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淤》作者:池总渣 第1章   陈辛是位秘书,不能说无所不能,但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开他。   比起公司的老板傅衍,陈辛更像是公司的核心人物。   不少人说,老板可以半个月不来上班,但陈辛不可以。   虽然是秘书,但陈辛并不是时常跟在老板身边的。   因为他的老板讨厌被监视,手机上的定位器时常会被发现。   陈辛看着gps再次被毁坏,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公司并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只是上一代头目为洗钱所开。   后来倒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真把这个公司给发展起来。   傅衍便是头目的孩子,唯一的继承人。   这样敏感的身份,自然会遭受很多危险。   陈辛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傅衍。   他十六岁跟着老大,那时候老大已经娶妻生子了。   老大娶了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虽然金发没有遗传给老板,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完美地留给了傅衍。   哪怕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但陈辛不得不承认,傅衍的皮相实在惊艳。   刚开始陈辛还有些可惜,傅衍长得不像老大。   是的,陈辛暗恋老大,这是一个很老土的故事,他的暗恋从十六岁开始,一直维持到老大死去。   参加老大葬礼的那天,陈辛喝醉了。   十六岁的傅衍撑着一把黑伞,半夜的时候来到墓旁,看着跪在那里痛哭的陈辛。   陈辛醉眼朦胧,瞧着少年冷漠的脸。   他和傅衍的关系,一开始很不错,傅衍也很粘他。   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随着傅衍的长大,性格愈发古怪,到后来对陈辛几乎是不假辞色。   他一直记得,那天的傅衍撑着伞,低头望他的神情,好像他是一条可怜的无主之犬。   “你在哭什么?”傅衍问他。   陈辛不懂:“他是你的父亲,你难道不难过吗?”   傅衍对陈辛冷漠的那一年,对父亲的态度同样变得很糟糕。   陈辛那时以为,这只是傅衍的青春期逆反心理。   直到那个晚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傅衍会态度骤变,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的父亲。   傅衍弯下腰,那张冰冷而美丽的脸庞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厌恶。   他刻薄地笑着,抬脚踩过陈辛带来的鲜花。   直至将花朵碾成泞泥,才慢声道:“看来以后不能再吸男人的屌,确实让你很难过。”   陈辛脑袋轰地一声,被这粗俗又露骨的言语冲击得无以复加。   傅衍却不放过他:“不过没关系,除了我父亲的,这天下男人多得是。”   “你可以慢慢找,陈辛。” 第2章   就像硬生生撕开了遮羞布,陈辛与老大那些牵扯不清的丑事,通通暴露在了傅衍眼中。   是什么时候呢,陈辛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暴露的。   傅衍母亲生下傅衍后,就跟老大离了婚,回了自己国家。   自那以后,老大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陈辛也做了他的“女人”。   那是一次醉酒,陈辛自愿帮忙。   本以为第二日老大会赶他走,没想到老大酒醒后好似无事发生。   而下一次醉酒,老大再次找了陈辛。   陈辛就好像老大吃惯了家常菜后,随意找的一道野味。   虽然不经常吃,但偶尔吃一次也挺刺激。   陈辛没想过,他和老大的关系会叫傅衍知道。   对于傅衍,陈辛还是付出了许多心血的。   虽是爱屋及乌,可这么多年下来,怎会没有感情。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辛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傅衍却好像懒得听他的狡辩,看着陈辛,又望着自己父亲的墓碑。   他撑着伞离去,留给陈辛的是一地狼藉。   踏碎的花,还有陈辛的支离破碎的羞耻心。   但是折磨并未就此结束,傅衍还未成年,老大留下的遗嘱中,有对陈辛的安排。   他让陈辛留在傅衍身边,辅助对方,直至傅衍成年后,能够独立撑起公司。   人人都知,陈辛是帮里最忠诚的二把手。   而傅衍的父亲,将这二把手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傅衍自从那晚揭破了父亲和陈辛的丑事后,便对陈辛愈发不假辞色。   陈辛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一年年过去,傅衍成年了,长高了,那张脸也褪去少年时的雌雄莫辨,美得愈发出挑。   身边也如他的父亲那样,涌上了许多莺莺燕燕。   陈辛出于安全考虑,将那些来路不明的都挡在外面。   傅衍发现后,不客气地问:“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陈辛冷静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傅衍冰冷地看了陈辛一会:“就算我死了,对你们也没任何影响,大不了你再去找一个可以当作招牌的继承人就好。”   陈辛皱眉:“继承人只有你,没有别人。”   傅衍:“谁知道呢,他关系这么乱,说不定有不少私生子。”   陈辛冷酷道:“不会有这样的存在,就算有,我也会帮你处理好的。”   傅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陈辛的忠诚,竟然也会用在他身上。   “难道是在担心私生子不听话,不好掌控?”傅衍说。   陈辛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还有人能比你更不听话吗?”   傅衍听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最讨厌你拿出那副长辈的姿态,真把自己当我小妈了?”   已经比陈辛高出一个头的他,站起身,俯身逼近陈辛。   陈辛不喜欢过近的距离,他垂下眼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昨天那位小姐,等我调查好以后,可以安排你们约会。”   傅衍厌恶道:“要是你真没事做,不如去找几个男人。”   “不要天天盯着我,像个变态一样。” 第3章   陈辛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傅衍缓解关系。   不过这些年下来,证明了他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傅衍厌恶极了他,他的关心成了骚扰,管教成了约束。   久而久之,陈辛就拿捏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保持界限的同时,又束缚着傅衍,不要让他失控。   傅衍对他虽然不假辞色,但在外还算时给几分薄面。   起码在帮派那些老成员面前,他们谁也不知道陈辛这个二把手做得有多艰辛。   在公司里,傅衍也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老板。   所有人有事第一时间都是找陈辛这个秘书,傅衍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傅衍不是没有能力,很多时候一些重大决定,其实都是傅衍通过陈辛下达的。   对于外界盛传他是个废物的流言,傅衍不但不管,甚至还往里面煽风点火。   陈辛知道他是在藏拙,傅衍年纪还是太小了,二十出头,就接手了父辈留下来的庞大家业。   已经很多人不服了,暗中的妖魔鬼怪更是数不胜数。   要是表现得过于显眼,或许会比现在更危险。   倒不如树个靶子在前头,为自己遮风挡雨。   陈辛就是这个靶子,他当得很适应。   陈辛擅长用各种武器,西装革履下藏着枪支短刀。   瞧着文质彬彬,实际上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只是后来为了当好秘书一职,会好好打理自己的外表,靠皮囊掩饰凶狠。   傅衍第一次瞧见他戴眼镜,就嗤笑了他半天。   陈辛不为所动,他就是这样的人,看着油盐不进,好像对傅衍所有伤人的话都不在意。   这样完美的表象想要击碎,也很容易。   傅衍甩掉了身上的所有定位器,同一帮狐朋狗友见面。   等陈辛找到人的时候,看着那包厢里乌烟瘴气的画面,以及满桌的酒和药,眼神变得极冷。   那些人围在傅衍身边极久,早就看陈辛不顺眼。   这下借着酒劲上前挑衅,没想到惯来冷静的陈辛却突然发作。   一屋子五个人,被放到了四个,断手断腿,甚至还有被打落牙齿的。   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被他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冷声质问傅衍的去向。   那人吓得溺了尿,哆哆嗦嗦地说傅衍跟一个男的离开了。   陈辛松了手,踩着一地的酒瓶碎片离开了包厢。   指关节上通红冒血,他视若无堵,拿出手机全方面搜寻傅衍的下落。   喝酒可以,玩女人男人都无所谓,唯独嗑药不行,这是陈辛的底线。   找到傅衍的时候,傅衍正坐在沙发上,身前蹲着个人,隔着安全套,用嘴在帮他。   陈辛破门而入时,傅衍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惊慌。   而是粗暴地抓着身下人的头发,始终没有停下动作。   倒是陈辛迟疑地顿住脚步,目光飞快地从傅衍和那个男人身上掠过,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看了眼手表:“给你十分钟。”   那男人被吓得想要推开傅衍,却被傅衍死死按住了后脑勺。   不知为何,傅衍突然开始兴奋起来,明明一开始还没进入状态。   “十分钟可能不够呢,叔叔。”   傅衍很久没有叫过陈辛这个称呼了。   自从他看见陈辛在他父亲身下,像个婊子以后。 第4章   傅衍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哪怕对方已经见过他最为不堪的一面,他也没打算站在这里看傅衍的活春宫。   陈辛转身便去了套房的客厅,沉默地听着卧室里传出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陈辛才看到傅衍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出来。   身上穿着浴袍,脖子带点红潮,眉眼间都是释放过后的疏懒。   陈辛再次移开了目光,出口便是生硬的语气:“你是不是碰药了?”   傅衍坐在陈辛对面的沙发上:“什么药。”   陈辛耐着性子道:“你年纪轻,就是要寻找刺激,也不应该从这方面上找。那些人我已经处理过了,以后你不必再同他们来往。”   陈辛就是这样,永远不打招呼就解决掉傅衍身边的人。   就好像傅衍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遗物。   而陈辛所做的,就是保持这个遗物不要出任何意外。   至于遗物的感情和需求,这有什么要紧的。   就好像傅衍高二的时候,那段青涩的初恋被陈辛毫不留情地摧毁一样。   陈辛说那个男生不合适,在傅衍回过神来时,男生已经接受了陈辛给的金钱,去了国外读书。   傅衍很生气,离家出走,遇到绑架,险些死了。   陈辛身中三枪把人救了回来,傅衍虽然没说什么,但再没提起过初恋,更没有恋爱过。   这些年来,一直鬼混,男女不忌。   陈辛不在乎傅衍的性向,但是他觉得帮派必须要有继承人。   傅衍最好是跟合适对女性联姻,这才是正道。   他的想法,傅衍很清楚,就是清楚,才更加厌恶。   甚至讥讽过陈辛:“这么在乎传宗接代,怎么不见你去找个女人?”   说完后还恶意地哦了声:“我忘了,你自己也想当女人,怎么会去找女人?”   就像现在,他再次自作主张,却没见傅衍有多生气。   “你怎么解决的?”说完,傅衍看到陈辛手上有血,挑起眉梢:“叔叔竟然动手了?”   陈辛:“他们不该给你吃药。”   傅衍皱眉:“我没吃药。”   陈辛:“我已经叫陈医生来到家里,晚上你做个检测。”   傅衍变了脸色:“我说了,我没吃药。”   陈辛不为所动,甚至看了眼手表,他整理外套准备离开了:“还有,如果你一定想要个床伴,我这边可以给你安排,起码要干净一些。”   傅衍拳头紧握,额上青筋微跳,似乎被陈辛激怒了,已经处在爆发边缘。   很奇怪地,傅衍又平静了下来,只是这安静有一种诡异。   他喊了一声里面人的名字。   嘴唇红肿的男人小心翼翼道:“傅少,有什么吩咐?”   傅衍头也不回道:“叔叔嫌你不干净呢。”   男人难堪地红了眼:“我有定期体检的。”   傅衍:“那就替我好好伺候叔叔吧。”   陈辛眼睛微微睁大,男人也有点错愕。   傅衍背脊靠在沙发上:“叔叔不喜欢插入,你可以当1。”   陈辛背脊微微颤抖着,正想起身。   傅衍:“站住。”   “你要是敢走,后果自负。”   陈辛顿住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迟疑地朝他走来,将手按在他的腰带上。 第5章   陈辛还真是被威胁住了,只因傅衍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现在是他的上司,帮派的话事人,名正言顺的继任者。   陈辛还真担心对方因为任性,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他在乎的一切,傅衍都不在乎。   陈辛抿住嘴唇,带着杀气地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不是清秀的类型,有着一张很有男人味的脸。   但是眼神却很窝囊,被陈辛扫上一眼,就哆哆嗦嗦。   陈辛也的确是在威胁,这个男人敢碰他一下,事后他就敢把这男人的东西割下来,塞到男人嘴里。   男人虽然没本事,但不是没眼色。   尤其他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上班,怎么可能没有眼力见。   双虎相争,牺牲的只有他这个小虾米。   男人解开了陈辛的腰带,就不敢再解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对方别在腰上的短刀,那东西绝对可以割断他的喉咙。   陈辛仿佛感觉到他的害怕,竟然笑了声,双手往后一撑。   这下连西装里的枪支都露了出来。   男人恐惧地回头望傅衍。   傅衍已经点上一根烟,夹在手中欣赏这出好戏。   他慢声道:“怎么了?”   男人:“傅少,我不行。”   傅衍站起身,徐徐走到两人身边。   他身量极高,走过来时压迫感极强。   傅衍吐着灰白的烟:“怎么,硬不起来?”   男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傅衍伸手捧住他的脸,修长的指尖滑至他喉结,再往下时,男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傅衍身上冷淡的香水味,也渐渐涌到这方空间中。   陈辛看着傅衍挑逗那个男人,再望那精致却过分阴郁的眉眼。   “别胡闹了。”他沉声道。   傅衍咬着烟抬头,突然掐住男人的后颈,将人按在陈辛的身上。   “既然硬不起来,我就帮帮你?”   傅衍笑了,他扯开男人的裤腰,慢条斯理地对陈辛吩咐道:“叔叔,把柜子上的套拿给我。”   陈辛隐忍地吸了口气:“我说,别闹了。”   傅衍把烟熄在男人的背上,看着对方因为不耐痛而颤抖的背脊。   “再不拿,我就不用了。”   陈辛头疼地闭了闭眼,伸手胡乱地往旁边摸,最后近乎粗暴地砸在傅衍身上。   傅衍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捡起来。”   陈辛不明白局面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荒唐,傅衍竟然真的要做得这么过火吗。   傅衍压低嗓音道:“我再说一次,捡起来。”   “不然一会就不是让你用手给我戴上。”   “而是用嘴。”   傅衍仿佛说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也笑了,长发顺着脸颊滑至肩膀,蓝色眼珠暗得像风雨欲来的海面。   “叔叔嘴上功夫很不错啊。”   他拍了拍身下男人的屁股。   “一会让你试一试,好不好?” 第6章   陈辛面色僵硬,手里捏着那个锡箔袋,就像攥着谁的脖子。   他没有玩多人运动的爱好,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看着压在他身上,已经被傅衍摸到动情的男人,陈辛冲对方笑了笑。   男人怔了怔,目光在陈辛面上停留了数秒,身体很诚实地有了反应。   傅衍当然感觉到底下那两人的暗涌,见到陈辛竟然在笑,傅衍双眸微眯。   下一秒,本还老老实实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男人,几乎弹了起来。   他撞开了傅衍,恐惧地摔至一边。   陈辛手里的枪,也暴露无疑。   傅衍站在床边,看着男人慌乱地穿上自己的衣服,逃一般离开了酒店。   他缓缓垂眸,落在仍然躺在床上的陈辛身上。   陈辛的衬衣上有些湿润,可能是刚才那个男人留下的。   那人对着他的小腹乱拱,脏得要命。   陈辛一手持枪,一手解开扣子。   傅衍面无表情道:“叔叔把人吓跑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辛:“你的人弄脏了我的衣服。”   傅衍:“叔叔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辛脱去上衣,他后背有纹身,不是满背,也不是道上人常纹的龙虎。   而是蛇与花,盘旋在后腰,像道yin纹。   陈辛没有把西装重新穿上,而是拿在手里,冷淡地望着傅衍:“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   傅衍:“……”   陈辛将那西装丢到了傅衍面前:“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觉得费劲吗?”   傅衍缓缓走近陈辛,掌心从他的小腹,滑至后腰,压在那片纹身上:“叔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辛难得露出点笑意,却同样刻薄嘲讽:“我比你大十三岁,我开荤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学走路吧。”   傅衍将鼻子压在陈辛肩上,闻到了血与硝烟的味道:“叔叔真是老了。”   陈辛:“所以你不想操?”   傅衍伸出舌尖,舔过那片肩膀,狠狠咬住那寸皮肉。   陈辛很能忍疼,他眉眼没有丝毫变化,好似傅衍只是在亲吻他的肩膀。   傅衍一把抓住他的右臀,粗暴地揉捏着:“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露骨了。”   陈辛没说话,他只是沉默地解开了皮带,裤子快速落下,露出里面浅色内裤。   傅衍刚才的揉弄,将缝隙间的湿润弄得更加明显。   那是昨夜留下的东西,没有弄干净,经过一天的奔波,慢慢淌了出来。   傅衍和陈辛的肉体关系,发生得很早。   傅衍的初恋被陈辛毁去以后,遭遇绑架,陈辛为此中了三枪。   稍微愈合了些,他就回到了傅衍身边。   傅衍借着酒意第一次上他的时候,将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撕裂了。   流了满床的血,触目惊心。   陈辛没有死于失血过多,他活了下来。   他知道傅衍恨他。   不过他不在意。 第7章   傅衍床上的习惯向来不好,粗暴得不容违逆。   陈辛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性格,实在忍不了了就会反击。   一开始两个人与其说是上床,不如说是打架。   傅衍刚开始年轻,还没发做到完全压制陈辛。   后来便去学了不少近身防术,尤其是擒拿类别的,一招一式都在陈辛身上用过。   有一次甚至把陈辛的肩膀扭脱臼过,但该做的事情也没停下来。   那一次结束后,陈辛用没有脱臼的手,狠狠抽了傅衍一耳光。   抽完后他自己去了医院,没让傅衍跟着他。   再后来傅衍好似学会了压制自己的本能,陈辛也没之前那般激烈反抗。   两个人磨合了有几年,身体上是纠缠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但陈辛还是不知道傅衍平时究竟在想什么,傅衍也懒得去了解他。   尤其是近一年,傅衍几乎不怎么找他,好像已经厌倦了在他身上花费时间。   最恶劣的是,傅衍经常玩失踪。   没办法掌握到傅衍踪迹的陈辛会很焦虑。   老大就是被暗杀以后死的,傅衍继承家业,走得半黑半白的路线。   仇家不比前任老大的少,但还是那么任性。   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别刚埋完老的,就要给小的出殡。   现在还跟一群瘾君子鬼混在一起,跟男人来开房。   倒是很有安全意识,口还知道用套。   陈辛被扣着后颈按在床上时,还抽空说了一句:“过几天我会安排你去体检。”   傅衍随意地嗯了声,紧接着便意识到什么。   他俯下身,看着陈辛因为姿势变化,而皱得更紧的眉心。   “叔叔,你在担心我有病啊?”   傅衍虽然笑着,但牙关紧咬。   陈辛没说话,下一秒傅衍就将他双手都扣着拉起,粗暴地进犯。   关节处的酸涨与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强烈。   陈辛咬着牙,没有说话与求饶。   得罪傅衍后,必然会遭到其报复,陈辛早有准备。   酒店的隔音很好,这里一切的动静都不会被外人察觉。   傅衍将湿润的头发撩至耳后,看着陈辛背脊上紧绷的轮廓线条,汗水和红晕交织的身体。   蛇与花像是活过来一般,被牵连着上下摇晃。   蛇尾甩动,花被挤压。   还有那枪伤痊愈后的疤痕,也跟着一起泛红。   傅衍松开了陈辛胳膊,在对方低喘一声,狼狈地撑着床垫扶住自己时,按着那条蛇尾,用力下压。   陈辛睁大了眼睛:“等一下,还没完全好……”   傅衍嗤笑了声:“都弄了几回,还没好,我还没完全进去。”   陈辛面上青筋微跳,扭过头来,目光缓缓下落:“这怪谁呢?”   傅衍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再次大力下压。   将那叫喊完全捂在自己手心里,肆无忌惮地撞到了底。 第8章   陈辛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浴室里有水声。   他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一回傅衍没有睡完他就消失得不见踪影,到处闯祸。   从床上爬起时,即便是陈辛这样身强体健的人,动作都觉得有些艰难。   门被推开,傅衍穿着浴袍走了出来,见陈辛坐在那里:“去洗澡。”   陈辛默了默:“先等等。”   傅衍:“现在就去。”   陈辛没有顺他的意,而是慢条斯理地穿上一件衬衣。   他小腿上还有吊袜带没解,傅衍好像挺喜欢这里,漆黑的松紧带上,有干涸的白色液体。   “明天你得去一趟公司。”陈辛说。   傅衍擦着湿润的头发,靠在桌边拿起香烟:“难怪你会送上门找操,原来是别有所求。”   陈辛:“这是谢氏集团合作的重要日子,你必须露面。”   傅衍咬着烟:“知道了。”   陈辛刚要说话,傅衍就不耐抬眼:“你还有别的事吗?”   陈辛:“那是你的公司,你之前还会稍微用点心,最近这是怎么了?”   傅衍夹着烟,撇开了视线:“就是觉得无聊。”   陈辛被他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发言弄得有些心梗,他在跟老大前,跟路边的野狗没有区别。   饥一顿饱一顿,要不是老大培养他,送他去上学,教会了他许多事情。   他未必能有今天,老大死了,但傅衍是老大托付给他的。   狗都知道看家护主,难道陈辛不知道吗,他得守着老大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包括傅衍。   有时候他觉得累,但是看了看老大的照片,又觉得可以撑过来。   上一次他喝醉了酒,傅衍过来找他,两个人滚了趟床单,酒醒以后那照片就不见了。   陈辛问傅衍要照片,傅衍叫他滚。   两个人大吵一架,傅衍滚了,滚到了陈辛找不到他的地方。   并且闯了不少祸,被傅衍这么一闹腾,他后来也想不起找照片这回事。   现在想起来,脸又有些黑。   傅衍冷笑道:“怎么,又看不惯了?真看不惯就去找私生子,反正都是你最心爱男人的种。”   陈辛:“你真心的?”   傅衍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陈辛会这么回他。   他攥紧了手里的毛巾,面上却很平静:“你要是想找,我无所谓。”   陈辛:“找一个比你听话的回来代替你,你也无所谓?”   傅衍乐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好看,只可惜眉眼五官,没有丝毫像老大。   “本来我也只是一个替代品,被人顶替了有什么稀奇的。”   “老头子那么爱你,遗嘱上不是都吩咐好了吗,只有你认可的继承人,才是继承人。”   “所以说血缘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枕头风。”   傅衍将手里的毛巾丢在了地上,淡声道:“你也是,老头子也是,你们两还真让人恶心的。”   “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死了下去陪他?” 第9章   对于傅衍的坏脾气,陈辛早已习惯。   何况傅衍说这话时,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得出来他介意被人替代,甚至对提出这一点的陈辛感到憎恶。   陈辛觉得他近日也有些冲动,同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人有什么好吵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越过傅衍,进了浴室。   把弄脏的吊袜带扔进垃圾桶,陈辛洗过澡后,穿回了自己的衣裳。   等再次面对傅衍时,他已经衣冠楚楚,全然看不出刚才跟傅衍在床上的模样。   陈辛检查了枪支,然后把它放在了床边:“你既然讨厌带着保镖,那就带着枪。”   傅衍坐在床上,脸色阴沉地望他:“你要走了?”   陈辛:“明天早上八点我过来接你去公司。”   说完后陈辛再次看了眼表,公事公办道:“一会我会让人把衣服上来,你穿那套过去。”   傅衍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嗤笑了声。   他倒在了床上,没有再理会陈辛。   陈辛离开了房间,独自开车会了老宅。   其实他跟傅衍都住在老宅,傅家还有其他的物业,但是为了更好看管傅衍,陈辛一直没有搬出去。   不过现在,搬不搬出去好像都没有区别。   傅衍最近为了躲他,几乎不回来住了。   陈辛把衣服都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再次进了浴室,清洗自己。   等出来后,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拿出手机,他打了个电话:“把今天傅总带去酒店的那个男人找出来。”   默了默,他冷声补充道:“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傅总面前。”   “用钱也好,威胁也罢,把他赶出a市。”吩咐完后,陈辛挂了电话。   他吃了粒止痛药,拿出电脑。   打开后,画面上显示的是酒店,傅衍所在的房间。   傅衍躺在床上,同样也在抽烟。   同时拿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发消息,脸上竟然少见地露出了些笑容。   很快傅衍就躺了下来,手里夹着烟,拨出了通电话。   他同电话那边的人说话,语气很温柔,远没有对陈辛的那般刻薄。   “你难得回国,怎么可能不陪你。”   “好,你想去什么地方?”   “生病了就别喝酒了。”   “知道了,你不喝酒,我就戒烟。”傅衍说着,真将手里的香烟熄灭在一旁的烟灰缸。   他转过身,不知为何,竟然定定地看向了隐藏摄像头所在的方向。   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好似隔着屏幕在与陈辛对视。   陈辛嘴唇微抿,没有避开目光。   很快傅衍又收回视线,对着电话那头说:“没什么,看到了一个小虫子而已。”   屏幕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傅衍的声音那般多情。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佻又暧昧道:“来陪我吗?”   “我不想一个人睡。”   陈辛猛地关了电脑,静了半晌,他将电脑整个丢出去,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第10章   陈辛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才拿出手机给守在酒店的那两个保镖打电话。   命令他们监视傅衍房门,不要随便叫什么人都能靠近。   保镖应声后,陈辛又道:“但是如果是少爷认识的人,就不要阻止。”   对于帮里的自己人,他从来只会称呼傅衍为少爷。   当然,傅衍自己很讨厌这个称呼。   他宁愿陈辛直接喊他名字,都不想做这个少爷。   陈辛放下电话,叫佣人进来把电脑收走。   给自己上过药后,他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第二日一早,陈辛换了套衣服,开车到酒店下面等傅衍。   保镖最后给他传消息,说没有人来过,陈辛看完那个短信便收起手里。   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思绪,傅衍开门进来后:“咖啡呢?”   陈辛将后座的咖啡提给傅衍,傅衍看也不看,一口饮进。   随后他面色僵硬扭曲了一会,才缓缓看向陈辛:“黑咖啡,还不加糖?”   傅衍生得牛高马大,却尤为怕苦。   小时候陈辛光是为他喝药,都废了不少心思。   何况是不加糖就苦得要命的黑咖啡。   陈辛缓缓从纸袋里取出另一杯拿铁:“你喝错了,那杯是我的。”   傅衍脸色难看地夺过拿铁,喝了口缓了缓嘴唇里的苦味:“你故意的吧。”   陈辛驱动汽车:“我没你这么幼稚。”   傅衍气笑了:“我又怎么叔叔了,是昨天把你操过头了,今早这么报复我?”   陈辛没说话,甚至脸色都没变,直视前方。   傅衍握着咖啡杯,没再多言。   今日的合作方案,虽然明面上是两家正规公司。   但实际上,对面的谢氏背景也不简单。   总裁是俄罗斯混血,跟那边关系也很紧密。   好在大家不是共处一个地盘,利益上也不会过于冲突。   相比那位谢随,傅衍在其面前完全就是个幼仔啊。   陈辛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下了车,傅衍拿出那副冰冷又傲慢的模样,进公司,到会议室。   谢随很迟才到,他看起来俄罗斯的血统更多,过于苍白的皮肤,烟灰色的眼珠。   容貌相当惊人,气势十分强盛。   傅衍客气同人握手,相对而坐,他们俩都不需要出声,自有底下的人进行谈判。   陈辛立在傅衍身后,冷静地把持着局面。   好在谈判非常顺利地完成,谢随起身同傅衍握手,黑色的皮质手套短暂地在傅衍手中停留后,便冷淡地抽了出去。   陈辛同谢氏接洽许久,甚至跟谢氏的二把手京佑喝过几次酒。   可惜京佑与他不同,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陈辛礼貌地送谢随出去后,回到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傅衍转着手里的钢笔,撩起眼皮看了进来的陈辛一眼:“竟然舍得回来。”   陈辛没说话,他习惯了傅衍的阴阳怪气。   傅衍托腮,好奇地望他:“会议上你看了他十三回,从脸到身材,他很合你心意?”   陈辛没想到傅衍是半点心思都不肯分在会议上。   “没有。”陈辛简短地答道。   傅衍哼笑了声,不知道有没有信。   陈辛补充道:“他们公司的京佑比较合我心意。”   傅衍:“……管好你的下半身,别影响了合作。”   陈辛:“放心,不会影响的。”   他笑了笑,礼貌地冲傅衍颔首。   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第11章   谈到京佑,因为今天的合作方案,京佑约他喝酒。   不像以往一般约在声色场所,京佑如今收敛了很多。   虽然京佑没说,但陈辛知道他跟谢随的关系匪浅。   他们当初还在道上的时候,曾有些交情,虽然外观看起来完全不像一类人,但性格意外合适。   陈辛虽然是多思所想的性格,但喜欢简单直白的人。   京佑从不掩饰自身所想,在朋友面前简直一眼望穿。   京佑许久没有出来玩了,直接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要同陈辛不醉不归。   看着是个热闹性子,但陈辛瞧出他有些心事。   虽说不看手机,但喝酒的时候目光没少往手机上瞄。   就像是在等谁的电话,却始终没等到。   这是傅氏旗下的会所,喝到一半,陈辛起身出去了,跟京佑说要处理点事情。   京佑好奇望他:“怎么了,有人闹事?”   陈辛表情很微妙:“确实,有少爷在闹事。”   京佑:“要帮忙吗?”   陈辛看了京佑一眼:“你陪我去敬个酒吧。”   从包厢走出,就在隔壁,陈辛带着京佑推门而入。   里面长长的沙发椅上,坐了不少人。   京佑一眼望见正中间那位,正抽水烟的男人。   原因无他,这男人实在很帅,白衬衫纽扣解到了胸口,朦胧的水烟中,蓝色的眼珠很是惑人。   哪怕是见惯了自家大佬美色的京佑,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只见陈辛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看着很有些恭敬道:“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被陈辛称呼为少爷的人,看向了京佑:“这是?”   京佑上前,举起手中的酒杯:“你好,我是陈辛的好友,京佑。”   “好友?”那人从沙发起身,胳膊搭在长腿上,敞开的领口隐约能见口红印。   再看这一包厢的女人,京佑略一挑眉,还挺风流。   那人意有所值道:“久闻大名。”   陈辛直起腰来:“这是傅衍,我们公司的总裁。”   京佑上前搂住了陈辛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傅总好。”   傅衍放下水烟:“都出去吧。”   女人们听话地站起身,等人都走后,傅衍把目光落在京佑身上。   京佑当然不会看不懂暗示,他看了陈辛一眼,在得到对方同意后,便走了出去。   也没走远,而是在包厢门外的走廊上靠着,拿着手机,一边低头饮酒。   不多时,包厢里传来了酒瓶被摔碎的声音。   京佑皱眉,担心地将包厢门推开一道缝隙。   顺着缝隙往入,他看到陈辛被那位少爷压在沙发上,领口已经被撕开了。胸口的衬衣隆起,有手在里面肆意揉捏着。   陈辛眉心微簇,好像承受得有些辛苦。   似乎感觉到什么,陈辛敏锐地抬起眼,隔着缝隙对上了京佑的眼睛。   京佑看见陈辛冲他笑了笑。   轻轻抬起食指,立在唇边,嘘了一声。 第12章   陈辛猜到傅衍会发疯,但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不顾时间地点。   好在京佑不是多嘴的人,不会到处乱传。   感觉到他的走神,傅衍重重地掐了他一下,疼得陈辛身体微僵,哑声道:“轻点。”   不知道他这句话又哪里得罪了傅衍,不但力道没有变轻,傅衍还将他的衣服掀起来,让他咬在嘴里,重新将头埋了下去。   被掐肿的部位,含着咬着,只会更麻更疼,没有比原来好多少。   陈辛擅长忍耐,体现在方方面面。   被翻过身直接进入时,他咬紧了嘴里的衣服,将所有声响都咽下。   傅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看他?”   “什么?”陈辛脑子都被腹部传来的热意与胀痛,给搅得一塌糊涂。   傅衍:“那个叫京佑的。”   陈辛明白了,刚才京佑推门而入时,虽然傅衍背对着门,但也感觉到了动静。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陈辛忍耐道:“这就是你胡来的理由?”   傅衍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在沙发上:“叔叔那么喜欢他,万一将公司的资料交给他呢?”   “毕竟狗就是这样,总喜欢叼些玩意儿去讨好新的主人。怎么,他愿意接受你这条流浪狗吗?”   陈辛没有说话,但浑身情欲已经退了大半。   他用胳膊肘一把撞向傅衍腰腹,将人从自己身上撞了开来。   傅衍不妨,捂着腹部坐在沙发上,皱眉看他:“说中你的痛处了?”   陈辛缓缓提上裤子,系上腰带,面上带点红潮,更多的却是冰冷:“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傅衍笑了,他伸手拿起水烟,缓缓抽了口:“叔叔,在老宅待久了,就以为那是你家了?”   “真可惜,我没有收留流浪狗的习惯。”   傅衍拿出手机:“既然你不想做,就把位置让给其他人吧,出去。”   陈辛没有动,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傅衍:“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傅衍望了他一眼:“我也是,所以滚出去。”   陈辛转身走了,半步没有停留。   京佑见他这么快出来,还有些惊讶。   毕竟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他也听到了一些。   陈辛维持着体面,微笑道:“我们继续喝酒吧。”   京佑没有多问,而是跟他一起回到了包间。   陈辛拿起酒跟京佑碰杯道:“上次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京佑:“人手当然是可以借给你,但你考虑清楚了吗?”   陈辛:“嗯。”   说完,陈辛拿出手机,给帮里的其中一位叔伯拨通了电话:“钟叔,我答应你。”   他垂下眼睫,露出了冷淡的笑意:“傅家确实不需要这么不听话的少主,比起傅衍……我想会有更适合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挂了电话,京佑冲他挑眉道:“你这么做,不怕傅总恨死你?”   陈辛靠在沙发上,将烟点燃了,凑至嘴边:“无所谓,人总要吃些苦头,才能听话。” 第13章   傅衍离开了会所,再次不知去向。   陈辛也没管他,他最近有了更忙的事情。   两家公司刚达成合作,钟叔那边也要应酬。   比起无所事事,不知所踪的傅衍,陈辛看起来更像是帮派与公司的实际掌权者。   事实上也没什么区别。   陈辛至今都能想起自己听到老大遗书内容的震惊,以及当时才十六岁的傅衍,眼中的憎恶。   想到傅衍,陈辛给日常看管傅衍的保镖们打了个电话。   保镖们说少爷开车甩开了他们,不过车上的定位器显示他现在电影院。   陈辛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傅衍倒是有闲心看电影。   好在手里的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陈辛看了眼时间,想到上一次和傅衍吃饭,已经是半个月前了。   今天把人带回老宅,吃顿饭再谈谈正事。   陈辛驱车前往电影院,傅衍看的那个场次还没结束,他便在外面安静地等。   不知等了多久,影院门开了,人群渐渐散了出来。   陈辛站起身,看向门口。   傅衍很晚才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爆米花桶,脸上有着不常见的微笑。   不,不能说不常见,只能说是陈辛很少见到,因为傅衍几乎没有对他真心笑过。   现在他眉眼柔和地笑着,一直望着身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陈辛缓慢将视线移到了那人身上,是张熟悉的脸,许曜。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这人仍是那么学生气。   皮肤白皙,体态修长,生得一双多情眼。   不过意外地薄情,要不然当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打发到了国外去。   少年的感情最纯粹,他以为许曜怎么都会争一争。   哪知道陈辛刚提出能给予的所有好处,留学机会,给他家中还清债务,最主要的是让他那个家暴父亲,再也不敢来纠缠他和他母亲。   许曜立刻就答应离开傅衍。   陈辛能理解许曜做的选择,如果是他,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现实,爱情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现在许曜却回来了,重新跟傅衍纠缠在一起。   想到那天晚上酒店里的那通电话,看来就是跟许曜的通话。   傅衍转过头来,在看到陈辛的那一刻,唇边的笑意消失殆尽。   紧接着眼神的防备与警惕涌了上来,傅衍甚至跨步上前,将初恋挡在了自己身后。   陈辛有点想笑,但是嘴唇却根本抬不起来。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那时候是觉得傅衍年纪太小,受了他和老大的刺激,才走了歪路。   自己又不会“教育”,粗暴地摧毁了傅衍的初恋。   而现在他自己都是傅衍的“歪路”,又凭什么再对许曜下手。   陈辛冷静地上前:“我来接你回老宅。”   傅衍冷漠道:“我不回去。”   说罢傅衍拉上了许曜的手,越过了陈辛。   陈辛:“站住。”   他面色僵硬地补充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许曜尴尬道:“要不我自己回去吧,你跟……陈叔叔慢慢聊。”   陈辛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他需要许曜来帮他说话。   对着许曜,傅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可惜话语仍然冷漠,砸得陈辛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才能维持原样。   “小曜,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客气对待。” 第14章   不知道为什么,陈辛并没有被傅衍的这句话给伤到。   可能比这更难听的,他都听过了。   现在不过多加一个许曜,杀伤力强了些,还能忍受。   陈辛转过身来,望向许曜:“当初我给过许先生选择,是他自己同意的。”   许曜面色一白,显然被陈辛戳中的软肋。   下意识地,许曜将手从傅衍掌心中抽出,低下头不说话。   傅衍目光冰冷地望着陈辛,陈辛寸步不让地直视回去。   眼神交错间,无法分个输赢,是傅衍先收回目光,拉着许曜走了。   陈辛站在原地,独自冷静了一会。   他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傅衍说,但见对方这样的态度,还不如不说。   要是真说了,指不定还要坏事。   心里有些烦闷,陈辛干脆也没回老宅,出去找人喝酒。   喝到半夜,才让人开车送回去。   陈辛没打算惊动管家,手脚很轻地回了房,刚推开门就觉得不对。   手从后腰摸出枪来,床头的灯突然被打开。   傅衍影子映在墙上,笑盈盈地望他:“叔叔这是要做什么?”   傅衍的心思向来多变,对他的态度也是时阴时晴,像个精神分裂。   陈辛都习惯了,他垂下握枪的手:“你怎么在我房间。”   傅衍:“不是叔叔让我回来的吗?”   陈辛嘴唇微动,想说在电影院的时候,傅衍瞧着也不想回。   看来只是在许曜面前演一演罢了。   毕竟对着一个曾经将他们分开的“坏人”,要是傅衍还有好脸色,许曜心里难免不好受。   倒不如装出一副完全站在许曜身边的模样,还能讨喜一些。   傅衍站起身,慢慢靠近陈辛:“叔叔脸色好差,难道是因为我之前说的话吗?”   陈辛不明白,傅衍怎么就长成这种性子,恶劣的是他,甜言蜜语的也是他。   “没有。”陈辛伸手要将房间灯打开,却被傅衍扣住了手腕。   傅衍:“酒味真重,叔叔这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陈辛冷淡道。   傅衍扣着他的手,一把将他扭了过去,压在了墙上。   陈辛感觉到手里的枪,腰里的刀都被傅衍抽了出去,一一扔在了地毯上。   他知道傅衍想做什么,但是他不想配合。   “你不该跟我做这些事了。”陈辛说。   傅衍动作没有停:“为什么,许曜回来了,就不能睡你了吗?”   陈辛有些难堪地垂下眼,幸好他面朝着墙壁,没叫傅衍看见。   傅衍:“叔叔原来是这么有道德感的人?”   陈辛闭上眼,他知道傅衍下一句绝不是他想听的话。   “这么有道德感的你,怎么会跟我父亲上床呢?”   “你爬上他床的时候,他身边一直有女人吧。”   傅衍狠狠地掐了陈辛的胸口一下:“既然早就当了婊子,何必现在才来装模作样。” 第15章   陈辛和老大的那段往事,就像见血封喉的利剑。   是陈辛的命门,被傅衍狠狠戳中后,便失了所有抵抗的力气。   他和傅衍之间,一步错步步错,两人的关系早已扭曲成一团乱麻。   说不上谁对不起谁,更不可能从这种混乱的关系中,得到任何益处。   可是偏偏两个人从没有一个人喊停。   就像失控的车已经开上山崖,引爆的那一刻,无论是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傅衍身上有浅淡的香水味,不属于他的味道。   陈辛:“先去洗澡。”   傅衍没有说话,而是脱下了陈辛的裤子,竟然就打算这么进去。   陈辛猛地挣扎开,然后回头盯着傅衍:“你要是真敢直接进来,就试试看。”   傅衍见他神情认真,便松了手,无所谓地进了浴室。   陈辛坐在床边抽烟,等傅衍出来后,冲他分开腿,下巴有些高傲地微微抬着:“先给我口。”   傅衍无所谓地上前,正要把陈辛往床上推,却没推动。   陈辛:“没听懂吗?”   是跪下给他口。   他分明是坐着的,却有一种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衍的错觉。   他们之间,哪怕每一次傅衍都是上面那位,却经常有种错觉,他是被陈辛当玩具给用了。   傅衍扔了手里的毛巾,蹲下身解开了陈辛的裤子。   膝盖被人一踢,便不稳地跪了下去。   傅衍刚要抬起头,后脑勺就被陈辛粗暴地按了下去,陈辛:“怎么了,刚跟初恋纯情完了,连怎么做都不会了吗?”   傅衍没说话。   陈辛:“生气了,不想动?”   傅衍:“生气的人是叔叔吧。”   陈辛:“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说的是实话,我的确在知道你父亲有女人的情况下,还去陪他。你是他儿子,觉得我是个婊子也正常。”   傅衍放在他腿边的手,缓缓握紧了,青筋毕露。   “就像你爱许曜那样,我也爱过你父亲,但他已经死了,许曜还活着。”   “你比我幸运不是吗,好歹你还能见到人。”   傅衍闷笑一声,仍是低低垂着头:“叔叔还真是深情啊。”   陈辛:“怎么了,又想叫我死了下去陪他?”   “我都跟你搞在一起了,就是真死了下去,老大也未必想见我。”   傅衍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一把扯开了他的皮带,正要把脸埋进去,就被陈辛捂住了脸。   “又想用这种事情让我闭嘴?”   傅衍抬起脸,他眼睛里缓缓浮现血丝,像是强压着愤怒,又像极端的平静。   “叔叔,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是要萎了。”   陈辛指尖逗弄般勾着他的下巴:“你说你哪里跟他像,长得一点都不像。”   傅衍:“很可惜吧。”   这一回陈辛没有回答。   却仿佛像一场默认。 第16章   陈辛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他是昏迷了过去,这一回傅衍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手腕上还要被捆绑过后的磨伤,身体也没有被清理。   他躺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腰腹的酸痛感,包括那肿胀起来的部位,都是饱经摧残的后遗症。   陈辛靠在床头抽烟,房间空无一人,傅衍已经走了。   不意外,他们谈成那样,傅衍不可能再留下来。   陈辛也没有穿裤子,随意地披了件衬衣,起身给自己倒水。   弯腰的时候牵动了腰上的酸痛,陈辛握着水杯沉默了半晌,忽然将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   他年轻时候脾气更差,后来哪怕沉稳了许多,那也只是表面看起来的沉稳。   不然怎么可能跟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傅衍,成日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陈辛自己都腻味了,总想着退让。   可惜傅衍很能挑动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陈辛立在一地碎片中,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他侧过脸,是沐浴过后的傅衍,眉宇间的阴郁消退不少,看起来比状态糟糕的陈辛,要好上许多。   傅衍倒是好哄,每回只需要狠狠操上陈辛一顿,不管之前有多少火气,都能在性事中发泄得一干二净。   但是陈辛不同,他的火气是积累式,阶梯级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爆发的临界点也逐渐来临。   傅衍看都不看那满地的碎片,而是缓步上前:“闹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叫外人来看笑话?”   陈辛面无表情要跨过那些碎片,傅衍却抢先一步揽住了他的腰,将他重新推回床上。   屁股先挨的床垫,疼得陈辛眉梢一抽,但强行忍了下来:“你干什么?”   傅衍:“叔叔也不用在我面前自虐,装可怜这套不适合你。”   陈辛:“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折腾自己的身体?”   傅衍:“穿上裤子,我叫人过来收拾。”   陈辛重新躺回床上,佣人来得很快,仿佛没闻到空气中那种特殊的味道。   傅衍坐到床上,才发现被子上沾了血,他皱了皱眉,掀开陈辛的被子,径直摸到了双腿间:“操出血了?”   陈辛合腿拧眉道:“滚开。”   傅衍这才看到他小腿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陈辛闭上眼没说话,傅衍笑了:“处理伤口,或者再跟我做一次,你选一个。”   陈辛一言不发地坐起身,要越过傅衍离开这个卧室,却被傅衍一把抓住手,拉到了怀里。   傅衍抱住陈辛,指腹握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   极近的距离下,没人能忽视傅衍的容貌,美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目光。   陈辛是个凡人,所以他的视线同样在傅衍脸上停留了一会,才听到对方说。   “叔叔,离许曜远一点,跟踪监视那套,别用在他身上。”   “不然……”   陈辛:“不然什么?”   傅衍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角:“不然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都会毁掉。”   陈辛感觉心口缩紧了一瞬。   却好像不是因为傅衍的威胁。 第17章   陈辛安静地让傅衍处理完小腿上的伤口,因为他过于乖顺,倒是让傅衍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傅衍从小腿摸到腿根,感觉到陈辛抗拒地动了动,被他用力压住膝盖后,又停止了动作。   傅衍确定后面没有出血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陈辛:“你放心,许曜我不会再动。”   他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种心灰意懒,不愿再管的感觉。   傅衍哼笑一声,看着不知道信没信。   应该是不信的,陈辛也没管他,而是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下了逐客令。   傅衍没有在房中久留,不一会陈辛就听到院子里有车子开出去的声音。   陈辛起身走到床边,看到那尾灯红光一闪而逝,从院子抽离出去。   傅衍走了,不知今夜他是不是还需要许曜来哄他入睡。   这两个人倒是登对,傅衍心里爱一个,身体睡一个。   许曜选择要钱,同时也要人。   说不出哪个更无耻,陈辛同样不是什么好货色,自然没什么好谴责的。   接下来的几天,陈辛一直忙着手里的事情。   他没时间再去找傅衍,只能晚上抽空看看电脑里的定位器,确认傅衍所在的位置。   傅衍好像每日都有忙不完的聚会,地点时时在变化。   陈辛安排的两个保镖也早早被甩开,他担心傅衍继续飙车下去,迟早有一日,不是监狱就是车祸。   只好让人别再跟着傅衍,他集中精力忙手边的事情。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在陈辛的叮嘱下,傅衍终于来了公司。   他坐在主位上,转着手中的钢笔。   许久没有露面的帮派老成员,兼任公司股东的钟叔,突然露面在这个股东会议上。   钟叔带着几位老股东一起发难,谴责傅衍成年以后种种荒唐的行为。   不管理帮派,不上心公司,整日游手好闲,荒淫无道。   在钟叔的口中,傅衍简直十恶不赦,不配继续掌管帮派以及公司。   傅衍听到这一连串的指责,神情变都没变。   “不管钟叔你认不认我,这都是我们傅家的东西,而我是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傅衍放下手中的笔,那瞬间爆发的气场,极其迫人,仿佛是沉睡许久的猛兽,终于睁开猩红双目。   而第一个猎物,就是这不知死活送上门的钟叔。   钟叔看着这位他一直看不上的少主,刚才那瞬间的模样,简直是前任老大在世。   只是和前任老大不同的是,傅衍更加年轻,更加有魄力,对他们这些帮派旧部,更加不容情。   钟叔咬了咬牙,望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陈辛。   傅衍自然意识到钟叔的目光所在,但他没有回头。   似乎能够笃定,站在背后的人,绝无可能背叛自己。   钟叔:“傅衍,傅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   他转身走到大门,用力拉开。   一个穿着西装的,同傅衍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被带了进来。   男人看着有些不安,却有着一张傅衍极其熟悉的脸。   长得跟他死去的父亲很像。   傅衍沉默地望着那个人,直到后背被坚硬的枪支抵住。   陈辛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少爷,钟叔说得没错,你确实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一更) 第18章   会议上是死一般的静默,其余的股东皆是面面相觑。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场篡位戏码。   是陈辛勾结了钟叔,要扶私生子上位。   有不少帮派里的老人都同意将傅衍换下来,因为傅衍在位后,他们手里的权力越来越有限。   可以捞到的油水自然也少了很多。   说不定换这个私生子上位,情况还会好上不少。   傅衍被枪抵着,目光从会议上这些人的脸上,一寸寸掠过。   “各位叔伯也是这么想的?”   傅衍很冷静地在问,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   包括傅家的一切,他曾经在陈辛面前,无数次轻蔑的所有,都即将要落到私生子手中。   傅衍冷漠地看着私生子那张脸,心想,比起他,叔叔应该更喜欢向这个人张开双腿。   他站起身,陈辛将枪口用力抵住他:“你干什么?坐下!”   钟叔笑了:“傅少,你现在知道你究竟有多失败吧,连陈辛都不服你,敢问帮里还有谁服你?”   傅衍:“所以你们服这个不知从来找来的野种?”   男人听到傅衍毫不客气的话语,脸色发白。   傅衍脸上有些厌倦道:“虽然我不喜欢公司,也不在乎帮派,但是我的东西……轮不到你们来拿。”   话音刚落,会议们再次被人踢开,一群人蜂拥而入,包围了办公室上的所有人。   那些人手上都拿着枪支,有几个人的面孔,陈辛很眼熟,那是京佑手下的人。与息正理。   怎么回事?   他还未发出指令,这些人怎么突然就闯进来了。   陈辛心头微紧,总觉得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他却浑然不知。   就在这时,陈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了起来。   陈辛缓缓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京佑,对方着急地让他现在立刻离开公司。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陈辛握住枪支的手紧了紧,还未说话,就感觉到傅衍转过身,用胸口抵上了陈辛的枪。   “你开枪啊。”傅衍垂下眼,有些散漫道,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陈辛还未动,就感觉手腕一阵剧痛,傅衍劈手夺下了陈辛手中的枪支,又抬脚踢中他的腰腹。   肚子一阵剧痛,陈辛背心撞在了墙上,口中瞬间涌出了血腥味。   傅衍抬起手,接过一旁黑衣人递过来的消音器,慢条斯理地安在了手枪上。   他步伐优雅地走到了瑟瑟发抖的钟叔面前,笑道:“钟叔,你刚才骂的有一句非常对。”   傅衍看着钟叔,手却抬起到右侧方,连开数枪。   那位长得跟他父亲很像的野种,身中数枪后直接倒地。   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到了傅衍的脸上。   他半张脸染血,脸上的笑容甚至没变:“我的确是个疯子,所以……”   “你为什么要招惹一个疯子呢?”他抬枪对准了钟叔。   被减弱的枪声持续响着,却只有一个人在开抢,这是场单方面的杀戮。   陈辛捂着腰腹,靠坐在墙边,黑衣人们拖着尸体下去了,寂静无声的办公室中,人流散去,很快就只剩下傅衍,还有始终靠在墙边的陈辛。   傅衍迈步到陈辛面前,他用指腹摸去脸上的血珠,留下几道红晕。   “叔叔,我这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用枪指我呢?”   陈辛嘴唇微动,还没说话,就感觉小腿一阵剧痛。   后知后觉地,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傅衍朝他开了枪,甚至还在对他说话的时候。   没有丝毫迟疑,用枪打穿了他的小腿。 第19章   有那么一瞬,陈辛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死在傅衍手里。   他看着这个面上染血的傅衍,心知肚明,从今日起,傅衍再也不藏了。   傅衍不会再充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与纨绔,他用血腥又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他,统领帮派的人,也会是他。   陈辛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并非是因为腿上的疼痛。   而是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的崩溃感。   他死死盯着傅衍,眼白都泛起猩红:“谁让你动手的。”   傅衍审视般看着陈辛,突然勾了勾唇角,很无所谓的样子:“叔叔觉得委屈?”   似乎明了陈辛在想什么,傅衍笑容逐渐变大:“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想要洗白公司脱离帮派,老头子生前没能做到的事情,死后你忠心耿耿想替他做完。”   一边说,傅衍伸手抱起了陈辛,鲜血滴滴答答落了满地,他踩着染得猩红的地毯,迈步而出。   “可惜啊,全被我毁了。”   说完,傅衍甚至亲昵地亲了亲陈辛的脸颊:“叔叔生气吗?”   陈辛狠狠闭上眼,没有说话,拒绝一切交流。   傅衍也无所谓,他前所未有的愉快,甚至有些想笑。   今日这出拙劣的戏码,给他带来的愉悦,甚至不如陈辛此刻表情来得多。   陈辛不蠢,他甚至很快就知道今天这出是这么回事。   钟叔有了异心,竟敢来拉拢他,陈辛发现以后,想要将计就计,清理门户。   傅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察觉了他的打算,先他一步,跟谢氏的谢随联了手。   今天内奸是除了,可是叛徒的名头却也扣到他头上。   成为叛徒的他,再也不是帮派的二把手,老大最忠心的下属,公司最尽心的秘书。傅衍夺走了老大留给他的一切。   甚至为了防他逃跑,傅衍率先开枪打断了他的腿。   现在傅衍的笑容,是计划完成的笑容,还是知道从今以后,陈辛再也不能掌控他,而露出的快意?   难怪京佑的人会站到傅衍身边,京佑是谢随的下属,他手里的人,同样是谢随的人。   可是谢氏哪里是这么好使唤的,傅衍必定同对方进行了某种他不知道的交易。   正是这种他不清楚的交易,让他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这些年傅衍名声差,不理事,几乎是陈辛一手造成的。   他就是想用这样的名声,将傅衍从这些事情中排出在外。   等他将公司与帮派脱离以后,才打算交到傅衍手中。   他要傅家从这一代开始,就正式洗白。   所以傅衍手里的不能染血,不能沾命。   他小心翼翼护到今天的傅衍,当着他的面杀了人,还不止一个。   不仅如此,还同另一个帮派的头目走得这样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竟然丝毫不知。   从单独的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可能是发现陈辛血流了太多,傅衍轻轻啧了一声。   他把陈辛放到了车后座上,拿出了纱布,准备简单粗暴地给陈辛止血。   “叔叔也别怪我,只要你乖乖……”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陈辛伸手拥了上来。   这是一个拥抱,带着血腥味和陈辛身上独有的气息。   傅衍愣了一瞬,只那一刻便失了所有防备。   这是陈辛第一次抱他,主动的,不是被迫的,亦不是违心的。   但下一瞬,腰腹上的疼痛,却让他睫毛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低下头,陈辛的手上握着一把短刀。   刀刃已经没入他腰腹一半。 第20章   在某种意义上,陈辛非常相信傅衍,对他几乎没有防备。   这些年来,日复一日,陈辛对傅衍,几乎是耗尽心血。   但或许他的努力在傅衍眼中,是那么可笑又不值一提。   所以傅衍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它,并借此得到了绝对的掌控权。   不管是对他,还是老大留下来的一切。   怀里的身躯颤抖着,逐渐僵硬。   他们的血液混合着染红了这个车座。   陈辛将傅衍推开,看着这个男人倒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连呼吸都泛着疼痛。   傅衍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哪怕当年遭遇绑架,都未曾有过。   因为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替他卖命,而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人,通常都是陈辛。   他捂住伤处,汗水打湿了他的脸颊,傅衍有些虚弱地望着陈辛。   很奇怪,他眼睛里没有被背叛的惊愕与伤痛。   甚至有几分了然,仿佛他早就知道,陈辛会伤害他。   在某种必要的时刻,陈辛不止会伤害他,或许还会杀了他。   就像现在,他毁了老头子的大计,陈辛要恨死他了。   “叔叔,只捅这个地方,是死不了人的。”傅衍哑声道。   陈辛打开车门,狼狈地爬出去。   小腿被打穿,他走不了多久,但傅衍也不知道是自负还是自信,竟然独自一人将他抱来这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看顾。   傅衍的声音从后方追来:“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血流多了,就会死。”   陈辛沉默的,冰冷地回头望他,一言不发。   傅衍攥着刀柄,用力将刀从身体里拔出。   鲜血涌得更凶,傅衍好似无所谓般,仍旧笑着:“你看,这样能死得更快。”   “疯子。”陈辛嫌恶道。   他缓缓拖着那条伤腿,坚定的,缓慢地往前走着。   “你能去哪里,你现在是个叛徒,你所有一切都是他留给你的,现在已经不属于你!”   傅衍的声音变得又急又气。   陈辛要离开,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坚定的念头,必须离开。   身后袭来了一样东西,砸在背上,刀柄撞在地上,打了圈。   是沾了傅衍血迹的刀。   傅衍费力地撑起身体:“如果你这么走了,我会死。”   陈辛仍然不说话,也不回头。   他虽然不知道要去哪,下一步该怎么做,但绝不会是留在傅衍身边。   “陈辛!不许走!”   虽然陈辛没有回头看,但他能想象到傅衍现在的表情,有多气急败坏,又有多阴沉。   “你什么都不打算要了吗,我把你弄成这样,你不应该留下来报复我吗?”   “老头子的东西,你也不打算守着了!”   傅衍的语气一声比一声急切,甚至到了后来,竟然有些发颤。   “你不许走!”   “回来!”   陈辛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傅衍。   他对上的是一双红透的眼,湿润的双目。   他安静半晌,最终解开了手上的腕表。   那是傅衍十八岁的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知道里面有定位器和监听器。   他将腕表脱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21章   陈辛坐上下属的车时,脸色又青又白,吓了下属一跳。   下属一直在公司外等着接应陈辛。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会准备b计划。   这只是为了防止钟叔突然出手,所以作下的保障。   关键时刻甚至是用来保护傅衍的。   可笑的是,现在竟成了他的逃亡之计,而将他弄得这样狼狈的,是傅衍。   下属跟了他多年,与其说是忠诚与帮派,更多的是忠诚他这个人。   “现在该去哪?”下属抓着方向盘问。   陈辛在车里迅速地止了血:“先找个地方落脚。”   陈辛很早之前就以旁人的名义购置了一套房产,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现在成了躲避傅衍的好去处。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说实话陈辛还没想清楚。   每一个计划,都会鱼死网破,掀起内斗。   这不是老大最开始给予他选定继承人权力的初心。   如果他拿着这个权利,冲傅衍开刀,那才真成了叛徒。   但由着傅衍这么乱来,也不可能。   “你带上人去停车场,傅衍被我捅了一刀,避开了要害,但不及时救治一样会死。”   下属看了眼陈辛过于青白的脸色,心想着现在看起来快死的人,更像是陈辛。   陈辛昏迷了一段时间,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老大,他好像又变回了十多岁的陈辛,跪坐在老大的脚边,将脸贴在老大的手背上。   老大摸着他的脑袋,陈辛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感受过的苦涩,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但一切都没有维持太久,梦中突然起了浓雾,贴在他脸颊边的手背忽然用力攥住了他的脸。   陈辛惊讶抬头,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眼睛。   他本能地挣扎起来,甚至用力想要推开。   陈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得能见到老大的时刻,这个人要出来打搅他。   他根本不想看见傅衍。   但是梦里的傅衍,没有仇恨的目光,羞辱人的话语,甚至没有那惯来瞧见他时,讽刺的神情,和深刻的厌恶。   傅衍将脸轻轻凑到他面前,轻声喊他叔叔。   他说疼。   疼?哪里疼?   陈辛低头一看,瞧见了这人腰腹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一下就睁开了眼,梦中的心悸带到了现实之中。   陈辛缓缓做起身,看到自己手背上还在输液。   他看着自己被绷带死死缠住的小腿,望向一旁的私人医生:“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   医生:“因为给你用了术后止痛泵。”   陈辛:“拿掉它。”   医生:“……什么?”   陈辛垂下眼道:“我没事,拿掉它。”   医生沉默了一会,到底是不敢得罪这些亡命之徒。   心里却想,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不成。   还上赶着找疼。 第22章   疼痛能让人变得更加清醒,陈辛开始思考怎么收拾傅衍今日折腾出来的局面。   他没有要换继承人的打算,培养了十多年的傅衍,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好在人都是在公司内部解决的,尚且能够遮掩。   如果他不是被打了一枪,现在应该是他亲自处理收尾。   而不是只能拜托下属,清点一切。   下属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傅衍已经转进了傅家旗下的医院,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说罢,下属将平板电脑递给陈辛,那是监视器的画面,正好设在傅衍的病房。   下属犹疑地望着他,陈辛眼也不抬道:“有事就说。”   下属:“有一名叫许曜的先生,一直想要进去看少爷。”   陈辛沉默了一会:“让他进去吧。”   下属欲言又止,傅衍与陈辛之间的纠葛,他跟了陈辛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从来也猜不透陈辛的心。   就好比现在,他以为许曜的出现,陈辛会像当年一样立刻把人赶走。   却没想到,陈辛一直纵容着许曜呆在傅衍身边。   就好像……哭闹的孩子总是需要一个安定的奶嘴,这也就是许曜的作用。   下属通知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后,许曜终于被放了进去。   他进房后只是静静地陪在了傅衍身边,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   但陈辛只是看了两眼,便收了平板。   “许曜那边查清楚了吗?”陈辛冷淡道。   下属沉稳道:“许曜是三个月回国,两个月前和少爷在一家会所相遇,那时候许曜好像得罪了会所里的客人,正在被人为难,少爷出手相救。”   陈辛笑了笑:“英雄救美啊,真俗套的剧本。”   下属:“至于许曜的关系网我也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被人买通故意来接近少爷的可能性不大。”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真爱重逢?”陈辛没什么语气道。   下属抿唇不语。   陈辛却没有继续听下去了,而是挥手让人退下。   确认许曜没什么问题以后,陈辛本来以为自己多少会松一口气。   不用担心傅衍被来路不明的人所蒙骗,作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   现在看来,反而是他想得太多。   许曜没有问题,他最大的问题是当年选择了现实,而不是傅衍。   这一点傅衍不在意,从他现在对许曜的维护都能看得出来。   他拿起平板,看着视频里的两个人。   傅衍醒了,他在床上艰难地动了动,好像想坐起身。   许曜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像是说了什么。   然后陈辛看到傅衍哭了。   他安静地冲许曜落了泪。   哭闹的宝宝终于得到了能安慰他的奶嘴。   陈辛握着平板,看着自己被绷带所束缚的小腿。   那瞬间的疼痛,好像前所未有的剧烈。   镜头里许曜俯下身,轻轻抱住了傅衍。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合适。   天作之合。 第23章   陈辛以为,傅衍会怒火中烧,会大张旗鼓地抓他这个“叛徒”。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止是公司,帮派中也是一片安静。   似乎根本不知道高层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动荡。   又或者说,底下的人是知道的,只是暂时被安抚住了。   对于公司的员工来说,也是那位能干的秘书长辞职了,现在所有的工作交接,是直接通到总裁办公室的。   傅衍在医院里处理着公司事务,他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成熟。   甚至那一天的眼泪,也不过是流了一会。   在许曜的安慰下,傅衍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自那以后,他便担起身上的职责。   没有陈辛所想的那般,故意糟蹋事业和帮派,用来泄愤。   跟谢氏的合作也没有因为股东大会上的意外而暂停,甚至是继续推进着。   陈辛没有联系京佑,他现在这种情况,贸然联系京佑说不定会暴露踪迹。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得太多。   傅衍根本没有要找他的意思。   说不定心里还在庆幸,那个看管着他,时隔惹他厌恶的陈辛,终于可以消失了。   他这么多年,努力想要傅衍懂事成熟,却没想到原来傅衍也可以做到。   只是以往因为厌恶他,所以故意不去做。   可笑的是,陈辛一直努力想要让事情回到正轨,现在才发现,他才是脱轨的原因。   他能做到的事情,也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没有他,傅衍能做得更好。   他大概能明白他的存在对于傅衍来说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破坏他人生的恶人,一个仗着遗嘱随时随地威胁他地位的敌人。   也许在停车场时让他不要走,也不过是一时冲动。   没有谁离不开谁,傅衍离不开陈辛,更像是一个笑话。   反而是陈辛自己自作多情,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其实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倒还好,一直沉溺在错觉当中,才是自取灭亡。   当年老大的遗愿,他完成了大部分,现在看来有些事是注定无法完成。   是时候该休息了,陈辛想。   这些年真的很累,虽然是被迫地放开了手里的头的事物,但是休息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和下属的联系也愈发少了,一开始是为了避嫌,后来大概是下属都明了他的失势。   何况陈辛本来就没有什么想要杀回去,夺回一切的心思。   那些本就不属于他。   何况要是他想要这么做,早就做了,不会等到今天。   多年经营,其实真正属于他的很少。   意外的是,陈辛却没有太多眷恋的感觉。   他对权势没有迷恋,本来就只是为了守护老大留下来的东西,把自己装成了恶犬。   陈辛收拾了一个小箱子,买了张火车票。   离开前他去了老大的陵墓,他用小瓶子装了点墓碑旁的泥土。   把瓶子装进口袋后,陈辛释然地笑了笑。   起身时,瓶子却突然从口袋里掉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像是冥冥中有种不详的预兆。   陈辛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声声的,像是踩在了陈辛心尖上。 第24章   陈辛回过头,熟悉的脸消瘦了许多,眉眼阴郁,在对上双眼的那一刻,陈辛的心猛地一沉。   傅衍阴沉着脸,冲陈辛缓慢一笑,目光从地上碎掉的玻璃瓶,以及里面的泥土上停顿了几秒:“叔叔真痴情啊,跑路都没忘记带上老头子的坟前土。”   陈辛抿了抿唇:“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至于那份我可以干涉继承人的遗嘱,你不必担心,条款在你二十五岁以后,就会作废。”   在那之前是有效益的,陈辛确实可以更换继承人,但他放弃了。   而现在傅衍已经满了二十五,昨天是他的生日。   陈辛选在今日离开,是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一切都松手后,世界仿佛也不一样了。   以往他看到傅衍的时候,心中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傅衍憎恨他这件事,一开始陈辛很难受,后来反而麻木了。   但心脏不听话,总是不由他的意志所控制。   能够轻而易举被傅衍的举动牵动思绪。   陈辛其实无数次想过离开,但是责任感与忠诚令他留下。   现在傅衍算是正式接手了家业,他的作用也没剩多少了。   他近乎释怀地看着傅衍:“以后不会有人再随便威胁你,也不会有人分开你跟许耀。”   “也不会再干涉你的交友,监视你的动向。”   “傅衍,这些年虽然我做得不好,但也没有做绝,所以可不可以看在这些年的情面上,放过我?”   傅衍皮笑肉不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情分?”   熟悉的胸闷感传了上来,正是这种感觉,让陈辛想要逃离的心情,愈发强烈。   “是我错了,如果你实在不解气,可以冲这里开枪。”陈辛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那是一个月前,他捅伤傅衍的地方。   傅衍沉默下来,看着陈辛小腹的方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你想走?你能走到哪去。”   陈辛:“我太累了,我也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换种活法。”   傅衍冲陈辛伸手,陈辛不闪不避,被掐着脸猛地被扯到傅衍身前。   他腿脚还有些不便,掌心不稳地撑在傅衍身上。   感觉到掌心下剧烈的心跳,好似傅衍的愤怒。   “什么叫换种活法?”   陈辛抬起眼道:“我也想有自己的人生,不为其他人,只为我自己的人生。”   傅衍掐着他的脸,力气逐渐变大:“看来留在我身边的日子,让你觉得窒息?”   陈辛眉心微颤:“你该高兴才对。”   “什么?”傅衍咬牙道。   陈辛:“你那么恨我,厌恶至极,我消失了,最开心的人是你才对。”   “你费尽心思抓我回去,不就是怕我仗着遗嘱动摇你的地位吗?”   陈辛按住傅衍的手:“不会了,以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第25章   说出这样的话,并非是因为负气,陈辛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这次分开,即便再次于机缘巧合下重逢,他相信他们也能做到擦肩而过。   那些怨恨与纠葛,都会被时间冲散。   傅衍还年轻,正是雄心勃勃,创造属于自己世界的时候,而他已经三十六了。   不再年少轻狂,已经疲惫不堪。   掐着他下颌骨的手,愈发用力。   傅衍的眼珠逐渐发红,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地扭曲。   他一脚踏上了那个玻璃瓶,碾得粉碎。   “你和我之间,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   傅衍低声道,说完后他竟然露出一个微笑。   那笑容让他看着人畜无害,连深海的眼珠都像一片平静的海,让陈辛恍惚了一瞬。   傅衍抬起手时,陈辛下意识感觉不妙,想要闪躲。   然而他的手腕被傅衍紧紧抓住,明明只是用掌心握着,却感觉到一阵刺痛。   麻痹神经的毒素一瞬间就席卷了他全身。   陈辛浑身软,却还是带着剩余的力道一拳捣向傅衍腹部。   傅衍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粗暴地按向那个墓碑。   就在陈辛以为傅衍是想磕破他的头,让他头破血流时,傅衍又及时拉住了他的后领。   “叔叔,看啊,这是你做梦都想见的人,可惜他死了,死透了。”   看着墓碑上老大的照片,陈辛愣住了。   而傅衍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毛骨悚然,目眦欲裂。   “傅衍!”陈辛声音恨极,几乎要从牙关咬出血来。   膝盖磕在石阶上,磨得生疼,然而陈辛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他的裤子已经被傅衍扯下,指节用力挤入体内。   傅衍想在这里上他,在老大的墓前。   和傅衍搞在一起这件事,陈辛很少有仔细想过。   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和父子俩都搞在一起过,肮脏下贱。   这些不用傅衍提,他也清楚明白。   但这样赤裸裸地在老大的墓前做这种事,几乎要让陈辛疯狂。   不管他怎么声嘶力竭地让傅衍停下,但对方都无动于衷。   陈辛甚至有些绝望了,他红着眼眶看着老大的照片,逐渐闭上了眼。   傅衍从后方欺上来,咬住他耳垂道:“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事吗?”   “父亲就算知道,也会感谢你这么照顾他儿子,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你不是要带走这里的东西吗?能射在这里不是更好?”   陈辛没有说话,傅衍按住他的腰,用力一撞。   陈辛的脸颊顺着力道撞在墓碑上,火辣辣的疼。   他脸上蹭脏了,却很快被泪水冲淡。   陈辛紧紧闭着眼,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这一刻,他已经死了。   只有这具身体,停留在这。 第26章   傅衍的手从后方伸了过来,触碰到他满脸泪水时,显然僵了一下。   陈辛已经没有任何挣扎,他的脑袋低垂着,浑身绵软。   傅衍往下一摸,同陈辛身体一样,那处也是萎靡着,没有丝毫反应。   “你这算什么,为他守贞?”   陈辛没有回答,如果他现在还有理智的话,就能听出傅衍声音里的颤抖。   不过就算他真能听见,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陈辛几乎感觉不到周遭事物,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躺在车上。   脑袋靠着傅衍的大腿,身上披着一件西装。   身体里的药物仍在生效,后面却没有向以往那样湿润黏腻。   不知道是傅衍没有做到最后,还是单纯没弄进里面。   陈辛再次麻木地闭上眼,懒得再想。   傅衍将他带回了老宅,只是短短一个月不在,老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衍像是厌恶极了这个房子,一有主动权,就将所有家具都换了个遍。   再也找不到丝毫从前的影子,这里完完整整,成了傅衍的房子。   老大从前最爱坐的那个沙发,后来是陈辛专属的位置,也被清理干净。   那个位置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正如现在陈辛的心。   其实他很奇怪,傅衍为什么这么恨老大。   老大对孩子虽然不算尽责,傅衍算得上是佣人与陈辛一起照看大的,但老大也从来没有苛刻过傅衍。   傅衍不仅对老大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还不愿看到他的任何东西。   陈辛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不明白傅衍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   他不知道有些时候,不关心,不在乎,也是一种暴力。   傅衍将陈辛抱回房间中,脸色才好了些。   他将陈辛放在了床上,转身出了去。   傅衍给陈辛下足了量,知道他现在还无法动弹。   但是等他出去拿了医疗箱回来,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傅衍面色一变,咬牙地想着,陈辛还真是能跑。   打断了腿也能跑,下了药还能跑!   他目光迅速地扫过房内四处,最后在紧闭的浴室门上顿了顿。   傅衍松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叔叔,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傅衍试图拧开门锁,不出意料,已经反锁住了。   傅衍再次敲门,直到耐性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粗暴地踹开了浴室门,空旷的浴室里,陈辛背对着他躺在浴缸里。   陈辛的脑袋靠在边缘,双眼闭着,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傅衍走上前:“叔叔,要洗澡怎么不喊我帮你。”   “你现在……”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便煞白一片。   刺眼的猩红绵延在浴缸里,源头是陈辛的手腕。   陈辛确实很能跑。   无论以任何方式。 第27章   傅衍一把将陈辛从浴缸里拖出来的时候,陈辛甚至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   划开手腕的时间太短,如果真想要死,这是最没有效率的方式。   并且需要独自一人,而不是这种分分钟都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   比起手腕,颈动脉,腰腹重要脏器,甚至是下肢动脉被割开,都比手腕死得要快。   陈辛没有那么想死,所以他只割开了手腕。   他睁开眼,看着傅衍紧紧攥着他手腕,甚至没来得及遮掩自己神情,满目惶恐。   那瞬间,陈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本以为,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那是让他可以从这样的境况中脱身,或许能得到自由的东西。   连傅衍对老大无缘无故的恨,都有了缘由。   傅衍迅速地绑住了他的上臂,给他止血,紧接着立刻叫来了家庭医生。   手腕上狠戾割开的伤口,让家庭医生都有些发怔。   他犹豫地望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傅衍,又望了望床上一动不动的病患。   到底还是将劝诫的话咽了下去。   这两位都不是普通人,他给不出任何意见。   等处理好伤口后,傅衍突然出声,让医生给陈辛注射镇定剂。   这话陈辛躺在床上听见了,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从墓地回来以后,陈辛就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傅衍面色刚阴下来,目光就落到对方的手腕上,又似被烫伤般,避开了视线。   医生听令行事,注射镇定剂后,陈辛睡得很快。   医生主动开口:“傅先生,我建议还是对陈先生进行心理干预。”   傅衍坐到了床边,直直盯着陈辛的脸,好似对医生的建议充耳不闻。   “自杀这种事情,有第一次或许就会有第二次。”医生话音刚落,就看到傅衍转过脸来。   那目光让医生一瞬间就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医生识趣离开了房间,傅衍拉开了被子,轻轻爬上了床。   陈辛的呼吸很轻,傅衍将脸趴在他胸口上,听着心跳身沉稳地在耳边跳着。   “叔叔。”傅衍低声道。   “就算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也不会再见到父亲了,你还想着他干嘛呢?”   傅衍将脸埋进了陈辛的颈项,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你现在只有我了,还想要去哪?”   “都快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记得他?”   傅衍伸手抚摸着陈辛的脸颊,最后十指滑至颈项,微微用力收紧:“是不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痛苦了。”   直到感觉昏睡的陈辛,不安地开始挣扎,傅衍突然又松了手。   他低头甜蜜地吻了吻陈辛的嘴唇:“叔叔,是你先说的爱我。”   “你都说了爱我,怎么能喜欢爸爸呢?”   他目光隐隐泛红,再次收紧了双手:“你明明说过,这个世上,你最爱的人是我。” 第28章   陈辛很少梦见傅衍小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的傅衍长得很可爱,黑色卷发,蓝色眼珠,乖得像个天使。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天使呢?   尤其是天使还粘人,会乖乖握着他的手,冲他笑。   十六岁的陈辛也是个半大少年,身上整天带伤,因为早熟,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会带孩子了。   老大看着这一大一小,总觉得有意思。   很快的,傅衍就被丢给了陈辛带。   就算被抱到陈辛那窄小的出租屋,傅衍也丝毫看不出任何不适。   他穿着陈辛大大的秋衣,睡觉的时候会整个团在陈辛怀里,蜷缩成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傅衍想要的很少,在小孩什么都想要尝试的年纪,他总是很安静。   但是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执拗。   陈辛有一次出差,离开了不到一个礼拜。   不到一个礼拜的原因,就是因为傅衍。   孩子晚上不睡觉,吃得也少,精神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   就像丢了主人的小动物,不安地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一开始陈辛还不知道为什么傅衍会这样,在他看来,傅衍虽然从小没有母亲,老大也不怎么关心他,但是身边围绕着佣人。   按理来说,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直到他发现,傅衍在被家庭教师虐待。   背不好单词,就会被关在衣柜里,会被要求跪上很长时间。   陈辛看顾孩子的时候,家庭教师不敢惩罚。   陈辛离开后,那些噩梦重新回到傅衍身上。   偌大的傅宅,许多佣人,一个孩子。   却没人能发现这个孩子不对劲。   陈辛第一次将孩子从衣柜里抱出时,傅衍浑身都是汗,却没有哭。   好像在他看来,被惩罚是合理的。   在陈辛让人将那家教拖下去时,傅衍抓着陈辛的衣领哭着为那人求情。   他声音很软地对陈辛说,老师对他很好。   老师会夸他,带着他玩小狗,还会给他吃管家不让吃的糖。   陈辛紧紧抱着傅衍:“那不是对你好。”   傅衍望着陈辛:“他说他爱我。”   “那不是爱。”陈辛摸着傅衍的额头。   第一次不再将这个孩子,只是单纯地当成老大的孩子来看待。   甚至因为心痛,他忍不住擦去傅衍的眼泪:“我会爱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他曾经也做到了,傅衍的衣食住行,一切都由他一手安排。   他看顾着这个孩子长大,看他从孩子到少年。   也不知何时,一切都变了。   对于傅衍来说,一切好像也没有太多变化。   陈辛将他从衣柜里抱了出来,却也将他推进了另一个囚笼。   可是,陈辛爱他。   虽然他早知道。   那是个谎言。 第29章   陈辛醒来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他感觉喉咙有些发疼,到了浴室才看到颈项上清晰的指痕。   陈辛抚过那些指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洗了个澡,出来时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湿润了。   粗暴地揭开来,没有多看缝合线一眼,他走到门边。   果不其然,门外有两位保镖,往日里都是替他看顾傅衍的,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傅衍的人。   难怪傅衍这么着急借着钟叔的事情整他,原来时预谋已久。   要是傅衍对付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那陈辛会感到无比欣慰。   傅衍能成长到今天的模样,他功不可没,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陈辛来到床边,看着院子里来往的佣人,以及墙上密集的摄像头。   很显然,老宅也被傅衍重新布置过了,这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大又华美的牢房。   只关陈辛一人,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为傅衍的兴师动众。   房间里也有摄像头,陈辛翻出了三个。   往日里通常都是他在傅衍四周安装摄像头,这套现在反而被用到他身上。   陈辛没太多反应,而是将那些摄像头找出来,一一踏碎,然后坐在床上安静等待。   不多时,暗中监视他的人很快出现了。   傅衍穿着西装,看着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一种应酬后的不耐感。   看到陈辛后,傅衍脸上的不快散去,迎了上来:“叔叔醒了?”   陈辛双手抱臂,那是一个防备的姿势,他冷淡地提出一个要求:“放我出去。”   傅衍蹲到陈辛身前,拉出他的手腕,看着上面的伤:“叔叔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陈辛垂眸望他:“今天很忙吧。”   “如果不放我出去,之后你会变得更忙。”陈辛一字一句道。   傅衍看向陈辛,了然道:“难怪今天有这么多麻烦事找上公司,看来叔叔是防着我把你抓起来,特意留的后手?”   陈辛:“本来是这样。”   傅衍琢磨着他嘴里的这句话:“叔叔你竟然舍得破坏爸爸留下的东西,我该感到高兴吗,你因为恨我,恨到甚至忘记了对他的爱。”   说到这他笑了,笑容很有几分真心。   他非常愉悦,蓝色的眼珠变得愈发漂亮,让陈辛想到了昨夜的梦。   他梦到了傅衍小时候的模样,他从未对这个孩子有过不伦心思,起码在他们滚到一张床之前,他能发誓,他对傅衍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   他伸手触碰傅衍的脸,感觉到傅衍瑟缩了一下,瞳孔却放大了。   肉眼可见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为什么从前没发现呢,这只需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出来的事情。   “你喜欢我吧。”陈辛低声道,却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   傅衍面上的红晕飞快散去,重回苍白。   因为陈辛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兴奋,不是厌恶。   而是平静,就像被迫失去武器的他,却徒手攥住了傅衍的心。   他能够伤害他。   轻而易举。 第30章   傅衍努力想做出笑得模样,可惜失败了。   他似乎想让陈辛不要自作多情,却半天都无法说出。   只有无尽的沉默将二人包围,傅衍从床头柜取出医疗箱,给陈辛的手腕重新缠上纱布。   最后他对陈辛道:“所以呢?”   陈辛看着那被仔细裹上纱布的手腕:“我对你从没有过那样的感情。”   傅衍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过:“我早就知道了。”   “你只是将我当成父亲留下来的责任,是延续他的证明。”   “所以我的想法从来不重要,我只需要待在你安排的位置里,一切都以父亲的意愿为首。”   傅衍站起身,低头看着陈辛,面无表情:“所以当年你才会不顾我的意愿,赶走许耀,每时每刻都在监视我,决定我得所有交际关系。”   陈辛嘴唇微动,半天才艰难道:“你的身份注定了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你忘记你当初被绑架,就是因为被认识的人蒙骗吗?”   傅衍:“是啊,我太蠢,我迫切地希望逃离出傅家,离开你,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所以我求助许耀,抓住我身边任何一个人。”   “但是后果只是证明了你是对的,我是错的。许耀可以为了钱离开我,朋友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我。”   “我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有人留在我身边。”   傅衍:“叔叔,很失望吧,培养出了一个失败品,毁了你的大计。”   他伸手触碰陈辛的脸,那么温柔,指腹擦过他脸上细碎的伤口:“可是怎么办呢,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待在这地狱里,你却一走了之呢,叔叔你可要负责啊。”   “既然将我当做了祭品,那就该负责到底啊,怎么能现在离开呢?”   陈辛躲开了傅衍的手:“许耀已经回到你身边,现在公司上下都掌握在你手里。”   “你放我离开,不会再有人控制你,你该感觉到高兴才对?”   傅衍毫不在意地收回悬空在陈辛脸侧的手:“我爱你啊。”   他的爱说得轻慢,好似这是不值一提,甚至不带有丝毫重量的话语。   “我爱你,我得爱你才行。这个世界上,我只能爱你。”   陈辛瞳孔微缩,哪怕傅衍没有说,他都听懂了这期间的未尽之意。   傅衍只有爱他,才能接受他当年的所作所为。   只有爱他,才能这些年活在他的控制下。   扭曲的,变形的,一遍遍催眠自己,最后信以为真。   这不是爱,爱不是这个模样。   更像一种诅咒,以爱为名,傅衍当年没法逃离。   如今,他也不允许陈辛离开。 第31章   手腕上伤处在一跳一跳地疼,就好像里面藏了颗心脏。   陈辛以为抓住了傅衍最脆弱的情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可在傅衍说出爱的那一刻,却让陈辛感觉握在手里的机会,像云雾般消散了。   只因迟来地发现,他成了加害者。   无知无觉这么多年,面对这个他养育长大的傅衍。   被他摧毁,扭曲又重塑的傅衍,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傅衍,仍是那个衣柜里被发现的孩子。   他没能将人抱出来,哪怕他自以为救了傅衍。   “我以为……这些东西,你总有一天想要。”陈辛艰难道。   少年人总想追逐梦想,哪怕金山银山放在他面前,也能眼也不眨地丢弃。   傅衍自小从未在衣食住行上吃过苦,而陈辛不同。   他曾经活得像条野狗,对于野狗来说,活着都很艰难。   老大留下来的家业,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只想留给傅衍。   傅衍年少时的反叛,他不知该怎么解决,只能手段粗暴的镇压。   他试图对傅衍好,他将所有他认为重要的,认为傅衍需要的东西堆到对方面前。   他不想傅衍因为他和老大的事情,误以为自己也爱男人。   所以他赶走了许曜。   傅衍当年被绑架,至今仍是他的心结。   所以他二十四小时监视对方,只为了保护对方的安全。   但这对傅衍来说,却是无法承受的事情。   甚至到了,要逼迫自己来爱他。   陈辛愣愣地望着傅衍,低哑道:“这是错的。”   傅衍仍是笑的模样,可是在陈辛眼中,这个人在哭。   “这不是叔叔你能决定的事情,现在决定一切的人,是我。”   他将陈辛推在了床上,手指撩开了病袍,探入其中:“叔叔不要总是惹我生气。”   傅衍的目光落在陈辛的手腕上,那白色的绷带刺痛了他的眼。   “也别再愚蠢透顶想着死,如果你我之间非要有个结局。”伴随着进入,傅衍的脸上浮现红潮:“那只有我死了才是结局。”   “说不定到那时,叔叔你也会像想念父亲那样想我?”   他低声笑着,看着陈辛惨白的脸,狼狈闭上的眼睛,就像不愿看他的模样。   傅衍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最后他沉默地压在了陈辛身上。   胸腔相抵,好似他也触碰到了陈辛的心跳。   傅衍将脸颊贴在陈辛的肩膀上:“其实还有一种解决方法。”   感觉到陈辛睁开眼,傅衍低头吻了上去:“是叔叔爱我。”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叔叔与其想着怎么自杀,不如杀了我。”   “这样你就能逃离了,永远地逃离。” 第32章   陈辛醒过来时,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身上很清爽,是被清理过了。   虽然割腕没有想着死,可是失血过度,也会让人短期内有些虚弱。   陈辛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陷入了沉默。   至少在傅衍的监视器中,陈辛几乎不怎么动弹,只是久久地看着窗外。   陈辛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只是发了会呆,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傅衍回来了。   陈辛没有回头,直到感觉傅衍站到了他身后,用手触碰他的脸:“叔叔,你在看什么?”   “想要出去吗,你要是说点好听的,我不介意花时间带你出去逛逛。”   本以为陈辛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陈辛却回答了:“你想听什么?”   傅衍绕至陈辛面前,蹲到他身前。   陈辛好像瘦了很多,轮廓越发鲜明。   眼尾也有了些细纹,他毕竟比傅衍大十一岁。   傅衍伸手触碰他眼角的细纹,他们从未有过这么平和的时候。   讽刺的是,这是他们其中一个,被另外一个囚禁,才能换来的虚假平和。   傅衍想了许久,才仰头望陈辛:“叫我一声阿衍。”   陈辛顺从地喊了声阿衍,可傅衍却眉心紧紧皱起,说不是这么喊。   陈辛不厌其烦,一声声地重复着这个称呼。   念得口干舌燥,始终没能让傅衍满意。   直到最后,傅衍自己却喊了停。   他拉起了陈辛,出了那个卧室,来到楼下花园:“叔叔没让我满意,所以大门是不能出了,院子还是能逛一逛的。”   陈辛无所谓地颔首,他将手从傅衍手里抽出,看道对方骤变的神情,就知道这个细小的动作招惹了对方。   从前他怎么不知道傅衍是这么敏感的人?   也可能傅衍一直这么敏感,只是陈辛都将其种种行为,是作为对他的反叛与敌对。   陈辛犹豫了一下,想要解释说这里有佣人。   但转念一想,这个避嫌的行为既无意义,又很可笑。   傅衍将他关在这里,怕是没有佣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何必欲盖弥彰。   陈辛简单地问了公司现在的状况,傅衍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陈辛问,他就说了,陈辛给出了一些意见,傅衍没有应声,看不出是听了还是没听。   说多了,陈辛自己觉得没劲,又沉默了下去。   他觉得他和傅衍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傅衍将他留在身边,不会感到高兴,更多的时候都会焦躁,因为陈辛就是没办法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但是傅衍绝无可能接受他离开。   陈辛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候傅衍回来了,他还在睡。   他越来越瘦,傅衍掐他的腰时,皮肉上透出骨骼的形状,更是触目惊心。   那一晚傅衍前所未有的沉默,只是在最后问陈辛:“如果我们的过去没有那么不堪,你说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陈辛疲倦地望着他:“如果没有那段过去,你也不会爱上我。”   傅衍沉默了一会:”所以现在这些究竟算什么?“   陈辛平静地说:“现在这样,是你在恨我,而我……不过是赎罪罢了。” 第33章   “中度抑郁?”傅衍看着递到面前的报告书,将上面的诊断结果念出。   “所以身体没有事。”傅衍将报告推开:“只要身体没事就行。”   心理医生不赞同道:“要是病情得不到控制,继续发展下去会很危险,陈先生已经有过一次危险行为。”   傅衍看向心理医生:“所以呢?”   心理医生眉心紧皱:“如果不能进行心理上的疏导,可以尝试一下药物治疗。”   傅衍:“有副作用吗?”   心理医生:“会有一定程度的嗜睡。”   傅衍:“他现在每天都在睡。”   心理医生:“这正是抑郁症的症状之一,病人试图通过睡眠逃避现状。”   陈辛趴在窗户上,他被关在这里以后,看得最多的就是这扇窗户外的景象。   明明住在这里很久,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个院子的一草一木。   手里夹着香烟,万幸傅衍没有将他这点需求也给剥夺。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清楚日夜。   有时候睡醒睁眼,天已经黑了。   陈辛听着一旁傅衍的呼吸声,静静睁眼到天亮。   世界安静得让人发疯,只有另一个人存在发出的动静,才能让他停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门被推开,傅衍走了进来。   陈辛夹着香烟回头,却看见傅衍拿着一套西装扔到了床上,看着他命令道:“穿上。”   陈辛不明所以,等他换上那套衣服,便发现衣服空荡了不少。   傅衍看着好像更不满意,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带着陈辛出了这个房间。   陈辛有些犹疑,不知道傅衍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直到车子停在了熟悉的建筑物前,陈辛才疑惑地看向傅衍。   傅衍从车子抽屉出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那是一个金属环。   傅衍拿着那金属环,扣在了陈辛脖子上。   那看着实在太像狗圈了,让陈辛下意识闪避,却被傅衍一句话定住了动作。   “如果你还想回公司上班,就老老实实戴上这个环。”   上班?他以为傅衍会将他关上一辈子,现在竟然叫他上班?   难道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命不久矣,激起了傅衍的同情心?   金属环的卡扣处有一个指纹锁,没有傅衍的指纹,这个金属环就不会被取下。   傅衍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辛猜到了是什么。   傅衍:“要是没有定时输入我的指纹,这东西会爆炸。”   陈辛以为是定位器,没想到这玩意的作用更可怕。   傅衍扣上环后,摸了摸陈辛的头:“所以叔叔不用想着偷跑哦。”   “要是离开我,你就会死。”   傅衍手指滑过陈辛脖子上的金属环:“叔叔如果不在乎自己的命,我不介意送你在乎的人下去陪你。”   “你那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有一个算一个,我会亲自动手,送他们跟你团聚。” 第34章   陈辛回到自己熟悉的办公室,所有陈设都没有变,公司里的熟人见到他来,一个两个非但没有避嫌,还热热闹闹地凑了过来。   前台的小姑娘都来了,问他病情好了些没。   看来傅衍对外告知的理由,是他病了,没法来上班。   好不容易送走了办公室的人,陈辛坐回电脑前,慢慢地整理这两个月来落下的工作。   重新回到正轨,陈辛也没又露出不适应的表情。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到傅衍看到陈辛送到面前的热咖啡,还疑惑地轻挑眉稍。   傅衍很少来公司,不过陈辛不在这段时间,他倒是得天天来上班。   毕竟公司还是需要一个坐镇的人。   没了陈辛,傅衍就得顶上。   陈辛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下午的行程,最后静下来等傅衍安排。   傅衍没有为难陈辛,而是听过后改动了一下行程的时间,便让他出去了。   陈辛回到办公室,下属已经候在那里了。   下属看到他脖子上的金属环后,没有像其他同事那样露出欲言又止,又不敢问的神情。   而是显然地流露出了愤怒,但下属很快就忍了下来。   “办公室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监视器。”下属说。   陈辛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环,下属谨慎道:“这个东西,我会尽快找人解开。”   陈辛:“心理医生做得不错,原来商量好的价格,给他翻倍。”   下属:“下一步该怎么做。”   陈辛指腹滑过桌面光滑的边缘:“是时候该整理一下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异心的,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都得收拾干净了。”   “傅衍想要杀鸡敬猴,可是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因为死了一个钟叔就能永远消停。”   “他心不够狠,这些年被我逼着学了不少,但到底不是真心想要做这些事。”   陈辛眸色微沉:“或许,他本来就不适合这里。”   下属看着陈辛的表情,知道对方终于下了一直以来,始终不愿做的决定。   陈辛望着下属:“再让他这么乱来下去,会坏事的。”   下属:“少爷一开始就不想坐这个位置,的确没必要勉强他。”   陈辛不置可否,他瘦得太多,眉眼间的阴郁比从前更甚。   气势更是有增无减,让人根本瞧不出,他这段时间一直被囚禁着。   不过就算真被囚禁,下属也相信,陈辛想什么时候离开,就能离开。   傅衍困不住他。   下属抿唇道:“只要您下了决定便好。”   陈辛拿出香烟,点上轻轻吸了口:“嗯,安排下去吧。”   “少爷那里……”下属犹疑道。   陈辛微微出神:“说不定这才是他想要的。”   自由,恋人,以及……正常的人生。   (一更) 第35章   一天忙下来,傅衍觉得确实比以往舒心很多。   陈辛的办事能力还是有目共睹,傅衍靠在车椅上,扭头看陈辛:“叔叔,被关了这么久,也没忘记自己的本职,看来你是真喜欢这个公司。”   陈辛不回答这话,反而开始总结起这两个月,傅衍的工作干得如何。   傅衍顿时有些笑不出来,有种差生被教导主任抓到的感觉。   他新奇地望着陈辛:“你的大脑到底是用什么构成的?”   陈辛:“额叶、颞叶、顶叶、枕叶与岛叶,主要还是神经细胞所组成。”   傅衍沉默了许久:“黑道还要学这个?”   “第一,我们这个不算黑道,只能是帮派,第二你可能没兴趣知道,我是大学毕业以后,还进修过几年,为了更好地辅助你父亲管理公司。”   傅衍撇嘴:“为了老头子,你还真的拼。”   陈辛认真的望着傅衍:“难道对你,我付出得还不够多?”   傅衍一怔,似乎没想到陈辛会突然变得这么直白。   陈辛:“虽然那些付出不是你想要的,现在我明白了。”   傅衍本来还因为陈辛的那句话,心头有些发麻,听到后面那句,不仅皱眉:“你明白什么了?”   陈辛:“我不应该强迫你,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干涉你的交友自由。”   “包括许曜,你如果还喜欢他,其实不妨考虑跟他继续发展。”   “他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是出过国,前途无量。”   傅衍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什么意思?!”   陈辛被打断了,也不恼,而是平静地望着傅衍:“如果当年我没有干涉你们,而是让你跟他一起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会怎么样?”   傅衍面色铁青道:“我没兴趣去假设不会发生的事情。”   陈辛:“会比现在好吧,你恨我,又不得不逼自己来爱我。”   “你真的觉得你爱我吗,傅衍。”   傅衍伸手抚摸陈辛的脸,就像触碰自己的所有物:“叔叔不信?”   “只有你对父亲的爱才是爱,我这样的,连说爱你都不配是吗?”   陈辛知道这场谈话进行不下去了,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局总是不欢而散。   而现在因为傅衍对他的监视,就是想散也散不了。   见傅衍脸色愈发差,陈辛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勾住傅衍的脖子,将脸贴了过去,在傅衍的唇边落下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傅衍僵住了。   上一次陈辛的主动,他肚子上挨了一刀。   这一回又会是什么呢?   傅衍缓缓闭上眼,没有丝毫抵抗。 第36章   对于那个吻,傅衍没有追问陈辛为何突如其来的主动。   陈辛也没有解释太多,就好像他想吻就吻了。   何况他和傅衍之间的问题,并不是能通过身体能解决的。   身上的伤可以用时间来愈合,可是心里的伤痛隔阂,却难以消散,   陈辛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他和傅衍不能继续这么病态又扭曲地纠缠下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陈辛可以配合一时被囚禁的戏码,不可能陪着演一世。   在傅衍将他打为叛徒,并将多年筹谋毁于一旦时,陈辛的确想要放弃了。   他累了,不想再这么辛苦下去。   可是走没能走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金盆洗手那有这么容易,想要守住偌大家业,心慈手软不亚于两手空空地走入兽群。   随时都会被扑上来的人拆吞入腹。   傅衍粗暴地处理了钟叔,看似有效,实则得罪了一帮人。   陈辛的“叛离”帮派,更是为傅衍的处境雪上加霜。   傅衍虽然没有说过,但陈辛可以通过他的状态看出来。   傅衍这段时间不止遭遇了一场暗杀,指腹的硝烟味,身上日渐增多的伤口。   无一例外地表明傅衍正在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环境中。   再这样下去,傅衍迟早会死在暗杀当中。   陈辛明白,他不能再让傅衍任性下去了,所以他回来了。   回到老宅,陈辛对傅衍说:“我得出去一趟。”   傅衍皱眉:“容忍你去公司已经是我的底线。”   陈辛没说什么,只是在晚些时候,他突然拿着酒寻到了在书房的傅衍。   在傅衍惊讶的目光中,陈辛含了口酒,故技重施,吻在了傅衍唇上。   红色的酒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淌下,傅衍推开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将陈辛压在了桌上。   身体在发热,血液轰隆作响,傅衍被陈辛咬得双眼发红。   身下人过于热情,虽然在他和陈辛撕破脸前,陈辛也经常在性事上占据主动位。   但是自从他将陈辛囚禁起来后,对方再也没有主动碰过他。   傅衍感到不解,更多的却是快意。   他们做了三次,随后傅衍在剧烈袭来的困意中沉沉睡去。   陈辛简单地擦拭过身体,穿上了外出的西装。   路过花园时,整理草木的佣人冲他点了点头。   陈辛笑了笑:“这段时间,你将院子里照顾得很不错。”   佣人老实垂首,他们擦肩而过时,陈辛低声道:“照顾好少爷,他醒了之后,记得通知我。””   陈辛驱车来到一处仓库,下属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候。   陈辛从车里取出一对黑色手套,仓库门轰隆地打开。   他冷淡地戴上了黑色手套,看着跪在正中,浑身是血的男人。   陈辛接过下属递来的刀,漫不经心地在手里转了一圈:“是哪只手动了傅衍?”   男人嘴里被塞了东西,惊恐地望着陈辛摇头。   陈辛没有表情道:“不肯说,那就一根一根地削下来吧。” 第37章   陈辛回到家时,先去浴室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   回到床上后,陈辛看着因为酒里药物而沉沉昏睡的傅衍,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   他好久没有亲手处理人了,那剁下来的十根手指,会在明天早上,送到那些不安分的人家中,作为见面礼。   这表明之后陈辛会一一去拜访他们,算一算这些日子的总帐。   傅衍好似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陈辛的动静,他下意识动了动,然后转身抱住了陈辛。   傅衍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蜷缩起来。   但如果有陈辛在身边,就会本能地去靠近陈辛,将他抱着。   陈辛睡眠浅,每一次傅衍拥过来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   哪怕在最恼火傅衍的时候,陈辛也仍然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可爱的。   睡着的时候很听话,不会字字句句都要顶嘴,反驳,说些难听的话。   陈辛回手抱住了傅衍,掌心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一如幼时他哄睡傅衍的每一次。   自从陈辛回来后,逐渐接手了公司的事情,傅衍并没有回到之前不理事的状态。   反而比往常花上更多的时间,留在公司里。   这代表着他并未完全相信陈辛,必须要留在身边监视,才能放心。   这倒是给陈辛省了很多事,如果傅衍这种时候还要到处乱跑,他就得头疼了。   与其同时,和谢氏集团的合作,正紧密的进行。   傅衍当初为了寻求谢随的帮忙,花费巨大。   那让出去的利益,让陈辛后来整理报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不过比起利益,陈辛相信谢随身上应该有比金钱更大的弱点。   而那个弱点,他已经找到了。   现在要做的,是切断傅衍和谢随两个人的联盟。   因为利益所建立的关系,轻而易举地便能断开。   陈辛一步一步,缓慢地蚕食着傅衍有可能寻求的外援。   直到万无一失,等到完全稳妥。   和谢氏的交易,在公海上。   那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傅衍不喜欢坐船,因为会晕。   不过签合同的时候,傅衍还是露面了。   巨大的私人游轮上,傅衍面色苍白地出现。   陈辛看着他的脸色,不动声色地皱眉,下意识地,他去碰傅衍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   他感觉到傅衍的额头上出了不少汗,眼神也非常阴沉。   “怎么了?”陈辛低声问。   傅衍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   陈辛心里一沉,迅速地开始思考,傅衍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还是说露出了什么马脚,直到谢随露面,遥遥地冲他举了下酒杯。   陈辛便知道了,虽然谢随答应与他合作,但不代表他不会提醒傅衍。   合同顺利完成,陈辛看到傅衍离开了会议厅,立刻紧随而上。   傅衍好像知道陈辛跟了过来,却没有停下,而是一直行至甲板上,才转过身来。   陈辛在对方转过来的那刻,瞳孔微缩。   因为傅衍手里有把枪。   熟悉的,和在当初公司发生的情形,一模一样的上演。   傅衍用枪指住了他。   陈辛又些苦涩地眨了眨眼。   心想这一回又会打在哪呢?   会要了他的命吗? 第38章   喉头仿佛被堵住了般,陈辛艰难地咽了咽,才能开口:“傅衍,你先冷静些。”   傅衍看着陈辛的模样,仿佛觉得好笑:“叔叔害怕了吗?”   陈辛默了默:“这是在别人的地盘,闹成这样不好看。”   似乎没想到陈辛这种时候,还在在意这个,傅衍勾起唇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比起自己的性命,叔叔更在乎的是颜面?”   陈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清楚傅衍究竟知道了多少。   只能尽量将人安抚住:“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傅衍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枪:“什么误会呢,叔叔暗中跟那群老东西达成合作,还将谢随拉拢过去,如果我没猜错,明天等回到公司,又是一场董事会,这一回我这个傅总的头衔,就该让给叔叔你了吧。”   陈辛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傅衍:“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呢,在被关的那段时间里,叔叔就开始想着该怎么逃出去了吧。”   “不对,不能说是逃。叔叔怎么会逃呢,叔叔只会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再好好给我上一课,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傅衍扣动了枪的保险栓。   陈辛安静地望着傅衍,这时候下属从船舱走了出来,带着几个手下。   他们手持枪支,数个红点落在了傅衍身上,皆指着要害处。   只要傅衍轻举妄动,那再动手的前一刻,他也会死。   陈辛没想到下属会突然出来,傅衍在看到红点的那刻,脸色更加苍白。   嘴唇毫无血色,只直直地望着陈辛,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陈辛的真正模样。   陈辛:“退下。”他冲下属说。   下属犹疑地望他:“少爷现在太冲动了。”   陈辛:“我让你退下!”   见人不动,陈辛咬牙道:“他是傅衍!”   只一句话,下属便让人收了枪。   傅衍突然笑出了声:“是啊,哪怕叔叔你做了叛徒,但我是傅衍,是傅云生的儿子,就算我要杀你,你也不舍得碰我一下。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啊!”   他大声地笑着,眼眶都笑红了。   海风冽冽,傅衍的笑声淡了下去,他突然快步往后退,没几步腰便靠在了栏杆边缘。   陈辛面色一变,他迈步上前:“你要做什么?”   傅衍:“替你解决最后的麻烦啊。”   他看着漫不经心,甚至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陈辛紧紧盯着对方,手已经抬起来了,决定让手下的人开枪打傅衍的腿,不要叫人做蠢事。   然而下个瞬间,傅衍却用枪抵住了自己:“别动,叔叔。”   他声音很轻,在海风中几乎叫人听不分明。   陈辛只觉得血液轰轰作响,那瞬间他几乎思考不到任何的事情。   “我说过,你我之间只有一个结局。”   “等等。”陈辛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又破碎,几乎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沙哑着一再重申。   傅衍好似觉得新鲜:“原来你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虽然也很有趣,但是……我真累了。”傅衍说得轻松:“再见了,叔叔。”   好似只是单纯地同他告别,好像只是简单地结束了一场约会。   在陈辛抓住他前,扣动了手里的枪指,枪声响起,血液溅在了陈辛脸上。   他没能抓住他。   傅衍的身体越过栏栅,摔入了海里。   留给陈辛的,是那腥浓的血液,以及指腹间残余着,傅衍的温度。 第39章   下属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眼睁睁看着傅衍朝自己胸口开了一枪,坠入海中。   也看到陈辛扑了过去,甚至触碰到了对方的手,却没能握紧。   坠入海中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重,几乎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一刻,下属本能地感觉到,傅衍的消失或许是一件好事。   正如他坠海前对陈辛说的那样,解决掉了最后一件麻烦。   他看到陈辛握住栏杆的手,用力到泛起青筋,心里想了许多话,却没一句适合说出来。   或许陈辛也是这么想的吧,傅衍坏了陈辛多年筹谋,又将他抓起来囚禁。   虽然多年养育总有点感情,但那些感情……   不等下属想完,就看到陈辛脱掉了身的西装外套,单手撑住栏杆,头也不回地翻身而下。   下属震住了,他忙扑上前,却只来得及看到陈辛陷入海中的水花。   轮船上翻天覆地的动静,陈辛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在海中艰难地睁开眼,海水将他眼眶刺得生疼。   可是他就是看不见,明明前后差距不过数秒,傅衍呢,傅衍去哪了。   海水冰冷刺骨,像是要从四肢一路钻到心脏。   所以胸腔那跳动的器官,才疼得要命吗?   陈辛不断地浮起吸气,再深深潜入。   他感觉到不少人都下水了,也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陈辛没有理会,而是不停地在海水里寻找着。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他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臂,却发现这是船上下来的救护人员。   傅衍呢?这些人下来做什么!   救护人员一把抓住他,要将他往救援船上拉。   陈辛挣扎了几下,却因为在海里寻找太久,失去了力气。   又或者是眼睁睁看着傅衍冲自己开枪后,他浑身上下已经发软。   可能是看他挣扎地过于剧烈,嘴里不停喊着傅衍的名字。救援人员用力抓着他,开口道:“陈先生,傅先生已经找到了,你先上去吧。”   他的所有抵抗都瞬间消失,温顺地配合着救援人员,将自己拉了上去。   倒在救援船上,他挣扎地想爬起来,却听到两个医护人员低声交流道:“船上的医疗器械处理不了这样的伤势。”   “失血过多,心跳已经停止了。”   陈辛怔了怔,他转过看向被两个医护人员包围的担架上,那里垂下一只苍白的手。   手上仍有残余的血渍,混合着海水,一颗颗往下坠。   耳朵里好像充满了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轰鸣,那瞬间剧烈的黑暗袭来,天璇地转间,他好像听到了傅衍的声音。   “如果你我之间非要有个结局。”   “那只有我死了才是结局。”   “到那时,叔叔你也会像想念父亲那样想念我吗?” 第40章   陈辛睁开了眼,看到傅衍背对着他,坐在床头的沙发上。   有安静的翻书声,陈辛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傅衍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身来,冲他笑道:“睡了真久。”   陈辛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看到完好的傅衍,忍不住想生气。   可是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下意识将傅衍紧紧抱住,似乎感觉到他的颤抖,傅衍笑了:“叔叔,你怎么了?”   陈辛闭上眼:“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只要傅衍不要这样吓他,不要在他面前这样激烈地伤害自己。   他什么都答应傅衍,不管傅衍想要他的什么,爱又或者更多的东西,他都可以给予。   傅衍摸了摸他的脑袋:“叔叔,你看这个。”   陈辛顺着他的声音,望向了傅衍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本相册,傅衍从小到大的照片,很多都是陈辛陪他一起照的。   傅衍指着其中一张,年幼的他被陈辛抱在怀里,用刚哭过红红的眼睛,腼腆地看着镜头,而陈辛则是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傅衍。   “长大以后,叔叔就没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过我了。”   陈辛不知为什么,突然流泪了:“以后……以后都这么看你行吗?”   傅衍合上了那个相册,转过脸,好似有其他的东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该走了。”傅衍说着,站起身。   陈辛用力抓住他:“你要去哪?别走,留在我身边!”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都拼命抓住了傅衍的胳膊,却还是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他掌心里抽离。   陈辛用力地睁开眼,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天花板。   是医院,一旁的下属担忧地望着他。   陈辛撑起身体:“傅衍呢?”   下属冲他缓缓摇头。   陈辛再次问道:“傅衍呢。”   十分钟后,他站在医院的停尸房中,看着面前这具已经披上白布的尸体,迟迟没有动手。   下属叹了口气,他伸手替陈辛掀开了那白布。   苍白的,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陈辛面前。   很奇怪,陈辛却没有想哭的感觉,好似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包括傅衍的尸体。   直到下属再次将白布盖上,陈辛也没作出任何反应,甚至连眼泪都没落下。   出了停尸房,本来有很多事情都该处理,陈辛却一样都没有解决。   医院里有许多人都涌了过来,纷纷想与他对话。   想向他这个新任掌权者献媚的,有质疑傅衍死因的,还有单纯关怀他身体状况的,陈辛一个没有理会。   他直接回了老宅,在身边人或担忧,或惊讶,或恐惧的视线中,径直去了书房。   整理书房的佣人看着他不断地在书房中翻找着,犹豫着走了过来:“先生,你想找什么呢?”   “相册。”陈辛喃喃自语着,继续翻找。   佣人反应过来:“是少爷的相册,还是老爷的?”   陈辛没有说话,佣人走到一处,取出了一本相册。   陈辛立刻抢了过来,翻开一看,是傅云生的照片。   他茫然地看着佣人,对方犹豫道:“如果是少爷的相册,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会没有?”陈辛觉得自己在很平静地问话。   却在佣人惊恐的目光中,感觉到脸上湿润一片。   不受控的,大量的眼泪,顺着崩溃坍塌的某个角落,淌了出来。   “烧……烧掉了。”   “在临出发前,少爷就处理掉了。”   “不止是相册,还有……他留在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东西。” 第41章   佣人话音刚落,就发现陈辛用一种近乎恐怖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叫烧完了?”陈辛一字一句问。   佣人艰难地咽了咽:“是少爷吩咐的,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但是……”   之后佣人所说的话,陈辛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傅衍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所以……选择在海上自杀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陈辛甚至没办法去思考,究竟是什么将傅衍逼得宁愿放弃生命。   是他吗,是他的选择错了?   叫傅衍狠心的要将所有东西都处理掉,丝毫不剩。   这是对他的报复吗?   陈辛艰难地撑起身体,在继续在书柜翻找着。   他在偌大的宅子不断奔走,傅衍的衣服,所用过的所有东西,从这个地方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似连半点痕迹都不愿留下。   佣人担忧地跟在他身后,最终看着陈辛赤足站在了卧室中央,转过头来,轻声问他:“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佣人如何能回答,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陈辛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他眼中,陈辛从来都是冷静克制又强大的,从不会被动摇半分。   可此时此刻,他像是一个即将被海水淹没的人,无助得试图抓住一切东西,   包括来问他,他一个在老宅工作过几年的佣人。   “少爷出什么事了吗?”佣人小心翼翼道。   傅衍的死讯还没有传到老宅,但是他临行前这个举动,已经让所有人都觉得不详。   只是那时陈辛和傅衍已经出了海,无人敢质疑傅衍的举动。   陈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傅衍只是把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清除了。   可是他在这里所改变的一切,仍然在。   傅衍任性地将老宅改变成自己所想要的模样,最后又随心所欲地离开。   从傅衍死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凶手。   是他杀了傅衍,杀了一遍又一遍。   他让傅衍开了那一枪,让傅衍宁愿坠入海中,都不肯被他触碰。   是他让傅衍烧掉了所有东西,一样都不愿意留下。   “先生,你还好吗?”   佣人的声音迟来地传到了陈辛耳朵中,他好像从噩梦中被惊醒了一般,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而锐利。   他转过身开车回了医院,在下属惊讶的目光中:“给我查。”   下属错愕道:“什么?”   陈辛:“傅衍处理掉房子里的一切,肯定是不像让我们对比尸体的dna。”   “如果尸体是假的,那傅衍肯定还活着。”   下属欲言又止地看着陈辛:“想要确定尸体的真假,直接向尸体确认就好了。”   “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身上有什么印记,你应该都清楚吧。”   那一瞬间陈辛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下属轻声叹道:“你何必大费周章,只为了证明他还活着。”   “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直接面对他的尸体,就能得到答案。”   陈辛呼吸有些急促道:“既然伪造了尸体,肯定做得天衣无缝,我看不出来。”   “陈辛……”   “闭嘴!我让你闭嘴!”陈辛用力扯了扯衣领,在触及那个金属环时,顿住了动作。   下属望着陈辛:“这个……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必须是用他的指纹来解锁。” 第42章   下属盯着陈辛脖子上的金属环,却见对方猛地后退了一步。   陈辛甚至有些失态地望着他,仿佛下属再让他去做多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下属心里猛地一沉:“你知道如果这个金属环到期没有解开,会自动爆炸的对吧。”   陈辛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避开了下属的手。   下属面色一变:“陈辛,你清醒一点,傅衍死了,可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陈辛执拗道:“他没死。”   陈辛:“他没有非要死去的理由,如果是怨恨我背叛他,他大可以报复回来,就像他以往做的每一次!”   “还有许曜,说不定许曜知道什么,把他抓过来,我要亲自审他!”   下属不明白陈辛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分明直接去停尸房解开金属环就能得到答案,等等……   还是说,陈辛根本不想得到答案,陈辛要做什么?   下属担忧望他:“陈辛,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理智上司,以往你都做得很好。就连……就连老大去世以后,你都能挺过来,现在……”   “那是因为我答应了他!我答应了他……会照顾好傅衍,会看好帮派,会洗白公司。”   陈辛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通红,却没有落泪,而是浮现出一种可怕的偏执。   “所以我能挺过来。”   下属:“现在也一样,公司和帮派不能没有你。”   陈辛没再说话,而是当即转身离开。   既然下属不愿意将许曜抓到他面前来,他便亲自动手。   许曜回国后在一个科技公司上班,最近研究新的项目,每日都加班都很晚。   当被陈辛捂着嘴拖到车中时,许曜害怕地看着面前这个对于他来说,过于恐怖的男人。   而陈辛的状态也相当糟糕,看着精神极不稳定的模样。   陈辛掐着他的脖子问:“傅衍在哪?”   许曜紧张道:“我已经很久没跟他有联系了。”   陈辛用力收紧手指:“撒谎!”   许曜被压力逼得涨红了脸:“我真的……很久没跟他联系了,我不知道。”   感觉到陈辛的手指有些发颤,许曜用力顶开了对方的手,狼狈地捂着自己喉咙咳嗽着。   紧接着,他在陈辛的脖子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微微一怔。   陈辛自然没错过他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许曜声音沙哑道:“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   陈辛触碰着那金属环,还未说话,脖子上那个金属环就开始泛起红光。   许曜:“这个环要失效了。”   陈辛望着许曜,扭曲地笑了笑:“应该是要爆炸了吧。”   “这样也不错,带着你下去陪他,他会喜欢的。”   伴随机器尖锐的嗡鸣,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   金属环从陈辛的脖子上掉了下来,落在二人之间。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无止尽的安静。   许曜迟疑道:“这东西……不会爆炸。”   “傅衍定制它的时候,从来没有设置过爆炸这个功能,我们公司也不做这样的项目。”   “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录音环……里面或许有他留给你的话。”   在陈辛伸手要将那个环捡起前,许曜又道:“但是这个环已经失效了。”   他几乎不敢看陈辛的脸色,避开视线道。   “失效的那瞬间,里面的内容也会被消除。”   “已经没有了,陈辛。” 第43章   许曜看着陈辛的脸色,由扭曲狰狞,再到惨淡灰败。   后者还不如前者,至少那会陈辛瞧着还有生气些。   失效的金属环就像最后一点联系,而那一刻全然断掉。   傅衍仿佛猜到了这样的结局,连最后的话语都不留给他。   不,傅衍留了,他说累了,他说再见,叔叔。   陈辛沉默地抓起了那个金属环,松开了许曜。   那瞬间好像一切都没了意义,其实陈辛不想解开金属环,是他认为傅衍没有死。   如果死了,想来也会用这个金属环带走他。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谎言,傅衍只想一个人走,所以他说了再见。   陈辛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老宅,在金属环掉落的那刻,他突然感觉所有情绪都离他远去了。   不管是悲伤的,还是崩溃。   不像当初失去老大时的悲痛欲绝,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在那一刻他仿佛变成了置身事外的人,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第二日,在下属的焦虑中,陈辛回到了公司。   他简单地对外告知了傅衍的死亡,并全面接管了公司。   当然有人有异议,奈何陈辛积威已久。   处理好公司的事情,陈辛回了医院,傅衍的尸体还需要处理。   他亲眼看着身体火化,举办葬礼。   葬礼的那日没有下雨,陈辛一袭黑衣体面地出席主持,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中,陈辛不为所动。   不少人都说他狼子野心,杀了傅衍,以求上位。   对此陈辛没什么好反驳的,确实是他杀了傅衍。   是他亲手把傅衍逼死了。   下属对于他重归冷静而感到欣慰,这才是正常的陈辛,那日慌乱无措的他,才不对劲。   好在他脑子任算清醒,知道公事为重。   夜晚,陈辛回了老宅。   房子里所有东西都没变化,陈辛没有急于将一切恢复,而是原样保留下来。   他先进浴室,脱去高领毛衣,触碰着脖子上的金属环,陈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看着镜子。   镜子里没多久便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黑色的卷发,蓝而深邃的眼眸。   那个人从背后拥着他,亲吻他的脖子。   这不是陈辛第一次见到傅衍,他从金属环失效的那一日,便看见了。   陈辛没有理会身后的人,他低下头洗了个脸,再抬起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洗漱后陈辛躺在床上,熄灯前,他又一次看到了傅衍。   傅衍冲他露齿一笑。   陈辛冷静地望着他:“你是假的。”   陈辛:“我可以随时让你消失。”   那个傅衍凑到他面前:“你需要我。”   傅衍:“如果没有我,你在那一天就死了。”   陈辛安静地闭上眼,没有说话。   傅衍:“何况你舍得吗?”   “除了幻觉,关于他的,你什么也没能留下。” 第44章   一开始幻觉出现的频率并不高,陈辛清楚,只要自己看医生,吃药,幻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如幻觉所说,他舍不得。   很奇怪,他没有悲痛欲绝。   好像傅衍的死亡,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   他只是睡不着,一夜一夜地失眠。   他吃下安眠药,才能勉强能睡几个小时,往往都会因为心悸而惊醒。   再又一次惊醒时,陈辛看到洞开的走廊上,傅衍安静地走了过去。   分不清楚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他下床追了上去。   铺着厚重地毯的旋转楼梯,一层又一层,直至顶楼。   傅衍坐在低矮的护栏上,冲他甜蜜地笑。   “叔叔。”   陈辛迈步靠近他,他看到傅衍冲他伸出手,陈辛没有握住。   夜风吹过睡袍,拂过他赤裸的脚踝。   面前的傅衍引诱着他下坠,而最下方不是汹涌的大海,而是一成不变的花园。   柔软的草坪,不会立即夺去性命,哪怕是加上建筑的高度。   “你想让我跳下去。”陈辛冷静道。   傅衍:“你不敢吗?”   陈辛扶着护栏,垂眸望去:“就算真跳下去了,也死不了。”   幻觉中的傅衍,像是不断抛出诱惑条件的恶魔。   “但是跳下去了,你就可以睡很久了,很久很久。”   陈辛没有说话,他甚至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毕竟他太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面前的傅衍突然捂住胸口,红着眼喊疼。   他说:“叔叔,我太疼了。”   鲜红的血液汹涌地从他指缝中涌出,傅衍委屈地望着陈辛,仿佛在责怪他为什么不肯往下跳。   陈辛觉得头很疼,耳边繁杂的噪音尖锐而响亮,   在那汹涌而来的头晕目眩中,陈辛松开握住护栏的手。   身体没能倒下,因为他的腰身被搂住了。   那瞬间理智回笼,捂着胸口喊疼的傅衍消失不见。   而他半具身体,已经探出护栏。   陈辛心脏仿佛又开始重新跳动起来,他一把抓住搂住他腰的手,转过身的同时,狠狠将人抱住。   因为过于用力,陈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被他抱住的人僵住了身体,扶住他腰身的手,试图将他往外推。   陈辛愈发急切地将人搂住:“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更用力地将他往外推。   陈辛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献上狼狈而迫切的亲吻。   直至对方挣扎地推开了他,发出陈辛陌生的声音。   “陈先生,你认错人了。”   来人,不是他。 第45章   就像被按下静止键,陈辛所有动作都停住了。   一声开关轻响,男人踩亮了地上的氛围灯。   顶楼的布置并未被收走,曾经留下的氛围灯还在。   那时傅衍还活着,拉着陈辛来顶楼。   缠绕在植物上的星星灯,一盏盏亮起。   挡风温暖的毛毯,微甜的热可可。   陈辛觉得傅衍拿哄女孩的那套来哄他,但是那一晚的热可可很好喝。   傅衍的拥抱也很温暖,就像面前人从他身上抽离的手。   眼前的佣人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微长的刘海压住眉眼,戴着厚重的框架眼镜。   陈辛见过这个佣人,好像是管家的亲戚,还在念书,假期过来赚学费。   对于老宅里的佣人,陈辛每一个都会调查得清清楚楚。   自然不会不清楚眼前着人是谁。   “你在这里做什么?”陈辛冷淡道。   刚才那瞬间他所流露出来的所有崩溃和情感,都消散了。   快得近乎虚假,犹如一个收放自如的演员。   佣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又退后一步,小心道:“我在下面看到好像有人,不太放心,所以上来看看。陈先生你刚才要做什么?”   陈辛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   他越过对方,准备离开顶楼。   却被对方攥住了手腕,那瞬间陈辛突然爆发。   他不但抽出了自己的手,还毫不客气地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让佣人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记挨得结结实实,年轻男人的框架眼镜飞了出去。   现在的陈辛,非常不可理喻。   他迁怒了一个完全无辜的年轻人,对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他就是产生了一股没由来的恨意,他没能跳下地狱,也没能回到人间。   而是不上不下地悬空着,被凌迟得鲜血淋漓。   他没有死,傅衍也没有活。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多管闲事,一切就能结束了。   陈辛攥起拳头,冷声道:“与你无关。”   年轻人捂着脸,什么也没说,转身想要离开顶楼。   陈辛却皱眉道:“站住。”   年轻人停下步伐,陈辛弯腰捡起地上的眼镜,缓缓举到自己眼前。   没有度数,只是装饰性的镜片。   他抬眼看着年轻人的背影,不是很像,要比傅衍的肩膀宽一些,身高好像也更高点,   陈辛掌心抚在男人的背上,感觉到那瞬间紧绷的肌肉。   “你叫什么?”   男人沉默了会,低声回道:“季禹。”   陈辛的掌心顺着男人的背,滑至腰处。   陈辛垂下眼睫:“季禹,你想赚点零花钱吗?”   季禹侧过脸,有些震惊,又有些错愕地看着陈辛,又怕是自己误会了话语的意思,所以迟迟没有说话。   陈辛疲倦又无所谓地笑了笑:“要我说得更直白些?”   “你睡过男人吗?” 第46章   陈辛盯着季禹,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脖子上青筋若现,   明明已经抑制不住愤怒,却还是强忍着恼意。   大概是因为面前这人,是这个家的主人,哪怕提出这样侮辱人的请求,都只能忍耐下来。   季禹挣开了陈辛的手:“没睡过,也没兴趣。”   说罢他大步往前走,片刻都不想停留的模样。   陈辛却不肯那么轻易叫人逃了,他急步上前将人拦下:“刚才把你打疼了吧,让我看看。”   暧昧的语调,叫他看起来色欲熏心。   一把年纪了还恬不知耻,试图用钱买男大学生的肉体。   季禹被掌掴过的脸颊,没有泛起薄红,但是有些许肿胀。   他皱眉避开陈辛的视线:“请你自重。”   陈辛伸手想要碰季禹的脸,却被对方狠狠攥住手腕。   那瞬间的力道,让陈辛觉得季禹是想捏断自己的手腕。   下一瞬他被年轻的男人扭着胳膊,按住后颈,往墙上用力一撞。   突然发动的袭击让陈辛猝不及防,他瘦得太多,又睡眠不足。   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人下手的时候。   再险些撞到墙的那瞬,又被人扯住头发,止住了惯性。   陈辛看着眼前的墙,听着季禹森冷的语调:“陈先生,我说了,我不想赚这个钱。”   “是吗。”陈辛眨了眨眼:“我能给你的,会比你想象中多很多。”   季禹默了默,他一根根松开手指,在自己衬衣上擦了擦:“陈先生真大方,可惜我做不来这门生意。”   陈辛转过身,季禹立即后退一步,仿佛半步都不像靠近陈辛。   而陈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就像季禹那平凡的面容,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季禹又退了一步,双眸四处打量,看着似乎在寻找突破口,能让他离开顶楼,远离陈辛。   陈辛抬手摸过自己的后颈:“季禹,23岁,在c大念书,背景简单,家世清白,哪来这样的身手?”   听着陈辛的质疑,季禹连表情都没有变:“陈先生谬赞了,只是天生力气大,算不上身手。”   陈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做,那能抱一下吗?”   季禹抿唇:“陈先生,你……”   “想说我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陈辛顺着接了下去:“还是要问我精神正不正常?”   季禹闭上嘴。   陈辛怔怔望他:“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得负责啊。”   季禹:“已经在后悔一时冲动,自找麻烦了。”   陈辛笑出了声,连那刻薄的神情,都那么像。   虽然不是相同的五官,虽然没有一个地方长得相似。   陈辛伸出双手:“一个拥抱,十万。”   季禹没有动。   陈辛面不改色地加价:“二十万。”   季禹:“陈先生一直这么大方吗?”   陈辛:“如果你愿意陪我睡,价格翻倍。” 第47章   季禹到底还是没有如陈辛所愿,哪怕他已经开出天价。   可能在季禹眼中,陈辛就跟疯子没有区别。   所以半点都不想与他沾边,又或者说,有着其他不敢靠近他的理由。   陈辛看着季禹一言不发地绕开他,离开顶楼,他没有阻拦。   甚至没敢叫人将季禹强行留下,困在老宅。   他有这个能力,也做得到。   可当初在海上溅在身上的血过于温热,仿佛到现在仍然能嗅到那股铁锈的气息。   那是陈辛无论洗多少次澡,都无法散去的味道。   他怕了,瞻前顾后,他不敢勉强季禹,哪怕他对这个人有着深深的怀疑。   望着季禹的背影,幻觉阴魂不散地出现。   那个傅衍覆在他耳边轻声道:“怎么,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陈辛,你究竟是有多怕死,才一直幻想着我还活着?”   “这个叫季禹究竟是跟我像,还是你希望他跟我像。”   “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别人都以为你情深,实际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   陈辛没有理会那些言语,他跟在季禹身后,看着对方走出了主楼,往佣人住的那栋楼走。   他的跟随不隐蔽,甚至不高明。   以至于叫季禹立刻就发现了,年轻人转过身来,似乎真的恼了。   陈辛注意到他的视线,缓慢地停下了步伐。   季禹快步走入楼层里,好像这样就能避开陈辛。   可惜十分钟后,陈辛就寻到了季禹的房间。   他打了管家的电话,确认了季禹所在的位置。Y。U。X。I。   管家很有些惶恐,陈辛注意到季禹,可不是什么好事,从各种层面上。   不过管家还是将季禹的房间说出,没有隐瞒。   进入房间时,季禹并不在房内。   陈辛仔细探查了房间里所有东西,遗憾地发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季禹真是傅衍,那当初坠海时,肯定有人帮了他。   船是谢随的,随行的医护人员,也是谢随的人。   开枪的场景可以假装,坠海的尸体可以伪造。   傅衍的尸体他到最后也不敢瞧,他应该仔细去看,说不准是一出瞒天过海。   谢随为什么要帮助傅衍,从之前他就奇怪,傅衍究竟是怎么跟谢随搭上线的?   房门被扭开,季禹穿着睡衣走了进来,他头发湿了,看起来像洗过澡。   看到陈辛的那一刻,季禹眉心狠狠一皱,却没有吃惊。   就像他猜到陈辛会来一样。   他冷漠地看着陈辛,瞧着对方站起身来,缓缓靠近他。   陈辛解开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真丝睡衣。   绸质的布料勾勒着他嶙峋的身线,不算好看。   但季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那抹银色给吸引住了。   陈辛脖子上有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环。   陈辛靠近他,握住季禹的手,缓缓拉到自己的脖子上。   季禹没有挣扎,仍由陈辛将自己的拇指按在那指纹解锁的位置。   一片安静,金属环没有任何反应。   陈辛茫然地抬起眼,那瞬间他看着不再强大。   就像是艰难地爬出深渊,却再次被人推下。   没有任何希望。 第48章   陈辛松开了季禹的手,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深陷噩梦,挣扎着想要清醒的人。   却在睁眼的那刻,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加可怕。   “为什么?”他恍惚地问季禹,低声喃喃道。   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陈辛状态不对劲了。   季禹沉默地看着那个银环:“这是什么?”   陈辛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季禹的手发呆,最后缓缓松开了对方。   “你不是他。”   陈辛自言自语道,说完他绕开季禹,往外走。   然而在踏出的一秒,就如断电一般,陈辛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身体到底承受不住长时间的睡眠不足,以强制昏厥的方式,让陈辛进入睡眠。   但这也仅仅让他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少得可怜的睡眠不能缓解身体的疼痛。   睁开眼的那刻,太阳穴疼得要命。   陈辛昏沉地伸手探去床头柜,却碰到一具温热的人体。   季禹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光线明明暗暗的照在他脸上,些许阴沉。   感觉到陈辛的动静,他斜来一眼:“找什么?”   陈辛头疼得厉害:“止痛药。”   季禹:“我这没有,你…… ”   他感觉到季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季禹冷淡道:“休息好了,就离开吧。”   陈辛揉了揉眉心:“我怎么了。”   季禹:“你昏倒了。”   陈辛有些狐疑地望着季禹,对方面对他怀疑的视线,脸色微沉:“你觉得是我把你弄昏,然后留在房间里?我图什么,图你的二十万?”   尖锐的嘲讽让陈辛哑然,如果季禹不是傅衍,那眼前这人着实可疑。   大半夜在老宅走动,阴差阳错救下了他。   不寻常的身手,以及那张有可能做过伪装的脸。   如果不是傅衍,那可能就是旁人派来的。   这些时日,他过于松懈,老宅里混入了旁人,也不出奇。   很奇怪,陈辛明知道面前这个人很可疑,却没有去管的精力。   又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不假辞色的年轻人,实在很有傅衍的影子。   陈辛垂下眼:“抱歉,我这就离开。”   大概没想到陈辛会道歉,季禹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迟疑地,季禹问:“你那时候在顶楼,究竟想做什么?”   陈辛穿上外套,没有回答。   刚迈出一步,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侧过脸,眼里倒映着年轻人阴郁的眉眼:“回答呢?”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陈辛低声回道。   季禹冷声道:“你想死?”   最后一个字,让季禹的眉梢有些许抽动。   好像有某种奇怪的情绪在这张脸下涌动着,却被伪装挡得严实,没有透露分毫。   “为什么?”   季禹问他。   陈辛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不知道。”   “我没想死, ”陈辛将手从季禹掌心里抽出,“只是……”   季禹收拢掌心,攥住他的指尖,不厌其烦地追问:“只是什么?”   或许是季禹掌心太烫,短暂地温暖了他。   陈辛怔然道:“只是……没人能救我。” 第49章   季禹松开手,失去了热度,空气中的寒冷好似从指尖一路攀到陈辛的心脏。   一把将其攥住,叫人呼吸都觉得费力。   陈辛将手落回身侧,轻声道了句晚安。   转过身,他离开了这个短暂收留过他的房间。   在他走后,季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出了一些意外。”他低声道。   如果陈辛能够听见的话,他可以认出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谁。   冷淡矜贵的傲慢,沉而低的嗓音,和季禹通话的人,是谢随。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谢随在电话那头道。   季禹靠在床上,点燃了香烟:“我知道,只是现在没那么容易脱身。”   谢随:“借口。”   季禹轻笑了声:“不要小看陈辛,他虽然现在状态不好,但反应不比从前差。如果我今晚离开,绝对会提前暴露。”   谢随:“她想尽快见你。”   季禹将香烟深深吸入体内:“早几年做什么去了?”   谢随:“她需要你,而你也答应过,这是谈好的条件。”   “如果你想要反悔,先考虑能否承担得起代价。”   说完谢随挂了电话,季禹也摔开手机,嗤笑了声:“脾气真差。”   季禹起身走到了床边,从窗望下去,站在楼下的陈辛正好回过头来。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陈辛的表情,季禹吐出的香烟,同样隐藏了自身。   他们隔着缭绕香烟,似有若无地对视了一眼。   是季禹先关上了窗,陈辛看着窗后离开的人影,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是我,我需要你帮我盯着一个人。”   次日,老宅书房中,下属接到他电话时,匆匆赶到。   陈辛坐在书房,翻看手中的文件。   除了公司的大小事物,还有这段时间多方势力的动作。   包括这段时间老宅的相关报告,没有什么特别的。   季禹没有问题的话,那是现在这个“季禹”有问题吧。   下属看着陈辛,如果不是陈辛的举动太过荒唐,他也不至于匆忙赶来这里。   陈辛掀起眼皮:“有什么事吗?”   下属咬了咬牙:“陈总,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傅衍。而且……你什么时候收集了……”   陈辛冷静地说出了下属没能说出口,难以启齿的话:“什么时候收集了精液?”   陈辛翻了一页报告:“在我发现傅衍可能不会接受女人的时候。”   下属一直觉得,陈辛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之前他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范围。   如果说陈辛之前的所做作为,只是控制欲过度。   现在这种行为,简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傅衍知道……这件事吗?”下属小声道。   陈辛合上报告,缓慢抬眼:“他已经死了。”   “既然死了,我想拿他的精液做什么,都由我来决定。” 第50章   除去一开始的震撼,现在下属也能冷静下来思考。   不得不说,陈辛这一招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下属想着,陈辛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场面,打算留下傅衍的精子,得到一个更好控制的后代。   陈辛坐上现在这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当初那个私生子已经被傅衍亲手杀了。   现在他手里能有一个傅家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下属甚至开始佩服陈辛的先见之明。   只是他担忧的是,傅衍既然是陈辛“逼死”的,那这个孩子即便长大了,也会被旁人所利用。   说不准最后会变成对准陈辛的一把利刃,至他于死地。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陈辛不是一个会听旁人意见的人。   陈辛合上文件:“先对外放出风声,说傅衍有一个孩子。”   下属担忧道:“虽然现在的人造子宫技术已经十分发达,但短时间内,孩子也没法这么快能够出来。”   “我们现在不需要真的拥有一个孩子,只需要有孩子,就行了。”   下属轻轻松了口气,起码现在陈辛并没有要将孩子的事情确定下来。   陈辛:“何况我还没想好,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下属心头微颤,这东西还能怎么用,除了试管,还有就是……dna测试?   下属猛地抬起头:“陈总,傅衍已经死了,我们亲眼所见,你也见过他的尸体。”   陈辛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给了个眼神,示意下属可以出去了。   下属无可奈何,只能领命离去。   下属的办事能力很好,几乎是立刻,傅衍还有一个遗腹子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说是一个和傅衍交往过的女人,怀了傅衍的孩子,得知傅衍死讯后便寻到了陈辛。   以求保护,让孩子能够再日后平安出生。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傅衍的女人投靠谁,都不能投靠一个“凶手”吧。   一时间外界流言纷纷,陈辛在老宅里巍然不动。   他现在无需像从前那般事事亲力亲为,若是还如从前那样,只会让许多人看轻。   越是身居高位,便越不能随意露面人前。   陈辛站在花园里,接了园丁的活。   他手拿水壶,看起来十分悠闲地浇花。   另一个角落里,季禹被园丁喊来帮忙,整理园子是个辛苦活。   年轻人脸上沾了土,被园丁使唤得满头是汗。   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被汗打透了,隐隐可见身体轮廓。   季禹今日很忙,被不同的人找去帮忙。   都是细碎又磨人的家务活,他没有一样做得好。   现在更是将园丁辛苦弄进去的花苗,当成杂草一样拔了出来。   气得园丁面色发青,季禹拍了拍手上的灰:“抱歉,我给你种回去。”   园丁:“算了,你一边呆着吧。”   这时陈辛正好走到了花圃旁,季禹如同没有察觉到陈辛的到来,又或者说他懒得抬眼。   陈辛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些可怜的花苗,低声说:“昨天谢谢你。”   季禹摘了手套:“客气了。”   陈辛继续道:“不,如果不是你,我会错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季禹缓慢地抬起眼,陈辛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   “一个孩子。”   “我即将拥有一个孩子。” 第51章   季禹的铲子一下深深扎进土里,将本就半死不活的幼苗,彻底摧毁。   他及时低下头,好似忙着做活,陈辛看不清这人神色。   只能听到一句冷淡地,事不关己的恭贺:“恭喜陈先生了。”   陈辛盯着对方被太阳晒得发红的后颈:“你不问我,是谁的孩子吗?”   季禹将铲子深而重地插进土里,就像铲断了谁的脖子:“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是很感兴趣。”   陈辛双眸微敛,跟着一同蹲下身:“你没听说吗,这个家原本的主人,傅衍有一个遗腹子。”   季禹衬衫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肤色略深,有种刻意营造出的粗糙感。   然而生疏的手法,显出他并不擅长任何粗活。   此刻他手背轻筋微现,仿佛眼前的土壤需要他花费巨大的力气去搅动。   陈辛屈起一臂,将脸靠着上面,竟然冲季禹露出笑容。   那笑带着点恍惚,视线也无法聚焦,仿佛通过季禹在看着谁一般:“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孩子。”   季禹缓缓转过脸,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瞳孔隐隐泛出森冷的血光。   “既然人已经死了,孩子又是从哪出来的?”   好像问了一句废话,又仿佛像是在逼问陈辛。   陈辛手握成拳,掩在唇边,却全然挡不住那愈发明显的笑意:“你猜猜看,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季禹沉默地攥着手里的铲子,金属泛着冷光,随时都可以变成一把杀器。   看着陈辛透着股疯劲的笑意,季禹却慢慢松开了手:“你看起来很得意。”   陈辛:“他死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但他不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东西留在了我手里。”   季禹:“傅先生已经死了,有没有孩子,我想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陈辛脸上的笑容立失,他冰冷地盯着季禹。   季禹将手里的铲子丢开,粗糙地擦去脸上的汗水。   “陈先生,你这么喜欢照顾孩子,想来这个遗腹子你也会照顾得很好。”   季禹站起身,垂首对陈辛道:“我还有事要忙,陈先生自便。”   看着季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陈辛站起身,垂下头,拿出手机。   无人知晓他此刻的表情,如果季禹能看见,就会发现陈辛此刻的笑容,比刚才要鲜明,扭曲,近乎疯狂。   “将我交给你的东西,作一份dna对比。”   他对着电话那头道:“用最快的速度,我希望立刻能看到结果。”   挂了电话,陈辛叫来管家。   听到陈辛的命令,管家面露迟疑,但还是领命而去。   季禹回到房中,用力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狠狠摔到角落。   他阴着脸站了好一会,立刻从衣柜里取出背包,转身要离开房间。   此刻佣人楼里一片喧哗,好些人匆匆从走道上跑过。   季禹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急促道:“陈先生突然封了所有出口,谁都不许出去。” 第52章   季禹神色一凛,他拿出手机给谢随打了个电话。   谢随听到他这边的情况后,语气也变得有些差。   陈辛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帮里的话事人,何况明面上两家公司还有重要合作项目。   谢随到老宅里要人,一个不好便会引起冲突。   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后患无穷。   谢随也恼季禹磨磨蹭蹭,将事情发展到如今模样。   季禹不客气道:“放心,我有办法出来,只是那女人我得晚点再见了。”   “你最好尽快纠正对她的称呼。”   季禹把电话挂了。   突如其来的封锁老宅,佣人们都惴惴不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季禹将背包从肩上卸下,扔回衣柜里。   他没有跟着惊慌失措的佣人们一同下楼,而是安稳地坐在房间的床上,甚至游刃有余地拿出手机。   佣人们离开后,整栋楼静得厉害,以至于尽头的脚步声那么清晰。   一声一声地踱步而来,停在了他房门口。   敲门声响,季禹也没放下手机,甚至没抬起眼皮。   直到门被推开,陈辛的脸出现在门的后面。   仍是那苍白虚弱的模样,瞧起来半点不像一个春风得意的胜利者。   确实是胜利者,偌大家业落于他一人之手。   从此以后他无需再听旁人命令,鞍前马后。   对于掌控欲十足的陈辛来说,或许只有一个意外。   而此刻,陈辛就看着这个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逃跑。”陈辛慢声道。   季禹摆弄着手机,眼也不抬,也不应他。   陈辛走到这人面前,伸手去碰对方的脸:“这么辛苦地逃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季禹顺着他的力道抬起脸,眉宇有些不耐,但仍然不出声。   好像他根本不想理陈辛,哪怕同他虚与委蛇半分,都不愿意。   陈辛仔仔细细地触碰季禹的脸颊,手感很真,根本瞧不出半分作假的样子。   陈辛不着急,反正dna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他根本没打算再要一个傅衍的孩子,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来看,说不准哪天就死了。   根本养不好孩子,何况有傅衍在前,陈辛哪里还敢养孩子。   他养不好,也教不好。   陈辛双手捧住季禹的脸,轻声道:“傅衍,还在生气吗?”   季禹眉心微动,陈辛双腿微分,骑在季禹身上。   “dna检测对比都出来了,还想否认你是傅衍吗?”   他在说谎,结果根本没有出来。   但季禹听到这里,却下意识抿紧嘴唇。   陈辛没有听到否认,突然用力掐着季禹的脖子,将人推到了床上。   他从后腰抽出一把枪,季禹看着那把枪僵住了。   可是下一秒陈辛却把枪塞到季禹手里,对准了自己:“真这么恨我,就应该用枪指着我,而不是指着自己。”   说完他握住季禹的手,在季禹反应过来前,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枪声响彻整个房中。 第53章   火药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中,枪声引起的耳鸣嗡嗡作响。   季禹满额是汗,近乎凶狠地望着仍然骑在他身上的陈辛。   墙上的枪洞翻着焦黑,季禹虎口被枪的后坐力撞得发红。   如果刚才的紧要关头,季禹没有及时转开枪口,现在陈辛就该浑身是血地倒在他身上了。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季禹咬紧后槽牙,一把甩开手里的枪,丢得远远的。   陈辛面上带了点可惜,似乎真在遗憾刚才那一枪没有打中他。   季禹抓住他的脸,一把将人掼到了床上。   脊背撞在微硬的床板上,有些疼。   但陈辛却笑了:“都没打中,你还这么生气。”   “那我呢,你当着我的面,朝自己开枪,我又该怎么办!”   陈辛的脸上笑容浅浅消失,怒意也随之上涌:“你说啊,你让我亲眼看见你的尸体,让我为你下葬,我又是什么心情!”   季禹面上的青筋跳动着,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陈辛吼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你还不如当初就杀了我,也不用让我受这样的折磨。”   季禹猛地站起身,转身朝房门走,还未走出数步,就被人一把扑着,反扣手臂,压在墙上。   脸颊撞到墙面,口腔里泛起一丝血腥味,季禹冷声道:“松开。”   陈辛压住他手腕的指尖又冰又冷,腻着一层细汗。   “是我错了,傅衍,是叔叔错了。”陈辛颤声道。   哪怕他如今压制季禹的行为,并不能称得上客气。   季禹嗤笑一声:“陈先生的道歉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下一秒他身体一僵,因为陈辛亲吻着他的后颈,轻轻的,急促的,连绵不断的亲吻。   “别离开我,求你了。”   这么软弱的话,不像是陈辛口中能说出来的。   季禹眼神微暗,用力挣脱,他如果毫不留情进行反击,陈辛自然没法占据上风。   然而脖子上传来的细密疼痛,让季禹一下顿住了所有动作。   陈辛将注射空的针管拔了下来,看着季禹不甘地朝门口走了几步,轰然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季禹从昏迷中艰难地醒来。   药物的作用搅得他脑子一片昏沉,但一种熟悉的快意却席卷全身。   身上的人感觉到了他的清醒,亲吻绵密地落在他的脸上,颊边。   季禹睁开了眼,陈辛骑在他的腰上,脸颊潮红,他现在过于消瘦,这样的血色让他脸有种病态感。   陈辛按着季禹的胸膛,收紧了臀部,上下狠狠地动着。   季禹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手铐铐在床上。   望着陈辛,正想开口嘲讽,却发觉不对。   透过陈辛漆黑的瞳孔,他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陈辛含住他的嘴唇,吻过那再也没有任何伪装的面部。   他扬首将腰挺起,手撑着大床,将自己的瘦削的肚子都撞出了痕迹。   眼前的情景过于刺激,傅衍狠狠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不看。   陈辛狼狈地喘了口气,缓下了动作:“傅衍,你不喜欢吗?”   傅衍没有睁开眼,只是语气不善道。   “滚开。” 第54章   陈辛是混乱的,甚至不算多清醒,靠着本能地强迫了傅衍。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他们唇枪舌剑,好似恨对方入骨之后,总是会有这么一场身体交缠。   傅衍对他从来都是贪婪的,陈辛不会感觉不到。   他用最粗暴的手段,试图留下傅衍。   又试图让傅衍接受他这样的行为。   傅衍从前不是最喜欢同他做这种事吗?   但是现在的傅衍,却在抗拒他。   真真切切的抗拒,就算身体的反应露骨地展现,可心却是退避的。   比起当年冒失地离家出走,这一次傅衍的逃离手段,是激烈的,不留余地的。   他是真的想离开陈辛,什么都不要了,包括傅衍这个身份。   傅衍在睁开眼时,目光如冰:“你要守的家业,我给你了。”   “你要遵守死去那个人的遗言,我不会再干预。”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完全可以再弄一个有傅家血脉的孩子出来,包括私生子,他们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陈辛,你选错人了,我这一生都没法活成你满意的样子。”   陈辛一颗心紧紧缩着,他仿佛意识到傅衍想要说什么了。   他伸手想要捂住傅衍的嘴,却别对方的手挡开了。   药物的作用使傅衍尚未完全恢复力气,可是面对那甚至算得上虚弱的手,陈辛却无法动弹。   “看着你那一年又一年地当着未亡人的模样,说实话……我真的腻味了。”   傅衍吐出来的字句,像刀一样锋利。   他的眼神厌倦,疲惫,似乎此刻陈辛赋予他的所有东西,都成了他无法挥散的阴影。   “你就算把我留下来,我也会有无数的办法离开。”   傅衍望着陈辛:“我已经跟你说过再见了。”   陈辛指尖失温,他狠狠攥住了傅衍的手,嘴唇张合,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衍:“用那种方式死给你看,我不感到抱歉。”   他露出一个近乎恶劣又放肆的笑意:“或许像你说的,这些年来,我真的恨你。”   “恨你把我当成一件遗物,恨你从头到尾都是那么自以为是。”   “陈辛,从船上掉下去的那一刻,看着你那个表情,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恨你了。”   陈辛感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将他的身体紧裹着。   把好不容易因为肢体交缠而提升的温度,都迅速冷却。   冥冥之中,好似有种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终于消散。   这甚至不是亲眼看着傅衍死亡,而能感觉到的失去感。   而此刻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他寻到了死而复生的傅衍,他将人牢牢控制在身体底下。   却从未有一刻那么强烈地感觉到。   他失去了他。 第55章   陈辛好像从一个绵长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傅衍的话像是一耳光,将他扇得彻底清醒。   他从傅衍身上起来,没有管一片狼藉的下身。   随意地穿上了一件衬衫,陈辛坐在一旁呆了许久。   分明傅衍是狼狈的,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了床上。   可他的状态却比陈辛看着好上不少。   陈辛抓起一旁桌上摆放的烟盒,取出一根抽了起来。   白雾模糊了他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当初你既然这么决绝离开,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   傅衍没有说话。   陈辛嘴唇动了动,不知笑没笑出来:“我知道,你回来肯定不是为了探望我的。”   “这里还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陈辛问道。   他看见傅衍的眸光微动,自然明了一切。   傅衍再怎么样都是他养大的孩子,他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了解这个人的。   见傅衍迟迟没有说话,陈辛有些倦地笑了笑:“怎么,怕我把那个东西抢走,用来威胁你?”   傅衍虽然仍然没有回答,但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么想的。   陈辛怔了好一会:“傅衍,你知道我今年几岁吗?”   傅衍望着他,陈辛笑了笑:“我已经三十六了。”   “再过几年,我就四十了,我真的折腾不动了。”   傅衍跳海的那一刻,不仅是成功报复了他,还将陈辛最后一点强撑的精气神,都给击碎了。   曾经他以为,装有老大墓地的土壤瓶子被打碎,在墓前被傅衍侵犯,都是几乎要摧毁他的事。   可是愤怒过后,陈辛仍然活着。   老大仍然在他心里,但那已经从一个伤口,逐渐恢复成一个印记。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傅衍反复刺激他的功劳,那就是谎言了。   可是事已至此,陈辛又能够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累了,傅衍可能也累了。   不,傅衍是腻味了。   终于从这段畸形又不正常的关系中,清醒了过来。   而在此刻陈辛才意识到,原来他也一直身处其中。   甚至陷得比傅衍更深。   当年老大死去,他因为对方的遗言,还有尚且年幼的傅衍,所以仍然坚强地撑了下来。   可是傅衍“死去”的那段时间,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会活不下去的。   陈辛穿上了衣服,解开了傅衍的手铐。   他望着床上的傅衍:“走吧,你究竟想要什么,带我过去,我给你拿。”   傅衍冒险回来的原因,是要取回当初他生母留给老大的一串项链。   至于那项链里藏着什么秘密,陈辛不知道,也懒得打起精神知道了。   拿到项链后,傅衍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完成得这么容易。   一时之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仿佛还在怀疑陈辛之后又会做些什么。   陈辛穿上了外套,当着傅衍的面,他取掉了脖子上的那枚银环,对傅衍说:“这个你还要吗?”   傅衍抿唇道:“早已没用的东西,留下来干什么?”   陈辛点了点头:“也是。”   他将那个银环丢进了垃圾桶,铁环碰撞垃圾桶的声音很响。   傅衍的眉心抽了抽,似乎也被那声音打了一耳光。 第56章   陈辛与傅衍的距离不过咫尺,中间却像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傅衍将目光从那个银环上收回,转身离开。   陈辛不远不近地随在他身后,刚才来书房时,就有不少佣人看见死而复生的傅衍。   可能是管家紧急下去安抚了人心,路上没有人再像刚开始那样惊叫惶恐。   陈辛将傅衍送到了老宅大门,直至踏出老宅,傅衍才确定这一回陈辛没有骗他。   他说让他走,是真的放他离开。   陈辛轻声问:“需要叫司机送你吗?”   傅衍回过头来,面色有些紧绷:“不用。”   陈辛意识到傅衍还是信不过他。   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贴了防窥膜,陈辛看不清车上人的模样。   只瞧见傅衍看见车的那一刻,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就在傅衍往那车靠近时,陈辛出声道:“无论如何,这里依然是你家。你不想接手公司可以,但这个宅邸一直都是你名下的。如果想要处理掉的话,随时联系我就行。”   傅衍神色难辨道:“我说了,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陈辛垂下眼:“好,那等拍卖以后,我再将款项汇给你。”   傅衍似乎没想到,陈辛竟然打算直接拍卖这个老宅。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陈辛,这毕竟是陈辛跟老大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陈辛竟然舍得不要?   不过傅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丢下一句:“随便你。”   陈辛从傅衍的神情中猜出了什么,心中一阵发涩。   傅衍先前已经将整个老宅翻新过,老大的痕迹几乎不在。   后来傅衍离开,又将自己所有东西都销毁。   这个宅邸对陈辛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空空荡荡,物是人非。   何况他本就不需要住这么大的地方,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佣人。   傅衍上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辛在路边站了一会,才缓缓回身。   回到书房里,陈辛吩咐管家,将老宅挂牌拍卖出去。   管家虽然面色错愕,但现在陈辛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虽然傅衍已经死而复生。   管家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领命出去了。   陈辛站在窗边许久,然后他来到了书房的垃圾桶旁。   里面的金属环仍然透着冰冷的光泽,环的内部刻着傅衍的名字。   陈辛安静地看了那个环许久,最终弯下腰,将环取出。   咔嚓一声。   那个被他丢掉的环,重新扣回了他脖子上。   厚重的外套掩去他的颈项。   最起码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前,不会叫人发觉。   至少他还拥有这个。   哪怕这是已经被主人丢弃的东西。 第57章   宅子的拍卖进度并不快,毕竟地段不错,价格高昂,就算有人想要接手,也得等上一段时间。   陈辛没等到宅子被拍卖就搬了出去,他没办法继续在那里住下去了。   幻觉偶尔仍会出现,但是次数少了许多。   从刚开始引诱他死亡,到经常重复傅衍过去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工作的时候,那个“傅衍”就会在他旁边安静地待着。   偶尔会趴在他的腿上,扰乱他的思绪。   陈辛一直能分得清幻觉和现实,因为真实的傅衍,已经离开了他。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心无芥蒂地冲他笑,跟他撒娇。   陈辛觉得很有意思,从前傅衍“死去”的时候,幻觉也想让他死。   而现在傅衍“活着”,幻觉也变得犹如美梦,好叫他迷恋于此,继续活着。   陈辛搬进了一个不大的房子,一室一厅,拥挤但也温馨。   好似冬天都变得没那么冷了,陈辛甚至领养了一条狗。   年纪有些大,长得也不算好看的田园犬。   下属第一次来找陈辛对接公务的时候,看见陈辛这个新家,面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大概没想到陈辛能够这么清心寡欲。   陈辛那会刚遛完狗,叼着根烟回来。   他头发没有打理,人瞧着散漫,却也胖了些。   不再像之前那样形销骨立,瘦得吓人。   交接完公司的事情,陈辛甚至心情不错地下厨给下属做了顿饭。   他的厨艺不错,下属心情复杂地吃完这顿饭后:“陈总,公司的事情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陈辛没有收拾碗筷,仍然叼着烟:“请个代理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丢下你们的。”   不只是傅衍是他的责任,这批跟着自己的下属,同样也是责任。   得来陈辛这句话,下属不由松了口气。   下属试探性地开始跟陈辛提起傅衍的事情。   见陈辛没有让他闭嘴,便继续说了下去。   下属觉得,或许陈辛会想知道。   傅衍回到俄罗斯寻找的生母,原来他的母亲与谢随生母是姐妹。   傅衍生母当年为了家族离开老大,回了俄罗斯,后来又和旁人联姻。   但之后并未再生孩子,现在丈夫死了,家族产业遭到旁人觊觎,便想起还有傅衍这个血脉。   之后的事情,陈辛也猜得差不多了。   谢随一开始同意帮陈辛,便是打着想将傅衍带走的主意。   所以才会在船上帮着傅衍演上那样一出戏码。   下属斟酌着说:“傅先生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陈辛听完后,没有说什么,瞧着甚至有点不太关心。   等下属走后,陈辛给狗狗做了顿饭,蹲在狗面前,看着它吃。   不知为何狗却没有吃饭,而是凑过来蹭了蹭陈辛的脸,低低地呜鸣着。   陈辛擦拭脸颊,手背留下了湿润的水迹。   陈辛摸了摸狗的脑袋,对着狗,他作出了和下属一样的承诺:“放心。”   “哪怕所有人都不要你。”   “我也会要你。” 第58章   陈辛已经退居幕后,但架不住总有人想要见他这个当家人。   一些酒局避无可避,陈辛也就只好去了。   喝得有些醉,陈辛便让人将自己送回家中。   他住的小区环境并不怎么样,很多年前他曾在这里落脚过。   没有电梯,老旧的小区连楼层灯都年久失修。   陈辛拒绝了旁人要送他上楼的请求,自己独自一人,蹒跚地在黑暗中摸索着上楼。   幻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陈辛没有特意去治疗这个毛病。   可以说是讳疾避医,也可以说抱着一种无法说出的窝囊心思。   因为见不了真人,总要抱点念想。   那天下属说傅衍不会再回来后,幻觉也跟着一同消失了许久。   仿佛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愿给他留下了,彻彻底底地消失。   就好像脖子上那个银环一样,他可能永远都没法知道里面录的内容是什么。   来到家门前,试图输入指纹解锁。   也不知是不是醉酒后手上汗湿,半天无法开锁。   陈辛叹了口气,就地坐下,摸出一根香烟点燃。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身后的门传来狗狗刨门的动静。   似乎听到他回来了,却没能进家门,正为他着急。   世界上还有一个在乎他的生物,那大概就是这条狗狗了吧。   陈辛将香烟吸进喉间,隔着门轻声哄着狗狗,说自己一会就进去了。   香烟缭绕,陈辛闭了会眼,又昏昏沉沉睁开。   久违的幻觉出现在他面前,正垂首望着他。   陈辛望着幻觉笑了笑:“你去哪了啊?这么久没出现。”   “连你都不愿出来见我了吗?”   幻觉挑起眉梢:“你喝醉了?”   陈辛夹着烟笑:“嗯,有些醉了,不醉还见不到你了?”   “看来现在你还要趁我醉的时候才出现?这是什么原理。”   幻觉再次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陈辛有些热,解开了领口,上面的银环便显露了出来。   感觉到幻觉直勾勾盯着那里,陈辛也不以为意。   他艰难地爬起来,这会成功地揭开了密码锁。   狗狗扑了上来,热情地舔他的手。   陈辛安抚了一下狗,便脱了衣服,径直往浴室去了。   他听到屋里狗狗好像叫了几声,很快就像是被惊吓到,低呜几声,没了动静。   陈辛于热水中睁开了眼,浴室门被推开了。   他转过头,隔着水雾望着幻觉:“怎么了?”   幻觉有些挑剔地看着四周:“你就住这种地方?”   陈辛没有说话,幻觉继续道:“还养了狗,你这是打算退休养老了吗?”   陈辛:“之前也没见你嫌弃过啊,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几天都不出来见我吗?”   幻觉脸色骤变:“你把我当成谁了?”   陈辛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迟缓地动了动。   好似有些不对劲,但他具体也分辨不出来。   他没有答话,而是将额头抵在了湿润的墙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幻觉目光,极有进攻性。   皮肤被目光碰触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刺痛的潮热感。   这种感觉顺着酒精往下游走,激发出了本能反应。   隔着朦胧的水雾,他盯着久违没有出现的幻觉,将手伸到了双腿间。   目光不离对方,陈辛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还能是谁,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第59章   浴室雾气弥漫,陈辛将脸颊沉入这无尽的热雨中,唯有冰冷的瓷砖能缓解些许烫意。   他喉结滑动,眼睫微颤,偶尔将目光落在傅衍身上,不多时又收回。   几分难耐与渴望,但陈辛始终没有去触碰幻觉。   他怕看到幻觉消失,又怕真的能触碰到对方。   这说明他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迟早会因为分不清幻觉真假,而与现实而脱轨。   但是今日的幻觉,不似前阵子的温柔,变得有些难缠。   “所以是谁?傅云生?”   久违地听到了这个名字,陈辛还愣了一下。   这是他和傅衍最大的,也是最尖锐的,触碰即伤的矛盾。   此刻听到老大的名字,陈辛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动作缓了下来,甚至有些萎靡不振。   幻觉可能也没想到陈辛是这个反应。   犹如一捧冷水浇了下去,陈辛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抹了把湿润的脸,关掉水,换上浴袍。   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拭去金属环上的湿意,再重新戴回脖子上,仔细扣好。   他越过幻觉的时候,被对方伸手拦了一下。   陈辛本能地退开,但他的动作却给予对方截然不同的信息。   幻觉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没有再伸手触碰陈辛,而是转身离开这狭窄的走道。   陈辛茫然地看着幻觉的背影,下意识追了上去。   “你又要消失了吗?”   幻觉没有说话,而是行至玄关,弯腰穿鞋。   陈辛接着问:“下次你要什么时候出现?”   幻觉扶着鞋柜,直起腰,转过身,冷淡地看着他:“不会再出现了。”   犹如一记重锤,将陈辛这段时间努力建立的屏障重重敲碎。   被挡在屏障外的负面情绪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连幻觉……都要消失了是吗?   陈辛心里天翻地覆,可面上,他仍然是那个冷硬的男人。   只是眼眶微微泛起些许红意,不仔细瞧,甚至无法发觉异样。   好像他根本不在乎,也无所谓。   傅衍没再看他,穿好鞋后,他伸手握住门把手。   还未扭开,腰上便被缠上了一只手。   陈辛的胳膊上疤痕很多,都是生死攸关间积累下来的。   其中有几道,是为傅衍受得。   满身的伤,傅衍清楚知道那些疤哪一道是为自己留的。   陈辛嘴唇贴着他的后颈:“我没有吃药,你怎么会消失呢?”   陈辛将脸埋进了这个幻觉背上,温热的触感,熟悉的味道。   一切都那么真实。   他是彻底疯了,他已经分不清现实虚妄。   唯一清楚知道的,是他现在要说的话。   “傅衍,不要离开我。” 第60章   陈辛睁开眼,脑袋还因为酒精而昏沉。   他赤身裸体,薄被裹着腰腹,浑身上下有种发泄过后的酸胀感。   房中的暖气开得极暖,暖得几乎让人燥热。   陈辛坐在那里发呆,腹部留下大片干涸的痕迹,房内味道浓郁,不知道昨晚他到底弄了多少次。   嗓子却有点疼,有种使用过度的麻木感。   记忆一点点回笼,陈辛穿上睡衣走出房间,狗狗被关在门外一整夜,正委屈地咬他裤腿。   在家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外来人的痕迹,陈辛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了根烟。   幻觉实质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的病情加重了。   他也没有去看过医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算不算严重。   总不可能是傅衍真的来了,那人现在应该在外国,忙着生母家族里的事情。   不可能回国,就算回国了也不会来找他。   这一点陈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他到底憋了有多久,才会做那样旖旎的梦。   跟幻觉纠缠放纵,到现在腰肢还微微酸软。   有种透支过度的疲惫。   陈辛皱眉揉了揉腰,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身体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断断续续的回忆片段中,幻觉始终没有深入碰他。   昨夜是场单方面的泄欲,是他为幻觉神魂颠倒。   陈辛去了趟公司,开会,处理公事,忙到很晚才回到家中。   开门后狗狗热情地迎了上来,舔他的手指。   陈辛喂好狗后,推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他愣了愣。   但也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样子,因为幻觉本来就随心所欲地出现,又不经意地消失。   他洗漱过后才回到房中,   傅衍撑着脸颊,若有所思地望他。   陈辛主动靠了过去,他骑在了傅衍身上,自然地在对方唇边落下亲吻。   傅衍皱眉避开,陈辛低声道:“别躲我好吗?”   在傅衍又一次避开他的亲吻时,陈辛有些失望道:“哪怕不是真的,都不肯让我如愿吗?”   昨晚他浑浑噩噩说了许多话,眼前的幻觉似乎听明白了他混乱的表达,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甚至问了陈辛一个问题:“你希望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辛那时候没有回答。   如今他搂着眼前这个傅衍:“如果我去看医生,你就不会再出现了。”   他话听起来有点像威胁,但眼前的傅衍瞧着好像不是很在乎的模样。   “你确实该去看医生。”   这幻觉甚至回了这样没心没肺的话。   陈辛抿唇:“你既然是我的幻觉,难道不应该听我的话吗?”   傅衍不理会他,而是漫不经心地摸着他的腰腹,感受他这段时间长回来的肌肉。   “对着假货,你倒是表现得更热情。”傅衍有些嘲讽道。   陈辛:“别说自己是假货。”   傅衍挑眉道:“宁愿病着,沉迷一个假货,都不敢去找本尊。”   “陈辛……你可真窝囊。” 第61章   陈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认真地看着傅衍,把人看得有些恼了,才收回目光:“他不想见到我。”   “就算我去找他,也只会惹他心烦。”   “而且我也……有些怕。”   “你怕什么?”傅衍问他。   陈辛没回答,他再次靠向傅衍,像是患上皮肤饥渴,需要这个人的体温,心跳,气息。   将脸贴在傅衍的颈项上,张嘴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很狠,让傅衍吃痛,下意识抓住他的头发。   陈辛舔过唇间的血,他深深地望着傅衍:“你觉得我怕什么?”   傅衍被他咬出点凶性,抓着他头发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将他从自己身上掀开。   陈辛脸上冰冷褪去,又露出了适当的软弱,眼神迷离又恍惚:“别生我气。”   “就算是假的,不能哄哄我吗?”陈辛的手探进了傅衍的衣服里,摸到腰腹的那处刀疤时,停顿了数秒。   那时他留下的伤疤。   他们彼此互相伤害,皆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罪证。   陈辛俯下身,舔着那道疤痕,脸上却泛起潮红。   这道伤疤引起的不是内疚,而是旺盛的欲望。   他想要继续往下,将人含住,而抓住他头发的手却不愿让他如意,而是逼迫他再次抬起脸。   “我让你碰我了吗?”   陈辛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变得异常难搞的“幻觉”。   没有坚持,而是从对方身上翻了下来,甚至背过身去,开始自给自足。   咬着睡衣下摆,陈辛压下喉间的喘息。   身后传来一声轻嘲:“你就会来这一套吗?”   陈辛不管不顾,直到弄出一次,才起身从床头柜取出一样东西。   他转过身,看到傅衍露出诧异错愕的神情,不紧不慢地将那东西舔湿了,顺着身体绵延往下走。   傅衍面上的错愕散去,不知为何又开始生气。   陈辛没有管他,不等他将那根物什往身体里塞,他的手腕就被一把攥住。   握着他手的力气很大,攥得他发疼。   傅衍将他粗暴地拖了下去,压在了床上。   手里长柱状的工具掉了下去,砸在了床下。   傅衍背光俯身下来,陈辛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却被按着肩膀再次抵在床上。   傅衍不让他动,不让他碰。   陈辛顺从地放松了身体,只是安抚地搂着傅衍的肩膀,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   感受对方的阴翳,触碰中藏着的咬牙切齿,他安安静静地承受,接纳一切。   他知道傅衍在不高兴,也知道傅衍此刻心中所想。   他们之间,窝囊的不止是陈辛。   还有傅衍。   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第62章   接下来的一切,他们都是沉默的。   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喧嚣。   仿佛融进骨血中的激烈,犹如进食般的吞噬与撕咬。   床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厚重的垫子几乎移了位。   过大的动静闹得几乎毫无遮掩,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出声。   只有急促的呼吸,以及乱了频率的喘气。   陈辛中途一度昏了过去,又在过强的碰撞中醒来。   他触碰着年轻人汗湿的身体,强而有力的心跳,旺盛的生命力却叫他红了眼。   无与伦比的真实,才能将他从行尸走肉中唤醒。   到后来,陈辛控制不住地咬着傅衍。   肩膀手指,颈项脸颊。   直至傅衍生气了,用掌心用力捂住他的嘴。   他按着陈辛的背脊,又忍不住扯住他脖子上的银环。   感觉到对方想要拆开那银环时,陈辛猛烈地挣扎起来。   他一直都很温顺,知道傅衍想碰这个银环。   傅衍用力地按住他的背脊:“别动。”   陈辛汗湿的脸贴在枕上:“不要摘了它。”   傅衍审视般道:“留着这个做什么,自欺欺人?”   陈辛没有说话,那那双泛红的眼,却逐渐湿润起来。   “你只留了这个给我,你说过不要了的。”   傅衍打开了那个银环扣,将东西从陈辛的脖子上取了下来:“你亲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还捡回来干什么呢?陈辛。”   言语如果是利剑,那陈辛此刻已经要招架不住。   柔软的腹部被残忍剖开,心脏被人拿捏在手中,肆无忌惮地握紧了。   哪怕是从前他以为最深爱的傅云生,也没叫他这样过。   如果可以,陈辛情愿不懂,也不曾感受过这些情绪。   那一瞬间,恨意涌了上来。   原来爱一个人的同时,也会恨他入骨。   傅衍残忍地撕碎他的所有体面,仿佛只有攥到那些鲜血淋漓的血肉,才能确认陈辛藏得最深的真心。   他扣着陈辛的后颈,牢牢将人锁在自己身下,重复道。   “你捡回来做什么?嗯?”   陈辛沉默地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愿回答。   傅衍却不肯就此罢休,他伸手搂住陈辛胸膛,掌心扣住那紧实的肌肉,用力下压。   他能感觉到陈辛剧烈的心跳,感觉到对方的抗拒与挣扎。   陈辛几乎能做到逃出去,直至他被傅衍追上,用力按到在那柔软的地毯上。   银环从他脖子上被扯开,金属的硬边滑红了陈辛的颈项。   那东西几乎要被傅衍夺走的那一刻,陈辛狼狈的,不堪地握住了傅衍的手。   与此同时,眼泪却从眼眶中涌出。   陈辛急促地呼吸着,侧过脸,颤巍地吻上了那个金属环。   “因为我爱你。” 第63章   傅衍与陈辛之间,是傅衍掌握选择权。   只要傅衍放手,他们之间就会彻底断开。   然而掌握这样的选择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只是傅衍单方面的执着。   难看又可悲,跟一个死人竞争,争得丑陋不堪。   爱而生恨,毫无体面,互相折磨到最后,甚至想不起来彼此间还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假死离开,不是陈辛所想的那样是场报复。   而是彻底的放手,曾经傅衍得不到的自由,他最后还是给了陈辛。   这段扭曲的,遍体鳞伤的关系,已经没有存续的必要。   并非是突然醒悟,而是日积月累,突然有一日到达了临界点。   突然觉得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很荒谬。   或许像陈辛那样对傅云生经年的痴情,念念不忘,才是真正的爱情。   他粗暴掠夺,强行抢来的,只是无奈的妥协,疲惫的应付,隐忍的配合。   他想要的,不可能得到了。   路一开始就走错了,又怎么可能走到幸福终点。   感情就像一场投射,你给出什么,最终也会得到什么。   决定下得轻易,几乎从谢随那里得知陈辛打算再次背叛他时,就已经准备好了离开。   整理自己在老宅的东西时,也像是在整理与陈辛的回忆。   他的离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陈辛可以找到新的,听话的接班人。   无需在为他的任性买单,头疼。   新的私生子应该会珍惜傅云生留下来的产业,更不可能违逆陈辛的意愿。   大概才是陈辛想要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傅衍并没有感到多难过。   或许是这种事已经经历过一回,而那一次他冲陈辛开了枪,囚禁了对方。   这并没有给傅衍带来多少满足感,与其说囚禁了陈辛,更不如说他也困在原地。   再这么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会真的杀了陈辛。   又或者陈辛自己死在他手里,毕竟划开自己手腕的时候,陈辛没有半分犹豫。   陈辛这个人疑心重,傅衍不在他面前动手,这人是不会信的。   与之同时,这出戏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谢随一开始不同意他的安排,但傅衍坚持。   后来需要回到老宅,取走母亲旧物时,傅衍要亲自回去。   谢随说他可以安排人潜入宅邸,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可以完成这件事。   谢随冷漠与他对峙半晌:“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轮船上作出那种戏码?”   谢随:“是想看陈辛会不会为你悲痛欲绝,你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们费时费力帮助你做这么多,就为了让你跟他演一出皆大欢喜?”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傅衍。”   傅衍顶着他的怒气,淡定道:“那个保险柜除了密码,还需要虹膜和指纹解锁,最安全的方法,还是我回去。”   “至于你想的悲痛欲绝。”傅衍自己都听笑了:“他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而事实证明了,再次露面处理公务的陈辛,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不会为他难过,这一点傅衍心知肚明。 第64章   这份笃定直到在发觉陈辛试图从老宅天台一跃而下之前,傅衍都这么肯定着。   如果那段时间他没有回到老宅,陈辛是不是真的就跳下去了。   他的死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无足轻重,傅衍却没有觉得高兴。   他以为抑郁症不过是陈辛需要自由的借口,可如果那是真的呢?   然而面对他季禹的身份,陈辛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跟他上床。   那一瞬间,傅衍恨不得掐死这个人。   也无比后悔回到这个地方,再次见到陈辛。   满嘴谎话,满肚算计。   陈辛根本没有心,就算有,也跟着傅云生一起死了。   陈辛会有新的爱人,不过那个人不会是傅衍。   而现在,陈辛却说爱他。   痛苦万分的爱语,是被逼到极致了,才能吐出分毫。   哪怕那是对一个幻觉说的。   可是陈辛还是说了爱他。   但陈辛看起来太痛苦了,那肉眼可见的折磨,被泪水打湿的脸庞。   好像爱他对陈辛来说,是场无法阻挡的灾难,而陈辛想求生。   傅衍掌心被银环扣得生疼,他看到可陈辛落在上面的亲吻。   那对陈辛来说不是银环,而是某种支撑心灵的信仰。   那只是个死物,陈辛都能赋予意义。   就像陈辛会喜欢的,永远只有已经失去的东西。   因为真实远不如幻想美好。   陈辛感觉到傅衍松开了银环,他慌乱地扣好了锁,反身将傅衍推开。   那仿佛被剖开的颤栗还停留在身上,让他本能地升起浑身防备。   他后退着,护着脖子上的颈环,就像怕傅衍来抢。   但傅衍只是沉默地望着他,安静地收回手。   陈辛身上还漫着情欲的红潮,却见傅衍身体已经逐渐冷却下来。   “想留就留着吧,我不抢了。”傅衍低声道。   陈辛微微一怔,有些困惑地望着傅衍。   他看着对方靠近,似乎想触碰他。   但陈辛还是躲开了,本能的戒备,只因为爱意出口的那瞬间,他毫无防线。   这一刻傅衍如果口出恶言,他会承受不住。   但是傅衍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起身穿上衣服。   傅衍说,“不想我碰你的话,就自己清理吧。”   “没有出血,但以防万一还是得上药。”说完傅衍看了眼腕表,好似在确定时间。   他看着傅衍穿着齐整,转身离去前,深而重地看了他一眼。   陈辛看不懂那一眼的复杂含义,却浑身发冷,这一刻的傅衍,比口出恶言,更让他恐慌。   与海上失去傅衍的那一瞬间,感觉并不一样。   心里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紧张而混沌的脑子,却无法抓住丝毫。   他以为他理解傅衍,可实际上,他永远不知道傅衍在想什么。   但他看得出来,傅衍要走了。   他想离开。   在听到他说爱他以后。 第65章   明明房间很小,不应该因为另一个人离去而感到寒冷。   傅衍离开后,陈辛沉默地起身,进浴室,用冷水冲刷。   对付傅衍的离去,陈辛没有挽留。   就好像对方突然出现那样,陈辛可以把这个当作又一场幻觉。   幻觉本来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出现又离开。   陈辛阻止不了,不管是哪一个傅衍。   冷水将脸上的湿润冲干,冰冷又内而外,将陈辛的脸色冲得惨白。   从浴室出来,陈辛没有上药,而是直接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紧了,   失温的身体,哪怕再厚重的被子都无法温暖。   而陈辛只是沉默地握着脖子上的银环,紧紧闭上眼。   傅衍没有回来,这只是幻觉。   之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日复一日,都是平凡而普通的。   陈辛本来就谁也留不住,哪怕付出爱了也一样。   傅云生不会要,傅衍也不想要。   昏沉间陈辛睡了过去,他梦见冰天雪地中,他独自一人艰难地走着。   路很长,一旁温暖的房子,没有一间愿意打开门让他进去。   不知道多少次摔倒后,大雪逐渐蔓延到了他身上。   他快被淹没了,陈辛却没什么力气去挣扎。   从很早以前,他就不想挣扎了。   直到指腹温热的湿润,好像一小点温暖,逐渐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冰冷的雪逐渐化开,变成温暖的热水。   陈辛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狗狗在舔他的指腹,一双眼睛湿润地注视着他。   好像担心极了,不断地舔他的指腹,试图叫他醒过来。   陈辛试图动一动,却发现身上很重。   不知什么时候,他薄被换成了厚重的冬被。   隐约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   陈辛推开被子,穿着单薄地走向那露出一道缝隙的门。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陈辛从头到脚都在冒着热汗。   汗湿的掌心握住冰冷的门把手,似乎得到了短暂的舒缓。   “所以你说的幻觉,可以通过吃药治好?”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回道:“不能说是治好,只是暂时缓解病情的发展,至于症状的轻重,还需要病人去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才能进行判断。”   “他不是病人。”傅衍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质疑的傲慢。   另一个人沉默了一下,客气地转移了话题:“除了陈先生自己的意志力,也需要家人的帮助。”   “我个人建议,还是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一回傅衍沉默了很久,才说:“他不去医院。”   那人声音有些急了:“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很多病患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住院才是最好的选择,家属也需要积极配合。”   “丁医生。”傅衍慢声打断他:“如果是你老婆病了,你愿意把她关进医院吗?”   丁医生沉默下来。   傅衍:“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愿意自己被关在那种地方。”   “对他来说,跟杀了他没区别。”   丁医生:“如果他控制不住病情,做出过激的行为,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这一回傅衍没有回答。 第66章   如果说之前陈辛还能确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傅衍而不是幻觉。   那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他的幻觉除了傅衍,还多出了一个医生。   只因为傅衍和医生的对话,都是那么不真实。   傅衍不但没走,还寻了医生过来。   甚至拒绝了医生要将他送进医院的要求。   陈辛当然不可能去医院,哪个正常人愿意被关进精神病院。   虽然陈辛不正常,但不代表他会接受。   陈辛将手从门把手上抽离,傅衍的去而复返,他没有感到高兴。   甚至有几分不堪,他将所有弱处曝光后,得来了最不想要的回应。   那就是同情,傅衍同情他病了。   同情他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陈辛并不把自己生病当一回事,幻觉不影响工作,更不影响生活。   不过旁人看来不这么想,傅衍这么想要逃离他,都因为他生病而勉强自己留下来。   陈辛回到床边坐下,身体还残余着性事后的酸麻。   他躺了下来,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傅衍推门进来时,看着陈辛摸着小狗的脑袋,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什么时候醒的,饿吗?”傅衍难得用温和的语气道。   陈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傅衍没有避讳道:“听到我跟医生的谈话了?”   陈辛闭上眼,翻了个身。   他这幅拒绝沟通的模样,没有让傅衍生气,反而让他想起囚禁陈辛的那段时间。   那时陈辛应该就已经开始不对了,但他没发现。   陈辛不是故意拒绝沟通,只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床垫摇晃,是傅衍跟着上了床。   陈辛感觉到自己脸被碰了碰,傅衍还在说话:“为什么不理我,觉得我是幻觉那会不是话挺多的吗?”   陈辛胸口涌起一股郁气,没有说话,嘴闭得更紧了。   傅衍不死心,继续道:“叔叔不是说爱我吗,你从前爱一个人,可不像现在这样。”   他们都知道,傅衍指的是陈辛爱傅云生那会,什么都愿为心上人做。   现在陈辛别说什么都愿意做了,连说句话都不肯。   听出了傅衍的潜台词,陈辛无奈地睁开眼:“听到了。”   这是在回答傅衍第一个问题,傅衍撑着脑袋:“叔叔也不想去医院吧。”   “嗯。”陈辛简短地应了声。   想了想,他还是道:“其实不治也没关系,这病不影响。”   “既然是病,又怎么可能会不影响。”傅衍皱眉道。   陈辛静了半晌,才道:“我没关系。”   “所以……你没必要勉强自己留下来。”   “谢氏也不是随便帮你的,你既然已经接手了那边,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便。”   陈辛忍不住絮叨着,说了好些教育傅衍的话。   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才局促地停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有些苦闷地想,还不如当傅衍是幻觉呢。   这下惹得这人更不高兴了。   傅衍将手从他脸上挪开:“我要是走了,叔叔真的没关系?”   陈辛再次闭上眼,用沉默作回答。 第67章   傅衍没能等到陈辛的回应,不说失望是假的。   但也清楚以陈辛目前的情况,短时间里他是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抽回手,傅衍正想起身,衣服下摆就被人扯住了。   陈辛不知何时转过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傅衍的一片衣角。   然后再一次闭上眼睛,仿佛抓住傅衍的不是自己一般。   掩耳盗铃般的行为,着实让人觉得好笑。   傅衍没笑,也没走,他脱去外套躺下身,陪着陈辛一同闭上了眼。   等第二日醒来,傅衍已经不在房中。   陈辛来到餐桌前,看到对方留下来的药物和纸条。   纸条上简单地交代了药量,以及自己的去向。   傅衍很忙,已经回E国找生母了。   陈辛捏着那张纸条,很怀疑傅衍是偷偷回国的,所以时间这样紧,在这待上不久就要离开。   除了自己的去向,傅衍还留了话,他希望陈辛好好治病。   如果病情有所好转,他会告诉陈辛当初银环里究竟留了什么录音。   这个诱惑可以说是相当诱人,所以陈辛是吃过药后才去的公司。   他久违西装革履地出现,引得公司员工都很是激动。   连下属都一脸惊喜望他,没想到他今日有空露面,精神状态看起来也焕然一新。   陈辛利落地处理了堆积的公事,后来又专门开了会议,规整浮动人心。   会议结束后,陈辛将下属叫到办公室里,要求对方将傅衍生母的资料整理好了,递交过来。喁稀団。   对于傅衍在E国究竟跟什么势力接触,做什么事,他都要查清楚。   下属没再劝阻陈辛,有目标的陈辛,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不像前阵子那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随时都要出事一样。   远在E国的傅衍,不知道陈辛久违的掌控欲再次上线。   他这位新任继承人忙着参加社交活动,交际与联络人脉,以及应付一场又一场的暗杀。   母亲只认回了他,并对外宣布了他的身份。   但至于他是否有能力接任,又是不是能在暗杀中存活下来。   显然是给予他的考验,看他如何应对。   比起在叔叔身边,现在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傅衍漫不经心地想着,不仅危险,还离得远。   只是当初选这条路的时候,是真没打算还要留在陈辛身边。   谁能想到他还能从陈辛嘴里,得到一句爱呢。   现在好了,异国恋了。   傅衍放下酒杯,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宴会。   大雪纷飞,在保镖反应过来前,傅衍已经将手伸进了外套内衬里,准备将枪支拔出。   他感觉到了车子旁边的小巷中站着一个人,而那几个废物保镖还没发现。   那人自暗处踏出,玫瑰簇拥在胸口,落了层薄薄的雪花。   傅衍惊讶地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揉了揉眼睛。   他在思考是酒喝多了,还是他还没醒,又或者是他也出现幻觉了,因为思念成疾。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陈辛。   对方还抱着花。   仿佛一个不愿乖乖等待。   冲动追来异国他乡的追求者。 第68章   陈辛好久没做过这么冲动的事情了,在看到傅衍在E国数次遇险的报告后,就加急办理签证,登上最快的一班航班。   只因在他羽翼下平安长大的孩子,到了他无法庇护的地方冒险。   对此他还不能指责什么,只因傅衍出走的原因绝大部份是因为他。   到了目的地,才开始后悔。   害怕他的擅作主张,叫傅衍再一次感觉到被监控的不适。   于是他在即将关门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   捧着那束鲜花,陈辛冲傅衍露出尴尬一笑。   令他意外的是,一束鲜花的效果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   傅衍在看到他的瞬间,双眼发亮,脸色也红润起来。   他越过保镖,走到了陈辛面前,看起来似乎想抱住他,又不知为何停了动作。   最后克制地用目光扫遍了陈辛全身上下,这才拉开车门,冲陈辛侧了侧头,示意他进去。   看起来对陈辛突然出现这件事,惊喜大过于惊吓。   傅衍没有跟生母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另外租住了小公寓。   这一点在来之前,陈辛就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   公寓只有一室一厅,户型很像陈辛在国内的家。   小而温馨的公寓,陈辛刚进去就发现,这样的格局不错,杀手无法很好地藏匿。   厚重的窗帘紧闭,狙击手也无法很好定位人的方位。   从安全性上来说,小公寓比大平层要好很多。   没等陈辛扫视完整个屋子,他就被傅衍推了一下,抵在了墙上。   傅衍双眼热烈地看着他,似乎想笑,又勉力压住嘴角:“你怎么来了?”   陈辛苦思冥想,想寻一个借口,但傅衍显然等不住。   他有些别扭地看着陈辛,又扫了眼他手上的花:“谁教你这招的,老土。”   陈辛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说:“是吗。”   说完他抱着花准备绕过傅衍,却被傅衍拦下,傅衍奇怪道:“你去哪?”   陈辛:“先把花扔了吧。”   傅衍仿佛被噎住了一样,瞪着陈辛半天,才道:“你这就扔了?”   陈辛解释道:“因为你不喜欢。”   “不喜欢就要扔?从前我说了那么多我不喜欢的事,也没见你少做了。”傅衍一把抢过了花,径直走进了客厅。   用酒瓶做了个简易的花瓶,将花分批插进去。   处理好了花,傅衍转头望着陈辛,再一次将问题抛出:“你怎么来了?”   看着傅衍好像期待他说出来什么的双眼,在看被对方嘴上嫌弃,手里却珍而重之收起来的玫瑰。   陈辛本能道:“因为想你了。”   说完陈辛就觉得面皮发紧,这种话由他这个年纪的人说出来,实在很丢人。   但很显然,他找到了正确答案。   傅衍笑了,他走到陈辛面前,声音很轻:“不就把你放在国内一会,这都忍不住?”   “这么想我啊,想到不管不顾就来了?”   陈辛已经快冒烟了,羞耻的。   傅衍顺杆爬的功夫一流:“叔叔这么粘人,让我有些苦恼呢。”   “怎么办啊,果然得跟叔叔一起回国吗,因为叔叔不能没有我呢?”   陈辛迅速道:“可以吗?”   傅衍笑眯眯道:“当然不行,真跑了母亲会杀了我的。”   “到时候叔叔又得要死要活,跟幻觉过去了。” 第69章   陈辛再迟钝,也发觉傅衍是在逗他。   他有些失望,虽然面上不显,但一直时刻关注他的傅衍又这么会看不出来。   傅衍靠近陈辛,突然抬手掐了把陈辛的脸。   瘦得太多,没掐起来。   傅衍有些不满,但想起陈辛这点肉是为谁瘦的,又把那些不满给咽下去了。   他将手从陈辛脸上滑落,掐着腰把人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凑过去便要讨个亲吻。   知道自己被爱后,傅衍变得有些可恶。   以前会直白的索取,现在却要叫陈辛来猜,要陈辛主动。   将脸凑到陈辛面前,抱着什么心思一眼可知,这是要陈辛来亲吻他。   陈辛没想过傅衍会有这样的一面,从前那满身冰锐的男人,原来化起来这么容易。   只需要陈辛说爱他,再给予一记亲吻。   有点像公司前台看电视剧的时候,喜欢在嘴边挂着的那个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陈辛看着傅衍凑到自己面前的脸,将那个词脱口而出:“恋爱脑。”   傅衍僵住了,脸上笑意未褪,目光却有几分危险:“你说什么?”   陈辛将亲吻落在了傅衍嘴边:“没什么?”   转移话题般,陈辛又亲了亲傅衍嘴角:“你不是说要把环里的录音交给我吗?”   傅衍被亲了两下,决定原谅陈辛刚才声恋爱脑。   毕竟他自己也说了陈辛要死要活,跟幻觉过。   陈辛还击他一句恋爱脑,也不过分。   他的叔叔,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录音销毁了,还怎么给你。”傅衍回道。   陈辛盯着傅衍:“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那岂不是没有惊喜了,叔叔你才吃了多久的药,这么快就想要奖励。”傅衍回道。   陈辛叹了口气,推了推傅衍的腰:“放我下去。”   傅衍没放,不但没放,还一把将陈辛抱起来,大步迈入卧室,将人抛在床上。   傅衍在宴席上喝了点酒,分明没醉,此刻却借着酒精把陈辛一步一步脱光了。   脱完了还不罢手,起身出去将玫瑰拿了进来,揉碎了试图往陈辛身体里塞。   陈辛将手挡在那里,没有不让的意思,但显然要傅衍用录音作交换。   傅衍挑眉道:“一个字塞一朵花。”   陈辛看了下花的面积,吸了口气,同意了。   傅衍只塞了一朵,便停了手。   比起花,他有更想要往里塞的东西。   “叔叔是真的不知道录音里的是什么吗?”   “我说过很多遍了,是叔叔早就知道的内容。”   陈辛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让傅衍宁愿销毁,也不愿意让那时候的他听见。   是什么让傅衍死心后,选择从看似束缚陈辛的银环中,拿走的东西。   陈辛或许知道,但他还是想听傅衍说出来。   傅衍顶着鲜花进入的那一刻,将那句藏在银环,被陈辛错过的话语,低声说出。   “我爱你。” 第70章   长途飞机的奔波以及过度性事,让陈辛中途就昏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已经被清理干净,被傅衍搂在怀里。   年轻人的心跳沉稳有力,体温很高,近乎烫了。   将被窝里烘得极热,暖得不似冬日,倒像夏天。   见陈辛睁眼,傅衍在他额头脸颊甚至眼角都亲了下。   这甜蜜的举动将陈辛逗得忍不住直笑。   傅衍小时候本就是个粘人的小孩。   甚至有些过度粘人,长大了跟陈辛关系疏远,这一面就见不到了。   现在又恢复如初,却因为全新的,完全不同的身份,倒让陈辛奇妙地有种禁忌感。   “你在想什么?”傅衍问道。   陈辛没想到傅衍这么敏锐,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不对。   “感觉我们现在这样……挺奇怪的。”陈辛老实回答道。   傅衍眉头一皱,以为陈辛后悔了,脸色微变。   没有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发脾气,陈辛有点诧异。   见陈辛惊奇望着他,傅衍低声道:“叔叔都说爱我了,爱人之间本来就不能计较太多的。”   陈辛又笑了,倒没想过傅衍原来恋爱起来是这样。   竟然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变得比以前乖很多。   陈辛自然也希望傅衍能听话些,但现在他们的关系毕竟不一样了,也不能继续从前的相处模式。   不然不像情侣,更像父子。   “我从没想过和你变成今天这样。”陈辛低声道。   这句话让傅衍的脸色微白,他的叔叔似乎真的后悔了。   陈辛抬手触碰傅衍的脸,指腹掠过了傅衍的眼尾:“真走到今天这步,又觉得挺好的。”   “只是你和我之间,谁也不能后悔了。”   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傅衍不安定的心被安抚了。   “我给过机会让你自由,最后的结果是你需要我。”   “既然需要,这辈子都不能放开。”   傅衍:“不死不休这个词,不适合情侣,但适合我们。我不后悔,叔叔也不能后悔。”   陈辛笑了:“这话听起来不像甜言蜜语,倒像是恐吓。”   傅衍也笑:“叔叔害怕了吗?”   “不怕,正合我意。”陈辛凑过去,吻住傅衍。   虽然来时没有特别注意时间,但公寓外的倒数钟声,以及吵杂庆贺声,都显示着新的一年到来。   他们亲吻着,跨过这疲惫又纠葛,心痛又惊险的一年。   但在最后,兜兜转转,他们依然回到了一起。   而这一次,他们会在一起。   不再分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