了一下,就看见夏言站起身来要去够司机的方向盘,于是连忙抱住夏言,“停下停下……” 紧接着就是微微一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言一把推开沈默,径自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默不明白夏言在这紧要关头为什么突然做这些,于是连忙下车追了出去,一下车便发现夏言在往车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 “夏言,快回来!”沈默皱着眉说,“这种时候不要任性,席景明就快追来了!” “我不去了。”夏言低着头向前走着,慢吞吞的说。 江边的风很大,车来车往的跨江大桥上,少年单薄的身躯仿佛风一刮就要跌倒一般,看着分外消瘦可怜。 沈默顿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担心伯母?没关系,伯母我已经在找人营救了,你先跟我走,很快我就能把伯母接过来。” 夏言像是听不见似的,沉默的往前走着。沈默心中急切,下意识的伸手攥住了夏言的手腕,紧接着就被夏言转过头来的灰暗凉薄的眼神望进了心底。 夏言淡淡的话直直戳进了沈默的心脏,“你也想做和席景明一样的事吗?” 沈默的喉头瞬间一噎,他曾经……确实想做这样的事。 夏言的话就像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似的,使得沈默沉默了一会,才艰难的开口,“我没有,我是真的想救你离开,但我现在没有办法把你和伯母同时救出来,只能先把你救出去,再救伯母……” 夏言摇了摇头,低低的说,“别折腾她了,我不会跟你离开的,你走吧。” “为什么!”沈默的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转瞬间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神里有些受伤,“你是不是……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然而夏言并没有听清沈默的意思,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大脑已经处理了太多的事,此刻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嗡鸣声。 “如果你实在不想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沈默长长的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这张卡里有些钱,你带上,想去哪就去哪,不过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沈默脸上还带着上次被人揍出来的伤痕,勉强的朝夏言勾了勾唇,“我希望你不要再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了。” 夏言愣愣的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卡,一时间有些呆。 过了一会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垂着眼摇了摇头,执拗的把卡往沈默手里塞,像是在问沈默,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沈默被夏言这消极空茫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你看看席景明现在把你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乖,听话,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等离开他了一切都会好的。” 夏言无意识的扯了扯嘴角,“离开了就会好吗?” 不等沈默开口,夏言又自问自答,“我这样的人,在哪都好不起来了。” 夏言停下脚步,定定的凝望着桥下奔涌的江水。 沈默被怔怔的望着夏言,眼里闪过一抹痛意,他不知道席景明到底对夏言做了什么,为什么短短时间不见,夏言就会变得这么消沉?不论是以前高中时期,还是后来成了夏家少爷,哪怕性格有所变化,夏言的眼里也永远充满着勃勃生机。 而现在,这股生机已经彻底被一股阴郁的死气所替代。 沈默止不住的开始后悔,如果上一次他能够提前警觉,如果他的能力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夏言就不会被席景明带走了?……就不会,让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为了救他,而委曲求全跟着席景明走了? “挺没意思的。” 夏言两手握着大桥的栏杆,定定的凝望着桥下滚滚奔涌的江水,江水翻涌着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发出无声的诱惑。 第46章 “言言?”一声慌乱的叫喊从不远处传来。 沈默骤然反应过来, 这才注意到夏言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 沈默心跳一滞,当机立断拽着夏言的手拖了回来,“你怎么——” 下一秒手中一空, 怀里的夏言被人瞬间夺了过去。 席景明惊魂未定的喘着气,额头上沁满了汗珠,还不忘轻抚夏言的脊背安慰, “没事了, 没事了……” “席景明!你都对夏言做了什么!”沈默厉吼出声。 席景明猝然抬眼,凶狠阴戾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瞬间一拳朝沈默挥了过去—— 在拳头即将触及到沈默时,席景明突然愕然睁大眼,连忙收回了拳头! 沈默惊愕的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瘦弱少年,“夏言?” 收回的力道使得席景明险些摔了个踉跄,怒火一瞬间涌上了心口,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要是我——” 怒吼到一半席景明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凶了,满腔怒火瞬间被他压了下去,软了语气,“对不起言言, 我太担心会伤到你了。” “我想回去了。”夏言却已经先一步挽上了席景明的胳膊,低声说道。 席景明微微一愣, 目光阴戾深深的看了沈默一眼, “好,我们回去。” 沈默面色一急, 正欲上前时,却见夏言已经走到了席景明身侧, 以一个亲昵的姿势拉着席景明转身离开。 沈默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他突然意识到, 夏言或许是真的不愿离开。 不是胁迫,而是自愿。 这比上次眼睁睁的看着席景明带走夏言更让沈默觉得无力。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力的看着对方,义无反顾的,一步一步踏进深渊。 * 沈默的出现并没有在夏言和席景明中间掀起任何波澜,又或者是他们两个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此事。 只是席景明在照顾夏言时更为细心谨慎,几乎是寸步不离,再也不敢把夏言托到他人手中。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陈曼的病情愈发恶化,本就缺乏营养的身体更为憔悴消瘦,需要维持生命的仪器也愈来愈多,席景明每次去探望都能发现陈曼身体的明显变化。 席景明都是如此,更不要说亲生儿子夏言了。 于是席景明开始千方百计的阻挠夏言探望,他不敢直接阻拦,只能每次找各种借口或事情不着痕迹的推脱,或是带着夏言去别的地方玩。他心里总存着一种侥幸,总是暗暗期待着说不定请来的医生能够治好陈曼的病,所以他一直不敢告诉夏言陈曼现在的情况。 然而次数多了,夏言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 在席景明提出想带夏言去海滩度假时,夏言深深的望着席景明,“你为什么一直拦着我?” 席景明笑容一僵,“拦、拦你做什么?” 夏言定定的望着他,不说话。 席景明顿了顿,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医院毕竟压抑,我是想让你多散散心,这个海滩真的很不错,我定了机票,要不我们去转转。”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何必问我的意见?”夏言淡淡的丢下这一句,转身不再理会席景明。 席景明只感觉一股憋闷的郁气堵在胸口,他甚至没有办法反驳夏言的话,明明已经打算以后好好对待夏言,可现在……他好像又让夏言失望了。 他只是不想让夏言因为陈曼的病情而担心,不想让任何事影响他和夏言岌岌可危的关系,这是他唯一的私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粉饰着虚假的太平,在夏言面前创造一个虚假美好的现实,可是这样的欺骗能维持多久?席景明心里没底,只能把所有期待都放在陈曼早日好转这一微小的可能上面,好让这虚假的美好彻底延续下来。 他心中揣着忐忑,带着夏言前往去机场的路上。 夏言全程沉默,听之任之,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表达自己的意见。反正说什么都没有用,席景明从来不会听他的,一个情人而已,总不能因为金主这几日心情不错,就以为自己真能翻身做主人了。 ——夏言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一点。 临上机时席景明接了个电话,夏言也不想费心去听席景明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候在登机口,等待着席景明一起过来。 而另一边,在听到电话对面说什么时,席景明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握紧了。 挂了电话时,席景明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不远处的夏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定定的望着登机口,沉默的等着他。 席景明心如擂鼓,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呼吸,才状似无事的走了过去。 “走吧。” 他们前面只排着两个人,检票的速度很快,顷刻就到了席景明和夏言。在把票递过去的两秒钟内,席景明的脑子里划过了很多想法—— 还要继续隐瞒夏言吗?他是怕夏言为此挂心不错,可如果、如果等他们从海岛回来,陈曼已经……那到时候,夏言要怎么办?是要让夏言猝不及防接受那个残忍的事实,还是现在就让夏言做好准备? “好的,可以登机了。”工作人员说。 席景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机票,一把拽住夏言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席景明忽然明白了,他不能再自以为是的替夏言做决定,夏言有知情的权利,最起码……得让夏言见到陈曼最后一面。 如果再隐瞒下去,夏言会恨他一辈子! 席景明搭住夏言的肩,神情是罕见的严肃,“言言,我要给你说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动……” * 席景明带着夏言奔进医院的时候,陈曼已经被推进急救室里抢救了。 不知是疾奔还是紧张的缘故,夏言苍白的脸上沁满了汗水,面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急救室大门,不停的急促喘息着。 少年惶然绝望的神情看得席景明心里一痛,“我先扶你到旁边坐一下?手术要做这么长时间,你别急坏了身子。” 夏言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即便身体一直无意识的发着抖,都坚持不挪动一步,直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像是生怕错过一眼。 脆弱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席景明沉默的接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躯,让夏言靠着自己的身体。 夏言在席景明怀里挣动了起来,他浑身脱力,就连挣扎的动作也并不剧烈,但紧蹙的眉头完全宣示了主人的抗拒。 就像个病弱的小刺猬,软趴趴的竖起了身上的刺,有气无力而又沉默的抗拒着来人的接近。 然而他这点力气对于席景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见挣动不开夏言的表情里便有些着急绝望,有气无力的说,“你……走!” 夏言抗拒的样子让席景明心里一痛,最终只能放开夏言,“好、我不碰你,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夏言没有回他,直直的站在急救室前,死死的望着紧闭的大门,动也不动。 席景明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陈曼能转危为安。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格外煎熬,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站在急救室门前,等待着医生宣判结局。 终于在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之后,急救室的大门才终于打开了。 席景明率先冲了上去,着急的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们之前都受到过席景明的嘱咐,见夏言就在席景明身后,闻言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夏言从席景明身后走了出来,冷冷的问。 席景明心跳一滞,连忙给医生使了个眼色。 医生只能开口道:“病人现在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情况很不乐观,我们现在也只能勉强维系病人的生命,随时可能会再次有生命危险。” 夏言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一片茫然。 医生护士们把病床从急救室转移到了ICU,看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陈曼,夏言喃喃的说,“她瘦了好多……” 少年的眼里一片空茫,像是还没有接受这一残忍的事实,呆呆的望着病床上的人,单薄的身影脆弱消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 席景明担心的上前一步,走到夏言身侧,岂料下一刻就被夏言狠狠的一把推开了! 明明先前还有气无力的夏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力道之大竟一时将席景明推了个趔趄! “为什么不告诉我!”推席景明这一下像是用尽了夏言全身的力气,即便是愤怒的质问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夏言浑身颤抖着,声音嘶哑无力,他很想发火,可什么情绪都调动不起来,一种无力的悲伤侵占了他的整个思绪,“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病情严重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我妈这回没有被送进急救室,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夏言嘶声质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席景明心痛如绞,有些慌乱的解释,“我找了Y国最好的医生,我以为能……治好她。” 然而说着说着,席景明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夏言正冷冷的盯着他,好像能看穿席景明心里的所有想法,“你只是想更好的控制我吧。” “我没有,言言,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好延续这个虚假的太平。 夏言闭了闭眼,不再看席景明,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哀伤又带着些困惑,“我明明什么都听你的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满意呢?” 第47章 夏言静静的坐在陈曼的病床前, 他没有再和席景明说一句话,仿佛把席景明当作了空气,安静的望着陈曼出神。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冰冷机械的声音, 安静的没有一丝活人气。 一晃眼天就黑了,距离他们从机场奔过来已经过了大半天,夏言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席景明让人买了点清淡的食物, 有心想让夏言垫点肚子,然而夏言却还是不理。 过了一会,夏言才低低的说,“你可以出去吗?” 席景明沉默一瞬,拎着饭盒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坐在了医院的长廊上。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席景明看到夏言弓着腰, 静静坐在陈曼的床边,似乎在和陈曼低声说着什么。 饭盒里的饭菜逐渐变得冰冷,到半夜的时候,监护陈曼心跳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陈曼是在凌晨三点去世的, 夏言对此表现的意外的平静,平静的看着陈曼的脸上被盖上白布, 平静的看着医护人员收敛尸体, 平静的看着病房里的仪器被一一拆除...... 席景明心惊胆战,唯恐夏言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是夏言一句话都不说,垂着一双死寂的眼, 沉默无声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曼在老家Z县的亲朋关系不睦, 所以夏言并不打算将她带回Z县, 打算在S市找一处公墓。 S市地价昂贵,从买地到葬礼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这对于席景明来说并不算什么。 然而夏言却说,“你已经为我母亲花了很多钱了,这件事不能再让你出钱了。” “你每个月给我的五十万我都没有花,这笔钱刚好够用。” ‘五十万’一出口,席景明蓦然被刺得心里一痛,最要命的是他知道夏言甚至不是故意要刺伤他,夏言只是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陈曼在S市没有亲友,葬礼办得也很简单,下葬那天天边下着细细的小雨,席景明撑着伞,陪夏言走完了整个葬礼全程。 从陈曼去世到葬礼结束,夏言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一双灰暗死寂的眼中甚至连悲伤都罕见,像是一具连情绪都没有的、死气沉沉的木偶。 夏言这般安静的模样让席景明无端觉得心慌,就像紧绷着的一根极细的线,尽管维持的表面的平静,但随时都会崩溃坍塌一样。 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甚至让席景明连安慰都显得苍白,只能无声的陪伴在夏言身边,帮夏言操持好一切,竭尽所能的让对方不要为其他琐事忧心。 葬礼结束后,席景明开着车带夏言回到了别墅。 此时天色已晚,佣人提前得到席景明的消息,已经做好了饭菜,然而夏言什么都没吃,径直上了楼。 席景明心里蓦地一跳,连忙追了上去,夏言却已经反锁上了卧室的门。 夏言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席景明心上顿时一慌,“言言?” 紧闭的房门内,夏言有气无力的声音低低的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席景明连忙说,声音可见的带了些慌张,“好的,好的,你......我,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一直就在这里,你要是想说话,或者想做什么,我随时都可以陪你。” 卧室里。 夏言低低的垂着眼,靠着紧闭的房门缓缓坐在了地上,他身上还穿着参加葬礼时的黑色西装,坐下来时笔挺的西装箍得人浑身难受,但夏言却没有一点力气,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这些天来他强撑着力气撑完了陈曼的葬礼,现在葬礼结束,撑着他的那口气好像在此刻全部溃散了,一股深深的疲倦和自厌情绪像藤蔓般在他的心中肆意的蔓延、生长。 直至侵占了他的全部身躯和灵魂。 “言言,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伯母去世这件事我也很难受,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还有我,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席景明有些慌乱,陈曼去世的事情对夏言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夏言总是沉默,他很少能从夏言的神情中窥见夏言的想法,只能隐约在沉默中感受到对方的一丝情绪,可现在隔着一道门,他甚至不知道门内的夏言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没有这一扇门,他至少可以去抱抱夏言。 长久的寂静之后,门内才传来了夏言低低的声音,“我只是......觉得好难受啊,明明做了那么多,却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席景明心痛如绞,语无伦次,“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我不该瞒你那件事,我知道错了,你要么打我、骂我也好,你可以尽情朝我出气,这样心里就不难受了。” 夏言低声说,“你瞒与不瞒,都是这个结果......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她的病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好累啊,席景明。” 手腕被划开的感觉很痛,夏言却像是没有感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深深划了下去。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白衬衣的袖子,洇到了外面的黑色西装上。 夏言无力的将头靠在房门上,灰暗的双眼中满是哀伤,“我明明只是救她,我想回到过去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候,只有我们俩,哪怕穷也是快乐的,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每一步都这么难呢?”夏言像是在问席景明,又像是在问自己。 席景明对门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莫名的恐惧如同乌云般笼罩着他,慌忙的说,“言言,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人生也不止这一件事,如果伯母在世的话,肯定也不希望你为她付出自己的全部。”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迈过这个坎的,以后还有别的有意义的事在等着你。” 夏言淡淡的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有意思……我做的每一件事,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再没有其他意义。” 门外,席景明似乎在紧张的说着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苍白的,劝慰的话,夏言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只是觉得席景明似乎很难过。 席景明在难过什么呢?分明难过的是他。 夏言不理解,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生命从手腕间缓慢流逝,手腕间一片冰凉,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充斥着一股血腥气,冰冷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几乎已经要记不清以前了,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让夏言错以为人生本就如此艰难,却险些忘记自己也曾有过两个月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席景明温柔的喊着他“少爷”,包容着他一切没由来的坏脾气,眼里满是温柔。他们一起生活、一起睡觉,仿佛一对眷侣,以温柔的不容拒绝的方式,填补了他那颗孤独寂寞的心。 “席景明……” 席景明连忙应声。 “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回夏家就好了……”夏言恍恍惚惚的说。 这样,是不是也不会遇见席景明? “言言……”席景明瞬间心如刀绞,即便夏言没有说,他似乎也明白了夏言的未尽之语。 是啊,如果夏言没有遇到他,就不会卷进席家和夏家那些纷争,说不定夏言现在还过得好好的,简单又快乐。 说不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幸福又快乐的生活着。 席景明瞬间语塞,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明心里想的是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夏言,宠着爱着,不让夏言受一点委屈。 可他又突然想到,夏言所受的最大的委屈,不就来源于他吗? 鼻尖忽然一涩,就连眼眶也泛着微微的涩意,席景明眼眶通红的站在门前,忽然陷入了沉默。 夏言似乎也沉默了下来。 整个别墅瞬间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席景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他低下头,忽然看到了透过门缝里渗出来的、鲜红的血液。 那一刹席景明瞳孔骤然紧缩,慌忙拍门,“言言!!你开开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门内没有应声,席景明又立刻慌不择路的去找卧室的钥匙,以前他从未锁过卧室的门,一时间慌乱到想不起来卧室的钥匙放在哪,只能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翻,浑身颤抖的把别墅翻得一团乱。 好在很快的,席景明就在一个抽屉里翻到了卧室的钥匙,席景明抖着手拿着钥匙狂奔到了卧室门前,因为太着急钥匙甚至好几次对不准锁孔,偏偏眼眶里这时还流下了咸涩的液体扰人视线。 最后席景明终于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液。 夏言无力的靠在门上紧闭双眼,一只手垂落在地,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从手腕上源源不断的流下来,汇进了地面上好大的一滩血液中。 红得刺眼之极。 那一刹,席景明只感觉自己彻底坠入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死遁 第48章 夏言被推进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多小时。 他用了一块碎玻璃划开了手腕, 这几日他们为了葬礼的事一直在外奔走,要找到这样的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医院白惨惨的灯光照落下来,落在瘫坐在走廊长椅的男人身上, 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在白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席景明狼狈的瘫坐在椅子上, 两只手无力的捂着脸, 指缝中不断的溢出水光。 整个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充斥着男人压抑的哽咽声。 明明……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在挽回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挽救不了? 夏言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出事……不,夏言一定没事的,血液流逝需要一定的时间,医生已经给夏言紧急输血了,夏言一定没事的!! 可是想到这里, 席景明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地板上那一大滩鲜红的血液……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就在席景明的思维不可抑制的想到更坏的事情时,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席景明连忙冲了上去,“言言!” 这个场景何其相似,不久之前他在这里和夏言等着陈曼, 而现在被送进急救室里的却是夏言。 医生说,“已经抢救过来了, 我们给紧急输了血, 就是手腕上的伤口有些深,可能需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要割这么深的伤口需要很大的意志力, 病人出血量太多了,要是送来的再晚一步恐怕就很难抢救了。” 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很快又悬在了空里。 病房里, 席景明怔怔的望着夏言缠着厚厚纱布的手, 缓缓将视线落在了病床上少年的脸上, 因为过渡消瘦,少年的面颊甚至有些憔悴的凹陷,呈失血过多的青白。 席景明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指尖触摸上去,甚至可以感受到明显突出的骨骼,席景明的心脏就像是被千万把尖刀刺过,痛得他忍不住躬下了身子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来。 是他一步步的把少年害成眼前这个模样的。 夏言本不必生活得这么痛苦,如果不是他,夏言或许现在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夏家少爷。 席景明从未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要割这么深的伤口需要很大的意志力,要是送来的再晚一步恐怕就很难抢救了。】 医生的话不停的回响在席景明的耳畔,他的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寂静的病房里心脏狂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就这么想死吗?”席景明抚摸着夏言紧闭的双眼,声音沧桑沙哑,“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这回侥幸救回来了,那么下回呢? 寂静的病房里,传来了男人绝望压抑的哽咽声,像是绝望到了极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好好活下去呢?” …… 席景明一直守在夏言的病床前,寸步不离,可是几天过去了,夏言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医生觑着席景明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病人的身体营养不良,又流失了那么多血,一时醒不过来也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即便有医生的话作为定心丸,但席景明的心里却始终不安,每每望着夏言沉睡的面容,他的心里总是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怕夏言就此一睡不醒,怕夏言醒来后比之前更为郁郁消沉。 好像成了一个死局,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让事情挽回一些,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彻底把席景明击溃,让他日日夜夜心痛如绞。 “言言,你快醒过来吧。”席景明轻抚着夏言紧闭的双眸,哀求着说,“只要你醒来,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醒来。” 他在夏言的病床前道歉忏悔,祈求对方能够醒来,然而躺在床上的少年依然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 之前因为陈曼的葬礼,席景明就耽搁了很多公司的业务,现在再加上夏言又出了这样的事,席景明更是一连几天都在医院陪护,高层们每天接连不断的电话打过来,公司的事情已经堆积到不得不处理的地步,于是席景明只能暂时去了一趟公司。 席景明在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场短会,用最高的效率处理完堆积的事务,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医院回到夏言身边。 席景明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处理完了公司的所有事情。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不过离开了半天,医院里就出了事。 夏言跑了。 不是被人劫走,而是自己跑的。 医院查了监控,夏言是在护士查房后不久跳窗跑的,这家医院环境幽静,来往的人员很少,而这也成了夏言能逃跑的最大助力。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连连道歉瑟瑟发抖,席景明充耳不闻,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瞪着监控的屏幕。 监控的清晰度不高,屏幕上的少年穿着一身病号服,挣扎着从窗户上翻了出去,夏言的病房在一楼,翻下去时因为重心不稳重重的摔了一跤,但少年似乎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挣扎着离开了监控范围。 走起来时,那件病号服就像挂在竹竿上似的飘飘荡荡,底下的身躯瘦得几乎不成人形。 底下的人很快查到了夏言的去处,夏言在出了医院后打了一辆车,直奔港口。 S市一面靠陆一面临海,每天都有很多船只出海,虽是如此,但席景明手底下人的动作很快,如果现在追赶上去的话,定然能在夏言离开前找到人。 底下人问,“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拦?” 刚才还慌张如擂鼓的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来,在这个本不应该迟疑的关头,席景明忽然迟疑了。 ——要去拦下夏言吗? 可是即便拦下来了又能怎样?拦下来了……夏言的眼里就会有他吗? 席景明把监控翻来覆去的看,视频里的少年即便浑身没有力气,甚至重重摔了一跤,也那么坚定的要离开,好似要逃离什么恐怖的牢笼一般。 那么如果他这回强行把夏言带回来,是不是会让夏言的病情变得更糟? 这一次夏言自杀,他侥幸救了回来,那么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能次次都救回来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吗? …… 那一刹,席景明的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他悲哀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算了。” …… 席景明离开了医院,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公司。 他不敢回家,他只是一时没有接受夏言会离开他的事实。 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席景明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放任夏言离开,只是为了让夏言快乐。 让夏言快乐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可是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跳动,叫嚣着他的不甘与不舍,叫嚣着让他去找回夏言。 把夏言找回来,关在房子里,日日夜夜的看守着,让夏言再也没有办法去寻短见。 只要能与夏言在一起,无论什么都好。 这种自私暴虐的想法在心底肆意蔓延,然而仅剩的那点清明又冷静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两种想法在席景明的脑海中疯狂交织撕扯,搅得席景明的脑子里一阵剧痛。 最终,他把手底下的人叫了过来,“查查他坐了哪班船,去了哪……不,不要拦他,只用把他的消息告诉我就好。” 他只是想知道夏言去了哪里。 只是想知道去了哪里而已…… 别的什么都不做。 席景明这样告诉自己。 席景明毫无睡意,吩咐下去不久后,就点开手机,打算先看看今天的所有船只,看看夏言可能会坐哪一趟。 一条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今日凌晨一点,从S市港口出发,船号为XXXXX的游轮在经过某海域时误撞暗礁,致使游轮沉没,目前正在搜救中。】 席景明点击屏幕的手当场顿住。 就在这时,手下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席景明定定的盯着来电提示,一时间手抖得竟不敢接。 就连呼吸也在瞬间停滞了,席景明顿了许久,终于在电话临挂断前点开了接听键。 【先生,夏先生所乘的是XXXXX号游轮,这艘游轮就在不久之前——】 席景明把电话挂了。 他怔怔的望着手机上的新闻,浑身血液冻成了冰,一时间竟有些认不清手机上的字。 直到开车前往港口的路上,他仍然满心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夏言明明才离开医院,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是假的吧。 【抱歉,先生,目前游轮还在搜救过程中,我们还不清楚有多少人员获救,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下每一位旅客,请您耐心等待。】 “我要怎么耐心!你们的船每天都从那里经过,为什么会出这种错漏!” 【请您耐心等待。】 席景明痛苦的捂住头,痛不可遏,夏言危在旦夕!他要怎么耐心! 他连夜登上游艇,寻尽所有能找的渠道,把手下所有的人都派去那片海域,竭尽所有力量去苍茫大海中寻人。 深夜的海漆黑如墨,一望无际,像是一团漆黑翻涌的,无边无际的深渊,把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直升机照亮了整片海域,所有手下都在竭尽所能的搜救,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找一个人是何等艰难。 除了席景明。 他赤红着眼,像是疯了一般在无际的海域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浑身都写满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席景明不可抑制的开始后悔。 如果他白天时没有迟疑那一下该多好,如果他没有去公司开会,而是守在夏言身边该多好。 ……如果,他一开始就珍惜夏言,没有对夏言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该多好。 这样夏言就不会难过绝望,也不会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要毅然决然的离开。 搜救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 席景明的队伍救上来了几个落水的群众,却都不是夏言。 夏言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片海域一样。 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便人真的找到了,肯定也早就死了。 官方的幸存名单也很快公布了出来,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痛苦哀嚎。 “怎么可能?你们的名单一定没有写全,一定还有的!” “他叫夏言,穿着蓝色的竖条纹衣服,很瘦,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对不起先生,这确实是所有幸存者名单了。” “你们肯定没写全,你再找找看!” “对不起……” …… 一望无际的海岸边上,传来了男人压抑悲痛到绝望的哽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死遁了。 推荐一下基友笔墨疏狂的文文,《死对头对我别有用心》,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文案: 为大齐江山鞠躬尽瘁数载,却被大齐皇帝一杯毒|酒弄死了,死后尸|身无人管,最后居然是与自己对峙多年的反贼替自己收尸。 成了孤魂野鬼的柳渊有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善心。 毕竟,他曾骂对方是乱臣贼子,讨伐的檄文他写了很多篇,他甚至直接断了对方一统天下的路。 柳渊表示:对于收尸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感激的,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然后,他重生了。 ——不过有件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也是重生的。 第49章 “小秦, 又出海啦。” 船舶靠岸的时候,港口的工作人员熟稔的朝秦海打招呼。 “还在找人呐,听我一句劝, 这海大了去了,海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前几年都没找到, 现在就更找不到了。” 秦海苦笑一声, “我们也是给老板办事,老板的意思我们也决定不了。” “你回去劝劝你们老板,别找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早成了骸骨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那个工作人员上了年纪,历经风霜的眼里看透了太多事, “人呐……总得往前看。” “再说,你们这救援队,出一次海也不便宜吧,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秦海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工作人员的话, 道理谁都明白, 可老板心里过不去那一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有什么办法? 好在席总给钱很大方, 出海一次给的薪酬比别人家要多得多,所以救援队们都很愿意接席总的单子。 只不过每次出海回来后, 汇报就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这五年来, 每一次下海都是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越长,所有人心里就对找人这件事不报任何希望,除了席景明。 其实比起那个人出事的第一年,现在的席景明已经平静很多了,秦海亲眼看着席景明从最开始的崩溃暴躁变成现在的阴鸷沉郁。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暗沉沉看过来的时候,即便席景明什么都不说,也让人如临深渊,感到一股森寒的恐惧。 S市的上流圈子都传席景明疯了,自从五年前那艘游轮沉没后,席景明就变得阴鸷疯狂,迅速架空了作为董事长的生母,拿到席家的话语权,大费周折把整片海域翻了个遍,只为了找一个死人。 持续五年毫不停歇,没人知道席景明什么时候会放弃,又或者找不到人的尸体便永远不会放弃。 据说这人不过是席景明养的一个金丝雀而已。 曾经有人在背后提过一句‘不过死了个情人,何必费这么大周章的找尸体’,转头这人家族就被明锐的势力大肆攻击,不得不退出S市的市场。 后来又有几家陆续被明锐赶出了S市,或多或少都与席景明的那位金丝雀有关,更甚有人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使得席景明这么赶尽杀绝。 自此,再没有人敢在席景明面前提起任何关于那个金丝雀的话,甚至连交流时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得罪了这个阴鸷恐怖的席总。 秦海小心翼翼的汇报了此次出海的结果,即便坐在高位上的席景明一句话也没说,秦海依然感觉到了一股阴郁恐怖的气氛,这种感觉不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让人习惯,死一般的寂静中,秦海紧张得下意识滚动了下喉头。 席景明这才沉沉的开了口,“知道了。” 秦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席总,那我先去忙别的工作了。” 离开的时候,秦海余光看到席景明正微低着头看着文件出神,一双眸子阴郁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办公室后,秦海迎面碰到了席景明的秘书。 “这回结果怎么样?”秘书问。 秦海摇了摇头,“刚刚才汇报完。” “好的,那我等一下再进去。” 这个时候去打扰席景明定然是往枪口上撞,所以秘书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席总,这是您下午的行程,下午两点您有一场酒会,是海豚传媒上周发来的邀约,想邀请您谈明锐最新的产品推广事宜,这是请柬。” 席景明疲惫的撑着额头,看也不看秘书递过来的请柬,“拒了吧。” “好的。”秘书说,“那您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 空寂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席景明一个人,他疲惫的撑着额头,眸中仿佛酝酿着黑雾,满是阴沉沉的恐怖。 就连空旷的办公室也仿佛被乌云遮蔽,充斥满了阴郁暴虐的氛围。 五年过去,夏言的模样依然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能梦到夏言。 或是骄纵任性的指挥他去买点心,或是亲昵依赖的亲吻他,或是……睁着那双哀伤的眸子,悲伤且绝望的看着他。 无论是怎样的梦,最后都会化作一片猩红。 “是你害死了我。” “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席景明被夏言推进了猩红的深海中,充斥着血腥味的液体将他溺在无边深海里,夏言的脸上依然带着悲伤,眼泪顺着漂亮精致的脸颊划过,猩红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问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席景明轻轻吻去夏言脸上的泪水,张开双臂,任由夏言抱着自己坠落,溺亡在无边无际的猩红之中。 …… 席景明骤然惊醒,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然后茫然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因为还没适应现实与梦境调转的缘故,他的眼前还一阵一阵的闪过红色的错觉。 席景明紧紧闭了闭眼,这才驱散了眼前的幻觉,然后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刚才的请柬在哪。” 秘书连忙把请柬递给了席景明,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席景明为何这么突然的改变了主意。 等席景明到达会厅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了。 这场酒会里邀请了各行各业的名流人士,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西装革履云鬓香影,人们三五成群的交谈着,上流社会的人更看重关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浪费这样的结交机会。 席景明一来就后悔了,即便是不想待在办公室,也不该选择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 席景明的到来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不过人们虽然有心攀谈,但看着男人阴鸷的气场就下意识的退缩了。 ——有阴鸷疯狂的名声在外,即便席景明再怎么厉害,人们总要顾忌一二的。 毕竟万一结交不成反得罪了大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角落里,一个经纪人对手底下的小艺人耳提面命,“看见了吗,他就是席景明。” “我费尽心思到处打听,才得到他那个死去情人的一点消息,你就是他那情人那一类型的,他见着你肯定喜欢。” 小艺人瑟瑟发抖,“这……不太好吧,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会喜欢我呢?” “你懂什么,他们有钱人哪有长情的,更何况人都死了好几年了,他绝对就是喜欢你这类漂亮清瘦的小男生,只要找个类似的就行。”经纪人催促,“赶紧去,你以为我多搞出一张请柬容易吗?我没找其他人就找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你以为是我看重你才能?我那是看重你的脸。” “快点,席景明参加一次酒会不容易,你要是勾搭上他,以后资源就不用愁了。” 在经纪人不停的催促下,小艺人终于壮着胆子迈出了一步,他端着手里的香槟,小心翼翼的朝席景明那边挪,打算找一个不经意的角度,然后不经意的撞到席景明的身上。 “然后你就可以借着给席总擦衣服的时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小艺人心里念着经纪人嘱咐的话,抿紧了唇小心翼翼的朝席景明旁边蹭去—— 然后刚好撞上了男人居高临下、阴沉冷酷的双眼。 小艺人瞬间被吓得脑子里没了任何旖念,僵在原地狂抖了起来。 被、被发现了!等等等等这可怎么办啊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发现了,经纪人也没说这个席总这么恐怖啊!怎么办怎么办—— 小艺人朝经纪人的方向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然后发现经纪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让一下。” 小艺人连忙让开,然后一扭头立刻震惊,“王总!” 海豚娱乐手底下艺人数都数不清,王总压根不记得手底下有这号艺人,挥挥手把小艺人打发了,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朝席景明快步走来,眼睛一亮,“席总大驾光临,真是令王某这里蓬荜生辉啊。” 趁着两人攀谈之际,小艺人灰溜溜的溜了,心里暗暗咬牙,他再也不信什么勾搭席总的话了! 那边王总还在积极的和席景明攀谈,“席总上次考虑的提议怎么样?明锐在科技行业独树一帜,可再好的产品都是需要推广的嘛,我们这部电影阵容绝对豪华,绝对会让你们新出的科技产品再抬高一个咖位!” “明锐的产品是最好的,不需要抬高。”席景明淡淡的说。 “那当然那当然,锦上添花嘛。”王总笑呵呵的说,天知道为什么他堂堂海豚娱乐的大老板为什么干起了制片人的活,以前都是合作商抢着让海豚的电影做广告,这下倒成了追着明锐给明锐做广告。 谁让科幻电影实在太烧钱了呢。 “我们这部电影绝对投了不亏,诺奖作家小说改编,编剧也是行业大牛,演员全是影帝影后,还请来了海外名导Victor和总摄像simon,席总你知道要请Victor有多不容易吗,他导演的每一部电影都连拿国际好几个奖项……” “如果席总愿意投资,我们连夜改剧本,有科幻电影这么一包装,你们的产品不更就显得高端了吗?而且电影粉丝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呢。” 王总滔滔不绝,“即便不为产品营销,单做投资也是稳赚不赔,我们这部电影是奔着国际最高奖去的。” 海豚传媒的王总名嘴的名声在外,席景明左耳进右耳出,心里已经打算等下就离开酒会。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两道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正亲昵的和旁边的青年交流,手里还捧着一小块蛋糕,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就往青年的唇边递。 “啊!他就是我说的名导Victor,旁边那个人就是simon,这俩人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simon是Victor的御用摄像,你别看他年纪轻,但他真的很厉害,被誉为是Y国的天才摄影师,他们的电影每次都是最佳导演和最佳摄影多奖并拿的。” 金发碧眼的男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黑发青年才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口,把蛋糕吃了下去。 “哦对了,有个小道消息,据说Victor和simon是情侣。”王总笑呵呵的说,“我感觉也挺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总,你知道的太多了。 席景明: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第50章 “simon现在也很有名, 虽然入行时间短,作品也不多,但他镜头下的每一个画面都美得让人沉沦, 而且非常的新锐前卫,这就是老天追着赏饭吃了。”王总笑呵呵的说着自己打听来的八卦,“不过Victor似乎很护着他, 在simon来华国之前,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情侣好啊,这种搭档配合默契,这样才能最大发挥出作品的魅力。”王总不禁感叹。 而且只要请动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自然也就跟着来了,这种买卖相当划算……虽然请动Victor花了他一笔不小的代价。 正当王总暗暗为自己的招揽有道而得意时,忽然见身边的席景明动了。 席景明一双眼刹那间变得赤红,快步朝甜品架旁的两人走了过去,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失态的急切,惊喜的一把握住了黑发青年的手腕,“言言!” “你、你还活着……”席景明惊喜又无措,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紧紧的抓着夏言,像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一样。 青年抬起一双冷淡的眼来, 轻轻蹙了蹙眉。 五年不见, 夏言的身形长高了,五官也看起来成熟了些, 那个美丽明艳、如玫瑰般的漂亮少年就像柳枝般抽长了不少,长成现在俊秀清冷的模样。 “这位先生, 请你放手。”一个严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金发碧眼的男人挡在夏言面前, 冷冷的盯着席景明,“我要叫保安了。” “你弄疼我了。”夏言淡淡的说。席景明慌忙一松手,就被夏言抽回了手腕。 “simon!你的手还好吗。”Victor连忙上去查看夏言的手腕,见没什么痕迹才松了口气,抬起眼愤怒的盯着席景明,“没想到海豚传媒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居然请来这么无理粗鲁的人!我看我有必要——”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旁边围观的王总见势不妙,连忙冲了上来,笑呵呵的打圆场,“我看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明锐的——” “不用了。”夏言淡淡的打断,“他认错人了,失陪。” 席景明的满腔喜悦瞬间被泼上了一盆冰水。 夏言说着,挽着旁边金发男人的胳膊毫不犹豫的离开,连看都没看席景明一眼。 两人逐渐走远,Victor的埋怨声依然清晰可闻。 “真是的,怎么走哪里都有不长眼的骚扰你,真想狠狠收拾他们。”Victor毫不客气的用Y国语言抱怨着,“simon你就是脾气太好啦。” 旁边的夏言像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因为离得远了,听不清。 席景明伸出一半的手顿在半空,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刚刚一定是被喜悦冲昏了头,竟然忘了……即便夏言活着,定然也是不想看见他的。 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席景明扯了扯唇角,眸中喜悦与痛苦交织,最后变成了满眼的失魂落魄。他定定的盯着夏言离开的背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原本冷厉阴鸷的双眸通红,让人一瞬间不可置信的怀疑,这个向来冷酷无情的商界骄子是否下一刻会落下泪来。 角落里围观的小艺人已经惊呆了,不是说好席总很喜欢五年前死去的旧情人,并为此守身如玉多年吗?刚才他被席景明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心里还埋怨经纪人在骗他,席总这么凶,肯定如传言般为爱疯魔的,旁人根本无法插足他们的爱情。 ……可为什么席总会转头去勾搭别的人啊!这还是那个为爱疯魔的席总吗! 果然传言都是假的吧…… 上流社会果然没有真心,小艺人彻彻底底的悟了。 旁边的王总也大受震撼,怀疑的看看席景明,又看了看走远的那两人,虽然心里非常好奇,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什么都别问。 ——如果不想彻底失去明锐这个潜在大客户的话。 席景明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夏言,这会已经有一些制片和演员朝Victor和夏言走了过去,积极地攀谈,夏言和Victor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衬得两人夺目又登对。 席景明垂在袖间的拳头骤然捏紧,眸中愈发赤红,在盯着两人片刻后,席景明忽然看向了旁边的王总,“那部电影叫什么?我投资了。” 王总瞬间一喜,没想到席景明态度变化得这么快,“没问题没问题,就等席总你开口了。” “不过,我要独家注资。”席景明定定的说,“你们海豚传媒不能再找别的投资商。” 王总一愣,“哈哈,席总你要投资当然很好,不过咱们这么多年交道下来,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你要想清楚了,这部电影投资十五亿起步,独家注资的话虽然获利不菲,但风险也是很大的。” “明锐一力承担。”席景明的目光遥遥定在远处众星捧月的夏言的身上,淡淡说到。 王总眨眨眼,视线从席景明身上飘到了远处的两人身上,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席景明改变想法肯定跟simon有关,难道他们俩认识?不过……simon不是一直在Y国吗?也没听说明锐的席总跟影视圈的人有很深的交集啊…… 算了,不管了,能拿到投资就行,而且明锐财大气粗,有明锐独家投资,还不用担心投资商跑路撤资的问题,简直是天降喜事! 虽然很想立刻拉着席景明签合同,但看席景明的目光一直恋恋不舍的停留在simon的身上,王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扫兴的好,乐呵呵的跟席景明约了签合作协议的时间,然后就乐呵呵的溜了。 宾客往来的宴会厅里,衣着华丽的人们热络的攀谈着,唯独席景明如同一座伫立的冰山般定定的站在厅中,许多人有心上来攀谈,却都被席景明冰山般冷漠疏离的气场给逼退了。 席景明定定的站着,眸中赤红一片,眼神穿过人群,眨都不眨的望着远处的黑发青年。 像是生怕若错过一眼,就会看不见对方一样。 电影圈虽然踩低捧高,但也凭实力说话,Victor和夏言这样拿过很多奖项的名导和摄影,自然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远处那些制片和导演围着Victor和夏言在说什么,夏言似乎有些不耐,不时的抿一口香槟,只偶尔开几句口,然后获来众人钦佩的眼神。 只是远远的看着,席景明就发现夏言变了很多。 夏言变得更为成熟,也更为冷淡,那朵枯萎的艳丽玫瑰变成了劲瘦的青竹,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冷漠又疏离。 不过有一点和原来没变,就是心不在焉的时候喜欢摸东西吃。 海豚传媒这场酒会办得不仅豪华,而且还提供了很多美味的点心和酒水,几乎随处都能摸到甜品台。夏言心不在焉的听着那些人攀谈,手边随手一摸就是点心和酒水,便无意识的吃了很多。 夏言的胃口似乎比以前好一点了。 席景明正这么想着,便看见夏言忽然轻轻的蹙了蹙眉,放下了手边的酒杯,和Victor低声说了句什么,Victor闻言便打算扔下那群纠缠不休的制片,抬脚打算跟夏言一起离开,夏言朝Victor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便独自上了楼。 席景明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思,然后以手碰了下手边酒杯的杯壁,触手一片冰凉,这王总不知道在追什么时髦,酒里面加了不少冰块。席景明目光一凛,果断的追了上去。 夏言微微蹙着眉回到了楼上的酒店房间,这才捂着胃重重的抽了口气。 这里提供的酒很好喝,就是冰加得有点多,刚才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喝得快了些,没想到这么快胃部就叫嚣了反抗。 夏言捂着胃,一面在携带的药箱里翻找,然而好像来的时候忘了带,怎么都找不到胃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言暗道Victor怎么来得这么快,一面打开了门。 然而门外却出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席景明手里端着汤盅,原本凌厉的双眼微微泛红,有些紧张的看着夏言,“我刚刚看你上来的时候捂着胃,是不是不太舒服,我问厨房要了碗热汤,你喝了暖暖胃吧。” 夏言抬手关门。 然而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忽然被人抵住了。席景明以胳膊牢牢抵着门,不让夏言关上,神情里带着些慌乱,“我、我只是想给你送点喝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你别害怕。” 以前他做了太多强迫夏言的事情,他生怕夏言误会,所以还不等夏言反应,就着急的解释自己并无恶意。 胃部的痛意让夏言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见推不动门,索性就不再推了,冷漠的眼淡淡的从热气腾腾的汤盅上扫过,看也不看席景明,“不需要,你走吧。” 席景明连忙趁机把汤盅放在靠门的台子上,有夏言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敢走进门,只是眼眶泛红的望着夏言,素来冷厉的面容尽是无措,嘴唇张合一下像是有无数话要说,最终只酝酿出了一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五年辗转悱恻的思念与悔恨,在重逢的这一刻,化成了一句客气又疏离的问候。 小心翼翼、手足无措,又真情实意的问候。 第51章 “你这几年, 过得怎么样?” 夏言抬起眼,乌黑的眸中瞬间浮起一抹诧异,有些疑惑的看了席景明一眼。 男人的眼眶有些红, 凌厉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有些无措,小心翼翼的。 夏言微微拧眉,沉默一瞬说, “还好。”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席景明声音沙哑, 心中一股沉闷的痛意,积压了五年的许多话堵在喉咙里,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看着夏言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席景明微微拧眉,涩声道:“还是不舒服吗?我叫个医生——” 夏言的眼神蓦地一冷,“和你没有关系。” 席景明的声音一顿,着急的说, “言言等一下——” 房门“砰”的一下在面前关上了! 席景明怔怔的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心里空出了一大块,走廊的冷风从他胸前的大洞中呼啸而过,从心脏到身体都冷得让人颤栗。 席景明静静的凝望着紧闭的房门, 久久没有动。 仅仅是隔了一扇门,就像隔了一整个世界一样, 让他再无法触碰到夏言的世界。 * Victor踏出电梯的时候, 刚好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离开走廊,隐约有些眼熟, 但还没等Victor细想,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里。 于是Victor便不再思考, 径直敲响了夏言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动静, Victor顿了几秒觉得不对劲, 于是又敲了敲门,担忧的问,“simon?你在吗?” 奇怪,方才simon明明说想上来休息会的,难道又出去了? 房门这才打开。 “睡着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开门。”Victor提着一个透明袋子踏进门。 “……没听见。”夏言颇有些不自在的撇过眼。 不过Victor并没有注意到夏言这一瞬间的心虚,他只发现了夏言有些泛白的脸和微微拧着的眉,于是连忙拿出了袋子里的药,“我就猜你胃肯定不舒服了,刚刚让人买了点药。” Victor说着一边拆开胃药的包装,一面找喝的水,“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注意。真是的,一个看不住你就要乱吃,跟个小孩子一样。” 夏言:“没有乱吃。” 夏言这话在Victor听来毫无可信度,于是Victor撇了撇嘴,明明是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但显幼态的面容外加欧洲人白皙的皮肤、和灿金的发色使得Victor整个人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年轻许多,做这种稍显活泼的表情也毫无违和感。 “把药吃了吧……咦?这是什么?”Victor注意到靠门的柜子上摆的汤盅,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鸡汤?” 夏言顿了一顿,“嗯,酒店送的。” “不公平哎,我为什么没有?”Victor半信半疑,状似夸张的叫了一声,“那你要喝点吗?” “我不想喝。”夏言说,“你要是想……” “我也不想喝。”Victor笑眯眯的说,“那就让酒店收走吧。” “嗯。”夏言说。 就在这时,酒店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夏言微一蹙眉,不过Victor倒没那么多警惕心,一面嘀咕着来人是谁,一面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您好,我是酒店的医务人员,刚刚有位先生打电话说这里有人肠胃不舒服,需要看医生,请问是哪位先生?” “咦?simon,是你找的医生吗?”Victor眨了眨眼,好奇的看向夏言。 “谢谢,不需要了。”夏言说。 “来都来了,要么还是看看吧。”Victor说。 “我已经好了,不需要看病。”夏言沉黑的眼定定的望向门外的医生,淡淡的说。 Victor见夏言这副表情就知道对方是坚持不打算看医生了,遂朝医生露出一抹笑容,“好吧,simon刚刚吃了药,已经没事了,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找你的。” 医生离开后,Victor看着夏言有些沉郁的表情,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看起来有点像我们之前在大厅里碰到的那个人。” “simon,你认识他吗?” 夏言毫不停顿的说,“不认识。” Victor半信半疑,捏了捏下巴,“咦?那这个医生是谁找来的呢?” 夏言不说话了,转过身拿起扔在床上的相机,坐在床边翻看。 每次夏言在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会沉默,然后装作忙碌其他事情的样子,别扭刻意的可爱。 窗外的阳光洒在夏言的侧脸上,勾勒出青年精致漂亮的轮廓,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下,在眼底投出一道漂亮的弧形。 关注的重点已经完全被夏言的脸带偏了,“simon你太漂亮啦!天啊,无论看多少遍,我依然每次都会被你的美惊艳到,你就是我的缪斯!” Y国人不像华国人般内敛,总是有什么说什么,而Victor更是毫不吝惜夸赞,哪怕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几年,夏言依然有些无法适应,遂转移话题,“你不是今天还有些工作要忙吗?” Victor不爽的撇撇嘴,“你总是催我工作……” …… “那位先生并没有让我看诊……是的,他不愿意。”医生说。 “另一位先生说他已经吃了药,我看了下是常见的胃药,如果只是因为喝了冰酒的缘故,这些药是可以的。” “另一位先生?”席景明骤然发问,“他们在一个房间?” “呃……是的。”医生见席景明面色忽然阴沉,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只能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叙述出来,“刚才是另一位先生给我开门的,是个外国人……” 随着医生的叙述,席景明的拳头越捏越紧,表情也愈来愈难看。 医生有些忐忑的讲完了,“先生,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先离开了。” “嗯。” 医生忙不迭的走了,唯独剩下席景明站在原地,拳头紧紧的捏紧了,眼底暗色翻涌,酝酿着极为阴沉的怒意。 …… “好吧,我先回房间啦。”Victor伸了个懒腰,送完了药,逗弄逗弄也差不多该走了,毕竟夏言还在生病,“你快好好休息,养好了胃,明天我还等着你带我逛S市呢,bye——” 夏言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Victor就欢快的朝他扔了个飞吻,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夏言:“……” * 很快,Victor和simon的调查报告就放在了席景明的办公桌上。 Victor,Y国人,家中经营着一所家族企业,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Victor无心从商,反而对电影艺术非常感兴趣,十几岁时就踏进了影视圈,导演了自己的第一部 作品。 Victor在电影艺术上很有天赋,尽管年纪在导演圈里算轻,但作品却很多,每一部出世即为巅峰,几乎部部都拿到了好几个知名奖项,在国际上知名度很高。 海豚娱乐的王总所言不虚,他能请到Victor,可见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毕竟像这样的名导,光是花钱可请不过来。 simon,身世不详,于四年前空降影视圈,第一部 作品就担任了Victor一部电影短片的摄影,这部作品也打响了simon在电影界的第一枪。 许多专业人士评价说虽然simon的第一部 作品稍显稚嫩,但其对镜头的敏锐程度就已经超越了许多名家摄像,这样的天赋迟早会在电影界大放异彩。 果不其然,simon此后的作品一部比一部更为纯熟,只用了短短四年时间,就坐稳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总摄像师的位置。 只不过simon的每一部都是在为Victor的作品担任拍摄,是Victor的御用摄像,所以许多人戏称simon是Victor的童养媳。 因为simon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为Victor拍摄,可以说simon是被Victor一步一步带出来的,虽然天赋和努力占大多数,但领进门的师父也格外重要。 …… 这份调查文件并不算长,毕竟Victor除了作品很多,个人情况确实比较简单,甚至网上全都可以查到,而simon这样身世不详且在异国的人,查起来又格外艰难,更不要说Victor也在有意护着simon的信息。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简单的文件,席景明却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的肉里,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被他养得枯萎的玫瑰在别人手中生机勃发,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席景明的心里瞬间堵得慌。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里疯狂酝酿生长,却毫无发泄之口。 他嫉恨夏言和Victor的亲密无间,又懊悔自己先前把夏言越推越远的行为,致使夏言九死一生远走异国他乡。 可看着夏言在这短短几年间的成长,又隐隐有一些高兴,毕竟夏言现在……看起来比原来要有生气许多。 他确实是希望夏言过得快乐的。 可—— 席景明忽然想起了Victor和夏言是情侣的传言,再一想到夏言和Victor共住一间房,一时间心脏又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拧紧了,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夏言……这五年时间,难道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吗? 第52章 这回夏言犯胃病只是被冰的酒激了一下, 并不严重,吃了药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就恢复了许多。 所以一大早, Victor就跑来夏言的房间,央着夏言和他一起出去玩。 “simon,快带我出去玩!”Victor兴奋的说, “S市都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出去逛逛吧, 我还从来没有逛过华国的城市!” S市经济发达,可经济发达的城市大同小异,要问有什么特色的话……夏言回想了下,发现自己竟一无所知。 “怎么会?”Victor十分惊讶,“我记得你说过你是S市的人呀,难道我记错了?” “……我是。”夏言沉默一瞬,尴尬的说, “但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以前没怎么玩过S市的这些景点。” 高中时候忙着上学,退学之后忙着挣钱,去了夏家之后倒是每天吃喝玩乐, 只不过去的都是些……酒吧、赛车场和网红店之类的地方。 并不适合初来乍到的游客观光。 当然,最主要的是, 夏言其实并不是很想出去。 S市带给他的具是些灰暗的回忆, 即便五年时过境迁,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 夏言依然感觉到了格外的不舒服。 如果不是和Victor拍这部电影,他其实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回来。 夏言想了想, 说, “王总早上有邀请你, 你怎么拒绝了?他对这里很熟的。” “我们,是邀请我们。”Victor强调,“你不是说你不去么,我和王两个人逛街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喜欢和simon在一起。” 说着,Victor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阳光的笑容。 “我猜你肯定也不想和王一起玩,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出去转转吧,去哪都行。” “我还想再看看资料,为开机做做准备。”夏言微微别开视线,避过了Victor灼热的视线,“而且我对S市也不了解,不如王总懂得多,要么你还是和他……” Victor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的五官无疑是很好看的,但有点娃娃脸的感觉,所以即便年过三十也依然显得很年轻。Victor微微扁着嘴,碧绿如翡翠的眼睛哀怨的望着夏言,可怜的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simon,你是不是嫌弃我?” 夏言:“……” 最后,夏言还是无奈的带着Victor出了门。 Victor脸上又重新洋溢起灿烂的笑容,“simon我最喜欢你啦!” 夏言全当没听见,一面翻看手机,“我确实没有去过太多地方,我搜一下S市有什么热门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吧。” Victor弯着眼,笑意盈盈的望着夏言,“好啊,simon带我去哪我都很乐意的。” 被Victor热情的情绪感染,夏言也微微勾了勾唇,然而抬起头的瞬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席景明正站在酒店一楼的花园里,怔怔的望着夏言,目光落在与夏言姿态亲昵的Victor身上时,神情是一阵可见的失魂落魄。 Victor顺着夏言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不善,“这人不是昨天那个骚扰你的人吗?” 夏言收回了落在席景明身上的视线,语声微冷,“走吧。” Victor见夏言头也不回的走了,顿时也顾不上瞪席景明,连忙两步并作一步,跟着夏言快步走了。 唯独剩下席景明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出神。 因为遇见席景明这一事,夏言的心情并不算好,甚至和Victor游玩的时候走了几次神,被Victor提醒才回过神来。 最后,Victor善意的提醒,“累了的话,我们就休息休息吧。” 夏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段时间要待,也不急于一时玩嘛。”Victor笑着说,翠绿的眸子在夏言有些出神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划过一抹失落。 最后两人又逛了一会,吃了顿饭,就打道回府了。 回酒店的时候,夏言指着大厅的门说,“我们走这里吧。” 这个酒店有两个门,一个是从大厅上去,这里有些嘈杂,酒店的住客一般不会从这里上,另一个门是在侧旁,要穿过一楼的小花园,环境也很好。 早晨他们下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需要穿过小花园的侧门。 Victor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好。” 从大厅穿过,一直到上了楼,都再没有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这回Victor倒是没有再赖在他的房间,两人分道扬镳,夏言玩了一天也有些累,回房间就去洗了个澡,然后又吃了药,打算看一部电影就睡觉。 岂料电影刚看到一半,Victor就又来了,说要一起学习。 夏言无可奈何,只能让出了旁边的位置。 然而Victor并不安分,过了一会又开始在夏言房间里溜溜达达,这也是常态,Victor除了做事的时候很专心,其他时候都宛如一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于是夏言全当看不见。 “simon,这个人还在下面!”Victor忽然惊讶的说了一声。 夏言微微蹙眉,走到了窗前,顺着Victor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楼下的花园中,隐约站着一个熟悉的黑影。 现在天色已暗,小花园里灯火通明,人们在花园里散步闲聊,整个环境优美的花园都洋溢着温馨的氛围。 除了那个笔直站着的西装男人,他好像与这一派温馨恬静的氛围格格不入,孤零零的站在花园一角,执着的望着灯火辉煌的大楼。 有那么一瞬间,夏言以为自己和楼下的席景明对视了。 他仿佛看到了对方通身的孤寂,和眼中翻涌的暗芒。 “simon,他是在看你吗?”Victor说,“我觉得他是在看我们这个房间。”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夏言望着楼下的人,沉默了一瞬,才淡淡的开口,“我太久没回国了,记不清了。” 然而急促收回的视线却昭示着主人的回避。 “不用管他,看电影吧。” 夏言伸出手,拎过捏在Victor手中的窗帘,刷拉一下,完全遮挡了楼下孤寂的视线。 即便已经过了五年,在看见席景明的这一刹,夏言的心中仍然不可抑制的浮起一丝异样复杂的情绪。 他说不清这股复杂的情绪是什么,只是本能的不舒服。 他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在来S市之前,夏言也曾想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席景明或许早都把他忘了。而且S市这么大,他们不会有交集的。 岂料还没落地两天,就在酒会上碰见了席景明。 不舒服之余,夏言的心里也有些不解,他不清楚席景明为何在楼下等了一整天,真的是在等他吗? 夏言并不相信。 五年前,他用一场惨痛的教训领教了这个男人的薄情和恐怖,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席景明心里有多重要,哪怕母亲死前席景明态度那般殷切,恐怕也只是怕宠物逃离掌控。 不过过了五年不见,想来再可心的宠物,也会被忘之脑后吧。 罢了,反正他从来都看不懂席景明,他也懒得思考对方的想法了。 席景明的想法和做法,和他没有关系。 只要不影响到他就好。 夏言的坐回了沙发上,抬着头定定望着还在放映的电影,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了下来,完全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不清楚他到底是否有在心无旁骛的看着荧幕。 Victor思索一瞬,弯起了翠绿的眸子,“这个人昨天骚扰你在先,又一直蹲守在楼下,感觉不像个好人呢。既然simon不认识他,那我们把他赶走吧。” 夏言垂着眼,淡淡的说,“我无所谓。” Victor拨通了酒店内线,“你好,酒店楼下花园里有个闲杂人等在那里站了一天,似乎在偷窥楼上的住户……嗯,形迹很可疑,我们住户都很不安心,希望你们核查一下。” 挂了电话后,Victor笑着说,“好啦,酒店说会派人去看情况的,我们刚来S市,一切都不熟悉,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和Victor相处这么久,夏言头一次从Victor口中听到‘谨慎’这个词。 不过要是能赶走席景明,或许也挺好。 夏言微抬了下唇,“嗯。” * S市夜晚的风有些大,席景明站在花园中,微凉的风吹拂在他身上,不过席景明却不觉得冷,只是出了神般定定的看着楼上的灯火。 其实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到楼上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愿这般明目张胆的做个偷窥狂,只是看着那扇亮起的窗户,静静的出着神。 哪怕只有一扇窗户,这种睹物思人之情也能让他的心里浮现一丝安慰,让他确定这并不是梦,他寻觅了五年的人并不是一具沉入深海的尸体,而是一具活生生的人。 哪怕对方无意理会他。 “先生,你好,我们刚刚接到楼上住户的投诉,说您存在骚扰住户……”被席景明沉沉的眸子盯着,保安的声音不禁小了一点,有些心虚的说,“说您存在骚扰住户的嫌疑……” 是夏言么? 席景明心里就像被针刺了下,他又抬起头望了一眼那个被窗帘掩住的窗户,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第53章 电影开机在即, 剧组有许多筹备工作要做,夏言作为总摄像,有不少镜头方面的内容要决策, 会议一场接一场,忙得没日没夜,很快就把之前心里的一点烦恼忘在了脑后。 他不知道席景明还有没有在楼下等, 也顾不上关心这件事, 这几天他没有出过酒店,几乎一直钻在会议室里,自然也就没再见过其他外人。 而作为导演的Victor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比起要统筹全局的Victor,夏言还能稍显清闲一点。 这天,夏言专门留出了一天的时间出门。 这次回来,他不仅是为了电影的拍摄, 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陈曼的忌日快到了。 自从五年前陈曼下葬之后,他再没有来看望过母亲,不知道母亲在九泉之下是否会埋怨他这个不孝的儿子。 夏言并没有知会Victor这件事,即便他很感激Victor的恩情, 但也不愿意把过去所有朝别人一一摊开。 夏言打了个车前往了城郊公墓,当时他满心死志, 几乎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钱都拿来给陈曼置办了葬礼, 即便S市消费极高,但也能在公墓里买一个很像样的地方。 今天是陈曼的忌日, 夏言买了一大捧花,循着记忆进了公墓, 沿着石阶往陈曼的墓地位置走。 然而在到达附近时, 夏言忽然发现陈曼的墓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只有一个背影, 身形颀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庄严肃穆,比他这个死者亲属穿得都正式。 夏言微一皱眉,走了过去。 席景明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凝望着夏言。 夏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席景明立刻解释,“今天是伯母的忌日,我过来扫墓。” 这时候夏言才发现陈曼的墓碑前摆着一束鲜花,应当是席景明放的。 注意到夏言的视线,席景明立刻往旁侧后退一步,给夏言让出位置来,“我每年都会在这天过来,没想到会碰见你。” 夏言并不在意对方刻意的解释,走上前把怀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抬起头,淡淡的看着席景明,“你可以走了吗?” 席景明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我只是想给伯母扫墓,我不会做其他的事,也不会打扰你。” 夏言闭了闭眼,面上闪过一丝不耐。 其实这几年来,他已经很少为什么事情动气了,可现在他的心里却久违的升起一股怒意。 “我母亲恐怕并不喜欢你这样的人来看望她。”夏言面无表情的冷声说,“我们都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席景明心中一痛。 以他对夏言做过的事情来说,其实夏言的态度已经很礼貌了,然而这种冷漠的态度在席景明的心里还不如夏言愤怒的打他一顿。 冷漠疏离比愤怒发泄更令人难过。 “言言,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许多事,我想赎罪……” “滚。” 席景明没说完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片刻后,席景明失落的垂下眼,后退了一步,“好,我会离开的。” “带上你的东西。”夏言把席景明放在墓碑前的花递了过去。 这样的东西,摆在墓碑前都嫌脏。 席景明望着洁白的花束,唇角勾起一抹僵硬艰难的笑容,“花就不用了吧,我是真的想对伯母尽点心意。” 白皙纤细的手指一松,洁白的花束跌落下来,散了一地。 席景明的瞳孔猛地一颤,眸光中瞬间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水光。 席景明终于走了,走的时候还把地面上散落的花束也一并收拾带走了。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夏言的意思——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东西,出现在这座公墓里,都是对夏言和已经逝去的陈曼的亵渎。 陈曼的墓很干净,可见时常有人打扫。 夏言半跪在墓碑前,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女人带着羞涩笑意的照片,年轻时候的陈曼很美,只可惜这个美并没有留存多久,很快就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 夏言的声音有些沙哑,“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 五年不见,他总是想和陈曼多待一会。 离开华国的这五年,他成长得比前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的都多,又或者是经历过濒死的人都会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可成长也似乎让他变得沉静寡言起来。 就像坐在母亲墓前,心里明明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简单的寥寥几句。 所以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夏言坐在墓前,和墓里的陈曼沉默相对。 不过想来母亲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直到天边下起了雨,夏言才起身准备回去。 一看手表,原来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雨势不大,夏言也并不介意这点落在头上的雨水,不急不缓的走下台阶,慢慢离开了公墓。 公墓的大门前停着一辆车,身穿黑色笔挺西装的男人正在车旁静静的望着他。 “言言,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席景明迎了上来。 夏言看也不看他,径直打算绕过去,然而席景明却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同时撑开了伞挡在了他的头顶。 “雨下大了,这里不好打车,就让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都没有地方避雨。” 夏言看着挡在面前的人,淡淡的问,“劝说不成就打算强迫?” “我不是这个意思。”席景明垂着眼,眼神看起来有些委屈,“你看这里附近没有一辆车,要是不坐我的车,你要怎么回去?” 夏言拿出手机,当着席景明的面打开打车软件。 不过很不巧的是,打车的申请提交上去,转了接近十分钟,都没有一辆车接单。 最后席景明望着夏言愈来愈沉的脸色,低声说,“这里离城里太远了,再加上下雨和晚高峰,没有车过来很正常……” 夏言:“……” “你放心,我只把你送到酒店门口,不会做其他事情的,我保证。”席景明再一次强调,而后体贴的建议,“现在雨太大了,如果再在外面待下去,回去感冒就不好了。” 雨越来越大,席景明把伞几乎全打给了夏言,背后早已被雨淋得湿透一片。 即便如此,夏言的身上也还是被冰冷的雨珠淋到了一些。 夏言抬起眼,越过席景明的肩膀望向瓢泼的雨幕,眉头微微蹙紧。明天他还有会议,这种关键时刻肯定不能生病…… 算了。 夏言轻轻颔首。 席景明连忙欣喜的给夏言去开副驾驶的车门,然而刚一打开,夏言就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席景明扣着车门的手指微微一颤,朝夏言笑了笑,神色如常的关上副驾驶车门,绕到另一侧坐上了车。 大雨如幕,席景明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坐在后座的夏言。 夏言静静的坐着,侧着头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即便对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他一眼,单单是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席景明都觉得幸福万分。 这五年里,他从未设想过还会再有一天和夏言共乘一辆车。 于是他格外珍惜这一时刻,连车速也降到了最低,恨不得把这个时间无限的延长再延长。 “你……这五年一直在Y国吗?”席景明挑了个不容易激怒夏言的话题引入。 夏言“嗯”了一声。 “Y国挺好的。”席景明说,“当时我看到游轮沉没的新闻,你没有在幸存者名单上,我以为你已经……” 夏言不欲多谈,“嗯,被路过的船救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席景明的心里忽然涌出来一股极大的庆幸情绪,紧接着又不可抑制的感觉到了后怕。 那么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要救一个人何其艰难,要是夏言没有被路过的船给搭救呢? 是不是……他就真的再也看不见夏言了? “太好了,是谁,我能不能……”亲自去感谢他。 剩下的话在对上夏言那双平淡的眸子时渐渐低了下去。 席景明猛然惊觉,他现在似乎确实没有立场代替夏言去表达感谢,因为夏言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就连今日共乘一辆车的幸运,也是天公作美的结果。 “那你们这次大概要在酒店住多久?”席景明状似不经意的问。 “几个月吧。” “那太久了,酒店的房间毕竟太小了,我在附近有套公寓,装修好的,没有人住过,要不我把钥匙给你?”席景明状似不经意的笑着说,同时小心翼翼的通过后视镜觑着夏言的脸色,“我不住那里,你才回S市,总得有个正经落脚的地方。” “这似乎轮不到席先生关心。” 夏言淡淡的说。 “我不打算久留,忙完这个阶段我就会回Y国去。” 席景明的心里猛地一空,一时沉默了下来,他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眼后视镜,后视镜里的夏言神色淡淡,似对任何地方都没有留恋。 才见面就被预定好了离期,席景明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捅出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呼啸着冷风,又冷又令人感到窒息。 而就在这时,夏言的电话突然响了。 “嗯……我刚刚出去了一趟,我看你还在开会,就没告诉你。”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都快回来了……”在他面前始终冷漠的夏言,对电话里连面也看不到的人却很温和,就连唇角也无意识的勾着微微的笑意,“我认得路。” …… 即便夏言不说,席景明也知道,这个打电话的人是Victor。 第54章 等夏言挂了电话, 席景明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和Victor看起来关系很好,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言方才还微勾的唇角落了下来, 淡淡的说,“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席景明僵硬的笑,“是我失言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肯定很辛苦……” “不辛苦,比原来过得好多了。” 席景明的心口瞬间像被针扎了一下。 “言言,我……” “到了,停在路边就可以了。”夏言看向窗外,酒店的大楼已经近在眼前。 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席景明面色微僵,依依不舍的停下了车。 即便他把车开得再慢, 路程也有终点。 席景明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后座的夏言,但夏言却丝毫没有留恋的情绪,径直拉开了车门。 席景明连忙快步下车,在夏言踏出车门时, 把伞举在了夏言的头顶,作势要送夏言进门。 “不用, 我自己进去。”夏言避开席景明, 朝雨中走去。 “言言!” 夏言看着自己被拽住的手腕,眼中瞬间浮起一抹厌恶。 席景明被这个眼神刺了一下, 但他这次打定主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定定的看着夏言, 目光坚定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 对不起。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想尽我所能的弥补你。” “我不要你的钱。” 席景明连忙解释,“我是说我想做些事情弥补我之前的过错,无论什么都好,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simon!”一个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Victor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打着伞,快步从酒店大厅里跑了过来,然后在看见席景明时脸色瞬间微微一沉。 夏言快速的挣开了席景明,平静的说,“不需要,席先生,我并不想见到你,也不打算收你的任何东西。” Victor看看夏言,又看了眼席景明,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夏言淡淡留下这一句,钻进了Victor的伞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雨中两人越行越远,Victor自然的伸出胳膊,揽住夏言的肩,回头朝席景明露出一个示威般的眼神。 席景明静静的站在雨中,眼神失落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Victor和夏言吃过晚饭,又开了一场小会,打算回房间里休息一下。 Victor本打算关上纱帘,然后意外的看见了楼下那道举着黑伞的影子。 “simon,他怎么还在底下?”Victor有些惊讶,“雨下得这么大,这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吧。” 夏言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不用管他。” “嗯……好吧。”Victor说。 即便Victor很不待见席景明,这会儿也有些意外,毕竟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在底下站一小会就能浑身湿透,更别说S市昼夜温差大,天黑就降温,一下雨就更是冷得厉害。 不过Victor倒也没有同情席景明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意外。simon和这个男人明显有着不小的过节,他讨厌一切会惹simon生气的人。 被Victor带着深思意味的目光看着,夏言忽然感觉有些尴尬,Victor肯定已经发现他和席景明认识的事情了。 “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夏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和他以前认识,但后来我们有一些不快,我不想和他再有联系,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Victor弯着眼睛笑了笑,“没关系,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秘密嘛,simon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当然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随时找我倾诉。” 夏言感激的朝Victor笑了一下,“好的,谢谢你。” “你总是这么客气。”Victor埋怨的说,然后又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影,“那需要我把他赶走吗?” 夏言沉默了一秒,“不用,他爱淋雨就淋着去。” “只要别在我面前打扰我就行。” “嗯……你说的对。”Victor弯起翠绿的眼睛,愉悦的笑了下,然后一抬手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我们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多费心思。” …… 翌日,夏言又投入到了忙碌的筹备环节,因为落了昨天一天的进度,今天还有许多内容要讨论,夏言丝毫不敢耽搁。 这是他接的第一个大制作,还是科幻这样考验想象力的题材,夏言自知能力不足经验不够,所以总想把前期筹备做得足足的,和每位摄像沟通磨合,把人力用到极致,然后要考虑到每一种方案和可能,展现最优的画面,这样在片场才能不至于手忙脚乱。 连Victor都说夏言太紧张了,很多东西需要在片场的临场发挥,然而夏言认为这种自由只是对于Victor而言,这种松弛是自信与能力堆叠出来的,而夏言认为自己还远远不够。 连着开了大半天的会,摄像组里的所有人都疲惫至极,有个年轻的摄像师忍不住提议,“simon老师,要么我们休息一下吧。” 夏言看了一眼面露疲惫的众人,放下了手中的笔,“好吧,那我们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靠近门的摄像师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两位外卖员,“您好,这是你们的外卖。” 摄像师看了一眼外卖员手里的两大箱包裹,是甜点饮料之类的东西,遂立刻开心的说,“simon老师,是您点的下午茶吗?!看起来好丰富!” 夏言微微一愣,“你们送错地方了。” “不是啊,上面写着,201会议室,给摄影组点的下午茶。”外卖员已经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解释说。 摄影组的众人已经欢呼着拆开了箱子,夏言倒是没顾得上看送来的东西,他看着外卖上附的纸条,一瞬间有些不解。 ‘就算是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哦,摄影组加油!^_^’ 是谁点的?是Victor或者剧组其他人吗? “哇!simon老师!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这家我知道耶!东西可好吃了,而且很贵,巨难排队!还有这家也好贵啊!这么多东西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摄影组的大家已经彻底欢呼了起来,闹哄哄的挤在箱子旁边分下午茶,方才还疲惫的气氛现在热闹的就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的分着食物。 夏言这才注意到了送来东西的内容。 ……居然,全都是他爱吃的。 夏言沉默片刻,终于意识到了东西是谁送来的了。 他快步走到窗前,本来只是不抱希望的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那个站在楼下的男人居然还在!让夏言一瞬间怀疑对方是否在楼下站了一晚上。 会议室在二楼,所以夏言一走到窗前,席景明就看见了他,唇角带笑朝他招了招手。 夏言冷冷蹙眉,快步出门下楼。 “东西收到了吗,你们忙了一天,吃点东西缓一缓。”席景明笑着说,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受了风寒。 “席景明。” 夏言冷冷开口。 席景明这才注意到夏言的表情十分不悦,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僵住了,一瞬间反思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 夏言把钱包直接砸到了席景明胸前,“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我说过,我不会收你的任何东西!我更不需要你所谓的虚伪廉价的补偿。” 钱包在席景明的胸前砸了一下,然后掉在了草地上。一个钱包能有多重?可这砸在心口的一下却像是有千斤重,让席景明的心脏瞬间一痛。 “我只是想……对你好。”席景明低声说。 “你所谓的好让我恶心!”夏言冷冷的说,他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已经五年过去了,其实我真的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情绪,更不想和你产生任何交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情绪…… 所以,是连恨也不愿意再恨了么? 席景明看向夏言的眸中满是痛色。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夏言遏制不住心底的怒气,他原本……真的真的不想再在席景明身上浪费任何情绪的,五年前他已经吃够了所有教训。 现在他只恨不得离席景明越远越好,彻底忘掉这个人。 对于席景明之前的道歉他是一句都不信。他忍不住猜测席景明心里到底在打算什么,是想靠这点小恩小惠让他感恩戴德吗?或者让他重新依赖席景明,像五年前那样?还是……仅仅用来自我安慰,好证明自己的知错能改? “让我欠你点什么就这么让你感觉到安慰吗?”夏言冷冷的勾起唇角,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刺进席景明的心里。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看你们太累了,想做点什么……”席景明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点可怜,“你觉得生气,那我以后不这样做了。” “你所做的任何事都让我觉得恶心至极!”夏言冷冷的说,“你要是真的有心,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席景明沉默片刻,开口时嗓音沙哑至极,“好,我知道了。” “对不起。” 席景明慢慢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钱包,从里面抽了几张出来,然后把钱包擦干净,递还给夏言,声音低低的,“下午茶的钱我拿走了……我没有想让你欠我什么。” 夏言冷着脸接过钱包,席景明望着夏言,喉头滚动了下,像是还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慢慢的转身离开,只是脚步略显踉跄。 第55章 接下来的几天, 夏言都没有再见到席景明。 拍摄前期的筹备工作很忙碌,没多久夏言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电影《曙光》的阵容很强大,双影帝影后外加新生代实力小花, 商业拿奖两不误,剧组的其他成员也都是业界知名人士。 这样的阵容,就连开机发布会都办得相当隆重, 仪式当天就吸引来了许多媒体蜂拥而至。 几乎每一位前来参加的人都被这用足了心思的隆重仪式震撼了, 仪式的布置极具新锐前卫的科技感,仿佛一个科技展厅,吸足了眼球。 但是每一件布置又都与电影主题融合的恰到好处,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夏言也被这新锐大胆的风格震撼了下,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莫名的熟悉预感。 在看到投资方时,这股预感彻底成了真。 席景明穿着剪裁妥帖的高定西装,挺拔的身姿与独特的气场在众影视圈顶流中仍显得卓尔不群。 就连媒体也趋之若鹜, 众星捧月似的围住了席景明。 夏言扶了扶棒球帽的帽檐,微微蹙了蹙眉。 骤然看到席景明让他有些微不适,然而这里是工作场合,席景明是投资商, 他没有道理用自己的个人喜恶来表达什么。 只是觉得未免有些过于不巧了。 今天媒体很多,夏言今天本来就穿得很低调, 他不喜欢接受采访, 平时都是Victor代他回答的。 这次,夏言更是干脆利落的压低了帽檐, 把自己彻底淹没在人群里。 夏言并没有看见,在他转身之后, 席景明抬起眼, 目光追随着夏言的背影, 直至他彻底隐入人群。 《曙光》的开机发布会赚足了眼球,一时间,《曙光》和明锐一同在网络上掀起了极大的轰动。电影未拍先火,明锐的股价也一连升了好几个点。 当然也有人唱衰,不过大部分人都保持着期待的态度。 不过夏言并不怎么关心网上的这些,因为《曙光》要开机了。 Victor一直都坚持顺拍,宁愿多费些时间也要让演员进入最好的状态,剧组的演员们也都知道Victor的习惯,都留了足够的档期和时间来全身心的投入拍摄。 毕竟能参与这样阵容强大的制作,与Victor导演合作,就算少拍一两部戏也是相当值得。 所以电影的第一场戏,剧组就直接忽略了近在咫尺的都市场景,直接前往了偏僻的荒原外景。 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离市内很远,每天往返并不现实,所以剧组直接就近住了下来。 刚一进组就要接受这么严苛的条件,剧组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什么,大家都是人精,巴不得多结交些大佬,谁还在意这点居住环境。 忙碌而紧张的拍摄很快进行了起来,一但开机,时间就争分夺秒了起来,Victor在工作中是很严肃的,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对每个表演和镜头都严苛要求到了极致。 其实不用Victor要求,夏言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作为总摄像,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兼顾。 荒郊野岭什么都没有,剧组的伙食也是带来的厨子做的简单菜式,基本就是能吃的程度。 这样高强度的拍摄外加生存条件,不过几天,夏言就瘦了一圈。剧组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翌日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山下就传来了车辆的声音。 他们找的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拍摄了几天连一辆车都没有经过,这会儿大早上的怎么会有车过来? 几个工作人员好奇的瞅,然后便看见那两辆SUV一路开到了他们跟前。 席景明下车后,剧组的工作人员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招待,下意识的就想通知大家,任谁也没有想到,金主爸爸会亲自过来探班啊! 席景明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余光看到周围早已架起的拍摄设备和忙碌起来的众人,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拍的?” “三四点,要拍夜戏和日出。”工作人员说,“过会就可以收工了。” 席景明颔首,朝拍摄场地走了过去。 一大群工作人员在忙碌,夏言正认真的站在摄像机前,聚精会神的拍摄。 青年露着一半侧脸,熹微的晨光在他漂亮的五官上勾勒出分明的线条,一双乌黑的眸子专注的盯着监视器里的每一个画面,时不时的上手调动。 席景明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夏言。 这一幕戏还有几个镜头要拍,夏言时不时的跟其余摄影师沟通几句,安排每个人的站位和运镜。 组里的摄影师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比夏言年纪大。但席景明发现每个人都很听夏言的话,不是下级对上级,而是那种打心底的尊崇。 “你待会从这儿走过来,定点到这个位置的时候,焦点转到女主脸上……对,还有赵老师,你这边要注意一下这个拍摄细节,这样才能更好的展现咱们要的情绪……” 夏言认真细致的给摄影师们一步步演示安排,在这一刻,他仿佛成为掌控世界的王者,他想向观众展现什么,观众就只能被他控制得关注什么,就连喜怒哀乐也被他所展现的画面控制着。 等到拍摄结束,席景明带来的人也将东西从车上卸了下来。 “这是什么,天啊,好多吃的,还有冰箱!” “好多东西,怎么还有风扇?” 席景明的人还在从车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搬东西,席景明带来的东西简直涵盖到了所有衣食住行,天知道在这荒郊野岭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出行方便,剧组只带了必备品,是以众人简直过得宛如清修。 没想到……席景明居然带来了这么多东西,不光有降温用品,还有防止夜晚降温的保暖用品,发电设备、甚至连冰箱也搬过来了两大台,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食材和饮料,等等等等…… 众人连连兴奋的惊呼,恨不得抱着席景明的腿喊金主爸爸。 投资商来探班送温暖,谁能说一句不好? 夏言微微皱了皱眉,侧过了身子,把自己埋进了人群后面。 “simon老师。”温润优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席景明拿着两个饭盒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斯文有礼的微笑,“刚刚看到您在工作,就没有过来打扰,不过我看了您刚刚拍摄出来的效果,真的很厉害。” 夏言冷冷的抿着唇,一语不发。 Victor走过来,揽住夏言的肩膀,是一个回护的姿势,“席先生,我和simon有关于拍摄的东西要商量,先失陪一下。” “就算是要开会,也要先吃点早饭吧。”席景明微微笑着说,“我听说你们从凌晨三四点就开始拍摄了,现在一定饿了吧。” 说着率先把饭盒递到了夏言面前。 “哇!虾饺、凤爪、还有海鲜粥……这早餐也太丰盛了吧!”身后的工作人员们惊喜的交谈着。 “是一大早从荣兴酒楼定的早茶,粥是鲜虾白蛤粥。”席景明说。 夏言以前最喜欢去荣兴酒楼吃早茶。 席景明带来的全都是夏言喜欢的东西。 “你们应该都没有吃东西吧,我给Victor先生也带了一份,Victor先生应该没有吃过我们的早茶吧。” 席景明礼貌诚恳,众人又众目睽睽的看着,夏言心里一阵烦躁,接了席景明手里的饭盒,扭头就走。 最后,夏言还是没有吃席景明送来的早茶,随便找来个面包垫了肚子。 午餐照样很丰盛,席景明带来了很多食材,还请来了酒楼的厨师,比剧组原来的伙食要好太多。 也全都是夏言喜欢吃的东西。 席景明美其名曰,大家为拍电影这么辛苦,自己作为投资人,就应当保障好所有人的福利,不能让大家在生活上吃苦。同时还让助理征集大家的意见,看剧组还缺什么,他好派人去采购。 换来了剧组众人的感激欢呼。 席景明一句都没有说是为了夏言,甚至也没有刻意到夏言面前去献殷勤,好像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夏言,而是为了剧组的所有人一样。 冠冕堂皇得让夏言说不出一句反对。 夏言坐在席景明带来的遮阳棚下,棚顶不知安装了什么设备,在炎热的正午带来了丝丝温润的凉风,就像坐在室内似的,跟以前只能挡太阳的小棚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席景明不知为何还没有离开,一直从清晨待到了下午,并且一直站在夏言的旁边围观夏言工作,时不时端茶递水,夏言一概不理。 剧组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惊奇。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明锐老总居然对摄影这么感兴趣,从清晨一直坐到下午,一直在simon老师身边看着,simon走哪跟哪,连那些美艳漂亮的演员看都不看一眼。 虽然simon老师也很好看就是了…… 但全剧组都默认simon老师是Victor老师的,外加simon总是淡淡的,又很少和人交流,所以大家都不怎么生得出亵渎之心。 不过…… 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冷冷盯着摄像机的夏言,再看了一眼正在给夏言倒水的席景明,心里不禁感叹simon老师果然一如既往的高冷,哪怕金主爸爸这么明显的示好了,也照样爱答不理。 第56章 片场在山上,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席景明不得不在天黑前离开了片场。 当晚,席景明就找出来夏言拍过的电影, 投在荧幕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他率先点开夏言的第一部 作品,按照时间顺序慢慢的往后看了起来。 即便对电影领域不是很了解,席景明也能看出夏言的天赋和水平, 即便是被专业人士称为青涩稚嫩的第一部 电影, 在外行的眼里也美得如梦似幻。 夏言的作品有种独特的魅力,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人看进去,哪怕忽略演员和剧情,也能单凭镜头语言把观众带到他所创造的情绪世界中。 五年时间,夏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长成了现在闪闪发光的模样。 片场离市里很远,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 工作人员们本以为昨天是金主爸爸临时起意来慰问大家,以后肯定不会来了。 毕竟明锐总裁日理万机,怎么会在一个投资的电影上花费心思。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 席景明又来了。 不过这回席景明似乎有事,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只是看了一会拍摄就走了。 从此, 席景明成了片场的常客。 除了第一次之外,他每次来得都很低调, 也不让工作人员招待,说不要影响拍摄进度, 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后排, 静静的看着拍摄。 最开始很多人还有些诚惶诚恐,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更不提席景明还经常会给他们改善伙食,从市里的高级餐厅定很多东西来。 于是众人发现,平日里在媒体上冷酷阴戾的席总,在片场似乎还挺平易近人,薄唇勾起的模样斯文又温柔,完全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阴鸷恐怖。 席景明温柔起来的样子十分迷惑人心,很快就有几个年轻明星动了心思,故作姿态在席景明面前试图引诱。毕竟席景明的身价和地位,是她们再怎么大红大紫奋斗几十年都遥不可及的存在,如果能成为席太太,那么便是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 更何况席总英俊又绅士,怎么看都赚大了。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试探的演员无一不是惨白着脸回来,满脸惴惴不安,此后连看也不敢看席景明,全都绕着道走,恨不得把自己缩在不会被席景明发现的地方。 她们这才发现,原来席景明的温柔是有针对性的。 席景明似乎对摄影很感兴趣,总是坐在离simon老师最近的地方,默默的看着simon,眸光温柔。 “simon老师,我最近看了您之前的作品,有一些感悟……” 休息下来的间隙,席景明慢条斯理的朝夏言说着自己的感悟,明显最近很认真的研究了夏言的作品,对夏言拍摄的东西甚至一些随手拍的小短片都如数家珍,说着自己的体会。 如果这些话是某位粉丝说出来的,夏言可能会很高兴,毕竟创作者最欣喜的时刻之一就是听到读者认真赤诚的表达对作品的喜爱,这份发自肺腑的喜爱,是比赚到金钱更令人愉悦的事情。 然而说这话的是席景明。 席景明的任何行为都令他感到虚伪。 此刻周围没什么人,夏言便再也不掩饰厌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隔三差五就来片场,我可不知道明锐的总裁有这么闲。” 席景明当然不闲,身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席景明怎么可能闲下来,片场距离市内也很远,一来一回更要花不少时间。于是席景明就只能留出小半天时间在公司处理完必要工作,剩下的时间留着来片场,然后在回家后的晚上又开始加班处理工作。 所幸他这五年都是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不用再去山顶的别墅来回折腾,省了一些市内交通的时间。 但席景明自是不会跟夏言说这些,他只是微微朝夏言笑了笑,“我想了解你现在所做的事业,还有你的作品,我觉得它们真的很优秀……” “我想了解你。” 想了解你的事业你的爱好,想通过你的作品里了解你的情感,还想跟你多一些共同语言。 想了解你的一切。 把这么多年的忽视全都补回来。 夏言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警惕,微微眯起了眼,冷冷的说,“了解我做什么?我现在已经没有你可以随意拿捏的软肋了。” “你要是打的这个主意,就趁早滚吧。” 席景明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夏言的意思。 ——夏言居然以为他是想找到夏言的软肋,借此要挟夏言听话! 夏言并不在意席景明瞬间变得慌乱的神色,冷静的说,“你我之间没有必要弯弯绕绕藏着掖着,我现在一没背景二没身份,我身上已经没有别的利用价值了。” “如果你是想让我继续给你俯首做低,任你揉捏,那你恐怕打错主意了。” 夏言神色冷漠,那双平静的眼却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席景明的心里。 席景明艰涩的说,“我没有这样想过,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你会这样误会也很正常,可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 夏言淡淡的看着他,那双乌墨般的眸子清清冷冷,仿佛并没有把席景明的话放在心上,像是在看一个拙劣的说谎者。 席景明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下。 片场里人来人往,闹哄哄的,这样纷乱的场景实在不是一个告白的好地方。 “我喜欢你。” 席景明定定的注视着夏言,明明是告白的陈述,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席景明的五官是棱角分明,在他不笑的时候,冷锐的气场很有压迫性,看起来让人无端心生恐惧,然而他如果愿意装,或者笑起来的时候,又是一股斯文优雅的气质。 这种温柔乍一看令人心生好感,但如果有心观察,就会发现温柔也好斯文也罢,都是冷漠的伪装而已。 然而此刻的男人却低垂着眉眼,琥珀色的眸子蕴满了温柔的情意,还带着一点卑微的祈求。 像神明的信徒,卑微的诉说着对神明的爱意。 即便不愿承认,夏言有那么一刹那被席景明眼中赤诚的爱意给骗到了,回过神来时不禁感叹席景明演技又提升了。 “管理公司耽误了你。”夏言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你来试镜男主,我肯定会建议维克多用你,你一定能为《曙光》捧回一个最佳男主角奖。” 夏言难得对他说这么长的话,可惜说出来的却是嘲讽。 席景明心中燃起的那簇名为期待的火苗瞬间被浇得熄灭。 他尝试解释,然而夏言一点也不相信,可即便是觉得席景明在说谎,夏言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淡淡的,好似席景明说什么都无法让他触动分毫。 看着夏言平静的重新投入工作,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席景明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慌与绝望来。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夏言现在会接受他的爱意,毕竟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哪来的脸让夏言现在立刻喜欢他。 只是夏言的无视令他害怕,好像五年的时光把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从夏言的心中抹去了,再无一丝痕迹。 席景明这回一连几天都没有来片场,只是让助手依然送了给剧组的福利过来。 夏言冷冷的勾了勾唇,见没机会就果断放弃,果然不愧是席景明的作风。 然而过了几天,席景明却又来了。 “公司前几天有个事在忙,实在没顾得上过来,抱歉。”席景明不好意思的朝夏言说到,说完也不在意夏言是否回应,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夏言斜后方的老位置,乖乖的看着夏言工作。 然而只是待了一会,席景明就发现夏言有些不对劲,夏言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舒服。 “simon老师,你哪里不舒服?要不休息一下,我找医生看看。”组里有随行的医生,席景明说着立刻打算去找医生。 “不用。”夏言皱着眉朝席景明摆摆手,开什么玩笑,电影一旦开机,每一分每一秒都烧的是钱,他这个摄像去看医生了,那电影还拍不拍了。 夏言寻了个拍摄空档,招来助手,“你去我的房间,桌子上有个药盒,你拿……” 助手前脚离开,席景明后脚就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找吧。” 助手瞬间有些诚惶诚恐,谁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和大集团的总裁一起……干找药这种助手干的活。 席景明一走近夏言的房间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剧组的房间都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房,空间也很狭小,即便是像夏言在剧组这样的地位,住的也仅仅是个狭□□仄的单人间而已,只有一床一桌,席景明这样的高个子进来连转身都费劲。 现在也顾不得多想,席景明很快找到了桌子上的药盒,“要哪个?” “那个红色瓶子的。”助手说。 盒子打开,现出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瓶,席景明看见的瞬间登时心脏一紧。 “他平时……吃这么多药?” 席景明声音有些艰涩,他先拿起了红色瓶子的药,这是个治疗胃病的药,席景明忽然想起上次在酒会遇见时夏言就犯了胃病,难道……不是偶然? “不清楚,simon老师不怎么当着我们的面吃药,只不过他似乎走哪里都带着药箱,身体不太好吧。”助手说。 席景明眼神一扫,目光又落在药盒上的其他药瓶上。 其中的好几样他都认识,是五年前,他曾经无数次骗夏言吃过的‘维生素’。 好几瓶都快见了底,显然是一直在服用。 第57章 席景明很快把胃药拿了回去, 在发现是席景明拿来的药时,夏言眉头微微一蹙,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但还是接过了席景明手里的药瓶。 席景明连忙给夏言倒了杯温水,夏言顿了一秒,接过来就着水吃了药。 “什么时候得的胃病?” 席景明问。 “时间久了。”夏言淡淡的, 不愿意多说, 吃完了药就扭头接着工作了。 席景明心里微沉,他记得夏言以前似乎没有这个毛病的…… 夏言又是什么时候得了胃病的? 然而夏言毕竟刚吃了药,胃部的疼痛并没有立刻缓和下去,面色仍然十分苍白,搭在摄像机前的手都在抖。 席景明见状立刻握住了夏言的手,触手一片冰凉,“都疼成这个样子了, 还要怎么拍?身体要紧,你快去保姆车休息休息,我带了暖贴给你暖暖。” “你放手。”夏言皱着眉挣动,席景明只能放开了手。 他们的动作很快吸引来了Victor的注意, 快步走了过来,“simon?胃病又犯了?” “还好。”夏言皱着眉说。 “汗都出成这样了怎么还在逞强。”Victor用手背试了下夏言的额头, 担忧的说, “休息一下,拍摄有其他人来拍就行了。” “不行, 这一段操作需要一些复杂的拍摄技巧,我得……”况且一旦开拍, 每分每秒都是钱, 他怎么好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耽误拍摄? “你们已经连着拍了很久了, 就算你不休息大家也得休息。”席景明温声说,“这十几天以来大家连轴转都没有休息过,不如今天我给大家放半天假,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发挥。” 金主爸爸发话放假,众人虽然表面矜持,但心里高兴极了。 说实话跟着Victor和simon这种卷王拍摄,这段时间以来剧组的大家可是累得够呛,看看,把simon老师都累病了,现在金主爸爸发话放假,还有红包拿,谁心里不乐意。 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席景明当机立断朝夏言伸出一手,“走吧,这下没有什么顾虑了吧,我扶你过去休息。” 其实席景明更想抱着夏言过去的,但考虑到这么多人看着,夏言恐怕不乐意,遂只能作罢。 “simon,我抱你吧!”Victor声音很大,立刻引来了一群人好奇的扭过头。 夏言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推开面前的两个人,步履缓慢的钻进了保姆车。 席景明给夏言找来暖贴和毯子,看着夏言睡下后才放心的退了出去,他问过夏言的助理,才知道夏言这回犯胃病完全是饮食没注意所致。 剧组生活不规律,即便Victor平时也很注意让夏言按时吃饭,可俩人有时候一忙起来都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之前一段时间席景明几乎天天都来,剧组不吃饭却不能让金主爸爸也不吃饭,所以那段时间因为席景明的缘故,剧组开饭时间总是非常准时。而席景明前几天没来,夏言又故态复萌。 夏言除了拍摄,还总要回头去回顾之前拍的东西,好策划后期更好的拍摄方式,常常一忙起来把饭放在一边忘了吃,等忙完饭冷了才快速吃两口。 前一天晚上更是自己在房间里研究拍摄方式忙得连觉都没怎么睡,睡前想起来没吃饭,随便用冷饭对付了两口就睡下了,这下才又犯了胃病。 Victor有些愧疚,“都怪我没照顾好他。” 席景明望了一眼车内抱着毯子睡着了的夏言,看着Victor的眸色微沉,“他以前常犯胃病?怎么得的?” Victor被席景明这副质问的口气弄得有些不爽,登时眼神讥诮,“看来你也不是很关心simon么,每天假惺惺的做什么样子。” 席景明面色微沉,“他离开我之前还没有得胃病。” “所以我说你不关心他,他身体很差你不知道吗?”Victor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每天要吃大把大把的药,久而久之就伤了胃,稍一不注意就会生病,所以时刻要注意着。” 席景明的心里骤然一痛。 他忽然想到了夏言药箱中满满一箱的药瓶,还有几瓶快吃完的抗抑郁药物。 久别重逢,看到夏言现在重新焕发生机的样子,席景明本以为……夏言已经康复了。 所以夏言的病其实一直没有好……夏言一直……都活在抑郁的笼罩里。 席景明本以为五年过去,他现在已经在尽力弥补,不会再做伤害夏言的事情,却发现,他对夏言的伤害其实从未停止。 这个念头让席景明一瞬间几乎要心痛难过的落下泪来。 “你和simon到底是什么关系?”Victor问,翠绿色的眼眸中有一丝警惕,“你应该看出来了,simon很讨厌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扰他了。” 席景明却从这一丝警惕里看出了点别的东西。 这段日子的相处,让他怀疑起了Victor和夏言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般亲密。 即便Victor很热情,但两人并没有什么非常亲密的举动,像是怕冒犯了夏言一样。本来席景明还以为Victor和夏言是因为顾忌片场人太多的缘故,但相处下来发现,他们两人连交流也不似情侣般亲密,即便Victor很热情,但夏言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淡然和礼貌。 暧昧有余亲密不足。 而Victor现在的话,则更不像是个‘男朋友’会说的话,甚至还要避开夏言,偷偷摸摸的威胁他离开,简直像是……对竞争者说的话。 席景明微微眯起眼,“即便我不在,你也没把夏言照顾好吧。” 这句话让Victor瞬间有些愧疚,确实,要不是他没有注意到,simon也不会……等等,不能落进对方的圈套! “我会照顾好他的!倒是你,simon那么讨厌你,你还是不要在他面前碍眼了。” “你又不是他的男朋友,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席景明淡淡的看了Victor一眼,“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一回,Victor像是噎住了,一瞬间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而与此同时,见到Victor如此反应的席景明,心里也像是有块大石落了地,他终于确定了,Victor和夏言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这个发现让席景明的心里瞬间有些喜悦,然而在看到保姆车里沉睡的夏言时,这股喜悦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simon每天都要大把大把的吃药,久而久之才把胃吃坏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夏言终于缓和了许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好好休息过了,自从剧组开拍,他连轴转了十几天,几乎一刻都没有休息下来。 《曙光》是他接触的第一个无论是题材还是投资阵容都很宏大的制作,作为总摄像,他时刻都不敢懈怠,生怕出了一点纰漏,所以即便每天拍摄收工的休息时刻,他也在马不停蹄的为第二天的拍摄做准备。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有了休息的这半天,第二天开拍时整个剧组都精力十足。 不过第二天,席景明又来了。 即便前一天席景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为了他让剧组放假,夏言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席景明这些小手段他见得太多,总不能五年过去还在这点小手段上面吃亏。 夏言照样爱答不理,不过意外的是,席景明似乎有了些变化,比如之前席景明是隔一两天来一次,而现在基本是天天都来! 而且每次总是在饭点的时候来,像是没吃过饭似的,天天来剧组蹭饭,剧组的厨子都勤快了起来。本来剧组拍摄经常没个时间,吃饭见缝插针的吃是很正常的事,席景明这么一通操作,几乎整个剧组的饮食都跟着规律了。 Victor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一到饭点就暂停拍摄,夏言没得东西拍,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吃饭,而且有席景明和Victor俩人盯着,他想拖一拖先忙别的事都不行。 而且,席景明还经常带一些养胃的膳食过来,全是夏言喜欢的食材,和厨子做的饭放在一起,也没有特意说明。 夏言吃了几次觉得味道很不错,后来才发现这个并不是人人都有,而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 不仅如此,就连剧组的拍摄进度似乎都缓了一些,组里的人也都能有更多时间来休息。 据闻是金主爸爸追加了投资,说慢工出细活,让他们慢慢拍。 ……如此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荒原的戏份拍了二十天,终于快结束了,整个剧组都萦绕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有一场戏要去另一座峰顶拍摄,夏言却好巧不巧的有点感冒,Victor好说歹说才劝夏言留下,毕竟那里的路途太颠簸,对夏言这个病人不利。 最后确定那段拍摄都是一些简单镜头,夏言才勉强作罢,看着Victor带着一批人离开了。 第58章 在Victor离开了一段时间后, 山上的天气骤然转阴,突然之间就下起了暴雨。 暴雨来得仓促,众人毫无准备, 夏言率先抱着相机往房子里搬,众人也连忙跟上,手忙脚乱的收拾设备。 暴雨倾盆而下, 众人都被淋得浑身湿透, 但现在已经没人顾忌这些,大家争分夺秒的运着机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惊叫了一声,“你们看那!” 夏言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倾盆暴雨的冲刷下,旁边山崖上的泥土混合着石块簌簌的朝他们的方向滑落下来,隐约有更多泥石顺着山体往下滑的趋势! “这山会不会滑坡啊, 看着好危险……不会滑到咱们这吧。”工作人员有些心惊胆战的念叨着。 夏言的眸光瞬间一凛,现在虽然还不至于到山体滑坡的程度,可如果暴雨再持续下去的话,难保不会发生危险, 更不要说他们这里地势这么低,一旦发生危险, 最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 可…… 夏言忍不住往外面看了一眼, 剧组的车有几辆被Victor开走了,现在剩下的车不一定能挤得下所有人…… 可现在更不能留在这坐以待毙! “我们先把剩下的重要的东西往车上搬, 其他东西先不管了,我们不能留在这!太危险了!”夏言立刻厉声吼道。 本来因为Victor带着许多人离开, 他们这里就少了主心骨, 夏言的话无疑在混乱中给了众人方向, 众人无不附和,连忙跟着夏言的指挥行动了起来! 忙碌的时候,夏言一面给Victor拨了个电话,然而暴雨倾盆,连信号也时断时续,Victor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这边还在水深火热的忙碌之中,夏言担心之余也只能安慰自己,Victor他们所处的地势高一些,应当没什么危险。 正在忙得脚不沾地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夏言抬眼一看,一辆熟悉的SUV冒着瓢泼大雨快速朝他们的方向开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跑过来探班?席景明疯了吧! “快,收拾东西和我走,这里不安全!”席景明快步下车,一眼看到夏言淋得湿漉漉的样子,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下一秒席景明立刻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夏言的身上,拉着夏言就要进车,“这么大的雨,你都感冒了还淋雨,先进车里来!” “不行,我还有机器要搬!”夏言着急的说,“机器不能淋雨,还有很多储存卡在我房间里,一定要带着走,万一真的有泥石流冲下来,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相处这么久下来,席景明也发现在拍摄的事情上,夏言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别人怎么劝都没用,固执得油盐不进。 于是席景明干脆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一把抱起夏言往车里一塞,不顾夏言一瞬间惊愕的脸色从后座抽了条毛巾塞进他怀里,“还要搬什么,我去找。” 说罢毫不商量的把车门一锁,直接冲进了泥泞的大雨里。 “……”夏言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席景明身量高力气也大,搬设备的速度比剧组专门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都快,可能是经常来探班的缘故,对剧组各个东西的位置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样。 不过一会,席景明身上就被雨淋得湿透了,质地高级的白衬衣被雨冲刷得满是褶皱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剪裁得体的西裤也被溅得满是泥点。 看着席景明在雨中分外忙碌的身影,夏言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微妙的情绪来。 心脏酸酸麻麻的,很不舒服。 还没等夏言体会到这股情绪的具体,夏言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是之前怎么都打不通电话的Victor。 “simon!你现在赶快收拾东西离开那里,雨太大了,很有可能会发生泥石流,我现在正在往山下开车过来!”大雨磅礴的雨声中,Victor在雨中大声吼道。 夏言连忙说,“你不要过来,太危险了,我们马上收拾好了,马上离开这里!” “你们的车不够,我得过来接你们!”Victor说。 “席景明来了,我们的车……已经够用了。”夏言说,“你千万别过来,往地势高的地方开,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那边Victor似乎沉默了一瞬,声音瞬间有些低落,“好吧,那……simon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席景明也已经和剧组里的人收拾装车完毕,正在上车。 车门一打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就往车里面钻,夏言忍不住看了席景明一眼,记忆里席景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发型被雨淋得一团乱,全部遮在眼前,一头一脸的水,身上的衣服更是不能看。 夏言忍不住抿了抿唇,把膝盖上的毛巾递给了席景明,然后便看到席景明的脸上瞬间怔愣了一下。 “谢谢。”席景明双手接过毛巾,脸上露出了一股明显的喜意。 和席景明并排坐在车里比上次坐在后座距离更近、且更为亲密,夏言一瞬间有些不舒服,他看了一眼其他车前正在排队上车的众人,那么多人,车里很可能挤不下,现在就跟席景明开口吗? 刚刚他那么自然的跟Victor说让其他人坐席景明的车,其实也是为了让Victor不要过来,不过真要跟席景明开口,夏言又有些尴尬,明明已经打算不求席景明任何事了…… 算了。 夏言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朝席景明开口时,席景明忽然说,“那边的车可能坐不下,超载可能有危险,我让他们几个人坐过来吧。” 夏言顿了一秒,“好。” 很快,众人都上了车,几辆车很快启动,离开了方打扫干净的片场。 这一通兵荒马乱下来,别的车里早已惊魂未定的讨论起了泥石流的事情,只有他们的车里一直安静如鸡。 倒也不是大家不会说话,实在是……气氛实在太诡异了。坐在后座的几个人上车的时候感激完席景明,打算说点什么活泼下气氛,结果很快发现坐在前排的金主爸爸和simon老师分外沉默。 simon老师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前路,金主爸爸时不时看上simon老师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又什么都不说……总而言之非常古怪。 这种沉默又透露出一些古怪的气氛弥漫着整个车厢。 众人:算了,咱也不懂,还是保持沉默苟着吧。 这一沉默就沉默了一路,所幸他们撤退的及时,才刚刚开着车进城,还没来得及下车,他们拍摄的地点被泥石流淹没的消息便已经上了新闻头条。 夏言后知后觉的感到庆幸。 要不是席景明开了个车来,他们这么多人和设备,恐怕真的很难运出去。 夏言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认真开车的席景明。 夏言这时候猛然反应过来,席景明把外套都给了他,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湿透了的白衬衣,而且就这么滴着水开了一路的车。 “要么你停一下,把外套穿上吧。”夏言说。 “没事,我不冷。” “……哦。” 夏言转过脸,重新看向前面的路,不多分一丝眼神。 等车子快到酒店前时,席景明忽然开口,“一会还要收拾半天,你衣服湿着容易加重感冒,要不先去我家,我给你找个换的衣服。” 夏言说,“不用了,把我跟他们一起放在酒店吧。” 席景明补充,“我在市中心有套公寓,很近,衣服都是没穿过的。” 夏言不说话。 “……好。”席景明说。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门口,Victor已经在酒店门前等着了,见到席景明的车开过来,立刻欢欣的迎了上来,“simon!!” 席景明莫名心里一堵。 夏言刚下车,Victor就冲上来给了夏言一个拥抱,“simon我太担心你了!抱歉我下次一定不会离开你!” 然后瞬间怀里一空。 席景明把一条毯子盖在了夏言的肩上,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温柔,“天气冷,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Victor:“!!!” 夏言:“……” 夏言额头青筋直跳,一把把毯子扯下来,再把外套塞回席景明怀里,“不用,你回去吧。” 说罢,绕过两人径直进了酒店。 “simon等等我!”Victor乍乍乎乎的声音响起,席景明快步跟着夏言走了上去。 夏言打开房间的门,发现身后还跟着两个跟屁虫。 Victor不满道:“这里是simon的房间,你跟着来干嘛!” 席景明彬彬有礼,“既然知道是simon老师的房间,Victor先生又来做什么?” 夏言面无表情,作势欲关门。 “等等。”席景明微笑着把手里的相机箱递过去,琥珀色的眼神温柔如水,“这里是你的摄像机和储存卡,我都装进去了。” “……”夏言一时无言,眼神有些复杂的接了过来。 “今天……谢谢你。” 夏言低声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门。 席景明微微睁大眼,感觉心脏瞬间被这一声‘谢谢’给击中了,那一刹酥麻的感觉让他心里瞬间涌起来一股极大的幸福感。 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席景明想。 第59章 夏言身体素质不好, 哪怕只淋了一会,感冒就加重了。 Victor大惊小怪的找来一帮医生给他看病,并没收了夏言的一切设备, 让夏言安心养病。 所幸夏言这回并没有淋多长时间雨,所以病得不是很严重,养了两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天他们前脚刚离开拍摄地点, 后脚就发生了泥石流, 所幸那里周围没人居住,而剧组也已经把镜头都拍完了,并没有影响到拍摄进程。 所以剧组只休息了一天,下一阶段的拍摄任务又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新片场离住的酒店很近,比原先住在荒郊野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总摄像生病,但是拍摄任务总得进行下去。 Victor本来想让夏言多休息几天,毕竟不是每个镜头都需要总摄像亲自把控的, 所以提前布置了片场,演员们也都就位了,打算先拍一些不重要的小镜头。 但夏言始终不放心,开拍的第二天就自己进了片场。 即便片场是新搭的, 但剧组里的大部分都是熟人,所以夏言谁也没打招呼, 径直去了片场。 这回组里又进了几名新演员, 组里的其他人跟夏言早已熟悉,知道夏言不喜欢跟人交流的性格, 所以除了工作之外,大都不会去打扰他。 ……当然, 也有一开始看中夏言外表, 想勾搭一番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这些人很快就被夏言与Victor和席景明之间的特殊气场给劝退了。 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这三个人关系不一般。 然而,无论在哪,总有那么几个没眼色的。 夏言进片场时,里面两个演员正在演戏,Victor眨也不眨眼的望着监视屏,摄像也都在忙碌。夏言也不好过去打扰,于是就在一旁角落随便找了个位子打算坐下。 “哎,这是我的座位!”一道嚣张的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 夏言站起了身打算离开。 “你这人怎么连道歉也不会,谁的助理……”男演员的声音卡了一下,看见夏言帽子底下精致俊秀的脸,眼神直了一直,“哦,你是新进组的演员吧。” 说着,男演员打量着夏言精致的脸庞,眸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意味。 “我是Blaine,认识一下?”男演员勾起一抹英俊潇洒的笑容来,居高临下的垂下眼俯视着夏言,仿佛高高在上的施舍一般。 明明是个华国人,自称却要用外文名字。 夏言看着Blaine伸出来的手,一时有些无言。 他对这个叫Blaine的人有点印象,准确的说,是他对剧组里除了群演之外的演员都提起做过了解。 这个叫Blaine的人演技尚可,长着一张不错的脸,是现在很火的一个偶像,花了一笔赞助费想进《曙光》剧组贴金,海豚娱乐的王总自然不会拒绝送到手的钱,查了下Blaine履历还算干净,挥挥手给了他一个龙套花瓶角色。 Victor更狠,在拿到演员简历时,跟夏言疯狂吐槽,“就这???花瓶???连咱俩半根毫毛都不如。” “要我说,simon,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是你,但我是不会让你跑龙套的,如果你愿意,我立刻为你量身打造一部电影。”Victor两眼亮晶晶的望着他。 夏言无奈的说,“我不想上台前。” “好嘛好嘛我就那么一说。” Victor一边黏黏糊糊的撒娇,一边大笔一挥,把Blaine的戏份从露两个正脸一个侧脸,删成了两个朦胧感镜头。 简称放个猪头上去都能拍得美美的。 …… 见夏言皱着眉,Blaine有些不高兴,他难得抛出橄榄枝,没想到这个小演员居然敢不识相。 之所以确定夏言是小演员,是因为Blaine已经把剧组的演员都摸透了底,眼前这个长得漂亮非常的青年,他连见都没见过,肯定是哪个来跑龙套的十八线糊咖。 “不必。”夏言看不惯Blaine脸上油腻的表情,淡淡的说完,扭头就走。 Blaine进这个组本来心情就很差,平时走哪都如鱼得水的他,在进了这个剧组居然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本来以他的地位来演小角色就已经十分憋屈了,没想到居然连一个糊咖都给自己摆脸色! “你他妈——” “放手。”夏言冷冷的说,“你想在片场闹事?” 被夏言冷冽的眼神直视过来,Blaine莫名心头一虚,手劲下意识的就松了一下,然后就被夏言抽回了手腕。 Blaine当然不想在片场闹事,他可是花了一大笔钱才进的《曙光》片场,可这个小糊咖实在是—— “simon!!”Victor高兴的声音叫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那个传闻中很厉害的总摄像simon?Blaine一抬头,然后就发现Victor挥手的方向似乎正是他们所处的方位。 Blaine立刻前后张望,试图寻找simon的身影—— 等等! 该不会是—— Blaine瞳孔骤然一缩,望着夏言离开的身影,顿时立刻三步作两步的冲到夏言跟前,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抱歉simon老师,久仰您的大名,我是您的粉丝,我实在太想认识您了,刚刚一时情急多有得罪,望您见谅。” “你谁?离我们家simon远点,凑这么近干什么。”Victor嫌弃的一把推开Blaine,然后勾着夏言的肩膀走了,“你怎么病没好全就来了,我跟你说我办事你放心,都是些不重要的镜头。” “没事,我病已经好了。” Blaine看着两人渐行渐远,面容有些扭曲——导演!居然!不认识他! …… 夏言来了之后,拍摄的工作很快又继续进行了下去,今天下午有一场Blaine的戏份,即便对方只是个只出场两面的龙套,但为了不让一个龙套砸招牌,努力还原原著中的美丽花瓶,剧组这边也费尽了心思。 为了弥补其颜值上的缺陷,灯光师竭尽毕生所学来打造朦胧美,而夏言和Victor这边也是亲自上阵,一个教摆动作,一个致力拍出最唯美的镜头。 这么大的排面,是其他演员都要感动哭了。 然而Blaine并不这么觉得。 缠着一个小摄影师看了拍出来的内容后,Blaine简直不可置信,为什么他出镜只有短短三秒!为什么连个正脸都没有露!这样观众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他! Blaine做贼般的观察半晌,望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Victor和simon两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Victor导演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是刚才指导他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分分钟要揍人一样,而且Y国人人高马大,万一……感觉不是很好搞定。 simon虽然冷着脸,疏离冷漠,但是又轻易不发脾气,说不定还比较好搞定一点…… Blaine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另一边Victor好不容易趁着拍摄空档能拉夏言说些闲话,日常开始撒娇卖萌,而且最重要的是席景明那个粘人精不在,这下他可以好好发挥了! 夏言被Victor逗得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转瞬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无意识的朝周围扫视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什么?” Victor好奇的问。 夏言愣了一下,微一摇头,“没什么。” 晚饭时,外卖员送来了晚餐,是熟悉的高级菜式,并且因为新片场在市里的缘故,这回的晚饭似乎更为多样了。 新进组的几个演员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毕竟虽然这些餐厅,高收入的演员也是吃的起的,但从来没见过哪个剧组当工作餐的。 老演员们已然习惯,露出了淡定的见过世面的笑容。 夏言望着汤盅里炖得金灿的汤,沉思数秒,才拿起了汤匙。 …… 拍摄一旦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开始赶进度,几乎每天收工都到了晚上。 夏言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隔壁似乎在搬东西。 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在把好几个大行李箱往里面搬,整理里面的东西,似乎是谁要住进来,而且东西还挺多。 夏言只是看了一眼,就拿着房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 刚踏进房间,夏言就听到了隐约流动的水声,朝里面一看,洗手间上的玻璃门水汽氤氲,似乎有人在里面洗澡! 夏言瞬间浑身一凛,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边的三脚架。 下一秒,浴室的门打开了。 Blaine用浴袍松松的裹着下半身,露出上半身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未干的水滴还在不停的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慢慢的滑下来,落进摇摇欲坠的浴袍里。 Blaine露出一抹自以为英俊帅气的笑容来,“simon老师,关于剧本的事情,我想和您请教请教。” 第60章 夏言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一时被房间里骤然出现的这一陌生裸/体给震撼得有些失语。 夏言“……”了一下, 皱着眉冷冷的质问,“你从哪拿到的我房间钥匙?” Blaine恍若未闻,朝夏言肆意展示着只有薄薄一层肌肉的身材, 唇角勾起两分轻佻三分暧昧的笑容。 而后轻佻的朝夏言吐了一口气,“simon老师,我们把房门关上慢慢说……” “别装了, simon老师, 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也好这口。”Blaine暧昧的说,“你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砰!!”的一声,人高马大的Blaine瞬间倒地! 夏言面无表情的收回折叠的三脚架,淡淡的俯视在地上哀嚎的Blaine。 Blaine捂着瞬间疼到麻木的腿,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扭曲,“草!!!你这个****” Blaine嘴里吐出一串污言秽语, 挣扎着要爬起来,夏言冷冷的看着,握了握手里的三脚架,预备再给对方来一下。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从身后接近,夏言立刻浑身一凛, 以为是对方的帮手, 连忙握紧了三脚架警惕的回头。 却看见了一个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席景明显然神色有些慌乱,在看到夏言安然无恙时松了口气, 然后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挣扎着欲起身的Blaine。 “他——”席景明目光骤然阴沉下来。 Blaine下半身的浴袍因为挣扎的动作已经快掉完了,白花花的身体就这么大喇喇的躺在夏言的房间里, 在看见夏言身边来了个陌生男人时, Blaine不可抑制的怒骂, “你知不知道我的通告费有多贵!我要去告你信不信,草你*——啊!!!!” 席景明一拳狠狠挥在Blaine的脸上!在这一刹那席景明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阴寒可怖,眼神狠得像是要杀人,发了狠的一拳又一拳的揍在Blaine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上,不过几下Blaine就被打得一头一脸的血,抱着头哀嚎着求饶。 席景明那发了狠的劲让夏言一瞬间以为对方要把Blaine打死,不过好在最后一刻席景明及时收了手,阴寒的注视着在地上哀嚎的Blaine。 “我、我的脸……”Blaine颤颤巍巍的,这下再也不敢说什么嚣张的话了,眼神依然怨毒的瞪着两人,“我、我要告你们……”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交代入室骚扰的事。”席景明阴森森的说。 就在此时,得到消息的保安们迅速上前,火速把还在哀嚎的Blaine给拖走了。 席景明余怒未消,阴森森的望着Blaine被拖走的身影,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就在看到袖口飞溅上的血液时,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过头。 在看到夏言微微皱着的眉头时,席景明的心口骤然一凉,方才还阴戾的气场顷刻消散,有些忐忑的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我以为他对你……”席景明一瞬间慌了,他没看错,夏言的脸上有一丝惊愕,是不是他刚才的表情太恐怖了,吓到了夏言? 夏言会怎么看他?夏言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很可怕? 席景明一瞬间被巨大的慌乱充斥了内心,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夏言的目光落到席景明手背上的血迹,一时有些心情复杂,说实话刚才看到席景明那副暴戾的神情时,夏言十分意外,他以前似乎从来没在席景明身上见到过这样激烈的情绪。 席景明总是从容的、漫不经心的,唇边噙着虚伪疏离的恶劣笑容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现在他居然从席景明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真实的愤怒,而现在席景明无措的模样,更像是一个犯了错被主人发现的狗狗一样。 不行,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于是夏言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毕竟是流量明星,万一被拍到了……” “没事,他不会出去说的。”席景明心里仍然非常不安,但他看出来夏言并不想说这个话题,于是只能跟着夏言的话题说,尽量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放心,我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他拿到你的房卡这件事怎么都洗不白,他不敢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些保安都是他的人,不会有人出去乱说。而这个小明星,恐怕很快连在娱乐圈混的资格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出去乱说话。 他当然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只不过是……找到对方的把柄威胁一下而已。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夏言知道了。 夏言沉默一瞬,“哦”了一声。 见了夏言冷淡的表情,席景明心说完了,夏言肯定介意他刚刚的表现了。 早知道不该当着夏言的面打的。 席景明捏了捏拳头,没话找话的说,“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要注意身体……” 夏言“……”了一下。 席景明连忙找回话题,“要么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方便联系。等会这个人的调查情况出来,我也可以及时跟你说。” “不用了,你是剧组老板,你看着办。” 夏言说话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席景明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方才一眼扫过去他还以为是因为情绪激动所致,但现在夏言突然发现席景明连眼睛都是红的,而且脸颊也红得有些不太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连对方周围的空气也带着一点热意。 不过夏言并不好奇,转身进门,“那我就不送你了。” 席景明没反应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等等!” 夏言一手扶着门,皱着眉看他。 席景明也卡住了,他只是下意识的叫住夏言,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只能说,“……晚安。” “晚安。” 不过等夏言看到水汽氤氲的卫生间时,瞬间又感觉到了一股糟心,在盯着卫生间看了几秒,夏言便干脆拿起座机给酒店打电话要求换房。 即便酒店有帮顾客收拾行李的服务,夏言自己还是很快的装好了东西,这几年他深受Victor影响,并不怎么注重穿着,行李箱也就两套换洗衣服,还都是一水的耐脏黑灰色,其余的全都是拍摄的设备器械。 收拾好东西,酒店的工作人员来帮他搬房间,本来夏言的的房间在Victor房间的左边,为了避免Victor回来后哀嚎,所以夏言跟酒店工作人员说,想搬到Victor房间的另一侧,依然与Victor房间相邻。 不过工作人员说那间房子早已住了人,便只能作罢,而自己原本房间的左边又住了新住客,所以最后只能往左移了两个房间,也就是搬到新住客的左边,和Victor隔了两个房间。 在搬房间的时候,夏言又无意看了一眼新住客的房间,那个房间的东西似乎搬完了,此时房门紧闭,应该是新住客已经住下了。 夏言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在搬到新房间还是意外了一下,这个新房间比原来要大很多,是个套间,里面东西一应俱全,比起酒店,更像是个舒适的公寓。 工作人员解释,酒店没有其他房间了,所以免费给夏言升了房。 这倒也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这种淡季,房间也会爆满么? 夏言心头划过一丝疑虑,不过这种小事在他脑子里也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不在意了。 …… 席景明捂着额头回到房间,有些虚脱的躺在了床上。 电话响了。 “席先生,我刚刚到了您家,发现您今天不在,您今天体温还高吗?您什么时候回家呢?我好安排时间给您输液。” “不用了,我今晚不回家。” “额……您现在感觉如何?您这种情况可能还需要再输液两天,那需要我过来输液吗?” “不用了,我好多了,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去,你不用上门了。” “好的。” 席景明疲惫的以手背抵住额头,眼睛又干又烫,连呼出来的空气都是滚烫的,那天在大雨下淋了那么久,又加上连日疲惫,当天一回家就病倒了,所以这两天才没来得及来片场看望夏言。 不过几天没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似乎只要他松懈一刻,就会有各种觊觎夏言的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今天只是个不入流的Blaine,但明天却可以是个别的正常一些的男人,还有以后的很多天,夏言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优秀的人。 更别提现在夏言身边还有个Victor。 觊觎夏言的人那么多,而他在其中却得不到夏言多看一眼。 前几天夏言和他道歉时,席景明因为这件事开心了好几天,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夏言拉近了距离,然而今天这件事却又告诉他,他似乎自作多情了。 席景明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和忐忑,因为他揍Blaine时,夏言紧皱的眉头和有些惊愕的眼神、因为夏言关门时冷淡的表情。 席景明他止不住的开始后悔方才的表现,都怪他太激动了,他以为Blaine要侵犯夏言,所以没控制住,却一时间忘了夏言还在场。 夏言肯定觉得他很恐怖,觉得他没有变好,以后肯定会更加疏远他…… 席景明的心里涌上来一股疲惫无力的难过,他好像依然总是做错事,这种慌乱无措让他更为束手束脚,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在夏言的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他从没有发现要挽回一个人是如此艰难。 以前那个勾勾手指就对他乖软微笑的少年仿佛只活在幻想里。 他没有珍惜那个轻而易举得来的幸福,直到失去了才发现,原来以前对方的依恋是那么珍贵,原来一个人被讨厌的时候,想要挽回是多么困难。 第61章 翌日席景明出现在了片场里。 刚入秋的季节, 席景明穿着一件笔挺的风衣,在一众穿着薄T的一片热火朝天的片场里显得格外严肃。 不过席景明这回并没有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夏言忙碌。他的病还没好, 可不想再把病传染给了夏言。 但当事人并不知道席景明的顾虑,全程在片场忙碌拍摄的事宜,就连休息的时候也是和旁边的人偶尔聊几句, 连看也没看席景明一眼。 Blaine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他的经纪人通过剧组某位工作人员,借用职务之便,拿到了夏言房间里多余的房卡。 现在剧方已经把涉事员工和演员全部开除了,Blaine的角色找了名新演员补拍,经纪人连夜被辞退,Blaine这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什么也不敢说, 灰溜溜的离开了剧组。 Blaine本以为离开剧组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离开剧组之后,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 经纪公司连正式通知都没有, 直接撤销了Blaine所有的行程,没收了他的社交账号, 把他彻底雪藏了。 不过席景明并没有全部告诉夏言, 所以剧组里包括夏言知道的,也只是Blaine被开出了剧组而已。 夏言晚上收工回到酒店的时候, 正好看到了席景明。 他虽然白天没搭理席景明,却并不代表没看见对方, 毕竟之前拍摄时候席景明就常常来片场, 只不过没想到晚上回到酒店对方也要跟着, 发现这一点时夏言顿时有些无言。 这一股无言在发现对方和他上了同一层楼时升到了极点,夏言忍不住说,“席总日理万机,不至于时时刻刻跟着我吧。” 席景明心中一痛,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我最近正好在这里开会,所以也住在这家酒店。” 夏言:“……” 这个谎话太过拙劣,席景明也不知道夏言究竟信了没信,他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忐忑的看着对面的青年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的说,“随你。” 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即便席景明刷开了夏言隔壁的房卡,夏言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席景明忍不住喊了一声,“言言。” “我就住在隔壁,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叫我。”席景明露出一抹优雅绅士的笑容。 “席先生。” 夏言忽然开口,“可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吗?你总是这样叫显得我们关系很……” 夏言顿了一顿,“我不喜欢这样,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simon。” 席景明微微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无措,“可是我以前也是这样叫的,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 席景明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慌乱,他不可抑制的开始胡思乱想,“是因为昨天我打了Blaine吗?对不起我昨天太激动了吓到你了……我是不是哪里还惹你生气了?” 男人眼眶微红,小心翼翼的问。 夏言无语一瞬,轻轻皱着眉开口,“不,只是我之前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这些。” 反正席景明与他而言已经是陌路人了,即便席景明死缠烂打又怎么样?对陌路人本来就没有必要说太多,席景明做什么说什么,只要不影响到他,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是你总是这样叫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就好像……他们还像原来那般亲密一样。 席景明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声音沙哑到极致,“……好。” 夏言微微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间的门。 席景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哪怕与夏言只是一墙之隔,他此刻也觉得离夏言遥远之极。 他想不通夏言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最近他的哪个行为惹来夏言厌恶,所以夏言连名字都不允许他叫了吗?还是夏言不堪忍受,所以才提出来了? 夏言那张皱着眉头的精致面容在记忆里重新浮现,薄唇一张一合,‘不,只是我之前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这些。’ 席景明失魂落魄的想着,为什么没必要?是因为觉得和他已经是陌路人了,连话都没必要说吗?所以根本无所谓他怎么称呼? 那现在…… 等等! 那现在夏言表示不喜欢他这样称呼,是因为……夏言开始在意他了吗?!! 因为上了心,所以才想划清界限。 席景明一瞬间仿佛被莫大的惊喜砸中,瞬间睁大了眼,连心脏也在这一刹那开始喜悦的跳动。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毕竟夏言的表现并没有显得在意的样子,可夏言又为什么要突然之间在意称呼呢…… 席景明猜不透夏言的心思。 即便是游刃有余的商界精英,也会因为所爱之人的一句话而辗转反侧,忐忑难安。 仿佛一只好动的兔子在他的心里上蹿下跳,令他百爪挠心、忐忑无措。 席景明怎么也猜不透夏言的想法,不过‘夏言对他开始上心了’的这个猜测总是徘徊在席景明的意识里,即便不确定,但还是驱散了他内心的恐慌,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 …… 《曙光》剧组里的人都已经非常习惯明锐的这位金主爸爸三五不时的探班了,这已经成为了《曙光》剧组的一大特色,虽然拍摄进度不能透露,但剧组福利还是十分值得吹好几年的,毕竟再没有哪个剧组的福利和条件这么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金主爸爸总是来探班,但丝毫不对他们的项目进程指手画脚,真就是纯纯来探班外加发放福利的。 不过金主爸爸似乎对simon总摄像非常的照顾,但似乎也正常,毕竟金主爸爸声称自己很喜欢摄影。那必然会对摄像青睐有加。 不过最近,剧组员工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金主爸爸,似乎对simon老师亲近得过头了。 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冷了帮披衣服,还帮着抬摄像器材,连simon老师的饭都是独一份准备的……以前……席景明对simon老师虽然也是照顾有加,但也没有这么亲切吧? 连Victor导演都看不过眼了,也毫不相让的展现着男友力,片场里时常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夭寿啦!不是据说simon老师和Victor老师是一对吗!金主爸爸这么横插一脚真的好吗! 虽然——这个场景确实相当的刺激。 剧组员工们内心十分震惊、震撼、兴奋……种种复杂感情相互交织,表情若无其事,内心激动的吃着瓜。 simon老师本人表示:“……” 他面无表情的推开争相现眼的两人,决定暂时把拍摄任务交给其他人,自己出去透透气。 他一出门就打了辆车,完全没有给身后追上来的席景明机会。 今天下午拍摄任务并不多,那几个镜头想必没有他在,其他摄影师也能很好的完成。 是的没错,在席景明和Victor两人的双重攻势下,对待拍摄吹毛求疵如夏言已经被烦到决定给自己放个短假了。当然,最主要的是,夏言可不想跟着那两个人一起丢人。 来了S市近两个月,夏言都没有认真的逛过S市,如今行走在S市的商业街里,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S市的商铺更新换代很快,街边又开了许多家装潢精美的店铺,夏言走着走着心就有些痒,按捺了一会还是拐进了一家装修精美的奶茶店。 Y国的奶茶店很少又落伍,夏言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奶茶了,点了一杯店家的招牌,把精致漂亮的奶茶拿在手里的时候一时竟有些怀念。 “夏言……是夏言吗?” 一声小心的试探从身后响起来。 夏言转身,看见了一个画着淡妆穿着干练的女孩子。 夏言辨认了一会才认出了对方,“林晓娜?” 林晓娜登时面露惊喜,“真的是你!夏言!” 夏言怎么都没想到林晓娜的变化和以前相差那么大,五年前无论穿着气质都带着学生气的林晓娜现在宛如一个精致的都市白领。 “天啊,你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林晓娜激动的说,“所以你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你也是,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夏言微微笑着说。 林晓娜‘嘿嘿’笑了两声,神情转而严肃起来,“你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你乘坐的邮轮出事的消息时候,都快难过死了。” 夏言沉默一瞬,有些愧疚的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我被一艘路过的游艇救了,这些年一直在Y国,最近才回来。”夏言低声说,“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 林晓娜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安全就好啦。” 想了想,林晓娜又像是有些犹豫的问,“那……席总……知不知道你回来了啊。” 夏言顿了一秒,点了点头。 “哦哦那就好。”林晓娜并不知道夏言和席景明之间发生的具体事情,只以为两人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于是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吗?五年前你刚出事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席总疯了,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第62章 “你乘坐的邮轮沉没的消息传过来时, 席总疯了似的去沉没的海域寻你,后来获救名单出来了,席总发现里面没你的名字, 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你已经……” 林晓娜忍不住想起席景明当时那副疯狂又绝望的样子……就算时隔五年,她的心底也不由自主的有些胆寒。 “……一连五年,他经常经常去港口, 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且一直在派救援队找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实也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吧……”林晓娜叹息着说。 夏言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词。 “而且,就是当时所有人都已为你已经……然后我听说,席总的母亲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让席总结婚。” 林晓娜左右看了一眼,以手挡着嘴, 悄悄的说,“然后你知道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席总义正严词的拒绝了,说他这一生只对你心有所属, 无论你是生是死……当时董事长的脸色难看得要死。” “后来听说他们俩人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反正我感觉这俩母子之间关系怪怪的, 你以后要小心她。” 林晓娜越说, 夏言心里就越是涌上来一股很气闷的感觉,尤其是当林晓娜说席景明在众人面前说‘心有所属’时, 他心里的怪异简直上升到了极点。 若说席景明当着他的面装深情也就罢了,他都‘死了’, 还有什么可装的。 ‘一生只对你心有所属’——席景明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 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 才能在人前这般惺惺作态。 “后来啊……但凡是敢在背后嚼你舌根的, 席总都狠狠的收拾了他们……”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夏言出言打断道。 “啊?”林晓娜被这句话打断得猝不及防,她刚才太激动了,这时候才注意到夏言的面色有些难看,于是连忙止住话头,尴尬的说,“啊……啊这样啊……” 是分手了吗?这也太…… 好吧,她也不懂俩人之间的纠葛,那还是不多掺和了吧。 “你现在还在明锐吗?”夏言转移话题。 林晓娜摆摆手,“那时候我才大三嘛,你离开之后不久我就回学校报道了,后来毕业找了另外一家公司工作。” 其实席景明是想留她的,林晓娜深知以她的水平留在明锐是沾了夏言的光,再加上她当时因为夏言遇难的事情很难过,不想触景生情,便拒绝了席景明的建议。 不过……夏言现在的状态似乎比之前要好多了。 即便已经过了五年,林晓娜也仍记得当年夏言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就好像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恋一样。 而现在的夏言看起来好歹没有原先那么沉郁,虽然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但看起来好歹多了一丝活气。 听到林晓娜这么说,夏言也只是浅浅的勾了勾唇,淡淡的说,“是吗。” …… 席景明突然发现,夏言似乎变得更加排斥他了。 平日里无论是他来片场探班,还是送夏言回酒店,或者是为夏言做别的事,夏言都是一副无视的态度。席景明早已习惯夏言这种态度,无论夏言怎么冷脸以对,席景明都能笑脸相迎。 锻炼出了一副良好的心理素质。 但最近,席景明明显感觉到了夏言的厌恶。 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说,只是冷着脸看过来,席景明在对方乌黑的眸子中看到了明显的嫌恶。 是他又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因为黏夏言黏得太紧,惹得夏言不高兴了? 席景明心里忐忑难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拍摄休息的时候,夏言微微蹙眉,朝席景明低声说,“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席景明眼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喜意,像个骤然被主人‘临幸’的乖顺大犬跟着夏言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不远处的Victor远远的朝他们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 …… “如果没有别的要事,可以请你以后不要来了吗?” “说实话,你在这里,真的让我……感觉很困扰。”夏言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席景明,乌黑的眸中仿佛带了一层化不开的冰,冷得席景明遍体生寒,“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让我更讨厌你,我希望我们能保持陌生人的关系,互不打扰是最好的。” 席景明面色僵了一僵,他听到自己嗓音沙哑的问,“为什么……突然让我走?”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夏言昨天还吃了他带来的甜点,说‘还可以’,这是表示认可的意思吧?而且他也有乖乖的喊夏言‘simon老师’,这段时间他每天来探班、嘘寒问暖,夏言也没有表示却明确的排斥…… 为什么……突然又不要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刹夏言感觉席景明的眼神像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夏言沉默了一瞬,紧接着脑海中又想起了昨天林晓娜说的那番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席总义正严词的拒绝了,说他这一生只对你心有所属,无论你是生是死。’ 想到这里,夏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心底又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股怒气。 “你这样惺惺作态假装深情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是真心想对你好……” “我不管你到底是演给别人还是演给你自己看,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夏言梗了一梗,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继而轻声说,“我就是个让你表现深情的工具。” 席景明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茫然来。 夏言勾起唇角,嘲讽的笑了笑,他没想到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席景明居然还在装模作样。 太可笑了。 曾经对他高高在上、无情折磨的人,在得知他离世的消息时,却跟所有人说一生只爱他一个人。 人死了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也太荒谬了。 并且装得深情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虚伪得令人作呕。 席景明依然如以前一样老谋深算,哪怕他人已经死了,也要把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榨得干干净净。 “一直演戏不累吗?”夏言问,“还是说深情人设能让明锐股价上升?哦对,我应该是个不错的挡箭牌吧。” 替席景明挡掉那些不中意的富家小姐或者是别的什么莺莺燕燕,顺便再博取同情? 他不清楚,可除了这些,似乎席景明也没有别的目的了。 又或者是他没有席景明站得高看得远,猜不透席景明其他的目的。 席景明声音沙哑的开口,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痛意,“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有做值得我相信的事情吗?”夏言又淡淡的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看着席景明脸上瞬间浮现出的痛苦神色,夏言的心底刹那间升出一股莫名的、报复的快意。 席景明在着急的解释什么,夏言一句也不想听,总归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个意思,所谓的真心也好歉意也罢,都是虚伪的谎言。 况且—— “况且,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夏言说。 “所以你做的这些只会困扰我,让我觉得很恶心。”本来他并不想说这些,毕竟席景明是《曙光》的投资人,他可以拒绝席景明,却总不能拒绝投资人来片场探班。 而且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有点习惯了席景明总是来片场,因为席景明的到来,他的生活规律了许多,再也没有犯过胃病……虽不至于到在意对方的程度,但也不怎么排斥这个人的存在。 可他实在、实在是被林晓娜昨日说的那番话给气到了。 以至于他看见席景明,就恶心得浑身难受。 席景明怔怔的望着夏言。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是说以前喜欢过吗? 啊,是这样的。 席景明猛然间想起来记忆里那个鲜活的骄纵的小少爷,以及那个微红着脸送给他领带的漂亮少年。 那条领带他还放在家里细细的珍藏着,只不过再也没有拿出来戴过,因为他那时候以为夏言已经死了,他只想把少年送给他的东西好好珍藏起来,免得连这一点纪念都被他弄坏受损。 他还记得少年当时眼中的情意。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他高高在上又不屑一顾,他不屑于少年眼中那丝鲜活纯粹的爱意,自欺欺人的曲解成了别的意思。 谁会在意宠物是真的爱上主人,又或者是想要获取利益才讨好主人呢?只要够乖巧够让人满意就好了。 席景明这回沉默了许久。 “好,我答应你。” “对不起。” “我又做了让你困扰的事。” 夏言闭了闭眼,心底升出来的火气不知怎的被对方这副卑微的姿态给浇熄了大半,他不想再看席景明,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声响猛然在头顶炸开。 “小心——” 夏言听到的最后一声,是身后男人带着惊恐的、嘶声力竭的怒吼。 他疑惑的回过头,刹那间扑上了一道身影,将他牢牢的拥抱住了。 第63章 “天啊, 真是太危险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就说这个摄影棚这么老旧,迟早要出事, 这下砸伤了席总,XX建设绝对要吃官司。” “你是离得远没看见,当时席总被砸得头破血流的, 那样子可吓人了, 咱们拍摄不会被叫停吧,这恐怕是唯一一个在片场受伤的金主爸爸吧。” ……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夏言坐在角落处,脊背微躬,低低的垂着眼,似乎在出神。 “想什么呢,席总是为了保护simon老师, 人家席总这么惜才,怎么会怪剧组呢?”制片抱着鲜花走了过来,指着着旁边摞成小山的慰问品说,“你们几个把东西拿一下, 席总在我们片场受了伤,我们总得去表示表示。” “simon老师, 您要一起去吗?”制片扬声道。 夏言顿了一会才像是听见了制片的话, 茫茫然的抬起眼,看着众人期待的表情, 似乎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 “……我就不去了。” 夏言迟疑了一会, 说。 众人的表情瞬间有些意外, 下一秒, Victor忽然笑嘻嘻的开口,“simon打算单独道谢,和咱们在一起显得多没诚意。” “哦——对哦。”制片恍然大悟,神色又恢复如常,朝夏言挥挥手,“那我们先走啦!” Victor这样说也很有道理,毕竟全剧组的人都知道,是席景明救了夏言。 摄影棚年久失修,天花板上的大灯装得不稳固,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会突然砸下来。 席景明和夏言所站的地方是片场一个隐蔽一些的角落,所以等大灯砸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的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听到动静的人们连忙赶过去,就看到了席景明将夏言牢牢的护在身下,身上和周围全是碎裂的灯体,上面沾满了鲜血,令人心惊。 席景明受伤很严重,当场就被送到了医院。但是夏言由于被席景明保护在身/下,所以只受了点轻微的擦伤,甚至连医院也没进。 因为这件事,剧组停工了好几天,所有人看向夏言的目光不禁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霸总甜文啊,这种小说般的剧情真的是发生在身边的吗? 不愧是天然撩的simon老师! 同时,大家看向Victor的目光不禁又多了点绿意。 三个人的故事,Victor却没有姓名。 …… 席景明在医院已经醒了好几天了。 他伤得有些严重,头上身上缝了不少针,但所幸没有造成什么重大损伤,但还是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片场的人、海豚娱乐的王总、还有合作伙伴们来了又走,无一不是表达亲切的问候,却没有一个是席景明期待的那个人。 助理每次汇报有人来看望,席景明的心里都升起一丝期待,然而每一次期待都落了空。 直到来看望的人都快把病房的门槛踏破,把席景明扰得烦不胜烦,连医生都提醒好几次要静养时,席景明才终于让助理谢绝了其他人的探望。 “如果有一个叫夏言的人……他还有个名字叫simon,如果他来探望,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进来,并及时汇报我。” 助理说,“好的。” 席景明又不放心的说,“他大概二十多岁,一米七几,你们不要把人认错了。” “没问题,先生您放心吧,我上次跟您去片场,见过simon先生的。”助理笑着说。 看着席景明一副安心下来的神情,助理的眼中划过了一丝于心不忍。 其实不用席景明提醒,他也对simon……或者说夏言印象深刻。 席景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医生本来预计席景明要到第二天才能醒过来,没想到没过几个小时席景明就醒过来了,他仿佛就算重伤昏迷,心里也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促使他醒来,甚至来不及顾忌自己的伤势,先是着急的问他们‘夏言怎么样?’ 或许是伤得太重,或许是太着急了,席景明有些语无伦次,大家半天才搞清楚席景明嘴里的‘夏言’就是‘simon’。等席景明听到夏言安然无恙的消息时,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又昏过去了。 然而席总在医院住了好几天,看望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来,却唯独没有席景明口中的‘夏言’。 最开始隔绝别人看望时,席景明几乎过几个小时就要询问今天都有谁来探望,助理一五一十的说了,席景明总是专心致志的听着,然后在助理说完之后,那双满怀期待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后来席景明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他很少再问夏言有没有来,只是神情里总是一片黯然。 助理试图安慰,“可能simon先生太忙了……我听说剧组又重新开工了,可能忙完就会……” 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于心不忍,明明席总是为了救simon才受了伤,simon怎么连看也不看望一眼,这也太…… 席景明没有略过助理眼中一瞬间的情绪,淡淡的开口说,“是我的问题,simon老师不来也无可厚非,出去不要乱说话。” 助理没想到自己那点隐晦的情绪被席景明捕捉到了,而且席景明还警告了他,顿时有些尴尬,连声称是。 席景明淡声示意,让助理先离开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剩下席景明一个人。 席景明的神情彻底变得落寞孤寂。在意识到夏言确实不会来了之后,他心里的那点期待彻底湮灭,胸腔就像是空出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大洞来。 是他想得太好了,居然会觉得仅仅靠受了点伤,就能挽回夏言。 他曾经给夏言的伤害,岂是这一点小伤能替代的? 更何况……在大灯落下的刹那,其实席景明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落下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然后将夏言保护在了怀里。 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地面,和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夏言。夏言已经受了太多的伤,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保护眼前这个人,而不是为了博取所谓的同情。 所以夏言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只要夏言没事就好。 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这么痛? 这种窒息般的绝望与痛苦,让席景明难受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 发生意外的摄影棚的施工方已经被明锐和海豚联合起诉了,所以他们很快的换了摄影棚,所幸拍的都是绿幕戏,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搬场地还是让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而且片场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即便过了好些天,拍摄已经正常开始了,剧组里还是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大家都有点害怕还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砸下来。 在这个时候,夏言作为当事人,就冷静得有些让人意外了。 专心致志的拍摄,甚至比之前要更加严格,卷得整个摄像组忍不住叫苦连天。 不过因为Victor之前的维护,众人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是敬佩的感叹,simon老师不愧是行业顶梁柱,这个心理素质就是强。 但夏言的反常并没有躲过Victor的眼睛。 “你这样太累了,很容易伤了身体,要么休息两天,出去转转?” 夏言微一摇头,“不用。” Victor沉默了一会,温声开口,“我听说这两天他的伤势好了很多,没有什么后遗症,应该很快就能彻底好转了。” 夏言微微蹙眉,“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Victor耸了耸肩,“好吧,我是觉得你不要心里太有负担。”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并支持你。”Victor弯起眼来笑了笑。 虽然并不知道simon和席景明之间有什么矛盾,但simon既然不愿意去看望救过自己的席景明,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只是不希望simon因此而困扰。 夏言没想到Victor会这样说,眼里划过一抹意外,紧接着也微微勾了下唇,“谢谢你。” “没事嘛,我跟你什么关系……” 紧张而忐忑的棚拍很快结束了。 Victor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终于结束了!我们剧组简直是意外频出,好在终于拍完一大半了!” 众人这段时间也被折腾得够呛,不过好在现在终于拍完了这段戏份,剧组的众人也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最后一段戏要在一座海岛拍摄,还要做一些筹备工作,所以并不急着开拍,众人也都能歇一歇缓一缓。 剧组众人欢呼着庆祝,夏言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沉黑的眼里透露出一丝沉寂。 “simon!” Victor笑嘻嘻的凑到夏言旁边,“接下来的假期你打算做什么?” 夏言顿了一下,“没有别的事情吧……我打算回看下咱们之前拍的内容,看看还有什么遗漏,下个阶段的拍摄也快开始了,我也得再完善下计划。” Victor瞬间垮起脸,“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总归也没其他可做的吧。”夏言说。 看样子完全是把席景明还在医院的事情忘了个彻底…… “这样!”Victor笑嘻嘻的说,“我打算过两天去蒙特拉比岛,我们一起去吗!” “这么早去做什么?” 这是他们的下一个拍摄场地,但夏言有些疑惑,因为他们的拍摄日程在下个月才启动。 Victor看着夏言有些沉寂的眸子,眼珠子一转,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认真的说,“提前去看看场地做做准备嘛,好导演和好摄像可要做足万全准备的。” 夏言想了下,似乎挺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配合Victor的表情总有些怪怪的,但还是说,“好。” 第64章 蒙特拉比岛位于X国与Y国的交界海域, 岛屿并不大,风景却是独好,如同一座世外仙境般。 满是异域风情的热带植物将整座岛屿盖上一层茵绿的植被, 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整幅画面如梦似幻。 夏言将视线从摄像机的显示器上收回来,往日沉寂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喜悦, “这里真是太漂亮了, 到时候拍下来一定很好看。” 咔嚓一声,Victor按下了快门。 将夏言侧朝大海,拿着摄像机回头微笑的瞬间定格在了画面里。 夏言脸上现出一丝意外。 Victor抬起头,朝夏言缓缓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来。 ...... 来到这样的一座世外桃源,似乎往日沉闷的心情也被一扫而空,只不过夏言本以为来到这里就会投入到忙碌的筹备环节,但Victor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带着慢悠悠的四处游玩,仿佛两个来旅游的游客。 在Victor快乐的开着快艇带着夏言沿着岛屿转了一圈后,夏言疑惑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不是来考察拍摄场地的吗?” Victor笑着看向夏言,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观察岛屿的风光吗?” 似乎也有道理? Victor愉悦的声音顺着海风传进夏言的耳朵里,“工作娱乐两不误嘛, 我们还有那么长时间, 还是先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吧!” 似乎被这种愉悦的情绪感染了,夏言将目光放在了一望无际的宽阔海面上,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微微咸涩的海风仿佛能带走他心头的沉郁, 整个人也随之变得轻松了许多。 夏言也情不自禁的微微勾了勾唇, “好。” ...... 在医院养了一段时间的伤, 席景明的伤口终于愈合得差不多了,他的胳膊、背上、腿上均被灯的碎片划出了深深的伤痕,即便拆了线,那些伤痕也显得分外狰狞。 这一天,医院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席虹玉是被院长亲自迎进门的,即便她这个董事长已经被架空得只剩下个称呼,但这么多年积累的威信与人脉还在,不过从医院走进病房的路程,医生们就已经将席景明的病情尽数告知。 这五年时光并未在席虹玉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挽着精致的发型,穿着干练的休闲西装踏进了病房。 在走进病房后,她并没有先看向病床上的席景明,而是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了下旁边的座椅,略带嫌弃的坐了上去,然后慢条斯理的从手提包里取出来一份文件,这才抬眼看向席景明。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频频去电影片场探班?还让灯给砸了。”席虹玉责备的说,“你是明锐的总裁,公司有多少事务等着你做决策,摄影棚又脏又乱,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席景明看也不看席虹玉甩过来的文件,他被席虹玉尖利的声音吵得头疼,说话也毫不客气,“明锐最近的效益比之前要高了不少,就算是找借口发落我也没有必要扭曲事实。” 席虹玉一噎,“你以为你做的很好吗?要是你没有耽溺享乐,明锐的市值至少还能再涨!而且你觉得你做得很好吗?一个公司总裁天天跑去电影片场一待一整天,也不嫌外人耻笑!” “你之前闹得还不够吗?你现在又是在闹哪出?还是为了去见谁?” 席景明冷冷的说,“母亲您想多了。” 席虹玉眼里划过一抹怀疑,“不是为了见谁为什么天天跑去片场?我警告你,那些明星玩玩也行,但不能上心,别把这种人带家里来,像之前那个……” 席虹玉说到这里,语声一顿,之前席景明就因为那个人发了好一阵子疯,算了,还是不提这个人了。 “总之你以后不能再去那个片场了!听见了没有!” 席虹玉的声音仿佛什么尖锐的噪音,在席景明的耳边持续回响,吵得他头疼欲裂。从有记忆开始,他从席虹玉嘴里听到的永远都是无止境的教训和批评。 即便如今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席虹玉都没有过问过一句。 或许是最近心情过于压抑,即便对对方并不抱什么希望,席景明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烦躁。 “我要做什么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希望我们能划清楚彼此的界限。”席景明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席虹玉,使得席虹玉的心底忽然莫名一颤。 这是她记忆里,她的儿子第二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第一次是因为那个叫夏言的少年遇难,席景明到处派救援队找人,在S市里闹得沸沸扬扬。席虹玉觉得丢人,觉得是时候给席景明安排一个新的联姻对象,所以给席景明介绍了江家的千金,打算让他们先认识认识。 那时候席虹玉心里对席景明推掉宋家订婚的事情还心有埋怨,说话提到死去的夏言时也相当不客气,那时候席景明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那次过后,他们母子便闹翻了,席景明一连几年都没有回家过过年。 席虹玉至今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听话的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与她决裂。就像现在,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席景明突然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界限?!”席虹玉不禁抬高了声音,“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要跟我划什么界限!” “你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席虹玉不可置信的说,“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为了你好?不是为了明锐好?你知不知道那个大灯要是砸得再偏一点你会死?!” “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要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席虹玉近乎咬牙切齿的朝席景明低吼,神情里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你是明锐唯一的继承人,明锐这么大的家业在你身上,你不能出一点事!” 她不明白她听话的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叛逆的样子,这本来是她精心培养长大的继承人,虽然差强人意,但胜在听话,可这个继承人在她没看住的时候,却将枪口朝向了她。 席虹玉寒心至极,看向席景明的眼神带了一丝失望。 如果她的第一个孩子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这么让她失望。 席景明将席虹玉眼里的情绪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所以你怕我死,就只是因为怕明锐没了继承人?” 看着席虹玉一瞬间凝滞的表情,席景明彻底明白了,自嘲般的笑了一声,“也是,与其说我是你的儿子,不如说是你向夏家复仇、继承你基业的工具。” 席虹玉表情瞬间带着些怒意,“你怎么能——” “你放心,我这个工具会活得好好的,明锐也不会被我搞垮,你大可放心,其余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席景明冷声打断,“我要休息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席虹玉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席景明全都没有再听,他静静的闭上眼,藏在被褥里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沉沉的压着,沉得他喘不过气。 他突然发现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他其实并不仇恨夏家,哪怕席虹玉从他记事起就日复一日的在他耳旁提醒夏家对他们家造成的伤害,可这些日复一日的教唆于席景明而言,并没有激起他多少情绪。 夏家也好王家也罢,在席景明心里都无所谓,不过既然席虹玉不惜花这么多年培养他复仇,那他去做也无妨。 他事不关己的抱着轻慢的态度接近了夏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轻易的帮席虹玉完成了复仇。高高在上、愚蠢又傲慢,对所爱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 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实际一无所有。 他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成为了别人的复仇工具,肆无忌惮的伤害所爱之人,自欺欺人的蒙蔽了自己的心意,直到失去才学会了珍惜……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对他蠢而不自知的巨大嘲讽。 第65章 夜幕降临, 月明星稀,蒙特拉比岛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将整座岛屿映照得朦胧而梦幻。 皎白的月光洒在海面上, 粼粼波光在海面上缓缓流动,仿佛倒映的银河。 Victor约了夏言来谈选景的事情,等夏言到了海边的亭子时, Victor还没有来。 夜晚的海风带着阵阵清新的凉意, 夏言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下意识环顾四周,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周围的景色如梦幻般唯美,构织出一幅绚丽图景。 Victor从斑斓的灯火中缓步而来,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夏言微微愣住。 英俊的金发青年微笑着说,“simon, 玫瑰是我所能想到的最衬你的花,希望你能喜欢。” “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请问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夏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砸懵了, Victor温柔坚定的眼神让他更是有些无措,一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人, 这五年相处下来, 你的一切都让我深深迷恋,请问能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夏言望着Victor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他又莫名觉得有一股愧意, 硬着头皮说, “……谢谢你, 可是……抱歉。” Victor的眼神瞬间失落下来。 对方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让夏言也不免有一丝心虚。 夏言于是连忙慌乱的找补,“不是……当年是你在海上救了我,我能成为摄影师也全靠你的培养,你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非常感谢你,可是我确实……” “我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夏言委婉的说。 Victor翠绿的眸子紧接着又亮了起来,期待的看着夏言,“没关系!我会等着你!直到你愿意为止。” 夏言连忙说,“别!我不希望你为我耽误年岁,而且我现在只想专注工作……我把你当做我很好的朋友。” 说完,夏言不免有些心虚,好人卡这种话实在是过于老套了。 Victor低落的说,“为什么呢?是因为席景明吗?” 夏言心跳骤然一停。 “不是。”夏言迅速开口,“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斩钉截铁,像是生怕对方误解什么似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夏言问。 看着夏言紧皱的眉头,Victor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然而很快他就调整过来,装作俏皮的样子朝夏言挤了挤眼,随意找了个理由,“没什么,只是看席景明对你这么殷勤,害怕你被情敌抢跑了。” 只是这样?夏言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尴尬的说,“什么情敌?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再和他有牵扯了。” 上一段爱情让他身心俱疲,纵然Victor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已经……已经没有余力再来进入下一段爱情了。 然而Victor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神让他有些莫名的尴尬和心虚,夏言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没有下意识的别过眼去。 Victor将夏言细微的情绪看在眼里,低着头有些遗憾的笑了笑。 ——simon,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好吧。”Victor温柔的说,“那么无论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我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等着你。” 夏言一时有些无奈,然而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坚持就有些没完没了了,于是只能抱歉的朝Victor笑了笑,“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房间去了?” Victor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这些玫瑰花可是我在旁边的玫瑰园里一朵一朵摘下来的,就算拒绝了我的示爱,好歹收下我的花吧。” 话已至此,夏言即便心里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一大捧玫瑰,并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很漂亮,谢谢你。” Victor朝他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迷蒙夜色中,夏言抱着一大捧鲜红的玫瑰缓步离开沙滩,走得远了,他似有所感的回过头,Victor还在他身后站着,见他回头,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夏言也笑了一下,这才彻底离开。 Victor定定的站在沙滩上,望着夏言的背影彻底隐没在夜色中,才低低的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晚了么? 恐怕夏言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席景明受伤,夏言就一直有些反常,像是为了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所以才不停的用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 即便之前便有所不安,可直到此刻Victor才彻底发觉席景明在夏言心中的重要性,即便夏言自己总是自欺欺人的遮遮掩掩,然而眼里的忧虑却瞒不过Victor的眼睛。 于是Victor慌了,他迫不及待的借着工作的名义,将夏言带到蒙特拉比岛上散心,然后借机向夏言表明心意。 可…… 似乎还是晚了。 Victor失落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希望夏言改变心意吧,最起码,夏言接受了他的玫瑰,不是吗? …… 蒙特拉比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度假胜地,在这里,多看一会手机消息都是对岛上风光的不尊重。 Victor一直都不喜欢看社交软件,夏言是这五年来因为找到了更重要的事业,看手机的频率也直线下降,所以两个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网络上掀起的暴风雨。 一则名为‘名导Victor情定海滩’的消息在翌日大早便霸榜热搜第一,配图是暧昧的月光下,Victor唇角嗪着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一大捧玫瑰递到了对面身姿俊秀的青年手里。 即便照片上青年的脸很不清晰,但也能看得出对方出众的气质。 按理来说导演基本上只会圈一些电影粉,但奈何Victor的容貌实在出众,再加上性格亲和,所以也有好大一批女友粉,粉丝们纷纷哀嚎好好的男神怎么就出柜了。 于是紧接着开始在网上到处询问另一人的身份。 曝光这条消息的娱记很快又甩出另一人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在白天的岛上某处拍的,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到青年轮廓精致漂亮的侧脸,仅仅是一张侧脸的颜值都不输大部分明星。 就在大家激动的猜测这人是哪位明星时,博主这才说出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和Victor同一剧组的总摄像,simon。 席景明刚出院,便被这条热搜消息给打了个猝不及防。 即便不用别人说,他都认得出照片上的两人是Victor和夏言,那般唯美的场景下,两人隔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深深相望,眼里尽是缠绵的情意。 热搜底下,有人在如数家珍的说着Victor和simon之间的浪漫情史,从simon拍摄的第一部 作品开始,到两人无论走到哪都形影不离,到Victor多次公开场合夸赞simon,连眼神都是满满的情意…… 无论在现实、还是网络上,似乎都只是Victor和夏言两个人的世界,他席景明连夏言的一边一角似乎都沾不上。 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然而这些都抵不上席景明此刻心里的刺痛。 怪不得夏言连看都没有来看他一眼,原来是和别人一起去海岛旅行了。 ——夏言,你是完全把我忘了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Victor在一起吗? 席景明捂着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然而这还不够,那只手还将手指深深插进心脏里肆意搅弄,尖锐撕裂的疼痛使得他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才好。 可即便疼痛到了极致,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接着往下翻看。 即便每看到这两人的名字,都让他心脏更疼一分。 像是为了自虐一般,席景明不停的翻看这条微博,甚至一条条的点开评论,看着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论着Victor和夏言的暧昧过往,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当然也有人说是夏言在炒作,说夏言能力不行等等,席景明无一例外的喷了回去,并立刻打电话给手下,让手下处理这些负面消息。 这个手下是席景明的得力干将,对席景明的要求一一应是,在结束时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席总,您的伤口还没完全好,最好不要喝太多酒。” 席景明疑惑了一下,这才将视线定到眼前的桌子上,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零零散散的摆了七八个酒瓶。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喝了这些酒的?席景明的脑子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算了,这不重要,现在酒精于他而言,是最大的救赎。 只有酒精,才能让他不至于痛苦到像要死去一般。 他能怎么办?夏言那么讨厌他,既然夏言和Victor在一起那么开心,他有什么理由打扰他们?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爱的人,扑向别人的怀抱,彻底与他再无关联。 再无关联。 可在重新看到夏言和Victor捧着玫瑰的照片时,所有的酒精在那一刹那都失去了效用,难以控制的冲动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迫切的生出一股想要立刻见到眼前之人的愿望。 “帮我定一张最近航班的机票,去蒙特拉比岛。” 第66章 夜晚时分, 夏言刚洗完澡,便看见好几个人给他发了消息,无一例外的都在恭喜他。 他的微信好友大部分都是剧组认识的人, 因为夏言现在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大家平时也不怎么交谈,所以夏言一瞬间有些疑惑, 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恭喜什么。 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给他发了消息。 于是顺手问了最近发消息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反而有些疑惑,直接截了热搜图片,笑嘻嘻的说,“你们不用再隐瞒啦,我们都知道啦!恭喜你和Victor修成正果!” 夏言看到图片,登时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间, 再结合眼前这件事,恐怕过来的只有Victor了,正好他也要和Victor商量一下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于是夏言立刻走上前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刹那, 一道高大的人影瞬间闯进了门,夏言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想反击, 却在反击的一刹那看清了来者。 夏言从未见到席景明如此狼狈过。 男人向来打理得服帖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连西装也系错了扣子, 眼眶处一片通红,神情癫狂, 双眼赤红牢牢的盯着夏言, 这一瞬间夏言想到了某种疯狂的野兽。 夏言闻到席景明身上有股浓烈的酒味, 再加上对方这副疯狂而又狼狈的模样,让夏言顿时心里生出一股警惕来,就在他准备出声喊人时,席景明忽然开了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扰你。”席景明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一开口便是沙哑到极致的哭腔,“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你,而且如果我这回不来找你,等你和Victor去Y国结婚,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副委屈的模样,仿佛刚才癫狂偏执的眼神都是幻觉一般。 夏言还没出口的呼救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头顶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 结婚? 他什么时候要和Victor结婚了? 紧接着便看见席景明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个盒子,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眼神期翼的望着夏言,“这是我早就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的,可是我怕你很快要走,到时候你肯定就不愿意再见我了。” 夏言的眼神从席景明身上落到对方手里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没有开口。 席景明被夏言不置一词的态度弄得十分不安,连忙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想用礼物来绑架你,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觉得......觉得你肯定会很喜欢它。” 像是生怕夏言不愿意收一样,席景明又低低的补充道:“就当是我......祝福你和Victor在一起的礼物吧。” 这句话说得席景明自己都分外难受,说到最后,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了。 夏言:“......” 夏言盯着盒子定定的看了很久,明明这时候他应该让这个不速之客离开的,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促使着他抬起手,最终还是掀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盒。 下一秒,夏言的眼中充满了惊讶,甚至一时间没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是里昂大师用过的珍藏相机?!还有这个......摄影集,难道也是他的——” 夏言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拿起相机,这是一个老式胶卷相机,里昂大师就是用它拍摄出了许多传世名作。 夏言是著名摄影师里昂的死忠粉丝,在片场时有个摄像师偶尔提起里昂,夏言都能一反常态激动的和别人聊好久。 里昂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摄影师,当今大部分摄影师的摄影技巧都来自于对方的发现,可惜存世年代过早,夏言崇拜上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夏言很喜欢珍藏里昂大师的纪念物,可惜里昂大师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有条件能找到的东西就更少了,所以这些年来手里也只是对方的几张摄影原片罢了。 没想到,席景明居然把里昂大师当年亲手用过的相机给找到了!还有这本影集,厚厚一册,全都是里昂大师拍摄的作品,有很多作品夏言这个死忠粉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夏言翻看影集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好在他很快调整了过来,装作平静的抬起头看向席景明,只是眼里晶亮的光芒却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这些东西都很难得,市面上根本没有......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席景明像是已经醉得糊涂了,根本没听懂夏言在问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了夏言的激动,于是弯起眼笑了起来,“你喜欢吗?” “不是,这太贵重了,我......”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弄过来,你还喜欢什么?”席景明露出一抹深深的笑容来,微红的蕴着水光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满满的情意。 以往席景明笑起来大都是微笑,温柔而优雅,夏言还是第一次看见席景明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这副样子莫名显得有些傻气,再配上那双带着水光有些迷糊的眼眸子,更是傻得让人没眼看。 夏言无语一秒,正准备说什么,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开门声响,紧接着响起了脚步声。 住在隔壁的是Victor! 超强的预感让夏言瞬间意识到Victor要过来,然而席景明还在他房间里!不知为何夏言的心里冒出来一股剧烈的心虚! 手比脑子快,夏言一个箭步冲上去瞬间关上了房门! 因为过于紧张,手下没个轻重,房门发出了“砰”的一声。 夏言瞬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关门的这个动作,显得本就奇怪的事情更加奇怪了。 果然,下一秒,Victor敲响了他的房间门,“simon,你在里面吗?” 夏言:“......” 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 偏偏席景明还在喋喋不休,“你还喜欢什么?不如你都告诉我吧,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只知道你喜欢里昂大师,要不我把他的庄园买下来送给你吧!我还知道——” 夏言连忙竖起一指,小声说,“别说话!” “simon,你为什么突然关门,你生气了吗?”Victor有些愧疚的说,“我没想到他们会拍照片......” “他是谁?”席景明忽然问。 夏言手忙脚乱把席景明往房间深处推了推,避免被Victor听见,“别说话小点声!” 席景明乖乖的任由他推着走,琥珀色的眼睛被酒气熏得蒙着一层雾,有些迷茫的看着夏言,像个乖巧的狗狗。 “simon,可以让我进来吗?我可以解释的,或者我们想想解决办法,要么我让人把热搜撤了......” 席景明的表情忽然低落了下来,眼眶一瞬间又红了,要哭不哭的,却乖乖的压低了声音,“哦,是Victor。” 夏言此刻顾不上席景明,连忙朝门外说了一声,“我、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门外瞬间陷入沉默。 “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席景明小小声问。 夏言面无表情的盯着席景明。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他只是不想被Victor知道席景明在他房间里,Victor本来就怀疑他和席景明有什么,要是被看见恐怕就更说不清了...... 可明明他现在和两人什么暧昧关系都没有,为什么现在却硬生生搞得像是...... 席景明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我们在偷情。” 夏言忍无可忍,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席景明的嘴。 肌肤相贴的刹那,对方炙热的唇让夏言的掌心蓦然泛起一阵酥麻,一股微妙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了头顶,让夏言的大脑也泛起一阵麻意,忍不住微微吸了口气。 Victor有些遗憾的说,“那......我先走了,我们明天再说。” “你好好休息,晚安。” 直到Victor的脚步声远了,夏言才尴尬的放开了席景明。 席景明眼巴巴的看着夏言,“我们还可以继续偷情吗?” “......”夏言面无表情的把盒子塞回席景明的手里,“现在,离开我的房间。” 席景明连忙缩手,把手背在背后,怎么都不愿意接夏言的盒子,“不行不行,我都送给你了,而且你明明很喜欢,我是无条件送给你的......” 说着,竟像个孩子一样四处躲了起来,好像夏言手里拿的是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一样,“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里昂的东西你明明心心念念了很久,你不要因为讨厌我而拒绝这个礼物好吗?” 夏言无语得青筋直冒,一瞬间他感觉他像是个欺负小孩的坏大人似的。 酒精的效果就这么大的吗?能让一个人变成智障?真的不是演的吗? 第67章 不过演戏的猜测, 夏言只是随便一猜,并没有当真。 毕竟像席景明讲究又好面子,平日出行对行头着装都讲究得不行, 连待人接物时表情都虚伪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怎么会万里迢迢跑来装傻充愣? 喝醉了的席景明连智商都好像降低了不少,沟通起来分外困难, 最终夏言只得暂时放弃把礼物还给对方的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有地方住吗?” 席景明委屈的摇了摇头,“我刚落地就来找你了,没关系的,我可以睡在外面。” 晚上海风呼啸,是要睡海里吗? 夏言无语一瞬,搞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 但他也不想多问,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打算给酒店打电话让他们开一间新房间,然后把席景明送走。 “抱歉先生, 今晚已经没有房间了。” 夏言瞬间犯了难,挂了电话后, 抬起眼就看见席景明居然哭了, 不是之前要哭不哭的样子,而是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是不是赶我走了,你就要和Victor结婚了?” 夏言忍无可忍, 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和Victor结婚?” 席景明难过的摇头, 诚实的说,“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讨厌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不要这样问我,我真的好难受......” 不,这是一个反问句。 夏言换了个问法,“谁说我要和他结婚?” 席景明迷茫了一瞬,委屈巴巴的说,“大家都这样说。” 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翻口袋,半天才摸出手机来,抖着手递到夏言面前。 夏言满头疑惑,紧接着就看到了屏幕上面微博底下的评论。 【啊啊啊没想到simon长得这么帅我爱了prprpr】 【Victor实力护妻,怪不得藏的严严实实不给人看,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也要藏起来!】 【我宣布Victor和simon都是我老婆,老婆亲亲^3^】 【走开,simon明明是我老婆!】 【我就知道Victor和simon肯定是一对,这下终于公开了,老母亲流出欣慰的泪水……】 【话说Y国同性是可以结婚的吧,请立刻原地结婚!】 【我出九块求求你们快去领证吧!】 【我这里有前年片场的图透,你们看Victor和simon俩人的眼神交流,我磕爆!绝对是老夫老夫了!】 【请立刻快进到生子,三年抱俩!】 【附议!】 【附议!】 …… 席景明委屈巴巴的问,“你们真的要生孩子吗?三年抱俩?” “……”夏言额头青筋直冒,劈手夺过席景明的手机,按熄,塞回席景明的手里,“你有病吗?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席景明忽然一把从背后抱住转身欲走的夏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能不能别和Victor生孩子?” 夏言深吸一口气,愤怒的说,“我和Victor没有这个功能!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席景明茫然的看着夏言,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抱着夏言语速极快的哭求,像个即将被主人遗弃而疯狂祈求讨好主人的狗狗。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或者如果你还很生我的气的话,你打我吧,你杀了我都行……只要你觉得能解气,你做什么都行,能不能不要再不理我了……” 夏言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再加上被席景明紧紧箍在腰上的手臂箍得难受至极,于是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了席景明! 然而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夏言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席景明被他推得摔倒在地! 夏言立刻有些慌了,却见席景明抽了抽鼻子,然后侧过身子躺着,哭着说,“对不起,我真的好后悔,我以前不该那么欺负你……” “?”夏言奇怪的凑近,却发现席景明是在抱着熄了屏幕的手机说话,席景明把手机当成了他!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能不能别和Victor在一起……” 席景明狼狈的弓着身子,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对着怀里的手机道歉,他醉得糊涂了,甚至连喜欢的人都认不清了,只知道不停的道歉。 这般狼狈又卑微的模样,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的总裁样子。 藏在心底的疑惑又重新冒了出来。 其实在席景明救了他之后他就已经有所疑惑,他从没有见过席景明那么慌乱绝望的模样,当时席景明朝他奋不顾身扑上来的时候,夏言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决绝。 ——恨不得为对方去死的决绝。 肯定是看错了吧。 可是夏言仍然不明白席景明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知该怎样问,也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去见席景明,他恨不得席景明没有保护他,恨不得躺在医院的人是他。 这样他就不用被这种恨意与愧疚交织的情绪所困扰。 可现在,席景明喝醉了,醉得人事不省。 都说,酒后吐真言。 夏言喉咙滚动了下,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 席景明疑惑的问,“为什么?” 夏言微一皱眉,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果然,席景明只是随口说说,他居然会相信席景明的鬼话! “我喜欢你!“席景明突然提高了声音,把夏言吓了一跳。 “喜欢你赛车时候的样子,喜欢你发脾气骂人,你打人的样子也好可爱……” 夏言:“?” 席景明甜蜜的笑了起来,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喜欢你对我撒娇,亲我,还有吃我做的饭……” “你看,我还带来了你送给我的领带。”席景明从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条墨绿的领带,展示给怀里的手机看,“但是我不敢带上他,我怕你会生气。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知道吗?第一次有人给我送生日礼物。” “我真的好喜欢它。” 夏言没有想到席景明居然还留着这条领带。领带看起来干净又服帖。即便过了五年之久,也看起来像是新的一样,可见被主人保养的很好。 “还喜欢你现在闪闪发光的样子……你的一切我都好喜欢。” “胡说八道。”夏言咬着牙,冷冷的说,“你讨厌我、瞧不起我,把我像个傻子一样的玩弄,让我彻底臣服于你好继续折磨!” 五年前的过往仿佛一幕幕的展现在了下沿的眼前,压抑了五年的愤怒与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倾泻了出来,夏言弯下腰,拽着席景明的衣领,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 “你又想骗我!”夏言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水光。 席景明被打懵了,呆呆的看着夏言,直到看到夏言的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的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说,“别哭别哭,我错了,你要不要打我这边脸?” 夏言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 …… 席景明捧着夏言红红的掌心,小心翼翼的给掌心吹气,“我真的好喜欢你。” 席景明低落的垂着眼说,“可是你总是不想留在我身边,我想让你的眼睛里只有我。” 所以才囚禁他,折磨他? 夏言被这个荒谬的理论气笑了,“你害得我破产,欺骗我折磨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滚吧,你死了。”夏言抽回了手,冷漠的离开了席景明。 被席景明碰触过的掌心都觉得莫名膈应,夏言忍不住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然后出来打算赶走席景明,结果在走出洗手间的刹那心跳顿时凉了半截。 他快速的跑到窗台前,被席景明惊吓得的声音都变了调,“你在做什么!” 席景明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跨出了窗台。仿佛下一刻就要跳下去一样。 酒店为了美观性,并没有在窗台外安装任何防护措施,这里可是20楼,要是摔下去,绝对会粉身碎骨! 夜晚海风呼啸,打开窗户能听到烈烈的风声,夏言甚至错觉席景明会被这狂风随时给吹下去,急声说,“还不赶紧下来!” 真是疯了,席景明到底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席景明茫然的说,“不是你让我去死吗?” “……”夏言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最后在夏言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之后,席景明才恋恋不舍的从窗台上跨了下来。 “你不让我去死,是不是证明你心里有我?”席景明朝夏言露出一抹傻气的笑容,紧接着眼睛一闭,瞬间朝地上栽倒了下去。 夏言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席景明又出了什么事,然而很快就发现,席景明只是睡着了。 而且怎么都叫不醒。 夏言彻底放弃了,这一晚上被席景明折腾的够呛,也懒得再把人叫醒赶走了,就这么让席景明睡在地板上。 扭头上了床。 过了一会,席景明开始低声的嘟囔什么,隐约又在说“对不起”,就连睡梦里也在不停的道歉。 “闭嘴!” 仿佛睡梦中也能听见,席景明瞬间乖巧的不说话了。 夏言下意识的朝席景明看了一眼,席景明又开始难耐的扯着衣服的领子,席景明穿的是西装,因为系错了扣子,使得原本并不舒服的西服更加难受。 夏言看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忍无可忍的上前,帮席景明解开西装,“手抬起来!” 席景明乖乖抬手。 因为席景明很配合,所以夏言很快的就帮他脱下了西装。席景明很明显是着急忙慌的过来,就连里面的衬衣也穿得一塌糊涂,甚至连扣子也没有扣全。 所以夏言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身上狰狞的新鲜伤疤。 夏言沉默了一瞬,定定的望着地上的席景明,眼底浮现出一丝深沉的情绪。 许久之后,夏言把西装盖到了席景明的身上。 上床,关灯。 第68章 翌日清早, 日光洒落到酒店的木质地板上。 即便前一天醉得不省人事,席景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 席景明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喝了这么多的酒。宿醉的感觉让人头痛欲裂, 席景明捂着额头睁开眼,对上了雪白的天花板。 昨晚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飞速在席景明眼前掠过。 “是不是赶我走了,你就要和Victor结婚了?” “你们真的要生孩子吗?三年抱俩?”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求求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 席景明:“!!!” 席景明瞬间感觉到了一股脚趾抓地的窒息。 完了。 全完了。 夏言之前那么明确的说过讨厌他, 让他别再来打扰,他也答应了夏言。但现在还没过多久,他就违反了约定,还喝醉了酒跑来夏言的房间大撒酒疯…… 他居然还说希望夏言和Victor别在一起! 夏言肯定更讨厌他了! 席景明捂着头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悄悄瞥了眼床上的方向。 他记得夏言平时起得比较晚,他得赶紧趁这个时间收拾收拾,想想待会要说什么挽回一下…… 然后对上了夏言淡淡的双眸。 席景明:“……” 席景明顿了两秒, 露出一抹温柔优雅的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房间里多了个人,能接着睡才是怪事吧。”夏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径直起身去洗漱了。 席景明:“……” 等夏言从洗手间里出来,席景明已经穿戴整齐了, 身姿笔挺西装板正, 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前一天的狼狈。 席景明微微躬身, 朝夏言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抱歉, 昨天是我太失态了, 让你受累了, 非常对不起。” 席景明这么郑重道歉的样子,倒让夏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昨天晚上虽然很恼火,但……也不是完全只有恼火。 夏言的眼神下意识的从席景明的身上掠过,眼前映出对方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来。 “但我昨天晚上说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席景明郑重的看着夏言,认真的说,“我真的喜欢你。” 他以前太自以为是,直到失去才知道后悔,以至于到现在连真心都显得那么可笑。 “我以前怕你会离开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很后悔。” 席景明缓缓的吸了口气,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现在你和Victor在一起了,我……我……” 席景明感觉有一些呼吸不畅,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里,努力维持着这个僵硬的笑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新的爱情,祝你们幸福……” 不,不是这样。 他一点也不高兴。 可是他确实希望夏言能过得好,不是吗? 既然夏言已经和Victor在一起了,他有什么理由来拆散别人,他已经给夏言太多的伤害了。昨天晚上醉酒时候说过的希望夏言别和Victor在一起的话,本来已经够唐突了,他应该弥补回来才是。 席景明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夏言有些无奈的别开眼,他和Victor不是那种关系…… 但这时候跟席景明解释又有些……算了,席景明要误会就误会吧,这样似乎也不错。 “那我……回去了。”席景明艰难的说。 夏言之前说过不愿意见到他,这回飞来海岛本来就已经很失礼了,他不想再在夏言心里的印象更差。 “……嗯。” 两人相对沉默了近十秒,席景明意识到他是等不到夏言再说什么了,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缓慢又依依不舍的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哪怕刻意拖延,席景明也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等下。”夏言忽然开口。 席景骤然一喜,回过头却见夏言把礼盒递了过来,“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把它带走吧。” 方才还惊喜的双眸瞬间失落,席景明灰暗下来的视线落在礼盒上,“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哪怕昨天喝醉,许多事情记不太清了,席景明也仍然记得夏言当时惊喜的神情。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厌恶到,即便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喜爱的东西,也不愿意接受。 夏言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它太贵重了。” 他自己收藏过里昂大师的摄影胶片,知道其价值不菲,而现在席景明送的更是比胶片珍贵了许多倍的东西,不用想都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席景明连忙说,“不贵不贵,我找到了里昂大师的孙子,我跟他提到了你,我说有个很厉害的摄影师是里昂大师的粉丝,他看过你的作品,觉得你很优秀,就把相机和影集给了我。” 前提是他‘帮助’对方完成了开一家大公司的梦想。 夏言轻轻蹙眉,有些半信半疑,“没有花钱吗?” “没有。”席景明微笑着说,“里昂大师的孙子很欣赏你,得知我想把相机和影集送给你,所以他免费将这些东西给了我。” 夏言的视线犹豫的落到了礼盒上,有些恋恋不舍。 然而就在席景明刚松下一口气后,就听到夏言斩钉截铁的说,“我不要。” 席景明慌忙说,“我真的没有花费什么,对方是因为欣赏你才把相机给我的,我其实只是搭桥牵线而已。” “你多虑了,我只是不想接受你送的东西而已。” 夏言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礼盒上移开,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回避了席景明的目光,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欠你什么……尤其是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想再被你馈赠的东西拿捏,重蹈之前的覆辙。” 席景明在刹那间被万箭穿心。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眼前似乎又闪过五年前他对夏言步步紧逼的一幕幕,这些令人悔不堪言的回忆不停的搅动着他的心脏,叫他痛苦不堪。 席景明强忍着心脏的锐痛,朝夏言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来,“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明锐新研发的产品打算上市,我想找一位出色的摄影师来帮我拍摄宣传片,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这个忙吗?”席景明说,“就当做是相机的还礼好了。” 夏言微微蹙眉,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一个宣传片而已,怎么能跟里昂大师的旧物相提并论,况且……” “你太小看自己的价值了,你的作品完全值得。况且,好的东西要在优秀的人手里发挥价值不是吗?”席景明温声打断夏言的话,“不是赠予,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你那么喜欢它,如果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不等夏言说话,席景明又搬出了另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里昂大师的孙子也很乐意将里昂大师的旧物赠予给你,他之前还说如果有机会想和你交流交流,谈谈里昂大师在世时的一些旧事……” 夏言的神情犹豫了起来,席景明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礼盒一眼,顿了数秒,终于下了决定,“好吧,不过我很少拍这种商业宣传片,可能不是很擅长……” “没关系。”席景明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我相信的水平。” 夏言把礼盒收了回去,犹豫着说,“那他的孙子……我现在冒昧打扰会不会不合适?” “他很想见你,怎么会不合适?”席景明笑着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之前听说他好像近日要来出差,或许你们可以见一面。” 当然不会这么巧。里昂大师的家族传到子孙辈的时候家产已经败得差不多了,这个孙子只知玩乐,更是快把里昂大师的旧物卖得精光,连欠了赌城的债都是他还的。 不过他挽救了对方的财政危机,又给对方投资了那么大一家公司……把戏做全套这样简单的事情,想必对方是可以做到的。 对面的夏言眸中带着一些隐晦的喜悦,点了点头,“好的,那我跟他联系一下。” 席景明笑了笑,“那我们就约好了,等你杀青,就帮我来拍宣传片。” 夏言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联系方式,恐怕到时候沟通工作有些不方便,要么加个微信?”席景明从善如流的拿出手机,不等夏言反应就打开了二维码界面。 席景明的借口堪称完美,让人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夏言看着面前的二维码,犹豫了一瞬便拿出了手机。 五年过于,夏言早已换了微信和手机号码,重新加上联系方式时席景明瞬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夏言的头像是一只在天际飞翔的山雀,席景明很眼熟,这是夏言早期的作品之一,获过金奖。 又或者说夏言的所有作品他都很眼熟。 席景明又留了夏言的手机号码,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就像是把什么珍贵的宝贝装进去了一样,朝夏言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来。 因为太过高兴,转身的时候用力过猛不小心跌了个趔趄,宿醉导致的头疼又开始发作,席景明捂着额头,有些抱歉的朝夏言笑了笑,“没事没事,那……我走了。” 夏言皱着眉看着席景明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你伤没好,还是少喝点酒。” 看见席景明骤然有些惊喜的神色,夏言忍不住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开口了。 席景明只感觉心脏里的那只小动物在疯狂跳动,他没想到临走还能得到夏言的关心,这是夏言第一次关心他! 哪怕之前淋雨或者受伤夏言都没有关心过他! 看见夏言不自然别开的眼睛,席景明忽然福至心灵,“已经八点多了,要不要下楼吃个早饭?过会恐怕就没有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抵达了酒店的餐厅。 这个时间餐厅的人并不多,但并不影响供应的餐食丰富,席景明和夏言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一堆精致的早餐。 夏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席景明的邀约,但来都来了,就只能勉强把这个早餐对付完赶快上楼。 所幸席景明并没有说什么套近乎或者令人尴尬的话,两人平静的坐着,偶尔聊一两句关于剧组日程的事情,倒也算平静自然。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杀青了,很遗憾我见不到你们拍摄的景色了,你好好加油。”席景明说,“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一日三餐按时吃,晚上风冷,一定要穿厚一点。” “……嗯。” 夏言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席景明一眼,席景明的意思是不会再来蒙特拉比岛了吗?他还以为席景明要像之前一样没完没了的纠缠,没想到这回这么干脆? ……是因为他之前说过不想再见席景明的话吗? 正有些困扰之际,一道身影迎面而来,“simon,我还以为你在房间,没想到你——” Victor的话戛然而止,有些错愕的看着坐在夏言对面的席景明。 “simon?!你、你们……” Victor惊愕的看向夏言。 夏言扶额:“……” “席景明,你什么时候来的?” 夏言怕席景明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开口解释,“他临时过来有事,刚好碰见了,一会他就走了。” 话一落地,Victor和席景明的眼神全都变得一言难尽。 夏言:“?” 席景明不发一语,看着夏言的眼里全是失落。 而Victor则…… “simon,你不用找这种借口搪塞我。”Victor苦笑了一下,“我明白的,你那天的拒绝已经是给我的答案了。” 餐桌一旁的席景明骤然睁大了眼。 原来夏言并没有接受Victor?! 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似乎也隐约听到夏言说‘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及夏言并没有和Victor共处一室……这种种迹象都证明了他之前误解了夏言和Victor的关系! 这个发现令席景明的心里骤然一喜,就像是一道璀璨的日光穿云破月,拨开了阴霾灰暗的天空,现出一丝熹微的光明来。 “很抱歉热搜的事情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一定会尽快处理的。”Victor垂下了眼,低声说完这句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夏言张了张口,望着Victor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毕竟怎么说,都像是欲盖弥彰。 想到此,夏言的眼神微微沉了沉,转向了对面坐着的席景明。 席景明立刻收回有些欣喜的神情,琥珀色的眸子担忧的望着夏言,“Victor误会了我们,需要我过去给Victor解释吗?” 这还解释什么?不更显得欲盖弥彰了吗? “……”夏言没好气的看了席景明一眼,但对方态度诚恳,搞得夏言也不好意思发作。 第69章 正在网络上为Victor和simon的恋情吵翻天时, 一条名为‘Victor本人发声’的热搜空降了第一。 Victor从来没用过微博,为此特地注册了一个账号。他郑重其事的解释了自己和simon的关系,说自己只是simon的追求者, simon并没有接受自己的追求,那张照片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自己和simon依然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但造谣容易辟谣难, 即便Victor这么郑重其事的强调, 网络上也到处都是转载和关于他们两人关系的讨论,有人说Victor是在欲盖弥彰,有人说是剧组炒作,还有人干脆无视了Victor的发声,继续快乐的磕cp...... Victor发了愁,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没想到一个澄清的微博反而起了反效果, 于是开始发愁的找人询问怎么能压下这个消息。 夏言见状拦住了Victor,“算了,没必要,他们讨论两天就不感兴趣了。” 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 网友调侃也都是图一乐,对他们又没有实质性伤害, 他们毕竟不是明星, 这种绯闻只要不理会,过两天就没人讨论了。为这种绯闻花费大力气去压消息, 着实没有必要。 Victor只能悻悻罢手。 然而没过多久,最开始传播两人绯闻的报社记者就删除了微博, 并发布了一则道歉声明。 那名记者澄清了Victor和夏言的关系, 说自己只是无意中拍到了Victor给simon送玫瑰的照片, 关于两人谈恋爱的内容都是自己为博眼球编造出来的,同时对偷拍simon的事情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Victor和simon的讨论也大大减少了,讨论重点转而转变成了《曙光》路透里的各种趣事,以及片场里Victor导演跟所有人言谈甚欢的样子,间接证明Victor和simon关系十分纯洁。 压舆论的方式粗暴且高效,明显就是为了维护夏言,这种方式让夏言觉得有一丝诡异的熟悉之感。 夏言问了Victor,Victor迟疑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 夏言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五年前,他被编织的各种黑料在网络上大肆传播,当时的黑料也是这么迅速粗暴的被压下去的。 当年是沈默以一己之力帮他压下了舆论,总不能现在也是—— 可是自从他重新回国之后,根本连沈默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沈默呢? 夏言很快联系上了那位散播谣言的记者,自曝了身份,询问是谁让记者发布道歉声明的。 最开始那位记者不愿意说,夏言便威胁说要去告对方,毕竟对方的道歉声明里也承认了散播谣言的事实,要告倒对方简直是轻而易举。于是最后记者只能不情不愿的交代了威胁自己的人。 那个人的名字夏言有些印象,是经常跟在席景明身后的秘书。 怎么会是席景明? 夏言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和席景明的聊天界面,手指正悬在了输入框上。 夏言连忙收回手,正准备退出微信的时候,忽然看到聊天框顶上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席景明给他发来一张S市的夜景,说‘下飞机了。’ 后附一个猫猫探头表情包。 ...... 席景明其实盯着夏言的微信已经看了好一会了。 他拍了机场的夜景,正准备发给夏言的时候,发现对方的微信顶上竟然显示‘正在输入中’! 席景明心头一喜,他没想到夏言居然会主动和他发消息!夏言要找他说什么? 揣着这个喜悦,席景明静静的抱着手机,等着对面的夏言发消息过来。然而等了好一阵,对方的聊天框顶上依然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夏言到底想说什么?要输这么久? 席景明有些喜悦又有些忐忑,等了好半天却发现对方头顶那条‘正在输入中’消失了,夏言什么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席景明心里一急,率先打破了沉默。 甚至还加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显得不是那么的刻意。 然而他发过去的消息就犹如石沉大海,夏言久久没有回复,就好像方才他见到的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只是他的错觉。 席景明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也是,能得到夏言的联系方式已经实属幸运了,他怎么能奢望夏言会发消息给他? 可能是不小心按错了吧。 认清了这一现实后,席景明苦笑了一声,把手机按灭。 片刻后,微信提示音忽然响起。 【好。】 方才还失落的心情骤然一喜,席景明连忙打字,“我正在回市里的路上,你在做什么?” 又觉得这样问有些唐突,连忙又说,“我看到S市新开了很多家店,有很多是你喜欢吃的,等你从岛上回来了我请你吃吧。” 【再说吧,我准备睡了。】 刚失落了一秒,席景明骤然发觉夏言说的是‘再说’而不是直接拒绝,这说明夏言有在考虑他的提议?! 席景明见好就收,“好的,晚安,等你回来。” “猫猫wink.jpg” 夏言看着聊天界面上可爱的猫猫表情包,心头莫名软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席景明居然完全没有提帮他压下热搜的事情,因为印象里席景明一贯很会邀功,五年前当他的秘书时候,就算是没做过的事情也要夸大十分来讲...... 不对,现在的席景明好像不太一样了......就连上次受伤的事情,也没有刻意在他面前提过。 是他多想了吗? 夏言敛了眸子,简单的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然后就按灭了手机不再看屏幕。 【晚安。】 却不知道屏幕对面的人半宿未眠,对着他那句‘晚安’来来回回的看了许久。 ...... 蒙特拉比岛的戏份很快开机,因为热搜以及早餐时遇见席景明的事情,Victor低落了许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向之前一般对夏言展开热烈的攻势,而是保持了一些距离。只是对待夏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现在的蒙特拉比岛正是旅游淡季,再加上剧组都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所以拍摄起来也格外顺利。 夏言加上了那位传说中里昂大师孙子的联系方式,对方对他一见如故,兴奋的给他寄了几封手写信件,约好在剧组杀青之后两人在S市见面。 席景明也知道了这件事,于是问夏言,可不可以让他也跟着一起去。 人是席景明介绍来的,席景明要跟着一起去也很正常,正好席景明还能帮他俩互相介绍,避免尴尬。于是夏言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看天气预报说一个小时后要下暴雨,气温会降,你们现在还在拍摄吗?” 夏言随手拍了个片场照片过去,照片里的海岛已经逐渐被阴云笼罩。 “再拍一场就收工回去了。” “好哦,明天会降温,一定要穿厚一点。小狗贴贴.jpg” “嗯。” 这段时间他们两人偶尔会在微信聊一两句,席景明很会把握住度,既不会频繁到惹夏言厌烦,也不会让夏言完全把他给忘了。 这种微妙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了拍摄结束。 剧组拍摄结束后,众人离开了蒙特拉比岛,出机场的时候有许多明星粉丝来接机,纵然知道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但看见乌泱泱的人山人海夏言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怵。 他忍不住压了压帽檐,悄悄从人少的角落里溜了出去。 避过人山人海的粉丝团,机场的人少得格外寂静,夏言拖着行李箱孤零零的走在机场大厅的路上,寂静的大厅里只有行李箱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转过拐角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男人正站在门口,琥珀色的眼中蕴满了温柔,笑意盈盈的望着夏言。 第70章 夏言有些意外席景明会出现在这里。 席景明之前是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他当时并不确定具体时间,所以只说了一个大概日期。 他没有想到席景明会来机场接他。 “外面都是粉丝和媒体,我们从这个门走, 不容易被拍到。”席景明自然而然的接过夏言手中的行李箱,朝另一个出口的方向示意。 手里骤然一空,夏言下意识的缩了下手指, 顿了一秒, 还是跟着席景明走了过去。 果然,门外的记者和粉丝少了很多,席景明高大的身躯把夏言牢牢护在身后,自然的拉开车门护送夏言上车,完美隔绝了镜头的窥视。 等车子启动,夏言才恍然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被席景明带着走了。 不过席景明似乎只是单纯的来接机而已,专心致志的看着前路, “有住的地方吗?” “剧组订了酒店,就在......”夏言说了地址,席景明微微颔首,“好, 我送你过去,吃晚饭了吗?” “吃了飞机餐。”夏言说。 “那哪儿够。”席景明说着, 将车子停在了一家餐馆前, “飞了一整天,还是要吃饱垫垫肚子才行, 先吃饭,吃完我送你回酒店。” 许是席景明的语气态度过于自然, 又许是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两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一路又到了酒店。 就在席景明准备帮夏言把行李箱拖上楼时,夏言终于觉得不妥,拦住了席景明,“不用了,我自己上楼就好。” 席景明顿了几秒,笑了一下,“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给你好好摆宴接风。” “不用了。” 夏言忽然发觉这段时间他似乎跟席景明走得太近了,这种熟悉亲密的距离让他有些恐慌,“休息时间我想一个人独处,等明锐的宣传项目打算启动,你再找我吧。” 这是打算只谈公事不谈私事了。 席景明心里微沉,他不知道夏言为何突然这么明确的划清界限,是他操之过急了么? 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你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晚安。” 恰逢这时酒店的服务生过来要帮夏言拿行李,夏言把行李随手递给服务生,朝席景明微一颔首,转身进了电梯。 接下来的几日,席景明再找别的借口来寻,夏言均推脱不见。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很久,没过几天,里昂大师的孙子就主动联系了夏言,说翌日要来S市,想和夏言见面。 夏言没想到对方说来就来,欣喜之余又有些忐忑,毕竟是偶像的亲人,四舍五入就等于见偶像了,连忙又是打听对方的喜好,又是找餐厅和做各种准备,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席景明也得了消息,席景明因为接触过对方,对对方的喜好和口味比较了解,再加上对接待这方面比较熟练,很快的就帮夏言做好了完善的准备工作。 翌日,餐厅。 席景明选的这家餐厅环境很好,餐厅里装潢典雅幽静,窗外便是美丽的湖畔,单是坐在这里就令人心旷神怡。 里昂大师的孙子说路上有些耽搁,可能要过一会才能到,于是清雅的餐厅里就只有夏言和席景明两人面对面坐着。 夏言本来有些不太想和席景明单独相处,但席景明似乎很会找话题,说的都是些里昂大师孙子的事情,方便夏言为一会的交流做准备。 夏言听得专心致志,一双漂亮的眼睛乌溜溜的望着席景明,似乎不愿意错过一点消息。 席景明忍俊不禁,“你不用这么紧张,迈尔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很好打交道,你就当做认识一个新朋友就好了。” “那不一样......”夏言尝试解释,“我很尊敬里昂大师,而且迈尔斯是他的后代,我感觉见迈尔斯就跟见里昂大师似的。” 席景明笑了一声。 夏言被席景明这突如其来的笑容闹得有些尴尬,“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好......”可爱。 这个词当然不能说出口,至少不是现在,席景明迅速收声,微一眨眼,转移话题说,“要么我们先看看菜单?” 夏言“......”了一下,他直觉席景明嘴里说的不会是什么他爱听的词,不着痕迹的别过了眼,“你看着点吧,我不知道迈尔斯的口味。” “他又没吃过中餐。”席景明笑了笑,低头指着菜单上的菜选了些菜,“这家店还新出了两道新菜,味道和造型都很独特,你一定很喜欢。” 席景明说的夏言也忍不住往菜单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席景明选的都是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式,包括对方所说的新菜,也是他很喜欢的口味。 一时间让夏言忍不住怀疑,他们今天到底是来接待客人还是来探店约会的。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迈尔斯终于姗姗来迟。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迈尔斯确实如席景明说的那般很欣赏夏言,说了很多关于里昂大师的事情,临走时候还送了夏言里昂大师的几张摄影原片。 送走了迈尔斯,夏言有些失落,哪怕迈尔斯一开始的确是一副沉稳成熟的模样,但交谈久了还是能发现其真实性格。 “我感觉迈尔斯似乎并不太懂摄影,我本来以为他也是个优秀的摄影师。”夏言有些遗憾。 席景明心里一紧,他知道夏言一直很期待见到这位里昂大师的继承人,可迈尔斯本人又是个脑袋空空的富家子弟,哪怕加急培训处处提点,气质和学识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果然还是被夏言看出了端倪。 “不过总感觉他有些像以前的我。”夏言忽然又笑了起来。 本来还担心夏言会很失落的席景明愣了一下。 “但他比我以前脾气要好多了。”夏言笑了下,神情有些怅然,“如果我那时候懂得收敛一点,会不会也不至于人人厌弃。” 席景明心中蓦然泛起一阵酸痛。 “没有......”席景明低声说。 夏言没有听清,“什么?” “没有人人厌弃。”席景明认真的看着夏言,“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夏言有些意外的抬起眼看向席景明,在触及到对方认真的目光时,眼神微微一颤,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走吧。” “嗯。”席景明微微勾了勾唇,跟上了夏言的脚步。 ...... 《曙光》的拍摄以及收尾已经彻底结束了,不久之后,席景明邀请夏言去公司参观明锐新研发的产品。 “现在市面上关于全息只有概念,但一直没有产品。我们研发的这款网游运用了全息技术,能够连通五感,现在还没有正式向外宣传过。”席景明说。 明锐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夏言跟着席景明一路走过来,经过了数道安保,夏言之前就听说过,研发这台全息设备几乎用了明锐的大半资金...... 席景明温柔的给夏言戴上头盔,“闭上眼睛,放轻松,要准备连接了。” 夏言只感觉太阳穴处微微一麻,紧接着眼前骤然一亮,整个人瞬间置身在一片浩瀚的竹海里,阵阵竹木的清香涌入鼻端,使得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夏言下意识的伸出手,紧接着便触摸到了微凉的竹叶质感,一只黄色的小鸟飞到了夏言的手背上,亲昵得蹭了蹭......一切触感真实得好像是在现实里发生的事情。 “它很喜欢你。”席景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言回过头,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意外。 眼前的席景明居然穿着一身墨色长袍,一头墨发束于冠中,完全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夏言眼中满是惊讶之色,“还可以换衣服吗?” 席景明笑了一下,“你也可以,看到右下角的人物面板了吗?” 席景明手把手的教夏言,片刻过后,夏言换了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就连头发也相应的变长束进了发冠里。 小黄雀新奇的啾啾叫着,跳上夏言的肩头,不停的用毛茸茸的身躯蹭着夏言的脸颊,微微的痒意惹得夏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来。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别的工作人员来它从来不理会的。”席景明笑着朝小黄雀伸出一指来,小黄雀傲娇的扭过头,给了席景明一个毛茸茸的屁股,“看,就是这样。” “难道不是程序设定好的吗?”夏言才不吃席景明这一套,似笑非笑的问。 “不是哦。”席景明说,“我们给每个生灵都写入了独特的算法,它的‘性格’比较高傲,只会亲近它选中的人,现在你是它唯一亲近的人。” 夏言眨了眨眼,伸出一指轻轻的摸了摸小黄雀毛绒绒的脑袋,换来对方亲昵的啄吻。 “来,我带你逛逛这里。”席景明抬手召唤出一把飞剑,朝夏言伸出一手来。 ...... 浩瀚的竹林在脚下成为一片翠绿的海洋,身周包围着雪白的云朵,夏言没想到有一天电视里所演的御剑飞行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微凉的风阵阵吹过脸颊,脚下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至极。 夏言微微有些紧张,连呼吸都不怎么敢呼吸,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从剑上摔下去。前面的席景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温声说,“你可以抓着我,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掉下去的。” 飞在身边的小黄雀也亲昵的啾啾了两声。 夏言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席景明腰间的衣服。 腰间一丝微微的温热触感传来,即便只是轻微的触碰,仍然让席景明的心中划过了一丝暖流。 席景明回过头看了夏言一眼,身后的青年正望着远处重叠的仙山与云海,即便是紧张得牢牢抓着他的衣服,望向远处的双眼里也不掩惊艳与欣赏。 ...... 摘下头盔的那一刻,夏言的眼中仍然带着不加掩饰的留恋与震撼,且不说游戏的场景内容十分逼真,单就能够连通五感的全息技术,也足以在全球掀起一阵科技飓风。 席景明似乎并不有多引以为傲,而是先笑意盈盈的问夏言的体验,“你觉得怎么样?” 夏言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的感受了,“太、太......厉害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售?”夏言心想,到时候他一定也要买一台,希望不要太贵。 “这还得看Simon老师什么时候拍宣传片。”席景明笑意盈盈的说。 夏言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推脱的行为,有些尴尬,“我......之前在忙,现在有空了。” “嗯嗯,没关系,我一直等你。”席景明说,“喜欢吗?我让人往你住的酒店寄了一套设备。” 夏言意外的抬起眼,“你不是说还没有发售吗?而且这......很贵吧,多少钱?” “你知我知就好啦。”席景明俏皮的朝他眨眨眼,“Simon老师帮我拍宣传片,我总得表示感谢嘛。” 席景明软磨硬泡,夏言最终还是收下了全息头盔。 算了,还是认认真真的好好给席景明拍宣传片吧。 ...... 席景明发现了,只有在说到工作的时候,夏言才格外的好说话,会和他好好沟通交流。 不过即便如此,席景明也心满意足了。 打着熟悉项目的名义,席景明又带着夏言参观讨论了许久,两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席景明亲自把夏言送回了酒店。 席景明把夏言送到酒店门口就离开了,等夏言回到房间时,来安装设备的明锐员工也来了,不过片刻就帮夏言安装好了全息设备。 说是设备,其实占地最大的是保险箱,毕竟全息技术还没有面世,明锐也要为设备的安全做考虑。 夏言是酒店包年用户,上次因为那个龙套演员闯进房间的事情,酒店给他升级了更大的房间,连安保措施也好了许多倍,放置这样一台全息设备绰绰有余。 当时夏言没有发觉不妥,可住的时间久了,酒店的服务越来越好,价格却纹丝不动,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些是不是席景明的手笔。 等夏言洗完澡出来,看到通体洁白、泛着金属光辉的全息头盔时,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这项技术虽然目前仅用于游戏之中,可却可以在未来用于更多场景,这样足以革新一个时代的技术,明锐还没有宣传发售,席景明却轻易的将它送给了自己...... ......就不怕他把它卖给别有居心之人么? 夏言微微垂下眸子,拿起了白色的全息头盔。 现在夜色已深,早已经过了他平常的睡觉时间,可夏言却丝毫没有睡意,白天在游戏里见到的绮丽景象深深占据着他的脑海......反正明天也没事,稍微晚点睡也没关系吧。 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微麻,紧接着,夏言瞬间出现在一片缤纷的花海。 席景明立于绚丽的花海中,朝他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夏言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在这里?” “晚上睡不着,上线来看看。”席景明笑着朝夏言伸出一手,“这里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地方,我带你去。” ...... 明锐的所有人都发现,最近席总好像心情很好,哪怕是属下犯了错,都挥挥手轻轻揭过,哪里还有之前宛如阎罗的恐怖模样。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Simon老师要和明锐合作。 要策划宣传片,少不了跟席景明打交道,一般这种业务都是有宣传部门的专人对接,然而这回一切对接流程都是席景明亲力亲为,就连端茶倒水这种小事都不让属下去做。 搞得公司里许多人都私底下讨论Simon不愧是Y国有名的大摄影师,不仅人很优秀,长得也这么好,连阴鸷恐怖宛如工作机器的席总,都对Simon老师不可自拔。 当然这些不过是公司的流言蜚语,当事人并没有这么暧昧腻歪,又或者说没有在外表现得这么暧昧。 席景明深深知道夏言的忌讳,所以没有太多明显的示爱举动,他知道夏言愿意坐在这里跟他好好聊天,只是因为工作,一但他有任何逾距举动,夏言随时都可能会抽身离去。 之前在片场时即便与夏言日日相处,但下眼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席景明完全插不上话,再加上夏言根本不愿意理会席景明,所以席景明总是远远的看着夏言,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的相处机会。 现在夏言跟明锐的这次合作是一次难得和夏言真正相处交流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如果错过了这次,恐怕他很难再找到借口亲近夏言了。 这段时间两人除了对接宣传片的拍摄事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游戏里度过,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夏言打算认认真真的把游戏和全息设备从头到尾了解一遍。 当然,除了工作的角度,席景明看得出来夏言本身很喜欢这款游戏,这让席景明意外之余也多了一丝惊喜,于是经常装作凑巧的样子跟夏夏言在游戏里来一趟‘偶遇’,并带着夏言领略更多的游戏风光。 即便夏言似乎对他仍有些不冷不热,但时间久了,席景明仍然感觉到了夏言态度上的软化。 这令席景明的心中涌上来一股欣喜,如果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是不是能...... ...... 《曙光》杀青也有一段时间了,宣传的进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很快,《曙光》片方就召开了一场隆重的电影发布会。 发布会上按理来说所有主创都要参加,即便夏言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但拍摄完这样一部大作让他也有一丝非常强烈的成就感,所以还是和主创们一同去了。 因为之前跟victor的绯闻,夏言并不想出现在媒体的面前,所以他并没有跟着其他主创一同上台,而是站在台下,感受周围人喜悦的氛围。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渔夫帽宽大的帽檐将他的小半张脸遮住,完全看不出来跟台上其他光鲜亮丽的主创有什么类似之处。 然而就在这时,一群手持□□短炮的记者媒体忽然朝夏言蜂拥而来,瞬间把夏言团团围在了中央! “simon老师,有人说你是已破产的夏氏集团董事的私生子夏言,这件事是真的吗?” 夏言的神色瞬间变了。 “众所周知,夏言在五年前神秘失踪,请问你既然活着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隐匿身份呢?” “是因为你父亲犯罪的事情所以才逃到国外吗?那么你父亲犯罪的事情你有过参与吗?” 昔日伤疤被记者们毫不留情的揭开,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夏言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镜头和记者围堵着,逼问他的恐怖一幕。 “simon老师,之前有人说你性格恶劣打架斗殴......啊!!!” 记者尖叫一声,瞬间被人一把推开,连摄像机也被砸在了地上。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xx日报的记者吗,你砸坏我相机小心——” 席景明将夏言牢牢护在怀里往外走着,面色阴鸷恐怖得像是要杀人,周身的恐怖气场令记者们瞬间缩了一下,“xx日报没听说过,以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席景明看也不看那群记者,对身边的助理低声吩咐了一句,“别让这些人跑了,问清楚是哪家的,今天的消息在场的人一个字也不准走漏出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假期综合征怎么还没有痊愈,我一定……努力……复健……(艰难的握拳) 第71章 席景明迅速把夏言带出了会场。 怀里的青年面色惨白, 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来,低垂着头微微的发着抖。 席景明心里满是急切与怒火,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任何慌乱的情绪, 努力的软下声音来,轻抚着夏言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现在周围没人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 Victor也在此时追出了门,担忧的朝夏言走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Simon?” 在看见席景明将夏言完全笼在怀里的样子,Victor的脸色瞬间一僵。 “我、我想回去......”夏言喘息一声,低低的说。 “好、好,我们走。”席景明连忙一手扶着夏言往车里走。 “Simon我带你回酒店......”Victor连忙上前一步。 “他们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址, 酒店门口不会太平。”席景明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微微低下头温声询问夏言,“跟我回我们的家,好吗?” 听到席景明这句‘我们的家’时, 身后Victor的脸色顿时一僵。 夏言只是低低的垂着头微微发抖,并没有回答席景明的话, 席景明便不再问, 拢着夏言的肩背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带着夏言坐上了车,迅速启动了车子。 路上, 席景明一面开车,一面小心翼翼的觑着旁边夏言的神情, 夏言仍然低低的垂着头, 一言不发。 他没想到本来好好的电影发布会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帮记者一涌而来,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他们想做什么?引导舆论,像原来那样在网络上抹黑夏言? 无论背后之人想做什么,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 席景明担忧的看了夏言一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席景明深知夏言不愿再与过去有任何牵扯,过去的那些无妄之灾桩桩件件都是夏言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疤。 如今那些媒体旧事重提,甚至还又提到了夏兴朝...... 他们怎么敢提这个人!这明明是在重揭夏言的伤疤。 席景明心里满是怒火,但不敢表现出任何会加重夏言难受的情绪,安慰的说,“那些记者我让人将他们封口,不会有人传出去的,明天就没事了。” 夏言已经缓和了很多,但情绪仍然有些低落,他低低的开口,“我不是怕别人知道......” “我是在想,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别人总是将夏兴朝的过错归咎于我的身上?”夏言的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悲哀与困惑,“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毁了我母亲的一生,让我从小颠沛流离,甚至破产之际还要把我卖给别人......” 席景明的心口骤然一痛,夏言的话不仅是在历数夏兴朝的罪行,也是在数他的罪行。 若说夏言之前的人生被这个不能称之为父亲的人毁得一干二净,那么他就是让夏言的境地雪上加霜...... “这样一个丝毫不能称之为父亲的人,我自己都深受其害,凭什么还要让我来承受他犯下的罪行以及别人的怒火?” 夏言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无论是夏兴朝也好,还是他人的看法。 时隔五年,夏兴朝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可是今晚那些记者问到他是因为夏兴朝的罪行才逃往国外时,他的心里又重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要为一个毁了他与母亲生活的人渣而背负骂名与责任?! 席景明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剧烈的恐慌来。 五年前夏言曾问了他许多次,为什么要对付夏家,席景明一直没有说。 他要怎么说,他对付夏家,是为了向夏兴朝复仇? 如果夏家不破产,即便夏言与夏兴朝再怎么不睦,也不会沦落到被夏兴朝卖给林东,被陈曼的医疗费用所困。 夏言本就深受夏兴朝的伤害,如果夏言知道,他经历的种种磨难只是因为席家与夏兴朝的仇恨所牵连,那夏言该有多难过…… 席景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悔恨与恐慌瞬间侵占了他整个胸腔。 ——不行,不能被夏言知道夏家破产的原因……不能被夏言知道。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今天我发现......我还是好在意好在意......”夏言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过。 这是重逢以来,夏言第一次表现出这么脆弱的情绪来。 下一瞬,夏言就被人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席景明像是要把夏言深深揉进自己怀里一样,他的心里难受的要哭出来一样,不停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他当初没有趁人之危、没有做那么多伤害夏言的事,如果他晚上能及时发现那群记者的不对劲,提前识破背后之人的诡计......是不是夏言现在能好过很多? “这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一定会把幕后人找出来,其实大部分人没有觉得你有错,你没有错,错的是......”席景明哽了一下,“夏兴朝已经在牢里了,他判了二十年,我以后也不会再让他影响到你。你以前受了太多苦,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让人再欺负你......” 夏言被席景明突如其来的歉意和保证弄得发愣了一瞬,他不知道席景明为什么突然要道歉。 自从重逢以来,席景明似乎总是在道歉。 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吗? 可他好像没有说什么责怪席景明的话吧,难道是...... 是因为五年前席景明找人在网络上抹黑过他吗?这次见到那些追问他的记者,所以想到了五年前曾经做过的错事? 夏言蓦地心头一堵,叹了口气。 他任由席景明抱着,低声说,“其实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做的那件事,我都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他与席景明之间有过太多痛苦的记忆,所以显得那件事有些不足轻重。况且,当时是夏兴朝的罪行被曝光在前,即便席景明没有在网络上磨黑他,也迟早有人扒出来他和夏兴朝的关系。 然后又是口诛笔伐。 席景明骤然抬起头,神情有些惊喜,夏言的话在他耳朵里明显又是另一重意思。 他以为夏言所说的‘那件事’,是指他以前对夏言威逼利诱的囚禁,“你......原谅我了?” 是原谅吗?夏言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席景明顿时苦笑了一下,也对,他对夏言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夏言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他? 是他过于奢望了。 “......我只是不想再花大力气去仇恨了。”夏言说。 席景明闭了闭眼,笑了一下,然后把夏言更紧的揉在了怀里,像是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 时隔五年,席景明和夏言再一次回到了这栋别墅。 这五年来席景明其实很少回到这栋别墅,因为每一次待在这个熟悉的处处充满着夏言的生活痕迹的地方,令他实在难以接受夏言的离开。 ——尤其是那个时候,他刚知道了夏言的死讯。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住在市内的公寓,或者干脆住在公司里,但是别墅依然天天让人打扫着,维持着生活的气息。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夏言已经死了,连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可是他的心底总存着一种期翼,希望夏言能够有朝一日再和他一起住在这栋别墅,住在他们的家里。 “不用换鞋,我去给你放热水,你可以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 席景明领着夏言进门,给夏言拿了一点零食,即便他不怎么住在这栋别墅里,但是别墅里的生活用品以及食物仍然时时更换着,所以乍看起来,竟处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夏言扫了一眼别墅。 别墅里的一切装饰都维持着夏言离开前的模样,他买的花瓶、抱枕、换的心仪的窗帘、还有堆放在沙发上的玩偶......等等等等,一切都没有变过,甚至于他当初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水杯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这一切细小的物件猛然出现在眼前,让夏言猛然回忆起,原来他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认真的喜欢过席景明。 甚至想和席景明共同创造一个温暖的家。 这让夏言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昨天才离开这栋别墅,今天就又回来了。 漫长的时间在这栋别墅里仿佛停滞不前,一切都维持着原有的样子。 席景明给他拿来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热水已经放好了,你一会可以换这件衣服,是新的。” “......好。” 等夏言洗完了澡,席景明已经把卧室收拾出来了,“房间收拾好了。” 夏言一看席景明给他的指的房间是两人以前住的主卧,下意识的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席景明就善解人意的说,“我睡在客卧里,你好好休息,明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主卧里的一切都仿佛五年前的模样,夏言本想拒绝,然而席景明的态度又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甚至还给他铺了新的被褥,夏言也只好同意了。 “等下。”席景明忽然叫住他,“还是把头发吹干吧,要不然明天会感冒。” 说着取出了吹风机,朝沙发那边作了个手势。 片刻后,夏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席景明站在他的身后,温柔的帮他吹着头发。 夏言的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热,他也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让席景明给他吹头发呢? 然而答都答应了,这时候在离开又会显得很奇怪。对方温热的指腹轻轻的的在他的头发上拨弄,肌肤接触带来一阵温热酥麻的触感,让人一时间觉得有些舒服。 席景明的指尖还缠绕着夏言柔软的发丝,看着身前乖巧的低垂着头的夏言,席景明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放在一天之前,他都没有想过他会在第二天,在他们的家里,帮夏言吹着头发。 就好像一对寻常的,生活了很久的情侣。 一切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短暂亲密的时候。 他迫切的想让这个美好到不真实的时间延长再延长。 他轻轻地抚摸着夏言柔软的发丝,任由温暖的风轻轻拂过,他下意识的想问夏言能不能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 可是看着夏言沉静的模样,话到嘴边有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不能操之过急,能与夏言像现在这样相处,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 电影发布会上整那场风波就这样相比于无形之中,没有人再提到夏言的身份也没有人再提到那群突如其来的记者。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夜过后,夏言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很多,他已经比原来成熟很多,外人的恶语与臆测只是让他一时情绪有些低落,休息了一夜过后就好了很多。 只不过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国之后并没有惹到什么仇家,为什么突然有人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整他? 难道是以前的仇家,可是他这次回国并没有跟以前的认识的人相认,除了席景明似乎也只有林晓娜了,但绝对不可能是这两个人,所以那是谁呢? 毕竟席景明那边追查还需要一点时间,对方只敢在背后搞这些抹黑污蔑的行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这座别墅总让夏言有些别样的尴尬感觉,所以在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时,夏言就朝席景明告别了。 席景明意外地说,“那人要对付你,我们还不知道他是谁,要么你先在这里留几天,以防万一......” “对方竟然开始只是找了些记者来抹黑我,想必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我还有一些事要回酒店处理,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为手畏脚什么也不敢做吧。”夏言说。 席景明百般劝说,夏言还是执意要走,一番话说下来席景明也察觉到了夏言实在是不想待在他的别墅,于是只能说,“那我送你过去吧,我陪着你。” 夏言也知道这是席景明的底线了,遂点了点头。 第72章 席景明把夏言亲自送回了酒店, 许是前一天幕后之人吃了瘪,酒店前并没有记者蹲守。 酒店不像别墅宽阔,他没有理由在夏言的房间里多待, 把夏言送到酒店后便被夏言温声‘送客’了。 席景明无奈,再加上他还得回去调查昨天晚上的事故缘由,所以只能暂且离开。 透过酒店的窗户, 楼下席景明的背影略显迟缓留恋, 还没走出几步,席景明忽然回头,目光直直落在窗户后的夏言身上,瞬间与夏言四目相对,目光缱绻而温柔。 夏言手指微颤,眼疾手快的拉上了窗帘。 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视线牢牢阻隔,夏言转头打开了电脑, 迫不及待的想用工作把脑子里的杂念清理干净。 …… 爆料夏言身份、组织媒体抹黑之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小。 那批记者来自于各个媒体报社,对于爆料之人的身份一问三不知,就连他们背后所在的媒体公司, 即便是早已被明锐胁迫交代得一清二楚,但提供出来的信息也都模糊不全,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爆料人的具体情况…… 这样的情况要调查起来就有些困难, 席景明忙碌了一个早上,手下的人多方探查, 终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席总,人找到了, 跟那几家媒体联络的人曾经在明锐工作过, 在……” 秘书的话让席景明心里骤然一沉!他终于想到了这个曾经被他忽略的人, 这个最有可能对付夏言的人! 席景明立刻站起身,“现在立刻去酒店!” …… 手机持续传来了来电铃声吵闹的声响,夏言嫌吵,将对方打来的电话挂了,并将声音关到了静音,任由来电提示在手机上不停的亮起又熄灭。 席虹玉扫了一眼,“他看起来很在意你,不接电话吗?” 夏言冷冷的说,“你找媒体抹黑我,现在又来找到我住的地方,不是为了专程告诉我席景明是怎么在意我的吧。”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在知道你没死,且又和席景明纠缠的时候,我确实想让你在华国毫无立身之地,逼你离开华国的。”席虹玉坦然的陈述着自己的计划,然后淡淡叹息了一声,“可是谁能想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护你护得那么紧,我只好改换策略了。” 夏言冷冷的看着席虹玉,不置一词。 “你现在功成名就,是大名人,我也没有办法强行逼你离开,所以我打算把夏家破产的实情告诉你,到底离不离开由你来定夺。” 夏言的心里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他曾经费解的真相竟会在时隔五年之后到来。 曾经他一直很想知道席景明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搞垮夏家,且还非要把夏兴朝送进牢里才罢休,毕竟以明锐的能力,只是要搞垮夏家的话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但现在……对比起明锐为何要对付夏家,更让夏言感到不舒服的是席虹玉高高在上的笃定态度。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况且我和夏兴朝已经解除了父子关系,夏家破产的原因我不感兴趣,你可以回去了。”夏言冷冷的说。 席虹玉噎了一瞬,努力维持住脸上的淡定表情,“为什么不等我说完呢?” 事情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夏兴朝的事业刚起步,娶到了做服装生意起家的乔家二女儿,成功踏进了上流圈子,然后费尽百般心思花言巧语获得了和席家合作的机会…… 然而没想到的是,席家本以为的年轻上进的合作者,却会在项目失利的时候反手将席家出卖,甚至联合多家给席家挖了大坑,将偌大的席家吞噬得一干二净。 也正因如此,夏氏才能在短短十余年内发展得风生水起。 那时候席虹玉的大儿子才不到五岁,S市已经没有席家的容身之处了,席家只能被迫举家搬迁至国外,然而那个时候席家濒临破产,国外也很难立足。家中遭逢大变外加连日奔波,年幼的长子很快就染上了疾病去世,不久之后,丈夫也患病去世……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来自于夏兴朝。 “你们夏家的崛起建立在我儿子和丈夫的性命之上,你说,这样的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可是我年纪已经大了,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只能交给席景明了。”席虹玉说,“好在席景明那孩子一直很听话,虽然不及他哥哥优秀,但也还算出色,也正是如此,我才把明锐这么放心的交给了他。” 夏言也曾猜想过明锐对付夏氏或许是曾经有过什么过节,但是他没想到,这背后竟藏着这样的深仇大恨…… 席虹玉不急不缓,言语里却带着明显的自豪,不停的说着她的完美的复仇计划,以及席景明是怎么成功的潜入夏氏、成为夏兴朝的得意属下,又是怎么伺机拿到夏氏的机密……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夏言的一环,毕竟要不是夏言心大到让席景明拿到网络权限,席景明的复仇计划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女人语调轻缓,却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嘲讽着夏言当初的愚蠢。 夏言的心里蓦然泛起一阵刺痛,时隔五年,他以为他早已放下了过往恩怨。明明他早已知道席景明当初来到夏氏是为了搞垮夏家,明明早已知道席景明当初接近他只是为了拿到机密,那些温柔宠溺全都是假的,明明他早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在知道两家纠葛、往事重提的时候,他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席景明当年,在做他秘书时,嘴里说着‘我喜欢少爷’,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是不是在心里嘲弄他的同时,还有着报复仇人的快意? “席景明这几年有些叛逆,不太想听我的话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和仇人孩子在一起的法子来报复我……还是个男人……”女人的唇一张一合,看向夏言的神情不掩轻慢,“不过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很了解他的想法,就算现在他真的喜欢你,可喜欢又能维持几年呢?你毕竟我们席家的仇人。” “等他过两年清醒了,就会发现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毕竟席景明和我一样,那么恨夏家的人,他曾经能让你一无所有,以后做得只会比我更狠。” …… 席景明在路上得知了席虹玉去了夏言酒店的消息,他风驰电掣的赶到酒店,甚至来不及等电梯,飞奔着上了楼。 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心底止不住的愧疚,他早该想到席虹玉会对付夏言,毕竟席虹玉那么厌恶夏家的人,而且之前因为和Victor的绯闻,夏言的照片被传得全网都是,席虹玉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注意到的夏言! 他早该想到的…… 可笑他居然还放心的把夏言放在酒店,如果席虹玉想对付夏言,从酒店里带人于她而言跟本算不上什么! 如果夏言出了什么事、如果夏言出了什么事…… 席景明简直想都不敢想,只能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上楼,跑向夏言的房间。 万幸的是夏言安然无恙的在房间里,席虹玉也不在,席景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太好了,你没事!” 席景明站在门口急促的喘息,还没从方才的慌张中平静下来就看到了夏言的动作,“……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夏言将最后一件衣物收进行李箱,眉眼阴郁,看也不看席景明,“我正准备找人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既然你来了,就顺便把他带走吧。” 夏言说的是桌子上放的那个全息头盔,以及之前席景明送给他的相机和相册。 席景明这才注意到夏言房间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所有用过的东西扔的扔、装的装,不过半天功夫不见,那个已经充满了生活气息的酒店房间就已经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席景明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有些慌乱的看着夏言,“那是我送给你的。” “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接受不起,我没有如约帮你拍摄宣传片,自然也不能接受你的东西。”夏言语速极快,声音有些不稳,他避过了头,连看也不看席景明。 “你要去哪……?”席景明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问。 “从哪来回哪去,我打算回Y国。”夏言说。 席景明连忙一把抓住了夏言去握行李箱的手腕,这一瞬他内心的恐慌简直上升到了极点,“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是席虹玉威胁你了吗?她有没有伤到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伤害到你,你跟我搬离酒店吧,我们……” “她能对我做什么。”夏言淡淡的反问。 席景明一噎,琥珀色的眼里瞬间多了一丝难过与困惑,“那你为什么要走?我们之前不是还相处的好好的吗?你……你还答应我要拍宣传片的……” “我违约了,你想要多少钱。” 席景明心中一痛,“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走,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席虹玉跟你说什么了?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好不好,她对你……” 夏言忽然发觉,席景明称呼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时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对方母子之间的感情如何,并不关他的事情。 “她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但她并没有打算伤害我。”夏言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席景明,他怕多看一眼,心里的怨气就会尽数倾泻出来。 可席景明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依不饶,他明明只想安静的离开,免得自己再沦落的像个笑话一样,可席景明为什么非要问他一个缘由呢? “原因不是很明白吗?”夏言闭了闭眼,轻轻的、凉薄的笑了一声,“夏兴朝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你和你母亲费尽心思策划,不惜大费周章进夏氏偷机密、在我身边做小伏低,也要让夏家再无翻身可能……这样的血海深仇,你是有多菩萨心肠,才会喜欢仇人的儿子?” 席景明全身的血液登时彻底凉了下去。 他极力掩埋的真相,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抖落了出来。 风平浪静的假象在一瞬间被撕得粉碎。 席景明慌乱的说,“夏兴朝是夏兴朝,你是你,我从来没有把夏兴朝和你联系到一起……我喜欢你。” 夏言从来没觉得这句‘喜欢’有这么刺耳过,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没有吗?可你以前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在报复我?” “你处处贬低我、让我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找人抹黑我、控制我母亲、囚禁我……”夏言的声音哑得几乎要说不下去,五年前的那些过往一一翻出来,桩桩件件都仿佛揭开了他本以为早已愈合的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来。 “可笑我居然真的信了你的话,我竟然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夏言面色惨白的笑了一下,则那么会有他这么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了席景明的话,他居然会以为席景明醉酒那晚说的都是真的,他居然会以为席景明当初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多么拙劣可笑的借口。 可笑他居然曾暗暗想过要不要试着接受席景明…… 尽管这个想法只有那么一秒,但也足够他现在翻出来狠狠唾弃自己了。 席景明心痛如绞,哀声说,“言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以前的事情你怎么责怪我骂我打我都好,但你不能觉得……” 席景明闭了闭眼,颤声说,“你不能觉得我在报复你。” 夏言并不想再跟席景明争论这个问题,无论是与否,席景明终归不会承认。 那些受过的伤害在五年时间的冲刷下,早已被他埋藏在心里。他本以为他不会再去在意过去,可席景明不该……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原来他过去遭受的那些无妄之灾与他和席景明的个人恩怨喜恶无关,皆来自于席夏两家的恩怨。 他只是两大家族争权夺利之中的一粒不起眼的、倒霉的尘埃。 “是不是因为我是夏兴朝的儿子,所以我就活该被你们所有人伤害?”夏言哀伤的望向席景明,乌黑的眸子里溢满了水光,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子,撞了大运被认回家族,结果只是父亲与妻子抗衡的工具,甚至还差点沦落为父亲讨好权贵的礼物。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结果对方只是借着他的身份,来向他父亲寻仇…… 一切与他有关,一切又与他无关。 纵然席虹玉没安好心,但夏言觉得对方或许有一句话说对了。 隔着这样的家族仇恨,席景明现在的喜欢纵然是真的,又能维持多久? 五年前他就看不懂席景明的心思,现在他依然猜不透,他不知道席景明嘴里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席景明是否真的喜欢过他,更不知道……席景明现在的想法。 又或者是他不敢再相信席景明。 “你说的话我不敢相信,你的心思我也不想再猜……” “就这样吧。”夏言说。 夏言看到席景明好像哭了,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好像又看不太真切,眼前隔着一层重重的水雾,使得他眼前一片迷离破碎。 席景明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劲松了下来,夏言轻轻一抽就挣开了。 行李箱在光滑的地板上拖动发出骨碌碌的声响,灌入席景明的耳朵里时却显得刺耳之极,他垂在袖间的手掌被掐出了血痕,却连伸手挽留都做不到。 在夏言得知夏家破产内情时,事情已经转向了无法挽回的境地,只是席景明仍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一下。 可是事实证明,他输了。 他甚至没有脸要求夏言留下来,更没有脸再拦住夏言。 他再一次失去了夏言,这一次,是亲眼目睹夏言活生生的离开了他。 渐行渐远。 第73章 席虹玉一大早就匆匆忙忙来到了明锐。 其实在几年前, 席景明就已经收拢了其他股东将席虹玉架空了,她的董事长之位有名无实,席景明才是明锐最大的话事人。 自从话语权被席景明架空后, 席虹玉就很少来到明锐,不过私底下交锋倒是不少,但每次均以落败告终。 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 席虹玉这么着急迅速的来到明锐大楼。 宽敞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明锐的股东, 众人均面有异色,无声的相互交换着视线,神情里俱是困惑不解。 片刻后席景明来了,他没有多说一句寒暄与废话,径直道:“从即日起,我打算辞去明锐CEO的职位,手中股权也全部交给席董事长, 之后不再插手公司的一切事物。”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句话无异于在会议室抛下一颗重磅炸弹!所有人纷纷惊愕的望向席景明,第一反应是怀疑这是席景明新的打败竞争对手的计划。 等等!席景明说的是之后不再插手公司的事务?! 霎时间,众人纷纷忍不住看向了另一位当事人。公司的所有高层都知道这对母子斗得不可开交, 而席虹玉更是已经被架空得空有董事长的名头,所有实权都握在席景明的手里。 本来大家都在猜席景明打算什么时候彻底废掉这个董事长, 没想到却等到了席景明离职的消息! 还要把所有股权都交给席虹玉?! 这不就是把明锐的话语权交还到席虹玉手上了吗?好不容易争来的东西, 又要全部还过去?这几天发生了什么?难道席景明突然想不开,打算孝心大发了? 然而任由外人万般猜测, 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席景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 “你疯了吗?!明锐好不容易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 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知道你突然辞职会让明锐损失多少吗?!”只剩两人的办公室里, 席虹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就算是任性也要有个限度!怎么能拿明锐的前景开玩笑!” “您不是一直想要拿回董事长的权利吗?”席景明淡定的说,“我离开明锐,不是正合你意吗?” 席虹玉气结,“这怎么能一样!”她是明锐的董事长,老龙健在就被雏龙踢下了龙椅,任谁都心有不甘,可这并不代表她想逼走席景明。 她只有席景明一个儿子,以后等她老了,明锐还不是要全权交给席景明吗? 况且,自席景明接手明锐后明锐的市值翻了好几倍,公司的事情也从不让她操心,席景明要离开,且不说会让明锐面临巨大的打击,而且她要从哪里再找一个像席景明一样的CEO来。 “明锐离了我不会倒闭,我相信您能找到更听话的CEO。”席景明着重强调了‘听话’两个字。 这一强调让席虹玉的脸上的表情凝滞一秒,但很快又被愤怒所覆盖了,“你是我儿子,难道你不该听我的话吗?!而且你离开明锐要去做什么?别忘了,你现在的成就全都是明锐给你的,离开明锐你什么都没有!” 其实她也只是虚张声势,以席景明的能力,离开了明锐,在哪里都能成就另一番事业。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席景明说,“不过股权交给你的同时我有个条件,我要带走明锐旗下附属兴瑞公司。” 兴瑞,是席景明当时吞并夏氏后用夏氏原来的资源建立起来的子公司,可以说其本质就是原来的夏氏。 席虹玉只是诧异了一秒,下一瞬就明白过来席景明全部的意图,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席景明,“你疯了吗?!你带走兴瑞,是因为夏言吗?夏言都给你说了些什么?你辞职是不是也因为他?” 席虹玉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没想到那个安安静静的夏言居然手段这么厉害,居然蛊惑得席景明连自家公司也不要,颠颠得被夏言哄得团团转! 现在席景明可以为夏言拱手相赠一个兴瑞,明天就能为了夏言做更夸张过分的事! 疯了!真的疯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仁慈,就应该把夏言处理了,这样席景明也不至于会鬼迷心窍到居然要放弃家族基业只是为了追一个男人! “你忘了夏家对我们做过什么了吗?他们害死了你的哥哥和父亲!那么一家人能出什么好东西,夏言肯定还在记恨我们毁掉了夏氏,他想报复我们,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席景明皱眉,席虹玉对夏言的恶意猜测,让他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厌恶感,立刻打断道:“如果你还想要我手里的股份的话,就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他任何一句坏话。” 这样近乎威胁的话让席虹玉瞬间愣住了。 席景明冷冷的说,“害得席家家破人亡的是夏兴朝,而不是夏言,而且夏言只是个他认回来不到两年的私生子,我不认为夏言和夏兴朝有多大关系。” “夏言没有过想要报复席家,更没有挑唆我做什么,辞职也好,带走兴瑞也罢,都是我自己主张。” 席虹玉意识到了席景明语气里的坚决,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背叛自己,转头去和仇人的孩子在一起。 她有些失魂落魄,脸上尽是被背叛的愤怒神色,“可他毕竟是夏兴朝的儿子……他是夏兴朝的儿子,你忘了我以前怎么教育你的吗? 你怎么能......” “我当然记得。”席景明冷冷的打断道:“在我有记忆起,你从未关心过我、对我说过一句好话,你不停的告诉我夏家与席家的恩怨,让我时刻谨记寻夏氏复仇的使命......即便那个年纪的我根本听不懂你的话。” “你只会催促我尽快成长,立刻向夏氏复仇,然而我怎么努力你都不满意,在你的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四岁就夭折的哥哥。” “与其说我是你儿子,不如说我只是你用于向夏氏复仇、振兴明锐的工具。” 即便那时候他帮夏言挡住了掉下来的吊灯,身受重伤,席虹玉关心的也只是他会不会把明锐的工作耽搁下来。 或许席虹玉也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那只不过是建立在担心明锐后继无人之上。 其实席景明并不喜欢清算旧账,这是他第一次朝席虹玉说出他内心的感受。 然而席虹玉只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好像他已经不是她的儿子,而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一样。 席虹玉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夏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作为我的儿子,难道不该复仇吗?我对你严厉,也是希望你尽快成材,能够早日带领明锐走向辉煌。” “明锐迟早会全部交给你,你不优秀,怎么能胜任这个职位,难道我不是在为了你吗?” 席景明并不意外席虹玉会有这样的论调,无论何时,席虹玉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她严苛绝情的培养、日日夜夜向他鼓动的仇恨、以及伴随着整个童年的精神控制......却并没有让席景明如她一般对夏氏深恶痛绝。 日以继夜的仇恨灌输下,练就了席景明一颗坚硬冷漠的心。只是席虹玉培养他多年就为了像夏氏复仇,席景明也并不介意这样做,反正与他无关。 只是他现在已经彻底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席景明说,“如今夏氏已经破产,夏兴朝也进了监狱,你培养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夏家复仇吗?该知足了。” “明锐的股份给你之后,你尽可以挑选让你满意的管理者,我在明锐的这些年让明锐市值翻了六倍,想必能还清你对我的‘栽培’,至于成为明锐继承人这件事,我不稀罕。”席景明说,“我不想再被你控制了。” 席虹玉这时候终于意识到席景明说这番话居然是认真的,她的儿子居然真的要离开明锐、离开她,甚至宁可什么都不要、跟她一笔一笔的算清楚,都要离开她。 有一瞬间席虹玉甚至反思:她真的做错了吗? 然而紧接着这一抹微妙的愧疚就被恼羞成怒所代替,“那你要去做什么?!你要去找夏言?别忘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两家的恩怨,他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席景明心中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痛,他仍记得夏言离开时难过失望到极致的神情。 他竭尽全力历经波折才好不容易换来了夏言一点点的信赖,却在转瞬间如镜花水月般顷刻破碎。 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知道。” 席景明的声音有些哑。 席夏两家之间的仇恨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隔阂,事到如今,他甚至都没有脸再出现在夏言面前,甚至于追求夏言。 不过,即便他和夏言之间再无可能,他也不想再受制于人、成为席虹玉手中伤害别人的工具。 他已经过够了这样的生活。 他想为自己活一次。 那次谈话之后,除了交接时的必要交流,席虹玉没有再看到席景明,即便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早已降至冰点,但这次,席虹玉却感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前所未有的隔阂。 席景明的离职手续办得很快,股权交接也很快就完成了。 自从交接仪式过后,席虹玉再也没有见到过席景明。 明锐的掌权者变换在业内掀起了一阵飓风,有不知内情的商业伙伴纷纷祝贺席虹玉,还有没有眼色的暗中打探席景明的去向,在看到席虹玉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即便S市很大,但上流圈层总归就是这些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很快知道。 然而席景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个人知道,席景明到底去了哪里。 * 席景明来到Y国已经三个月了。 虽然辞去了CEO的职位,还将手中的股权全部交给了席虹玉,但席景明的手里还有一些财产,虽然不如以前富裕,但也够他在外国开立了一家公司。 他打算投入影视后期行业,其实席景明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明锐之前也并未涉猎过影视娱乐行业,不过管理职位之间有很多相通之处,专业的事情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Y国并不大,以席景明的能力,要找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更别提像Simon这样出名的人物。 但是席景明并没有主动找过夏言,即便同在一个国家,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夏言,打扰对方。 即便他知道可能他们再无可能,可席景明还是想要再靠近夏言一点。 只是同在一个国家、同处一个行业,就令席景明心满意足了。 毕竟是本国的摄影师,Simon在Y国的知名度很高,再加上之前媒体曝光过夏言的长相传到了外网,于是给夏言笼络了很多来自各国的粉丝。 席景明也加入了一个Simon的粉丝俱乐部,哪怕见不到夏言,只是作为一个粉丝,能够偶尔知道夏言的动向也足够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夏言这三个月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一个幕后摄影师并不像明星,处处都是通告,走到哪里都是记者媒体,所以一连三个月没有新动向也勉强算正常。 在异国他乡成立一家新公司,从零开始,即便是掌管过大集团的CEO也有很多需要忙碌的事情。 刚谈拢了一笔单子,席景明疲惫的回到了自己在Y国购买的公寓里。 临睡前他打算看一眼手机,然后就发现粉丝俱乐部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仅仅是一眼,就让席景明瞬间清醒。 照片离得很远,看环境应当个装潢环境很好的医院,虽然被拍摄者只露出来一张模糊的侧脸,可席景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夏言。 拍摄者说他来这家医院看望朋友,结果碰巧看到了,感觉这个人长得很像simon。 其余粉丝也纷纷担忧起来。 这个是simon吗? 难怪最近没有看到simon有新动向,他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严不严重...... 席景明立刻联系到发帖的粉丝拿到了医院的名字,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医院。 在看到医院的名字时,席景明的心里已经彻底慌了。 这是一家以精神治疗而闻名的私人医院。 找到夏言的病房颇费了一番功夫,刚进到夏言的病房,席景明就率先看到了victor。 Victor的面色是深深的疲惫与倦意,然而在看到席景明的时候,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怒意。 “你又要来做什么!simon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夏言的病房,Victor觉得自己绝对会忍不住一拳打在席景明的脸上。 “你还不赶紧走!”Victor压抑着怒意朝席景明低吼。 席景明并不在意victor的排斥,只是见victor这样的态度,顿时更为担忧夏言的情况,“他到底怎么了?” victor对席景明厌恶至极,偏偏席景明不愿意离开,非要进病房一探究竟,两人推搡争执不下之间,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争执。 victor顿了一秒,紧接着立刻朝病床前奔了过去,没有victor拦着,席景明也很快冲了过去。 夏言坐在病床上,愣愣的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水杯。 应当是夏言方才想要拿水杯,结果不小心砸在了地上。 victor松了口气,表情瞬间变得温柔和缓,一点也不像方才那般愤怒厌恶,柔声安抚着夏言,“吓到了吗?没多大事,一个杯子而已......你想喝水吗?那我重新给你倒杯水。” 看到夏言好好的坐在病床上,席景明的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夏言的异常。 旁边的victor不停的安抚着夏言,又是帮夏言喂水,不停的温柔说着安抚的话,然而不管victor说什么做什么,夏言都仿佛无知无觉,双眼空洞无神的低低垂着。 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一般。 甚至席景明在他身旁站了那么久,夏言都没有发现。 席景明的胸腔顿时浮现一股翻江倒海般的痛意,声音干涩低哑,“他到底怎么了?” victor冷声,“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一分心,手腕抖了一下,夏言顿时被水杯里的水呛得咳嗽了几声,victor连忙放下水杯,慌乱的去拍夏言的脊背。 然而在下一秒,victor就被席景明给挤开了。 “你拍得太重了,没看到他已经很不舒服了吗?”席景明轻轻擦去夏言唇边的水渍,“而且你这么个喂法,他也喝不进一口水。” “simon现在对外界的事情没有感知,吞咽本来就很困难,就连吃东西也要鼻饲,跟我喂水的方法没有关系!”victor面色不悦的反驳,然而紧接着就看到席景明拿着水杯出去了。 Victor:? 片刻后,席景明又回来了,手中拿了个汤匙。 victor冷冷的说,“你以为我没用汤匙试过吗?没用的。” 席景明半跪在夏言的病床前,却没有立刻喂,而是先用汤匙里的水在夏言的唇边略沾了一下。 席景明轻声哄道:“言言,尝尝看,你肯定喜欢喝的。” victor良好的礼仪让他没有翻个白眼出来,不过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不耐烦,掏出了手机准备叫警察。 然而片刻后,夏言似乎尝到了唇边的味道,缓缓张开了唇,将席景明递在唇边的汤匙含了进去。 看着夏言猫儿般慢慢喝着水,victor的眼里满是惊诧,“你怎么做到的?” “他喜欢甜食,我刚刚问医院要了些蜂蜜。”席景明说,“他那么一个喜欢美食的人,这么长时间的鼻饲喂食,肯定想要尝尝味道,吃不了食物,慢慢喝水应该是可以的。” 是这样吗? victor神情复杂的看着微微低着头慢吞吞喝水的夏言,席景明温柔的哄着夏言,耐心的看着夏言一口一口的喝。 从victor的角度看过去,夏言几乎要被给他喂水的席景明搂在了怀里! 来医院这么久,这还是夏言第一次主动吞咽喝水,victor心里不爽至极,却不敢出言阻止,然而心头的疑惑却更甚了。 明明之前夏言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了,为什么偏偏席景明一来,夏言就有了反应?只是因为席景明在水里添了夏言喜欢的蜂蜜吗? 夏言喝了小半杯就闭上唇不愿意再喝了,席景明便把水杯放到一旁,轻轻的帮夏言擦拭了唇边的水渍。 夏言全程无动于衷,像个木偶一般任由人摆弄。 席景明心疼至极,却还是温柔的安抚好夏言睡下了。 然后面色凝重的看向了victor,“他到底怎么了?” 第74章 “你应该知道, simon之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五年前我从海里把他救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毫无求生意志,后来治疗了很久才渐渐好转。” 席景明的神情骤然凝重。 victor的声音有些低哑, 带着一丝叹息,“因为吃了太多的药,他的胃也不太好, 不过病情倒是好转了一些, 就是有些不稳定,比如这段时间好转了一些,过段时间又突然严重了。” victor看向席景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冷意,“和simon来到华国的这几个月,我本来以为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没想到因为你,他的病情又复发了, 而且这次尤为严重!” 虽然victor并不知道夏言和席景明之间有什么矛盾,但那天他分明看见席景明来了酒店,和夏言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夏言就走了出来, 哪怕夏言掩饰得很好,但眼眶处未干的泪痕已经充分说明了席景明和夏言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虽然夏言不愿意说, 但victor知道, 一定是席景明又做了什么让夏言伤心的事情。 是的,又。 在华国的这几个月, victor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夏言和席景明之间的暧昧情愫, 以及他们二人之间不同于其他恋人般复杂的气场。 所以victor猜想, 夏言以前的抑郁症或许和席景明有些关系。 他和夏言相处了五年, 自以为很了解夏言,然而在发现夏言遇见席景明时,他却有些看不懂夏言了。 初时他确实觉得夏言是很讨厌席景明的,可是到了后来……夏言对待席景明的行为却让victor有些迷茫了,明明讨厌着,却并不抗拒席景明的亲近,甚至有时候,他们二人之间那种特殊的氛围,让victor完全无法插入进去。 这种情况在《曙光》杀青后变得愈演愈烈。 看着夏言与席景明相谈甚欢的模样, victor明白他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 victor其实早已知道,夏言对他的感情,只是朋友与师长,这也是他迟迟不敢表白,拖了五年了才向夏言表白的原因。 虽然他平日里大大咧咧、非常活泼,但是对于感情上的事情victor格外的认真与胆怯。 只不过victor以为,只要他足够真诚,夏言迟早会被自己给打动,但是他没有想到对于夏言而言,席景明是特殊的。 victor有些遗憾和难过,但是他依然希望夏言过得幸福,所以 victor没有多挣扎一下,黯然的退出了和席景明无声的较量。 但是 Victor没有想到,本应该和席景明幸福生活的夏言,没过多久就被席景明又伤透了心,甚至病情也变得严重了起来。 “回到Y国后他一直闷闷不乐,没过多久病情严重了,他以前虽然也偶有复发,但从没有严重到连基本都感知和饮食吞咽能力都失去的地步!”victor狠狠的瞪着席景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席景明心痛如绞,整个胸腔被烈的愧疚填满。他望向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的夏言,恨不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 他还记得之前在夏言的药箱里看到过夏言那些抗抑郁药,只不过那时候的夏言似乎并不怎么严重,后来他也竭尽全力的想让夏言开心起来,夏言也如他所愿的渐渐敞开了心扉…… 他以为夏言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会…… victor说夏言在离开华国时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回到Y国之后也一直闷闷不乐,想必是因为得知了席夏两家恩怨之后被伤了心,这才导致的病情严重。 愧疚排山倒海的朝席景明压了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victor的声音分外冷漠,“你可以离开了。” 席景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坚定地看向了victor,“他在医院里住了多久?” victor不明所以,但还是说,“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夏言一直是这样无知无觉的抵抗外界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变。 唯有今天,主动的喝了席景明喂的水。 “一个月他的病都没有丝毫起色,你打算怎么治好夏言?” 席景明琥珀色的双眸锐利的看向了 victor,紧接着这一抹锐利消失不见,席景明看向了病床上的夏言,神情里多了一丝难过,“我想治好他。” victor冷笑了一声,“Simon就是因为你而病情严重的,你居然还想治好他?!你在这里只会让他伤心,他看见你,病情不变得严重就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夏言并不排斥我,不是吗?”席景明反问,“你既然不能让他病情好转,为什么不能让我来试试,当然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即便victor再怎么愤怒也不能不承认席景明说得确实有道理,他在这里照顾了夏言有一个月,也没有让夏言的病情有丝毫和缓,而席景明仅仅是刚来,就让原本毫无生气无知无觉的夏言有了反馈,哪怕只是很微弱的一点,也令victor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 这时候,席景明朝Victor微微低下了头,郑重诚恳的说,“谢谢你当初救了夏言,还那么积极的帮他治病,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做到。” “当然,离开夏言不算。” victor的神情里浮现出了一抹意外,紧接着冷冷的看向了席景明,“我和simon是好朋友,我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你更用不着感谢我。” 席景明郑重的说,“不管怎么说,你救了他的命,他与我而言如生命般重要,我当然应该感谢你,无论你接不接受。” victor没有在回答席景明的话,径直走到了夏言的病床前。看着夏言即使睡着也仍皱着的眉头,沉声说,“你打算怎么治疗他?我已经找了Y国最好的医生治疗了,可医生也无能为力,医生说,用华国话讲,他的情况叫郁结于心,必须要解开他心中的结才能让他好转。” 可是victor甚至并不知道夏言的心中到底有什么死结,即便他知道夏言的病情复发缘于席景明,可这一些线索并不足以让victor找到夏言心中的死结。 victor背对着席景明,所以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的席景明骤然睁大了眼。 在听到victor说夏言的心中有个解不开的死结时,席景明感觉有一丝光在脑海中骤然闪现,然而这道光很快的划过脑海,快到席景明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它。 …… 世界最好的精神医生并不在Y国,而远在地球另外半边的A国,对方久负盛名,甚至不怎么看病人了,只接待几个固定的客户。 席景明动用了以前的关系,连夜飞去A国,花了一笔不菲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将约翰逊医生从A国请了过来。 然而夏言的病在心里,光有优秀的医生还不够,最主要的是找到夏言心中的结症所在,以及家属的陪伴照顾。 victor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但毕竟医生是席景明找的,而且确实比Y国本土的医生要有经验很多,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了席景明的存在。 席景明记得,以前夏言在病情严重的时候,也是经常发呆、无精打采的,可那时候最起码夏言有最基本的意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宛如一个任人摆弄的活死人。 约翰逊医生表示:夏言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可以说完全没有辨认人和接收信息的能力,不过这并不代表病人就不需要陪伴,事实上,即便现在的夏言根本意识不到有人陪伴,也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潜移默化之中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即便约翰逊医生不强调这一点,席景明也不可能完全把夏言丢给医生。他把公司的工作也简化了不少,实在需要他做的工作,也是带到了病房来做,好时时刻刻陪伴在夏言的身边。 席景明包揽了夏言护工的工作,洗脸洗澡喂食……夏言很乖,几乎从不挣扎,任由席景明摆弄,然而就是这种异常的乖巧令席景明更为心疼,他倒宁愿夏言不乖,甚至能清醒过来骂他也好。 这家医院的环境很好,楼下是一片宽阔漂亮的花园,此时正是春夏交接之际,花园里草长莺飞,处处充满着勃勃的生机。 席景明每天都会将夏言推到花园里晒晒太阳,医生也说经常在户外活动,对夏言的病情有好处。即便夏言现在根本无法听到席景明说的话,但席景明仍然坚持不懈的经常跟夏言絮絮叨叨说一些以前经历的开心的事情。 即便他们两人中间发生了一些很不快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全部都是不开心的过往。 夏言依然无法主动进食,每次看到那长长的鼻饲管穿进夏言的身体时,席景明的心里总是涌上来一股尖锐的痛意。 不过那天给夏言喂蜂蜜水的想法给了席景明一些启发,他开始尝试煲各种各样的汤。席景明做菜很有一手,夏言以前还是小夏总的时候就很喜欢吃他做的饭,可惜后来两人的身份地位彻底颠倒,席景明就几乎没再下过厨了。 其实喜欢席景明做菜的又何止夏言呢?每每看着夏言吃他做出来的饭时露出像小猫一样满足的表情的时候,席景明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可惜,那时候他有心让夏言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便心里再怎么想,席景明也仍忍着为夏言下厨的冲动。 后来夏言主动下厨为他过生日的时候,席景明又找回了这种久违的满足感。 可惜,并没有持续多久。 病房里每一日餐时都充满了汤羹的鲜香,最开始时夏言对递到唇边的汤并无反应,不过渐渐的也能小抿几口,席景明每天换着花样煲汤,今天是松茸鸡汤、明天是鲜虾白蛤……连花样也不重。 俗话说得了抑郁症,最受折磨的是负责看护照顾的家属,很多家属即便开始再怎么细心以待,时间久了大部分都会崩溃抑郁,直到彻底放弃病人。 约翰逊医生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病人家属。 更不要提夏言的病情严重到连基本感知都失去的地步。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约翰逊医生有在暗暗猜测席景明什么时候会崩溃,虽然这有些不符合医德,但是约翰逊医生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席景明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而且即便已经照顾了夏言两三个月,夏言几乎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席景明也丝毫不见不耐烦,依然细心温柔的照顾着夏言,洗漱伺候,给夏言变着花样的煲汤…… 如果不是有一次约翰逊医生看见病房外的走廊角落里,男人躬着背低泣的模样,约翰逊真的以为席景明不会难过。 这种心理方面的疾病更需要家属的耐心和细致,这种病恢复起来完全没有时间定数,有时候可能很快就恢复了,有时候治疗几年十几年都不见得有效果。然而病人一点点的改变和反馈都要高度重视,因为这可能是治好疾病的关键所在,只不过多数情况下并不能有效果,而且这也非常考验家属的观察力。 席景明是在某一日突然发现,夏言似乎比以前多喝了一些他煲的汤,以前的夏言只是小抿几口就不再喝了,今天夏言却喝了有小半碗。 今天席景明煲的是夏言喜欢的海鲜汤。 即便夏言没有任何言语以及表情上的表现,依然是一副出神呆滞的模样,但席景明依然敏锐地感受到了夏言的喜欢。 以后的几日,席景明开始变着花样的煲海鲜汤,夏言似乎很喜欢汤的味道,渐渐的比以前食欲更好,约翰逊医生也有些欣喜,给席景明提了新的提议。 第二日,医院取下了夏言的鼻饲管,席景明熬了夏言,以前喜欢的鲜虾白蛤粥,只不过把虾剥去了虾壳,切成了可以咀嚼也能直接吞咽的小丁,尝试着递到夏言的唇边。 约翰逊医生的意思是,如果病人有了能够自主吞咽咀嚼的能力,那么就说明夏言的病情已经向好转跨出了一大步。 夏言闻到了味道,像往常一样伸出舌尖,然而在试探到面前的东西和往常的汤不一样时,夏言呆滞的眨了下眼,迟疑地收回了舌尖,任凭席景明再怎么哄劝,也不愿尝试一口。 两人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碗里的粥彻底变凉,席景明才不得不认清试验失败的现实。 约翰逊医生叹了口气,准备让医护人员重新将鼻饲管插入进去,席景明皱眉看着那长长的仪器,这样的东西,插进身体里或多或少会很难受,更何况夏言用了这么久,肯定不舒服极了。 况且,这次试验如果彻底宣告失败,那又要等什么时候夏言才能摘下仪器呢? 席景明定了定神朝约翰逊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多半天不吃饭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约翰逊医生明白了席景明的意思,“没问题是没问题,只不过我认为没有重复试验的必要,上午的结果已经说明了,他还没有到能够自主进食的地步。” 约翰逊医生从来不做多余无效的事。 然而席景明坚持,约翰逊医生也只能同意了席景明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医院的一楼都被食物的香气充斥满了,身在美食荒漠的Y国,这群Y国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光是闻见味道都被华国的美食折服了,纷纷暗搓搓的假装路过夏言的病房,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约翰逊医生借着给病人看病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夏言的病房,然后就看见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琳琅满目的食物。 “我的天呐,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约翰逊医生惊叹道:“看起来非常的……漂亮!还有美味!你们华夏人平时都吃这些吗?” 以前的席景明多是带一些汤之类的东西,医院的人最初也被汤的香味给折服,然而只是一道汤并没有现在这么震撼的视觉效果,直到现在约翰逊医生才意识到,原来华夏的食物可以有这么多花样。 “当然不是。”席景明说,“我做的只是一些好吞咽的流食,我们平时吃饭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还叫简单吗?约翰逊医生震惊地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汤盅,再一次被华国的食物震惊到了。 第75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席景明的方法居然真的有用。 席景明一道羹一道羹的试,全都是夏言喜欢的食材和味道,在一连试了几道汤羹之后, 夏言忽然含住了盛着鱼羹的汤匙。 汤羹里切了细细的鱼柳和虾丁,炖得软烂能够轻易的吞下去,夏言含着鱼羹愣了一会, 似乎在诧异口感和以前的汤不一样。 席景明紧张的盯着夏言, 握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 青年灰蒙蒙的眸中闪过了一丝迷茫,迟疑了半晌,才缓缓的咀嚼了一下,迟疑的咽了下去。 席景明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喜意,夏言现在可以吞咽了!这是不是说明夏言的病情已经在好转了?! 约翰逊医生也很高兴,表示治疗可以进行到下一阶段了,叮嘱席景明一定要在这段时间照看好夏言,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功亏一篑。 就算约翰逊医生不说,席景明也断然不会掉以轻心,现在正是夏言病情恢复的关键时期,他恨不得连觉也不睡,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夏言的身旁,怎么可能会就此不管不顾。 席景明喂夏言吃了几口鱼羹, 夏言就不再吃了, 于是席景明又换了一碗蟹黄豆花,扑鼻的香气直冲夏言的鼻尖。 “要不要试试这个, 你以前也很喜欢吃蟹黄豆花的,我今天剥了八只螃蟹, 才做了这么一碗, 蟹黄可肥了, 很香的。”席景明轻声哄道。 夏言其实是没有办法听懂席景明说的话的,然而席景明总是坚持不懈的跟夏言沟通着,甚至比以往和夏言相处时的话多了很多,哄小孩似的,并没有因为夏言听不懂而放弃。 虽然夏言并没有听懂席景明在说什么,但这回夏言只是反应了片刻,便果断的含住了席景明递到唇边的汤匙。 席景明唇角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又舀了一勺盖满了蟹肉的豆腐,递到了夏言的唇边。 …… 夏言已经彻底用不上鼻饲管了,虽然一开始吃得很少,但随着日子的推移,渐渐的也能吃小半碗了,席景明试着加了些更需要咀嚼的食材进去,夏言也只是皱着眉咀嚼了,才慢慢的吞咽了下去。 医院里的日子宁静又安然,Y国的气候很好,外加医院的环境也是一等一的优越,席景明经常会把夏言抱到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然后一边在夏言的身旁为他读书。 席景明读的都是一些夏言以前很喜欢的小说之类,即便知道夏言听不到,可席景明总抱有一丝希望,而且谁又能确定夏言一句都听不到呢?或许总能听到一两句。 这一日,席景明照常为夏言读书,读到一半的时候,公司里的手下打来电话,请示工作,因为现在席景明基本都在医院里,所以也把工作带到了医院,实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电话联系。 席景明很快的跟手下沟通了几句,正说到一半时,忽然感觉到袖口传来了一股很轻的力道。 席景明下意识的转过头,就看到夏言有些迷茫的盯着他,细白的手指轻轻勾着席景明的袖口,缓缓启唇,略有些迟缓的说,“然……后呢?” 席景明瞬间愣住了。 下一秒,席景明把手机一扔,猛的抱住了夏言! “言言!!你醒了!!” 席景明激动的不要哭出来,把夏言紧紧的搂在怀里,直到怀里的人轻轻的捶了下他,有些迟缓的说,“好、好紧……” 几个月没有开过口,夏言的嗓音有些干涩和生疏,不过只说出短短几个字,就足以令席景明激动异常了。 席景明这才连忙放开夏言,“对、对不起,弄疼你了吗?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他等了三个月,足足三个月,夏言终于恢复了意识! 正准备过来看望的victor正好走到了房门处,然后就看到了席景明将夏言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瞬间怒了! victor准备冲过来的时候,席景明已经放开了夏言,然而victor依然余怒未消,朝席景明低吼,“你在做什么!他都生病了你还要强迫他?” 很明显victor误会了这一幕,席景明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时,却看到victor也错愕的朝夏言看了过去。 夏言细白的手指轻轻勾着席景明的衣角,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席景明,“然、后?” victor疑惑的看了看夏言,再看了看席景明。 下一秒,victor蓦然爆发出一声激动的喊声,要不是席景明眼疾手快的拦住,恐怕victor得抱着夏言转圈才行。 激动之后victor疑惑的问,“什么然后?simon在问什么?” 席景明明白了过来,夏言应该问的是刚刚他读了一半的小说后续。 席景明有心想和夏言多说几句话,然而夏言不言不语,只是定定的盯着他放在桌上的书看。 于是席景明连忙又拿起书来,不过这回他再也没法像刚才一样平静的念书了,几乎每念一句都要抬起头来看看夏言。 夏言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席景明手里的书,好像他眼里只有席景明手里的书,其他的事物都与他无关一般。 夏言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完全恢复了的样子。 席景明的心里沉了一沉,一手按住书页,倾身靠近,朝夏言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温声问,“言言,你还认识我吗?” 夏言缓缓抬起头,困惑的看了席景明一眼,然后伸出手,扯了扯席景明怀中的书页。 一旁的victor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任他和夏言说什么,夏言都没有太多反应。 约翰逊医生给夏言做了一番仔细的身体检查,然后遗憾的告诉席景明,夏言现在只是恢复了基本的言语功能以及一点点意识,没有辨认人的能力,所以说夏言离回到正常的生活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也就是说,夏言现在不认识席景明和victor了。 “席先生不要担心,他现在的大脑无法承载过多的信息,所以暂时失去了基本都辨认能力,可以说他不记得和周围人相关的事情,好好修养还是能很快恢复的。” 约翰逊医生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一般让席景明和victor慌乱的心绪冷静了下来,只要知道夏言现在的病情是可以恢复的,那么一切都不是困扰了,最起码夏言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夏言现在的反应有些迟钝,也不怎么听得明白别人的话,唯独很喜欢听席景明念书。 席景明欣然的找来不少书本来读给夏言听,时常和夏言说说话,即便夏言很少回应他,席景明也仍不厌其烦。 victor也有样学样的试着给夏言念书,victor的中文原本就不错,在华国生活了几个月,口语更是突飞猛进,就算念中文书也非常的流畅自然。 然而victor念了还不到一页,夏言就开始有些焦躁的左顾右盼,victor连忙放下书,“怎么了simon?” 夏言微微皱着眉,神情有些焦躁,却看也不看victor,而是不住的朝门口张望。 惹得victor也疑惑的朝门口看了过去:门口有什么在吸引夏言吗? 门外空空荡荡,victor疑惑的问夏言,“simon,你在看什么?你想要什么吗?不想听书的话我们去楼下走走吧。” 夏言依然不语,执着的望着门外,无论victor说什么做什么都毫不动摇。 直到不久之后,席景明出现在了门口。 victor分明看见,在席景明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夏言的眼中骤然出现了一抹名为喜悦的情绪。 席景明自然也看到了。 他的心里骤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砸中,“言言,你是在等我吗?” 夏言静静的望着他,席景明自然而然的接过victor手里的书,说,“还是让我来吧。” 席景明的出现就仿佛给夏言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让夏言不再焦躁的左顾右盼,像个乖巧的猫咪一样静静坐在床上,认真的望着读书的席景明。 日光从窗外透过,在病床前两人的身上洒落一层温柔的光辉,仿佛与世界隔开了一道温柔的隔阂,外人根本无法插足进去。 victor怔怔的望着夏言,眼神中带了一丝肉眼可见的失落。 哪怕是失去了基本的辨认能力,潜意识里也只依赖席景明吗? …… 失去记忆的夏言对席景明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不知道是因为席景明近日一直照顾他的原因,还是潜意识本能作祟,只要一会儿不见席景明,就会焦躁的寻找四处寻找。 这使得席景明丝毫不敢轻易离开夏言,连晚上睡觉时都要睡在旁边的床上陪他才行。 不过,也正是因为席景明无微不至的照顾,夏言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许多。 不过短短数十天,夏言已经可以和人进行简单的沟通,以及下地活动了。 刚从病床上下来的夏言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席景明温柔又耐心,像照顾一个小孩似的面面俱到的照顾夏言,又会耐心的引导夏言自己成长。 夏言依然很喜欢美丽的风景和相机,可惜夏言现在的状态并不足以让他回忆起相机D的使用方法,于是席景明便耐心的握着夏言的手,一点一点的指导。 夏言逐渐已经能和席景明正常的沟通了,他不记得以前所有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望向席景明的眼里只有浅浅的依赖。 医院的花园里繁花正盛,夏言按照席景明教的方法调试相机,拍出了一张十分令他满意的照片,夏言立刻转过脸,兴冲冲的朝席景明炫耀。 望着夏言亮晶晶的眸子,席景明忽然心中一动。 “言言,你想不想拍更多漂亮有意思的风景?” 夏言有些迷茫的眨了下眼,他觉得现在花园里的景色就已经很好看了,难道还有比这些更好看的吗? “好。”夏言的眼睛里带着些微好奇的笑意,“在哪里啊?” 席景明神神秘秘,“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 冰天雪幕之下,夏言被厚厚的羽绒服包裹一新,有些紧张的看向面前的雪坡,“我没有滑过雪……” 席景明温柔的为夏言戴上雪镜,“不要害怕,有我保护你,你只用享受滑雪的乐趣就好了。” 听见席景明这么说,夏言的心里顿时稍稍放松了下来,把手放在了席景明伸出来的手臂之上,小声说,“那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席景明心里骤然有一股暖流划过,连笑容也扩大了几分,“嗯。” 南极一片银装素裹,只是待在这里,就连心灵也澄澈了许多。 夏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澄澈纯净的风光,满心满眼都是好奇与惊叹,对于滑雪也是紧张又期待,但是很快在席景明耐心温柔的带领下,他就喜欢上了这项刺激的运动。 看着护在他身前耐心引导的席景明,夏言忽然眼珠一转,扔下了雪杖朝席景明一倒,席景明猝不及防的就被落进怀里的夏言带得摔倒了下去。 两人紧密相拥,在柔软的雪地里滚了几圈,席景明瞬间慌乱的要扶起夏言,“你怎么样?摔得疼不疼?” 其实他们穿得很厚,雪地也足够柔软,摔倒一点感觉都没有,夏言看着席景明如临大敌的模样莫名觉得搞笑,干脆利落的抓起一把雪朝席景明洒了过去。 席景明被糊在脸上的雪砸得懵了一下,然后便看见夏言摘下雪镜后带着些俏皮笑意的眼。 紧接着席景明便意识到,他们现在在雪地里相拥的姿势有多亲密。 而夏言,对于这种亲密似乎毫不排斥,甚至是……喜欢。 失去记忆的夏言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他们二人的南极之旅更是让这层依赖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无间。 席景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美梦之中,他们在南极滑雪、拍照、看企鹅……做了许多从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夏言的脸颊上总是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连看向席景明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温暖与依赖。 五年时间,席景明从来没有在夏言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快乐的表情。 夏言聚精会神的拍摄远处的企鹅们,熹微晨光中,青年的侧脸被日光勾勒出漂亮精致的轮廓,宁静又美好。席景明看得痴了,静静的凝望着夏言,他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隐秘的期望,他期望这一瞬间能无限的延长再延长。 哪怕只是和夏言这样安静快乐的相处,他都觉得甘之如饴。 夏言终于拍出了一张满意的照片,刚回过头打算跟席景明炫耀,就正好撞上了男人静静凝望的双眸,漫天雪白折射泛着淡金的日光,映得对方琥珀色的眸子里好像盛满了一汪深情的水。 在这深情目光的注视之下,夏言乌黑的眼里也现出一片怔然。 企鹅们啾啾鸣叫着相互依偎。 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接了一个浅浅的吻。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的话,席景明希望这场梦永远也不会醒。 第76章 victor是在席景明和夏言已经抵达南极的时候, 才知道席景明居然擅自把夏言带出了医院的事情。他顿时大为恼火,本来让席景明照顾夏言就已经是他看在夏言恢复得好的份上作出的最大让步了,没想到席景明居然招呼也不打就带着夏言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夏言出了事怎么办? 约翰逊医生却对此并不担心, 安慰victor说,夏言现在的病情,医学治疗已经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说不定让席景明带着夏言去接触外界, 能够对夏言的病情有康复作用。 看着victor忧心又愤怒的模样,约翰逊医生有些于心不忍的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simon对席先生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这种亲密稳固的信任关系有利于病情恢复,他们两人一起出行,说不定会对simon先生的病情恢复有意外的效果。” victor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之极,顿了半晌,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当然看出了夏言对席景明超乎寻常的依赖,同时,也或许是这份信任与依赖, 才让夏言的病情恢复得这么快。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些不甘心,可即便再不甘心, 他也明白, 现在治好夏言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 他最希望夏言过得快乐。 可是这个人至少不应该是屡次伤害过夏言的席景明。 victor忧心的等了两个星期,终于等到席景明和夏言回国。 本来愤怒的情绪在看到夏言脸上带着的活泼笑容时瞬间烟消云散, 即便不愿意承认, victor也不得不承认, 仅仅是一场南极之行,夏言就比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要康复了许多。 只是…… 看着夏言与席景明更胜以往的亲密情形,victor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剧烈的担忧。 约翰逊医生给夏言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对于夏言恢复之迅速也啧啧称奇。 约翰逊医生表示,以夏言现在的病情恢复程度来看,夏言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待在医院了,毕竟总是待在医院这种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并不利于夏言的病情康复。 出院后续的治疗成了个问题,victor和席景明同时提议让夏言跟着自己一起回家。 victor坚决的说,“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把simon带走的,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万一你再伤害了他怎么办?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把他带走?” 之前在S市的时候,看着夏言和席景明越走越近时,victor纵然心里难受,可他又觉得,如果夏言能够就此幸福,那么也算是一件幸事。 可是没想到的是,席景明居然伤害了夏言。 victor目光凌厉的望着席景明,“之前让你来医院照顾simon已经是我的最大让步,我不可能把simon交给你!” 席景明郑重的说,“我不会伤害他,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别人,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直到他……病好为止。” victor冷嗤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谁知道你带走simon之后会对他做些什么,总之无论你怎么说,simon必须跟我回去。” 若是一般人这么不客气席景明定然不会给对方留情面,可victor毕竟对夏言有过救命之恩,即便两人是尴尬的情敌关系,席景明依然对victor非常礼貌。 席景明顿了几秒,说,“夏言的治疗正在关键时期,你之前也尝试过不是吗?我们都不得不承认,夏言更为亲近我,有我在,才能让他的病情恢复的更快。” victor面色倏然一沉。 “而且,我认为,夏言跟谁一起住,应该由他自己决定。”席景明说。 victor骤然捏紧了拳头,无论他再怎么反驳席景明的话,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夏言已经有了自主思考生活的能力,出院后的去处确实应该由夏言自己来决定…… 可…… 夏言会选他吗? 这个问题也悬在席景明的心里。 在南极的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在他的心底掀起了巨浪,夏言很喜欢亲近他,看向他的眼里也满是依赖,可是席景明依然不敢确定夏言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或者说,夏言现在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他也更不敢去找夏言确定这一点,明明夏言的依赖和亲近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甚至夏言还主动吻了他,可他却在临到头的这一刻突然胆怯了起来。 莫名的,他不想点破他们现在这层有些奇怪但暧昧的关系,他只想让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些日子里,夏言虽然对他更为亲近,可这并不代表夏言不喜欢victor,席景明甚至经常看到夏言和victor相处甚欢。 夏言会愿意和他一起走吗? 夏言看了看victor,又看了看席景明,澄澈的黑眸中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如果我跟其中一个人走,另一个会永远离开我吗?”夏言轻轻皱着眉头,有些难过的说。 席景明和victor连忙说,“当然不会,只是让你选择一个住的地方,无论你选择了谁,另一个人都会经常来看你。” 夏言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看着夏言犹豫的模样,席景明心如擂鼓,却不敢催促一句或者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模样,生怕影响到夏言一丝一毫,他虽然很希望夏言跟着自己,可他更尊重夏言自己的选择。 只是望着夏言的眼里抑制不住的紧张。 夏言选了席景明。 就像是溺水之人终于获得拯救,席景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一瞬间他高兴的几乎要哭出来。 victor肉眼可见的失落,可心里却觉得有些意料之中,只不过他依然对席景明非常不放心。 “simon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思维也不同于成人,让你全天看护他,谁知道你会不会趁人之危。”victor警惕的看着席景明,“你必须保证,你不会做伤害或者欺负他的事,等simon恢复记忆之后,你必须离开他。” “如果言言让我离开,我会走。”席景明对于victor的排斥和警惕毫不在意,只是温柔的看向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电视的夏言,“我比你更希望他的病情能够好转。” 席景明在Y国原本的房子是离公司最近的一间公寓,为了更好的照顾夏言的病,席景明在郊区风景极佳的地方购置了一套别墅,是已经装修好的,即刻就能入住。 席景明没有请佣人,陌生人的接触不利于夏言的病情,一切家务都由席景明一手包揽,不过有夏言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就算是这种琐碎枯燥的家务,都令生活多了无数趣味。 他们就像是一对感情甜蜜的恋侣,早晨一同醒来、洗漱、一起买菜、做饭、天气晴朗就出去游玩,下雨就一同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打游戏……他们还在花园里一同种了许多夏言喜欢的花草树木,很快就打造得如同绿野仙境一般。 明明本意是为了给夏言养病的居所,可慢慢的竟打造得像是他们的爱巢一般。 《曙光》全球上映的时候,席景明和夏言一起去了电影院。 之前约翰逊医生就有尝试过给夏言放映以前拍摄的作品,不唤醒夏言的记忆,只不过都没有什么效果。这回席景明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只是单纯的想带夏言去看看,这个耗费了夏言数月心血的作品。 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般,相挨着坐在了最佳观影的位置,宏大震撼的视听体验让观众们如临其境,在电影放映到最高潮的部分时,夏言望着荧幕,忽然喃喃的说,“我好像……想起一点什么了。” 他记得这一幕,当时他们拍摄了很久很久,NG了很多次,期间还在不停的讨论推翻,但所有人都没有抱怨过累,都在力争拍摄出最好的效果…… 中间休息的间隙,有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的触在他的头上,温热的指腹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有个温柔又熟悉的男声在他耳旁轻轻说着什么,连日的疲惫在这温柔之中瞬间瓦解于无形…… 这是谁呢…… 夏言感觉有些模糊,不过这种温柔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看向来身边的席景明。 席景明似乎很高兴,回到家之后就找出来夏言之前拍摄过的作品给夏言一一放映,并一一朝夏言解释这些作品都是夏言在什么时候,在哪些地方拍的。 席景明没有参与过夏言那五年的人生,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尽他全力找到的一些信息。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和victor在A国拍摄的,男主演最开始不愿意参演,是victor……”夏言迫不及待的向席景明分享自己新想起来的记忆,即便是已经发生了很久的事情,可重新想起来的那一刹,就好像是自己新经历过的事情一般,新奇又有趣。 几乎每放映一部片子,夏言就能新想起来一些东西,哪怕有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无关重要的事情,也足够令夏言兴奋不已了。 只不过…… 夏言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有些疑惑的问,“可是我似乎没有看到你……” 席景明心中一痛,夏言想起来的全是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没有在其中,只好朝夏言挤出一抹笑容来,“你现在想起来的并不多,或许我只是恰好不在里面。” “可是我想要想起和你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夏言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我不记得和你有关的任何事,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想要想起来。” “我想要知道我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席景明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夏言的眼睛,他在心里说:不,等你想起来了,你肯定就不想再看见我了。 席景明的脸上像是被扇了巴掌似的羞愧又难受,只好努力朝夏言勾起一抹安抚的微笑,“没关系,这种事情不要心急,我觉得不记得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像现在这样重新开始也挺好的。” 夏言只以为席景明是在安慰他,所以只是笑了笑,像往常一般微微仰起脸来。 席景明眸光微深,像往常一般轻轻的吻了上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心中的喜悦与爱意被恐慌如潮水般占据。 夏言最近发现,席景明似乎有些疏远他。 也不能说疏远,席景明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的贴心照顾他,只不过在他想要亲近席景明的时候,席景明有在刻意的保持距离。 席景明甚至不会再亲他了。 夏言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没由来的疲惫,甚至忽然之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尽管他不清楚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 “你是不是讨厌我?” 在某一日一起看电影时,夏言忽然朝另一旁正襟危坐的席景明开口。 以前他们明明不会这么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 席景明转头便看见夏言带着一丝愁绪的面容,立刻慌了,“当然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夏言这才稍稍放心一点,但还是将信将疑,“可是你都不像以前那样亲我,亲近我。” 席景明万万没想到夏言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高兴,这让他一时间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他当然不是因为不喜欢夏言才不愿意亲近,他恨不得日日夜夜都与夏言在一起。 只是夏言那天的话提醒了他,以夏言现在恢复的速度,恢复记忆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他觉得他和夏言不应该再像之前那样暧昧的相处了。 现在失去记忆的夏言喜欢他、依赖他,他可以凭借这份依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等夏言恢复记忆之后呢? 如果夏言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居然趁着夏言失忆而趁人之危,夏言会怎么想他? 就算夏言不在意,他自己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席景明不知道要怎么跟夏言说他心里的想法,他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才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喜欢你……我只是怕你……恢复记忆之后会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夏言疑惑的问。 因为我伤害过你。 你讨厌我。 可席景明并不能这样说,约翰逊医生多次强调一定要规避那些过去好的过往以免刺激到夏言。 于是席景明只能说,“或许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就……没有这么喜欢我了,到时候如果你知道我们曾经……这对你不公平。” 夏言果然没有明白席景明苍白语言背后的含义,他只是不明白席景明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无论席景明怎么说,席景明现在就是在疏远他。 “你怎么知道我恢复记忆之后就不会喜欢你呢?”夏言问。 席景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我觉得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你不要觉得我讨厌你,我也没有疏远你的意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夏言觉得席景明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明明是席景明主动疏远的他,可是席景明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 “难道失去记忆的我就不是我了吗?”夏言定定的望着席景明,轻声问,“你为什么总在担心我恢复记忆后会怎么做?”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恢复记忆后会讨厌你,那你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席景明愕然的望向夏言。 夏言微微弯起眼来,一手支着沙发朝席景明的方向倾身过去,轻轻的在席景明的唇边印上一吻。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喜欢你。” 唇上贴上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席景明愕然的睁大眼,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要激动得跳出来了,心脏里涌出来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住眼前这个人,将对方狠狠的揉进怀里,再也不分开。 席景明紧紧的把夏言抱在怀里,顷刻间反客为主,在夏言的唇舌中攻城略地,像是要把怀里的青年吞吃入腹,让对方全身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像是沉溺在罂粟构织的美好幻觉中的上瘾者,哪怕只有这短短片刻欢愉,他也甘愿义无反顾的沉沦于此。 第77章 “这是什么?” 夏言看着面前厚厚一叠文件, 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席景明。 席景明亲昵的亲了一下夏言的脸颊,语气稀松平常, “是你之前交给我保管的东西,现在你的病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还给你了。” 夏言他现在理解能力依然有些迟钝, 只大概看懂了文件上写着把某公司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他, 夏言有些疑惑,但也不疑有他,遂稀里糊涂的签上了名字。 “为什么又不愿意保管了呢?你要离开我了吗?”夏言出其不意的问。 席景明被夏言的问题问得呼吸一滞,神色如常的朝夏言笑了笑,“当然没有,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本来就应该还给你……快到午饭时间了, 今天想吃什么?” 夏言微微蹙眉,“嗯……都可以。” “椰子鸡好不好?” “嗯。” “好,那我去做。”席景明笑了笑,“你先看会儿电视。” “……好。” 席景明松了口气, 转身朝厨房走去,然而在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 席景明心里忽然划过一道强烈的意识, 这让他回过头就撞上了夏言落寞的双眼。 他猛然回身快步朝夏言走去,然后躬下身亲昵的蹭了蹭夏言的鼻尖, “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什么时候不愿意要我了。” 夏言眼中的落寞还没来得及凝聚, 便被席景明亲昵的触碰与温柔的话语尽数驱散了。 夏言微微怔了一怔, 小声说, “我不会不要你的。” “……好。” “那我真的去做饭了?”席景明温声说。 “我们一起吧。”夏言的眼中重新恢复光彩,黏在席景明的身后一同进了厨房。 席景明当然不会让夏言做一些复杂的活,就把洗菜的任务交给了他,夏言乐颠颠的格外认真,一根一根认真冲洗菜叶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 内心柔软之余,席景明的心里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忧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明显看出来夏言对他们这段关系其实并不是很信任。 即便夏言表面上再怎么依赖他,可席景明还是看出来夏言心里似乎有些不安,开始他还不明白夏言为什么会不安,直到近日他才明白了过来: 夏言担心他会抛弃他。 又或者说,夏言打心底里并不相信席景明会一直喜欢他。 席景明在发现这一点时又难受又不解,约翰逊医生解释,夏言现在这股不安可能是来源于之前受过的创伤,使得夏言即便失去了记忆,潜意识也仍然在主导他的情绪。 约翰逊医生说,“你们华国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也只能努力做到让他信任你,才能更好的治疗他的病。” 信任这件事并非一蹴而就,只能在细水长流的相处中慢慢培养,不过好在,在席景明的努力之下,夏言逐渐不再担忧和不安了。 夏言的病情也以一种迅速的趋势恢复着,他又重新拾起了摄影,这也是约翰逊医生的建议,毕竟接触以前的爱好和工作,能够更好的帮助夏言恢复。 只不过夏言现在病情还不稳定,不能接手跟组这种耗时间耗经历的项目,所以基本上是席景明和夏言两人随手玩玩旅拍,外加参观一些展览之类的活动,悠闲又自在。 这段时间,他们度过了无比悠闲又幸福的日子,美好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可随着夏言恢复得越来越快,甚至能够参加摄影沙龙跟几个陌生人谈笑风生时、模样和常人无异时,席景明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极点。 他的心里生出来一股隐秘的、见不得光的、甚至是有些阴暗的希望。 ——他希望夏言如果能一直不要恢复记忆就好了。 能够一直和他这样幸福的在一起,再也不要想起来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 然而这种阴暗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他自己强行按了下去,不,他不应该有这么自私的想法,他明明最大的希望是让夏言康复,然后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他应该希望夏言康复,然后他就能安心的放手离开,因为只有他离开了夏言才会快乐。 明明他只是希望夏言快乐就好了…… 随着夏言恢复得越快,席景明心里的矛盾就愈盛,到后来,甚至连夏言都发现了席景明的反常。 “你最近怎么了?”夏言担忧的问,“我感觉你好像很难过。” 席景明微微一怔,他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是公司的事情。” 夏言“咦”了一声,不疑有他,“要不你说给我听听,虽然我不能给你解决,但有个人倾诉总是好的嘛。” 夏言说着说着又想到什么,“说起来你总是陪着我,都不怎么去公司,一定有很多事务不好解决吧,要不……” “没关系,已经解决了。”席景明连忙笑着说。 夏言愣了一下,“啊……好吧。” 转而凑上去在席景明的侧脸上啵唧了一口,嗓音软软糯糯,“你不要不开心啦,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席景明抬起眼,青年软糯粘人的嗓音明显让他沉郁的心跳动了起来,眉间的沉郁也消散了几分,“什么?” “我感觉我快要想起来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我快恢复了。”夏言高高兴兴的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席景明心中猛的一跳,可惜夏言正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席景明脸上的异样。 当然夏言并不打算跟席景明分享他这个梦,毕竟梦的内容也太……羞耻了。 席景明居然……跪在他的身前给他那什么,还那么温柔的喊他‘少爷’,琥珀色的眼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这也太…… 为了避免席景明的追问,夏言连忙红着脸说,“我拿到了两张摄影展的票,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这还用问?席景明笑着说,“当然。” “不过……你梦见了什么了?” 最后在席景明的‘逼问’之下,夏言还是红着脸喘着气,支支吾吾的说了。 席景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眼中沉郁也驱散了几分。身下的青年脸颊绯红,有些害羞又有些懊恼的望着他,眸子里水光盈盈的,像是某种漂亮可爱的小动物。 席景明忽然心中一动。 “啊……你、你做什么?” 夏言乌黑的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愕然的看着席景明做出了和梦里一样的动作。 “呜……”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夏言忍不住抓住了席景明的头发。 夏言以前接触的只有接吻这件事,他以为接吻已经很舒服了,没想到还有更舒服快乐的事情…… 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席景明的头发好几次险些被夏言扯下来,就在夏言实在忍不住揪了席景明几根头发时,席景明才终于放开了夏言。 夏言急促的喘着气,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要哭不哭的,“你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就……” 席景明漱了下口,无辜的说,“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了…… 夏言脸颊红红的,小小声说,“还好啦……” 然后悄悄看了席景明一眼,“我、我也可以帮你……” 席景明哪舍得让夏言做这种事,亲昵的亲了亲夏言的额头,“你喜欢就够了,能让你舒服,我就心满意足了……” …… 两日之后,摄影展开幕。 这是夏言之前参加摄影沙龙的时候,认识的朋友给他送的票,这次摄影展是华国的一位女摄影师办展,对方也是那个沙龙的会员,只不过和夏言并没有见过面。 托之前曝光夏言照片都媒体的福,Y国许多人都认识夏言,尤其是摄影圈子的,这次展览规模很大,前来参观的人势必很多。 席景明无意再让夏言被媒体拍到,所以两人出门时都打扮得格外低调。 果然席景明所料不错,这次参观展览的人果然很多,夏言的摄影风格与这位女摄影师相似,所以参观的时候格外认真,还兴致勃勃的跟席景明分析对方的摄影理念。 即便夏言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周围还是有人听到了夏言的话,在场的大多懂一些摄影,当然能明白夏言的分析非常有深度,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大家都静静听着夏言讲述。 夏言等讲完一副照片后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脸颊红红的有些尴尬,连忙扯着席景明的衣袖撤远,抱怨着说,“你怎么都不提醒我呀。” “我看你说得很尽兴,不好意思打断你。”席景明连忙补充,“而且他们都很喜欢你,觉得你很厉害,你不用觉得尴尬。” 夏言心里有些小高兴,但是又有些埋怨席景明不告诉自己,遂鼓着脸扭过了头,不去看席景明。 就在席景明正准备哄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两人身后响起,“没有想到在异国他乡还能碰到知音,实在是太幸运了。” “你好,我是这场摄影展的作者,林音。” 夏言回过头,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朝他伸出手来。 夏言也落落大方的跟对方握手,“你好,我是simon。” 林音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喜,“你好,没想到你就是simon老师,久仰了,我很喜欢您的作品,看您这段时间没有新作品,我还以为……” 他乡遇故知,两人又志趣相投,夏言很快和林音聊得十分投入,不久之后,旁边又走过来一人。 “这是和我一起来的朋友……”林音看到来人时,眼里明显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主动朝夏言介绍道。 然而席景明在看见来人的一刻就瞬间沉下了脸。 “你好,宋梦妍。”宋梦妍朝两人点了点头,目光在看过席景明的时候瞬间有些意味深长。 在看到宋梦妍的那一刻时,夏言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微妙的熟悉感。明明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是稀松平常的打个招呼,但夏言依然感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在脑海中破土而出。 宋梦妍的出现让方才还融洽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好在席景明反应及时,为了避免夏言再过多的接触宋梦妍,找了个借口带着夏言离开了两人。 展览馆内游人如织,席景明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拉夏言的手腕,以免两人走散,却在刚触碰到夏言胳膊都时候被夏言瞬间避开了。 席景明垂在袖间的手微微一顿。 夏言面色有些白,避开席景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强行稳住声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我去下洗手间……” “言言?”席景明微微皱眉。 “我走了,很快回来。” 然后不顾席景明的面色,飞也似的离开了。 …… 夏言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清水泼到脸上,杂乱的心绪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翻涌让他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看见宋梦妍之后他觉得他突然变得好奇怪,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他只是觉得很不高兴,可这不高兴的由来在哪里,他却又不知道了,就连席景明的触碰,也让他莫名的非常抗拒。 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回想刚刚遇到宋梦妍之后双方的反应,夏言觉得自己以前肯定见过宋梦妍,不止自己,席景明应该也见过,而且交情或许不浅。 那为什么席景明在宋梦妍出现之后要带他离开呢?是不想让他和宋梦妍有太多交集吗? 这一猜测让夏言的心底涌上来一股细细的刺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席卷了他的胸腔,让他想要立刻找到席景明问个明白。 然而席景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展厅里面人来人往,夏言茫然的站在展厅里,眼前全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怎么都找不到席景明的身影。 夏言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空落落的孤独感。 最后,夏言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席景明的。 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夏言忽然发现席景明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居然是宋梦妍! 这一发现让夏言立刻躲到了柱子后面,等躲了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自己行为的不对劲之处,他又没什么可心虚的,为什么要躲? 不远处的席景明和宋梦妍似乎在说什么,从两人的神态和语气来看,应该相识了很久。宋梦妍身材高挑、模样精干漂亮,一看就是商界女强人的模样,和旁边西装革履的席景明站在一起,般配得像是一对恋侣。 尘封的记忆碎片顷刻间破土而出,那些琐碎的记忆在瞬间涌入了夏言的脑海—— 【没想到席秘书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看他整天跟在你身边,还以为他单身呢……】 【她是我以前的同学,你不要误会。】 【我儿子马上就要和宋家小姐订婚了,我不希望你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就算现在他真的喜欢你,可喜欢又能维持几年呢?等他醒悟过来,就会发现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席景明没想到,他不过跟宋梦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夏言就不见了。 在离华国这么远的Y国偶遇宋梦妍的事情太巧了,不得不让席景明怀疑到是否有人刻意布置,毕竟以前席虹玉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趁着夏言去洗手间的功夫,席景明便和宋梦妍了解情况,在得知宋梦妍确实是陪着林音来办展后,席景明才略放下了心,他不希望夏言被有心之人注意到。 简单说了两句,席景明就打算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夏言,他甚至还想好了借口,打算带着夏言先离开这里。 可没想到再没有等到夏言。 在把展馆翻了个遍之后夏言还是不见踪影,席景明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夏言被人带走,他心惊胆战的调阅了展馆监控,看了许久才发现夏言是自己离开的。 席景明的心脏瞬间狂跳,一股剧烈的慌乱情绪瞬间席卷了他整个胸腔。Y国这么大,夏言要去哪?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夏言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剧烈的恐慌,脑子里瞬间涌现出一个不敢深想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即便不知道夏言的去向,也迅速的开车赶往别墅。 他们的新家。 第78章 夏言站在他们的新家里。 沙发靠垫是他们一起在商场买的、窗帘是他们前不久一起挑选的新花色、墙壁上的照片墙是他和席景明去各种地方旅行时拍摄的…… 整栋别墅里处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 甚至昨天夜里他们还在这张沙发上…… 夏言闭了闭眼,走进主卧打开了床头柜,拿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护照。 正准备关上柜子时, 他的眼神忽然一顿,目光落在身份证下面的文件上。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席景明把兴瑞公司的股权全部无偿转让给夏言, 底下还签着夏言和席景明的名字。 看到这份合同时, 夏言才想起来,之前席景明似乎是让他签过这么一份文件,只不过那时候的夏言病情还未恢复,对这些事情没有概念,席景明让他签他就签了。 现在他才明白这份合同的意义,之前他在明锐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夏氏在被明锐吞并之后改名为兴瑞, 成为了明锐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而现在……席景明要把夏氏还给他。 夏言眸光深深的望着那叠合同,看了许久后,才把它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 席景明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赶到家里,额头上因为疾奔而沁满了汗水, 他推开别墅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言言?” 席景明第一次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别墅, 他着急得鞋也来不及换, 一面喊着夏言的名字,一面在别墅里找人。 他不知道夏言去了哪里, 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夏言可能会回家。 然而在翻遍了大半个别墅,还是找不到人之后, 席景明的心里逐渐沉了下来。 别墅里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 夏言似乎并没有回来。 那夏言去了哪里?他会不会出事? 席景明按住急促跳动的心脏, 朝着没有翻找过的地方走去。 最终他是在花园里找到的夏言。 席景明只感觉一直吊在空里的心脏落在了实处,让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夏言静静的站在花园里,漆黑的眸子正安静的望着花园里的绿植,从席景明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精致的侧脸,在满院缤纷的绿植中映得精致又出尘。 这令席景明忽然生出了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席景明注意到夏言看着的绿植,这是他们昨日在花市买的香槟玫瑰的植株,已经开出了花苞,是他们一起种在花园里的,没想到今天就已经彻底绽放了。 本打算走过去的席景明停住了脚步,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隔阂,这种隔阂令他不敢往前一步。 好像如果打破这种宁静,夏言就会离开他一般。 片刻后夏言回过头,走出了花园。 在看到席景明的时候夏言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微微的意外,紧接着就回归了平静。 席景明心脏莫名开始狂跳,但面上依然努力维持平静,“怎么突然回来了?” “觉得没意思。”夏言说。 席景明注意到夏言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问夏言手里拿的是什么,可是现在他甚至不敢往下细究。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夏言和平时的不一样,可他连想这件事都不敢,他像个掩耳盗铃的窃贼,以为自己只要没有发现,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席景明装作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饿不饿?想吃什么?” 夏言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随便吧。” 席景明面上闪过一丝喜悦,“要不我们煮点火锅?今天早上刚到的牛肉,还很新鲜,我再让人送点虾和鲍鱼之类的……” 华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联络感情,即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例外,而一顿火锅,可以吃很久。 夏言微微皱了皱眉,“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意面,“简单吃点面条就可以了。” 夏言很重口腹之欲,从来没说过要简单吃什么东西,席景明的面色一瞬间有些僵硬,强行挤出来一抹笑意,“那我做几个菜……” “就吃点面吧。”夏言说。 望着夏言平静无波的眼神,席景明的心里沉了一沉,眼里划过了一抹难过,“……好。”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席景明努力的找了些有趣的事情来说,要是在平日里夏言肯定笑得前仰后合的,而今日的夏言则反应淡淡,只是偶尔应一句。 一股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在餐桌上弥漫。 即便席景明再怎么有心拖延,一盘意面也很快就吃完了。 夏言把盘子扔进了洗碗机,席景明连忙凑上前说,“早上不是说下午回来要去看电影吗?我们现在去吧,正好消消食。” 说着席景明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张票给夏言看,“你看,我上午就把票买好了。” 夏言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文件夹。 那是他的几件重要的证件,其他的东西都是席景明买的,这几个证件他得带走。 他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吃了个饭不说,现在看着席景明带着祈求的眼神,拒绝的话堵在嘴边又有些开不了口了。 夏言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 电影新上映,电影院的人很多,四周都充满着一股欢乐祥和的氛围,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然后安安静静的看着电影。 这是他们两人一起看过的,最为平静的一场电影。 没有拉手,没有接吻,甚至吃爆米花的时候都要刻意避开。 像席景明察觉出了夏言的异常一样,夏言也察觉出了席景明的紧张和局促,他们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用来维持表面平静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从电影院里出来后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席景明正准备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音乐喷泉,夏言率先开了口,“我准备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广场上炫目的灯,没有看席景明。 席景明装傻,“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夏言捏了捏手中的文件夹,低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 席景明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这时候再装傻就有些没意思了,他的脸上现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都想起来了。” 那张用来维持表面平和的纸终于被戳破了。 “嗯。” 席景明的声音嘶哑破碎,“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就在不久之前。”夏言说,“摄影展的时候。” “……哦。”席景明失魂落魄的说。 夏言捏了捏垂在袖口的拳头,别过了头,“我走了。” “已、已经很晚了,你要去哪,要不还是回去住吧,明天我再……”席景明结结巴巴,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而且,我们还是再去约翰逊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 “……我自己会去检查。”夏言低声说,“而且,我也有住的地方。” 席景明想接着找借口挽留,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借口。 他自知他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住夏言,而且他也早已做好了夏言迟早会恢复记忆离开他的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还是难过的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明明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亲昵的接了早安吻,一同吃了早饭,出门看展,还商量好了回来要做什么…… 夏言见席景明低着头没有说话,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有走出两步,一股极轻的力道就将夏言轻轻拉住了,一个压抑难过的声音在夏言的身后低声哀求,“你能不能别走?”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席景明难过的说,“可是你明明也喜欢我的,你还说……你还说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我……” 夏言骤然咬紧了牙,某次意乱情迷时,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当时的席景明又是惊喜又是难过,像是为了追寻某种答案一般让他一直说,他害羞不愿意,席景明就用了各种‘手段’逼得他不得不声音破碎着求饶,直到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席景明才肯‘放过’他。 “我那时候失忆了!”夏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做不了数。” “你是失忆了,不是换了一个人。”席景明眼神哀伤,“难道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明明我们早上还那么恩爱……”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还是要和我一起看电影?”席景明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可是他实在太想让夏言留下来,他绞尽脑汁的寻找着一切夏言喜欢他的可能,如同质问一般,一件一件的摆到夏言的面前来。 夏言被他的咄咄逼人逼得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夏言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羞恼,他没有办法一件件辩驳席景明的质疑,可是他也决计不会承认席景明的结论,他明明……早就不喜欢席景明了。 可明明早就不喜欢了,又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多余的事情。 夏言偏过头,根本不敢看席景明的眼,“我不想我们之间闹得太尴尬,我生病的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了,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 席景明顿了几秒,轻轻的说,“所以,你恢复了记忆之后就打定主意要走,却还是和我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是为了……感谢?” “原来这就是断头饭的滋味……夏言,你是在可怜我吗?” 被席景明带着些微水光的暗色眸子盯着,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难过,夏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承认的话。 “就当你是在可怜我吧。”席景明话锋一转,“那也证明你对我有感情,不是吗?” 夏言:“?”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不愿意也行,那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追求你?”席景明哀声说。 夏言叹了口气,“席景明。” “我看见你和宋梦妍在一起说话了。” “我和宋梦妍绝对没什么!”席景明立刻说,“我和她早就退婚了,我们之前的订婚也只是我母亲和宋家口头约定,我们两个对彼此都没有任何意思!” “我知道。”夏言说,他当然知道席景明不可能再和宋梦妍在一起,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完全没有任何芥蒂。 “其实我们今天真的没说什么,我以后再也不理她好不好?” “我知道你和宋梦妍之间没什么。”夏言淡淡的说,“可是如果当初不是你母亲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 席景明微微一梗,低声道:“即便她不告诉你,我也会和她退婚的。” “但是你还是没打算告诉我。”夏言说,“就像席家和夏家的恩怨一样,你也没有打算告诉我。” 席景明微微一愣,低声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怕你会离开我。” 他也害怕夏言会因此而受伤,事实证明,夏言确实因为这件事而大受打击。 “你瞒着我这么多事,让我怎么心安?”夏言抬起眼望向席景明,眸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几乎每一件,都让我怀疑,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不是你新的报复方式?” “我发誓绝对没有事情再瞒着你了!而且,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席景明眼巴巴的望着夏言,“我把我所有的卡和护照身份证都交给你!” 夏言低低的叹了口气,“可我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下去了。” 席景明僵住了。 夏言用了提心吊胆这个词。 席景明彻底明白了夏言心中的芥蒂。 夏言害怕席景明会再次欺骗、背叛他。 这种恐惧如影随形,即便是重新喜欢上了他,也依然被这股不安压制了所有的喜欢。 即便是他用了这么久陪伴与呵护,也依然解除不了夏言心中的芥蒂。 这种时候再强求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席景明明白,夏言心里还有芥蒂,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接纳他。 席景明缓缓的放开了手,低着头说,“如果你走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理我了?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垂着手的样子一瞬间让夏言有些微妙的心虚。 夏言别开了眼,“我没有说要和你断绝联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不适合再生活在一起。” 席景明骤然惊喜,“所以你还愿意和我说话?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吗?” “……我接下来可能会比较忙。”夏言含混着说。 也没说行还是不行。 没说就是行的意思。 席景明自动理解,笑了笑说,“好的,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 席景明再一次目送夏言的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两人都不再狼狈和难堪,席景明亲自把夏言送上了的士,像一对普通朋友一般道了别。 唯一不同的是,席景明在夏言看不到的地方里,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眷恋和执着。 他好不容易让夏言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他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再放手?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化解夏言心中的芥蒂,让夏言重新接纳他。 第79章 翌日一大早, 夏言就去了医院。 其实他本来不打算过来的,恢复了记忆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里有底, 大病一场又治疗了这么久,他觉得他现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像压在心里的那些重担尽数消失不见了。 只不过…… 早上醒来的时候, 忽然想起昨天临走时席景明那副哀求的模样, 殷切的叮嘱他一定要检查身体,还想陪着自己过来…… 夏言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去医院就去医院吧。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夏言就看到医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席景明似乎在医院门口等了很久,看见夏言走近,神色自若的迎上前来,“来检查身体还是身边有个照应的好, 看见你身体恢复了我才好安心。” 话都被席景明说了,夏言也只能应了一声,和席景明一同进了医院。 约翰逊医生为夏言的恢复之迅速大为震惊,仔细的检查了他身体的各项指标, 发现都已经趋于正常了,已经完全可以步入正常生活了。只不过约翰逊医生还是不放心, 叮嘱夏言一定要定期检查, 最好身边有人照应,避免病情反弹。 夏言可有可无的应了, 倒是席景明,仔细的追问约翰逊医生夏言的各项身体情况, 确定夏言确实恢复得不错, 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打算做什么?” 从医院出来后, 席景明问。 “工作落了很多,可能这段时间要加紧拍东西。”夏言说。 知道夏言的病情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的心里都轻松了很多。好几个月没有工作,有不少制片人和公司给夏言发了邀请,其中有不少夏言很喜欢的项目,还有之前没有做完的工作……这些都需要加紧补上。 “工作虽然多,但也别太累着自己,不重要的就往后拖一拖,反正时间还长。” “嗯,好。” 席景明也知道过犹不及,为免引得夏言厌烦,他没有过多纠缠夏言,两人很快就告了别。 夏言很快的投入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中,早在拍摄《曙光》之前,他就打算在拍摄完《曙光》之后离开victor的帮助,独自承接一些项目,现在几个月没有工作,邮箱里攒了一堆项目邀请,正是独自锻炼的好时候。 victor也很支持夏言的决定,毕竟如果夏言没打算和他当一辈子绑定摄影的话,尽早和不同的导演合作锻炼是个正确的选择。 工作虽然忙碌,但展开得也很顺利,只不过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剧组里每天雷打不动,都会收到一束鲜花。 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雏菊。 带着晨曦的露珠,开得娇艳蓬勃。 每一株,都是以前和席景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别墅花园里种下的鲜花。 最开始时大家还有些好奇,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夏言的日子一如往常的继续着,那日参加摄影展的时候,他和林音加了好友,最近两人接手的项目就在相邻隔壁的片场,所以有时候也会互相交流交流。 也因此,夏言才慢慢知道,原来林音和宋梦妍是恋人的关系。 “原本我担心你会不会对同性……有些偏见,后来才发现你和那位先生也是一对……”林音笑着说,目光放到了才送过来的香槟玫瑰上。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夏言连忙说。 林音有些意外的挑眉,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 从林音的口中,夏言逐渐了解到,原来林音和宋梦妍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只不过最开始因为宋梦妍家里逼着宋梦妍联姻的事情,两人的关系最开始也受到了万般阻挠和坎坷。 应当是说宋梦妍和席景明联姻的事情。 夏言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在意她有婚约吗?” “当然介意了。”林音说,“所以当时我们差点分手了,只不过因为知道无论是小宋还是她的联姻对象,都没有打算真的订婚,只不过被家里握着生意的命脉只能先拖下来,所以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无可挽回。” 林音笑着说,“本来小宋和那个联姻对象是打算等两家合作的项目结束再提解除婚约的事情,这样能将双方的损失降至最小,但不知怎么的,她那位联姻对象突然要提前解除婚约,给宋家赔了好大一笔生意。不过也是因为提前解除了婚约,小宋才能缓一口气,要不然还真的不好再拖订婚的事情了。” “因为这件事,小宋也不好再找别家联姻,宋家这才不再强行逼着小宋联姻.”林音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那位和小宋联姻的先生呢。” 夏言微微蹙眉,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席景明和宋梦妍并没有打算订婚,但席景明还是提前解除了婚约…… 是因为……他吗? 夏言闭了闭眼,硬着心肠淡漠的想,反正席景明解除的是自己的婚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宋小姐的联姻对象,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婚约?” 宋氏是S市赫赫有名的家族,要在生意进行的时候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怎么想都得赔上一笔不菲的钱财,他不信席景明这种精明的商人会只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在这种不适合的时机跟宋氏提出解约。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不怀疑席景明不喜欢他,只不过他从不相信席景明会一直喜欢他。 “嗯……这我倒不知道,因为对方并没有告诉宋家理由。”林音说,“只不过我似乎听小宋说过,男方也有个喜欢的人,那个人知道了订婚这件事很生气,所以男方才一刻也不打算等的就解除了婚约。” “虽然我觉得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但在这种利益牵扯繁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豪门家族里,能够一刻也不等就敢解除婚约和合作的人反而是少数吧。” 林音并不知道那天见到的夏言身边的男人就是宋梦妍的联姻对象,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我之前在S市,倒是还听说了一件事,你也是S市的人,有没有听说过林氏?做房地产起家的兄弟两个。” 夏言蓦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嗯,知道。” “听说林氏的弟弟在S市名声很不好,无恶不作,奈何林家家大业大又沾了点黑色背景,没什么人敢惹他们。然后那个林东不知怎么的,惹到了小宋那个联姻对象的爱人身上,好像是在网上编造了对方黑料还是怎么回事,惹得那人大发雷霆,出手收拾了林氏,林家好像没多久就破产了,大家都拍手称快。”林音感叹着说,“不过林家毕竟有基业在,他这恐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音还在饶有兴趣的说着八卦,却不知道夏言的心里骤然翻起了惊涛骇浪。 夏言猛然间想到五年前,那次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黑料,当初他一直以为是席景明出手所为,不敢置信之余又难过至极,后来黑料被压下去,他以为是沈默帮他压下了黑料。 可现在想来,如果真的是席景明放出的黑料,凭沈默的能力,又怎么能那么快的轻松压下来。 夏言不禁有些焦躁的咬了咬唇。 现在重新想起当年的事情,发现许多证据都有迹可循,比如林东既然那么记恨他,为什么后面完全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比如那次他和victor的绯闻在网上发酵时,也是很快就被席景明以同样的手法压下了消息…… 席景明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林音离开后,夏言拿出手机,想要跟席景明说些什么。 然而打开聊天窗后,却一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毕竟这件事发生了这么久,他要怎么说?找席景明确定是不是席景明除掉的林家吗?可是证据都摆在眼前,再问岂不是显得明知故问? 而且…… 看着两人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两人的聊天记录里全是浓情蜜意…… 夏言的眼里划过了一抹懊恼,迅速关上了聊天框。 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席景明却是主动来到了片场。 不过并不是来以探班的名义,而是以合作方的身份,负责人一脸喜意的给夏言和导演介绍,说他们影片的后期工作交给了席景明的公司,这次席景明是代表公司来了解项目的。 “席先生也是华人,simon老师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那么就拜托你主要和席先生沟通影片的后期方案了。”负责人俏皮的朝夏言挤了挤眼。 席景明礼貌的笑道:“那就拜托simon老师了,不过您方案,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夏言:“……” 就算没有同为华人这一层原因,作为总摄像的他难道还能不加入后期方案的讨论事宜吗?夏言看了一眼笑容诚恳正式的席景明,再看一眼旁边笑得仿佛媒婆的负责人,颇为无语。 席景明绝对,绝对跟这个负责人说过什么! 工作时间,席景明倒是真的非常认真的跟夏言沟通方案事宜,不过短短一下午接触下来,夏言骤然发现席景明提出的后期方案几乎每个点都踩在他的预想上,让夏言有一瞬间怀疑席景明是不是有读心术? 有这样的合作方,商谈起工作来简直事半功倍。 不过按照夏言的经验,以他对席景明的了解,绝对不会单单只满足于工作上的交流。 果然,工作结束后,席景明邀请夏言一起吃饭。 夏言果然如此的叹了口气,看了旁边眼神殷切的席景明一眼,算了……吃饭就吃饭吧。 因为合作的关系,席景明时常要来剧组,偏偏每次席景明找他的理由都正经到完全像个一心为了工作的合作方,完全让人挑不出问题来。 最终,夏言还是开口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 席景明微微愣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看着夏言有些微妙的神色,席景明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意识,让他立刻升起了一抹怀疑,“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在网上发布的黑料抹黑你吧?” 夏言微微别过了头,不作声。 “……”席景明瞬间又好气又好笑,让他瞬间有一种把怀里人揉在怀里的冲动,他并不喜欢跟恋人去强调他付出了什么这种举动,可如果知道夏言居然误会了这么久,那么他在一开始就会给夏言解释清楚。 免得白背了一口锅这么久。 席景明心里虽然无奈,但也没理由埋怨,毕竟他知道,要不是因为他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夏言也不至于误会。 …… 因为合作的关系,此后的剧组倒是常常能见到席景明的身影。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也逐渐多了起来。 夏言不愿意让席景明接送上下班,但每日的鲜花和午餐倒是从不缺席,不论席景明来与不来。 Y国是美食荒漠,剧组的食物更是让人食之无味,而席景明每日变着花样送来的中餐,却是恰恰好好的抚慰了夏言的中国胃。 夏言一开始是不想吃的…… 奈何那琳琅满目的珍馐比起Y国稀奇古怪的食物来,对比实在惨烈,在剧组待了半个月差点饿瘦的夏言实在没忍住,就尝了一口。 ……然后席景明的送餐计划就顺利的进行了下来。 …… 这一日刚拍完一场新戏,整个剧组都充斥着一股喜悦的氛围,于是负责人便组织大家出去聚会。 今天席景明没来,收工时间也尚算早,夏言一行人一起出了门,寻了一个热闹的歌舞餐厅聚会。 这家餐厅位于市中心,环境很好,正值入夜时分,餐厅里十分热闹。 欢快的乐声感染着所有人的情绪,夏言一行人有说有笑,又喝了些酒,很快大家都有些微醺,就连夏言也被这种愉悦的气氛感染得多喝了几杯。 然而这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大家都有些熏熏然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动声! 这阵响动使得餐厅的地面也瞬间为之晃动,紧接着,一阵尖叫穿透了喧闹的乐声,餐厅里瞬间就乱了起来。酒意熏腾得大家都有些熏熏然,夏言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只看见门口处的人们已经乱作了一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让整个喧嚣的餐厅瞬间恐怖了起来! …… 席景明从傍晚起,心脏就莫名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今天有个合同要签,一直忙到了夜幕降临,合作方本来想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吃晚饭,但席景明心里实在难以忽视这种慌乱的预感,签完合同就和合作方告别,开车去了夏言工作的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路上偏偏非常拥堵,车流拥挤在前方,迟迟无法前进。 席景明皱着眉给夏言打了电话,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夏言应该已经下班了,可不知为何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就在这时,车内突然插入的广播将席景明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今日夜间21时,我市市中心商业街发生一起爆炸事件,疑为恐怖袭击,当前涉案人员劫持了商业街中心XX餐厅,警方正全力救援中,请各位市民注意避让,减少外出……】 不知为何,席景明的心里骤然一沉。 第80章 上一秒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餐厅顷刻间被硝烟与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那群恐怖分子不由分说的闯进人满为患的餐厅,站在门口的人不幸成了恐怖分子们率先开枪的对象,一片枪声响过之后, 餐厅里瞬间变成了一片血腥的地狱。 就算餐厅里的人再多,面对这群持枪的人来说也毫无反抗之力,餐厅里充斥着那群人恶劣得意的笑声, 不时有躲起来的人瑟瑟发抖的被拽出来杀掉。 “求求你们别杀我, 我给你们钱,我有很多很多钱——啊——” 砰然一声枪响,方才还求饶的人瞬间没了声息。 夏言他们的位置靠里,在人满为患的餐厅里并不显眼,这个位置给了他们一些喘息的时间,趁着混乱,夏言和几个同事趁机躲进了后厨的隔间里, 这间餐厅只有最外面的大门可以通行,可现在最外面被那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只能寄希望于躲得隐蔽点,不被他们发现。 Y国与多国交界, 偶有恐怖袭击发生,但夏言知道这些也只是在新闻里, 在Y国住了五年, 他从来没有切身体会到死亡的距离是这么近在咫尺。 惨叫和枪声不停的从外面传来,寂静的隔间里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几个人挤在拥挤的隔间里,旁边的同事吓得站都站不起来, 四周的空气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时间在这一刻连分秒都清晰起来, 起先的爆炸和现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枪声仿佛一把利刃在夏言的脑中不停的翻搅, 夏言头痛欲裂,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随时警惕着外面的动向。 然而事与愿违,那群人的枪声明显更近了,甚至连藏在吧台柜子里的人都被揪了出来!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恐怕迟早都会被那群人揪出来!旁边的同事恐惧的朝夏言无声的说,“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警察怎么还不来啊……” 夏言心里也如是焦急的想,可是这种危急时刻才更不能乱,夏言的额头因为紧张沁满了汗水,紧张的环顾着四周,这个时候等在这里是死,冲出去更是找死,然而餐厅又没有别的出口,他们又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后厨隔间里…… 在望向天花板的时候夏言的目光骤然一顿,一道灵光瞬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 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仍在继续,夏言和同事们轻手轻脚的搬来柜子,找了个身高最高的同事率先站在柜子上打开了天花板上的管道栏栅,然后爬上去接应其他人。 但因为过度紧张,大家的速度并没有那么顺利,夏言前面的同事爬了几次才艰难的爬上去。 “这还有个房间!进去看看!” 所有人心头一惊,夏言连忙抓住了上面同伴的手往上爬,然而紧接着大门就被“砰”的踹开了! “哈哈哈这儿果然还有人!” 恐怖的气氛直逼而来,接应夏言的人吓了一大跳,手上一松,正准备借力爬上去的夏言瞬间就猝不及防的被甩落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simon!!!” 剧烈的重击让夏言眼前一黑,紧接着他的后脑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耳边一片轰鸣之中,近在咫尺的匪徒们似乎在嬉笑什么,但接连的重击让夏言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分辨,昏蒙的视线里,匪徒们脸上尽是嗜血的笑容,朝他抬起了枪口—— 死亡临近的恐惧让夏言下意识的闭起了眼—— 一道剧烈的响声乍然响起!远处似乎传来大门被破开的碎裂声音,夏言脑中一片昏沉,似乎听见那些匪徒们骂了些什么,紧接着骂声就被群涌而来的脚步和枪声所掩盖了…… 周围陷入了一场剧烈的枪战,枪声不绝于耳,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夏言只感觉自己似乎远离了冰冷的地面,落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 那场恐怖袭击最终以恐怖分子们被抓捕归案为结束,在混战中有几名恐怖分子被当场击毙,但当时现场太过混乱,具体情况民众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遭受了惊吓外加遭受重击的缘故,夏言直到第二天才醒,所幸他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有些脑震荡,留院观察了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得知这件事的victor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探望夏言,住院的几天也是victor一直陪伴在夏言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生怕夏言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然而平日里一向最为积极的席景明,却始终没有出现。 甚至在夏言出院的当天,才派人过来送了鲜花,慰问夏言的情况。 惹得victor一直吐槽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没有客套成这样的。 夏言什么也没说,沉默的出了院,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毕竟……他早已习惯席景明的反复无常了,况且……他也没有多希望席景明来探望他。 嗯,是这样没错。 所以席景明来与不来都和他没多大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安,像是一块石头悬在心尖上,不上不下的。 在夏言出院后。席景明的消息姗姗来迟,说自己临时有事回国了一趟,没有及时得到夏言受伤的消息,很抱歉不能及时赶回来看望云云。 夏言沉默了许久,回复:没关系。 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很要紧的事吗? 席景明几乎是秒回:嗯,有一个临时的合作要谈。 看见席景明这么说,夏言莫名的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工作…… 夏言思绪一顿,看着席景明消息的眸光逐渐淡了下来。 席景明:那我去忙啦,回见。 夏言沉默了一瞬:嗯。 恐怖袭击造成的恐慌并没有持续多久,项目停了几日又重新开工了,夏言一如往日的生活、工作,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似乎又平淡无趣了许多。 好像随着席景明的离开,平淡的生活里的那抹亮色也随之离开了。 席景明似乎很忙,他们两人的聊天也少得微乎其微,席景明回了国,自然不可能再每天给他做工作餐带过来,于是找了Y国当地有名的中餐馆每日固定时间给夏言送饭。 即便中餐馆厨师的手艺再好,吃起来却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时间久了,夏言也就不让他们送了。 半个月后,明锐新出的全息网游在全球掀起一阵火热的风潮,即便游戏设备十分昂贵,但仍然十分供不应求,夏言身边的同事大多是Y国影视行业尖端,许多人在发行初期就买了设备,并且十分热情的四处安利。 就连夏言这个不怎么爱闲聊的人,因为之前一同患难的情谊,也被制片拉住热情的安利了一番,甚至还直接托关系给夏言也买了一台,直接送到了家里。 他们这些主创倒是经常会收到各方的礼物,如今制片把东西直接寄到了他的家里,再拒绝显得太见外了,夏言无奈之余只能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 明锐的服务还是很贴心的,工作人员把座舱和头盔都安装好了,直接可以使用。夏言也许久没有碰过游戏,被同事们倾情安利得又有些心痒,于是犹豫了一会就戴上了头盔。 他在游戏未发行之前就和席景明建了账号,不用注册,直接就能启用虹膜登录。 他的好友列表只加了一个人,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也在线。 往日里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人,这会儿却坐在游戏里缤纷的花海里出神发呆。 甚至连夏言走到身边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席景明是在旁边的人在他身边坐下,才反应过来身旁来了人,在看到来人是夏言的时候席景明脸上瞬间现出了一抹惊慌。 得幸于这个游戏还原度做得挺好,让夏言能立刻分辨出席景明脸上的情绪,此刻席景明脸上的惊慌就好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一样,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来,“你……怎么来了?” “同事送了我一台设备,就上来看看。”夏言说。 “哪个同事!”席景明一瞬间像是被偷了家的狗一样紧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言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看到席景明的神色,又把解释的话吞了下去,反问,“跟你有关系么?” 以夏言对席景明的了解,或许席景明会打个哈哈套套近乎,或者说些其他转移重点的话,可他实在没想到席景明愣了一下,紧接着眼中闪过了一抹受伤的神色。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担心万一有人别有用心……” “我的同事们都很好。” “啊,是,挺好的,多跟他们交流交流挺好的……就是有个叫Aron的,你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劫匪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把你的手松开跑了,这种人不能处。” Aron就是那天站在通风口协助夏言逃离的人,在劫匪破门而入的时候Aron松了手,这才使得夏言摔到了地上被劫匪抓到,夏言一直以为Aron是因为害怕才不小心松了手,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了,夏言并不知道Aron在把他松开之后就逃跑了这件事。 “不是,他是故意的。”席景明说,“他害怕拉你上来拖延时间,所以直接把你扔下来了……以后离这种人还是远一点。” 夏言定定的盯着席景明,神色有些复杂,“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监控……”席景明反应过来,忽然闭上了嘴。 夏言忽然想起在恐怖袭击不久之后,Aron不知为何就离开了剧组…… 夏言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人,男人似乎被夏言盯得有些尴尬,不太自然的别过了视线,“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事情……” “既然你什么都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夏言轻声问。 自从他经历了恐怖袭击之后,席景明就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甚至两人的交流也只有寥寥几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席景明背地里还查了这些事。 那么还有什么是席景明没有告诉他的? “我怕你会伤心,这种事情……”席景明含糊其辞。 “席景明。”夏言忽然开口。 “啊?”席景明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夏言定定的看着席景明,郑重的问道。 席景明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惊慌,“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躲着你,我就是最近太忙了……” 夏言的余光扫过繁盛的花海,他们以前玩这款游戏的时候,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片花海。 既然那么忙,怎么可能会有时间来这里发呆? “啊,工作太忙了所以想上来放松一下,这款游戏项目毕竟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现在刚发行还有些怀念……”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忙了。”席景明快速站起身来,朝夏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回见?” 夏言沉默了一瞬,“嗯。” 席景明逃也似的下线了,夏言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玩了,很快也下了线。 可能是因为席景明的怪异行为让夏言上了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夏言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席景明为什么突然要避着他,如果说席景明突然不喜欢他了,想要放手,那完全没有必要那么费心关注他的事情,可如果席景明还像之前一样,那即便再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说话都避之不及的…… 过了两天,夏言找了个制片人朋友,以谈合作的名义,连招呼也不打的直奔席景明的公司。 席景明在Y国的这家新公司比起明锐的规模来小了很多,但气氛十分融洽,比之前明锐里处处充斥着冰冷规矩的感觉让人舒服了太多。 席景明自然不在公司里,夏言装作不经意的打探了几句,意外的是,就连公司的副总也不太清楚席景明的去向,最重要的是,席景明现在公司的所有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副总处理。 夏言瞬间心下一沉。 这个消息和席景明说的完全不一样。 按照席景明的说法,他临时回国是因为有公司的合作要谈,可现在席景明明明都把公司的事物全部交给了副总,那所谓的‘谈合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席景明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还没等夏言想明白,当天傍晚,夏言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来电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里有些哽咽,“是夏言吗?” 夏言皱了皱眉,“你是?” “我是席景明的母亲,他出事了。” 第81章 【席景明不让我告诉你, 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实在忍受不了什么都不告诉你,最起码, 我得让你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你所在的餐厅遭遇恐怖袭击后,虽然第一时间上了新闻,但警察还没来得及过来, 席景明知道后, 第一时间动用了席家以前的关系,找了一支私人救援队去救你。】 【救援的过程中发生了枪战,席景明中了流弹,当日就被送进了ICU,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 【以前我们之间有诸多仇怨,我知道你心有芥蒂, 但席景明他对你毕竟是真心实意,看在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的份上,如果你有一点触动,就来看看他吧。】 夏言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医院。 说来可笑, 一直口口声声说在华国出差的人,居然就在距离他不到十公里的医院。 自从与席虹玉通话过后, 夏言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双手在里面肆意搅动, 让他的思绪彻底纷乱如麻,来不及仔细思考, 夏言就打了一辆车前往了席虹玉提供的地址。 这种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清晰的思考,慌乱和紧张之际忽然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原来那时候听见的枪炮声不是警察, 而是席景明带着救援队来了, 原来他昏迷之际落入的怀抱竟然真的是席景明。 夏言快步赶到医院, 走到席景明的病房门口时忽然脚步一顿。 他擦了擦额头细微的汗水,略整了整衣襟,才踏进了病房的门。 席景明既然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模样,那么他自己至少也不要显得太仓皇忙乱。 坐在窗前的席景明听到动静,转过了身来,原本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此刻却只能坐在小小一方轮椅上,看到夏言出现在病房门口,席景明的眼里瞬间现出一抹慌乱来,他下意识的用手里的文件挡住腿补,紧接着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可笑之处,于是又慌忙的放开手,显出几分手足无措来。 “言言?你、你怎么来了?” 夏言的胸腔里似乎涌进了一汪潮水,闷闷的,令他难受至极,他克制不住的把视线落在席景明的腿上,即便早已在席虹玉那里了解了情况,可是等他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恍然的不可置信的感觉。 喉咙里像是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夏言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席景明这个受了伤的当事人,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慌乱的试图解释,“我、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不要紧……” 夏言喉咙发涩,“你母亲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席景明讪讪收了声音。 夏言走到席景明的身前,蹲了下来。 席景明下意识的想往后缩,然而夏言的动作更快,径直掀起了席景明的裤腿。 席景明的腿上和腹部均中了弹,时隔月余,腿上的伤口依然狰狞可怖,即便夏言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一幕刺激得心里发疼。 “医生怎么说?” “做了手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席景明说。 夏言沉默一瞬,“我是说……还能恢复吗?” 这回席景明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 似乎受不了这种凝滞的气氛,席景明连忙转移话题,“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要瞒着我?” 夏言的声音和席景明的声音一同响起,夏言眼眶微红,死死的盯着席景明,“如果你母亲今天没有告诉我的话,是不是你打算一直都不告诉我?” 在夏言带着悲伤意味的视线注视下,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席景明喉咙下意识的吞咽了下,闭了闭眼,“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这些。” “为什么?” 席景明从未感觉到原来仅仅是说实话都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喉咙里干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而在夏言执着的视线逼视下,他更不忍心用谎言来欺骗夏言,踟蹰了许久才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愧疚什么的。” 他欠夏言的已经很多了,即便他很想获得夏言的原谅与接纳,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用这种道德绑架的手段来让夏言觉得亏欠他。 他想让夏言快快乐乐的,最好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哪怕夏言永远都不接纳原谅他也行。 “所以你什么也不告诉我,还刻意避着我,是想要远离我吗?” 这段时间里,往常每天一束的鲜花也没有了,两人在聊天软件上的聊天也是寥寥数语,说不了两句席景明就忙遁了,回避的意思分外明显。 夏言心里不舒服,于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他早已习惯席景明的反复无常了,可是相处了这么久,心里却又不愿意相信席景明真的要离开他,矛盾之际百思不得其解席景明的行为。 现在看来,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嗯……”席景明低声说,“医生也不确定我的腿能不能好,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和你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你在一起。”夏言别过头,有些别扭的说。 席景明愣了一秒,惨笑了一下,“啊……对,是这样……” 夏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十足十的意外。 他见识过席景明的粘人功夫,一个恨不得日日创造偶遇也要粘着他,就算见不到面也要处处刷存在感的人,为了救他受了伤,却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见不得人一样,恨不得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夏言想问席景明,如果你的腿永远好不了,是不是打算彻底离开我? 可这个问题,现在不用问,他也知道了答案。 “其实victor也挺好的,他很关心你,也很照顾你……” 夏言皱了皱眉,席景明这时候提起victor做什么? “还有现在和你一起工作的那个导演也不错,就是年纪比你大了好几岁,但是我问过了,他的家境也很殷实幸福,而且早就跟家里出柜,感情生活也很干净。” 夏言这才反应过来,席景明原来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之前恨不得跟所有人暗示他俩有暧昧关系的人,这会儿居然要给他介绍对象! 这让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是非得找人谈恋爱吗?还是你觉得你已经有权利来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 席景明连忙说,“对不起!” 夏言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算了,你现在怎么生活?谁照顾你?” “我请了护工,这家医院的服务也很好。”席景明愣愣的说。 “不要护工了,我来照顾你。” 席景明吓了一跳,连忙说,“这怎么行?我有护工照顾我就行了,你安心忙你的工作……” 夏言定定的望着席景明,神情里全是不容拒绝。 看着眼前青年微微泛红的眼眶,席景明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终他低低地说,“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束缚你,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也……不想你因为觉得亏欠所以才照顾我。” 两人一坐一站,咫尺的距离,近得席景明几乎能感觉到夏言身上的难过,于是他也难过了起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夏言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意外了,他看着眼前有些悲伤的男人,即便是救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一反应也是担心他会因此有心理压力,似乎自己受的那些伤全都无足挂齿一样。 从对方的身上,夏言已经很难回忆起五年前那个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男人的模样,好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对方身上的那些令他害怕恐惧的气息已经全部被打磨殆尽。 以至于看见席景明,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那个温柔贴心,事事以他为先,陪着他去南极看雪、和他在花园里打造他们的共同花园的温柔男人。 ——以及这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就连受了伤也第一时间先想到他的心情的男人。 “没有束缚。”夏言说。 席景明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我没有觉得有压力,也不是因为觉得亏欠你所以才要照顾你。”夏言郑重的看着席景明,一字一句的说。 席景明愣愣的看着夏言,好像大脑宕机了。 “我没有觉得亏欠你,这是你欠我的。”夏言毫不留情的说。 席景明连连点头。 夏言停顿了一秒,接着说,“但是我们现在扯平了。” 席景明的眼里瞬间划过一抹不可置信来,然后紧接着立刻摇头,“不不不,没有扯平没有扯平,我对不起你,我……” 夏言:“……” 递过来的台阶你不要是吧。 夏言沉默了一瞬,两手捧住席景明因为病痛而苍白的脸,郑重的盯着席景明,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贴住了鼻尖,“席景明,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是因为觉得亏欠你或者别的什么想要偿还的心思才要照顾你,我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我想要照顾你,而且我肯定比护工要更了解你、把你照顾得更好,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被夏言这么近距离的盯着,席景明的心脏骤然开始狂跳,即便夏言仅仅说的只是要照顾他这件事,听在席景明的耳朵里却比任何话语都要亲近,这时候如果再拒绝,那就纯粹是蠢了,于是席景明呼吸急促的说,“我、我愿意。” “但是我有个条件。”夏言又说。 “你说!” 夏言一字一句的说,“你以后不准再骗我了,无论任何事,都不能再骗我。” 夏言说的是席景明因为受伤瞒着他的事,席景明的手指骤然捏紧,看着夏言郑重的神情,他这才意识到,其实他自以为是的隐瞒,并没有对夏言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以前……似乎也是如此。 还有什么比坦诚相待更为珍贵的感情呢? 席景明深吸一口气,郑重的望向夏言,“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欺瞒你,无论任何事。” 第82章 正文完 席景明现在的伤口已经恢复了大半, 很多事情都可以自理,只是行动方面有所不便,所以夏言照顾起来还算轻松。 刚开始的时候席景明还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以往只有他照顾夏言的份,哪有夏言给他端茶递水照顾一切生活起居的,当然, 他也不舍得让夏言做这些。 尤其是洗澡的时候, 席景明更是尴尬之极,之前夏言生病时他给夏言洗了不少回,可这回轮到了自己,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好意思,让夏言照顾他起居已经够……了,洗澡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夏言来?更何况,他实在不愿意让夏言看到他身上的伤疤。 当然, 这些顾虑,席景明并没有直接告诉夏言。 夏言听到席景明含糊其辞的推拒,只以为席景明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扭扭捏捏的,你身上还有伤口, 沾到水了怎么办?” 扭扭捏捏…… 席景明瞬间噎住。 “我只是帮你洗个澡而已, 又不会趁机报复或者对你做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席景明只能连忙解释, 然后乖顺的任由夏言把他推进了浴室。 席景明脱下衣服,夏言才彻底看清了席景明身上的伤痕。 腹部的伤口已经勉强愈合了, 但是留下了一个狰狞的带着灼烧痕迹的圆圆的疤痕, 身上也全是擦伤, 可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还有一道疤痕,是在席景明的心口。夏言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流弹正好打在席景明的心口要怎么办? 夏言感觉眼眶有些发涩,他闭了闭眼,竭力维持情绪,“……那么多恐怖分子带了枪,你当时带着人进去,就不害怕吗?” 席景明微愣,他本想说不怕,好安慰夏言,可一想到之前发过的誓,话到了嘴边便又转了,“怕啊,当然怕了,不过我想到你也在里面,我就不怕了。” 夏言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席景明伤痕狰狞的腿上,包括医生在内,所有人都不确定席景明的腿能不能好,如果说好不了的话,席景明这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如果现在再让你选择,你还会不会救我?”夏言低声问。 席景明却觉得诧异,“肯定会啊,我不去的话你可就……”他停顿了下,似乎觉得这个字不吉利,于是笑了一下缓和气氛,“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况且,只是用一条腿换来了你的安全,我觉得非常值得。” 夏言一瞬间想问,如果是你的命呢? 紧接着就被男人握住了掌心,郑重的神色弄得夏言一愣,“言言,只要你能平安,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甘之如饴。” 席景明的语气十分郑重,琥珀色的眼里仿佛只容纳了夏言一人,这让夏言毫不怀疑席景明话里的真伪,他相信,席景明的这番话是真心的。 比起五年以前,席景明是真的在改变了。 …… 狭小的浴室里水汽蒸腾,温热的水打在席景明的身上,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席景明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 眼前的青年倒是在专心致志的帮他洗,不过因为水汽温度过高的缘故,青年精致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薄唇也带着水润的红,看得人忍不住想一尝其中滋味…… !!! 席景明连忙收回了落在青年唇上的视线以及飘得越来越远的思维,可当他的视线重新落到夏言身上时,目光又凝滞住了。 浴室的水已经将夏言身上的衬衣溅得湿透,薄薄的衬衣紧贴在青年细腻的肌肤上,因为沾了水而显得透明,完完全全的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因为低着头的缘故,胸前敞开的衣领也露出大片洁白泛粉的肌肤…… 夏言正准备帮席景明洗腹部时,余光忽然瞥见下面忽然慢慢的……他立刻诧异的抬起头,刚好捕捉到席景明还没来得及掩饰,显然神思飞远的神情。 夏言面上腾的升起一抹薄红。 席景明试图解释,“这个……可能是太热了……” 夏言“……”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瞥了席景明一眼,抬手把毛巾扔到了席景明的身上,“我看你还挺能耐,那你自己洗吧。” 话虽这么说,但夏言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只不过浴室的气氛并不再适合两个人待了,他走出浴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又在外间等了好半天,席景明才磨磨蹭蹭的推着轮椅出来。 “咳,我洗完了。”席景明觑着夏言的脸色。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夏言说,并走上前伸出手打算扶席景明。 席景明这才确定夏言没有生气,于是送了一口气,乐颠颠的在夏言的帮助下上了床,“言言,晚安。” 夏言帮他盖好被子,“晚安。” 席景明又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院,在医生确定不需要再住院治疗,可以进行居家康复之后,才出了院。 他们又回到了那栋小别墅。 花园因为一直有人打理的缘故,鲜花开得繁盛,几乎每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人就坐在这个露天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别墅里的一切和夏言离开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的一起回来住在这里。 时间又仿佛回到了那段最美好静谧的时候。 他们一起在花园里照顾花草,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形影不离。 席景明找了一位康复教练,每日固定时间上门来指导康复锻炼,夏言每次也学得很认真,让教练无形中增加了双倍的压力,顿时教得更认真了。 只是席景明的康复效果进展并不大,他始终还是站不起来。 最后教练都有些无力了,隐晦的告诉夏言,席景明腿上的伤毕竟太严重了,这种情况能保住腿已经是万幸了,要想行走简直难如登天。 夏言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教练,明天不用来了。 席景明第二天没有看到教练,心里已经有底了,他笑着对夏言说,“没关系,其实坐在轮椅上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我基本上生活也可以自理,不影响生活的。” 夏言定定的看着席景明,仿佛能看穿到席景明的心底,“可是你也不甘心不是么?” 不甘心吗?席景明想,也是有的,只不过,如果用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度日,换来夏言一直陪伴,那他是愿意的。 当然,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这一想法,他说,“我辞退教练不是因为我想放弃,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一个对你不报希望的人来带你,我也可以一样带你锻炼。” 无论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总归他们努力过了,总好过就此放弃选择既定的结局。 席景明没有想到夏言居然打算亲自带着他练,这段时间夏言的认真他看在眼里,自然也相信夏言是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夏言居然在这件事上,比他更为执着。 夏言都这么坚持了,席景明还有什么理由放弃?于是席景明也郑重的望着夏言,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那就交给你了,夏教练。” 夏教练带起人来,比之前的教练更为严格,席景明本来就很自律,所以这倒也没什么,更何况—— 每次锻炼完之后,夏言都会细致的用毛巾亲手替他擦汗。 让席景明恨不得干脆一天到晚锻炼。 康复训练是个很考验双方耐心与毅力的活儿,夏言自从上个项目杀青后,这几个月都没有去工作,专程在家里陪着席景明锻炼,他们谁也不愿意放弃,一直坚持了几个月下来,居然稍微见了一点成效。 虽然只是能勉强站起来,且无法挪动,但总归是有了效果。 不过接下来,却一直再难以往前推进一步了。 不过在别墅里的生活安静惬意,所以两人都没有十分焦急,一起做饭,侍弄花草,锻炼,看电影看书……排得满满当当十分充实。 恍然间,仿佛一对真正的生活了很久的眷侣。 这一日两人进行完日常康复训练,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于是夏言去接了个电话。 席景明自己试着复习了一下刚才的动作,奇异的是,就像是突然有了某种特殊的感知,他忽然找到了对肢体的感触力,往日里怎么都没办法挪动的腿,居然跨出了一步! 虽然现在还是很吃力,但是席景明仍然能走出好几步,这对于之前来说,简直是突飞猛进般的飞跃。 席景明的心脏狂跳,瞬间的喜悦侵占了整个胸腔,他忍不住想立刻告诉夏言这个好消息,然而在夏言的脚步声临近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忽然划过了一道意识,连忙坐了回去。 于是夏言进门,就刚好看到席景明坐在轮椅上的模样。 席景明心脏狂跳,方才的喜悦却已经变成了慌乱。 他的腿好了,那么夏言呢? 等他的腿康复了,夏言自然也就不用再照顾他了,夏言会离开他吗? 会吧…… 毕竟夏言一开始就说了,是因为他受伤才想来照顾他。 既然他已经康复了,那么夏言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呢? 这一瞬间,席景明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他的腿没有好就好了。 这样,夏言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吧。 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此刻心中的翻江倒海,他的神情有些抱歉,“之前拍摄的那个电影得了奖,今天晚上要举行颁奖仪式……我待会得出去一趟,今天晚上可能得晚些回来……” 其实主办方早就告诉过他这件事了,只不过这些年领的奖项太多,夏言早都倦了,回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席景明愣了一瞬,甚至没听清夏言要去干嘛,只知道夏言要出去,于是连忙说,“好的,没事,你放心过去吧。” 等等,颁奖仪式!! 夏言得奖了!!! 席景明立刻说,“我可以一起过去吗,我还没有见过你领奖的样子,我就坐在观众席,不会打扰你。” 可以是可以,但…… 夏言犹豫着说,“也不是什么大奖,没什么看头,而且今天的会场很小,请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媒体记者来,人流很拥挤,我担心……” 毕竟席景明坐着轮椅,万一被拥挤的人群挤出事就很危险了。 席景明懂了,他微微垂下眼,笑了一下,“好,没关系,那我就不去了。” “……嗯……”夏言顿了顿说,“我拍视频给你看。” 席景明勉强笑了下,“好。” …… 颁奖典礼的现场人果然很多,夏言站在台上,一边应付着记者的提问,一边心想幸好席景明没来。 这部电影成本不高,但主创都是业界有名的人物,来捧场的全是业界名流,记者们闻风而动,提的问题也都很有价值。 于是夏言也不敢再分心,认真的回答采访。 好不容易到采访快结束,正准备下台的时候,夏言的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 夏言连忙快步跑过去,紧张得额头都沁出了汗水,“你怎么……等等,你的腿——?” 席景明的身高在人群中十分抢眼,虽然拄着拐杖,但丝毫不损他的风度,他笑意盈盈的朝夏言说,“你方才站在台上的样子很好看。” 漂亮又耀眼。 席景明不太能走很多路,于是夏言扶着席景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仍然没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 “就是今天。”席景明老实交代,“不过现在走不了太多,也就能站一会。” 夏言仍然十分喜悦,“那也很好了。” 然而看向席景明时,却发现席景明的神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而是带着一丝……忐忑? 夏言一时间没有明白席景明到底在忐忑什么,明明席景明的伤情有在好转,可为什么却那么的难过?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夏言,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全都堵在咽喉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在夏言离开别墅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要一直瞒着夏言,维护表面的和平,用这种欺骗的方式将夏言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还是告诉夏言实情,可是……夏言或许会离开他。 可是他答应过夏言,无论何时,都不再欺骗。 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夏言失望。 “对不起。”席景明低声说。 “嗯?” “其实我在你来会场之前,去接电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站起来了,但是我没有立刻告诉你。” 夏言的眼中现出一抹意外。 “我担心你会觉得我的伤已经好了,从而离开我……”席景明微微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看起来像是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夏言沉默了一瞬,看着席景明的眼神现出了一丝复杂,“可是你还是来了。” “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骗你。”席景明说,“况且,这是我第一次能够在现场看到你得奖,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哪怕……在这之后夏言会离开他。 夏言静静的望着席景明,男人低低的垂着眼,狭长的眼睫盖住了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有些难过,像是囚徒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其实席景明没有必要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心理路程,毕竟席景明来了,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就算席景明不说自己曾经想要欺瞒,夏言也永远不会知道。 可席景明还是说了。 夏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站这么久,腿痛不痛?” “……有一点。”席景明老实交代。 “那你坐。”明明轮椅就在旁边,不知道席景明究竟在执着什么。 “不……我还是先不坐了。”席景明有些不安。 “那好吧。”夏言抿了抿唇,因为心里正在酝酿的话,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别开了视线,但是下一秒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强迫着自己直视席景明。 “我没说过要在你伤好之后离开你。”夏言说。 席景明瞬间不可置信的看向夏言,眼中现出一抹惊喜,“你……” “还有。” 还有?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席景明有些呆呆的望着夏言,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夏言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其实已经不觉得这辈子能得到夏言的爱了,可偏偏就是在离绝望一线之际的时候,夏言的这番话,却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是听错了吧?夏言怎么会愿意和他在一起? 见席景明久久没有回答,夏言微微皱了皱眉,“席景明,你说话。” 这句话将席景明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席景明瞬间清醒,他没有听错!夏言居然真的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哪怕夏言说的只是试试,可这在席景明的耳朵里,无疑是给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永远奢望不到的机会! “我、我想的。”席景明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我愿意,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们双方有一人不想继续,我们随时可以中止这段关系。”夏言说。 席景明连忙摇头,认真的望着夏言,“我不会的,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不让你失望的。” 男人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夏言的眼神软了一软,“嗯。” “……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席景明不敢置信,又重新朝夏言小心翼翼的确定。 “算是吧……”夏言微微拉长了语调,看着对面的男人惊喜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忽然心中一动,朝席景明勾了勾手,“你过来一点。” 席景明依言走近了夏言,下一秒,唇上就贴上了两片温热的柔软。 席景明瞬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这个浅浅的吻一触即分,夏言脸颊微红,“跟男朋友亲一下没什么吧。” 席景明望着夏言的眸子逐渐深邃,声音低哑,“没有问题。” 然后一手扶住夏言的后脑,再次贴上青年红润的唇,加深了这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深思熟虑下,正文还是打算在这里完结,啵啵大家。 毕竟席景明做了太多错事,所以拿到老婆的试用期offer已经是他烧高香了x,追妻路漫漫啊(接下来席狗还要更努力的追老婆努力转正啊握拳!) 下本写《清冷学神穿成恶毒炮灰O》原名《当卷王穿成炮灰反派》,预计1月开。 文案: 上辈子被人们评价为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科技巨头公司总裁林郁死后,被系统拉进了一本abo小说里——扮演恶毒炮灰。 书中主角燕临舟是个不受宠的豪门弃子,虽然是omega但装作beta韬光养晦,最后掌控家族,和青梅竹马的精英alpha主角攻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而林郁则是一个愚蠢恶毒的炮灰O,因为喜欢主角攻而屡次和燕临舟作对,然后频频被打脸,最后恶事做尽被主角狠狠报复,下场凄惨。 林郁:无聊。 系统:走完剧情,宿主就可以获得重生的机会哦。 打算完成自己未竞事业的林郁,只能勉为其难的,在靠学习制霸校园、带卷整个科技界的路上,敷衍一下剧情。 系统:你决定努力学习,让眼里只有燕临舟的主角攻对你另眼相看,结果还是比燕临舟低了300分,被狠狠打脸,注意,是三百分整。 林郁:我怎么确定燕临舟考多少分? 于是连夜伪装成热心教师给燕临舟线上补课,保送对方满分,然后自己完美控分。 系统:你带了一帮跟班,把燕临舟围到墙角欺负,并被主角攻当场抓包! 林郁把燕临舟堵在墙角,并甩给对方一本厚厚的奥数题,冷酷:“做完才能走。” 燕临舟:? 系统:你要跟主角攻告白,并被对方狠狠羞辱! 林郁冷酷的朝主角攻甩出一张情书:我喜欢你。 主角攻: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林郁:? 燕临舟幽幽出现:小郁,我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补课),你要抛弃我吗? 系统:你发现燕临舟o装b的事情,拿到促使提前发qing的药剂,准备让对方出丑身败名裂……等等宿主你也是o! 属于超S级alpha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燕临舟将散发着清甜信息素的清冷少年牢牢抵在墙角,眸光晦暗,“小郁,还说你不是喜欢我?” 第一次感受到信息素致命吸引力的林郁,竭力隐忍着呜咽,说好的O怎么变成A了! * 燕临舟从来没把林家那个愚蠢恶毒的omega放在眼里,对方的刁难在他看来可笑至极,就在他准备清理掉这个碍眼的苍蝇时,对方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清冷疏离的少年好像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虽然依然处处和他作对,可手法千奇百怪得……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所以,当那个少年顶着一看就是本人的id加他好友,问他需不需要补课时,他饶有兴趣的选择了同意。 ps:清冷学神科技大佬隐藏天然呆受XA装B腹黑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