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一次》作者:林光曦 文案: 恐同拒绝竹马后,又把自己掰弯了追夫 - 毕业前夕,江凛在生日那晚收到了竹马季明伦的表白。 当时众人在包间沙发上喝倒了一片,唯有他和季明伦勉强算清醒,恐同的他将季明伦的表白当做真心话大冒险的无聊玩笑,却没想到后来回了酒店房间,季明伦将他堵在墙壁上,给了他一个湿热的,牵出了陌生欲望的吻。 相伴十六年的友情被彻底颠覆,那一夜他狼狈逃跑,更是将出国读研的日期提前,拎着行李飞往洛杉矶。 此后的一整年,他如同失踪一样不让季明伦找到。直到第二年夏季来临,他无法再压抑思念,决定回国试探季明伦是否还喜欢他时,却发现季明伦搂着别人,仿佛不认识一样冷眼看着他。 -追攻时有点笨拙但对外骄傲清冷的受(江凛)x拒绝受时嘴很硬但身体反应很诚实的攻(季明伦) -攻没有变心,也没和受之外的人搞暧昧。 -受一开始恐同,后来掰弯自己,回来追攻。 -一点点年上,受比攻小了几个月。 -【不虐】【不虐】【不虐】,整体阅读酸甜口。 作品标签:竹马 - 追夫 - 酸甜口 - 受恐同但自掰弯 - 攻嘴硬但身体诚实 - 双初恋 第1章 他回来了 枕头边的watch在早上九点准时发出了轻柔的铃声与震动,不过响了好一会儿也没影响到床上正在喘气的人,直到一阵短而急促的叹息声从被窝里传出来,九点零二分,闹铃终于被按停了。 江凛掀开被子,面色潮红地大口呼吸着,望着天花板的双眼还有些失神,直到感觉慢慢平静了下来,才伸长手臂去抽床头柜上的纸巾。 将掌心里的污物擦拭干净,他起身去了浴室。 站在淋浴下冲着温水,回笼的疲倦感愈发鲜明,他闭着眼睛,明明很想睡,脑子却总在回放醒来之前做的梦。 他被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从幼儿园开始就相伴着长大的季明伦抱在怀中,他们急切地在彼此口中索取,季明伦的手还在他身上点火,以至于他醒来时,又一次没能忍住地…… 为了驱赶脑内的画面,江凛将头伸到水帘下,抬手挤出洗发露。 散发着檀木与雪松香气的泡沫从白皙的颈侧滑落,滴在了胸前的红晕上。他在这种专属于另一个人的香气中再次放松下来,洗完以后,精神也好多了。 关上阀门,他拿过墙上挂的浴巾擦拭身体,走到镜子前打开灯。 昨晚喝了半打啤酒,后面什么时候醉死过去也不知道,今天眼皮果然肿了,丹凤眼不再细长,眼尾也红了一片。 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他到厨房热了杯牛奶,再用蒸锅蒸了两个肉包子,回到房间去穿衣服。 扯下腰间的浴巾时,他的视线擦过柜门内侧的镜子,看着镜中人平坦的胸部,刚才的梦境又回到脑海中。 季明伦对他告白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一年来他们都没有联系过,那人现在还有可能喜欢他吗? 与镜子里容颜出挑的男生对视了片刻,江凛垂下眼眸,随便挑了件白T恤,搭配卡其色的五分休闲裤,再穿上白色的运动袜。后颈的头发扎成一缕寸长小辫,吃完早餐后拿着棒球帽出门了。 到车库里把那辆一年都没动过的SUV开到附近的修车行去清洗,昨天新换的电池动力充足,然而他太久都没碰过这辆车了,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这辆车是他和季明伦升大四的暑假买的,那时候季明伦先提议要买车,他对车子没特殊需求,不过本着有总比没有方便,而且实习也需要到处跑,便答应一起买。 那时季明伦看中了蔚来这款刚上市的运动型SUV,拉着他去试驾,他也觉得手感脚感都不错,最后在季明伦的忽悠下定了同款,季明伦选了骚气的极空蓝,而他挑了中规中矩的云白色。 洗车机器运作的声音很嘈杂,旁边还有店员在与客户大声沟通,江凛拿出降噪耳机戴上,到外面遮阳伞下的休息椅坐着,不多时额头上就有了薄汗。 七月初的厦门潮湿且闷热,他才回来数日就开始怀念洛杉矶的凉爽。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他切了一首抒情歌,打开微信看最新收到的消息。 去年出国时,他的这个手机号保留了下来,不过为了不让季明伦找到他,刚开始的那几个月,所有来自厦门的陌生电话他都不接。 微信置顶的那张头像早已不是他离开前的自拍照,这一年来,季明伦的微信头像换过四次,从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到墙上的布偶猫,再到铺满落日余晖的小巷,还有下雨的天空。那人的朋友圈也再没有更新过,每次点进去,显示的都只有一行灰色横线。 其实是季明伦没有更新,还是所有更新都屏蔽了他就不得而知。 看完几个群里的消息,他收到了陈妮丹发的微信:【我可能会迟到半小时,学校有点事,抱歉啊】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个搓手道歉的Q图,江凛回道:【我不急,你慢慢来】 陈妮丹发来个OK的表情,江凛又坐了十几分钟,等车子终于清洗完毕,他已经被室外的高温蒸得脸颊都红了。 云白色的SUV在经过专业工具清洗过后整洁如新,车内还喷了淡淡的柑橘香气,空调出风口的风力较之前也大了许多。等检查完胎压,他扣上安全带,离开车行往厦门大学的方向开去。 这次回来还不到一周,他除了去超市采购生活必需品以及在家倒时差外,就只去祭拜了母亲,探望了在住院的母校老师。除此之外便没出过门,也没机会好好看看这一年厦门的变化。 路上他放了一首这段时间正在播出的港剧的英文插曲《wish》。他平时不看电视剧,不过同住的香港室友是个TVB剧迷,上周在合租的宿舍里单曲循环这首插曲,他听多了,也渐渐迷上这么温柔的旋律。 正午热辣的阳光被挡在隔热膜外,后背上的汗很快就干了,连带着心情都平静了下来。拐过几个熟悉的路口,江凛把车停到厦大南门附近的临时停车点上。 在车里等了二十多分钟,他对着手机走神了三次,直到有人扣响副驾驶座的玻璃才反应过来。解锁车门后,陈妮丹裹着室外的热气坐进来,张口就说:“这什么鬼天气啊人都要融化了。” 江凛笑了笑,正欲回答就见她又看着自己说:“你都到那边吃了一年高热量食物了,怎么还是这么瘦?” 把空调的风再开大些,江凛递了一瓶卡曼橘味道的气泡水给陈妮丹:“你也一样没变。” “你就哄我开心吧,我明明胖了快十斤。”陈妮丹打开气泡水,一口气灌了小半瓶才道,“不过好像也只有我变了,季明伦和你差不多,看着没变化。” 这次约陈妮丹出来就是为了打听季明伦的事,现在突然间听到了,江凛却没接话,只是提醒她把安全带扣上,发动车子往前开去。过了两个路口,江凛拐进一条小路,停在一家韩餐店门口。 这一带属于厦大学生的觅食点,这家韩餐店装修风格别致,味道又好,因此一到饭点便座无虚席。 他俩来得早,还有位置可以挑,江凛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瓶乌龙茶,进门时看到陈妮丹坐在里侧靠墙的老位置上。他走到陈妮丹对面坐下,刚打开乌龙茶就听到陈妮丹问他是不是还吃以前那些。 早上出门前他吃了两个肉包子,现在没什么食欲,就只点了一碗冷面。 陈妮丹点了份辣炒年糕和芝士排骨,扫码下单完毕,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眼镜,看着江凛说:“你这次回来真没通知季明伦?” 陈妮丹和江凛做过八年的邻居,大学本科又都是厦大新闻学系的,比起不住在一处,但是同一个院系的季明伦,她和江凛的关系更好,也更聊得来。 “没有,”江凛的视线集中在手边的乌龙茶瓶子上,说话的语气很淡,“除了你和我爸,只有高老师知道我回来了。” 打量着他眉眼间不太明显的忧郁之色,陈妮丹说:“你俩还吵架呢?” 去年的毕业旅行陈妮丹也有去,自然目睹了那一晚发生的事,他们十来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其中一局季明伦抽到了对他这个寿星的告白。 当时众人已经在沙发上喝得七倒八歪了,不过还是有几个爱瞎闹的在旁边起哄,季明伦估计是喝多了,竟然忘记他恐同,抓着他的手,很认真地说了句:“江凛,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酒量不好,那晚喝了三瓶啤酒人就晕乎乎了,不但没细想这话有哪不对,更没去看季明伦的眼神,按住季明伦的脸把人推开后,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平时在学校他对人就淡淡的,比不得季明伦爽朗的性格讨人喜欢,那群人不会追着他开玩笑,却没放过刚“表白”成功的季明伦。等他推开包厢门时,还听到有人在问季明伦突然变弯的感觉如何。 那时的他压根没把这个玩笑当回事,去完厕所回来就抛到脑后了,季明伦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照旧和朋友们胡闹,等到人都散差不多了,他俩也回到楼上的酒店房间。 那时他俩住同一间房,躺到自己那张床上,他记起还没洗澡,于是撑着床垫站起来,刚走到墙边就被一只火热的掌心捏住了手腕。 房间还没开灯,季明伦叫了他的名字,在他抬起头时,感觉到那人已经来到了眼前,呼吸融进了他的呼吸里,温热的唇衔住他的唇瓣,将舌头伸了进来。 他不曾与人接过吻,又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以至于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被抵在墙壁上,双手被季明伦的手指扣住,彼此的腰胯也撞在一起后,才终于醒悟过来眼前的一切有多离谱。 收回发散的思绪,江凛轻点了下头当回答。陈妮丹叹一口气,道:“他现在还不错,不过你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挺颓废的。” 去了洛杉矶以后,江凛几乎不再跟厦门这边的同学联系。平时他就是性子偏冷淡的那一类人,又不爱交际,因此除了陈妮丹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和季明伦闹翻了。 放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压向掌心,江凛问道:“他是怎么颓废的?” “就是谁也不搭理了,”陈妮丹单手托着下巴,“你走后没几天他也不怎么来学校了,后来开始放暑假,他一个人跑到青海待了快两个月,开学以后又恢复正常,会跟人开玩笑了。” 江凛若有所思地听着,又问道:“那他这一年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句话问出来后,陈妮丹的神色有些怪异。江凛自觉心虚,避开了与她的对视,好在她很快回答道:“没有,不过听说有两个女生找他表白过,都被他拒绝了。” 季明伦有着一米八四的身高,优越的相貌加上喜欢潮牌的穿搭,不论去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惹眼的存在,而他的性格又很好相处,从不摆架子,所以身边总是不乏喜欢他的女生,就连男生都很少会有反感他的。 江凛清楚季明伦的优势,但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四年,季明伦都没交过女朋友,也没提过有喜欢的人。关于这点,以前的江凛信了他说没遇到心动对象的解释,后来才知道他心动的对象一直就在身边,只是不敢说出口。 忽然来电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交谈,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陈妮丹解释说导师打来的。在她与导师交谈的十几分钟里,江凛也看着自己的手机,不过她能感觉出来江凛在走神,连冷面端上来也是心不在焉地吃着。 陈妮丹和江凛认识超过十年,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谈,但也是知晓他的脾气性格。其实在他问出季明伦有没交女朋友时,陈妮丹就有了猜测,尤其是联想到他们之前的关系,以及闹掰是在“告白”那一晚之后。不过这种话题比较敏感,陈妮丹怕江凛会觉得尴尬,因而没有贸然问出口。 后来吃饭时,两人聊了各自的近况。江凛没有多谈在洛杉矶的生活,只说了学业方面的问题,陈妮丹则提了新传学院这一年来的变化。 饭后陈妮丹还要去找朋友,便没让江凛送。分别时她又问了江凛是不是还要对季明伦隐瞒已经回来了?江凛解锁车门,说会再考虑一下,临别时,陈妮丹想起另一件事。 得知季明伦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咖啡店,江凛问到地址,待陈妮丹离开后,他打开车载地图,定位了那家叫【茶卡】的咖啡店。 这家店的位置在沙坡尾艺术区,从厦大南门开过去也就几分钟路程,把车停好后,江凛拿了副圆框墨镜戴上,又将棒球帽帽檐压低,从镜子里看不出破绽了才下车,步行找到那家店。 这是一家50多平米,布置得很有情调的咖啡店。随处可见的盆栽绿植以及波西米亚风格的装饰都彰显着随性又不失浪漫的氛围,门口极简的招牌用白底黑字写了【茶卡】两个花体字。江凛打量着招牌,想到陈妮丹说季明伦去过青海,那么这个词指的应该就是茶卡盐湖。 站在一株粗大的凤凰树后面,江凛朝店里看去。里面有一男二女在忙碌着,后面的用餐区坐了不少客人,门边有一位在打电话的黄衣骑手,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小黑板,写着“招聘兼职店员”几个字。 在树下站了一个多小时,江凛始终没看到季明伦的身影,想来那人不在店中,于是转身回到车里。 把空调风开到最大,他一口气喝光了整瓶矿泉水,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咸蛋黄,决定去季明伦的家看看。 回来这些天他都忍着没去见季明伦,直到今天和陈妮丹谈过了,他才意识到原来错过的这一年里,季明伦身上发生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虽然他身上也有了季明伦不知道的改变,但是之前相隔两个国度,这种陌生的疏离感还不会那么明显,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他回到了只要想就可以见面的地方,可是对他来说曾无比熟悉的那个人,却早已不是他想见就能随时见到的了。 在季明伦住的小区对面等到八点,江凛开始坐不住了。 他有好几个小时都没去过厕所了,偏这附近又全是高端住宅楼,没有公共卫生间。而他等到现在,季明伦的家既没亮灯,也没有车子出入,估计是还没回来。 就在他犹豫着再坚持一下,还是今天先回去时,后视镜里终于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 季明伦的车型和他的一样,颜色也很好认,最重要的是车牌——他俩都选择了各自的生日。因而一看到那组数字,他就屏息静气地盯着驾驶座的人,可惜还没看清就发现副驾位也有人坐着。 那人戴着黑色口罩,马尾辫落在左肩上。可能是不太舒服的缘故,脑袋歪靠着头枕,在季明伦放慢车速要拐进小区时,他看到季明伦伸出右手在对方的颈侧摸了摸,不知还说了什么,排队等抬杆时更是整个上身都靠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些读者对第一句的watch这个词有疑问,这边就解释一下,江凛戴的是智能手表不是普通的腕表,因为不想写品牌所以没有前缀。 第2章 我来道歉 攥紧方向盘上的皮套,江凛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季明伦的车子开进小区,消失在视野之外了,他才收回视线,脱力地靠在头枕上。 夜里光线不足,他看不清副驾上的人,不过从季明伦对待对方的态度以及亲密的举止能看出来,应该是很不错的关系。 下午陈妮丹才说过季明伦没有交往的女朋友,难道这是他现在喜欢,但还没在一起的对象? 视线透过玻璃望着B栋28楼的窗户,过了十来分钟便有灯光亮起了,而隔壁的那户人家也在这时开了灯。原本江凛都想踩着油门走了,看到这两扇几乎同时亮起灯的窗户,又觉得有些巧合。 难道车里的人是邻居? 季明伦住的这套房子是两年多前爸妈买给他的,当时装修江凛还帮着选了不少家具,不过对门那户邻居似乎没有入住的打算,到江凛出国之前都没有见过人,会不会是后来搬进来了,季明伦只是恰好接了邻居回家?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洗完澡躺上床都没想明白,不过他不是庸人自扰的性格,想不到答案就决定当面问。毕竟他这次回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季明伦,是时候去见一面了。 第二天早上,江凛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格子款式的休闲棉布衬衫,下摆松松塞进米色的五分裤里,颈侧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指长的小辫,整个人看过去清爽又精神。 整理刘海时,他的视线在衬衫上逗留了片刻。这件衣服是前年过年时季明伦送的,以前季明伦经常会找各种节日的名目送他东西,迟钝的他也不明白这些礼物的真正含义,总是被季明伦三言两语忽悠得收下了。 开着车来到小区楼下,江凛看了眼watch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又是暑假,季明伦就算要出门也不会那么早。 他在车里坐着,想像昨天那样等季明伦出来,没一会儿瞥到保安在登记访客车辆,忽然记起季明伦曾给他的车登记过业主信息。 想试试季明伦还有没有保留他的权限,江凛把车开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电子识别器发出一声“欢迎回家”的提示语,紧接着红白杆自动抬起来了。 踩着油门往里开,他抑制住心头澎湃的情绪,进入地下车库后,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季明伦的停车位,果然看到那辆极光蓝色的蔚来,而旁边曾属于他的停车位依然是空着的。 将车子倒进去,江凛熄火下车。回头看着两辆并排停在一起的车,他想起以前季明伦买车位时选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在他问干嘛要买两个时,季明伦说爸妈来了方便停车,后来却发现季明伦的爸妈一次也没来过这里,那个车位从头到尾都让他用了。 坐电梯上了28层,门往两侧打开后,江凛深吸一口气,攥紧手机走了出来。 这里的户型很注重隐私性,每一层只有左右两户,中间隔着一段长走廊。季明伦住在左边的2802室,他看了一眼那扇门,又去看右侧的2801。 昨晚所见的一幕仍挂在心头,可惜只从外观看分辨不出2801是否有人住。江凛走到2802室门口,看着眼前密码加指纹的门锁,思绪又跑远了。 曾经有过无数次,他都用自己的指纹加密码打开了这把锁,如果季明伦没有特地清除他的车辆登记,那会不会也没有删除他的指纹信息? 对着门锁犹豫了片刻后,这次他没有做尝试,而是按了左上角的电铃。 熟悉的音乐声透过门缝传出来,他的心跳也随着这段久违的旋律越来越快,就在他紧张得手脚都有点不知该往哪放时,门内传来了说话声。 “哪位?”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江凛没回答,等对方开门后,他见到一个穿着睡衣裤,脸上还有枕头印的男生。 这男生的肤色和他差不多白,虽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能看出长相很不错。看到他的时候,男生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是?” 客厅里没有季明伦的身影,江凛望着沙发后墙上那张自己选的海浪艺术画,在男生疑惑的眼神中开了口:“我找季明伦。” “学长还没醒呢,你是哪位,这么早来找他?” 男生没有放江凛进门的意思,江凛反问道:“那你是哪位?” 男生笑了笑,语气随意地说:“我是谁不重要,要不你等等,我帮你叫醒学长。” 说完以后,男生往旁边让开点,待江凛走进玄关便关上门,提醒一句“你在这等”后转身进去了。 江凛站在几何图案的地毯上,视线随着男生的背影而动。 男生旁若无人地走进主卧,身影消失在门后的转角处,他盯着门框上悬挂的灰色捕梦网,随后听到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一道许久不曾听过的,带着熟悉的起床气,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他又有点紧张了,不过他所站的位置听不清季明伦说了什么,好在男生很快就出来了,身后跟着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深色睡裤的男人。 从未想过久别重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江凛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自然。可他的掩饰却在季明伦看到自己后,从惊讶转为不悦的表情中破了功。 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季明伦停下脚步,抬手勾住身边男生的肩膀。男生被带得身体歪向他,转头看他一眼后,也没有推开,反而顺势靠进他怀里。 江凛的目光停在了这两人亲密的姿势上,即便季明伦仍是一语不发,他也读懂了意思。 强忍着这种陌生而不适的感觉,江凛没去看季明伦的眼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男生看看江凛,再看看身边明显低气压的季明伦,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靠到季明伦耳畔悄声提醒:“学长,我可是有喜欢的人的,你这样万一传出去不好。” 男生说话声非常小,只有季明伦听清了。瞥他一眼,季明伦收回手臂,对江凛说:“我要睡觉,也没话跟你谈。” 在来之前,江凛做好了季明伦会生气,不搭理自己的准备,因此并未被这句话劝退,反而又叫住了那个转身的人。 “明伦,”他语气诚恳地说,“我是来道歉的。” 季明伦面朝着主卧方向,江凛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笑了一声,反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江凛嘴唇一动,还未出口的解释随即被打断了,季明伦仍旧没有回身,他用着冷淡的语气说:“要是为了一年前的事大可不必,我已经忘了。” 大步走进卧室,季明伦反手关上门,还把门锁也拧上了。 听着“咔哒”一声响,男生转头看着陷入了失神状态中的江凛,咳了一声提醒道:“那个,我送你到门口吧。” 江凛没让男生送,也没有再在这里停留,待他离去以后,男生到主卧敲门:“学长,他走了。” 房间里没人应,只有轻微的金属打火机盖被重复甩上的声音,男生犹豫了一下,走到斜对面的客房里换衣服,收拾完行李后,想跟季明伦说先走了便听到开门声。 季明伦还是刚才那副打扮,不过嘴里叼着烟,表情阴沉得有点可怕。 他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下巴点了点男生脚边的行李箱:“不是没地方睡?” “我去找别人借住几天,”男生挠了挠头发,“学长你这不太方便,别让人家误会了。” 男生指的误会是季明伦故意揽肩的那一下。季明伦没做解释,在飘散的一阵白烟中,他对男生道:“行吧,刚才麻烦你了。” “没事,”男生大度地笑笑,“不过他是谁啊?跟你好像很熟,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抬手在男生肩上捏了一把,季明伦说:“走吧,别多事。” 男生挥了挥手,很干脆地走了。望着又安静下来的屋子,季明伦扭过头,看向沙发墙上的巨幅海浪艺术画。 江凛的眉眼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一年不见,江凛几乎没变,去了洛杉矶也没被晒黑,竟然还穿着自己送的衬衫过来。 他俩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后来小学中学大学都没有分开过,彼此的成长痕迹烙印在对方生命里,可以不夸张地说一句,即便江凛闭着眼睛不吭声,季明伦也能猜到他可能在想什么,更何况是这么明白的暗示。 且不说江凛怎么会忽然回来,光是来找自己道歉这点,季明伦就想不通。 难道是过了一年,以为可以当那一晚的事没发生过,继续做朋友? 果然还是直男的思维模式。 将烟蒂捻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季明伦回到卧室套了件睡衣,去对面去敲邻居的门。等了几分钟,来开门的正是昨晚坐在他副驾驶座的长发男生,他看着对方一脸的倦容,问道:“烧退了没?” 苏砚靠在门上,有气无力地摇头。季明伦走进来,用体温枪给他测了下温度,说:“换衣服,我送你去输液。” 苏砚不想动,转身就赖回沙发上躺着了,略长的刘海随着躺下的动作挡住了眼睛,只露出白净的下巴和修长的颈项。季明伦想把他拉起来,刚走过去就顿住了。 虽然苏砚和江凛长得并不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会看着苏砚想起江凛。尤其是刚才见过江凛以后,现在再看苏砚,这种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明显。 过去江凛每次胃病发作,病恹恹又不爱动的样子出现在了眼前。季明伦闭了闭眼,将不合时宜的思绪全抛到脑后,拉起苏砚说:“纪乾明天出差回来了,你要是不想他担心就换衣服去输液。” 搬出纪乾果然有效,苏砚当真去洗漱了,季明伦也回到自己那边准备。等他陪着苏砚走到地下车库,要解锁车子时,发现旁边停着一辆云白色的同款蔚来。 车里的人隔着前窗与他对视,而他身边的苏砚由于发烧注意力不集中,没发现旁边的车有什么问题便坐进了副驾位。 收回视线,季明伦也开门上了车,直到他把车子驶出了地库,江凛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酸甜口的文,不是虐文。 另外,看到第二章 就着急想骂攻品行有问题的宝子,可以回到文案页面先看清楚设定和排雷哦,感谢理解了。 第3章 你能来吗 接过店员递来的加冰冻柠茶,江凛往前面的栈道入口走去。 海边风大,帽檐下的发丝被风吹得不住飞扬,才走了一小段,冻柠茶的杯壁就渗出了大颗的水珠。看着这杯香甜的饮料,江凛在咬住吸管之前犹豫了一下。 他的胃不好,平时都克制着不碰生冷的东西,可这会儿心情实在差,而且前天晚上喝了半打啤酒也没事,他便不再顾虑,大口地饮了起来。 冰块随着吸食的动作互相碰撞,冰凉的液体争先恐后滑过食道,周身的暑气很快就降了下来,也抚平了心头的烦闷。 这杯冻柠茶是正宗港式做法,酸甜适宜的口感带出微妙的苦涩,与陆喆平时做给他喝的味道几乎一样。记起今天是陆喆回家的日子,他用手机发消息道:【几点到香港?】 手指左滑屏幕返回,视线落在了置顶的头像框上。他晃了晃神,点开季明伦的对话框,看着最后一条消息显示的时间。 距今已经十四个月了。 整整十四个月,他们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直到今天。 尽管季明伦的态度很冷淡,但是他完全可以理解那人的心情,毕竟当初是他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那段时间无论是季明伦打来的电话,或者到家门口堵他,他都避而不见,微信更是拉黑了。 如果换作季明伦这么对他,他的反应可能会更大吧。 低落的情绪尚未透出全貌,他又被季明伦身边那两个男生搅乱了心思。 以前的季明伦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难道在这一年里放飞自我了? 找到陈妮丹的微信,江凛按住语音键发消息,陈妮丹很快回复了,说他问的娃娃脸男生应该是校篮球队的,没记错的话是历史系的学弟,有女朋友。 江凛又问了长发男生,这个陈妮丹没印象,让他描述得再仔细些。 其实他自己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昨晚在车里,那人穿着黑色的连帽衣,他以为是女生,刚才才发现对方性别为男,而且那人虽然戴着口罩挡住口鼻,但他总觉得眼熟。 吸管里进入了空气,发出“滋滋”的响声,江凛回神一看,原来是冻柠茶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 把空杯子放下,他想着一会儿离开时再丢,抬起手臂却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刺痛感。 皱起眉,他用左手握拳,抵在了胸口正下方的位置。 这一年在洛杉矶读书,迫于学业压力,他经常不能按时吃饭,胃又开始频繁地痛了起来。好在后来遇到现在的合租室友陆喆,那家伙是个厨房达人,天天变着花样做菜拉他搭伙,慢慢地帮他把胃又养好了。 低头忍耐了一会儿,疼痛的感觉愈演愈烈。他想着坐在这不是办法,便起身回车里,然而没走多久步伐就慢下来了,随后人也弯着腰,扶住木栈道喘气。 时近中午,热辣的阳光烫在皮肤上,很快就蒸出了一身汗。他咬紧牙关继续走,等终于看到停车场时,已经连迈开腿都觉得费力了。 他有小半年没遇到过这么急的症状了,不禁有点后悔刚才的任性。抹去额角淌下的汗珠,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开车,于是往对面的路口走去,终于在稀疏的车流中拦到一辆空的士。 听说他要去最近的医院,司机转过头来,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满头都是虚汗,担心他会不会在车上就出什么事。他吃力地解释只是胃病犯了,司机这才踩着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医院。 跨进第一医院的急诊大门时,他已经痛得快站不稳了。好在他看病经验丰富,一见到导诊护士就简明描述了症状和过往病史,护士扶着他去分诊台,给他测完血压后叫了个医生先来看看。 医生为他开了几项检查,了解到他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早上又空腹喝了大杯的冻柠茶,来时还在太阳下暴晒过,便告知他这是突发性胃炎,给他开了药,再开了输液的单子。 护士进来接过单子,扶他出去要进行身份证登记,他想拿钱包,一摸才记起胸包放在车上了。 得知他没带任何证件,护士说可以先帮他开药,不过要他马上找亲友送来。他坐在墙边的联排靠背椅上,被疼痛折磨的神经脆弱得仿佛一掰就会断,相反的,季明伦的脸却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让他记起了以前每次来医院时,那人总是无微不至地陪伴在身边。 懊悔的情绪像弥漫在心头,挥不去的还有愧疚与想念。挣扎了一会儿,他拿出了手机。 【我在急诊输液,身份证忘在车里了,你有没有空能帮我拿一下?】 这条消息江凛编辑了三次,没什么力气的手指很容易按错键,他在对话框内删删减减,几分钟后才按下发送。 消息发成功后,他紧张地盯着屏幕,好在系统没有弹出红色的感叹号提醒对方已拉黑他。 下意识地松口气,他熬过又一阵刺痛的感觉。捏住手机的左手指骨将薄薄的皮肤撑得泛白,消息发出去后的每一秒钟都变得很难熬,他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季明伦看到消息是什么反应。 胃内火烧火燎的感觉在这种煎熬的情绪下又有了失控的苗头,连小腹都开始痛了。他有点撑不住了,想叫护士先给他止痛药,手腕上的watch在这时传来震动,他抬起一看,是来自季明伦的微信提示。 顾不上解锁手机,他立刻点开这条消息。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哪家急诊?】 “有急事?” 身旁的说话声打断了季明伦的注意力,他放下手机,视线在前面一百多米的临时停车标志上顿了顿,对身边的人说:“我有个朋友有点麻烦,现在要过去一趟,你打车回去吧?” “好,”苏砚应得干脆,“你把我放下吧,我刚好想去超市。” 刚才输液时,苏砚的体温已经降到了37.8,人也精神多了,季明伦便在前面停车放下他,叮嘱他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 苏砚挥了挥手,笑道:“你真是跟他一样啰嗦,赶紧走吧。” 关上车窗,季明伦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头,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到才离开没多久的医院。 苏砚刚才在门诊输液,现在江凛人在急诊,他停好车便往急诊大楼走去,进到输液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靠着墙闭目休息的人。 急诊的输液室有不少病人,季明伦在门口站了片刻功夫,已经被两个进出的人撞到手臂了。 第二个撞到他的是位中年阿姨,应该是嫌他个子高大又堵在门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身影。 陪江凛来急诊对曾经的他而言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他俩的家庭都属于一言难尽的类型,哪怕都拥有衣食无忧的成长环境,却也同时缺乏了父母亲人的陪伴。 已经记不清楚第一次陪江凛来急诊是什么时候了,就记得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那时江凛的母亲被救护车拉到急诊来,别人家都是大人在忙碌而孩子躲在一旁看,他俩却要手忙脚乱地听医护人员指挥,跑来跑去缴费签字。 那晚医生一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江凛明明担心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固执得从头到尾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在他问起要不要通知江见臣时,江凛狠狠一脚踹在了走廊的墙砖上。 后来他抱住江凛安慰,江凛靠在他肩头,许久以后才憋出一句话。 “为什么得癌的不是江见臣?”啾4 脑海中的回忆画面像一束已经枯萎太久的玫瑰,早已不适合被拿到人前。他迈开腿,走到江凛身边看了看那只搁在扶手上的手。 输液针被固定在白皙的手背上,几条细细的血管因为输液的缘故有点肿,靠近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盖附近肤色略红,上面还有十几颗不算明显的,芝麻大小的水泡。 视线停留在那些细小的水泡上,还没分辨出来这是什么,手指的主人就缩了缩指尖,将它们藏进视线看不到的背面。 季明伦转过脸,正对上了江凛的眼睛。 不让自己去在意那张脸上过分苍白的气色,季明伦直起身,淡淡地说:“怎么又来急诊?” “胃炎犯了。” 江凛的眼神随着季明伦而动,两人变成了一个俯视一个仰视的角度。 季明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就在他盼着季明伦再说点关心的话时,那人朝他伸了手:“车钥匙给我。” 车钥匙被江凛放在了左边的裤兜里,他左手在输液,右手伸过去想掏,不过因为口袋比较深,这个反着来的姿势拿不到,只好对季明伦说:“你拿一下吧。” 看他一眼,季明伦弯下腰,手伸到他裤兜里,顺着大腿摸到了车钥匙。 江凛盯着季明伦的动作,明明是在人来人往的急诊输液室,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掏钥匙的动作,脑子却不合时宜地记起了一些与眼前人有关的旖旎梦境。 只不过没等他胡思乱想下去,季明伦就把手抽出来,转身大步离开了。 第4章 门口的他 江凛的车停在了木栈道附近的停车场里,季明伦绕了半圈便找到了。解锁车门后,他在副驾位上看到了运动胸包,找到钱包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两排卡。 右边一排放着江凛的身份证银行卡,左边是他在洛杉矶的各种证件。 季明伦没去动左边那排,确认身份证有在便合上钱包,放回去时瞥到底部有一瓶蓝色包装的药,上面全是英文,写的是治疗湿疹的症状。 湿疹这个词让季明伦想到了刚才在江凛手指上看到的细小水泡,他打开浏览器搜了湿疹图片,和江凛手指上的差不多。 去洛杉矶之前,江凛只是胃不好,这几年经过调养很久没去急诊了。今天这样估计是很严重的症状,现在又有湿疹。 看着药盒里剩下没几颗的量,江凛应该吃了有一段时间。至于胃炎—— 想到早上两人在家里的对话,总不至于江凛犯胃病是因为被自己气的吧。 这个念头一起,季明伦就无语了片刻,心道自己真是没吃够亏,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把胸包的拉链拉上,季明伦坐进自己车里,开回了医院。 到的时候江凛已经不在输液位置上了,旁边有个清洁阿姨正拿着拖把拖地。他打给江凛,电话没人接,便过去问阿姨是否知道刚才椅子上的人在哪。 阿姨说在这输液的年轻人忽然吐了,被护士扶到前面的洗手间去清理。 季明伦走到洗手间,推开门便看到站在洗手台前面,神色有些狼狈的江凛。 他身边放着移动的输液支架,衬衫胸口位置湿了一片,右手还抓着一张湿巾。看到季明伦时,那双湿润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又抿住了。 季明伦没说话就转身走了,江凛愣了一下,拖着支架想出去叫他,打开门却发现他站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正在扫码买水。 一个中年人走进来,身体擦过门边的江凛,把他在输液的左手撞了一下。江凛疼得蹙眉,好在针尖没碰歪,等他再抬头看去,季明伦已经不见了。 从前每次来急诊,季明伦都会去给他兑温水喝,哪怕是三伏天也不例外。看到刚才那一幕,江凛已经猜到季明伦去做什么了,果然没一会儿,季明伦就将一瓶兑好温度的矿泉水放在洗手台上,又把胸包递给他。 “东西都在里面。” 江凛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看着季明伦又去开门,他忍不住叫道:“你要走了吗?” 脚步没有停顿,季明伦只留给他一句“我还有事”。 门再次合拢了,江凛垂眸看着那瓶水,又看看开始肿起的左手手背,从胸腔里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这次回到车上,季明伦坐了许久。 他从副驾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包宝亨莫吉托,点燃后大口抽起来。沁凉的青柠薄荷味提神醒脑,很快就把那股多余的,不合时宜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等到两支烟都抽完了,他关上车窗,调大空调的风,最后看了一眼急诊大门。 虽然两人已经有一年没联系过了,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江凛回到厦门以后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他。 自从八年前江凛的母亲去世后,江凛和父亲江见臣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江见臣一直没有再娶,对江凛这个唯一的儿子也足够大方,不过江凛想要的父爱和完整家庭他却无法再给予,父子之间除了学业以及金钱的问题外,再无话可谈。 江凛从不会在生病时找江见臣,这点直到去年出国前都没有改变,而以他对江凛的了解,现在应该也是一样。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江凛那种直男思维,兴许觉得事情过了一年缓下来了,就能当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从前,但他不行。 看了眼空荡荡的左手腕,不知道是不是注定的,那条前年生日时江凛送他的定制手链在上周出现了锁扣问题,被他送去修了。 如果让江凛看到他还戴着,那可真是没法解释的尴尬。 按下车子的启动键,季明伦往沙坡尾的方向开去。 刚才帮江凛弄热水时,店里值班的员工小旭打给他,今天轮班的祝祝和唐扬都有事来不了,店里人手不足。他答应过去帮忙,不过等他到了一看,有人来得更早,正在给两杯外带咖啡打包。 一见到他,邓怡就笑出了甜甜的酒窝,把打包好的咖啡递给顾客后,双手交叠趴在柜台边,嘟着嘴问:“你怎么才来。” 季明伦跟小旭打了招呼,走进柜台洗手消毒:“不是说没人?” “小旭打给我哥说店里人手不足,我哥没空就打发我过来了,”邓怡直起身,转过来看着季明伦的背影,“干嘛?你不想看到我啊。”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季明伦无奈一笑,擦完手拿过黑色的围裙套在脖子上,正要反手扣后面的带子,邓怡自然地接过,帮他扣好。 “明哥,”小旭愁眉苦脸地看着季明伦,“6号桌点了一杯卡布,那个男生说要向女生表白,让我帮忙拉个丘比特箭,可我试了两杯都不行。” 季明伦看了眼大厅靠窗的6号桌,一位戴眼镜的男生和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面对面坐着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错。 在沙坡尾这里开了大半年咖啡店,季明伦遇到过好几次客人要借拉花图案表白的要求了,接过小旭递来的奶泡杯,他试了温度,然后用两个相对的角度倾斜奶泡杯与咖啡杯,开始缓慢而有技巧地注入。 小旭和邓怡一人站一边,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尤其是小旭,仔细观察着他的手,等他把拉花的最后一条线也勾好以后,小旭感叹道:“真不知道我还要练多久才可以这么稳。” 邓怡笑着说:“这东西天赋很重要,我哥和明伦一起学的,他就怎么也拉不好。” 季明伦放下奶泡杯,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翻糖饼干,取了两块红心形状的放在另一只小盘子里,中间再放一块立体的木屋饼干,给那桌客人端了过去。 不知他和客人说了什么,那两人都很高兴的样子。等他回来后,邓怡有点酸地说:“这女生真幸福,喜欢的人会主动告白。” 季明伦哪会听不懂她的暗示:“未必就是喜欢的人,也可能告白了被拒,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得到回应的。” “这我就不同意了,”邓怡习惯性地反驳他,“就算当时不喜欢,相处久了也容易有感觉。” 这种辩论从他俩认识起就三不五时会出现一次,尽管他明确提醒过邓怡自己的性取向,可邓怡并不介意。也许是因为她哥邓枫就是个双性恋,邓怡看待这种事特别无所谓,说先从朋友做起,指不定哪天他就被掰直了呢。 邓枫是咖啡店的另一个合伙人,季明伦与他关系好,多少要给邓怡一点面子,每每遇到这种说不通的情况就只能闭口不谈了。 好在邓怡也懂得点到即止,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三人都在忙碌,等晚上结束了营业,季明伦回到车里才发现江凛傍晚有给他发微信。 【白天谢谢你能来,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这行字,季明伦的重点落在了“谢谢”这个词上。 他和江凛之间是真的生疏了。 邓怡扣好安全带,见他看着手机出神,便探过头来:“看什么呢?” 锁上屏幕,季明伦说了一句“没什么”。 送邓怡送到家楼下时,恰好遇到邓枫也回来了,拉着他一起去附近的居酒屋吃夜宵。三人喝到差不多十一点才结束,他叫了个代驾,坐上车拿出手机来看。 他的微信有几百个好友,加上各种群,没有置顶的名字很容易就被刷不见了。那些有红色未读数字的微信号他都不想点开,只按住屏幕往下滑,滑了十几下终于找到了江凛的名字。 那条消息之后,江凛就没有再发来了。 想到白天在医院看到江凛孤零零的背影,他的胸口又有点梗住,然而这种情绪刚冒出头就被他遏止了。靠在头枕上,他闭目休息,打算到家先去对门看看苏砚的情况,哪想刚走出电梯便看到自家门口坐着个人。 江凛还是白天那身打扮,穿着他送的白格子棉布衬衫,盘腿坐在门边冰凉的地砖上。估计是太累了,江凛脑袋歪歪地抵着肩膀,就算姿势不舒服也睡得很沉。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嘴硬的攻都有另一个更硬的特点 第5章 我想洗澡 望着这道清瘦的身影,一幕过于相似的记忆悄然浮现至脑海中。 刚搬进这个家的时候,有一次指纹锁没电了,江凛来了进不去,便打给刚下课的他。当时他说马上回来,江凛就在门口等着,后来因为前一晚没睡好,江凛靠在墙边睡着了。 那时还是冬天,江凛的小半张脸裹在厚厚的面包服里,帽子周围一圈兔毛蓬松柔软,衬得那张脸比平时更显小了,细长的睫毛自然卷起,鼻尖红红的,看得季明伦眼珠都错不开,拿起手机偷拍了好几张,坐在身边直到他自己醒来。 他俩认识了近十八年,这段时间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从出生到成年的光阴。所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拥有的与彼此有关的记忆多不胜数,想要完全抽离江凛对他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原地僵持了片刻,季明伦走过去蹲下,伸手推了推江凛的肩膀。 江凛睡得很熟,被他推到以后就往倾斜的那一侧栽去,季明伦立刻扶住他,这下他的眼睫毛总算有反应了,但在他睁开眼之前,季明伦已经把他推到墙上靠着,自己站起身。 刚清醒时江凛还有些迷糊,看清眼前人想要站起来,手刚撑到地面又收回了,捂着胃部垂下脑袋。 季明伦看清了他的动作,想到他白天痛得都去急诊了,又蹲下问道:“吃过药没?” 江凛摇了摇头,胃痛已经不像白天发作时那么厉害了,刚才那一下应该是一直没吃东西,胃有点抽痛。 “我还没吃饭,药得饭后吃。” “那你不回去吃饭坐在这里干嘛?” 从季明伦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不耐烦,江凛的声音更轻了:“家里只有泡面,医生让我吃点清淡的小米粥。” 出国之前江凛就不会做饭,平时想吃什么不是让阿姨做,就是点外卖或者季明伦来煮。而他每次犯病时,季明伦都会待在厨房里给他熬各种养胃粥。 对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季明伦怎会不懂他过来的意思,但还是说:“你可以点外卖,现在粥铺到处都是,随便找一家半小时就能送到。” 绕开江凛,季明伦伸手去按指纹锁,指腹刚贴上去就感觉到裤腿被拉住了。江凛仰起脸望着他,清隽的面庞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不过眼尾的皮肤有点泛红。 “明伦,”喉结滚过颈部白皙的皮肤,再开口时,江凛的嗓音沙哑了几分,“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彼此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触着,这一次季明伦难得没有移开视线,但是仅仅过去了两三秒钟,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便响起来了。 邓怡打来说刚才不小心把数据线落他车上了,让他明早拿去图书馆给自己。 他说知道了,挂电话时看到江凛用另一只手又捂着胃部,一动不动地垂着头。 以前江凛胃病发作时难受的模样挤到了眼前,就算他很想跟江凛保持距离,这一刻也做不到坚持把人赶走了。 打开家门,他对江凛说:“先进来吧。” 跟在季明伦身后走进玄关,江凛扶着墙,用两只脚互相脱了运动鞋,抬头看到季明伦丢了一双拖鞋到自己面前。 那不是以前专属于他的狗狗卡通拖鞋,而是一双很普通的,应该是给客人用的黑色拖鞋。 把脚踩进去,鞋后面长出一截,江凛关上门,看着季明伦在墙上的智能家居屏幕上按了几下,随后走进厨房。 他环视一圈,这个家在他离开这一年里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除了沙发那面墙上的海浪艺术画以及主卧门框上的灰色捕梦网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他买的物件了。 走到灰色的真皮大沙发旁边,江凛想要坐下时记起自己这身衣裤不但在急诊待了半日,更是在门外的地板上坐了许久,于是在沙发前的地面坐下,脸靠着玻璃茶几,望向厨房的方向。 季明伦家的厨房是开放式设计,一座长方形岛台隔出了厨房与客厅的分界,餐桌在右侧靠墙的位置。江凛的视线随着岛台身后的身影而动,季明伦穿着深色围裙,正在水池边淘米。 这是他太久没有看到过的一幕了,回来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在此刻短暂地落回到原位。精神一放松,眼皮又变得沉重,季明伦回身时,便发现了趴在茶几上昏昏欲睡的他。 目光在他身下的大理石地面掠过,季明伦将掏好的米倒进电压力锅,再拿了一盒牛奶到微波炉热,最后将两只鸡蛋放进盐水里煮。 搞定完这些,季明伦洗干净手,脱掉围裙走到江凛身边。 江凛的眼帘已经阖上了,季明伦想叫他到沙发上坐着,手刚碰到肩膀就听见他开口说:“我身上都是汗和灰尘,你能不能把浴室借我用一下?我想洗个澡。” 没听到回答,江凛缓缓睁开眼,细长的眸子望进季明伦眼中,因缺水而有些起皮的嘴唇动了动。不等他再开口,季明伦直起上身,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有没发烧?” 江凛摇了摇头。 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季明伦说:“那你洗快点,不要泡澡。” 江凛说:“好。” 季明伦没在原地耽搁,江凛进了浴室以后,他走进主卧,打开右侧的衣柜。 以前江凛经常会来他家睡,他这里有不少江凛的衣裤,甚至连内裤都有大半打,不过在发生那件事以后,江凛的衣服都被他打包起来,收到储物室的行李箱里了。 不想让江凛知道自己还留着那些衣服,季明伦挑了自己的T恤和运动裤放到浴室门边的置物架上,至于内裤,季明伦没有拿。 浴室里响着沙沙的水声,门缝里传出了檀木与雪松融合的香气。这画面和气味对他而言曾无比熟悉,如果他和江凛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一晚的事,现在还会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吧。 回到厨房看了看锅里的鸡蛋,季明伦又打开冰箱下层,拿了一盒水晶虾饺装盘,放到蒸锅里,接着把热好的牛奶和水煮蛋放到桌上。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他给苏砚发微信过去:【你退烧没?】 苏砚的抵抗力不好,属于易发烧的体质,这几天他对象纪乾又出差不在,季明伦就帮忙多照顾下。 消息发出去几分钟后,苏砚回电话过来。 “退了,但是好饿啊。你在不在家?我们出去吃烧烤吧。” 回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季明伦说:“今晚不行,你别老惦记油腻的,煮点水饺之类的吃。” “纪乾又不在,要不你辛苦一下过来帮我煮?” 苏砚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果不是江凛在这里,季明伦就过去帮他了。 “现在不方便,我煮好给你端过去吧。” “行啊,那你煮什么馅?”苏砚掰着手指说,“我不吃韭菜和黄瓜,有没有全是牛肉的?” 走进厨房,季明伦从冰箱下层拿出一袋泡菜猪肉水饺,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边拆包装边吐槽他:“你真当我这是外卖店啊,还指定馅料。只有泡菜猪肉味的,你要不爱吃我就不弄了。” 苏砚“啧”了一声:“好吧,就这个好了。” 季明伦让他等着,回头去岛台上拿东西时,瞥见从浴室出来,正站在客厅看着自己的江凛。 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先挂了,他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忙。 江凛的视线从他背影移动到右边的餐桌,看着桌上的鸡蛋和牛奶,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那通电话。 季明伦与对方说话的方式像极了以前和他拌嘴的模样,难道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里,季明伦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把水饺倒进煮沸的锅里,季明伦再次转身时发现江凛仍站在原地不动,就提醒道:“先坐着吃,虾饺和粥还要再等等。” 往锅里添了三道水,季明伦用漏勺把水饺舀到盘子里,接着打开旁边的蒸锅,将蒸好的水晶虾饺夹出来,放到餐桌上。 江凛已经在桌边坐下了,他喝了半杯牛奶,正在剥鸡蛋壳。季明伦把虾饺放好便回到厨房,端起那盘热腾腾的水饺,走到玄关换鞋。 江凛站起身,语气有些着急地问:“你要去哪?” 仿佛没有听到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季明伦撂下一句“去给邻居送饭”便开门出去了。 (季明伦和苏砚的关系是好朋友,后面作话有说明,看不到作话的宝子可以退出去重新点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砚是上一本《夏梦归潮》的主角,季明伦在夏梦那本里就是苏砚的朋友,还帮苏砚追过喜欢的人,他俩之间没有暧昧,大家不要腐眼看人基哈,耽美文里也可以有友情的【笑哭】 PS:这个故事有独立性,没看过夏梦的也不影响看,关于苏砚和他喜欢的人不会在这本里多提,大家再耐心地往后看几章就明白了,季明伦心里只有江凛。 第6章 脏了不穿 开门接过季明伦递来的水饺,苏砚侧身让他进来,他说不进去了,晚上有资料要查。 苏砚并不知道江凛已经回来的事,被饺子的香味勾得饥肠辘辘了,跟他道了声谢便关门进去吃了。季明伦回到自己那边,看见江凛没有动桌上的虾饺,连鸡蛋都是刚才剥了一半的样子,正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那道眼神一递过来,季明伦就明白江凛想问什么。 在两人没闹翻之前,这样的默契是种享受,可惜到了今时今日,这种默契能带来的只有尴尬。 回到厨房,电压力锅的屏幕显示小米粥好了。季明伦打开盖子,将锅里喷香软糯的粥舀出来,放到江凛手边说:“我用一下电脑,等你吃完了我叫车。” 他仍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口吻,与刚才聊电话的感觉判若两人。想着从猫眼里远远看到的画面,江凛忍不住问:“你和邻居关系很好?” “是挺好的,”季明伦一点犹豫的态度都没有,“他很可爱,性格也直率,有什么话从不藏着。” 没想过季明伦会这么直白地承认与别人关系好,还夸对方可爱,江凛努力克制着情绪,把想问的话先问完。 “那你现在喜欢的是他?” 季明伦站的位置恰好挡住客厅中间的几何水晶灯,许是逆着光的缘故,他垂眸望过来时,眼里的情绪格外冰冷。 江凛被他看得心脏都紧缩了下,随后就听见他说:“我现在喜欢谁和你没关系吧。” 主卧的关门声从不远处传来,江凛盯着脚下反光的大理石地面,即便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久久地回不过神。 在回国之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万一季明伦喜欢上别人了,他该不该放弃的问题。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盘踞了许久,也煎熬了许久,直到回国的机票都买好了还没有下决定。 其实回头想想,他也不太理解自己对季明伦的感觉为何会转变那么快。仅仅只是几个月而已,就能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回去,想确认那个人对他的感情有没有变,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那种关系。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季明伦有那种感觉的,就要回到半年以前了。 那时他刚搬新的宿舍,认识了现在的合租室友陆喆。 陆喆是中国香港人,个性很开朗,跟谁都容易自来熟,就算是他这种不擅长社交的类型沟通起来也无障碍。 一开始他只拿陆喆当普通室友,后来渐渐发现了不对劲。比如陆喆身边都是些举止暧昧的男性,去夜场玩会化妆,网购的衣服里还有黑色的蕾丝小裙子和长筒袜。而他真正发现陆喆的性取向,则是在一次他借学习资料的时候,陆喆给他一个U盘,等他回去一看,U盘里除了资料外还有一个放了十几G小电影的文件夹。 他以为这些是AV,还在惊叹陆喆怎么会有这么多,结果等他随手点开一部,看清内容竟然两个男人激烈的动作戏以后,立刻点了关闭键。 那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去厨房倒冷水喝,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反而在脑中一遍遍上演着刚才看到的画面,继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分别了半年之久,因为喜欢他而被他拉黑,不再联系的好朋友。 刚到洛杉矶的头三个月,他非常不适应。一来是这里的教学模式和生活习性与国内完全不同,就算他在语言方面没有障碍也很难立刻就习惯。二来是那时他和季明伦才闹翻,平时就没什么朋友的他到了这里遇到的困难都得自己解决,无人倾诉的困境更加深了在异乡的孤立无助。 在最艰难的时期,他仍要逼迫自己不能像过往依赖季明伦那样去找那个人,他甚至不能去想,更不能回忆那个导致他们决裂的夜晚。可他越不想,身体就越是要作对,经常会在梦里梦到又和季明伦接吻了,每一次的姿势都不一样,引出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控制不了这种梦,更解释不了这种冲动的行为,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转变过大带来的后遗症,慢慢会好的。直到这次发现陆喆的性取向,还有那么多关于男人之间怎么做的电影。 在厨房待了二十几分钟,他回到房间,将那个小电影文件夹复制到自己的电脑硬盘中。等到了半夜,他戴上耳机锁好房门,悄悄看完了开头两部。 那晚他失眠到了天亮,不只是因为过强的视觉冲击,更是因为他竟然真的看完了,而且没有预料中的反感与恶心。 在季明伦对他告白之前,他一直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他也确实和季明伦一样,不曾对任何女生心动过。从青春期第一次在季明伦的床上遗精,被季明伦发现了,到后来他们互相讨论手指的动作,再到变声期来临。 他的整个性启蒙过程都有季明伦的参与,可他们的友情太像亲情,他压根没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直到季明伦突然告白,毫无准备的他被吓得狼狈逃跑,似乎除了躲避这一条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虾饺在不知不觉间放凉了,江凛收回思绪,用筷子夹了一颗塞进嘴里,咽下后再用勺子舀小米粥,送到嘴边时温度刚好,眼眶却像被烫到一样忽然热了起来。 眼前转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每一幕都是他曾在这个家里发生过的事,每一帧都有季明伦的身影。而他也终于在这些回忆里发现,曾经的季明伦很喜欢对他笑,那时的温柔与体贴也只给他一个人。 把没有味道的小米粥吃完,江凛将碗底刮到一粒米都不剩。虾饺和水煮蛋也吃光了,连已经冷掉的牛奶都被他喝下去。 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他刚洗了一把勺子就听到卧室门被打开了。 没有回头去看,他专注着清洗的动作,直到脚步声来到身边,一只手关掉水龙头的阀门,季明伦说:“放着就行,你把药吃了,我叫车。” 江凛点了点头,这次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拿起刚洗好的玻璃杯去倒水,接着到茶几旁拿出包里的药,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季明伦在手机上输入地址,点了叫车服务,随即听到语音提示有司机接单了,正在赶来。 江凛放下背包,说:“能不能找两个袋子给我?我装脏衣服。” 浴室就有专门装衣服的束口袋,季明伦走进去,从墙上的柜子里拿了两个,看江凛走到脏衣篓前,先是拿起白格子棉布衬衣叠好,接着是中间的墨绿色平角内裤,最后拿起米色的五分裤。 把裤子对折,江凛正要装进袋子里就听见季明伦问他:“你没穿内裤?” 垂下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江凛说:“脏了不想穿。” 视线落在江凛下身宽松的黑色运动裤上,季明伦完全没想到江凛现在变得这么大胆了。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拿一条自己的新内裤给江凛时,手机传来震动提示,APP显示司机距离他0.6公里,并且发了一条在线消息,询问他是否能及时到达上车点。 江凛已经把脏衣服都装好了,也没有再看季明伦,转身走了出去。 目光再次扫过江凛的一双长腿,季明伦按下订单取消键,出来看到江凛背上包正在换鞋,便跟过来,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他没去看江凛的脸,在说话时就低头穿鞋了,穿好后绕开江凛去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反光的轿厢壁照出彼此的模样。季明伦拿出手机看,江凛则盯着轿厢壁上的他,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有电梯发动机在运转的声音。 气氛过于安静了,不过没人觉得尴尬,尤其是江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明伦,脑海中只有一个猜想:季明伦明明叫了车,为什么又要送他了? 这附近是市中心地带,就算现在临近半夜,季明伦应该不会担心他一个男的打车不安全,除非是—— 季明伦在介意他没穿内裤?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电梯门便打开了。季明伦先跨出去,江凛跟在他身后,等到坐进车里,季明伦问道:“你的车还停在栈道?” “嗯,”江凛扣好安全带,看着他说,“胃还是有点难受,不想开了。” 没去接江凛的视线,他驶出小区后拐上主路,往右边的方向开去。 从他家到江凛家有20多分钟车程,以往这条路线是他走过次数最多,也是最熟悉的一段路。自从两人闹翻以后,他就再也没开过这条路线,每次要经过江凛家都会选择绕着走。因而今晚的这一趟又让他有了错觉,仿佛他俩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江凛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他的副驾位,他们就算长时间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橙黄色的路灯在道路两旁依次铺开,昏暗的夜色被驱散。这条限速60码的道路两头都很宽敞,季明伦却只开到了45码。灯光在他的脸上快速闪过,明明灭灭的光线同样照不清江凛的面容,但是季明伦能感觉到江凛在看他。 那道视线直接得根本不作掩饰,也不知道是觉得他不会发现,还是希望他能发现。 纷杂的思绪填满了大脑,注意力渐渐被分散了,要不是江凛忽然拽他一下,他都没发现差点要闯红灯了。 江凛没有问他为什么走神,不过那一下拉扯后,江凛的手掌搭在他的右手臂弯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收回去。 车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江凛的手心不热,指尖也没什么温度。季明伦忍了一会儿,借着调小空调风的动作把手臂收回来。 后半程江凛都没再动过,直到一个红灯停下,季明伦扫他一眼,才发现他歪靠着头枕像是睡着了。 视线从他微微卷翘的睫毛滑到了秀气的鼻梁上,再到那双颜色偏淡,线条很好看的薄唇中间,那一晚的记忆与触感又唤醒了身体的感觉。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也是彼此的初吻。而在真正亲到江凛之前,季明伦看过不少理论知识,也装腔作势地和一些朋友交流过所谓的“经验”,可惜再多的理论一旦摆到实践面前都是零,否则他也不会被一个吻就刺激得失控了,竟然还想跟江凛做下去。 被后车的喇叭声唤回了思绪,剩下的一段路他什么都没再想,等开进江凛住的小区,停到那栋再熟悉不过的楼前面,他熄了火,转头叫醒江凛。 江凛睡得不算熟,但在睁开眼时能看出明显的疲倦感。看清已经到了家楼下,他解开安全带,对季明伦说:“今天麻烦你了。” 季明伦的半边脸隐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语气很淡地回答道:“没事。” 手指捏着松开的安全带,江凛垂下眼眸,视线聚焦在腿间的运动裤花纹上。他没有开门下车的意思,季明伦也没催促,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声问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觉得好看的话多投点海星叭~(伸出江凛的碗) 第7章 兼职店员 站在二楼转角的平台上,江凛目送着季明伦的车子开走,转弯以后消失在视野尽头。 刚才他问出还能不能再见面时,季明伦用漫长的沉默来回答,那阵沉默久到完全不留遐想的空间,让他意识到再坐下去也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在平台上靠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一接通就听到陆喆愉快的语气:“凛,我刚到家,Sorry啊白天这个手机没开机。” 他说:“没事,到家就好。” “你声音怎么哑了?”陆喆疑道,“感冒了?” “没有,”江凛清了清嗓子,“就有点累。” “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嗯,等等就睡。” “那我也不跟你多聊了,对了你跟他见面了吧?有没有和好?” 听着唯一知情人递来的关心问候,江凛盯着刚才季明伦停车的那块空地,没有作声。 电话那头传来了叹气声,陆喆安慰他说:“别气馁,一开始不是都有准备了。” 牵了牵嘴角,他仰头去看没有星星的夜空:“我没气馁。” “那就好,你们这几天相处的怎么样?” 作为唯一看穿他性取向的朋友,陆喆在他回国追季明伦的事情上出力不少。虽然对着别人无法启齿,但他这会儿确实想找个人聊聊,于是边说边继续上楼,等到进门打开空调后,他听到陆喆问:“现在胃还会不会难受?” “好多了。” 江凛靠坐在沙发上,运动裤的面料绷直后摩擦过敏感的位置,让他记起自己没穿内裤就穿季明伦裤子的事。 指尖拉了拉大腿内侧的面料,他的视线停留在裆部,莫名感觉到脸有点热了。 “我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陆喆分析道,“你想啊,你冷了他一年,他只是拿话堵你,可是在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不是马上就来了?” 闭上眼,江凛说:“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错,他不可能这么快原谅我的。” “也不能都怪你,”陆喆还是偏向他的,“你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能回应他的感情,和我比起来他很幸运。” 就算陆喆把话往好了说,江凛也清楚现在的季明伦未必会需要自己,也未必需要自己的回应。 “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别轻易放弃。” 结束电话前,陆喆又给他打了一次气。江凛弯起嘴角,放下手机后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盯着客厅顶上的灯。 陆喆是关心他才会说这么多,但其实不用陆喆提醒,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起身走进浴室,他想再洗个澡睡觉。脱运动裤时,他的手指停在腰间的松紧带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条运动裤是旧的款式,以前他见过季明伦穿,也穿过许多次季明伦的衣裤,这么看来他们以前的关系并没有“直”到哪去。 想到自己今天做出的大胆行为,不知道季明伦会怎么想,自己不穿内裤就穿了他的运动裤,那这条运动裤还要不要还回去? 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遐想,以至于他在脱下来时发现了窘迫的状况,最近冲动变得越来越频繁了,他抬手关掉灯,不想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在淋浴水声的掩饰下放松了一次。 第二天他睡到中午,醒来还是觉得疲倦,便点了粥店的外卖,吃完继续睡觉,晚上醒来时再吃了一顿粥,接着再睡。 他回国差不多一周了,时差一直没有倒回来,吃了褪黑素也没什么作用,直到今天睡得昏天暗地,隔日清晨四点左右彻底清醒了。 充足的睡眠让身体恢复了,虽然胃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精神好许多。 他起床洗漱,到附近的早餐店吃了咸稀饭和包子,再打车去环岛路走木栈道,顺便看了一场久违的日出。 炫目的朝阳射向海面时,他拍了几张发到朋友圈,没附上文字,不过定了位。 这条朋友圈只屏蔽了江见臣,一发出去就有不少人点赞,下面的评论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到厦门了,还有初中的班长发来微信问他过两周有没时间,他们正在组织同学会。 一直到快中午了,他也没等来最想看到的点赞或评论。 不知道季明伦是没醒,还是已经看到了但没有反应。他不愿去想第二种可能,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摸了摸安静地贴在脚边的柯基,道:“芝士,回去吧?” 一身柔亮黄白毛的柯基抬起头,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汪”了一声。 他牵着狗绳往车的方向走去。上车后,芝士趴在副驾驶位,路上但凡他有转过脸,都能看到芝士盯着他在吐舌头。 芝士是他20岁时候抱回来的,养了不到一年就决定出国读研了。原本的打算是暂时放到季明伦家里,可惜后来跟季明伦闹翻,只能送去宠物店寄养,每周视频一次看它过得怎么样。 也许是物似主人型,芝士比一般的柯基要安静多了,看人的眼神尤为乖巧。起初季明伦和他一起养的时候,还担心过这么安静的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送去宠物医院做了精神方面的测试,证实了芝士只是天性喜静才放心。 推开宠物店的门,他将芝士交给了老板娘。芝士边走边回头看他,那眼神看得他心酸难受,却只能站在原地。 他的湿疹已经反复发作快一年了,医生说这是他不适应洛杉矶的环境,又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的,让他尽量放宽心,不要接触一切可能致敏的源头,其中就包括宠物。 走出店门,他脱掉手上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开车去了沙坡尾。 正午的艳阳高照,室外翻滚着肉眼可见的热浪,他走到【茶卡】店门口朝里张望,发觉季明伦还是没在店里,便走进去,找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位穿格子超短裙的漂亮女生拿了张菜单走到他面前,递给他说:“看看需要什么?我们这里也有简餐。” 他接过来,打量菜单上的名称,全是一些油腻煎炸的食物,要么就是生冷沙拉。他胃病还没好,碰不得这些,便对女孩说:“一杯热可可。” 如今是七月的天气,店里几乎没人点热饮,女孩回到柜台后面,用菜单戳了戳正低头忙碌的高个子男生:“哥,拿袋新的可可粉给我。” 邓枫从最高的柜子里拿了一袋脱脂可可粉递给邓怡,在邓怡冲好热可可后,他刚好要端一杯冰沙进去,邓怡就递给他说:“一起拿过去吧,5号桌的。” 邓枫接过来,先走到1号桌送冰沙,接着来到5号桌,还没放下杯子就顿了顿。 江凛侧对着窗户方向,有些走神地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窗边明亮的光线映照下显得很温柔,肤色白净细腻,一缕略长的发丝半弯着贴住耳廓。邓枫的视线从他眼角一路滑落到领口的锁骨处,在颈部微凸的喉结上略做停留,最后收回视线。 “你好,”邓枫笑道,“你的热可可。” 江凛回过神,目光从邓枫帅气的面庞上掠过,随意点了下头又继续看着窗外。邓枫回到柜台,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频繁看向了5号桌的方向,最后一次被邓怡用托盘挡住。 拿开邓怡的手,他看到妹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那人长得很不错哦?” 邓枫没接这话,邓怡也没真当回事,正要问他下午面包送过来的时间,便被门口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兄妹俩都转头看去,原来是有人要应聘兼职服务生。 店门口挂的招聘信息有小半个月了,前后来了十几个应聘的,要么是不适合做服务生,要么是时间上没办法配合。 邓枫把来面试的女生带到里面,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攀谈起来。 那张桌子和江凛的位置中间隔了一张空桌,两人的说话声不时会传过来。面试的女生对薪资不太满意,说要再考虑一下,邓枫起身和她握手,将她送到外面又回到柜台去忙。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站在柜台前面,在邓怡抬头看过来时,听到他说:“请问我能面试吗?” 邓怡回头喊了一声“哥”,邓枫转头一看,表情有些惊讶地说:“你要面试兼职店员?” “对,”江凛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刚好在放暑假,时间很自由。” 邓枫洗了个手,从柜台出来后指了下江凛坐的5号桌,笑道:“过去坐着聊吧。” 江凛跟他过去,两人面对面坐下,邓枫朝江凛伸出手,在江凛接住握了一下后,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叫邓枫,枫叶的枫。怎么称呼你?” “江凛。” “哪个lin?” “凛冽的凛。” 邓枫笑了笑:“名字挺好听的,很适合你。” 江凛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只问道:“在这里做兼职有没签订合同?” “这个自然,”邓枫以为他这么问是担心兼职没有保障,忙解释道,“我跟你解释一下薪资和工作性质,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马上签合同,明天你就能开始排班工作。” 江凛点了下头,专注地听完邓枫说的工作内容后,他道:“你说的我都没问题,我在国外有帮朋友做过一段时间兼职,就是西式简餐店的店员。” “那太好了,”邓枫欢喜道,“我带你看下店里的环境,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去办公室签合同。” “行。” 江凛爽快地道,在邓枫的陪同下看了一圈后,邓枫将他带进后面的办公室,拿出一份兼职合同递给他。 大致扫了一眼,江凛便拿笔签名了,邓枫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干脆的,不谈工作时间也不谈薪资,直接就签了。不过邓枫也没说什么,在他签完以后也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拿出店里的合同章盖上。 将合同递了一份给江凛,邓枫想提醒他明天记得把身份证复印件带来,结果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合同签名盖章的地方,不知在高兴什么,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神采飞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老板:???? 第8章 欢迎江江 等江凛跨出店门了,邓怡收回打量他背影的目光,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邓枫:“哥,你真是假公济私啊。” 邓枫低头保存江凛的手机号码,闻言便心不在焉地说:“我哪假公济私了,这不是正常招个人吗。” “正常个鬼啊,”邓怡拆穿他,“你连试都不让他试就直接签合同了,你确定他一定做得来?” 邓枫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转身去水池边继续洗刚才没洗完的牛油果和苹果。 “他以前做过简餐店的服务生,而且我们这工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邓怡撇嘴,在继续抬杠和给他哥留点面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算了,有人帮手也好,免得我天天来给你做免费劳工。” “你是来给我做的?”邓枫把洗好的牛油果放到旁边的净水池里,笑着睨了妹妹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明伦做的。” “你跟他都是老板,给谁做有什么区别?” 邓怡拍了下邓枫的后背,不再跟他斗嘴了。 并不知道自己变成热议对象的江凛坐回车里,待情绪平静下来后,他取出那份合同,仔细看起上面的条款。 刚才他也想不通怎么回事,竟然脑袋一热就去面试了,以后被季明伦知道了肯定得生气。 不过昨晚季明伦表现得抗拒他,却又愿意关心他,特别是送他回去那里。虽然他想到的理由站不住脚,但又实在猜不出其他可能性,尤其是他听清了季明伦的手机传来司机接单的语音提示。 目光盯着合同右下角的签名,这个叫邓枫的男生和季明伦差不多大,是【茶卡】的另一个老板,他应该会告诉季明伦自己来面试的事,不过就算说了季明伦也没办法,毕竟合同都签了。 将这几张薄薄的纸叠整齐放进包里,江凛戴上墨镜去了季明伦住的小区。开进地库时,季明伦的车位是空的,看来人不在家。 在座椅上靠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先回去做自己的事。 到家后,他洗了个澡,开始准备下一篇论文需要的资料,晚餐点了附近的粥铺外卖,又打开季明伦的微信窗口。 在他纠结着要发什么那人才会回复时,他想的人已经对着他的窗口走神了好一会儿。 今天一整天,季明伦都泡在校图书馆做小组作业,晚上7点多才合起笔记本,收拾一下回到车上。 现在已经过饭点了,但他不觉得饿,只是用了一天脑子人感觉疲乏,尤其是在拿起手机时,看到微信界面上一堆的未读提示更觉心烦。 拇指按住屏幕滑动,等他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江凛的名字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昨晚把江凛送到家楼下他就掉头回去了。虽然在江凛面前表现得很冷漠,但他一路上都在想江凛问的问题。 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当时听到后,他很想问江凛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觉得他们以后可以当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做好朋友? 然而话冲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其实无论江凛说是还是不是,都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那他又何必再让自己难堪,让江凛难做? 一天下来眼睛都在看屏幕,这会儿再盯着就有些重影了,他捏了捏两侧眉头的位置,正想左滑返回就看到屏幕上方江凛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神色一怔,他盯着这几个字,猜想江凛会发什么过来,没想到等了一会儿,这个状态又变回了江凛的名字,并且之后的好几分钟里,状态都没再变过。 将手机放到车门边的置物格中,季明伦用双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到家弄了包泡面垫肚子,晚上上床前,他看到邓怡发微信说邓枫今天招了个新人,明天就能去上班,这下她可以解放了。 【茶卡】是季明伦和邓枫各出一半资金开起来的,邓枫选的专业比季明伦轻松许多,因而店里的管理基本都交给了邓枫,像招人这种小事,季明伦更是从不插手。 他今晚累得不想说话,回一句【知道了】便打开勿扰模式睡觉,第二天醒来发现邓怡又发了好几条。 他没去听邓怡的语音说了什么,照旧在众多未读消息里寻找江凛,发觉江凛还是没有发来消息,他放下手机,继续拉高被子睡觉。可惜这个回笼觉没睡好,他竟然久违地梦到了江凛,梦的内容更是荒诞。 江凛把他借的那条运动裤脱到了膝盖处,里面什么也没穿,就这样面对他站着。 醒来时,季明伦整个胸口都是汗,更遑论身下的狼狈。懊恼地坐起来,他走进浴室洗澡,再把内裤搓洗干净,随便吃了包饼干出门了。 这回的小组作业有一定难度,他继续在图书馆里泡了三天才搞定。这几天里他没参与任何活动,连【茶卡】都没去,邓怡想约饭也被他推了。除了电脑屏幕和堆积如山的资料外,能分走他注意力的只有一件事。 那晚送江凛回去以后,整整五天时间,江凛没有再联系过他。 将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季明伦趴到双臂之间,在耳机歇斯底里的摇滚乐声中逐渐平静下来,再抬起头继续查资料。 晚上将东西都收拾好以后,他跨出图书馆大门,发现外面竟然在下小雨。 拿包挡在头顶上,他一路跑回停车的位置。半路上邓枫打来的电话他没接,等他终于坐进车里了才回过去。 邓枫问他今晚有没时间,店里新来了一个兼职的员工,祝祝的雅思又考到7分的好成绩,大家便提议去居酒屋搓一顿庆祝。 季明伦本不想去,邓枫说定了一个大蛋糕,就在厦大旁边的蛋糕店里,又说他这几天都没见人影,让他过来帮着庆祝一下。 拗不过邓枫的软磨硬泡,他答应了,等他去了那家店才发现蛋糕是由两种不同口味的款式拼起来的。左边是猫咪图案的芝士奶油蛋糕,写着“祝祝牛逼祝祝万岁”几个字样,右边那半是白森林款式的,只写着“欢迎江江”四个字。 “江江”这两个字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了江凛,望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他的思绪又开始神游,直到店员提醒他已经打包好了。 接过蛋糕,他撑起伞回到车里。 从厦大开到沙坡尾只要20分钟左右,不过今晚下了雨,好几条路都有点堵,等他到的时候快九点半了。 邓枫撑着伞站在店门口,另一把伞下面站着祝祝和邓怡,听到汽车声音,众人都回头看来。邓怡最先笑着挥手,拉上祝祝朝他的车走来,邓枫也对他抬了抬下巴,就在他解锁车门看邓怡她们上来时,另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店内走出来。 邓枫上前去,将伞撑到那人头上,等那人把伞接过来后,邓枫拿出电子锁的随身遥控,把电动卷帘门放了下来。 在看清那道背影时,季明伦就僵住了,邓怡坐上副驾以后笑道:“发什么楞呢?” 他没回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背影,直到邓枫接过伞,两人一起转身走来,他才借着车灯看清了江凛的脸。 江凛也看着驾驶座的他,彼此的视线隔着一扇玻璃撞在一起,还不等他细看江凛的表情,邓枫就拉住江凛的胳膊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前面的一滩积水。 第9章 他醉了吗 邓枫今天没开车,便和江凛一起坐进了季明伦那辆车的后座。 关上车门,邓枫拍着江凛的肩膀道:“明伦,认识一下,店里的新人江凛。” 季明伦从后视镜里望去,江凛定定地看着他,意识到他不会主动开口后,江凛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好。” 放下手刹,季明伦把车掉头往邓枫他们定的居酒屋开去。 邓怡好几天没见他了,现在看他抿紧嘴唇,脸色很不好的样子,以为他是被小组作业折腾的,安慰他说:“别板着脸啦,出来放松就不要想作业,等等给你多点两盘梅花肉补补。” 季明伦没回答,邓怡鲜少见他这样,便回头看了看邓枫。 刚才在电话里,邓枫听出他是真的累了,就换话题道:“祝祝,你有没定好出国的方向?” 祝祝今年刚满20岁,正在过大二暑假,听完便笑着说:“我还在和老师商量呢,可能英美吧。” 邓枫说:“江凛从洛杉矶回来的,你可以问问他,让他给你点意见参考。” 祝祝属于那种不是特别有主见,性格偏文静的女孩,听完便期待地看着江凛:“江江,你能跟我说说在那边的情况吗,我也很向往UCLA的。” 江凛的注意力都在季明伦身上,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只好先回答问题。 车里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人都没有留学经验,前两天由于不太熟,加之他话少性格冷淡,祝祝都不太敢和他搭话,这会儿在邓枫的带动下,祝祝越问越多,车里都是她和江凛的声音。邓怡坐在前排随耳听着,眼神不时飘到季明伦身上,季明伦专注开车,一点反应也没给她。 到了半路,邓怡朝季明伦伸手:“放首歌听吧。” 季明伦没有动旁边的手机,只看着前面的路说:“别听了,很吵。” 往日邓怡要放歌他都没意见,不过想到他心情不佳,邓怡用胳膊肘抵着车门,歪着头问:“到底谁惹你了啊,不止是小组作业吧,看你气得都变河豚了。” “河豚”注意着前面的路,继续听后座的说话声。 从江凛回来到现在,季明伦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那个平时对不熟悉的人都是爱答不理态度的人,竟然这么仔细地给祝祝讲解留学的注意事项,不过季明伦的重点还是在他来面试兼职的问题上。 如果说江凛不是故意的,那他绝对不信。 转过前面的十字路口,车子在一家装修得很有日式风情的居酒屋前停下,一行人下了车,江凛继续跟在邓枫身边,邓怡拿伞挽着祝祝的胳膊,他则独自去停车,然后拎着蛋糕走进去。 居酒屋的老板与邓枫是老朋友了,看到季明伦进来,他热情地接过蛋糕,让一旁的服务员送去冰箱放着,再把他带上二楼。 给他们留的包厢还是原来那间,季明伦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传出欢快的笑声,拉开门一看,除了小旭之外,另一个店员唐扬也到了,众人不知聊了什么,唐扬拉着邓怡笑得前俯后仰。 目光从江凛没有表情的脸上掠过,季明伦若无其事地走到邓枫旁边坐下,邓枫的胳膊从身后搭上他肩膀,道:“今晚有空的都来了,你也别臭着脸,好好搓一顿,有什么不高兴的喝醉了都能解决。” 换做平时,邓枫这么说他一定听得进去,但今晚情况不同。江凛就在这里,他要是真喝醉了,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糟心的事。 想到一年前的那晚,他拨开肩膀上的手臂:“晚上还要继续查资料,不喝酒了。” “那怎么行?”邓枫也觉出他今晚真不对劲了,又搭上他肩膀说,“走走,出去抽根烟。” 他俩说话时,江凛一直盯着季明伦看,季明伦正为那道避不开的视线心烦,就顺着邓枫的要求又出去了。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邓枫把自己的烟递给季明伦,他没要,从裤兜里掏出宝亨莫吉托。 邓枫和他一道靠在窗边,一人站一侧看着霓虹闪耀的夜色,问道:“到底什么事烦成这样?” “没什么。”季明伦皱着眉,在吞云吐雾间敛了情绪,“那个新来的,你什么时候招的?” “就前几天,他面试兼职,能力还不错,就是不爱说话。”邓枫抖落一截烟灰,有些无奈地笑道,“这两天店里已经有客人找我打听他的电话号码。” 江凛有一张容易招桃花的脸,这点季明伦比谁都清楚,不过江凛从小就不喜社交,对谁都很冷淡,加上他在旁边有意无意地拦着,一直到本科毕业,江凛只收到过一次告白。 季明伦自己也是个会收到表白信的主,不过他每每收到给自己的,都会拿到江凛面前晃,虽然不会把信的内容给江凛看,但是每次都会偷偷打量江凛的表情。 只可惜江凛从不把这当回事,还认真提醒他别老收这些信,不喜欢就别给人家希望之类的话。 原以为这些往事被蒙了灰,早已消逝在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却没想到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他就把这些记忆都拾起来了,还拂去了尘埃。 “还是说你自己吧,”邓枫的说话声打断了脑中的回忆,“是不是你爸又来干涉要你转专业了?” 季明伦嗤笑道:“他早就放弃了,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是。”邓枫吸一口烟,抬腿轻踢了下他的小腿,“那你到底在烦什么啊,兄弟也不能说,搁这装什么深沉苦闷人设。” 季明伦是真没心情,但也被这句话逗笑了,叹一口气搭上邓枫肩膀:“也没什么,就是烦。” 邓枫想反驳他,这时身后传来了邓怡的叫声。 “哥,明伦,进来吧,上菜了。” 他俩抽完烟,一起回到包厢坐下。这次季明伦进来以后,江凛的视线不再像刚才那样追逐他了,而是低头对着手机屏幕。 看江凛被夹在祝祝和小旭中间,众人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一样,季明伦端起邓枫递来的酒杯,一口闷下里面的清酒。 不知道这一年在洛杉矶,江凛是怎么过的。没有自己陪在身边,他会不会很不适应? 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容易醉,这点季明伦有经验,可今晚先醉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对面那个看着没怎么喝,却趴在桌上不动的人。 后半场众人都喝多了,包厢里显得很吵闹,唐扬,邓怡和小旭三个人把后面的榻榻米空间当成了蹦迪区,放了嗨歌摇头摆尾地跳起来,邓枫看着他们哈哈笑,祝祝还算清醒,不过也歪歪扭扭地靠在桌边。 季明伦几次瞥向一动不动的江凛,几次又都把注意力收回来。最后散场时,邓枫伸手去碰江凛,没想到江凛一下直起上身,双颊红红地看着他。 那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季明伦端着茶杯的手都不太稳了,生怕江凛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好在江凛只是拒绝了邓枫要扶的动作,撑着桌子自己站起来。 下楼时,季明伦就在江凛身后,江凛前面走着邓枫,怕江凛会站不稳摔下去,邓枫走得慢,以至于他身后的邓怡站不稳了,一下趴到他背上抱着。 不动声色地把邓怡的手臂拉开,季明伦将喝多了的邓怡交给唐扬来扶,再回头时,江凛已经走到一楼了。 邓枫结完账,众人走出店门,小旭和唐扬是坐车来的,祝祝和他俩顺路,三人便一道打车走了。剩下的人回到季明伦车上,代驾司机已经就位,邓怡坐在了副驾驶,邓枫和季明伦一人一边,江凛坐中间。 江凛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邓枫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季明伦提议先把邓枫和邓怡送回去,最后再送江凛。 邓枫也喝了不少,和季明伦聊了几句便靠着头枕闭目养神,车子又开了一段路后,季明伦肩膀一重,江凛竟然靠过来了。 抬起左手,他把江凛的脑袋扶正,靠在后排头枕上,谁知手刚放下,肩膀又落了重量,江凛再次靠在他肩头。 放回腿上的左手捏了捏指尖,季明伦望着窗外,视线却无法再专注。 肩上的脑袋靠过来后就没再挪过位置,即便司机连续转了两个弯,江凛都稳稳地贴着他,他开始怀疑江凛没有喝多,可如果真的没醉,江凛这么做就不怕他再想歪? 车子开到邓枫住的小区门口,季明伦把江凛的脑袋拨正,越过他叫醒了邓枫。邓枫浅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下车把前排还昏昏欲睡的妹妹扶下去。 季明伦提醒他俩注意安全,他挥了挥手,架着邓怡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提醒季明伦要把江凛送到家。 关上车窗,季明伦对司机报了江凛家的地址。 二道狗死 车子稳步启动,季明伦等了一会儿,这次江凛没有再歪到他肩膀上了,一直仰头靠着椅背。到了江凛家楼下,他推了推身边的人,然而江凛好像真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无奈地解开安全带,季明伦对司机说:“你在这等一下,我送他上去就下来。” 司机说好,季明伦开门下车,弯腰进来把江凛抱到最外面的位置,刚要撑着腋下扶起,江凛就抬高双臂一搭,抱住了他的脖子。 靠过来的脸呼出一道灼热的叹息,被江凛指尖摸到的后颈皮肤随即传来酥麻的感觉,季明伦都没反应过来,江凛就用脸贴住了他的脸,轻轻蹭了蹭。 第10章 好点了没 抓着江凛的胳膊,季明伦想把他推开,刚用力江凛就腿软地往下坠,他立刻抱住江凛的腰,把人稳住以后就又是抱在怀里的姿势了。 “江凛,”季明伦硬着头皮叫他名字,“你自己站好。” 江凛没回答,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颈处,他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再松手,只好抓住江凛的手转个身,将人背到背上。 江凛的脑袋耷拉在旁边,带着酒气的呼吸再次拂过他的脸,这种几乎没有距离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勾起了那一晚的回忆。他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抬腿往楼梯方向走去。 比起他家带电梯的高层住宅,江凛住在母亲留下的老房子里,虽然也在市中心地段,但是这种房子有二三十年房龄,没有电梯,季明伦把他背到7楼时,热得满头都在冒汗。 江凛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睡着,季明伦把他放到楼梯转角,让他靠坐在墙上,手在他大腿两侧摸了下,摸到一侧有钥匙便伸进裤兜掏出来,打开铁门进去。 灯亮起来的瞬间,季明伦闭了闭眼睛,适应强光后打量了一遍。 这个家和一年前相比并无区别,相较于别人家随处可见的温馨布置,这里的东西过于少了。 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季明伦回身走到门口,目光落在了靠墙睡的人身上。 不想去计较江凛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季明伦走到他面前,再次转身蹲下,将他背回房间放到了床上。 江凛像没有骨头一样由着季明伦折腾,不过在季明伦扶着他要躺下时,他抓住季明伦的胳膊,借力一拉,季明伦就被他拽得上身倾斜,直接压到了他身上。 倒下去时,季明伦的手在他身侧撑了一下,力道没有全落在他身上,不过两人的腰胯部位撞到了一起。 江凛让季明伦的胯骨顶到了,一阵难忍的疼痛染红了眼角。听到他闷哼出声,季明伦忙撑起来看他。 江凛侧着脸,细长的眸子紧闭住,鬓间的发丝掩在通红的耳廓上。看他咬住嘴唇忍痛的模样,季明伦想问他那里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又记起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 虽然问不出口,但是季明伦的眼神很直接,隔着一层眼皮,让江凛避无可避。 纵然有酒精的作用,江凛还是抬起胳膊挡住脸,不想让季明伦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缓了片刻后,季明伦低声问道:“好点了没?” 他点了下头,季明伦从他身上翻到旁边,想起来时被他拉住了后背的衣服。 回头看去,他仍用手臂挡着大半张脸,薄薄的红唇张开,对自己说:“我想喝水。” 在厨房烧水时,季明伦右肩靠着冰凉的砖墙,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 江凛的嘴唇就在咫尺距离间,即便他没有主动去想,潜意识也先一步提醒了他,去年在江凛生日那晚过得有多一言难尽。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喝多了的江凛好像比一年前那晚更…… 怎么说,他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不过有可能是他也喝了酒的缘故,脑子不清醒,又或者他对江凛还是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所以才会看错了。 不可能的。 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待烧水壶的灯熄灭了,他把滚烫的热水倒进马克杯里,再掺了半瓶矿泉水,放下瓶子后扫了一眼厨房。 江凛在外待了一年多,看得出来房子一直没人打扫过,否则也不会连直饮水的机器都没换,要买大瓶的矿泉水囤着。 端着杯子打开卧室门,江凛还躺在床上没动,房间里的空调在运作,闷热的室温有所缓解。他关上门走过去,江凛听到动静睁开眼,没什么力气地对他说:“能不能再帮我拿下胃药?”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他问道:“胃痛?” “有点。”江凛的脸色比刚才差了,撑着床沿坐起后,手心搁在了胃部捂着。 季明伦来到客厅放药的柜子旁,找出江凛的胃药,柜子里还有很多其他常备药,季明伦随便拿了几盒来看,有效期都过了,看来这些是江凛出国时留下的。 把胃药拿给江凛,季明伦看他含水吞服下去,视线在他指尖细小的水泡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你手上的湿疹是怎么回事?” 捏着马克杯的右手用了点力,江凛用随意的语气说:“也没怎么,就是不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 “多久了?”季明伦又问。 江凛喝了一口水,抬起头回答:“什么?” “湿疹。” 季明伦的语气仍是很淡的,听不出过多的情绪,不过这对江凛而言已是难得的关心了,他回答道:“是断断续续发作的,春夏比较厉害,秋天和冬天会好很多。” “没办法根治?” “这是环境问题,医生说还有我自身的压力,如果没办法解决就只能尽量放平心态,吃药缓解。” 等他说完以后,季明伦仍旧没收回看他的视线,沉默的态度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不过看得他开始紧张,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胸口淌进胃里,抚平了那阵隐隐的刺痛感,就在他想着要换什么话题时,季明伦把双手放回裤兜里,对他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眼瞧着那人转身要离开了,江凛下意识伸出左手,抓住了季明伦的T恤后摆。 季明伦没动,江凛对着他的背影,捏住T恤的手指用了点力。察觉到江凛不肯松手,季明伦只好把手伸到后面,拉开那几根手指后回过身。 江凛盯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以为他会在转身时放开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松了劲,却以一种要放不放的力道仍抓着。 杯子里的水不再像刚才那样晃动得厉害了,江凛克制着胸口纷乱的情绪,酝酿了片刻后,刚说了一个“我”字,季明伦的手机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被这段摇滚乐打断了情绪,季明伦也松开了他的手,当着他的面接了这通电话。 他被放开的手无力地靠在了床沿上,腕间的皮肤有些麻麻的,等到季明伦挂了电话,他的注意力仍在手腕上,陷在那阵已经慢慢消失的掌心温度里。 “司机催了,”季明伦说,“我先走。” 没问他刚才未完的话是什么,季明伦扫了一眼他垂在床沿的右手,没等到他的回答也不打算再耗下去,不过这次走到门边,他又开口了。 “明伦。” 季明伦握住门把,金属的质感又硬又冷,鲜明的对比让他记起了江凛刚才脸贴着他的脸时又热又软的触感。对着门呼出一口气,季明伦回头问:“还有事?” 江凛看着他:“我去你店里工作,你不生气?” 季明伦反问道:“既然猜到我可能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始终握在手心里的马克杯被放到了床头柜上,江凛笑了笑,笑意却带出几许无力的感觉。 “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第11章 停不下来 回去的路上,季明伦将剩下小半包烟全抽完了。 他烟瘾一般,平时一包能顶三四天,自从江凛回来以后,他抽烟的间隔就越来越短,最夸张的一次一天就能见底。 这种需要频繁地靠尼古丁来压制情绪的感觉很不好受,可如果不抽,他更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心中的烦闷。 毕竟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凛为了修补他们之间的友情,竟会做到这种程度。 电梯在28楼打开时,他和门外的两人对看了一眼。见他脸色不好,苏砚松开身边人的手,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没事,有点喝多了。” 苏砚放下手,又牵住身边的人。看着那十根紧扣的手指,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嗤笑一声。 苏砚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从没见过他情绪这么差的样子,于是又问:“到底怎么了?” 苏砚身边的纪乾也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季明伦往旁边让开一点,“你俩这是去吃夜宵?” “我饿了,哥哥说陪我去吃寿喜烧,要不要给你带点回来?” 苏砚一直不知江凛回来的事,看他这么高兴地依偎着纪乾,季明伦又笑了笑,绕开他俩说:“今晚很饱,你们慢慢吃吧。” 进了家门,季明伦在墙边的智能家居屏幕上按了几下,接着走进浴室洗澡。 在淋浴下冲干净身体后,他打开旁边浴缸的按摩键,放松地躺了进去。 家里浴缸选的尺寸偏大,当初买的时候,他拉着江凛一起去挑,两个人都分别躺进去试过舒不舒服。 那时江凛还很羡慕他的新家可以放浴缸,他就半开玩笑地对江凛说喜欢可以天天来洗澡,为着这句戏言,他买床都选了两米宽的尺寸。 后来刚搬家的一段时间,江凛确实频繁地跑来他这泡澡,有时懒得回去了就跟他一起睡。再往后他干脆忽悠江凛搬过来住,反正这个家就他一个人,而且这里什么都是新的,还不用爬楼梯。 那时江凛差点答应了,可惜有一回早上,江凛被他发现了先起床洗内裤的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男生早起洗内裤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江凛跟他别扭了一周,以后去他家的次数都明显减少了。 思绪里描绘出的全是旧时的画面,江凛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神经,靠在洗手台边洗内裤的侧脸线条细腻动人,被他发现后窘迫的表情生动自然,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在水下撩出了一池的动静。 太久没有试过想着江凛放松了,一动手就没能停下来,最后从浴缸里起身时,脚底踩着地面都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吹干头发,他躺上床睡觉。接下来两天照旧不去店里,邓怡找他时,他也忍着不问江凛的事。 这两天江凛都有排班,在店里没看到季明伦,江凛也克制着不问邓枫,只是每天晚上去小区外面蹲点守着,看到季明伦回来了便回去。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上午,邓枫拎着一大袋水果走进店里,说中午要做四十杯饮品送到厦大。 当时店里只有他和邓枫两人,他问了才知道原来下午季明伦有篮球队的比赛,邓枫做这些是送去打气的。 他今天的班排到下午三点,由于不想错过比赛,他便与邓枫商量请假两小时,那些饮品自己去送。 他本就是厦大毕业的,邓枫又对打篮球没兴趣,便爽快答应了。不久后邓怡来店里帮忙接待客人,他和邓枫开始做饮品,终于在一点前将40杯都封箱打包好。 他去停车场把车开到店门口,邓枫将装饮品的两个箱子放到后车箱里,又提了一大袋慕斯小蛋糕。等他关上车门时,邓怡坐进了副驾座,说要和他一起去送。 他与邓怡还不算熟,不过邓怡的性格有点像陆喆,与谁都能聊上几句。路上邓怡就说起了篮球赛的事,还提醒他送完以后有空可以留下来看看比赛。 他正好有这个想法,车开到半途时,邓怡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对方没接,邓怡嘀咕了一句,第二次再打那边接了,邓怡很开心地道:“明伦,你人在哪呢?我现在过来给你送咖啡了。” “还在睡觉?”邓怡噗嗤一笑,“你敢不敢再懒一点啊,就算对手不行你也得做做样子。你这样,刘易又有理由找你麻烦了。” “我在车上啊,”邓怡用指尖绕着胸前的一缕头发,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明媚,“你赶紧出来接我,我哥做了四十杯,还有一大袋小蛋糕,我可没办法都给你抱进去。” “好,我这边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还是南门。” “嗯,那先挂了,拜。” 看邓怡一脸喜色地放下手机,江凛略作犹豫后,用随意的口吻道:“你和季明伦关系挺好的。” “是啊,”邓怡大方承认,“我跟他认识快一年了,他之前和我哥是朋友,后来决定一起开店了我们才认识。” 以前季明伦不曾对江凛提过有开店的想法,江凛便问:“他和邓枫都还在读书吧,怎么会想着开店?” 邓怡说:“是我哥先提的,那时候他要找人入伙,刚好明伦那段时间状态很不好,我哥就跟他说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状态很不好?” 江凛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邓怡不疑有他,主动解释道:“那时候他被喜欢的人甩了,颓丧了有两三个月时间吧。 “那段时间他谁都不理,整天泡在网咖和人打游戏。暑假还没结束,他连胡子都不刮。一开始我看到他的印象很不好,还想着这人邋遢成这样怎么开咖啡店啊。” 邓怡边说边叹气,左手食指勾着手机壳底部吊着的指环扣,来回摇晃着。 江凛正愁没地方打听季明伦以前的情况,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总算想通了,也答应了我哥的提议。”邓怡继续叹气,“虽然他到现在都不肯吐露一个字,但我真想看看甩了他的人到底什么样,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真是眼瞎。” 被邓怡吐槽眼瞎的那位心情变得很微妙,好在前面要过十字路口了,江凛索性闭上嘴,等过了这片车流量很大的区域,他琢磨着直接问邓怡喜不喜欢季明伦会不会越界了,就听见邓怡问他:“你怎么想问这些?你跟明伦不是才说过一次话?” “我以前也在厦大读书。” “那你都没见过他?” 江凛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不过既然季明伦也不想表现出和他认识,那他就没必要对别人提,解释说:“学校那么大,碰不到也正常。” 邓怡点了下头:“这倒是,不过……” 她话没说完,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又响了,接下来的一段路她都在接好朋友的电话,等到江凛停在校门附近,她才挂了说:“我下去一下。” 江凛给她解锁车门,看她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和一个娃娃脸的帅气男生打招呼,跟着两人便一起往车的位置走来。江凛打量着邓怡身后的男生,一开始觉得眼熟,到近处了才发现是第一天去季明伦家里看到的穿睡衣的男生。 想起那天他当着对方面和季明伦说的话,不免有些紧张,担心男生会说不该说的。结果男生上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紧接着就对他露出笑容,还主动自我介绍。 男生叫申燃,介绍完自己便安静了下来,这让他松了口气。邓怡则吐槽季明伦太懒了,明明答应了要出来接的,现在又打发别人来。 申燃没被邓怡的吐槽冒犯到,反而笑着替季明伦解释:“学长他们在开会,我今天坐板凳,就替他出来跑一趟了。” 邓怡也意识到那话说过头了,赶紧打哈哈岔开了话题,申燃边接她的话边指着前面的弯道口,提醒江凛开到南普陀停车场去。 这附近的路江凛闭着眼睛都会开,不过还是照着申燃的提示走。停好车后,他和申燃一人抱一箱饮品,顶着大太阳往室内体育馆走去。 邓怡挎着装蛋糕的保温袋,撑的伞挪了一半到申燃头上,期间申燃回头看过他几次,每次他都会不自然地先移开视线。 从停车场走到体育馆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但因为有一段路在修管道封了,申燃带着他俩绕了点路,其中要过一段上百级台阶的地方。 在午后的烈日下走了十几分钟,江凛的脸和脖子很快被晒红了,抱着箱子的双臂又酸又麻。望着犹如天梯一般的通道,他咬咬牙想坚持走上去,这时申燃先放下了怀中的箱子,又接过他那箱叠在一起,对他道:“先休息下。” 申燃的体力比他好,在他靠着扶手栏杆喘气时,申燃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了两位同学过来帮忙。 等他们终于到了综合体育馆的篮球比赛场地后,江凛总算见到了在一侧板凳上,正低头系球鞋鞋带的季明伦。 邓怡一进来就朝着季明伦跑去,到面前后拍了下季明伦精壮的胳膊,季明伦抬头看她,还没说两句就朝门口望来,看到了门边的他。 在那道目光递过来时,江凛的喉结动了动,可惜嗓子已经渴到没唾沫可咽了。 不知道季明伦会不会气他又不打招呼就过来,他低头看着脚边的两箱饮品,想着实在不行先走好了。这时季明伦站起身,拿过手边一瓶矿泉水朝他走来。 邓怡跟在季明伦身边,到了面前,季明伦先对她说:“帮我把吃的喝的分给大家吧。” 邓怡点头,季明伦又看着江凛问:“是不是有点中暑了?我带你去洗手间洗把脸。” 江凛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申燃帮腔道:“是啊学长,刚才来的路上太晒了,你赶紧带他去降个温。” 江凛跟着季明伦走到了最近的洗手间,进去后,季明伦先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他,看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问道:“怎么会是你过来?” 江凛放下瓶子,要回答时突然打了个嗝,缓了缓才说:“我刚好有空。” 瞥了眼他被纸箱摩擦至通红的胳膊内侧,季明伦刚要开口就听到他又打了一个嗝。 江凛愣了下,随后第三个嗝又来了,第四个,第五个…… 季明伦和他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整个洗手间充斥着有规律的打嗝声,直到其中一个隔间有人推门出来。 季明伦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人也看了看他俩,洗完手出去了。 江凛拧开瓶盖,又一口气把剩下的水都喝了,可惜没有效果。他捂着嘴,试图用憋气的方式把嗝止住,才憋了一会儿就被季明伦拉开手:“别忍了,这种事怎么忍得住。” 江凛有点尴尬,应该是刚才那瓶水喝太急了才导致一直打嗝,他捶打胸口,季明伦听他那么用力拍,架势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只好再次拉住他的手:“去看台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就好。” 江凛点了下头,点头的同时又嗝了一声,季明伦松开手往外走,在转身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季明伦嘴角扬起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有嗷,再提醒一次这文更三休一哈,下一章后天来看叭~( ①ω①) 第12章 止不住了 江凛跟在季明伦身后回到看台边,邓怡和申燃已经把四十杯饮品都分完了,除了篮球部的人员和老师外,便是分给了看台上的十多位女生以及啦啦队员。 这些女生大多是大一大二的学妹,平时就经常会看篮球部的训练和比赛。季明伦出来时,有一个女生站起来,双手笼着嘴唇对他喊道:“学长,赢了可不能只用一杯咖啡就打发我们了啊,要请客吃饭。” “对啊,学长请客。”旁边另外两个女生也挥着手臂笑道。 季明伦冲他们一笑,露出几颗白净的牙齿:“那你们可得使劲加油,赢了我请万豪自助餐。” 几个女生都兴奋地拍手鼓掌,更有甚者拿起口哨吹了起来。这样的场面在江凛眼里并不陌生,季明伦从小篮球就打得好,外形又帅气,每次比赛上场都免不了热闹助兴的画面。 只不过比起从前,现在的江凛看到这一幕的感受大有不同了。 在他望着季明伦出神时,申燃从季明伦手里接过一杯绿色的猕猴桃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申燃拿着猕猴桃汁向他走来。 将这杯不算冰的饮品递到他手里,申燃指了下右侧看台:“学长说你可以到那边去坐,那边人少安静。” 垂眸看着手里的饮料,江凛的嗝仍没停下的迹象,在申燃疑惑的注视下,他扭开脸,到那一处看台找了个最高的位置坐好,用吸管扎开封口,喝起这杯酸甜的猕猴桃汁。 场内的人员开始热身了,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说话声,还有篮球碰撞以及球鞋摩擦地板等声音。江凛的注意力一直在季明伦身上,连那始终没有消停迹象的打嗝也不再有明显的存在感了。 今天比赛的对手是另一个校区的篮球队,在来的路上,他听邓怡和申燃说过一点,那边的队长刘易看季明伦不顺眼。果然在上场以后,刘易这个中锋和另一个小前锋一起盯着季明伦,想压制他的篮板,不过季明伦还是数次摆脱对方,在三分线外面拿了好几个远射。 江凛清楚季明伦的篮球实力,不过每次在季明伦得分以后,他还是会忍不住一起鼓掌。有一次季明伦转头擦汗,恰好撞见了他喜笑眉开的模样,两人对视片刻后,季明伦把脸转回去了。接下来的进球,季明伦都会有意无意看他一眼,每次都能捕捉到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后半程比赛开始没多久,季明伦和刘易在抢一个传球时被刘易的胳膊撞到了耳朵,当即出现了持续的耳鸣症状,虽然没有头晕呕吐,但是教练担心他的状态,强制他下来休息,换申燃顶替他。 江凛伸长脖子,心焦地望着季明伦的身影。看他坐在候场的板凳上,旁边的邓怡拿毛巾包冰块给他敷耳朵,周围的人很快将他团团围住了。江凛看不到,索性大步走下看台,到他身边去。 到了附近,教练让围观的人散开,别影响季明伦休息,江凛还没靠近就被赶到了一旁,等季明伦抬起头才发现他。 季明伦的眼睛有点红,露出的颈部和胸口都是汗,不过神色看不出异样。江凛一脸担心又不好开口问的样子,还会时不时地“嗝”一下,看得季明伦心情放松了不少,嘴角又扬起浅浅的弧度。 邓怡关注着他,见他还笑得出来,不禁恼道:“你还笑,毛巾拿开我看看。” 他没让邓怡看,站起来往右走,去了厕所方向。 江凛想跟过去,还没迈开腿就被邓怡抢先了,望着那两道消失在安全门后面的背影,他懊恼地捏了捏手里的饮料杯。 走到靠角落的位置站着,他想等季明伦出来,没多久就见邓怡沉着脸推开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他立刻走过去,推开洗手间门发现季明伦靠在洗手台边缘,拿来冰敷的毛巾丢在手边,正低头看着手机。 季明伦被撞的是另一侧的左耳,江凛直接绕到左边检查他的伤势。 季明伦没躲开,江凛看完以后更心急了:“肿起来了,去‘嗝’,去医务室看下。” 本来是沉闷的气氛,结果因为江凛的打嗝声,感觉又变味了。江凛也觉得窘迫,但注意力还是在季明伦身上。被撞的位置在耳朵靠后方的部位,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整只耳朵都红肿起来了,当时那一下应该很痛,也亏得季明伦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去啊。”江凛皱着眉催促道,季明伦拿起毛巾继续贴着耳朵:“很远不想走,冰敷一下就好。” “那你有没其他地方难受?”江凛又问道。 “只有耳鸣。” 江凛盯着季明伦的脸看,见他神色确实没异样才略松口气,和他一起靠在洗手台边缘。在继续打了两个嗝以后,江凛烦躁地捶了捶胸口。 将手放下后,他听到季明伦说:“还是去医务室,也能帮你止住打嗝。” 江凛抬起头,要说好又“嗝”了一下。离开洗手间,两人从后门出了体育馆,顶着大太阳去医务室。 半路上季明伦接到邓怡的电话,邓怡问他怎么还不出来,他找了个借口说去买点东西。挂了以后,他听见身旁的江凛道:“邓怡很关心你。” 说这话时,江凛看着脚下不平整的台阶在走。看着他棒球帽下面被晒红的耳廓,季明伦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这一年她是最关心我的人。” 这话把江凛心里的愧疚与自责都勾出来了。接下来江凛不再说话,只有时不时的打嗝声传入季明伦的耳朵里。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认得季明伦,给他检查过没什么大碍后,便给江凛检查打嗝的情况。 “你试试深呼吸,”医生提醒江凛,“先深吸一口气屏住,然后慢慢呼出来,反复多做几次。” 江凛在医生的提示下试了几回,可惜没什么效果,医生又建议他含着凉水分几次咽下,同样不见效,医生只好提醒他转移注意力,别想着这件事,慢慢就会停住了。 拜别了医生,两人再回到篮球馆,推门进去时场内正响着欢呼声,原来是他们这队人赢了,申燃被众人围在中间笑闹着。 季明伦走上前去,邓怡第一个看到他,过来挽着他的胳膊问怎么样了。他抽回手,说没事便到申燃身边,问完后半场的比赛情况,他也很高兴,在众人商量着晚上去哪庆祝时,他提议照旧去吃万豪的自助餐,自己请。 他在队里一向出手阔绰,大家自然没意见,高高兴兴收拾完场地便结伴往外走。 邓怡始终跟在季明伦身边,帮他叠衣服整背包,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江凛仍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想到江凛刚才搬饮料出了不少力,邓怡过去说:“江凛,你要一起去吃吗?” 江凛正愁没理由一起去,听完便点着头说好。 由于季明伦今天没开车来,出了体育馆大门,江凛便提议坐他的车。 邓怡说:“那我们到南门等你。” 季明伦没有反对,江凛便先一步去取车,等车子开过来了,邓怡先打开后座门,季明伦跟在她后面坐上来。 车子拐进主路以后,邓怡对季明伦说:“这辆车和你的是同型号吧?就外观颜色不同,这内饰的配色都一模一样。”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了点力,江凛从后视镜里看去,恰好与季明伦对视上了,两人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季明伦说:“是同个型号。” “那真是巧了,开蔚来的人不多啊,江凛你怎么想到买这辆车的。” 江凛打着腹稿,理由还没想好就被季明伦岔开了话题:“你给申燃打个电话,如果他们先到就让他去开位置,钱我微信转他。” 邓怡解锁手机,给申燃打过去。江凛又从后视镜里看季明伦,季明伦抬头时瞥了他一眼,跟着视线挪开了,平移着看向窗外。 余下的路程季明伦都在闭目休息,邓怡也没多说话吵他,低着头一直在回微信,江凛则全程专注着开车,不过因为打嗝始终没能停下,江凛一路上都有些尴尬。 等到了目的地餐厅,他发现一起来吃饭的学生真不少,三三俩俩地坐了七八张桌子。他们算是最晚到的,只有申燃独自坐在一张四人桌边朝他们招手。 邓怡最先走过去,在申燃对面的位置坐下,等季明伦也走到以后,她拉开椅子让季明伦坐。 申燃看着季明伦,见他没有犹豫地坐下了,于是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对江凛笑道:“坐这里吧。” 第13章 多喝热水 以前江凛和季明伦来过这家万豪好几次,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没和季明伦坐在一排,而是面对面地看着彼此。 “你要喝什么吗?要不要帮你带杯冰水?” 申燃的说话声从旁边传来,江凛回过神,在开口之前又打了个嗝。他略尴尬地捂住嘴,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拿吧。” 申燃笑了笑,让他不必在意便起身去拿吃的,对面的邓怡也把季明伦拉起来,两人朝着取餐区走去。他独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周围几桌同学全是他不认识的,在他打量四周时,旁边那桌有两个男生也在议论他,见他看过来了,那两个人住了嘴,低头吃东西。 如果说刚才看比赛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格格不入,那么这一刻,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多余。 申燃很快端着两个盘子回来了,他也离开座位去拿吃的,不过转了一大圈都没找见想吃的食物,反倒是目睹了邓怡和季明伦在海鲜区挑选青蟹的画面。 邓怡怕螃蟹舞动的钳子和腿,想夹又不敢夹,季明伦站在旁边看,虽然没动手帮忙,但是嘴角一直向上翘。等到邓怡实在夹不起来,把夹子塞给他时,他伸进去夹起一只丢进手拎的小桶里。螃蟹进去后就想往上爬,邓怡吓得往旁边挪了两步,他边笑边吐槽这有什么好怕的,又去夹了第二只。 他俩专注着夹海鲜,没发现站在不远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江凛。等季明伦和邓怡转到贝类区了,江凛才缓步走到放螃蟹的位置,盯着玻璃钢里一群张牙舞爪的青蟹,再看看旁边有些安静的六月黄。 他喜欢吃大闸蟹,这点季明伦比谁都更清楚,可现在季明伦却碰也不碰这种螃蟹了。 回来时,江凛只端了一个盘子。看他只选了几只虾几个蛏子和一只虾排,申燃问他是不是因为打嗝才吃不下? 他的确还在打嗝,即便没一开始那么频繁了,但就是停不下来。他说不太饿,把碟子里的海鲜都倒进小火锅里煮,又起身去饮料区拿了苏打水,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半瓶。 本来想借着这种方式把打嗝压一压,没想到等他调好酱料还是停不下来。他放弃了,回去正要坐下就发现碟子里放着已经煮好的海鲜。 申燃正在剥海虾,见他抬头去看季明伦,便主动解释:“学长说你这个煮太久了会老,我先帮你捞起来了。” 江凛的视线还盯在季明伦脸上,后者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低头吃着刚烤好的蜂蜜鸡翅。一旁的邓怡喝了口可乐,用叉子把碟子里的一块香草羊排放到季明伦盘子里:“吃这个,好好吃。” 季明伦把那块羊排放回邓怡盘中:“你自己吃吧,我等等再拿。” 邓怡以为他嫌脏,拍了下他的胳膊说:“干嘛啊,这块羊排我没碰过,你等等再过去就没了,这东西很抢手。” 季明伦还是无动于衷:“没有就不吃了。” 邓怡皱着眉看他:“你不是挺喜欢吃这个?今天怎么回事,又没怀孕还转口味了。” 对面的申燃噗嗤一声,立刻捂住嘴咳嗽了几下,季明伦斜了邓怡一眼,抬头时目光撞到了仍在盯着自己的江凛,又不自然地转开。 江凛看着他别过脸去,脑子想的却是邓怡那番话。 从小到大,季明伦都不喜欢吃羊排,嫌这东西味儿膻,每次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时季明伦都会躲远远的,现在突然改口味了? 江凛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是环境却不允许他和季明伦聊这些,只好把满腹疑问都压着,先吃东西。 在餐厅吃了快两个小时,众人都很满足,等季明伦结完账便纷纷向他告别,各自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申燃也没跟他们一起走,邓怡和季明伦又坐上江凛那辆车的后座,往家的方向去。 路上邓怡说时间还早,想叫季明伦去海边逛逛消食,季明伦推说有资料没查完,邓怡又约他明天下午去逛展,他还是拿学习为借口推掉了。邓怡不高兴了,余下时间都撇着嘴不搭理他,江凛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去,都能看到那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坐着。 尽管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江凛已经看出邓怡明恋着季明伦,而季明伦对她是怎么想的,这点江凛猜不透,也不敢过多分析。 至于刚才的申燃,早前江凛还猜测申燃与季明伦是不是如那天在家所见,属于见不得光的关系,现在看申燃对自己的态度,应该只是一场误会。 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个嗝又顶得胸口难受了,他拿过中控扶手下面的矿泉水,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起来。 看了眼车载屏幕,他直接按了方向盘上的挂机键,不消片刻铃声又响了,他再挂,过了大约两分钟,这次轮到季明伦的手机响了。 他下意识觉得不妙,刚从后视镜里看去,就发现季明伦也在看他。 那眼神同过去一样心照不宣,让他立刻确认了猜测没有错。 握紧方向盘,他以为季明伦不会接,跟着就听见季明伦说:“喂,叔叔。” 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盯着前面的路,听季明伦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对,我们见了,现在没在一起。” “他挺好的……嗯,可能是不方便接你电话吧。”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跟他说。” “嗯,叔叔再见。” 挂断电话,季明伦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江凛一眼,这时邓怡开腔说:“这是哪个叔叔?” “你不认识。”季明伦语气很淡,邓怡本就不爽,被他这么敷衍更生气了,瞪他一眼继续望着窗外。 车里的气氛比刚才压抑许多,江凛心里很乱,一直在想刚才电话的内容。 看来江见臣并不知道他和季明伦闹翻的事。 把邓怡送到家楼下后,江凛解锁了邓怡那一侧的车门,没想到邓怡让季明伦也下车,有话要说。 季明伦推辞了一下,邓怡很坚持,他只好一道下去,被拽着胳膊拉走了几步远,站在花丛旁边说话。 江凛很想将车窗降下听他们说了什么,可这么做太显眼了,只好坐在车里等。然而很快他就坐不住了,因为他看到邓怡拉住季明伦的手,表情很难受的样子。 季明伦背对着车的方向,江凛盯着他俩的动作,紧张得呼吸频率都加快了,生怕下一刻季明伦会把邓怡抱到怀里。 好在这种担忧很快被破除了,季明伦抽回手,不知与邓怡说了什么,转身回到车里。江凛立刻看着前方,在季明伦开车门时,左侧驶过的一辆车子按了喇叭提醒前面想变道的车,骤然响起的刺耳噪音刺激得他心脏都颤了一下。 望着前方呼啸而过的两辆车,他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季明伦说:“可以走了。” 后视镜里的人一脸严肃地看向窗外,仿佛感觉不到他投去的视线,他又看了眼邓怡。 她已经转身走了,从步伐能看出来应该是生气了。 收回视线,江凛缓缓踩下油门。 剩下的一段路,车内照旧很安静,江凛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每次都能看到季明伦低头看手机的样子。他试图找点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然而数次开口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以前他们之间就算再没话说,也是自在舒适的氛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到了季明伦住的小区,江凛没有停在外面,而是转了方向盘开进大门。系统识别他的车牌号自动抬杠,后排的季明伦仍是没反应,直到他把车开进地库,停在了季明伦那辆车旁边。 季明伦锁上屏幕,手机塞进裤兜抬手开门,一拉发现门没动,便转头看着前面的人。 江凛靠着驾驶座的头枕,手放在旁边的车门扶手上,没有要解锁的意思。 放开门把手,季明伦靠回椅背问:“是不是想问你爸说了什么?” 江凛抬起眼眸,两人的目光再次交缠于后视镜中,江凛欲言又止的表情不遮不掩,季明伦只看了一眼就错开视线。 “他说打去学校才发现你回国了,打你电话不接,你等等给他回个电话吧。” “他还不知道我们吵架的事吗?”江凛轻声问道。 胳膊肘抵在车门上,手指握拳抵了抵下巴,季明伦看着窗外:“我没跟他说。” “为什么不说?” 打量着隔壁那辆私家车的车身倒影,季明伦勾起嘴角,语气却有些不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吵完架还要告家长吗?” 江凛被怼得哑然,季明伦放下手:“开门吧,我回去还有功课要赶。” 尽管很想问刚才邓怡说了什么,但江凛又清楚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只好目送季明伦下车,大步走向电梯。 进了家门,季明伦去冰箱拿了瓶可乐喝下,然后进浴室洗澡。 脱掉上衣时T恤勾到了右耳,他照了镜子,发觉耳朵还是比较红,好在不怎么痛了。洗完澡躺到床上,他也没看手机就直接睡觉,今天很疲倦,本应很快入睡,但他翻来覆去,脑子里停不下来地在想江凛。 想今天发生的与江凛有关的每一件事,想江凛看自己的每一个眼神。 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江凛的眼神不太对劲。 明明知道自己曾对他有过那种心思,怎么还能这么没有边界感地关心自己。 瞪着天花板上朦胧的夜色,季明伦长叹一口气,坐起来点了烟,拿过手机想看看有没什么消息,结果就在微信界面发现了江凛半小时前发来的未读。 只有一句话:【嗝还是止不住】 看着这行字,他眼前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江凛抿着嘴唇,用带着点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突然“嗝”了一下。 想到江凛那副难得一见的表情,季明伦忍不住想笑,随后又板起脸唾弃自己。 靠到床头,他盯着江凛的对话框,犹豫片刻输入了四个字发出去。 【多喝热水】 - 作者有话要说: 江凛:? 他让我多喝热水? 第14章 肿起来了 季明伦那条消息回过去的时候,江凛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打嗝也终于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夜里他梦到白天的情形,不过在洗手间时,季明伦看他打嗝停不下来,没有让他去看台休息,而是把他抵在墙壁上吻了许久。到他缺氧了呼吸都快跟不上为止,那嗝也自然停下来了。 第二天看着微信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再想想自己做的梦,一阵羞愧且懊恼的情绪爬上了面颊。 季明伦现在对他的关心顶多算普通朋友的程度,他却在梦里肖想那种事,要是被季明伦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 下午到了店里,邓枫正在摆弄一台投影仪。 店里有一面很宽的白墙,原本挂着三幅拼在一起的风景画,现在全被拿下来放在墙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尺寸颇大的投影幕布。 他系上围裙去帮祝祝忙点单做单的事,过了没多久,客座区那边传来一阵笑声,祝祝过去瞧了一眼,叫他也过去看。 邓枫已经把投影仪设置好了,周围几扇窗户都拉上厚实的田园风窗帘,店里光线暗了下来,幕布上的画面却变得很清晰,正在播放一档综艺。 店内的客人们都在看,邓枫与她们聊了一会儿,回到做餐区后,听祝祝说这个主意真不错,问怎么想到的。 前段时间邓枫去了一个朋友店里,对方就是这么布置的,虽然算不上新颖,但是店里的气氛和感觉焕然一新,他也想尝试,便与季明伦商量了下。 季明伦也觉得可行,他就选了一款热门型号,等了差不多一周才有货。 在祝祝和邓枫聊投影仪时,江凛专注做单一直没吭声,邓枫走到他身边问:“邓怡说你昨天一直在打嗝,没事吧?” 江凛头也不抬地大力捣着罐子里的冰块与柠檬:“已经好了。” “我来吧。” 邓枫伸手接过,江凛让给他,转头去旁边的柜子里拿需要的物品。由于两人靠得近,他今天又没戴棒球帽,邓枫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迟疑了一下,邓枫问道:“你用的也是檀木雪松味的洗发水?” 关柜门的动作一顿,江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嗯。” “巧了,”邓枫笑着说,“明伦也是用这种的。” 江凛没再接话,拿了两个火龙果到水池边洗。他平日里话就少,邓枫不疑有他,继续捣碎罐子里的冰块和柠檬片。 由于店里的投影仪一直在播放综艺节目,下午开始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三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傍晚邓怡来到店里帮忙,七点左右季明伦也过来了,拎了两个东塘的大提袋。 两人在店里打了照面,季明伦仍像之前那样不主动和江凛说话,江凛也因为手边十几个单子没顾上他,直到邓枫过来提醒江凛先去休息室吃饭。 江凛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几杯需要挤奶油的咖啡冰沙上,头也不抬地说:“我还不饿,让祝祝和邓怡先吃。” 邓枫转头去叫祝祝,又过了一会儿,江凛正在收银机前与客人确认下单的备注,一个人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你先去吃,这里我来。” 那嗓音浑厚低沉,靠近说话时,热气扑在耳朵上有点痒。江凛转头看了看季明伦,那人没接他的视线,手臂一伸把他挡到后面,笑容满面地看着外面的客人,麻烦对方再说一次要求。 江凛和邓枫说自己不饿,其实是真不怎么饿,中午他吃得很饱,想到季明伦刚才说也没吃,他拉了下那人的T恤后摆:“还是我来吧,我不饿,你先去吃。” 季明伦没搭理他,把小票撕给客人后回头瞥他一眼:“你有胃病,要是发作了店里就少一个帮手。” 季明伦说完便继续接待下一位客人,江凛看他片刻,只好往休息室方向走去。转bsi 推开门时,邓怡和祝祝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大快朵颐,见他进来了,邓怡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快坐下来,明伦今天买了东塘的私房菜,你有口福了。” 祝祝给他递了一盒米饭一双筷子:“是啊,咱们今天运气真好,不过明伦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连着两天请客。” 昨天的篮球比赛祝祝没到场,不过也听说了季明伦请所有人吃自助餐,今天又来一顿。望着桌上丰盛的十二道菜,中午就没吃饱的祝祝嘴馋得眼睛都泛光了。 出国之前,江凛也经常吃东塘的私房菜。他用筷子夹了一口避风塘炒小青龙,尽管有一年多没尝过了,但还是过去的味道。正当他想夹鲍鱼红烧肉时,旁边的邓怡说:“这鲍鱼没做好。” 祝祝刚好嚼着一块鲍鱼肉,腮帮子鼓鼓地问道:“哪没做好?”偷鸡摸狗有助于你残疾复检? 邓怡的表情有些嫌弃:“鲍鱼不够新鲜,上次我和明伦去他们店里吃,鲍鱼就很鲜嫩。” “我觉得挺不错的,你要不吃我就多夹两块。”祝祝把嘴里的鲍鱼咽下,对江凛说,“江凛你也尝尝,邓怡嘴巴太挑剔了,我就觉得味道很好。” 前几天江凛提了不少去洛杉矶留学的相关事宜,祝祝和他熟悉了起来,这些天有好吃好喝的都会照顾他。 可不知他在想什么,盯着那盘鲍鱼红烧肉没有动静,直到祝祝碰了下他的胳膊才反应过来。 他没对这盘菜做出任何评价,而且他看着像是食欲不好的样子,只吃了半碗米饭就出去帮忙了。 今天是周末,店里的打烊时间延迟到了十点。九点左右季明伦接了个电话,和邓枫说家里有急事先走了,当时江凛正在后面的客座区收拾,等知道他离开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季明伦的父母在他初中时离了婚,后来又双双组建新家庭,不过季明伦与父母的关系没有他和江见臣那么僵,虽然也是早早就开始独居了,但是季明伦心态好,只要爸妈给够钱花,他懒得管大人的事。 不知道是什么急事走得这么匆忙,江凛边擦桌子边想。打烊以后,他走出店门,发现外面的风大了很多,对面街的棕榈树树叶都被疾风吹得左右摇摆。邓怡按住脑袋上的草帽,看着多云的天空说是不是又有台风了。 祝祝在她后面,边把水杯收回帆布包边说天气预报昨天就提了,过两天有台风登录。 厦门是沿海城市,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对台风早就见怪不怪了。众人互相道别,江凛回到车里,发了一条微信给季明伦:【邓枫说你家里有急事先走了,是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发完消息,他靠在椅背上等,十几分钟后季明伦还是没回复。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结果听到关机的提示。 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始终放心不下,于是把车开到季明伦住的小区。到地库时没看到季明伦的车,看来人还没回来,他便在车里等着,这一坐就坐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他都累得睡了一觉,醒来后一看隔壁,季明伦还是没回来。 他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是语音信箱,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去季明伦的父母家各看一眼时,前面的转弯道照进来两束车灯,随后一辆极光蓝色的蔚来缓缓驶了进来。 驾驶座里坐着个陌生人,季明伦则坐在副驾位,闭着眼睛靠在头枕上没动。等车子缓缓倒进车位后,司机熄了火,拍醒了身边的人。 季明伦像是喝了酒,眯着眼睛和司机说了什么,又拿起手机捣鼓几下。司机打开驾驶座门,到后箱取出一辆折叠电动车骑走了。 江凛等到司机离开才下车,走到副驾门边等季明伦下来。 季明伦没有动,他刚才弄完手机又靠着头枕睡了,完全没发现旁边车位多了一辆车。江凛拍了两下车窗,等他再次睁开眼了便道:“开门。” 季明伦眯着眼睛,辨认了片刻才认出窗外逆光的人是谁,他降下车窗,不悦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喝酒?” 懒懒地瞥了江凛一眼,季明伦不想回答,江凛却趁他不注意把胳膊伸进来,解了副驾的锁,把门打开了。 季明伦和江凛大眼瞪小眼,看样子就是不想动,江凛索性探身钻进车里,解开季明伦腰上的安全带,把人弄出来再说。结果被季明伦抓住双手,不耐烦地往外面推了一下。 江凛本来就是弯腰站着,季明伦突然一推,他脑袋撞在了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江凛立刻捂住头,这一撞痛得眼前差点冒金星,季明伦也听到动静了,抬眼见到他撞在车顶上,登时酒醒了大半,解开安全带下来,让他趴在车门上,检查脑后被撞的位置。 把江凛脑后的小辫子解开,季明伦扒拉了好几下头发,确定没有破皮,也没看到有肿起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待江凛转过身时,他有些愧疚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江凛脸色很不好,季明伦以为他在生气,没想到他开口又问了一次:“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基于刚刚发生的意外,季明伦没法再摆出强硬的态度,只好关上车窗和车门:“没什么,你回去吧,我上去睡觉。” 江凛没拦他,锁了自己的车追上他的脚步。进电梯时,季明伦不想让江凛进来,两人僵持不下时,江凛急中生智,捂住刚才撞到的位置说:“我头很痛,你找点冰块给我敷一下,它好像肿起来了。” 第15章 坐床上吗 进了家门,江凛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季明伦从冰箱下面拿了冰块出来,用干净的毛巾裹上后递给他。 将那包冰块轻轻摁在脑后撞到的位置上,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人。 季明伦一手叉着腰,语气还是一如以往地冷淡:“要是觉得头晕想吐就说出来,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那倒不至于。”江凛闷声道。 季明伦又看他一眼,转身往浴室走去,江凛站起来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季明伦将门锁上了。 江凛坐回沙发里,那包冰块被他丢在了茶几上,不一会儿浴室传来了持续的水声,他想去厨房洗个手,结果洗完要抽纸巾时,岛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那是季明伦的手机,又在视线所及范围内,江凛撇眼过去就看到了锁屏上的微信消息。 【明伦,别和你爸闹这么僵,他想带你一起移民也是好意,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以前他工作……】 后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看完,屏幕熄灭了。 江凛看向浴室的方向,情感上他很想继续看完那条消息,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他和季明伦早已不是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不过好在他看到了关键部分,也明白季明伦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了。 不知道季明伦的父亲想去哪个国家,江凛仔细回忆着,想了好一会儿也记不起季卓昇有动过这种念头,过去季明伦也没提过,那么应该是这一年内发生的事。 他才刚回来没多久,过两个月又要回学校报道,研二的压力会更大,到时候寒假都未必有时间。如果季明伦答应了移民,而他们又没有在一起的话,以后想要见面就更难了。 难道要他毕业以后去季明伦移民的国家长住? 其实这也不是不行,只是…… 目光盯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江凛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多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们可能在一起的前提上。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想这些太多余。 告诫自己冷静下来,江凛回到水池前,接了几把冷水泼脸,等到季明伦洗完出来时,他已经不在客厅沙发上了。 到厨房看了一圈,季明伦走到玄关处,那双黑色的Vans帆布鞋还在原地。 次卧和书房都没人,季明伦转身走进主卧,在落地窗后面看见了一道背影。 江凛双臂交叠,搭在铁艺雕花的护栏上,正凝望着高楼之下的绮丽夜景。 走到他身后,季明伦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江凛没有动,他的一截马尾被季明伦拉散了,皮筋也不知去了哪,长及颈侧的发丝被夏夜的风不断扬起,将一阵熟悉的香气送进了季明伦的呼吸间。 这味道让季明伦想起了刚才拨他头发时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江凛发丝间的香气与自己用惯的洗发露味道一样,难道江凛现在用的跟他是同款? 靠在护栏边的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把脸枕在臂弯上,低声说:“很困,不想开车了。” 洗了个澡,季明伦的酒醒得差不多了,没被江凛糊弄过去:“我帮你叫代驾,几分钟就能到。” 转身往房间里走,季明伦想去拿手机,迈了两步就听江凛说:“刚才我去厨房洗手,看到你手机有新消息提醒。”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锁屏也会显示,”江凛解释道,转身看着季明伦的背影,“你就是为了移民的事不开心吧。” 季明伦的双手放在浴袍口袋里,一阵穿堂风吹过,浴袍下凉飕飕的,让他记起洗完澡出来还没拿内裤穿。 想到上次江凛在他家洗完澡也是不穿内裤的情景,季明伦握紧了兜里的双手:“这与你无关,我很累了,你要是不想叫代驾就打车回去,明天再来把车开走。” 走进卧室,他打开衣柜拿了条黑色内裤,到浴室锁上门才穿,出来后发现江凛站在厨房的冰箱旁边,上半身被冰箱门挡着,不知在找什么。 他现在是真没心情陪江凛折腾,便大步走过去,刚来到江凛身后就被塞了四罐啤酒在怀中,江凛又拿了一袋冰鲜鱿鱼条,关上冰箱门对他说:“是去阳台还是坐在客厅喝?” 眼皮一跳,季明伦还没回答就听见江凛继续道:“阳台还是热,坐在客厅吧。” 对于这个家,江凛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样。他走到墙上的智能家居屏幕前,把24度的室温调到26度,在沙发前面盘腿一坐,抬头发现季明伦还站在冰箱前不动,便问道:“你不想坐沙发?那想坐哪?坐床上吗?” 眼看着江凛问完话就起身踩着拖鞋往主卧去,季明伦简直服了他的粗神经了,他俩现在是适合坐在一张床上的关系吗? 叫住了一条腿跨进主卧的江凛,季明伦揣着一肚子闷气坐到沙发上,先给自己开了一罐大口喝着。 江凛绕过茶几,在季明伦身边坐下,沙发垫子往他那边陷了一点,季明伦感觉到了,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瞥了眼身边的人。 江凛也打开一罐啤酒,咕嘟了好几口。 自从十八岁以后,他俩经常会这样坐在沙发或者床上喝酒闲聊,不过江凛的酒量不好,每次都是两罐喜力就开始飘的程度。 上次去居酒屋喝酒,他记得江凛只喝了几小杯清酒,看来去洛杉矶的一年多里,江凛还是没把酒量练出来。这是不是代表着离开他以后,江凛并没有其他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 察觉到自己又想多了,季明伦灌了一大口冰啤酒,在江凛递来鱿鱼条时,他说了句“不要”,看江凛把鱿鱼条拿回去,继续自顾自地吃着,太阳穴又开始胀痛了。 这家伙到底要粗神经到什么程度? 家里一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季明伦吞咽啤酒的声音外就只有江凛吃鱿鱼条的动静,在他准备开第三个拉环时,江凛伸手拿走了那罐喜力。 季明伦斜眼看来,听江凛说:“喝闷酒解决不了问题,季叔想移民去哪?” 往沙发上一靠,紧绷的肩背肌肉随之放松了下来,不过因为季明伦是穿着浴袍的,这么一靠两腿就泄了力,往两侧摊开了。江凛的目光从他腿间隐约透出的一点黑色面料上擦过,喉结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季明伦对着天花板,没发现江凛在看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回答道:“首尔。” 江凛有些讶异,在他印象中,季卓昇之前的生意范围多数在国内,少部分会涉及东南亚,但是没听说过在首尔有生意的。 “为什么会选韩国?” 盯着客厅的顶灯太久,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季明伦闭上眼休息:“我哪知道。” 季明伦的爸妈在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家庭,而两个家庭对他的接纳度都很高,不过他不愿融入任何一方,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反而自在。 “你没有和他好好谈吗?”江凛问道。 “不想谈。” “那刚才的微信消息是程姨发的,还是……” “我妈还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和他吵架。” 那就是那位了。江凛在心里想着,季明伦的后母谢敏。 “你自己不想去?”江凛继续问。 掀开眼皮,季明伦斜了江凛一眼。江凛被瞪得莫名,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坐直以后把刚才没能打开的拉环拉了,又仰头喝了半瓶。 江凛想劝他少喝点,但是想到他现在正心烦,只好随着他了:“你还剩一年就毕业了,他应该不会在这一年里逼你放弃学业过去吧。” 当初季明伦在选本科专业时就和季卓昇吵过几次,季卓昇与二婚的妻子只生了个女儿,因此希望季明伦能来接手他的生意。偏季明伦对做生意没兴趣,一心扑在新闻学上。 当时季卓昇找过江凛帮忙劝,可江凛很了解季明伦,不但没给季明伦添堵,还反过来劝季卓昇想开一些。 “那倒没有,”季明伦嗤笑道,“他说可以等我毕业了再过去。” 看着季明伦表情冷淡的侧脸,江凛心里却忐忑不安。凭他对季明伦的了解,季明伦应该不会过去,但这份了解也停止在了一年前,如今季明伦会怎么想,他不敢肯定。 “那你不想去,对吧?” 季明伦看向江凛,那双细长的眼眸中又流露出了一点不明显的试探的情绪。 自从江凛回来以后,已经被他发现了不止一次这样的试探了。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很想听听江凛真正喝醉以后会怎么说,于是把一罐啤酒放到江凛面前,抬了抬下巴道:“你先喝完我再说。” 江凛自己的那一罐还没见底,不过他没有犹豫,打开拉环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停了停,打了个嗝继续,这动作让季明伦想起了他昨晚打嗝到半夜的事。 后来他也没回消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觉得那条【多喝热水】太敷衍。 多半是后者吧,季明伦垂眸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很快就被旁边的动静打断了。 转头一看,江凛把那罐啤酒喝完了,又将自己那罐剩下的也喝干净了,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又从冰箱里拿了四罐过来。 这架势像是打算不醉不归,季明伦却开始后悔了,江凛如果真喝醉了,倒霉的还是他,不但要照顾这个醉鬼,还得把人送回去。 因此在江凛坐下以后,他把啤酒拿过来放到旁边,沉着脸说:“别喝了。” “好,”江凛也干脆:“那你回答我,你不想去对吧。” 两人对视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江凛的眼神直接了不少。黝黑的瞳孔望进季明伦眼睛里,不闪也不躲,看得季明伦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只得转开脸,用左手大拇指和无名指按两侧太阳穴来掩饰。 江凛没有催促,就这么看到了季明伦肯点头为止,才舒了口气。 “那就拒绝到底,”拉开拉环,他又喝了两口啤酒,“你爸跟我爸比,至少能听得进人话。” 由于最后那句话,季明伦想要拦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他又陆陆续续喝了大半罐才伸出手,说:“差不多了,我帮你叫车回去。” 江凛没回答,身体向后靠到了沙发椅背上,眼睛睁着,眼神却不像刚才那样清明了。 季明伦要拉他起来,被他躲开了,拿过腰后面的抱枕放到旁边,他挪了挪屁股躺了下去。 “不想动了。”他看着季明伦说。 第16章 已经放下 比起上一次喝多,今晚江凛的表现更为放松,也有了几分从前两人相处的影子。 季明伦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没动,垂眸看着他的眼睛时,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而且他似乎不愿意被自己这么看着,很快就闭上眼睛,阻断了视线。 站直身体,季明伦朝墙上的钟看去。 已经过三点了,这个时间街上都没什么人,要勉强江凛回去确实没必要,何况他这里还有多余的房间。 走进次卧,季明伦将墙上的空调按键调到低风模式,回到沙发旁边说:“不想走也行,到客房去睡。” 江凛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把右手胳膊抬起挡在眼睛上:“我睡沙发就好。” 季明伦家的沙发是他俩一起选的,当年逛了好几个家具城才挑中现在这款,光是等到货都耗费两个多月时间。论舒适度,这张真皮大沙发不输给主卧那张两万多的床垫,以前江凛洗完澡就喜欢躺在沙发上看网课看电影。 季明伦没勉强他,走到触摸开关的位置把客厅灯都关掉,只留通往卫生间转角的一盏小壁灯。 偌大的客厅没了照明,夜色将沙发上的身影裹住。季明伦望了一眼江凛躺的位置,趿着拖鞋往主卧走去,在推开卧室门时,肩膀不小心碰到了门框上悬挂的捕梦网尾端。 一道很轻也很脆的风铃声响起,季明伦抬手抓住它,铃声止住的同时,沙发那边传来了江凛的说话声。 “明伦。” 季明伦侧身站着,他沐浴在卧室光线里,看不清江凛,也不确定江凛有没有看着他,只是感觉到江凛仿佛在犹豫,等了片刻才听到一句:“其实这一年我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事。” 季明伦没应声,但是也没有关门,这给了江凛几分勇气,他撑着沙发坐起,视线遥遥望着沐浴在灯光下的人。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我很想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就在他心跳快得都要挤出嗓子眼时,终于听到了季明伦说话。 可惜只是一句“早点睡吧”,不等他再开口,季明伦便松开抓住风铃的手,转身关上了主卧的门。 被放开的捕梦网尾端还在微微摇摆,却无法再撞出清脆的铃声了。视野又陷入黑暗中,江凛依旧望着门的位置,可惜再也看不见门边的人,连那枚捕梦网都看不清了。 撑在身下的手指捏住沙发冰凉的皮垫,继而力气一松,他又向后倒了回去,眼前浮现出当年买下那枚捕梦网的情景。 那是季明伦在筹备新家的时候,除了拉着他一起看装修图纸,挑选家具外,便是选家里的配饰。 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对家装配饰缺乏审美,逛了一圈家具城也没看上导购介绍的那些摆件。后来陈妮丹做助学义卖活动时有不少手工品滞销,找了他帮忙,他就把剩下的物件都买了。 那些手工制的小饰品他没兴趣,让陈妮丹分给想要的人,只有一个灰色坠白色羽毛,写着“心愿达成”的捕梦网被他留了下来。 陈妮丹说做这个捕梦网的同学特地拿去南普陀寺拜过,当时季明伦也在旁边,听完就从他手里顺走了,从此以后就挂在卧室的门框上,到了现在也没被扔掉。 在客厅胡思乱想了半个多小时,江凛终于熬不住酒精的后劲睡了过去。等到季明伦借着起来上厕所看他时,发现他靠在沙发角落里,像是很冷地蜷缩成一团。 客厅的空调被调到26度,这是江凛习惯的温度,以前他睡觉就不喜欢盖毯子,季明伦走过去时,见他抱着双臂,手背皮肤的触感冰凉,便回到卧室拿了床毯子盖在他身上,又把空调再调高一度。 做完这些,季明伦去厨房倒水喝。他没开灯,动作也放得很轻,不过在转回客厅时听到了江凛在说话。 那声音很模糊,听不清具体内容,他走近了,弯下腰辨认片刻,觉得更像是一种呻吟。 疑惑地蹙起眉,他还没想到怎么回事就听见江凛泄出了一声轻喘。那嗓音呢喃,从鼻腔里发出来,更像是夜色中趴在窝里叫春的猫。 这下季明伦反应过来了,江凛在做那种梦。 才刚被水润过的嗓子莫名变得干渴,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人。不知江凛梦里的人是谁,能发出这么软的喘息,难道是喜欢的对象? 意识到这一点时,季明伦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伸出去的指尖落在江凛的眼角处,指尖轻抚着柔软的眼睫毛,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痒,身子跟着颤了颤,抬手抓住他的手指。 以为江凛醒了,季明伦心惊地想抽出手,但江凛只是把他的手心枕到脸旁边就不动了。 盯了江凛片刻,在确定他没有真的醒来后,季明伦蹲下身,用左手撑着地板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被压住的右手贴着江凛的脸,指尖所及处是一片温热光滑的肌肤,距离上一次这么触碰还是毕业旅行的最后一晚。 当时他把江凛抵在墙上,在亲吻江凛的嘴唇时,手指也在光滑的脸颊以及颈部肌肤上抚摸着。江凛没有回应,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人吓傻了,竟然屏息静气,直到他用舌尖轻松挑开了齿关,触碰到柔软的小舌后,江凛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推开了他。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确信,那是江凛的初吻。 现在想想,他还是从江凛这里得到了太多的优待,凭着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拥有了无数个江凛的第一次。 尤其是在他床上遗精的秘密,当时江凛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模样至今都刻在他的脑海深处。还有半年后被他半哄半骗地讨论起用手的感觉,原来江凛不习惯,总觉得这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才导致睡觉时会频繁地弄脏内裤。 再就是江凛晚来的变声期。 江凛比他小了四个月,变声期和遗精顺序和他反着来。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清晨,江凛打给他,很费劲却说不出话,当时江凛的母亲还没去世,不过也因为化疗副作用长时间地昏迷,所以一直到他陪着江凛去看了医生才知道是变声期的缘故。 想到那些年江凛事事依赖自己的样子,季明伦忍不住叹气。 喜欢上江凛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们到现在还会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江凛回来了,一直在主动示好想修补这段友情,也许江凛就是舍不得他这个朋友,更或者,江凛是有喜欢的人了,希望他这个朋友可以释怀,可以接受。 手指被江凛垫在脸下面,压得久了,指尖缺血开始发麻。这种感觉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江凛一心想求和,他一直抗拒,可又能坚持多久呢? 等暑假结束江凛就要回洛杉矶了,而当初自己是因为江凛才选的新闻学,明年研究生毕业的路该怎么走,他到现在都没想好。其实跟着季卓昇出国也未尝不可,离开这里,以后和江凛天各一方,见不到面了,慢慢就不会想了。 也许真的可以做回朋友也说不定,偶尔联系一下,问问彼此近况。 至于喜欢的人—— 收回手,季明伦把被压麻的手指贴到地砖上,江凛脸颊的温度很快就被大理石的凉意抹去了。他站起身,帮江凛再掖了一次毯子,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在关门以前,他把门上的捕梦网取下来,放到了带锁的柜子里。 这个捕梦网他一直舍不得拿下来,不过现在是时候了。 在沙发上睡到了上午十点,江凛被手腕上震动的watch吵醒了。关掉闹钟,他伸了个懒腰坐起,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碌早餐的季明伦。 昨晚他喝醉了,后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想到季明伦竟然真的留他在家里过夜,江凛掀开毯子站起来,要穿拖鞋时又回头看去。 这条毯子也是季明伦给他盖的吧。 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他捋顺头发,踩着拖鞋走过去,试探地说了一句“早。” “早,”季明伦转过身,下巴点了点卫生间的位置,“给你备了新的牙刷毛巾,先去洗漱吧。” 即便脑子还没完全醒转过来,江凛也感觉到季明伦的态度似乎不同了。见他愣在原地没动,季明伦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又催了一次。 江凛进了卫生间,等到再出来时,季明伦已经把煮好的面摆在了餐桌上,接着脱掉围裙,在左边那张椅子上坐下,对他说:“过来坐吧。” 在右边的椅子坐下,江凛接过季明伦递来的不锈钢筷子,视线从面碗最上面裹着一圈金黄色的太阳蛋转到了季明伦脸上,看季明伦夹起一口面吃进嘴里,再咬一口蛋,然后再吃面。 这种素面是他以前在季明伦家最常吃的早餐,不但养胃而且有营养,尤其是上面这只太阳蛋。 他喜欢吃微微凝固的蛋黄,家里的阿姨每次都煎不好,不是过生就是过熟,只有季明伦能煎出他喜欢的口感。 筷子在薄薄的蛋皮上戳了一下,破掉的孔洞里能看到橙色的蛋黄。看他盯着面不动,季明伦咽下嘴里的食物道:“不想吃?” “不是。” 江凛忙摇头,夹起太阳蛋咬了一大口,橙色的蛋黄从嘴角流下,季明伦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江凛接过来擦了擦,把整只蛋都吃完后,他喝了一口香浓的汤。还是熟悉的麻油味,很能挑动味蕾,但他心里装着事,面对再香的食物也觉得差了点什么。 仿佛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季明伦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吃完,起身去厨房洗碗刷锅了。 江凛望着他的背影,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季明伦的态度,虽然能看出来有转变,但他又很怕这是自己的误解。毕竟季明伦也吃了早饭,或许只是顺便做了一碗给他,并没有其他意思。 把面吃完,江凛端着碗走到季明伦身边,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手伸过来接走他的碗筷,放到水下冲洗。 江凛停留了片刻,见季明伦专心致志洗碗,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好先回到客厅。但在他走向沙发时,却发现主卧门框上的捕梦网不见了。 回过头,江凛问道:“你把捕梦网收起来了?” 将最后一只碗的水沥干净,季明伦抬手按下水龙头开关,哗哗的流水声休止了,耳畔顿时安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等把手套脱掉才转过身,靠在水池边看着江凛。 “嗯,没用就丢掉了。” 季明伦的语气很平静,但不是以往那种冷淡,看向江凛的眼神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江凛却脸色骤变,抬腿就往厨房走。 看出他想翻柜子里的垃圾桶,季明伦拉住他的手说:“我早上扔到楼下的垃圾桶了,现在已经被收走了。” “为什么要扔掉?你不要可以给我!” 江凛说话声都变了调,这个家里与他有关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连捕梦网也没有了—— 相比他急红了眼的模样,季明伦的神情却显出了难得的平和:“那件事我早就放下了,再留着过去的东西也不合适,以后我可以和你做回朋友,但是不要再提从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要放下了过去才能重新开始爱他。 第17章 帮我一下 一直到坐进车里,江凛都还是回不过神。 在季明伦说出捕梦网被丢了以后,他立刻就想下楼去找,可季明伦随后说的话又提醒了他,那东西早就不适合再存在了。就像季明伦曾对他的感情,也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里逐渐消逝了。 就算他差点脱口而出了喜欢,但在面对季明伦平静得没有情绪的眼眸时,他又意识到万一对方不爱了,他却做了表白,结局会不会像他当时的反应那样,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段感情会被放下是一开始就能猜到的结果,只不过在得到证实的那一刻,感觉就像有一只手掌握住了心脏,随着跳动的频率不断挤压着,难受得他喘不过气,也差点掩饰不下去了。 在头枕上靠了许久,江凛才有力气把车开回自己家。 出了地库后,地面上的风比昨晚大了些,绿化带上的景观植物被吹得簌簌抖动。开过演武大桥那一带,视野辽阔起来,天边厚重的云层因为台风缘故肉眼可见地翻滚着,海面上也被风刮得波澜不断,可惜海景虽美,他却一点放松的感觉也没有。 到家后,他先去浴室洗澡。挤洗发露时,他又被那人身上的气味包裹,可这一次,他再体会不到那种偷偷心动和仿若被拥抱住的感觉了。 这味道像毒药一样顺着呼吸钻进肺腑,涨得胸口又酸又疼,也让他记起了今早的一幕幕。 明明季明伦是抱着和解的态度,他却觉得更难以接受。其实他宁可季明伦像之前那样抵触他,躲着他,也不想那人像宣判一样说出已经放下,释怀了的话。 下午他要去【茶卡】上班,但是洗完澡还是一点状态也没有,便给邓枫发消息说请假。躺到床上,他关掉手机,把脑袋藏到枕头下面,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傍晚时他醒了一次,今天的夕阳没被台风影响,光芒耀眼夺目,自对面墙的落地窗帘中穿透过来,为房间添上一层浅淡而迷人的橘红色。 这样明丽的夕阳勾起了一幕久远的记忆。高三那年,他和季明伦曾在高考的一个月前偷偷跑去武夷山待了一晚。 那时是季明伦提议去看日出,他对日出日落都没特别的感觉,但架不住季明伦的软磨硬泡,而且那人还说了,目的地是一处寺庙后山,如果能看到日出就能许愿上榜。 他俩的成绩都无需担心高考问题,不过紧张地学习了一年,他也确实感觉疲乏,便答应利用周末出行的提议。 当时季明伦满18岁了,找朋友借了辆车便载着他去了武夷山,两人在景区附近找酒店住下,第二天凌晨三点半,季明伦就拖着他去奔赴那一场日出。 当时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上摇来晃去也能睡着。等到了目的地一看,这里根本没被开发成旅游景点,除了停车的路口一带有两盏昏暗的路灯外,眼前的山和周围的山脉皆是漆黑一片,只有季明伦手中的电筒亮光能照清前路。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季明伦哄下车,跟着那人的脚步往上山的蜿蜒小路走去。夜幕下的群山万籁俱静,除了他俩的说话声,前后左右都杳无人迹,一开始他心里还犯嘀咕,等走了十几分钟到半山时,他抬头看了看广阔的苍穹,忽然就感觉到来这一趟的意义了。 不管能不能看到日出,至少此刻所凝望的星空没有让他失望。 季明伦和他一起仰头看,当时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记得后来爬上山顶,蹲到日出后,季明伦搂着他的肩膀,笑着问他值不值得。 望着山那一头四散着金光的朝阳,以及右下角仿若玉带横在山涧的九曲溪,他笑着说太值了。季明伦和他一起笑,后来两个人也没有许愿,等回到白云寺的入口才想起来这茬。 久远的回忆都会被岁月蒙上尘埃,而这一段却因为前不久曾被他记起过,所以画面鲜活艳丽。 回厦门之前,他曾经独自去过白云寺,为了再看一场日出,他连续守了五个早晨。最后那一天,他终于看到了光芒万丈的朝阳,也在心里悄悄许下了愿望。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希望他仍有机会。 盯着夕阳光太久,视物开始变得模糊。他又闭上眼,这次睡到了夜里十点才爬起来。 按下开机键,他靠在床头点开微信,邓枫有回他早上请假的消息,初中班长跟他确定同学聚会的地点有没问题,除此之外便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发的,至于唯一被置顶的名字,始终安安静静。 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喝的时候胃有点隐隐作痛,他想起今天只吃了早饭,于是煮了包泡面对付。坐在桌边吃的时候,他收到陆喆发来的免税商场做活动的信息。 【明天我要去九龙的免税商场,你看看有没需要的,我帮你带】 他现在没这个心情,便回【不用了】 陆喆又发过来:【这几天怎么样?和他的关系有进展吗】 原本江凛是想独自消化负面的情绪,可陆喆只是发来一句关心的话,就将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全掀了起来。他都来不及托住,情绪就一路跌到了底。 奶锅里喷香的泡面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他推到桌子中间,缓了缓后,回复道:【应该结束了】 按下发送键,他拿着锅回到厨房,本来想把面倒掉洗一下碗筷,没想到陆喆打电话过来了。 擦干净手上的水,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听陆喆问道:“出什么事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转身靠到冰凉的墙砖上,他望着对面一排从白色褪成了米色的墙柜,沉默了片刻才说:“也没发生什么,他今天跟我说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以后会继续和我做朋友。” “他突然这么说的?”陆喆疑惑地问道,“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你都说说,我帮你参考下。” 回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江凛将这几天与季明伦有关的事捋了捋。在听到他说打嗝停不下来那段时,陆喆就觉得不对了,不过忍着没插嘴,等他说完昨晚聊天的内容后,陆喆笃定地道:“凛,你不觉得他到现在都很迁就你吗?就算态度不好,但你说什么他基本都答应。” 江凛盯着茶几上的几本英文书,撑在大腿上的左手手指揪紧了睡裤的面料。 他不回答,陆喆就继续把话说完:“还有那个捕梦网,之前你走了一年多他都挂着没拿下来,现在决定跟你做回朋友却给扔了?” “你有没想过,他这么做可能只是放下心结了,他肯继续做朋友,说明你还是有机会。” 这一次陆喆说完以后,江凛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里。 他靠到沙发椅背上,后面的窗帘从脑袋上拂过,挡住了屋内的大半光线。他看着外头昏暗的天色,楼上邻居挂在窗外的衣裤还没收进去,被室外的大风吹得左右摇摆,像极了此时此刻无能为力的他。 “凛?”陆喆唤了他一声。 江凛抬手拨开窗帘,让视野重新回到了明亮的室内:“我在听。” “你回去之前我们就聊过这件事不容易,既然迈出这一步了,除非他亲口拒绝你,或者像你之前拒绝他那样再不往来才算完。” 在心里叹了叹气,江凛说:“我知道,让我再想想吧。” “好,”陆喆干脆地道,“不要顾虑太多,感情这种事越顾虑越难向前,别忘了我就是个例子。” 江凛点了点头,不想让陆喆也被自己影响到情绪,他主动岔开了话题。又聊了几句后,陆喆那边先结束通话,他则顺着沙发躺了下去。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他思考着陆喆分析的,再想想自己回国以后季明伦的种种表现,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渐渐被拨散了。 也许陆喆说得对,季明伦只是放下了心结,就算现在真的没那种想法了,也不代表就对自己完全没感觉了。 第二天上午,江凛醒来后照例想看季明伦有没发消息,结果先看到邓枫发的通知,今明两天有台风登录,店里暂时不营业,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回了一个【好】字,视线在季明伦的头像上停留了片刻,下床后拉开窗帘。 台风在今晚零点以后才登录,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厚重的阴云密布天空,看着就觉得压抑。 昨天回来后他没找过季明伦,那人也没找他,不过这属于常态了,且经过一夜的休息,他也想通了。 季明伦是面上冷淡,可在他真正遇到事情时还是会出现在身边,这就说明他仍有机会去争取一番,不管最后的结果能不能如愿,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起床洗漱时,他听到电视的新闻主持人在提醒台风防范措施,想到家里几乎没什么吃的,他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生鲜区逛到一半时接到了邓枫的电话。 邓枫问他现在有没在家,店里的蛋糕等食物放不了三天,与其浪费了不如分给大家当点心。 得知他在外面,邓枫要给他送来,他谢绝了邓枫的好意。邓枫又听他声音不对,问是不是感冒了,他说只是嗓子不舒服,邓枫就提醒他台风天记得保暖,如果感冒了一定要及时吃药。 他谢过邓枫的关心,说完便继续逛,最后拎了两大袋食物回家。 中午他简单吃了面包和牛奶,下午的时间都泡在电脑前准备论文。虽然偶尔会分心想到季明伦,但他还是告诫自己不能因此落下学业,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窗外的风声愈发猛烈了,他也饿得没办法再集中精力,于是起身去厨房,将中午买的火锅料一一放到水池里洗干净,接着把电磁炉找出来,准备煮小火锅吃。 在把电磁炉的功率调到最大后,他刚拿起火锅底料便听到“啪”的一声响,视野一下陷入了黑暗中,电磁炉的运作声也停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停电,走到窗边一看,对面那栋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他又开门试了下廊灯,发现只有自家停电了。 打开手机的电筒,他把家里的电闸箱打开,一整排开关蒙着灰尘出现在眼前,他试着推了几次总闸都不行,只好找电工上门,然而这种天气没人愿意接生意,都让他等台风过了再说。 他自小就在厦门生活,熟知台风一旦登录至少要两三天时间,就算他可以用燃气来煮吃的,电脑怎么办?论文资料怎么办? 望着楼下在风雨中不住摇摆的凤凰树,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给季明伦发了条微信过去。 【明伦,我家停电了,找的电工都说这种天气没法上门,你现在有没空,能过来帮我看一下吗?】 第18章 不要走了 收到江凛这条微信之前,季明伦正和邓枫一起被堵在了五通立交一带。 望着前面没有尽头的车流,季明伦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随之响起,一旁的邓枫叹气道:“耐心点吧,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你再催也是赌的。” 季明伦脸色不好,想想刚才真应该把导航打开看一下路况的,谁能想到下雨还碰上了车祸,后面和旁边的车都大排长龙,就算想换条路都做不到。 把车窗降下一截,他点了支烟抽着,邓枫也找他要了一根,抽了两口说:“你这烟味道真的淡,感觉跟嚼口香糖一样,怎么不抽点上头的。” 季明伦看着窗外,夹着烟的那只手大拇指按了按眉心处:“不想上瘾。” 提到这个,邓枫也发觉他最近烟抽得是比之前频繁了,情绪也时好时坏,便问道:“你最近到底在烦什么?是不是我妹又怎么你了。” 瞥了邓枫一眼,季明伦说:“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再这么下去我可真没法跟她做朋友了。” 邓枫听了就想笑,两手一摊道:“你让我怎么劝?她根本就不听我的,除非你现在去找个男的约会给她看。” 邓枫的话让季明伦想起了江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就被抛到了脑后。 “你是不是她亲哥啊。” “当然是了,”邓枫一点都不心虚,“就因为是亲哥才很了解她,有我这个榜样在前,她当然会觉得你也可以交女朋友。” “再说了,”邓枫捏住季明伦的上臂肌肉,不怀好意地笑,“谁让你先天优势太好,要不你干脆发个福,挺个大肚腩,她说不定就看不上你了。” “滚你大爷的。”季明伦笑着挡开邓枫的狼爪,想把烟蒂扔进随身的灭烟筒里,这时车门上的手机震了震,亮起的屏幕显示发消息的人是“凛”。 将手机解锁,季明伦点开那条微信,看完以后抬眼看了看前面纹丝不动的车流,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下后座的三袋蛋糕。 将屏幕重新锁上,他对邓枫说:“我有个朋友有点麻烦,现在想让我过去帮个忙。” 邓枫也拿过他的灭烟筒,把烟蒂扔进去:“那等路通了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去给江凛送蛋糕。” “不用那么麻烦,这种天气你很难叫到车。”季明伦说,“我朋友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我先把你送回去,蛋糕我来送。” “也行吧,”邓枫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那我把江凛的电话发你微信。” 又堵了大约半个小时,前面的车总算开始缓缓挪动了,等到开出了五常立交,季明伦打转方向盘掉头,抄近路先到邓枫住的小区门口。 邓枫下车时叮嘱他开慢点,他应了声,结果门一关就踩着油门跑远了。路上他想找家五金店买几个保险丝,可惜街边的店铺基本都关了门,等终于来到江凛家楼下,距离那条微信的发送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 当时邓枫在车里,他不好回复,后来江凛也没有再发消息,望着江凛家漆黑的窗户,季明伦快步走到单元门口,输入密码开了门。 从一楼上到七楼,每户人家的门缝里都透着光,连楼层的感应灯都会亮起昏黄的光线,这让他生出几分错觉,仿佛又回到了江凛家会跳闸烧保险丝的过去,那时他只要接到江凛的电话,就会立刻赶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放慢了脚步,在五楼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上走。 站在701室的门口,他伸手按了电铃,很快门就被打开了,穿着居家服的江凛手里拿着一支烧了大半的蜡烛,轻声对他说:“你来了。” 季明伦“嗯”了一声,低下头脱鞋,江凛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他脚边,他要踩进去时忽然顿住了。 蜡烛的光线昏暗,却足以让他看清这双拖鞋是以前自己穿的那双,而江凛脚上的拖鞋也是以前的。 没想到江凛会将他过去穿的拖鞋保留下来,季明伦有片刻的走神,很快眼前便出现了几张纸巾,江凛说:“擦一下吧。” 刚才他下车跑了几十米才到楼梯处,头发和肩膀都湿了不少。他接过来随意抹了下,问道:“是跳闸还是保险丝断了?” “应该不是跳闸,我试了总闸推不上去。”江凛跟在季明伦身后,看季明伦打开厨房后面的电闸保险箱,便抬高蜡烛帮着照明。 他家的小区房龄都有三十多年了,以前也遇到过多次停电的状况,季明伦跟着上门的电工师傅看过几次,有了经验,一查就知道是烧保险丝了。 季明伦问:“以前剩下的保险丝还在不在?” “我找了工具箱没有,”江凛苦着脸回答,“刚才你一直没回我就想自己换换看,但是哪都找不到。” “不在工具箱里,”季明伦转身走到客厅,在电视下面的橱柜里翻了翻,果然在老位置看到几枚新的保险丝。 这些保险丝是以前他买来备用的,虽然和江凛说过放在哪,但是以江凛迷糊的个性来看应该是根本没记住。 关上柜门,季明伦想回到厨房,转身却撞到了就在身后的江凛,江凛手捧的烛台晃了晃,身体也往后仰了一下。 周遭光线昏暗,季明伦下意识就伸手拉他,等他稳住后,摇晃的蜡烛却滴了两滴蜡油下来,烫到了季明伦的手背。 季明伦把手收回去,这回轮到江凛拉着他了,借着烛光看清他手背上还没完全凝固的蜡,江凛伸手就抹,把自己也烫得缩了缩手,捏住耳垂说:“快去冲水。” 季明伦的手背是有些痛,不过这种烫也算不得什么,就是看着江凛用指尖揉耳垂的样子有点想笑。把嘴角抿直了,他先回到厨房把保险丝换上。 这次将总闸推上去,房间里终于亮堂起来。江凛眯了眯眼,等到适应了光线才把蜡烛吹灭放到旁边,拉着季明伦的右手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冲洗手背。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靠在了一起,季明伦想抽回手,但江凛很固执,回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专注冲着他的手背。 就是这一眼,他又有了不合时宜的错觉。 没想到只是刚答应江凛做回朋友,他们之间就真能像过去那样相处了,看来江凛要的的确是这种关系。 尽管心里还有些难受,但是季明伦没有再抽回手,由着江凛抓住自己的手腕,把整只右手都冲到冰凉了才关掉水,拿了两张纸巾给他擦。 “还有点红,”江凛往客厅走去,“出来我给你抹点药。” “不必,已经不痛了,”季明伦跟着出来,瞥了一眼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与火锅,直接往另一侧的玄关走去,“我先走了。” “明伦,”江凛叫住他,在他回身时说道,“外面雨那么大,你现在走太危险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刚才在等季明伦来的两个小时里,江凛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再看看外面的天气。 他发消息的时候还只是中雨,等了一个多小时,雨势越来越大,天空就像漏了一样往下倒。望着玻璃窗上模糊蜿蜒的水痕,他想着季明伦应该不会过来了,虽然失望但也放下心来,谁知最后竟然真把人等到了。 在门铃响起的一刹那,他的心脏都跟着缩了一下,从猫眼看清门外的人,他更是欣喜得管不住嘴角,在门边站了片刻才冷静下来开门。 来时季明伦就是冒着暴雨,清楚路有多不好走,但还是坚持道:“不用了,再不走等等风雨更大。” “那就不要走了。”江凛脱口而出。 换鞋的动作停了下来,季明伦撑在玄关橱柜上的手指紧了紧,一时没有反应。 说出这句话后,江凛也察觉到自己过于着急了,只好再补充道:“你以前也经常在我家睡,替换的衣服,睡衣裤那些都在。” “而且你昨天说了,可以继续做朋友。” “既然是朋友,干嘛还要躲那么明显。” 解释到最后,江凛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曾几何时,他要留季明伦下来居然需要这么费力,寻找那么多的,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 门边的人始终用后背对着他,就在他揉着居家裤的面料,想着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时候,季明伦的脚从运动鞋里抽出来,重新踩进了拖鞋里。 弯腰把球鞋放进鞋柜里,季明伦转身看着他:“好吧。” 第19章 没有内裤 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江凛立刻上前两步,又停住脚,看了看他身上湿了的T恤和头发说:“那你先洗个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季明伦想说不用,可江凛话刚说完就扭头进了次卧,根本不给他叫停的余地,而且——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裤,确实因为做卫生以及淋雨脏得有点穿不下去了。 叹一口气,季明伦转身走向卫生间的方向,打开墙上的灯。 江凛家这套老房子的位置在湖里区和思明区交界处,虽然只有70多平米,但是南北朝向格局好。房子是江凛外公买的,江凛打出生起就没了外公外婆,他母亲缅怀父母,这套房子一直没有卖,而江凛也在爸妈感情破裂以后独自搬出江见臣的别墅,回到这里来住。 季明伦打量着洗手间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7平米左右的空间被一扇磨砂玻璃拉门分成干湿两块区域,扫了一眼淋浴区的置物架,原本只是随便看看,视线却忽然定住了。 置物架上有一支黑色瓶子,极简的瓶身外观对他而言过于熟悉,以至于他都不用靠近看就能确定那是什么。 原来上次的猜测没有错,江凛真在用这款洗发水,还有旁边运动装的沐浴露。 “明伦。” 江凛的说话声从后面传来,季明伦回过头,一套蓝灰格子睡衣和一条干净的浴巾被江凛抱在怀里,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你的衣服在柜子里放久了,都是樟脑丸的味道,我现在帮你洗一下,烘干很快,你要不要先穿我的?” 他俩的身高体型都有一定差距,江凛上身宽松的睡衣给季明伦穿就只是刚刚好。 “没事,”季明伦捏住T恤下摆往上一提,从头顶脱下来,“我穿自己的,你放下就好。” 江凛看着他脱掉上衣,浴室的灯光白雪一般打在小麦色肌肤上,胸腹部的肌肉线条练得恰到好处,连把T恤随手丢到脏衣篓的动作都很有力量感。江凛看了一眼便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把睡衣裤放到干衣架上,退出去关了门。 季明伦没发现江凛的眼神不对,但在卫生间门关上后,他转身去看墙上的大镜子。 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在江凛面前露了多少回,以前从不会不自在,现在想要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过去,做起来实在困难。 不过再难也得去做。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刚才从进屋以后江凛的反应就被他看在眼里,那家伙是真得很开心他们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相较于这些日子两人之间始终紧绷的氛围,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会对着他笑的江凛,是他没有办法抗拒的。 抬起右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季明伦又叹一口气,脱掉牛仔裤和内裤开始洗澡。 隔着一道门,江凛靠在旁边的墙上,听着里面响起的淋浴水声,胸腔下的跳动声仍有些失控。 季明伦肯定是发现了那瓶洗发露,怪他没有提前想起来,不过就算想到了也没法藏,毕竟家里就只有这种洗发露和沐浴露。 不过看季明伦刚才的反应,应该没有反感。 仰着下巴,他的后脑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眼前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季明伦脱衣服的动作。 提醒自己不要多想,江凛站了一会儿才回到桌边,原本他打算一个人弄小火锅,现在季明伦来了,洗好的这些菜肯定不够,而且他也不能再开电磁炉,免得再烧了保险丝。 如果不做小火锅,他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炒菜这些他不行,回到厨房翻了一下放锅的柜子,他想到可以煮大杂烩。 将大一号的锅放到水池洗干净,他接上半锅水放到燃气灶上,将火锅底料倒进去煮,接着把已经洗好的菌菇以及各类丸子,海鲜等物依次放进去。等到季明伦打开卫生间的门时,锅里的东西也大开了。 他拿着调味勺尝味道,转头一看,发现季明伦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内裤怎么没拿。” 江凛放下勺子:“你那几条内裤都在洗衣机里,我看樟脑丸味道实在太重了,所以都丢进去洗了。” 季明伦的表情像是有话想说但是又没说,江凛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松开了眉,转身往客厅走去。 江凛的视线追着他,见他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闷声道:“我去下阳台。” 江凛说好,他才跨进去。由于这个客气的举动,江凛的好心情又被浇灭了大半。 打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角落的洗烘一体机传来了洗衣的声音。 江凛家的阳台外围做了封闭处理,风雨都飘不进来,季明伦看了一眼墙边罩着防水布的狗窝,回到次卧时听见江凛在外面叫他吃饭。 家里开着空调,火锅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客厅,他进房间时没有关门,因此那阵勾人的香气也飘到了房里,钻进他的肺腑中。 中午他醒来后,没吃饭就被邓枫叫去店里帮忙收拾,忙完又被邓枫用两个小蛋糕打发了,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不过想到小蛋糕,他又记起车后座放着给江凛的芝士奶油蛋糕。 刚才下车匆忙忘记拿了,他走到客厅,对着在桌边摆碗筷的人说:“你拿把伞给我,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江凛问:“你要拿什么?” “店里的蛋糕放不了三天,”季明伦解释道,“邓枫分了几份,有一份是给你的。” 江凛想起中午邓枫是有说过店里那些没卖完的蛋糕要分给大家的事,也就是说季明伦过来不是因为他的信息? 见他站着不动,季明伦以为他是不想吃,便提醒道:“给你拿的是芝士奶油的。” 这是江凛喜欢的蛋糕口味,也因为这句话,江凛放下筷子说:“我去拿吧,你刚洗完澡,下去又要淋湿了。” “没事,我撑伞就行。” “我去吧,”江凛抽了张纸便往玄关走去,“你先坐下来吃,宽粉已经煮烂了,再不捞出来容易糊一起。” 季明伦的车钥匙就放在鞋柜上面,他换完鞋又从抽屉里拿伞出来,开门出去了。 待关门声在耳畔响起后,季明伦才收回视线,打量桌上的锅。 江凛把吃的都一锅煮了,有荤有素有海鲜,用的火锅底料是他俩都喜欢的番茄味。 虽然桌上的美食很勾人,季明伦还是没坐下,他走到红木沙发旁边,单膝跪在沙发上,拉开窗帘从窗户往下看。 一会儿后,江凛撑着伞的身影便出现在楼下。由于风太大,他走了没几步伞已经被刮变形了两次,他只好收起伞,冒雨跑到车旁边,从后排拿出两个装蛋糕的袋子。 在他锁上车门往回走时,一件重物忽然掉在了身后不远处。 江凛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那是一段棕榈树的叶片,应该是从左后方的棕榈树上掉下来的。他又抬头朝右上方看,正好撞见低头在看他的季明伦。 季明伦喊道:“快点上来!” 他点了点头,拎着蛋糕跑起来,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下面的遮雨棚里了,季明伦才去看那段粗大的树枝,心里也感觉到了后怕。 真应该晚点再下去拿蛋糕的,或者干脆不要那些蛋糕了。 过去将门打开,季明伦等了一会儿就见到江凛三层一跨地跑了上来,喘着气把袋子递给他。看着江凛被打湿的刘海和居家服,他侧身把人让进来,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还好我动作快。”江凛把伞放到卫生间里,洗手时顺便洗脸。 季明伦拎着蛋糕进了厨房,连包装袋一起放到了上层。江凛出来时发现桌上的碗筷没动过,锅盖还被盖上了,便问季明伦怎么不吃。 “你也冲个澡吧,”季明伦关上冰箱门,回头看着他说,“洗完了一起吃。” 江凛洗澡一向磨蹭,这次只花了几分钟就出来了。看着他还在淌水的头发,季明伦想提醒他擦干净点,他已经先在桌边坐下,揭开锅盖对自己说:“吃吧。” 猜到他也饿了,季明伦没再说什么,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开始捞锅里的东西。 江凛的确是饿狠了,傍晚时他就因为饿写不下去论文,现在都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好在季明伦吃得也快,两人几乎没什么交谈,都埋头吃东西,直到江凛先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捂着肚子,一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季明伦也吃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收拾,江凛的目光追逐着他,见他把碗筷放到水池里,刚把水龙头打开,前面的窗户就划过一道闪电。 江凛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紧了,不过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雷声,他起身走到沙发前,拉开窗帘望了望天。 就算是光线昏暗的夜幕下,也能看清雨水倾盆而下的趋势,打开电视机,新闻果然在报道台风即将登录对沿岸造成的影响,以及市区内已经出现了不少洪涝地点。 这场台风是从台湾岛附近登录的,因此对紧邻台湾的厦门影响很大,江凛看着新闻,耳畔听着季明伦洗碗的流水声,心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一幕对过去的他而言太过熟悉,以往每一次台风,不是他在季明伦家里住着,就是季明伦来他这里待两天。这习惯从他母亲去世以后就有了,尽管季明伦一次也没提过,但他知道,季明伦是不想他一个人面对这种夜晚,再想起痛苦的事。 墙上的钟指向了九点半,他偷偷看向厨房的方向,季明伦还在水池边收拾,他望着那人身上的睡衣,又一次想到了今晚该怎么睡的问题。 主卧是他母亲的卧室,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一直锁着,只在做卫生的时候打开过,剩下的另一间是他的房间。以前季明伦来的时候,从来都是跟他一起睡的,当时他对季明伦没那种心思,所以不觉得同床共枕有什么问题,现在却不一样了。 季明伦应该不愿意再跟他一起睡,他也不能让季明伦睡这张又硬又不平的中式沙发。 进了房间,江凛从柜子上层找了床毯子,又从床上拿走一个枕头,刚回到沙发旁边摆好,季明伦就洗完碗出来了。 “今晚你睡床吧,我来睡沙发。”江凛主动说道。 季明伦说:“不用,我睡沙发。” “你别跟我客气了,这沙发又不好睡,而且是我麻烦你过来帮忙的,不可能让你睡沙发。” 江凛坚持道,虽然他更想听到季明伦说那干脆一起睡吧,可他知道季明伦不会这么说,不过在季明伦要开口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显示江见臣的来电,江凛不想接就挂掉了,结果他这边刚切断,过了片刻季明伦的手机屏幕就亮了。 “是你爸。”季明伦说。 江凛蹙起眉,拿过电话按了挂机键,正要还回去就看到锁屏上的未读消息。 发信人是【邓怡】,内容是:【我想好生日要什么礼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凛内心:下一章能不能和他睡? 明伦内心:下一章能不能抱他睡? 第20章 自己爬上? 一只手伸到眼前,没等江凛做出反应,季明伦就把手机拿回去了。 他一直没看到锁屏界面,也就没发现江凛看到的内容,只问道:“这次回来和你爸见过面没?” 江凛回过神,迟缓地摇了摇头:“他在深圳出差,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季明伦说:“其实他现在打给你,应该是看到台风想关心一下你的情况。” 原本江凛没什么表情,听到这句话突然嗤笑一声,把脸转到旁边去了。 季明伦太了解他和江见臣之间的矛盾了,也清楚他不想听这些,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枕头和毯子:“早点休息吧。” 江凛收回视线,有点想问刚才看到的微信内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 邓怡和季明伦是朋友,要个生日礼物也很正常,就在江凛犹豫时,季明伦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毯子搭在了身上。 江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来睡沙发。”盗四 季明伦拿起遥控换台:“还是我睡吧,我顺便看一会儿电视。” 说这话时,季明伦的视线盯着屏幕。在连续换了好几个台之后,一直站着不动的人走到茶几对面,挡在了他和电视之间。 “你是过来帮忙的,我不可能让你睡沙发,”江凛态度坚决,不过在话音顿了顿之后,最后那句却有点势弱,“要不就一起睡床。” 举着遥控的手放下了,季明伦看着江凛,满脑子都是那句“一起睡床”。 尽管他清楚江凛不是那种意思,也早已决定要放下了,但在听到这种容易产生歧义的话语时,还是免不了地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借着拿果盘里桔子的动作掩饰了情绪,季明伦起身道:“好吧,那我进去。” 直到次卧房门关上了,江凛才回身看去。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结果,但是季明伦真的选择独自睡床也不肯和他一起睡时,那种失落的感觉还是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在季明伦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江凛关掉电视,拉高毯子盖住脸,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灯没关。 他爬起来去关灯,走到墙边隐约听见有说话声传来,他按掉开关,次卧的门缝里果然透出了亮光。 猜到季明伦可能在打电话,他转身去厨房倒水,靠在池边洗杯子时,外面又划过了一道闪电。 他盯着窗外模糊的世界,这次闪电过后,天边响起了一道雷声。 那声音轰隆隆地穿进耳膜,心脏仿佛被气浪压住了,一瞬间有些呼吸不上来。关掉水龙头,他靠在墙上缓了片刻,等水烧开立刻兑了一杯温的喝下。 回到客厅后,他又迷失在了唯一的那道光里。不过这次听不见说话声了,可能是电话讲完了吧。 在沙发上躺下,江凛双手垫在脑后,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次卧的灯熄了,他再次拉高毯子,将脑袋闷得严严实实,也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厚薄适宜的毯子将窗外的风雨声都掩去了不少,可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始终无法睡着。 比起那天在季明伦家睡沙发的感觉,今晚就像在受刑一样。 他家的家具全是中式风格,沙发更是那种为了让人坐得舒坦,采取了符合人体坐姿的弧度设计,坐的时候身体陷入其中会觉得舒服,但是躺下来就会滑到内侧挤着,无法躺平,时间久了尤为难受。 在又一次翻身以后,他盯着次卧的门缝,正想着季明伦睡着了没有,天边忽然甩过了一道闷雷。 那雷声几乎是贴在耳边炸开的,他立刻就坐直了,目光死死盯着主卧的房门。 同一时刻,在次卧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看向了卧室门。 其实今天会答应陪邓枫来给江凛送蛋糕,除了因为台风天不好打车外,也是因为江凛的母亲是在一个台风肆虐的夜里去世的。 当时江凛就是听着窗外的滚滚雷声和瓢泼大雨,一动不动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一直到他赶了过来。 还记得他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江见臣外,还有江凛的爷爷奶奶以及姑丈姑妈等。可直到他来了,一直僵硬地坐在角落的江凛才开始有了反应,了无生气的眼眸望向他,像是从荆棘丛中穿过来的藤蔓,一下就将他的心都提起来了。 后来被他带去外面的卫生间,进了没有人的隔间里,江凛终于趴到他肩膀上崩溃痛哭。 那年他们都只有十四岁,可那一晚江凛惨烈的哭声却烙进了他记忆深处,从此以后的每一次台风天,他都会在晚上陪着江凛,一直到去年初夏为止。 横跨了一座太平洋的距离,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江凛会不会在台风天记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但彼时的他已经够不到江凛身边了,所以想再多也没意义。 飘远的思绪被一声很轻的敲门声打断,还不等他回答,门把手就往下压,门被打开了。 他闭着眼睛,只睁开一道缝看着门的方向。江凛先探头看了看他,接着进来把门关上了。 他想看江凛会做什么,便继续装睡。江凛轻手轻脚地过来,确认了他没醒,便把手里的枕头放在床边的大地毯上,裹紧身上的毯子躺了下去。 季明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江凛再动,于是做了个翻身躺平的动作,江凛果然坐起来了,紧张地看着他,不过见他翻身后没反应,又放松下来躺了回去。 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季明伦在心里叹气。 说是继续做朋友,但对江凛来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吧。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地靠近与讨好,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更惨一些,还是江凛更惨了。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却因为他的莽撞而被破坏了,明明记得江凛在高二那年目睹了两个男生在巷子里接吻后不适了很久,他怎么还会忍不住,非要在江凛出国之前告白呢? 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多好,那他揣着这份感情,至少还能占着最亲密朋友的位置。 难道真要像邓枫说的那样,他去找个男的交往,把心思分散出去才能和江凛保持好做朋友距离? 可是一想到面对的人不是江凛,他又实在提不起兴趣。 纷乱的心思填塞着脑海,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刚才打了一道闷雷后,天边再也没响起过雷声,季明伦看向窗边地面照进来的月光,又等了许久才悄悄坐起身。 探头往下看,江凛蜷缩着手脚,面对他的方向侧躺着,已经睡着了。 许是这个姿势的缘故,这一刻的江凛即便在睡梦中也有些无助的感觉。 季明伦看了他片刻,目光落在了他放在脸旁边的手指上。 刚才吃饭时的偶然一瞥,他发现江凛手上已经见好不少的湿疹又变得明显了。 手从床沿伸下去,指尖在将要碰到江凛指尖时停了下来,继而伸到江凛的脸颊边,轻抚了抚下颌线条。 江凛的五官长得很好,没有一般男生那种阳刚硬朗的感觉,头发稍长一些,看过去就很有忧郁的气质。以前季明伦最喜欢的就是看他脑袋后面扎一撮小揪揪,经常会手痒忍不住碰一下,然后就换来他无奈的一眼。 趴在床沿看了一会儿,季明伦起身下床,小心地抱起江凛,放到里面的位置。 后半夜雨声稍小了些,季明伦盯着枕边人,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但他睡得不沉,且在天光照亮眼皮时就醒了过来。 不意外的,他的手臂被压到了江凛脑袋下面,另一条胳膊搭在江凛后背上,江凛的手放在他腰间,脸埋在他颈窝里,贴着他睡得很熟。 重新闭上眼,季明伦感受着这种暌违太久的热度,稍一放纵就愈发不想放开了,甚至想收拢手臂将人紧紧抱住。 可惜这个念头止步于身体的反应,本来晨起就是容易失控的状态,他还没穿内裤,要是等江凛醒了发现了,又会觉得尴尬。 提醒自己放开手,他刚想动就察觉到怀中人发出一声低吟,接着有条腿挤进他两腿间。 屏住了呼吸,放在腰上的那只手也紧了紧,随后江凛又不动了。 僵硬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江凛没有醒来,季明伦才敢低头去看他的脸。 比起昨晚,江凛的脸色红润多了,脸上也睡出印子。他看着看着,注意力落在了江凛的嘴唇上,可惜绮念尚未生出,客厅就传来了一阵铃声。 那是江凛的手机铃声,他闭眼装睡,很快江凛就被吵醒了,看到紧抱在一起的睡姿时,江凛没有立刻推开,而是等到铃声停下来了,才像是敢喘气一样,呼吸变得有些沉。 季明伦等着江凛抽回手脚起身,可他却半天不动,就在季明伦心生疑惑时,外面的铃声再次响起。 这回江凛有动作了,轻轻地把手脚抽走,又拿开他的手臂,下床以后快步走到门边,出去再把门关上。 季明伦始终闭着眼睛装睡,只在关门声响起后才睁眼看去。 江凛似乎接起了电话,隐隐能听到压低嗓音的说话声,很快他就明白电话是江见臣打的,于是坐起来活动被压麻的手臂。 昨晚江见臣打他的电话被江凛按掉了,后来进房间,江见臣又给他打了一个,问的果然是台风天气的情况。 这些年江见臣对江凛都属于放养状态,江凛的事基本是通过他这边了解的。后来江凛去了洛杉矶,一开始江见臣还像之前那样常打给他,直到发现他确实不清楚江凛在洛杉矶的情况了才不怎么联系。 想到江凛很可能又跟江见臣吵起来,季明伦想到季卓昇和自己提出国的事。 那次吵完以后,季卓昇几天都没再找他谈,而这件事也还没传到他亲妈的耳朵里,但如果他真的考虑出国了,就必须早点开始做准备。 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语言关,首尔那边说英文的也多,但肯定没有韩语方便,还有工作的问题。 这些事一旦开始思考就是层层的压力,很容易心烦意乱,不过这次他还没多想门就又被打开了。 江凛没敲门,估计是以为他还在睡,结果门开到一半就和坐在床上的他大眼瞪小眼。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就在季明伦想着要不要找个刚醒的借口时,江凛先问道:“把你吵醒了?” 顺着江凛的话打了个哈欠,季明伦说:“嗯,不知道怎么回事胳膊睡麻了。” 他捏了捏酸麻的手臂,江凛的表情则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道:“我弄早餐,你吃汉堡吗?冰箱里有速成的。” 外面的风雨声仍在继续,季明伦踩着拖鞋下床,朝门口走来:“我煮面吧,昨晚才吃了火锅,早上别吃那么油腻的。” 江凛往旁边让开了点,在季明伦从身侧走过时,他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人的裆部,看清以后忙转开脸,等季明伦进卫生间了,他才靠在墙上松了口气。 垂眸看着自己也撑起的弧度,他用右手捂住脸,视线却忍不住穿过指间看向那张床。 要是没有江见臣的电话先把他吵醒,季明伦是不是就会发现他们一起睡的事了? 可他怎么会上了床?他明明记得进来后睡在地毯上。 难道是他睡迷糊了自己爬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看的话求海星呀~ 第21章 看电影吧 在卫生间洗漱时,江凛接到了邓枫的来电。 以为邓枫是有店里的事要通知,没想到一接起来就听到邓枫问他有没事? 他觉得莫名:“我很好,怎么了?” “没什么,早上看新闻,你那附近有两个地段都停电了,想问问你怎样。” 江凛说:“我家现在有电,谢谢关心。” “不用客气,”邓枫笑道,“其实昨天我想给你送蛋糕,后来明伦说他刚好过去就让他送了,蛋糕还能吃吧?” 邓枫至今不知道江凛和季明伦以前就认识了,江凛有些心虚地回答:“蛋糕很好,他也有跟我说,麻烦你了,还特地想着送来。” “每人都有一份,总不能单独少了你。” 江凛“嗯”了声,气氛安静了下来。他这人一向不擅长跟别人聊天说话,尤其是不熟的关系。不过邓枫没觉得这种沉默尴尬,继续问道:“对了,明天下午能来店里上班吗?” “没问题。” “好,那明天就排你的班了,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临挂机前邓枫还不忘叮嘱一句,江凛只得又谢了一次。放下手机后,他想着邓枫这人还真是热心肠,平时在店里也没有老板的架子,跟他抢着做事,难怪能和季明伦关系这么好了。 在桌边吃完热腾腾的早餐,江凛收拾碗筷时被季明伦拦下了。 “你的湿疹又严重了,”抽走他手里的筷子,季明伦提醒道,“记得吃药。”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指上的小水泡数量是多了些,但因为不痒,他都没注意到,没想到季明伦先发现了。 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他走到放药的柜子,找出治疗湿疹的药吃了两颗,接着拉开窗帘看外面的情况。 下了一夜的暴雨有减缓的趋势,不过风更大了,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猛烈的呼啸声。 楼下一片狼藉,中间绿化带吹倒了一棵凤凰树,景观花卉全被打落,蔫蔫地躺在积水中。季明伦的车顶上也留下了塑料袋以及树枝落叶等杂物,旁边一辆共享单车被吹倒,好在没有刮到车子。 “你的车要不要套个罩?”江凛朝厨房的位置问道。 “没事,”季明伦说,“有保险,被砸了能理赔。” 想到昨天下去差点遇到意外,江凛便不再多说,不过季明伦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就算过了一晚,这人也没想着要走。 进了次卧,江凛打开笔记本电脑,刚登录要用的资料网站就看到季明伦走进来了。那人打开落地窗出去,把晾衣杆降下来,摸了摸挂着的内裤。 江凛家的洗衣机是洗烘一体式,昨晚他把季明伦的内裤全丢进去,想等洗完了开烘干模式,可惜洗衣机一年多没用了,烘干功能始终没反应,只好把内裤挂着晾。但这种天气很潮湿,即便是过了一夜,内裤也穿不上。 看着季明伦皱眉的表情,江凛觉得愧疚,继而又想起起床时自己膝盖顶到的位置,一阵躁动的感觉窜上心头,脸也热了起来。 轻拍了两下脸颊,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季明伦从身后再次路过,脚步声回到沙发边停了,随后他便听到电视被打开,季明伦调小了音量没吵到他。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两人一个在查资料一个在看投屏的英文电影,虽然是互不打扰的状态,但是这种久违的安逸气氛却让江凛觉得很放松,意外地专注在学习上。 到了中午一点,季明伦来敲次卧的门:“午饭想吃什么?” 江凛转过头,没来得及摘掉脸上的银丝边眼镜,季明伦走到书桌边问道:“怎么又戴起眼镜了?” 江凛仰着下巴看他:“这只是防蓝光的。” 瞥了一眼电脑下方状态栏上密密麻麻的四排窗口,季明伦又问:“那边压力很大吧。” 江凛靠在椅背上捶着肩膀:“还好,感觉跟国内差不多,你应该也不轻松。” 他俩是同一个专业,就算国内外的环境以及教学方式有所不同,大范围却是差不多的。季明伦靠在桌沿,刚要回答就听到一阵肚子叫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愣,江凛扶了下眼镜,略尴尬地说:“学习容易饿。” “有没苏打饼干?”季明伦转身往外走,没让江凛看到嘴角的弧度,“有的话先吃点垫肚子,我现在煮。” 在季明伦做饭的时候,江凛嚼了几块饼干,又联系了宠物店老板,问这两天芝士的情况。 老板回复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昨晚对面的一排遮雨棚被吹落了,动静有点大,店里的猫狗都受了惊,现在也安抚好了。 他想和芝士视频,老板让他稍候,等那边发过来视频申请了,他立刻接起,看到了芝士那张熟悉的,有点呆的小脸蛋。 一见到屏幕里的他,芝士就挺直了背,吐出舌头对着他哈气。老板轻抚着芝士的脑袋,教芝士对他打招呼,他看着芝士几次都想扑到屏幕上的样子,心里很酸。 本来出国把芝士留下就是不得已的决定,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过暑假,又因为湿疹不能把芝士接回家,只能继续放在宠物店。 隔着镜头逗了芝士一会儿,由于老板还有其他事要忙,他只好放下手机。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他看向卧室的门,如果能按照出国前商量的那样,把芝士放到季明伦那就好了。 吃饭时他几次都想开口,可是一想到他们才刚和好,事太多季明伦是会嫌烦的,便忍住了。下午他继续对着电脑找资料,季明伦则接了好几通电话。 那人说话时压着声,即便他竖起耳朵听,也只能隐约听到什么活动,还有去哪玩的话题。 他听得断断续续,不知道究竟是跟谁去玩,晚饭过后季明伦看了外面的天,雨势又小了些,风还是很大。 小区的路灯光线朦胧,只能照亮一角雨幕,偶尔能看到撑伞走过的居民。见他在阳台外站了好一会儿,江凛很怕他会说要走的话,然而他只是又一次降下晾衣杆,检查几条内裤干了没有。 最后他两手空空进来,打开左侧的衣柜,从老位置拿了套干净的睡衣往卫生间走去。 江凛收回黏在他后背的目光,牙齿咬了下笔帽也没能掩饰住高兴的表情。 等卫生间传出水声了,江凛起身走到客厅,从电视机上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全新包装的盒子。 上周邓枫给店里添置了投影仪,让他记起了家里也有一台这种机器,是投影仪刚开始流行家用的时候江见臣拿来的,说是客户送的。 那时恰逢期末考之前,他因为状态不好复习不进去,哪有心情玩这种东西,而且还是江见臣拿来的,反手就塞进了柜子里。后来也没跟季明伦提,时间一长就忘记了,直到现在都过去四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抹掉上面的灰,江凛撕开外面的封塑膜,将机器拿出来,先研究外观和插孔,又拿起说明书看。 江见臣拿来的这台是高端产品,功能很多,他没去管叠了一堆的夸张参数,看明白怎么用便把投影仪拿回房间,接上电源再连电脑,调好分辨率,随便点了个视频播放。 电脑屏幕变黑了,他看向投影仪正对的墙壁,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动静,便按说明书指示重新设置了一次,结果还是不行。 无奈地看着这台机器,他想着应该是坏了,撇下嘴角起身收拾,才把线拔掉就听见洗手间门打开了,季明伦走出来。 见他跪坐在卧室地上,身边还放着机器与盒子,季明伦进来问:“这是什么?” “投影仪,”江凛拍了拍手里的盒子,“一直没用过,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放电影,它好像坏了。” “我看看。”季明伦走到江凛身边蹲下,拿起这台小巧的机器检查,又接过江凛递来的说明书,研究过后照着设置重来一遍。 他设置后一样无法播放,江凛彻底死心了,撑着地板站起来说:“算了别弄了,我明天再买一台。” 季明伦没吭声,坐到了江凛的书桌前,打开浏览器搜品牌和型号。江凛在旁边看,很快他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帖子,照着一试投影仪有反应了,灯光闪了闪,一束雪亮的光线照在对面的白墙上。 望着墙上流畅的画面,江凛心悦诚服:“还是你行。” 季明伦问道:“弄这个想看网课?” 江凛摇着头,转过脸看他:“看不进去了。” 后半句话江凛没有立刻说出来,不过季明伦能感觉出他话没说完,便等着他继续。 被那道目光直视着,江凛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往里缩了一点,随后才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看电影好吗?” 以前两人待家里时也会挑电影来看,不过因为江凛喜欢文艺片,季明伦爱看枪战打斗一类,所以两人基本看不到一起。但是上大学后,季明伦突然转了口味,会陪江凛看起文艺片了。 虽然看的时候经常打瞌睡,江凛也说过很多次不用这样,但他找了“陶冶情操”这个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的理由当借口,偏那时的江凛是木头脑袋,就算觉得奇怪也没往其他方向去想。 不过当时没能看出来的心思,现在的江凛都已明白了。 担心季明伦会拒绝,江凛打算挑一部合他口味的枪战片,只是还没开口,季明伦就先问道:“想看什么?” 前段时间上映了一部香港的解救人质电影,陆喆去影院看过,回来直呼过瘾,江凛还记得片名,便说出来。季明伦有些诧异,视线从屏幕上挪到他脸上:“你现在转口味了?” “这一年在外面看了挺多这类电影,觉得还不错。” 季明伦笑了笑,说了句“难得”,江凛看他把片源搜出来,按下播放后,电影投在了床边那面白墙上,音乐响起的同时,龙标出现在片头。 “拿椅子还是坐蒲团?”季明伦问。 “蒲团吧,”江凛转身往外走,“我去拿。” 季明伦跟在江凛后面出来,江凛以为他要帮忙,他却往厨房方向去了。 从茶几下面拿了两张蒲团,江凛回房间放好,坐在了右边那张上。影片开头是一段飙车戏码,他按了暂停,等了一会儿季明伦进来了。 那人一手拿两罐啤酒,一手拿着装芝士奶油蛋糕的盘子,在他接过盘子后,又去把灯关上。 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墙上投影的光照亮了彼此的脸。 季明伦在江凛身边坐下,像从前那样,拉开拉环递了一瓶给江凛,拿起遥控继续播放。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一对年轻警官情侣,由于一开始就是飙车加爆炸的场面,节奏非常紧凑,半小时看下来,已经进展到绑匪劫持大巴的剧情了。 咬着易拉罐瓶口,江凛又借着昏暗的光线偷偷看向旁边的人。 比起他的心不在焉,季明伦看得很专注,只偶尔拿起啤酒喝一口,也没碰他递过去的蛋糕。 演到五十分钟左右,季明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屏幕便起身,对江凛说接个电话。 卧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江凛按下暂停键,靠在旁边的床沿上闭目休息。 今天用了一天电脑,刚才又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电影,眼睛又酸又涩。 季明伦的这通电话接得有点久,他时不时能听到说话声,但听不清内容,等到季明伦进来时,看见了他靠在床沿睡觉的样子。 以为他是困得睡着了,季明伦放轻动作,走到他身边想关掉投影仪,被他拉了拉睡衣的后背位置,转头一看,他睁着眼睛说:“我没睡着,继续看吧。” 季明伦问:“你不困?” 江凛坐直道:“只是眼睛有点干,休息了下好多了。” 按了播放键,季明伦坐下来继续看,一会儿后听见江凛问:“这么晚还有人找你聊天?” 季明伦“嗯”了声,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朋友失恋了,找我诉苦。” “失恋”这两个字挑动了江凛的神经,盯着墙上泪流满面,不希望男友上大巴做人质交换的女主角,江凛顿了顿才说:“能找你说这种事,是关系很不错的人吧。” “是挺好的。” 季明伦语气淡淡的,就在江凛因为他不否认而有些低落时,他又看着电影说了一句:“不过你也认识。” 重新抬头看着他,江凛问:“是谁?” “申燃,”季明伦叹了口气,“这家伙有点倒霉,第一次追喜欢的人就到手了,可交往不到两个月发现女朋友是弯的。” 江凛睁大眼睛,季明伦无奈地道:“事情还是被他班上几个同学撞见的,这下丢脸丢大了。” 江凛和申燃不熟,但是上次打篮球以及吃自助餐时申燃都很照顾他,迟疑了片刻,他问道:“他女朋友,是双性恋?”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刚才喝多了,说只牵过手,还没那个过。” “那个?”江凛愣了愣,在季明伦转过来看自己一眼后恍然大悟,尴尬地盯着电影画面,“那你要出去安慰他?” “他说要去gay bar长长见识,有人陪着不需要我。” 听到“gay bar”这个词,江凛又想起另一件事。 自己不在的这一年里,季明伦会不会也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想到季明伦可能喝醉了靠在沙发上,与人随意玩笑或搂抱,那画面就像生根了一样挥不去,余下的四十多分钟里,他完全不知道电影演了什么,连窗外响过两次雷声都没发现。 季明伦也察觉到江凛走神了,想到刚才故意谈的话题,不免有点后悔。 明知道江凛接受不了同性恋,他却偏要说这些来刺激江凛。 结尾曲响起时,季明伦拿遥控关掉投影仪,起身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唯一的照明光线消失了,房间比刚才更昏暗,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形轮廓。就在季明伦要去开灯时,江凛拉住了他的睡衣下摆。 “明伦,”江凛的声音放得很轻,在视野未明的情况下,有种憋着喘息贴在他耳畔的错觉。 “沙发太难睡了,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后天入V,因为时间上来不及,所以今天这章多更点,明天就不更了,后天更两章。 另外,这段时间更新下来,感受到了大家对江凛和明伦的喜爱以及心疼他俩不长嘴的心情。其实我也很希望他俩立刻戳破窗户纸抱在一起打架,但他们的情况不同于在一起又分开的情侣,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互相误会的信息差。江凛曾经做错过,现在也不能不顾明伦的想法只说出他想要的,希望可以再给他一点耐心和包容,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明伦靠近,敞开心扉,后续不会让大家失望的。【wink~】 感谢能追到这里的你,也谢谢你能喜欢这个故事。它不长,如果继续追更下去可以感受到更为强烈的酸甜与心动哦。 第22章 仍有爱欲 夜色不但掩饰了江凛紧张的神情,更是遮去了他发烫的面颊与耳垂,趁着季明伦看不清,他悄悄抬眼往上看去,希望能听到季明伦同意。 落地窗边拉着帘子,外面的风雨声比起昨夜小了不少。在短暂的视野不明后,笔记本屏幕重新恢复显示,光照清了彼此的脸,江凛立刻把头低下,但还是被季明伦看到了他眼中迫切的期待。 盯着季明伦的脚背,江凛等了一会儿也没能等来回答,便清楚这提议让季明伦为难了。 撑着地板站起来,他拿起盘子和啤酒罐,绕开季明伦往外面走去。 到了厨房,他把只动过两口的芝士奶油蛋糕倒进垃圾桶,打开水龙头冲洗盘子。情绪随着水流一落千丈,很快就难受到呼吸都开始灼痛了,可他还得装出没事的模样来。收拾干净后,他在水池边靠了一会儿,想去洗漱时发现季明伦拿着沙发上的枕头毯子往次卧走去。 他僵在原地,看那人将床上的枕头拉到外面一侧,把他的枕头放到里面,再将他的毯子抖开铺好。 进卫生间关上门,江凛靠在门后,过了许久都回不过神。 心情像坐了一趟过山车,从低谷又飞向了高地,刷牙的时候他不时看一眼镜子里的人,洗完脸了笑容还消不下去,只好又待了片刻才出来。 季明伦已经关灯躺下了,给他留了一盏床头小灯。 他把手机调到静音,放轻了关门的动作,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轻手轻脚,季明伦是闭着眼睛但肯定不会这么快睡着。 到了地毯前面,他把拖鞋脱在了季明伦那双旁边,踩着地毯走到床旁,像过去那样先关掉床头灯,再踩着床沿跨过季明伦,躺到了里面。 季明伦平躺着,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全程一动不动,江凛躺平以后他也没有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 猜到他这样可能是为了避免尴尬与不适应,江凛的情绪又有些回落,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明早台风也差不多过去了,到时季明伦就该走了。 虽然他们还有店里的交集,但是想到这一天两夜的相处,他就很舍不得,甚至生出了不希望台风结束的荒唐念头。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江凛一直凝神听着季明伦的呼吸声。从正常的频率到慢慢变得绵长,再到微微的鼾声。猜到季明伦应该是睡着了,江凛终于翻身面对着,偷偷看起季明伦睡着的模样。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同床过无数次,他也看过无数次季明伦的睡相,却没有哪一回像今晚这样看得目不转睛,看得久久不愿闭眼。 月色在窗边的地面缓缓流动,他的目光则徘徊于眼前人的眉眼之中,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长相,却因为心境的不同,带给他的感受也完全不一样。 如果一年前的他能有现在的觉悟,也许在季明伦告白的那一晚,他们就会失控了吧。 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错过了,如今季明伦已经放下他,甚至在同床共枕时也没有一点反应,更用提前装睡来避开不必要的接触。 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几寸之遥便是季明伦的手,他盯着季明伦的侧脸,悄悄将手伸过去,先用大拇指贴着季明伦的小指,再将食指伸过去,勾住了小拇指的尾端。 就是这样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他却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季明伦醒来会发现,继而抽身离去。 不过被他牵住的人却是真的睡着了,哪怕最后被他牵住了整只手也没察觉。直到他也熬不住睡了过去,牵在一起的两只手才慢慢松开。 一夜细雨蒙蒙,第二天早上,季明伦睡到了自然醒。 前天他一整夜没睡好,昨晚躺下后,即便江凛就在身边也强迫着自己别多想,专注入眠,没想到真的睡着了,不过看着醒来的姿势,心情又变得很复杂。 明明不是冬日,江凛却又滚进了他怀里,一条腿架在他大腿上,有反应的部位紧贴着他,给足了遐想空间。 转头看着肩膀上那张脸,他真有种想把江凛压在身下再吻一次的冲动了,想破罐子破摔地让江凛认清自己还有那种想法,让江凛知道分寸保持好距离。 可惜想归想,一年前那个吻至今还有后遗症,现在想到他还会觉得痛,不过与当时的痛又不太一样,现在是胀痛。 没被压住的右手伸下去,轻轻抬起江凛的左腿放下,季明伦在起来时不由自主地看向江凛的那里。 上一次看到江凛什么也没穿还是在初中的时候,也不知道江凛现在是什么样的。 意识到自己在臆想最不该想的,季明伦都想抽自己耳光了,轻手轻脚下了床,他快步走出卧室,关上门进了卫生间。 接了几道冷水泼脸,他看着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想想还是把睡衣裤脱掉,站到了淋浴下。 做不出在江凛家发泄的举动,他只能借着冷水来灭火,可惜接连两个早上被挑起的冲动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他被冷水浇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总算平静下来,打了个喷嚏把水关掉。 出来时,门边的一道人影猝不及防撞进视野里。 不知道江凛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知道江凛在门边站了多久,季明伦有刹那的心虚,好在他刚才什么也没做。 江凛问道:“怎么一起来就洗澡?” “出汗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季明伦绕开江凛进厨房倒水,喝完一杯热水后,终于听到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 松了口气,季明伦走到客厅,看向墙上的挂钟。 已经过九点了,凤凰树的树梢依旧在风中摇摆,但雨停了。 去阳台把终于差不多干了的内裤收进来,又从衣柜里找了套以前留在这里的T恤运动裤,季明伦换上后便拿了手机钱包,走到卫生间门口说:“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关着的门就被打开了,江凛的电动牙刷还塞在嘴里,上嘴唇沾了一圈牙膏沫。 季明伦说:“不用送了,继续刷吧。” 回到洗脸池前把牙膏沫吐了,江凛漱完口出来说:“怎么早饭也不吃就走了?” “嗯,有点事要做,再不走来不及了。” 脚后跟塞进球鞋里,季明伦直起上身去开门,江凛又说:“明伦,这两天谢谢你了。” 握住门把手,季明伦回头对他扬了扬嘴角:“走了。” 没等江凛说再见,季明伦跨出家门,江凛扶着门框探头,看他踩着楼梯下去,过转角时也没抬眼,就这么离开了。 大步回到车里,季明伦系好安全带便发动车子,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把车开走。直到拐出小区大门才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脑抵在头枕上松了口气。 来时没想过会待这么长时间,更没想到和江凛的关系能一下缓和到这种程度,最重要的是他高估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剩下的几支烟都被他抽完了,快到小区时,他看到人行道上有个拎着三袋重物在走的人,于是把车开过去,降下车窗问道:“怎么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 回头看到是他,苏砚垮着脸说:“快载我一程,刚才那司机在路口熄火了,真要我命了。” 季明伦解锁车门,苏砚把东西塞进后排,坐进副驾甩了甩双手。 看着苏砚修长的手指被勒得又红又肿,季明伦想起了江凛的手,也不知道湿疹这么反复发作会不会有问题。 “你这一大早回来,昨晚不在家?” 被苏砚的说话声打断了思考,季明伦往前开去:“嗯,昨晚在朋友那。” 苏砚偏头看他,见他表情严肃,便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扣好安全带说:“等等在快递柜那停一下,我拿个快递。” 记起自己也有快递没拿,季明伦把取件码发给苏砚,等苏砚帮他取到了才发现是之前寄去返修的手链。 快递包装盒印着品牌方的LOGO,苏砚问道:“这是什么?” 把快递包装盒放到中控扶手台的后面,季明伦放下手刹往地库开去:“之前那条手链的锁扣坏了,送修寄回来的。” “就是你妹送的那条?” 这句话让季明伦记起了和苏砚刚认识的时候,苏砚就是看上了这条手链才肯跟他说话。 手链是江凛前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戴上就没脱下过,后来江凛去了洛杉矶,他在几个月后偶遇了不论外形气质都有点江凛影子的苏砚。当时苏砚一眼就看中了他的手链,还问起在哪买的,他不想提江凛,便撒谎说妹妹送的。 “嗯。”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季明伦把车开进地库停好,帮着苏砚把后座的超市袋子提上去。坐电梯时问起纪乾怎么没陪着去超市,苏砚说纪乾昨天通宵加班,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这又让季明伦想起了以前和江凛的相处也是这样。 那时的他们还只是好朋友,但好朋友与恋人间的界限本就模糊,很多时候只是往前一步和后退一步的区别。 将东西放到苏砚家门口,季明伦转身进了自己家门,在玄关脱鞋时,他打开顶上靠右侧的柜门,从里面拿了个黑色的束口袋。 解开束口的绳结,里面是两双卡通图案的拖鞋,黑底的那双印着拉布拉多,棕色的印着柯基。 这是江凛去洛杉矶之前他家用的拖鞋,黑色那双是他的,还记得买的时候有好几种狗狗图案,江凛给他选了拉布拉多,说这狗看着像他,脾气好又粘人。 将这两双拖鞋重新放回去,季明伦走到茶几前面拆开快递。那条修好的手链安静地躺在黑绒布上,锁扣已经换了一个,看着与过去没区别,但只有他知道,这条手链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像他与江凛的关系,就算慢慢修补好了,也依然掺杂着无法昭示的秘密—— 他对他最好的朋友,仍有爱与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双更,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23章 待遇不同 吃完早饭,江凛在电脑前面呆坐了许久,面对满屏的文字始终看不进去,最后只好关机,换身衣服去了宠物店。 昨天他才和芝士视频过,今天见到他时,芝士仍旧扑了上来,伸长舌头在他下巴和嘴唇上舔着。 他放纵芝士舔了几下,等旁边的店员给他递消毒湿巾擦嘴才想起忘记戴手套了。店里的乳胶手套也用完了,老板就给他一次性塑料手套,他戴着陪芝士,等离开时几根手指陆续痒了起来。 从包里拿出治疗湿疹的药,他到便利店买了瓶水服下,等到店里已经缓解了些。 天空又飘起小雨,邓枫刚把店门打开,正在拖门口的积水,抬头见他来了,于是开玩笑地说:“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啊,今天要给你算加班费了。” 绕开地上的水往里走,江凛说:“不用,我出门早就早点过来了。” 台风过后对沿街店铺也有不少影响,这点江凛清楚,他把包放到员工休息室,拿起墙上属于自己的围裙穿好,再戴上刚买的乳胶手套出来帮忙。 店里光线不足,空气也不好,他把客座区的几扇落地窗打开,让自然光和风都能穿进来,又拧了抹布开始擦桌椅摆件,等到客座区收拾干净了,他再到做单区继续整理。 邓枫把店里的地面全拖了一遍,两个人埋头干到两点多,总算收拾干净可以营业了。 将水桶和拖把放到对面的铁架上晾着,邓枫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回店里对正在贴标签的江凛说:“中午吃了吗?” 江凛早饭吃得晚,现在还不饿,邓枫到对面的牛杂店买了碗粉,又在隔壁的炸鸡店里买了蜂蜜蒜香味道的韩式炸鸡,刚拎回店里邓怡就来了,喊着饿死了,抢过炸鸡就吃。 邓枫“哎”了声,不满道:“也不问问我就拿,这是买给江凛的。” 邓怡刚把一块蒜香炸鸡塞嘴里,闻言便看了看正在打奶油的江凛的背影,对邓枫说:“你又不早说,那我再去买一份不就好了。” “不用了,”江凛转头说,“你们吃吧,我真不饿。” “好。”邓怡喜滋滋地应道,朝邓枫挑了挑眉,邓枫无奈摇头,掰了双筷子吃牛肉粉。 店里飘着牛肉和炸鸡的香味,还有咖啡机研磨时的香气,江凛闻了一会儿就觉得饿了,想着弄完也去对面买碗牛肉粉,这时店里来了几个学生客人。 邓枫和邓怡都在吃东西,他放下手里的事情先过来点单,这几个学生一来就下了大单,要了28杯饮料,光是咖啡就有7种不重样的。 江凛点完单,他俩就放下吃的过来帮忙,做的时候又有其他客人陆续来了,江凛忙得水都没时间喝,等到三点小旭也来店里了才能停一下。 饿过刚才那一阵,他有点吃不下东西,于是冲了杯阿华田喝。邓怡把冷掉的炸鸡块扔到垃圾桶里,拿起手机对邓枫说要叫季明伦买吃的过来。 打通了季明伦的电话,邓怡问出他在学校里,便让他等等带学校旁边一家老店的姜母鸭和海蛎煎过来。邓枫转头时发现江凛正看着他们,以为江凛也想吃,便拍了邓怡的肩膀道:“让明伦多带点吃的过来,江凛和小旭也在。” 邓怡照说了,随后就开心地挂了电话。邓枫问她高兴什么,她说:“奇怪了,他今天答应的好干脆,还主动问我有没有其他要带的。” 邓枫笑道:“是不正常,他是不是台风天撞电线杆,把脑子撞坏了?” 邓怡用力抽了邓枫胳膊一下:“能不能盼着你妹好啊。” 揉着被抽麻的胳膊,邓枫龇牙道:“就是盼着你好才提醒你的。” 懒得搭理嘴损的亲哥,邓怡拿起手机出去了。邓枫走进柜台,对靠在墙边喝阿华田的江凛说:“忙了几个小时都没坐过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和小旭看着。” 江凛难得没有拒绝,把最后一口阿华田喝完后,将杯子洗干净挂好,对邓枫说:“有事就叫我。” 邓枫看他进去,等休息室门关上了才记起另一件事,便叮嘱小旭看一下,走过去开门。 江凛坐在桌边,刚才戴的手套被脱掉放在一旁,白皙修长的手指变得很红,左手正在抓挠右手。 来店里面试时,江凛有跟邓枫提过湿疹的问题,由于这个病不会传染,且他工作时都戴着手套,邓枫就没介意,现在一看便猜到怎么回事了,邓枫拉过他的手检查:“怎么这么严重了?有没去医院看过?” 他人手指的温度通过腕部皮肤传递过来,江凛觉得别扭,便抽回手解释道:“应该是天气原因,我刚才去宠物店也忘记戴手套了,估计又过敏了。” 怕邓枫担心他这样会影响到工作,他又补充说:“问题不大,我已经吃药了,很快会压下去。” “有药膏吗?”邓枫问道。 药膏在家里,他刚才进休息室就是打算下个买药的订单,邓枫让他等下,出去了几分钟,回来时拿着店里的医药箱。 看着邓枫找出消毒湿巾,抽了一张又握住自己的右手腕要擦,江凛接过说自己来。邓枫没勉强,在他擦拭时继续翻药箱,找出一截用了一半的皮炎平,问他这种能不能涂。 江凛没用过皮炎平,不过现在他手痒得厉害,便拿来应急。看他直接挤到手指上涂,邓枫拦住他说:“哪有你这样抹药的。” 邓枫边说边抽出一支医用棉签,将白色膏体挤在棉签上,再次握住他的手腕。 “我自己来吧。” 虽然邓枫是在表达关心,但江凛总觉得麻烦别人涂药很不自在,而且还是不太熟的关系,不过这回邓枫没放开:“你别总跟我客气,小时候我妹经常摔破手脚都是我帮着涂药的,这事我有经验。” 他都这么说了,江凛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看着他帮自己涂。不得不说邓枫做这些事确实细致,擦药都一点点地抹,不漏过一点边角,有耐心极了。 等到右手快抹完时,休息室的门被人突然推开。 门外的人张嘴就喊:“哥,出来撤个单,机子好像卡住了。” 邓枫还没说话,江凛就把手抽回来了,接过他那只棉签说:“你去吧,我自己涂。” 邓枫只好先到外面去忙,在关门前,邓怡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凛一眼,追到了邓枫身边,还没问怎么回事,3号桌那边的客人就按了服务铃。 房里的江凛没察觉邓怡看过自己,他用那只棉签沾了药膏,快速抹了其他几根手指,涂完后把药箱收好,拿出手机来看。 新的未读消息都是无关紧要的,置顶的那人依旧没找过他。他又点开朋友圈,刷到陆喆在不久前发了一条九宫格,是香港的老街风景照。 陆喆喜欢摄影,又擅长修照片,这组街拍很有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感觉,江凛每张都保存下来了,还点了个赞。 看完朋友圈,他收起手机继续到外面帮忙。 季明伦来的时候差不多傍晚了,外面风雨已过,夕阳刺破了霜白云层,向世间洒下片片余晖,也在天边映出一道淡淡的彩虹,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店里也迎来了晚客的高峰期。 拎着两个大食品袋进来,季明伦看了看点单台和做单区,没见着江凛的身影,反倒是和邓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邓怡正往咖啡上面的奶油洒抹茶粉,一看到他就噘着嘴说:“怎么这么晚啊,少了一个能做事的,赶紧来帮忙吧。” 季明伦抬了抬手里的吃食:“我先拿进去。” 穿过客座区,他在角落一张圆桌前看到了背对自己在收拾的江凛,把食物放到休息室的桌子上,季明伦拿了墙上的围裙穿好,出来看到江凛已经到了隔壁桌,正弯腰与一位客人交谈,不知说到什么,竟然还对着客人笑了。 与他谈话的是一位扎马尾的女生,因为江凛的笑容,女生也笑得很甜,还主动解锁手机给他看。 待人一向冷淡的江凛认真看着女生的屏幕,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又说了一会儿话,女生把手机还给他,他直起身回到刚才的桌边继续收拾。 季明伦打量着女生的外貌。 娃娃脸,狗毛刘海,穿荷叶边短袖衬衫搭背带格子裙,拿着一杯冰拿铁在喝,江凛走到隔壁桌了她还盯着背影看,和自己的朋友低声交谈。 开店大半年时间,季明伦累积了不少看人的经验,尤其是这种他也经常会遇到的状况。 在江凛来的第一天,邓枫就跟他说过店里有客人在拍江凛,他心里清楚这意味着迟早会有人看上江凛表白的。如果放在以前,他会想办法杜绝这种状况,可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看着这天到来。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凛已经收拾完桌子了,扭头发现他站在休息室门口,江凛对他扬起嘴角,他却避开了注视往柜台方向走去。 没能完全展开的笑容僵在了唇边,江凛记起早上季明伦离开时不自然的感觉。 今早他比季明伦晚醒,起来时床上已经没人了,只有卫生间传来水声。 当时他没想到有什么事让季明伦不舒服的,后来才记起有可能是季明伦醒来后看到他们又抱着睡。 如果真是这样,季明伦对他冷淡就能解释通了。 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江凛看了看才买的两张草地音乐会的入场券。 刚才听那两位客人聊今晚的音乐会,他想起季明伦以前经常拉他去KTV唱歌,便想着约季明伦一起去。 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他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对着那两张位置在边缘的门票,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想开口试试。 把桌面收拾干净,江凛回到了做单区。 季明伦正跟邓怡站在一块,他过来时看到邓怡靠在桌沿,歪着脑袋说:“去嘛,不然多可惜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几个人帮忙才拿到的。” 专注切着手里的柠檬片,季明伦说:“我晚上真有事,你找朋友去吧。” “切,”邓怡撇了下嘴,“你能有什么事,不想去就算了,多的是人想陪我去。” 撂下这句狠话,邓怡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季明伦,眼睛一红扭头就走,邓枫在旁边看完全程,等妹妹走出店门了才拍拍季明伦的肩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俩好。” 季明伦把切好的柠檬片进旁边的空罐子里,眼皮也不抬一下:“你要是不帮忙劝就什么也别说。” “我劝得动吗?”邓枫无奈道,“她好歹是我亲妹,我也不能说太难听的话。” “枫哥,你过来看下这个。” 收银机前的小旭回头叫了一声,邓枫过去了。季明伦切好最后一片柠檬,转身要拿蜂蜜罐时,一道身影站在了邓枫刚才站的位置,拦住了他的去路。 没去猜邓怡想约季明伦干嘛,江凛只记得季明伦刚才拒绝她的样子,壮着胆问:“你晚上有事吗?” 季明伦看他一眼:“干嘛?” 江凛解锁手机,递到季明伦面前,放低声音道:“我有两张草地音乐节的票,今晚的,位置不算好,不过也能看到舞台,你想不想去?” 季明伦看着江凛的手机屏幕,一时间没有回答,就在江凛紧张得呼吸频率都不自觉加快时,他终于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江凛对娱乐活动一向不热衷,有时间宁可宅家也不愿社交。季明伦深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吵闹的活动。 “刚才听两个客人说起,”江凛坦白交代,“我想着你可能有兴趣,就买了两张票,可惜好的位置已经没有了。” 说到最后,江凛有点底气不足,毕竟这位置确实太偏,不过他还是坚持看着季明伦。 对比刚才邓怡说的第二排,这两张票的位置的确没有吸引力,不过胜在约的人身上。季明伦盯着江凛捏手机的手指,片刻之后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 江凛立刻点头:“我买的是连在一起的座位。” 拿起一片酸柠檬塞进嘴里,季明伦忍住了险些外露的情绪,依旧用平淡的语气道:“行吧,那等店里打烊了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O(∩_∩)O 第24章 在这等我 有了音乐节这个盼头,江凛的心情比下午明朗许多,好几次邓枫转头拿东西时,都看到他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将打包好的外卖递给正在等待的骑手,邓枫靠近在低头叠纸托的他:“有什么好事?” 说话时的热气喷到耳朵上,江凛痒得一下挪开了半步,摸了摸耳垂才问道:“什么?” 邓枫用两根食指抵住嘴角,向两侧托了托,做出个有点傻的微笑表情:“你一直在笑。” 被邓枫的模样逗乐了,江凛难得又笑起来:“没事,你看错了。” 邓枫想说我都看到好几次了,话到嘴边瞧见他又低头含笑叠纸托的模样,忽然就不想说了。 “江凛,”邓枫叫道。 江凛抬头看来:“嗯?” “你下个月就要回洛杉矶了吧?” 猝不及防听到了归期的提醒,江凛抿直嘴角,轻点了下头。 邓枫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看他这样应该是不太想回去,便继续问:“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明年有打算回国工作吗?还是继续读书?” 这问题也是江凛最近一直在想的,不过他更在意季明伦可能去首尔的事,不知道季明伦考虑得怎么样,会不会真的过去。 “不一定,到时候看看再说。”他心不在焉地应道。 “那你去了洛杉矶还会不会用这个微信?或者说有其他聊天的软件?” 将两张粘在一起的隔油纸分开,江凛说:“我平时都很忙,基本不聊天。” “看得出来,”邓枫笑了笑,戴上手套拿过旁边盘子里的布朗尼,帮忙将蛋糕放进叠好的纸托中,“我意思是你来我们店里打工也算认识一场,以后要是回国也可以经常约出来玩。” “平时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提,”邓枫补充道,“店里的气氛你也感觉得出来,大家像一家人相处,不必拘束。” “我没有拘束,”江凛认真地回答,“店里的气氛我也很喜欢。” 邓枫又笑了,可惜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江凛叠够了纸托,说了句去洗手间便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邓枫无奈叹气。窃取炸 江凛属于很不好接近的类型,现下还不确定他的性取向,虽然邓枫猜了六七分也许可以掰弯,但是不敢贸然出手,怕把他吓跑了。 将最后一个布朗尼放进花型纸托里,邓枫瞥到季明伦一脸风骚地走过,不禁伸手扣了扣大理石台面:“又去哪浪?” “浪什么?回家洗澡睡觉了。”季明伦的语气很随意,表情却恰恰相反,就差没把【佳人有约】四个字凿脑门上。 再过十分钟就该打烊了,收银机前的小旭回头笑道:“明伦哥,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我什么表情?”季明伦不解地问,随后对上邓枫那副懒得戳穿你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板起脸说,“真回去睡觉了,明早还有事。” 邓枫早把他看穿了,嘴上嫌弃地说:“赶紧走吧,别在这碍眼。” 季明伦也不想多逗留,刚才他在洗手间门口遇到江凛,已经说好了他先过去,江凛等打烊再出发。 朝邓枫和小旭挥了下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着他洒脱的走路姿势,小旭问道:“枫哥,明伦哥最近经常来店里啊,他最近时间很多吗?” 邓枫把那盘布朗尼放进蛋糕专用的保鲜柜,随口道:“那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不得数的。” “也是。” 小旭笑着说,待邓枫过来了就忙起交接,没多久有三位客人从客座区出来,江凛跟在后面,送走客人对邓枫道:“里面没人了。” 邓枫说:“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将托盘里的空杯倒进垃圾桶,再将托盘冲干净放好,江凛手伸到腰后面脱围裙:“那你们也早点回去。” 邓枫的目光停在他腰上,这个双手朝后解围裙的动作把腰部弧线都描出来了,平时围裙松垮垮的看不出来,这会儿邓枫才发现江凛的腰比想象中还细。 被小旭碰了下胳膊,邓枫回过神,继续和小旭核对单据,等江凛拿着包离开了,他又看了一眼那道背影。 回到车上,江凛给季明伦打电话,问道:“要买吃的吗?” “我买,你直接过去就行。”季明伦说。 “好,那到了我再给你打。” 放下手机,江凛扣上安全带,往举办草地音乐节的杏林湾大草地方向开去。 那里位于集美区,离他现在的位置开车需要30分钟,好在晚高峰已经结束了,路上畅通无阻,连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多数都是绿色的,他的心情也像顺滑的油门一样,直奔目的地。不过到了附近的停车场,望着黑压压的密集车辆,他又担心会不会迟到,好在不远处的一辆车灯亮了起来,一看就是要离开。 他立刻开过去,等对方走了便倒车停好。下车后,他再给季明伦打电话,季明伦也是刚到,两人便不浪费时间,各自从最近的入口往座位方向去。 草地音乐节从傍晚六点开始到零点结束,由于今天是周五,前来观看的人数众多,江凛穿行在喧闹的人群中,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与现场的喝彩声,心脏都跟着越跳越快了。 等他来到座位附近时,发现那一排并没有空位,确认了下排号没错,他往里走,到了才看清座位被一对年轻男女占着。 台上的乐队正在演绎重金属歌曲,现场的气氛很火爆,江凛两次对座位上的男生开口都被呐喊声和音乐声淹没,他只好凑到男生耳边,大声说道:“不好意思,你占的是我的座位。” 男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倒是旁边的女生探头问:“什么?” “座位,”江凛把电子票根给对方看,“这是我和我朋友的。” 女生点着头,拉了拉男朋友想起来,可男生嗨得上头不愿意动,不耐烦地朝江凛喊道:“后面还有空位,你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这都是乱坐的,土包子才看座位号!” 男生说完还要嫌弃地骂了个操字,江凛眉一皱,还没继续说话就感觉到手腕被人拉住了,转头发现季明伦站在自己身后,沉着脸对男生道:“起来。” 季明伦有184的身高,又不肯像江凛那样弯腰,这么站着一下就挡住了三四排人的视野,众人纷纷朝他看来,心急的已经挥手让他赶紧坐下。 他无动于衷,只用更不爽的语气又说了一次:“要么现在起来,要么谁也别看了。” 男生本就理亏,被他态度这么刚地一怼,不免心虚了,男生的女朋友丢不起人,赶紧扯着他让位,从旁边的走道上了后面一层看台。 季明伦斜了对方一眼,随后被江凛反手抓住手腕,拉到座位上坐下。 主动拿过他手里拎的袋子打开,江凛看了看里面的食物:“你拐去必胜客还来得这么快?” “附近刚好有一家,”季明伦没接江凛递来的一次性塑料手套,“我不饿,你先吃。” “我也不饿,晚上你买的面线糊和灌汤包都是大份的,到现在还很饱。”江凛看着他说。 望向台上脸都看不清的主唱,季明伦道:“那先收起来,等饿了再吃。” 江凛把食物重新包好,放在膝盖上看向舞台位置。那位主唱已经唱完一首了,正在与台下的歌迷互动,现场的音响设备很好,主唱的嗓音穿透力十足,仿佛贴在耳膜上说话。江凛听了一会儿,心脏有点不太舒服,反观季明伦似乎没感觉。 以前他俩没有一起来过这种场合,去KTV时季明伦也不会把音乐声开得很大,江凛用食指堵住右耳,觉得好些后,他想继续看着台上,结果被身边人撞了下左胳膊。 转头看去,季明伦朝他伸手:“包里有没纸巾?” 他从胸包的外层口袋拿出来,季明伦抽了一张,撕开两半后揉成小团,先在他左耳里塞了一个:“有没觉得好点?” 江凛点头,季明伦让他转过来,把右边耳朵也堵住,声音一下小了许多,江凛笑了起来,朝季明伦竖起大拇指。 场内的照明设备点亮了眼前人秀气的眼眸,星星点点的光浮现在清澈的瞳孔上。只看了一眼,季明伦便移开视线,指尖还弥留着江凛下巴的温热触感,蜷起手指,他靠回椅背上继续看演出。 这次的草地音乐节由几家知名酒吧联合举办,台上的乐队都是业余组合,不过每支乐队上场后的感觉都很好。江凛坐了四十几分钟,哪怕不适应这种吵闹的氛围,也逐渐被台上人员的表演感染到了,会跟着节拍摇头,听到熟悉的歌曲还会跟着哼唱。 季明伦在他身边坐着,看似注意力在台上,实则心思都在他身上,好几次借着小动作瞥他,总能看到他脸上愉悦的笑意。 太久都没见过他这么纯粹开心的样子了,季明伦也愈发放松。后半场时,两人不时会交谈几句,尽管话题都围绕着演出,但是很融洽自然,好几次江凛因为戴着纸巾球听不清,季明伦都会靠到他耳边说话。 现场的气氛在最后一支压轴乐队上场时燃到最高点,主唱演绎的是一首传唱率很广的经典歌曲,原本坐在看台的观众都陆续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和声。 主办方在每个座位都放置了一枚荧光棒,他俩因为来时被别人占了位置,所以都没有,但这并不影响氛围,季明伦先站起来,江凛仰头看他,被他拉着手腕也站了起来。 在全场逐渐整齐的和声中,季明伦也开始唱了,这首歌江凛也会,在季明伦边唱边看着自己时,江凛渐渐放开了,跟着唱完了整首歌。 他俩来的时候比较晚,坐下不到两个小时便迎来了谢幕。主持人在台上热情总结今晚的表演,台下开始有观众陆续起身离场。 江凛拿掉纸巾球,看了下腕上的watch。时间已过零点,他往下滑动屏幕,发现微信有不少未读消息提示,刚想换手机来看就听见旁边的季明伦说:“我去下厕所。” 他点了下头:“那我在这等你?” 他俩各自都开着车,演出结束后就该分开走了,不过季明伦好像没考虑到这点,又靠近他耳边说:“就在这等我,刚才买的必胜客没吃,等下吃点别的再回去。” 不同于刚才被纸巾球隔了一层,这次季明伦的呼吸裹着说话声扑进了耳朵里,一阵无法形容的瘙痒感觉爬上心口,江凛抿紧嘴唇才克制住这种悸动,攥着膝上塑料袋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海星呀~ 第25章 喂到嘴里 从座位走到最近的洗手间,季明伦遇到了越来越多离场的观众,甚至还被踩了一脚。但他没被这种小事影响到心情,满脑子想的都是等等和江凛去哪吃夜宵。 照着指示牌找到最近的洗手间,他在进去之前差点撞到一个出来的男生,他没看对方的脸就绕开了,倒是对方从背影认出他,打了个电话,很快隔壁女洗手间就跑出来一道身影。 上完厕所,季明伦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还哼起最后那首歌,哪知刚走到外面就刹住了脚步。 几步之外站着邓怡,见他出来了,邓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不是不来的吗?” 看了眼邓怡身后的寸头男生,季明伦面无表情地回答:“事情做完了,刚好另一个朋友也有票就来看了。” “有空怎么不叫我啊,”邓怡两步走到他面前,“刚才好几次互动都点了我那排。” 他说:“不是有杨昊陪你?” 寸头男生听到了,抄兜的双手举起来:“我真的是纯作陪啊,她约不到你,我又刚好有空才来的。” 邓怡的眼神自下而上望过来,满眼的委屈看得季明伦都说不出狠话了。然而想到江凛还在座位上等,季明伦还是说道:“有人陪你看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说完想转身,邓怡忙拉住他的胳膊:“你跟什么朋友来的?” “我和杨昊是打车,现在人这么多也没法走,能不能坐你的车一起?” 杨昊也在旁边帮腔:“明伦,你看看邓怡的脚,总不好让她穿着高跟鞋跟这些人挤吧。” 邓怡脚上是一双10cm的细高跟,季明伦无语了片刻,把手抽回来,就在邓怡着急得想再抓住时,他说:“车在B区。” 邓怡面露喜色,立刻跟上他的脚步,他却有点心烦,掏出手机给江凛发了条消息。 【我这临时有点事,等等在你家附近的老余粥店等】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刚松手就感觉到手机震了震,掏出来看,锁屏上显示“凛”的回复:【好】 耐着性子跟着人群走了十几分钟,等好不容易坐进车里,邓怡也打开副驾门上来了,杨昊则趴在车窗旁边说:“我就不一起了,你俩走吧。” 邓怡对杨昊笑了笑,露出白净的牙齿:“今天谢啦。” 杨昊拍了下车门,笑着后退一步道:“走吧。” 季明伦扣好安全带,关上车窗打开空调,在前面几辆车陆续开出去后,他也驶出停车位,跟着车流缓缓开到路口又停了下来。 同时离场的人太多,几条出口陆续堵满了车。 等了一会儿,后面的车子也望不到尽头了,邓怡看着季明伦搭在方向盘上不断敲击的手指,试探着说:“放点歌来听吧。” 拿起门上放的手机,季明伦打开音乐APP,手指还没碰到播放键就停住了,继而点开最上面的搜索框,输入一首歌名。 车内响起了熟悉的旋律,邓怡神色轻松地说:“最后那首歌的气氛真好,听说那支乐队准备出专辑了,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兴趣?” “他们的专辑签售啊,后面肯定会办小型歌友会之类的。” “我不玩音乐。”季明伦心不在焉地回答,隔着一扇窗户,他仍能听到不远处场内传出的音乐声和欢呼声,不知道江凛出来了没有,是不是也被堵在其中一条车流里。 邓怡看着他的后脑,想着他从刚才开始就情绪不好的样子,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跟谁来的,但是终究忍住了,没有再追问下去。 等了不多时,前面的车动了起来,可惜开上大桥速度又变慢了,无数红色尾灯在跨海大桥间浮动,看久了眼晕。季明伦把歌曲设成单曲循环,时不时闭目休息一下,等到前面的路终于顺畅起来了,才发现邓怡一直没有声音。 转头看了一眼,邓怡正望着窗外走神。 刚才自己的态度不算好,但是想到邓怡抱的心思,他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就这么沉默了一路,开到了邓怡家的小区楼下。 车停在路边,邓怡难得没有停留,跟他道了声谢便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小区大门。 拿起车门边的手机,季明伦给江凛打过去。 距离他们分别已经一个半小时了,不久前江凛发来微信,说粥店再过一会儿就关门了,要不要换其他地方。 “会不会觉得困?”电话接通后,季明伦先问道。 “还好,”江凛说,“就是很饿。” “现在在哪?” “粥店对面,我在路边的停车位停着。” “想不想吃火锅?”季明伦想到了一家火锅店,“有家火锅才开了半年,通宵营业,还有特色菜。” “吃,”江凛的声音一下就来了精神,“在哪?” “离你那不远,我过去接你,等我一下。” 讲完电话,季明伦在前面掉头,挑近路往江凛那边赶去,原本接近半小时的路程只花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 江凛从自己车上下来,坐进他的副驾后,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邓怡有用香水的习惯,平时喷最多的就是coco小姐,江凛与她接触了一段时间,对这个香味很熟悉了,不禁看向季明伦:“你刚才碰到邓怡了?” 季明伦没打算瞒着:“她没车,刚才也不好叫车,我只能载她一程。” 离开时江凛也被堵了许久,听完点了点头。两人安静下来,车里的音乐声便恢复了存在感,江凛听了一会儿歌词,忍不住问:“她今晚是不是也想约你去音乐节?” 季明伦看着前方的路,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 问完这个问题,江凛不再说话了。季明伦用眼角余光看他两次,他靠在椅背上,右手肘撑着车门,掌心抵住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困了?”季明伦问道。 “没有,”江凛抬起左手关小了音乐声,“还有多久到?” “再过两条街。” 季明伦按了音乐暂停键,到了店门口停好车,他带着江凛一起上楼,在临窗的空位坐下。 外面夜已深,大部分客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季明伦点了原味清汤锅,把菜单递给江凛点涮菜,江凛又推回给他:“你知道我吃什么,你点吧。” 季明伦拿起笔,熟练地圈了十几样,基本都是素菜和菌菇类,没有海鲜牛羊肉。江凛说要加牛肉和海蛎,被他用笔帽点了点手指:“忌嘴。” 今天中午湿疹刚发作过,虽然吃药压下去了,但是手指肤色还是偏红。江凛喝了一口茶,沮丧地说:“那直接吃全素麻辣烫不就好了。” 看着他瘪下去的嘴角,季明伦忍住笑,招来服务员问还有没有芋泥八宝饭,服务员说有,他让对方先上一份。 听见这道菜的名字,江凛的视线都跟着服务员的背影走了,季明伦又圈了两瓶王老吉,把笔放下时听到他问:“这家的芋泥八宝饭好吃吗?” “不好吃带你来干嘛?”季明伦把菜单递给另一位服务员去下单,“这的芋泥八宝饭很畅销,很多人都是冲着它来的。” 江凛喜欢一切芋头味道的食物,尤其是芋泥。不过光吃芋泥容易腻,所以他更爱中间裹着芋泥的八宝饭。 这家店上菜很快,不多时服务员就端来了一盘热腾腾的芋泥八宝饭。黑色的糯米中间撒着喷香的芝麻粒,扒开能看到包裹的软滑芋泥,江凛用勺子舀了一口,稍微吹了吹就送进嘴里,被烫了也舍不得吐掉,一边哈气一边咀嚼。 季明伦很久没见过他这么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打开一瓶王老吉递给他:“喝两口,别烫破嘴了。” 不想被王老吉的味道影响口感,他又推开饮料,等这一口终于咽下去了,他把勺子递给季明伦:“你也吃,真的很好吃。” 两人手边的餐具都还没撕开塑膜,江凛用的勺子是随盘子一起拿上来的。盯着那把圆形的不锈钢勺,季明伦一时没有动,江凛也从他的迟疑中反应过来,彼此已经不是可以共用餐具的关系了。 捏紧勺柄,江凛想表现得自然些收回来,只是还没动就被季明伦握住了手,就着他拿勺子的姿势舀起一口。 微凉的手背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江凛看着季明伦张开嘴,那勺八宝饭被吃进去,而季明伦也没有刻意不碰勺子。 唇瓣抚过银色的表面,江凛的注意力停留在那双沾了油光的薄唇上,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年前接吻的感觉。 那时他太过震惊,已经记不清和季明伦交换唾液的过程了,只记得那人传递过来的呼吸很热,压着他的唇瓣却很软,气息是急促的,但是动作不粗鲁。 嘴里弥留的甜味还未消散,手背的热度先消失了,季明伦松开他的手,抽了张纸擦嘴,提醒他说:“味道和我上次尝的一样,趁热吃吧。” 第26章 他抱他了 擦完嘴的纸巾被揉成一团放在手边,季明伦看似不经意地瞥了江凛一眼,江凛正盯着那把勺子,神情略有些呆滞。 考虑了下刚才的举动,季明伦心知是有点过火,可江凛就这么把勺子递来了,也没介意过两个人共用会有什么问题。 猜到江凛现在盯着勺子不动可能是感觉到不适,季明伦又伸手过去,握住勺柄末端说:“让服务员换一把吧。” 江凛回过神,握紧勺子道:“不用。” 季明伦和江凛对视一眼,松手后顺势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等到他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了,江凛心下一松,用勺子舀了一勺中间的芋泥。 季明伦就在对面,他做不出任何过界的举动,只能让勺子在嘴里浅浅滑过就拿出来。 吃了几口后,服务员把锅底和几道涮菜先端上来了。季明伦放下手机,江凛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他说不用,江凛就抱着那盘芋泥八宝饭吃了个底朝天。 白色盘底沾着一层薄薄的猪油,季明伦看着都觉得腻,没想到江凛还有点意犹未尽。看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米粒,季明伦忍不住笑道:“好吃也克制一下,吃多了对胃有负担。” 江凛也没打算再叫一份,把盘子往里面推了点说:“这家真的好吃,下次再来。” 季明伦把锅里飘的皇帝菜夹给他:“吃点青菜解腻。” 江凛拿起筷子,才吃两口季明伦就又往他碗里放了鸡枞菇和山药,不等他吃完,继续添了莴笋,冬瓜,西蓝花。 这些素菜都是他吃火锅时喜欢涮的,季明伦边吃边夹给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再吃该撑了吧?” “嗯。”江凛用纸巾擦鼻子,声音有些含糊地说饱了。 季明伦也抽了纸巾擦嘴,江凛又说:“你怎么只吃这么点。” 他过敏不能碰发物,季明伦也不吃那些,一顿下来全是素菜。 “就当清肠胃了,”季明伦抬手招来服务员,“我中午吃了麻辣香锅有点腻。” 结完账走下楼,台风过后气温又回到了30多度,一跨出店门就有热浪扑面而来。两人快步回到车里,江凛抽纸巾擦脖子上的汗,发现季明伦把空调风调低了,他说:“很热,开大点。” 季明伦说:“这样吹最容易感冒,忍一忍回去洗澡吧。” 江凛只得作罢,靠在椅背上用手扇风。刚才走之前他又喝了一碗火锅的汤,现在正是最安静不下来的时候,季明伦的视线在他汗湿的锁骨上稍作流连,发动车子往他家的方向开去。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江凛总算没那么热了,扇风的手放到大腿上,很快季明伦就听到了打哈欠的声音。 车载时钟显示三点四十四,江凛靠在头枕上,眼睛半睁不睁,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的作息很规律,最晚十二点之前都会上床,以前季明伦的作息随了他,后来两人分开一年,季明伦开始频繁熬夜,有时玩游戏上瘾了干脆通宵不睡,现在到两三点了还不觉得困是常态。 没说话吵他,季明伦将车速降下一些,又开了一段路,江凛睡着了。 踩着油门的脚又松了松,季明伦转脸看着身边人。 车内没开音乐,只有电车发动机运转的轻微声响。他的右手肘搁在中控扶手台上,几寸之遥便是江凛放在大腿上的左手,弯曲的指尖贴在扶手外侧的皮纹上摩挲着,最后还是没向右边伸出,只是抬起抓住了方向盘。 等到车子拐进江凛家的小区大门,季明伦才想起江凛的车还停在粥店对面。 现在再开回去拿车太麻烦,重要的是江凛已经很累了,季明伦连吵醒他都不舍得,更遑论让他在这种状态下开车。 停在楼下,季明伦熄了火,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头顶的月色穿透玻璃,似一层霜覆在江凛的面容上,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像剥壳的鸡蛋般柔软,季明伦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指尖刚碰到江凛的脸就不敢再动,怕这样的触碰会把人吵醒。 贴了一会儿后,发觉江凛并没有醒的迹象,季明伦又将手指移到嘴角,指腹轻抚过温热的唇瓣,寻找着记忆中那次初吻的触感。 那个短暂而失控的吻是他对江凛做过最大胆的事,可在江凛不知道的角落里,他早已想着江凛发泄了无数回。想到今早回去后的荒唐举动,他收回手,拿起烟盒下车了。 靠在旁边的树下,他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游戏里的好友在微信喊他上线,说他最近这段时间怎么老是没空来两把,篮球队队长说四天后的练习赛提前到后天,让他明天下午记得去练习,还有母亲程昱发来的消息,问他下周有没有时间,大姨夫生日要过去吃顿饭。 繁琐的事情不少,他却一条也不想回复,把烟抽完了便坐进车里。 江凛还在睡,他从后座拿了条薄毯子盖在江凛肩膀上,又把空调风再关小些,看了江凛一会儿,他也闭上眼睛。 只要江凛能在身边,哪怕只是多一分钟这样的陪伴也好。入睡之前他如是想着,即便清楚是不合时宜的念头,也很快在这种安逸的氛围下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江凛在一阵疼痛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按了按抽痛的下腹部,他看向身旁,发觉季明伦睡着后,他又去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到家楼下了。 盯着季明伦的睡脸看了片刻,江凛把手从毯子下伸过去,先是碰了碰季明伦的手,感觉这人没反应,便忍着不适坐直了,靠过去打量季明伦的脸。 季明伦应该也是困了,被他靠近了看眼睫毛都没反应。周遭夜色正浓,小区楼下寂静无声,唯有车里的紫色氛围灯带透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小腹会痛应该是那盘芋泥八宝饭不好消化的缘故,不过难得有跟季明伦独处的机会,江凛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坚持坐着。过了没多久,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不到痛了,相反的倦意又涌了上来。 再次睡着之前,他把左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了季明伦的右手。 这一次他睡得很浅,半个多小时里眼皮睁开了数次,小腹又开始阵痛,很快他就坐不住了,转脸看向身边熟睡的人。 短暂犹豫之后,他决定还是要趁季明伦醒来之前先回家吃药。 松开握在一起的手,江凛掀掉毯子,车被季明伦熄了火,门锁只能从驾驶座那一侧打开。撑着中控扶手,他伸长胳膊去按门上的钮,随着“咔哒”一声响,门锁解了,季明伦也被吵醒了。 “嗯?” 发出一声疑惑的呓语,季明伦的脑子还很迷糊,看到他的侧脸近在咫尺,也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手一抬就把他抱到怀里,脸贴在他颈侧蹭了蹭。 从后背到腰的部位都因为被蹭的动作而僵硬了,江凛动也不敢动,维持住一条膝盖跪在椅子上,一只手压在季明伦腿间的别扭姿势,脑海中的认知险些失控。 季明伦竟然——抱住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海星 第27章 他想要他 屏住了呼吸,江凛听着脑海深处愈发鲜明的心跳声,紧张地等着季明伦接下来的举动,可抱着他的人却没有了反应。就在他试着抬起左手,也想抱住季明伦时,搭在肩上的胳膊往两侧滑下,季明伦又呓语了一声。 悄悄转过脸,他看到季明伦仍旧闭着眼睛,像是没醒过一样靠在头枕上。 掌心在坐垫边角撑久了,难免有些发抖,江凛退回副驾坐好,急促的心跳随着情绪翻滚跌落,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弥漫在胸腔里,很空泛的疲惫感。 季明伦应该是在做梦吧,或者就是睡迷糊了,他却在那一瞬间激动了,以为季明伦是想…… 右手指尖扣在门把手上,江凛忍过了小腹的又一阵疼痛,放轻动作下了车。 等到关门声传来,那个把眼皮撩开一道缝偷看他的人才敢稍作放松,睁开眼去看。 江凛打开铁门上楼,外面没有照明的光线,季明伦隐约觉得他的姿势有点奇怪,只是还没看清铁门就关上了,随后看到他搁在车门边上的手机。 屏幕倒映着氛围灯淡紫色的光,想到刚才与他的拥抱,季明伦懊恼地揉了把脸。 没想到自己会困到脑子转不过弯,真的抱上去了。 驾驶座的位置看不到右边的单元楼梯,季明伦只能凭着感觉算到江凛应该进家门了,于是降下车窗探头,江凛家的厨房有微弱灯光传出来。 靠回椅背上,他又去看江凛的手机。 现在就拿上去会很尴尬,毕竟他刚才装睡了,江凛应该不会想歪,还是再等一下吧。 开门下了车,他走到旁边的凤凰树下靠着,前方夜色混沌,墙边一辆共享单车与地上的沙袋一起藏在了阴影里,他盯着那辆蓝白相间的车身,眼前又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的相拥。 江凛没有推开他,最有可能就是吓到了。幸亏他选择了继续装睡,否则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没忍住又点了支烟,他在吞云吐雾间冷静了下来,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车里。觉得差不多该给江凛送手机时,发现七楼的楼层灯亮起来了,接着是五楼,四楼,很快铁门被推开,江凛又往车的方向走来。 下意识地闭上眼,季明伦再次装睡。 江凛轻手轻脚地坐进来,关上门就没有动静了。季明伦心下生疑,奈何刚才情急之下脸对着车门方向,看不到江凛的位置。想着这么撑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决定不装了,睁开眼就当刚睡醒。 瞥了一眼他打哈欠的举动,江凛也不提刚才在厨房瞥到他靠着树干抽烟的样子,只问道:“怎么到了也不叫醒我?” “看你太累了,刚好我也吃饱了有点困。”季明伦做戏做全套,还伸了个懒腰。 拿起车门边的手机,江凛说:“那我先上去了。” 季明伦看着他开门:“你的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明天记得去拿。” “嗯,”江凛的语气略平,转身关门时叮嘱了一句“回去路上慢点。” “好。” 季明伦冲他挥了下手,在他又走进铁门后发动车子,熟练地掉头,轻踩油门开走了。 江凛站在二楼转角,望向那辆被夜幕笼罩的车子,红色的尾灯在将要转弯时变得明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靠到墙上,他对着深邃的夜空出神,直到一楼有住户打开了房门才想起上楼。 进家门后,他脱掉衣裤站到了淋浴下。 吃的肠胃药很有效果,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将水温调到舒适的档位,他伸手去挤洗发露,熟悉的檀木雪松气息很快将他包裹,他仰着脸任水流拍打,明明没有刻意去想,那个拥抱却回到了脑海中。 身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拥入怀,那人的呼吸就落在他耳畔,干燥的手心被水打湿,沿着他胸口向下滑去,最后停在他最想被触碰的位置上。 听到的喘息声渐渐沉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人的,意识也迅速被火热的感觉主导,很快就有什么东西溅落在地面上,被清澈的水流载着,一道滑入了下水口。 撑着墙壁大口喘气,他看向镜子里模样狼狈的自己。 洗完澡,他浑浑噩噩地躺上床,被透支的身体疲倦到不想再动,大脑却迟迟不肯入眠,待到晨光从阳台慢慢渗进屋里,他依然在清醒地做着梦。 梦到季明伦吻他,抱他,在耳鬓厮磨问他喜不喜欢他。才发泄过的身体依旧渴望着被触碰,那种难受的,无法被满足的感觉像慢火围着心脏吞噬,很痛很热,却也无力挣开。 这天下午他迟到了。 邓枫打了两次电话他都没接到,三点左右他回电话过来,邓枫听出他鼻音很重,嗓音也沙哑,以为他病了,他说只是没睡好,现在就过去。 洗漱完毕,他下楼时记起车停在老余粥店的对面,于是走到小区外面打车。到了店里时,倾斜的阳光已经照到了柜台西面,一个人坐在吧台唯一的高脚凳上,正与邓枫闲聊。 看到他来了,那人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向对方点头,接着听到邓枫问他:“你真没事?脸色这么难看别硬撑啊。” 说话时邓枫从柜台绕了出来,到他面前用手背碰了下额头,他避开了,说:“真没事。” “今天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很好。”认真地看了邓枫一眼,江凛绕开他进去了。 望着江凛的背影,邓枫双手叉着腰叹气,高脚凳上的申燃则问道:“枫哥,怎么了?” “没什么。”邓枫回过头,瞥见有客人站在点单台前,便快步走过去。 申燃拿出手机来看,邓枫点完单开始做,听到他说:“学长怎么回事,现在都还没开机。” “晚点再打吧,估计昨晚玩通宵了。”邓枫随口道。 申燃清楚季明伦与江凛之间有感情纠葛,联想到江凛进来时明显纵欲过度的脸色,不禁试探地问:“他昨晚和谁去玩的?” “没说,”邓枫把切好的牛油果倒进榨汁器里,又掺了适量冰块,“昨晚我妹在音乐节现场碰到他了,没看到他跟谁去。” 申燃也有朋友去了昨晚的草地音乐节,在朋友圈发了十几条现场的视频,如果季明伦真的神神秘秘和别人一起去,还玩了通宵,那很有可能就是江凛了。 毕竟季明伦在他们这群朋友里出了柜,却一直没有表示过喜欢谁,上次借他来刺激江凛,也在事后叮嘱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连邓枫都不能说。 端起面前的柠檬茶喝了两口,等到江凛换好围裙出来时,申燃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江凛没注意到申燃在看自己,他熬了一个通宵,白天虽然有睡着但睡得很累,现在人还有点迟钝。 傍晚时季明伦终于出现了,两手抄兜走进店里,先是扫了一眼没看到江凛,反倒是吧台边的申燃伸长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抱怨道:“学长你总算来了,等你两小时了,电话也不开机。” 季明伦说:“什么事?” 邓枫插嘴道:“这家伙想跟你商量去西安玩能不能带上他。” 季明伦看向申燃:“那你跟李葶?” 他没把话说完,不过申燃听得懂。脸色一沉,申燃低声道:“我跟她分了,不去扬州了。” 这结果也算意料之内,抄兜的右手伸出来,他拍了拍申燃的肩膀:“去散散心也好,那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一旁的邓枫笑道:“看吧,我就说没问题,你还非要在这耗着等。” 申燃的表情缓和了些,下了高脚凳说:“还是要问清楚才能放心,那我先走,学校那边还有事。” 季明伦提醒他路上慢点,等他走出店门后,季明伦转过头,刚要进去找江凛就看到冰箱旁边的材料间小门从里面打开了,江凛拿着瓶薄荷果露走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季明伦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邓枫则从他手中接过果露,问道:“我准备点晚餐,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江凛看着邓枫把果露接过去,问道,“你们刚才在说去西安玩?” 邓枫开盖的动作一顿:“对啊,下个月6号走,到时候店里会休息一周,不过会照样算大家的工资。” 江凛点了点头,把随着果露一起拿出来的一次性尖嘴瓶口插上,刚把果露放到铁架上就听到邓枫说:“你有没有兴趣?” 江凛转头看着邓枫:“你们很多人去吗?” 他没有直接拒绝,邓枫立刻来了精神:“也没有很多人,一开始是明伦自己想去,我没去过西安就跟他一起,后来我妹又叫了她的朋友,现在申燃也要去。” “如果你也一起就六个人,我们机票和酒店都还没定,你来的话什么都不用考虑,跟着玩就好。” 江凛听得仔细,不过邓枫怕他最后会来句还是算了,于是搜肠刮肚地提了几个西安的名胜景点。 “怎么样?”邓枫碰了碰他的胳膊,“要不要一起去玩几天放松放松?” 江凛没去过西安,不过目的地不是重点,重点是季明伦同行。但是季明伦提都没对他提过这件事,会愿意他跟去吗? 他犹豫着该怎么跟季明伦开口,这时旁边的邓枫对着他后面叫道:“明伦,去西安再加一个人没问题吧?” 江凛立刻看向身后,季明伦穿着店里的黑色围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邓枫没察觉到气氛不对,走过去勾住季明伦的脖子,指着江凛说:“也让江凛去,他难得回国过个暑假,总不能只在咱们店里打工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邓枫:我表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28章 现在喜欢 拨开肩上的胳膊,季明伦不满地看着邓枫:“你这是打算搞一个旅行团?” 邓枫拍了下他肩膀,手臂又顺势挂上去了:“人多才好玩,都是认识的怕什么。” 说完又看向江凛:“江凛回国也差不多一个月了,到咱们店里做兼职,但是排班跟全职没差,那天刚刮完台风他还提早来做卫生,这么优秀的员工值得奖励。” “江凛,你的机票和住宿我包了,就这么决定了啊,一起去。” 邓枫大手一挥,直接就担下了江凛的出行费用,季明伦脸色更难看了,好在江凛立刻拒绝:“不用,我自己付。” 邓枫让他别客气,被季明伦打断道:“你作为老板给他包机票住宿,那店里其他没去的人怎么办?” 这一席话点醒了邓枫,邓枫张了张嘴:“那我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去的,想的话一起。” “别了,”季明伦不悦地打断他,“再搞下去真成旅行团了。” 邓枫其实也没那个意思,就顺着坡下了:“那就还是我们几个,机票酒店我统一定了啊。” 这次没听到反对声,邓枫便先到后面的客座区去了,季明伦和江凛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很快这种沉默就被来点单的客人打断了,江凛只好先去忙。 打烊后,邓枫把电子卷帘门锁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人:“怎么走?” 江凛今天打车来,自己的车还停在老余粥店对面,季明伦和邓枫都开车,听说他要打车,邓枫说送他。 “不用,”江凛推辞道,“我自己走就好。” “这个时间这里不好叫车,”邓枫说,“反正我有时间,送你去拿了车再回家。” 江凛还想推辞,邓枫已经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江凛看向季明伦,季明伦沉默片刻,对邓枫道:“我送他吧。” 邓枫疑惑地回头,季明伦双手插兜,解释道:“邓怡不是叫你买夜宵回去?你晚了她又要生气,反正我有空,顺便了。” “她不会因为这点时间生气的,而且你送还要绕路,”邓枫笑得轻松,朝江凛招手,“走吧。” 邓枫这么坚持,江凛没办法再拂了好意,季明伦也找不到理由插手,只得看着江凛走向邓枫停在斜对面的车。 打开副驾的门坐上去,江凛扣好安全带就拿出手机,邓枫把车子倒出来, 开到季明伦边上,降下车窗问:“还不走?” “去买份炸鸡就走。” 季明伦随口道,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瞟向副驾正专注看手机的人,等车走远了,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凛”发来消息:【今晚时间还早,要不要去老余那吃夜宵?】 抬眼看向前面即将转出路口的车,季明伦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回道:【好,一会儿见】 盯着屏幕上的回复,江凛借着拨刘海的动作挡住唇边的笑意。 靠到椅背上,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商店街铺面,听邓枫说:“我放歌听吧?” “好。” 邓枫播了一首抒情的英文歌,前奏旋律刚响起江凛就愣了一下,看到他的反应,邓枫笑道:“这首歌前段时间挺流行,你也听过?” 这首歌就是陆喆之前在宿舍里单曲循环了好几天的《wish》,江凛刚回国的时候也听了很多遍。 “嗯,我舍友是香港人,他很喜欢TVB的电视剧。” 邓枫单手握着方向盘,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问:“你在那边是住校?” “没有,我本来是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后来房东临时收回去了,没找到合适的单间只能先合租。” “在外面读书不容易啊,”邓枫叹道,“你舍友应该好相处吧?” 提到陆喆,江凛笑了笑:“是很好相处,不但性格好厨艺还很好。” 邓枫问:“女生?” ” “男的。” 邓枫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少男的会做饭。” 提到陆喆擅长下厨的事,江凛心里很感激,要不是陆喆拉着他搭伙,那段时间他的胃根本不可能养好。不过季明伦的厨艺也不差,可惜这次回来到现在都没尝过季明伦做的饭菜,也不知道回去之前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邓枫瞄了一眼,江凛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清秀的眉眼在不断闪过的路灯光下显出几分失神。 虽然想再多了解一些江凛的事,但是邓枫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等开到目的地附近才出声问道:“会饿么?要不吃点东西再走?” “不用了,”江凛解开安全带,“我昨晚没睡好,今晚想早点休息。” “也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你了。”关门之前江凛说道,邓枫无奈一笑:“真要谢我就记住一件事,以后不要再说谢这个字。” 江凛笑着应下,目送邓枫离开了,便往对面的老余粥店走去,进门后在熟悉的位置上看到了季明伦的背影。 快步走过去,江凛在季明伦身边的椅子坐下,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说:“你还没点?” “等你来了再点,”季明伦放下手机,指了指墙上的菜单,“吃什么?老三样还是换别的?” 江凛想都不想就说:“老三样。” 季明伦走过去点咸粥,又拿着盘子装了两根油条六只炸春卷回到座位上,递了一双筷子给江凛。 夹起春卷吃了一口,江凛满足地道:“还是以前的味道没变。”nimasile 季明伦倒了酱油在小碟里,夹起油条沾着吃。他没说话,江凛便放下春卷:“旅行的事,你是不是不愿意我跟去?” 季明伦嚼着油条,口齿有些含糊地说:“没有。”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提?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江凛记起了他和季明伦只是刚和好,季明伦没必要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都告诉他。 春卷里的嫩豆芽淌着黄灿灿的油渍,刚才吃没感觉,现在看着就有点腻了。江凛没再动筷子,等粥端上来后给季明伦和自己各舀了一碗,低下头小口吃着。 季明伦把另一根油条推到他手边:“再放要软了。” 江凛夹起来,没去沾那碟酱油,等到油条和咸粥都吃完了,他抽两张纸巾,递了一张给季明伦擦嘴。 走出粥店,他问季明伦车停在哪,季明伦用下巴点了另一个方向:“这附近没空位了,停的有点远。” 他说:“那我陪你过去拿车。” “不用,”季明伦站在原地没动,“你的车就在对面了,先回去吧。” 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动,江凛坚持道:“我刚吃饱,想走一段散步。” 他想要靠近的意图太明显,季明伦安静了片刻,终究没有再拒绝:“那就走吧。” 江凛抬腿跟上,走了没几步又问起刚才的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去玩的?” 季明伦踢掉了脚边一颗很小的石子:“还没放暑假之前。” “是想像青海那次一样一个人去?”江凛脱口问道,随后才反应过来问得突兀了。季明伦果然扫了他一眼,在他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掩饰时,季明伦似笑非笑地道:“知道的事不少嘛,邓枫那打听的?” “不是,”江凛绕开前面一滩洒开的饮料,“我回来的时候找过陈妮丹。” “还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了,”怕季明伦误会自己的用意,江凛拉了下他的小臂,“其实那时候我最想找的人是你,但是你应该不想看到我。” 季明伦没吭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说:“要是不想去西安就别勉强,我帮你和邓枫说,那家伙还是很好沟通的。” “没有,我想去。”江凛立即解释,“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一直没提下周就要去玩的事。” “你不是对西安没兴趣?”季明伦反问道,“高中暑假我叫过你一次,你说不想去。” 停下脚步,江凛神色微愕地看着季明伦的背影。 他有拒绝过吗? 绞尽脑汁地回想与这段有关的记忆,很快记起季明伦是有提过,但那时他因为一些说不出口的事心情不太好,而且当时对西安的确没兴趣。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季明伦不必回头都明白江凛是想起来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解锁了对面一辆极光蓝色的SUV。 “回去吧。”拿着车钥匙的手对江凛挥了下,季明伦大步过了街,刚要打开车门就被一只从身后伸来的手摁住了。 “明伦,你别误会,那时候是因为我爸那个外……” 江凛着急地看着季明伦,他想马上澄清,但是一辆吉普车的车灯突然从后方闪了闪,他被灼目的光线刺得闭上了眼,紧接着被季明伦拽到怀里,身旁卷过一阵疾风。 季明伦停车的位置在一条僻静小路上,右侧一排停满了私家车,路面剩下的宽度刚好够往返车辆并行。如果遇到开得快的司机就很危险了。 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季明伦心有余悸,对着那辆车骂了声操,低头打量着江凛的手脚:“有没有受伤?” 江凛有些眷恋被抱住的感觉,可惜季明伦一下就放开他了,只好摇着头说:“没事,还好你拉了我一下。” “别站在这了,”季明伦被搞得什么心情都没了,带着他走到里面一侧,“快点回车上去。” 江凛不肯走,在又一辆车路过时,车灯照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他前面没说完的话,季明伦问:“刚才想说什么?” 情绪被突兀地打断了,江凛已经不想再提江见臣那些破事来影响气氛。 今晚夜色深沉,没有路灯的小路显得很安静,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发出有节奏的叫声。望着面前的人不算清晰的五官,江凛忽然意识到此刻的季明伦也看不清自己。 一阵难言的悸动悄然爬上心间,他忽然想跟季明伦说几句话,说一说平时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手指攥紧了牛仔裤的裤缝,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盯着那双在黑夜中透着微光的眼眸道:“其实人是会变的。” “以前不喜欢的人或城市,不代表现在也不喜欢。” 第29章 我跟你睡 那天回到家里,季明伦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睡着,一直在琢磨江凛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 江凛会突然想去以前不愿去的城市已经很奇怪了,更怪的是他总觉得江凛在借着这件事暗示,但究竟暗示的是不是他期待的那样,他不敢下定论。 他怕自己会再一次不受控制,又会深陷在失望里无法自拔。 接下来几天,他减少了去店里的时间,不过每次去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江凛。就像邓枫说的,江凛面试的是兼职,却像个全职员工一样天天来。而那天之后,江凛看到他也没有再说模棱两可的话,倒是邓枫多次周旋在江凛和他之间,问他俩的喜好,一遍遍地规划路线。 这几天邓怡也很少出现在店里,更没主动找他,不过到了出发当天,他到机场后邓怡还是过来打了招呼,要他品评今天穿的荷叶绿汉服。 这是邓怡第一次穿汉服,搭配两侧的花苞发型与发带,看着倒是眼前一亮。季明伦夸了句“好看”,她美滋滋地笑,说还带了两套更飘逸的,到西安换着穿拍照。 季明伦听得心不在焉,不远处的江凛穿着他送的那件白格子棉衬衫,下身搭一条黑色五分裤,靠在联排坐椅上看平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江凛抬头看过来,目光停在他被邓怡握住的手腕上。 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他问邓枫道:“人齐了?” “还差两个,”邓枫看了下腕表,“申燃和施晓闽还没到。” 施晓闽是邓怡的好朋友,也是这次与邓怡一起同行的女孩。季明伦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听见邓怡叫道:“她来了。” 季明伦没回头,倒是身旁的邓枫说:“那男的是谁,怎么还拖两个行李箱?” “那是她男朋友,应该是来送她的。”邓怡解释道。 翻出蓝牙耳机戴上,季明伦拉着行李箱走向江凛坐的位置。江凛脚边放着一只Tumi的银色铝合金行李箱,和季明伦的黑色行李箱是同款不同色,也是以前两人一起买的。 季明伦在他身边坐下,瞥了一眼行李箱的外观,江凛对行李箱保护得挺好,快三年了也没见明显划痕。 江凛也在看他的箱子,两人谁都没说话,倒是邓枫那边传来了吵闹声。江凛拿下耳机,季明伦也按了音乐暂停键,随后就看到邓枫神色不悦地朝他们走来。 “怎么?”季明伦问。 “施晓闽说她男朋友临时改了主意也想去。” 一直到申燃也来了,众人一道登了机,季明伦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施晓闽的男朋友昨晚单独买了同行机票,施晓闽也没提前通知邓怡,临时搞这么一出,气得邓怡都不想理她了,排队的时候她搂着邓怡哄了半天。 邓枫也很无语,不过人都来了没其他办法,只好帮着劝了下季明伦,唯有江凛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不在意,一直戴着耳机在看网课,等飞机滑行了才收起设备,朝前面看了一眼。 他们买的这趟班机在值机时系统出了故障,到机场再值机位置就被分开了。邓怡和申燃坐在季明伦前面,江凛和季明伦中间隔了走道外加四排位置,从江凛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季明伦后脑的棒球帽。 无奈地收回视线,江凛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下,邓枫从椅子缝隙间递来一样东西:“等等戴上休息下,你黑眼圈很重。” 邓枫拿给他的是一张蒸汽眼罩,上面写着【草莓啵啵味】,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味道,但江凛收下了:“谢谢。” 心知他很难改掉说谢的习惯,邓枫也不勉强,递完眼罩就靠回椅背上。江凛又看了一眼季明伦的方向,这次恰好遇到季明伦回头,不知是不是转过来看他的,彼此的视线很巧地撞在了一起。 飞机穿过云海后,江凛撕开眼罩戴上,又塞好睡眠用的耳塞。连着几晚他都在赶论文进度,这会儿还没闻到眼罩发热后的草莓啵啵香气就睡着了,中途连飞机餐都不想吃,一直到了咸阳机场才清醒过来。 补了一觉,他整个人精神不少,起身看到前面的队伍里邓怡正跟季明伦说话,季明伦转头应她,视线又飘到自己这一处来。 等拿完行李,邓枫便领着众人出了航站楼,叫了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去西安市区。 上车时,江凛看到季明伦坐在最后一排靠里面的位置,便想过去坐在旁边,谁知身后的邓怡拍了他一下:“江凛你跟申燃坐吧,我想坐明伦旁边。” 季明伦瞥了他俩一眼,继续转向车窗外面,江凛只得坐在前面一排,申燃对他笑了笑,他也点了下头。 邓枫平时就是会照顾人的性格,这次出行又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便主动扛起了领队责任,最后一个上车,看到江凛已经坐在申燃身边了,他便坐到副驾的位置。 路上不时会响起施晓闽和男朋友开玩笑的声音,江凛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听后排邓怡与季明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窗外日光晴朗,他的心情却渐渐转阴,等过了一半路程,身边的人给他递了包乐事的原味薯片。 “我不吃。”他推辞道,申燃靠近他低语:“吃点分散注意力吧,不然这么听一路够心塞了。” 他看着申燃,尚未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一包,申燃又往后面丢了一包:“学长,你俩也吃吧。” 邓怡接过薯片,说:“我不爱吃原味的,有其他味道吗?” 申燃两手一摊:“我只吃原味。” 邓怡想还给他,季明伦伸手接走,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车里响起了轻微的嚼薯片的声音,江凛听了片刻,低头撕开自己这包原味薯片,也放了一片到嘴里。 抵达西安市区后,车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下午四点了,司机将他们放在南大街的一家法式宫廷风酒店门前,众人下车后一起穿过了镶古铜的旋转大门。 门后的迎宾员即刻上前,将众人迎到旁边的客座沙发区休息,邓枫提前拿了大家的身份证,和迎宾一起去前台。 确认房间时,邓枫问接待员是否还有空房,得到的回答是现在属于暑假出游高峰期,酒店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 回到沙发旁,邓枫将情况解释了下,邓怡说可以在周边找其他酒店让施晓闽和男朋友入住,施晓闽便拉着男朋友跑了隔壁两家酒店,都听到了满员的回复。 他俩的住宿没搞定,邓怡也不可能直接进房间不理,便对邓枫道:“哥,不然你们谁挤挤?先两个人一间房睡一晚?” 他们定的房间全是单人房,只有邓怡和施晓闽那间是双床,如果真要挤就得有两个人睡一张,邓枫看了看季明伦,后者眉头紧蹙,他又去看江凛:“不然我和江凛一间吧,他睡床我睡沙发。” 江凛都想不到会有这种发展,正要拒绝就听到季明伦说:“也不确定要等几天才有房间,不能全程都睡沙发吧。” 其实邓枫也不愿睡沙发,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其他的了,要是不管施晓闽和王适,那样邓怡也难做人。 位于事件中心的施晓闽和王适两人默不作声,看着众人等结果,就在季明伦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单独去外面找酒店住的时候,申燃开了口。 “让江凛和我一起睡吧,我跟他身形差不多,睡一张床没那么挤。” 季明伦看了申燃一眼,这次不等江凛再拒绝就认同道:“这样好,就这么安排吧。” 邓枫去看江凛:“你OK吗?” 被众人注视着,江凛就算想说不愿意也说不出口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邓怡松了口气,对申燃说“谢啦。”又对江凛合起双手:“江凛,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江凛说没事,等那边办理好入住手续了,他随着众人起身,走进电梯。 几个人的房间分别在不同楼层,邓枫邓怡以及施晓闽他们先出电梯,约了休息半小时再出去吃饭。复古设计的老式电梯继续缓缓上升,在七楼停下,行李员请季明伦在走廊的沙发上稍坐片刻,先带申燃和江凛过去。 江凛站在季明伦身边没动,对申燃说:“我和他说几句话。” 申燃比了个OK的手势,跟着行李员往房间方向走去。江凛等他们走远了才转过脸看着季明伦:“今晚我想和你睡一间,可以吗?” 季明伦一手插着兜,一手握在行李箱的金属拉杆上,淡淡地看了江凛一眼。 江凛正等他回答,结果他就是不出声,那眼神也看不出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江凛只好说:“如果不行就当我没提过吧。” 转身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江凛往申燃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一步就听到季明伦说:“我不睡沙发。” 江凛回头看着他,捏着拉杆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我也不想睡沙发,能不能一起睡床?” 申燃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开门之前回头望了他俩一眼,等申燃把门关上了,季明伦抄兜的左手摸了摸自己那张房卡,转身道:“那就走吧。” 打开7019的房门,季明伦把行李箱放在墙边,先走进洗手间看了看卫浴的环境。 邓枫定的这家酒店是他最早想定的,无论是酒店的建筑外观或装饰细节都有着浓厚的宫廷情调。尤其是酒店房间的浴缸介绍,当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这种内部设计成一定曲线弧度的浴缸。不过当时的他不曾想过江凛也会来,而他们竟然又有机会睡在一张床上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多余的事,季明伦走到洗手台前洗手,顺便接水泼了泼脸,等他走出来时,江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里的那张床。 季明伦说:“我去和申燃说一声。” 没等江凛回头,季明伦转身出去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江凛走到床边,拿起床铺中间放的一小篮新鲜的蔷薇花瓣闻了闻。 进房间之前他都没想过酒店会这么有情调,虽然是单人房,但床也有一米五,而且像是为情侣量身定制的,除了橘粉色的法式窗帘以及墙边很有氛围感的星空投影灯之外,还有小圆桌上的水晶蜡烛台和香薰,触摸身体式的美人鱼台灯,最夸张的就是床头那幅画。 画中的少女倚在狮子怀中,曼妙的胴体白皙丰腴,仅以一层轻纱掩住重要部位,少女与狮子对视的神态说不出的暧昧,明眼人一看就能感觉出来作画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让季明伦和他一起住这样的房间,江凛都不敢去想晚上上床关灯后的感觉了。 走到7003的房门口敲了敲,季明伦看着申燃打开门,抱住胳膊笑道:“怎么,换成学长你要来跟我一起睡了?” 没理会他的贫嘴,季明伦低声道:“他睡我那,你别声张。” 申燃探头看了走廊外面:“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季明伦不愿公开和江凛的过去,但申燃作为身边唯一的知情人,他总这么瞒着也容易出问题,便让申燃进房间去,门关上才道,“我以前跟他告白过,但是他恐同,拒绝我了。” “恐同?”申燃显得吃惊,“看不出来啊,他对你这样,他恐同?” “因为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习惯依赖我了。”季明伦不想解释太多,“你知道轻重了,这事别宣扬出去。” “放心吧学长,”申燃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忍,“不过你现在这样,是还喜欢他吧。” 转身去拧把手,季明伦语气很淡地说:“没有,我早就放弃了。” 申燃嘀咕道:“你这样说放弃谁会信。” 门在身后合拢了,季明伦望向自己那间房的位置,想起申燃刚才的话,不禁自嘲地一笑。 的确是在自欺欺人,摸出口袋里的烟,他往安全通道方向走去,好在暑假结束江凛就走了,他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第30章 看他现在 抽完烟回到房间,季明伦进了洗手间,门刚关上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江凛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平板想过去开门,季明伦先一步出来,从猫眼看向外面。 邓怡低头在看手机屏幕,很快又抬手敲门,这次还叫道:“明伦,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让江凛来自己房间睡之前,季明伦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了,他挂上安全链,把门打开一道缝说:“我正要洗澡,你先下去吧,我很快就来。” “好,”邓怡应道,“那你快点啊,我先下去了。” 把门重新关上,季明伦回头看着江凛:“你先下去吧,我冲个澡就来。” 江凛迟疑着问:“申燃刚才没说什么吧?” “没事,他懂得轻重,不会乱说。”季明伦解释道。 江凛放心了,等了一会儿才拿着胸包下去,季明伦则快速冲了个澡,等他到楼下大厅时,其余几人已经坐在右侧的休息区,占了一张长沙发低声闲聊。 季明伦先看到江凛,他窝在沙发角落里,身边的邓枫不知说了什么,竟然逗得他笑了,随后才看到自己。 申燃也看到了季明伦,起身说:“学长来了,我们走吧。” 邓怡整了整汉服的腰带和裙摆,勾着施晓闽的手臂先走来,其余几人也纷纷起身,邓枫和江凛殿后,季明伦转身时还看到邓枫在与江凛说话。 申燃的胳膊从另一侧搭上他肩膀:“快把你的痴汉眼神收收,再看下去邓怡姐要发现了。” 被他瞥了一眼,申燃以为他会辩驳,没想到他只是压了压嘴角往外走。 出了酒店旋转门,室外的热浪迎面扑来,邓枫说道:“咱们先去回民街吃东西吧,往那边走一段就到了,里面很热闹。” 众人都没意见,于是一起朝着回民街的方向走去。过马路时,倾斜到西大街的太阳光如一层金纱落在两旁古色古香的建筑屋顶上,邓怡打开单反,对了几个景便叫住季明伦,把单反递给他来拍。 季明伦的摄影技术不错,江凛看他接过来,只稍微调了下便拍了几张还给邓怡。 邓怡回放刚才的照片,欣喜地夸他拍逆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绝,又问他这次怎么没把相机带出来。 江凛走在他们后面,视线落在前面那道高大的背影上,连身旁的邓枫又说了句话也没注意到。直到季明伦身边的申燃忽然转头看他了,才拿起手里的矿泉水喝。 进了北院门街,施晓闽的男朋友王适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最先说道:“我们吃什么啊?” 邓枫做了攻略,本来想带众人去一家比较出名的小店吃陕西特色小吃,结果进来了才发现迷宫般的街巷里到处都是不起眼但人头攒动的小店,他们一行人绕了快半小时也没找到目标,邓怡把手里的甄糕塞给施晓闽,上前几步叫住了还在观望的邓枫。 “哥,随便找个店吃吧,再走下去我吃这些都要饱了。” 邓枫回头看了一眼,不止施晓闽手里拿着吃的,她男朋友王适,还有江凛和申燃手里都有小吃。 邓枫走得一头热汗,也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便随便找了一家吃油泼辣子面和羊肉泡馍的店。本来还想着味道可能不行,没想到误打误撞,这家店的羊肉汤鲜而不膻,粉丝脆而不烂,金黄色的馍浸了肉汤的味道,一口吃下去别提多带劲了。 江凛本来就喜欢吃羊肉,吃完一碗又再叫了一份,季明伦坐他隔壁的隔壁,看他这样吃,担心一会儿不消化胃会难受,便靠到申燃耳边说了几句。 申燃低头吃了口面,咽下去才对江凛说:“我也想试试羊肉泡馍,不如你分一半给我吧,一碗我吃不完。” 江凛还没拒绝,一旁的邓枫先对申燃说:“我跟你分一碗吧,我也想吃但是吃不完。” 申燃咬着筷子,勉强答应下来,然后趁人不注意瞪了季明伦一眼。 饭后众人接着逛,邓怡被一家卖镜糕的小店吸引了,拉着施晓闽一起过去,很快邓枫和申燃他们也靠过去看店主绘制镜糕上的卡通图案。 江凛站在石板路中间,看了看身边和他一样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这里好热闹。” “嗯,”季明伦拉着他往旁边站了点,“刚才没吃撑?” “没有,”江凛避开了一个拿着冰糖葫芦还与同伴指手画脚聊天的游客,“我没放多少馍,主要是羊肉汤好喝。” 季明伦点了下头,江凛又说:“你那碗油泼面好吃吗?” “还不错。” “那明早我也试试。” 季明伦用下巴点了下前面:“要不要喝东西?” 江凛顺着看去,是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奶茶店。刚才吃了咸的,现在正好来点甜的换换口味,他便和季明伦一道过去,点了两杯桂花酿。 店员让他们稍等一会儿,季明伦拿了小票,转头发现江凛站在隔壁一家卖民族特色银饰的小店门口,垂眸打量着旁边彩色竹篮里随意摆放的白银饰品。 季明伦走过去,到了身边见江凛抬头看着自己:“前年送你的那条手链还在吗?” 那条手链在江凛去洛杉矶之前一直戴在季明伦的手腕上,这次江凛回来就没看到季明伦戴了,原因不必问也知道。不过现在看到其他手链,江凛又忍不住想问。 兴许季明伦只是收起来了,应该不会丢掉。 他这么想着,看向季明伦的眼神也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季明伦很想说已经扔了,然而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变成一句“收起来了。” 江凛抿着唇笑了,细长的眼眸弯弯的,比远处屋脊上的那轮新月更好看。季明伦不做声地看着他,见他弯腰在篮子里挑选,又问:“今年你的生日我错过了,补一份礼物给你吧。” 他弯下腰时T恤领口露出了一片白皙肌肤,季明伦侧身挪了一步,挡住了他朝向路人的角度。 江凛没察觉到季明伦动作包含的意思,仍旧望着他等待回答。 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季明伦望着旁边另一篮银饰说:“你补礼物选这么随便的东西?” 江凛稍稍一愣,直起腰说:“不是,我肯定认真选。或者你想要什么,你和我说。” 季明伦白了他一眼:“哪有生日礼物自己开口的,当然是要送的人想。” 江凛认真点头:“那我好好想。” 隔壁的奶茶店叫了他们这一号取餐,季明伦过去拿,他俩点的都是一样甜度的桂花酿,江凛接过来喝了一口:“这味道不错啊,一点也不腻。” 在【茶卡】做了一段时间,江凛对茶与咖啡也有了一定了解,季明伦却说:“还是有点涩。” 江凛又喝了一口,想问季明伦是怎么尝出来的,刚转过脸就见一道人影从后方跑向季明伦,手里还拿着两个竹签插着的镜糕。 江凛咬住吸管,看邓怡一脸兴奋地站在季明伦身边:“这是刚画的多啦A梦,怎么样很漂亮吧?” 不等季明伦回答,邓怡就递了一块给他:“这是给你的,吃吃看。” 季明伦右手拿着奶茶杯,插兜的左手没有拿出来的意思:“我很饱了,你自己吃吧。” “吃一口嘛,”邓怡用手臂碰了碰他,“特地给你买的呢,这上面的画都是老板刚刚才画完的。” 在邓怡劝季明伦吃的时候,邓枫也拿着两块镜糕走到江凛身边:“想不想试试?这里的特色小吃,这是玫瑰味这蓝莓味。” 江凛打量了一眼邓枫拿来的:“你吃吧,我有奶茶了,再吃这个会撑。” 邓枫笑道:“我也吃不下,先放着吧,等等谁饿了就吃。” 申燃站在邓枫身后嚼一块桂花味道的镜糕,忽然没忍住笑出声,邓枫问他笑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邓怡:“邓怡姐的镜糕要滞销了,枫哥你不去帮个忙?” 邓枫扭头一看,季明伦坚持不肯吃镜糕,邓怡看着镜糕上有点融化的多啦A梦,郁闷地自己张嘴咬了一口。 邓枫看得也想笑,但碍于那是自家亲妹,只好打圆场说:“邓怡你也别多吃了,小心一会儿撑了。” 施晓闽也在旁边劝着邓怡,季明伦则先一步往前走,众人又都陆续跟上。走了一段路,季明伦停在一家售卖特色物件的小店门前。 这家店的门口摆着个长方形的镜框舞台,一张宣纸糊住了四周做成背景,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拿着皮影在灯光后面表演,玩得不亦乐乎。季明伦看了片刻,回头想找江凛,发现邓枫又走到了江凛旁边,两个人低声在交谈。 申燃走到季明伦身边,跟着他一道回头看去,见他盯得表情都严肃下来了,怕他被人看出来,只好提醒道:“他们在聊奶茶,枫哥问江凛口感怎么样,江凛说你尝出茶涩了但他喝不出来。” 季明伦继续往前走,趁着后面的人听不到,申燃接着说:“学长你这样何必呢,真要放不下就再试一次把他追到手,总好过一直担心他被人抢走。” “他不喜欢男的。”季明伦沉声说。 “那是以前你表白的时候吧。” 申燃转身倒着走,发现几步开外的江凛虽然在与邓枫说话,但是眼神却看着他们的方向,便撞了下季明伦的胳膊让他看后面:“你看他现在对你的样子,你还能肯定吗?” 第31章 他贴着他 在回民街逛到了快九点,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南大街的城墙入口处。 西安市中心的这段城墙为明代时期建造,后经过修缮对外开放,邓枫统一在APP上买了门票,带着大家从永宁门上了城墙。 夜幕下的明城墙被中式灯笼照亮,上来后风大了许多,有不少游客与市民们正在悠闲地散步,还有一些小孩奔跑嬉闹,更有巡逻的保安在提醒注意安全,文明拍照等。 邓怡一上来就被城墙上迷人的夜色吸引了,拉着同样穿汉服的施晓闽拍照。本来想叫季明伦帮忙拍,但是季明伦正好在打电话,她就把单反递给邓枫。 江凛沿着城墙走了一段,不远处的钟楼通体亮着灯,流溢的华彩在夜色中如明珠般闪耀,他停下脚步,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风景照。 季明伦的说话声不知不觉来到了身边,他转脸看去,一阵风将刘海吹到眼角,他抬手拨开,恰好对上季明伦垂眸看他的眼神。 电话是季明伦的母亲程昱打来的,问旅行怎么样,得知江凛就在儿子身边,程昱想和江凛聊几句。 季明伦捂住手机,低声道:“你要不想接我就找借口你去上厕所了。” “不用,”江凛笑着伸出手,“一年多都没跟你妈说话了,给我吧。” 电话递了过去,季明伦听着江凛与程昱说话的样子,熟悉的语气一如往昔,不禁想起了刚才申燃提醒自己的话。 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人。 申燃并不清楚他们从前是怎么相处,虽然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江凛这次回来有一些过界的举动,但要解释成江凛想修复他们的关系也能说得通。 望着对面一排外观各有特点的酒店建筑群,季明伦转过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背靠城墙,继续听着江凛聊电话。 不远处的邓怡和施晓闽拍完了一巡,两人都拿出化妆包补妆,邓枫检查刚才拍的照片,扭脸发现他无所事事地靠在城墙上,便叫道:“明伦过来帮忙,我拍的这些都有点曝光了。” 季明伦不想动,不过更不想被人发现江凛在用自己的手机,只好走过去。江凛和程昱聊了一会儿,挂断后发现季明伦他们还在拍照,就把手机收起来,想着程昱和自己说过的话。 除了问他的学业情况外,程昱还向他打探季明伦毕业以后的打算。 在程昱眼中,他与季明伦依然是曾经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而他也清楚程昱和季卓昇一样,都希望季明伦能接手自己的事业。 如果程昱知道季明伦有移民的打算,很有可能会给季明伦施压,要他留下。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因为私心而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在最后及时打住了。 他不想惹季明伦不快,更不想给季明伦制造麻烦。 不过季明伦到底是怎么考虑的?都过去十多天了。 他独自在城墙边上发着呆,邓枫发现后走过来,靠在他身边欣赏下面车水马龙的夜景,还主动挑起话题。聊了几句后发现他心不在焉,便问是不是累了,他推说是,邓枫就说:“昨晚我也没睡好,不然早点回酒店休息?” 江凛就想要个与季明伦独处的机会,听完答应了,邓枫向着还在拍照的几个人走去,提议回酒店休息。 申燃无所谓,邓怡不愿意,说难得出来玩,这么早就回去睡觉多无聊。 邓枫又问了施晓闽和王适,他俩和邓怡同样想法。邓枫又去看季明伦,季明伦想都不想就说:“我不去了,让他们去吧。” 听说他不去,邓怡有点不高兴,好在没真的勉强他,只拉着施晓闽和王适一起下了城墙。邓枫看着妹妹的背影,不放心她在陌生城市里去酒吧玩,便说自己去陪着,最后只剩申燃与他俩一起走回酒店。 既然只有三个人,申燃就很识趣地走在前面,还边走边打电话跟朋友闲聊。季明伦和江凛落后了几步,对着繁华却陌生的热闹街道,江凛忍不到酒店了,问起他移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我妈知道了?”季明伦反问道。 “没有,阿姨只是问你毕业以后的打算,我说我也不清楚。” “如果阿姨知道了会阻止吧?” “对,所以这事先别说。” 江凛抿着嘴唇,嘴角向下压了压:“你想好了吗?” 季明伦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后抽了一口才道:“那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握住运动胸包的带子,江凛说:“我不知道。” “没想过留在洛杉矶?” “我想回厦门工作。” 继续走了几步,季明伦的声音被旁边一个大声讲电话的路人打断了,第二次江凛才听清。 他说:“我以为你没想过回来。” 江凛摇了摇头,他微垂着脑袋,细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又往前走了几步,季明伦说:“你也觉得我去比较好?” “不是,”江凛停下脚步,在季明伦回头看着自己时冲口而出,“其实我不想你移民。” “那样以后想见你的时候就见不到了。” 说到最后,江凛的嗓音都有些哑了。季明伦侧身站着,指尖的星火燃起袅袅青烟,旁边那家奢侈品商店的灯光太过明亮,江凛看不清季明伦的表情,不过很快的,季明伦朝他走了过来。 到面前后,季明伦伸出抄兜的右手按在他脑袋上,一下就把他的头发揉乱了。在他抬手想整理时,听到季明伦语气带着笑说:“走吧,回去休息了。” 问到最后换来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江凛其实很郁闷,却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坚持要一个答案。回到酒店房间,季明伦让他先洗澡,他没心思泡那个一看就很舒服的浴缸,冲了个澡便出来了。 这次出行他没带洗浴用品,酒店的香氛洗护是栀子花味道,季明伦从他身边走过时闻到了,觉得很舒服,后来进了浴室再闻就发现这味道有点上头。 脱衣服时脑子里总想着江凛洗完穿T恤和棉短裤的模样,一双长腿白白净净,短裤的裤腿松垮,但凡有点坐姿不正都能看到不该看的,也不知道晚上睡觉会不会走光。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身体就有了反应,考虑到还有一整晚的时间要相处,他把水流调到最大,借着水声遮掩发泄了一次,出来后江凛已经上了床,躺在左边的位置。 房间里熄了大灯,只剩两侧床头的美人鱼台灯亮着柔和的光,气氛显出了几分暧昧。 季明伦走到右边那一侧,掀开被子前打探了眼背对着他的江凛。 江凛刚才吹过头发,细软的发梢散在枕头上,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季明伦走到墙边,把空调调到他习惯的26度,又关掉台灯。 躺回床上,季明伦望着天花板,很快又不由自主地转脸去看右边,江凛始终没有动过,好像睡着了一样,黑暗中的身体轮廓随着呼吸频率微微起伏,很有规律。 看了一会儿,季明伦轻轻转过身,背对着江凛闭上眼。 坚持用这个姿势躺到半边身体都麻了,江凛终于动了,转过来看季明伦的背影,又撑了半个多小时,他也困得不行了,于是悄悄朝季明伦靠近,把脸埋在了季明伦的后颈处。 闻着那人发丝间熟悉的檀木雪松香气,江凛安心地睡了过去。夜里两人都没醒过,早上季明伦先睁开眼,发现身后紧贴着一道胸膛,江凛的呼吸落在他后颈处,一条腿挤进他两腿间。 由于靠得太近,江凛有反应的部位贴在他腰下面两寸,那个位置让他莫名觉得尴尬,想着如果两人可以对换姿势该多好。 只是想归想,他不可能这么干,便又闭上眼,想再感受一下被江凛拥抱的感觉。躺了不知多久,就在他又开始昏昏欲睡时,身后的人动了动,接着便听到江凛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他无法回头看,只能凭着感觉判断江凛应该醒了,不但醒了,身后的床垫还微微下陷,江凛撑起身探头看他,见他依然在睡,便躺了回去。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季明伦等着江凛抽回手脚,身后却没了动静。一会儿后,江凛的胸口重新贴上他后背,脸颊埋在他温热的后颈处蹭了蹭,又不动了。 睁开眼睛,他盯着几步开外的棕皮沙发,觉得后颈那一处皮肤像是被静电抚过一样,变得又酥又麻。 第32章 看上他了 江凛应该是想要再睡一下,贴住以后就没了动静。过了没多久,一条手臂从被子下面穿过来,轻轻搭在了他腰上。 被扶腰的人满心震动,险些没忍住动了下。 江凛已经醒了,还撑起来看过他,怎么可能继续和他维持这么一言难尽的姿势? 昨晚申燃说过的话又响在耳畔。 后面的臆想再度被习惯性地否定了,不过这一次他没能完全克制住冲动,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性,那是不是代表江凛回来的确是希望和他跨进一步? 以江凛内敛的性格来说,如果对他有感觉,是不太能说出口。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转过去抓着江凛的手臂问清楚,但是已经彻底清醒的大脑又把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后果甩到了眼前。 万一是他猜错了怎么办? 如果江凛只是没完全清醒,觉得这么靠着睡觉挺舒服的才没有放开呢?毕竟他们抱着睡了不止一次。要是江凛反过来问他为什么醒了还要装睡,他又该怎么回答? 没等他做出决定,身后的人又有了动静。 江凛悄悄收回手脚,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走进洗手间。 听到门上锁时“咔哒”的声响,季明伦转过身,揉着压麻的胳膊看向洗手间。 本来以为江凛只是去上厕所,结果很快有沙沙的水声隐隐传来。 想到刚才一直顶着自己的东西,季明伦垂头看了自己那儿一眼,懊恼地倒回床上,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去想洗手间里的画面,直到被茶几上的手机震动给打断。 邓枫打电话问他起床没有,要不要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早饭。 他现在这个状况一时半刻下不去,就拒绝了,随后茶几上另一部手机也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邓枫也给江凛打了。 把江凛那部手机的来电震动关掉,季明伦拿起烟和打火机,打开落地窗走出去。 半圆形的小露台正对着繁华的南大街,不同于昨夜华灯繁盛的夜景,早晨的南大街显出了古城庄严的一面,拥堵的车流从远处一直排到中心地标钟楼附近,东西北三条大街被轻度的雾霾掩去部分真容,倒是不远处的明城墙上旗帜整齐飞扬,还能看到底下的公园有不少人在晨运。 点了一支烟抽着,他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楼下宽阔的行人道,等烟抽得差不多了,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回房间时洗手间的水声还在继续。 靠到床头,季明伦拿起手机,上线开了一局游戏。 他的心思始终牵挂在洗手间的动静上,这一局表现不好,频繁送人头给对方。好在是随机匹配的队友,结束时系统提示他被举报成功,而洗手间的门锁也在差不多时候打开了。 江凛赤脚走了出来,身上还是穿着昨晚临睡前的T恤和纯棉短裤,头发没被打湿,不过脸颊透着可疑的红晕,表情也显得不自然,没看季明伦就走向行李箱的位置。 他不问季明伦是什么时候醒的,季明伦只得配合他,装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早洗澡。等他又回到洗手间换好衣裤后,季明伦也起来去洗漱。 洗脸时季明伦又做了一番挣扎,江凛却主动打破了沉默,走到门口问道:“刚才邓枫给我发微信说下去吃早饭,他有找你吗?” 季明伦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了,便应道:“找了,我说不下去。” “那我也不去了,我们早上吃什么?” “叫客房服务送早餐上来?” “也好,”江凛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菜单,回来递给他,“你看看想吃什么。” 吃完早餐差不多九点半了,邓枫又打了一次电话催促众人下楼集合,江凛和季明伦一起出门,等电梯时遇到申燃也开门出来。 信步走到他俩身边,申燃神清气爽地笑道:“早啊。” 江凛朝申燃点了下头:“早。” “学长,昨晚睡得如何?”申燃双手抄兜,上身倾斜向季明伦,撞了撞他的胳膊。 季明伦无视了他的调侃,把棒球帽戴好才说:“挺好。” 江凛不清楚申燃了解多少自己和季明伦的事,只觉得申燃能看穿很多,所以与申燃相处时很难放松下来,好在申燃也没再说不该说的话,到了一楼大厅便看到其他几人都到了。 施晓闽跟邓怡讨论着今天的口红颜色,王适靠在沙发椅背上补眠,邓枫看到他们便招呼其他人起来,一道去吃早餐。 江凛和季明伦都吃过了,到了小吃店就随便应付了下,邓怡看季明伦吃很少,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邓枫也问江凛是不是不喜欢吃。 他俩还没回答,对面的申燃先笑出声。几道视线都看过去后,申燃咳了一声,指着碗里喷香热乎的臊子面说:“这面太油腻了,一大早的肯定都吃不下,我也不想吃了。” 比起闽南的饮食习惯,陕西一带更重口味,现在又是夏季,人没胃口很正常,众人吃完便打车前往大雁塔景区。 上午的行程轻松,不过大雁塔景区在户外,随着地表温度快速上升,不到中午就已经破了40度,空气像火炉围绕在周围不散,偌大的音乐喷泉广场带不来一丝风。 邓怡与施晓闽两人各撑一把伞,拿手持小风扇都不顶用,更别说一直穿着防晒衣拉着拉链的江凛。季明伦看他热得脸色通红,想提议先去吃饭,还没张口就见邓枫走到江凛身边,把手里拿的传单对折后为江凛扇风,问他会不会难受。 江凛摆了下右手没回答,一旁的申燃插嘴说确实太热了,都没心思逛,还是先找地方休息。 大家意见一致,便走出景区打车。路上邓枫继续为江凛扇风,江凛过意不去便要过来自己扇,邓枫又从邓怡那挪了把伞过来,和江凛一道撑着走。 江凛拗不过他的好意,也因为穿了一上午防晒衣闷得有点恶心,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有申燃回头看了季明伦两次,发现季明伦的目光始终停在江凛身上,脸色不太好。 到了商场,他们进了一家韩餐料理店,入座时邓枫占了江凛身边的座位,季明伦和申燃坐在对面。趁着其他人在点餐,申燃靠近季明伦低语:“学长,你看枫哥对江凛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之前季明伦没动过这个念头,是因为在店里邓枫并未对江凛有特殊照顾。然而昨天出来后,邓枫就很在意江凛的感受,今天表现得更明显了。 不过要说邓枫是在照顾朋友也说得通,毕竟邓枫的那性格就这样,之前店里的员工一道出去郊游,他还主动背过脚扭伤不好走路的小旭。 拿出手机解锁,季明伦借着看微信消息分散注意力,吃饭时能感觉到江凛望过来几次,但他没有抬头去看。饭后众人在商场内逛到两点多,打车去了小雁塔景区,又在大慈恩寺公园转了一圈。 出来时日暮已经西斜到山尖,大雁塔的音乐喷泉广场恰好到了表演时间,他们看了一场壮观的音乐喷泉表演。结束后邓枫提议去吃饭,几个人便去了附近的音乐餐吧。 不同于昨晚在北院门街感受当地的特色,音乐餐吧的环境与氛围很熟悉,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开了张八人桌,点的海鲜气锅与啤酒端上来后,大家边听音乐边起筷,起先还都埋头吃着,后来就各自聊开了。 台上的主唱唱了四首布鲁斯音乐,休息片刻后转成情歌专场,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时,季明伦看了看对面位置的人,那人也抬眸望向他,接着就被邓怡的说话声打断了。 “明伦,这是那晚草地音乐节的最后一首歌啊,”邓怡拿着啤酒瓶笑道,“好巧。” 淡淡“嗯”了声,季明伦继续低头吃螃蟹,很快又听到江凛座位旁边的邓枫说:“要不要换一条湿毛巾?” 江凛在用手边的湿毛巾擦指尖,闻言便说不用了,看他擦完手坐着不动,邓枫继续问道:“吃饱了?” “嗯。”江凛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季明伦的方向。季明伦恰好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后,江凛听到邓枫说:“你吃得很少,要不要再叫点其他的?” 在外面转了一天,江凛没什么胃口,邓枫看他提不起劲便没有再问下去,等到所有人都吃差不多了,施晓闽提议再去酒吧玩。 邓怡附和,申燃也同意去,倒是季明伦依然不想凑这个热闹,借口今天走了很多路累了,想回去睡觉。 昨天被他拒绝了一次,邓怡已经不太高兴了,今晚他又不肯去。不过碍于众人在场邓怡不好多说,只得悻悻地拎包走了,施晓闽和王适也跟了出去。季明伦靠到椅背上,从裤兜里摸出烟才记起店里不能抽,于是起身道:“我下去抽烟。” 申燃和他一起下去抽,转眼就只剩江凛和邓枫两个人了。其实江凛也很想跟下去,好在邓枫抬手招来了服务员结账,和他一起下了楼。 季明伦与申燃站在对面的一株景观树下,两个人的脸被夜色与烟雾遮得不太清晰。等他俩过来后,邓枫问申燃怎么还不去,申燃说闹成这样没意思,不如回去休息,他们便到路口坐出租车,四个人一起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申燃坐在前排,江凛被夹在了邓枫和季明伦中间。碍于邓枫在身旁,他不好和季明伦说话,只能忍着回到酒店,结果进门时前台叫住邓枫,说刚刚有个客人退掉了房间,问他们需不需要。 邓枫看向江凛和申燃,江凛怕申燃同意,赶忙回道:“不用了,就这样住吧。” “但是床不算大,你和申燃一起睡有点挤吧。”邓枫说。 “没事枫哥,”申燃也帮忙解围,“我和江凛一起住挺好的,还省钱了。” 他俩都这么说了,邓枫便推掉前台。进电梯时,邓枫又问江凛:“我那间房其实挺大,沙发也很舒服,你要是跟申燃一起住觉得挤可以搬我那去,我睡沙发没问题。” 对于邓枫的盛情,江凛只能道谢并婉拒,在他俩说话时,申燃又去看季明伦。 季明伦微微仰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的楼层面板。 电梯抵达四楼后,邓枫与他们道了晚安便出去了,门即将关上时季明伦按了开门键,说有话与邓枫聊也出了电梯。 看着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邓枫问道:“想说什么,和邓怡有关?” “不是,”季明伦双手收进裤兜里,稍作犹豫地问,“你对江凛,是不是有意思?” 邓枫的眉头很快拧了起来,紧接着又哭笑不得地问:“你想什么呢?” “看你对他很上心,”把话挑明了,季明伦索性都说开,“喜欢他了?” “想哪去了?”邓枫无奈地叹一口气,“他是店里的员工,我多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他那性格和你们都相处不好,这次又是我叫他来的,总不能连我都对他冷淡吧。” 季明伦打量着邓枫的眼神,虽然邓枫说得很坦然,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跟着邓枫把同样的问题甩回给他:“你问这个干嘛,该不会是你对他有意思吧。” “神经,”季明伦转身去按电梯开门键,语气冷淡得有些许刻意,“我只是看你很关心他,以为你看上他了。” 邓枫笑了两声,胳膊搭到他肩膀上:“上去早点睡吧,想象力别太丰富。” 电梯到了,季明伦走进去,与邓枫互道晚安后回了七楼,发现江凛靠在房门边的墙上发呆,才记起房卡在自己手上。 过去开了门,江凛和他一起进屋,他问江凛要不要先洗澡,江凛便拿了睡衣裤进洗手间,他则走到沙发边打开电视。 他不想看电视,但是需要噪音来分散注意力,否则江凛洗澡的水声会让他不受控制地去想早上发生的事。江凛洗完后他也进去洗,出来时,江凛没有像昨晚那样躺上床,而是斜斜地靠坐在床头,灰色的棉短裤下一双长腿随意搭在被单上,跨间隆起了微妙的弧度。 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坐姿有不妥,江凛望着他,抿了抿嘴唇说:“我饿了,我们出去逛逛,再吃点夜宵好不好?” 第33章 眼光不错 今晚江凛吃得确实不多,酒倒是喝了两瓶。刚才上车时,季明伦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有点酒味,但他的眼神又挺清醒的。 “想吃什么?”季明伦问道。 “吃水饺吧,这里有家水饺据说是必吃的。” 江凛下了床,坐在床边穿拖鞋时,松垮的短裤裤腿被床单撩到了大腿根部。 季明伦又看了一眼那处浅浅隆起的弧度,转开眼睛道:“那你换衣服,我出去等你。” 在外面抽了支烟,江凛开门出来了,两人往电梯方向走去,到楼下江凛打开导航带路,走到钟楼前的十字路口找了个当地人问方向,连过了两条街终于来到德发长的门店前。 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建筑是一家老字号名店,“德发长”的繁体字牌匾立在最高处,每一扇落地窗前都悬挂一只巨大的红色灯笼,显得气派又有古韵。 二楼的大厅内摆满了大小桌,就算已经八点多了仍是食客满堂的盛景。两人被服务员带到一张小桌边,季明伦扫点餐码,把手机递给江凛问他吃什么,江凛没接,用胳膊肘撑着桌面,上身倾斜到他这边一起看。 桌是小桌,因而江凛这么一靠过来,季明伦就闻到了他头发上的香气。 不是昨晚的栀子花,是自己那瓶檀木雪松味道的洗发露。头七 目光顺着江凛修长的后颈滑到前方的锁骨位置,季明伦想着江凛身上的味道会不会也是自己那瓶运动沐浴露的香气。在他走神的当口,江凛戳了戳屏幕,转头对他说:“点这个二十四节气水饺吧,看着好……”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江凛也忘记自己靠太近了,这一转头季明伦的脸就在眼前,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了。 搁在桌面上的手臂往身体方向缩了一寸,江凛将视线转回屏幕,尽量让举动显得自然,季明伦则把手机放到他面前,端起茶壶给彼此各倒了一杯。 有了这个意外的插曲,接下来江凛都没去看季明伦的脸,点完餐就开始喝茶,视线则停在隔壁两张桌中间的空隙里。 隔壁桌靠窗,整面落地玻璃将不远处灯光绮丽的钟楼尽收眼底,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转过来对季明伦说:“这里的夜景真的美。” 季明伦也在看他看的方向:“嗯,和厦门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江凛捏着茶杯笑道:“还好来了,不然就错过了。” “你以前还嫌古都没意思呢。”季明伦也笑着说。 他的笑容看似随意,江凛却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当时的误会:“那次其实是你问的时机不对,我刚和我爸因为那个女人吵完架,下午你就说了。” “所以我不是不喜欢,只是那段时间没心情。” 江凛的母亲去世没多久,江见臣就马上娶了下一任妻子,这件事对江凛的打击不亚于母亲去世,也是直接导致他与江见臣关系恶化到无法修复的原因。 季明伦问:“当时为了什么吵?” 江凛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想去回忆:“记不清了。” “那就不要再想了,吃饺子吧。”季明伦话锋一转,江凛抬眼看去,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饺子和疙瘩汤端上桌了,江凛夹起一颗蟹黄饺子,季明伦拿着筷子看他,等他咽下去了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江凛夹起另一颗递到季明伦嘴边,“你也尝尝。” 季明伦看着这只递到嘴边的饺子,夹饺子的筷子在灯下泛着一层食物的油光。不同于上次在老余粥店的反应,这一次他没有迟疑就张嘴吃了,等筷子和饺子一并进到他嘴里,江凛才反应过来他们又一次共用了餐具,而且是自己主动喂了季明伦。 “是还不错,”饺子皮薄馅肉鲜美,季明伦神色如常地点评,“这个二十四节气也可以尝尝。” 不给江凛反应的时间,他夹起一颗外皮五颜六色的饺子递到江凛嘴边。 江凛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过界的举动上,饺子带着一点粘性的外皮贴着他的唇缝,他下意识张开嘴,那只饺子连着筷子一起碰到了他的舌头。 季明伦喂完以后也不问他好不好吃,又夹了一颗自己吃着。 “嗯,这个也可以。”筷子尖点了点颜色丰富的二十四节气饺子,季明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叫来服务员催上桂花稠酒。 桂花稠酒是这里的特色,淡黄色的液体表面飘着桂花瓣,喝起来有浓郁的花香。等服务员端上来后,季明伦给江凛倒了一杯,问道:“好不好喝?” “好喝。”江凛点着头,差点又要把酒杯递给他了,好在这次提前想到忍住了。 季明伦也喝了一口,这酒偏甜,口感有点像米酒。后来他俩点的核桃酥与香酥鸡也端上来了,江凛吃得停不下来,在掰香酥鸡时,两只手的手指都沾了油脂。季明伦看他给自己分鸡肉,想到他这两天在众人面前端着的吃相,心情又好了不少。 吃完后,两人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刚才江凛贪嘴,觉得桂花稠酒好喝就一个人喝了两壶,这会儿上头了,走路的步子都有点飘。季明伦走在他身边,被他时不时地撞一下手臂,干脆揽住肩膀帮他走直线。 江凛没有挣开,他转过脸看着季明伦,眼神变得大胆又直接,也不会想到这么看季明伦可能会尴尬。 避不开他的注视,季明伦只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好在看了一会儿江凛就转回去了,然而迈出去的左脚猛地踢到一截断掉的,只有几厘米凸起的石墩口子。 这一脚踢得毫无防备,当即痛得他酒都醒了大半,坐在地上抱着左脚,也不脱鞋就揉了起来。 季明伦拉开他的手,小心地把运动鞋和袜子脱下来袜子检查。 江凛的大脚指和食指明显红了,季明伦刚摸到他就倒吸凉气,连喊了三个“疼”字。 这么片刻功夫,脚趾的颜色又深了些,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江凛垂着脑袋,一脸憋屈地看着肿起来的脚趾,想等没那么痛了再站起,结果被季明伦先扶了起来,那人将鞋子塞给他,又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江凛抱着鞋子,也没注意到鞋底都压在了胸口的T恤面料上了,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季明伦转头催促:“上来。” 江凛犹豫了一下才趴上去,季明伦双手抱住他大腿内侧,将他往上提了提,他一手拿着运动鞋,另一只手扶在季明伦肩膀上,看这人背着自己朝着前方走去。 南大街的夜晚热闹而繁华,一侧的古城墙亮着迷人的景观灯,天空中盘旋着风筝与发光的儿童玩具,旁边的公园里更有三三俩俩散步的市民们。他俩逆着人流穿行在宽阔的人行道上,走了一段后,季明伦的一侧肩膀落下了重量。 江凛把头枕在肩上,望着对面大街的景致,开口说了句话。 他声音含糊,听着更像是嘟哝。季明伦没听清,很快他又说了一次:“你能不能别移民?” 脚步没有停,季明伦继续往前走着:“就算移民也可以通过网络联系。” 身后的人没声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指稍稍用了点力,随后又松开,等他终于走到路口,后面传来了物体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江凛拿着的那只鞋掉了。 肩膀上的脑袋呼吸匀速,季明伦叫了两声都没人应,便知道江凛是睡着了。想着他今晚两顿都喝了酒,季明伦无奈地蹲下来捡鞋,试了两次都不成功,好在有个路过的小女孩主动帮他捡起。 向这个扎丸子头的可爱小女生道了谢,季明伦把背上的人又往上托了托,等到绿灯就过了街。 回到酒店时已经满头大汗了,季明伦把江凛放到床上,先蹲下去看江凛的左脚。两根脚趾依然红肿,他从小冰箱里弄了冰块包在毛巾里冰敷,又拧了洗脸巾擦掉江凛脖子上的汗。 在给江凛脱裤子时,他尽量不去看最不该看的部位,不过在脱下来后,江凛翻了个身,侧躺着趴在了被子上。 包裹性很好的平角内裤把臀部浑圆饱满的形状勾了出来,连中间那道看不见的缝隙都变得若隐若现。季明伦转开脸,食指在鼻子下面擦了擦,逼自己什么也别想,拿了江凛的睡裤套上。 把人安顿好,他又洗了个澡才上床躺着,本来想看看手机再睡,没想到江凛翻身过来了,手脚一伸搭在他身上,脸也凑近了他。 季明伦忍着不动,确认了江凛依然睡得很熟才悄悄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一年前的那一晚又刷起了存在感,身体仿佛记起了与眼前人唇舌相交是何等刺激的感觉,想到桂花稠酒的香气,他忍不住了,头往前靠了点,却在即将碰到那双唇瓣时停了下来。 江凛安然的睡脸倒映在瞳孔中,令他意识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有多不妥。 今晚他也喝了点酒,虽然远不到醉的程度,但确实是失控了。 关掉台灯,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前还是没能忍住,轻轻抬起江凛的脑袋枕在自己臂弯里,以一个把人抱在怀中的姿势闭上了眼。 第二天江凛醒来时,季明伦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了。 他头有点痛,也记不清昨晚怎么回来的,倒是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裤,还不等他想起自己有没有换过就听到季明伦问他脚觉得如何。 看了眼已经没什么问题的脚趾,他总算想起是季明伦把自己背回来的。 吃完送到房间的早餐,他俩在12点准时到酒店大堂和众人集合。 今天的行程是大唐芙蓉园那一带,与昨天一样都在户外,转到下午三点多就热得不行了,众人在附近找了茶舍坐着吃点心,随后去吃了顿烤肉,晚上再看完大唐不夜城的表演。 离开曲江新区时刚过八点半,今晚邓怡没提议去酒吧,估计是连着喝了两晚,她到傍晚就开始频频捂嘴打哈欠。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开到酒店门口,大家下车后陆续走进大堂,等电梯时,申燃看时间实在早,就问季明伦和邓枫要不要去打台球。 他们三个都会打,王适对这个不擅长就不凑热闹了,邓怡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有点精神了也要去。申燃问江凛要不要一起,江凛想到季明伦的生日礼物还没挑,便想趁今晚去转转。 谈话时电梯到了一楼,施晓闽和王适进去,其他人回到酒店门口,申燃指着右侧说那边就有一家台球馆,他们几个便步行过去,江凛则往左边走。 南大街上有不少奢侈品商店,江凛走了没几步就进了第一家,开始看起柜台里摆放讲究,样式精美的饰品。店员来到他面前,热情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说:“我想挑一条适合男生戴的手链。” 上次送的物品也是手链,本来这次他应该避开这个选项的,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手链最合适。 把旧的那条换掉,以后季明伦手腕上戴着的还是他送的。 听他描述了要求,店员给他看了两条都不满意,于是领着他走到靠门边的柜台处,指着其中一款摆放在黑丝绒布上的手链做起介绍。 这条手链和他当时送给季明伦的那条无论在设计灵感或风格上都完全不同,之前那条比较个性,很配季明伦平时偏嘻哈的着装风格。这条手链则倾向百搭风,简单灵动却不惹眼,就算是穿衬衫或者西装也不觉突兀。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毕竟季明伦再过一年就毕业了,他希望这条手链可以一起见证那人转变了着装风格的过程。 这种想法称得上奢望,可他这次回来就是想追季明伦的,虽然困难重重,但不能给自己泄气。 他让店员把手链拿出来给自己试戴,刚扣上锁扣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是邓枫的,他转脸一看,原本要去打台球的四个人齐刷刷望着店里的他。 礼物刚戴到手上就被季明伦发现了,他立刻让店员帮着脱掉。邓怡先跨进来,看到手链时说道:“这条手链好别致啊,江凛你眼光不错。” 邓枫走到另一侧,把手腕摆到江凛手边对比了下,认同道:“确实好看。” 季明伦和申燃最后进来,申燃好奇地探头,季明伦则瞥了一眼。在他看向手链时,江凛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轻轻一碰江凛就先挪开了,他则想起了江凛说要补生日礼物的事。 江凛不会戴饰品,之所以在这里挑还试戴了,应该是选给他的吧。 想到江凛刚才试戴时兴冲冲的表情,季明伦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继续打量那条手链。 江凛看到他想笑又忍住了,心里不禁懊恼惊喜就这么没了,只好绕开众人先走出去。 邓怡跟在他后面问道:“喜欢怎么不买啊?那价格挺合适的。” “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江凛着急解释,出门时没注意这家店的门槛设计比较浅,一脚踩下去踏空了两层。 邓怡想拉他一把,还没碰到就被另一只胳膊抢先了,邓枫一个箭步跨出来拉住他,等他站稳以后也没松开手臂,问道:“没事吧?” 邓怡的手还伸在半空,看到邓枫一瞬间紧张的表情时,忽然恍然大悟了,把手臂放下。 江凛觉得丢脸,抽回胳膊后说了句没事,接着岔开话题问:“你们不是去打台球吗?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申燃,”邓怡笑着吐槽身后的人,“他记错方向了,把我们带到公厕去了。” 想到那个画面,江凛也有点想笑,邓怡则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用了,还是你们去玩吧。” “那行,我们先走。” 邓怡拉着邓枫走了,季明伦和申燃跟上,走过他身边时,季明伦又看了他一眼。 等到他们四个都走进前面的一栋建筑里,江凛回头看了看刚才出来的店,想想还是要换其他的礼物。 他往另一个方向去,拐进了一家商场,在他逛了大半个小时后,邓枫借着出来上洗手间的功夫回到了那家奢侈品门店。 店里临近打烊,邓枫走到刚才江凛靠的柜台前,让店员把那条手链拿出来看。 店员还是接待江凛的那位,邓枫问她江凛是否有回来购买过,她说没有,这条手链只剩最后一条了。 想到刚才江凛试戴时很开心的表情,邓枫让店员帮忙包起来,付完账离开了。 第34章 送我哥的 江凛转了两个商场,逛到门店都陆续打烊了才走出来。 他心里已经看上了那条手链,就算在其他品牌店里也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更合心意的,后来倒是看中了一个模特身上的皮带,不过那条皮带是秋冬预热款,还没正式上市。 回到酒店房间洗了个澡,他坐在床上,打开购物APP继续挑选手链。 季明伦回来时已经快两点了,看到房间里亮着灯,以为他还醒着,进来一看,他趴在床沿睡得正香,半条手臂伸在外面,手机掉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弯腰捡起手机,季明伦的目光停在了他没有盖被子的两条腿上。再删水印你全价包庇 以前不论冬夏,江凛的睡裤都是长款,这次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拿睡裤,竟然穿着这种松垮垮的纯棉短裤睡觉,稍不注意就会变成现在这样,裤脚被蹭到了上面,露出黑色的内裤。 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季明伦给江凛盖好被子便去洗澡,出来时关灯睡觉了。 由于邓枫临睡前在出游的群里发了通知,让大家早餐各自解决,江凛醒来看到了就没有马上换衣服,洗漱过后继续回床上躺着。 他们前三天都在户外,夏季的高热很虚耗体力,现在躺在空调房里,望着一窗之隔的艳阳天,连季明伦都不想动了,洗漱完喝了一大瓶矿泉水,也拿着手机躺回床上。 看他打开了游戏,江凛用脚背碰了碰他的腿:“早上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外卖和酒店早餐都行。” 季明伦随口道,上线就收到好友发来的组队邀请。江凛打开外卖APP,找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陕西口味的店,又问季明伦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季明伦说肯德基的蛋挞。 下完单,江凛翻了下微信,发现陆喆有发来新消息。 【出去玩得怎么样?进展如何?】 上周答应邓枫的出行提议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陆喆。当时陆喆就说这是个机会,他也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毕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可是真要去做的时候又很迷惘。 他和季明伦之间本来就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特殊情谊,现在这层关系修补得差不多了,他更是分辨不出季明伦对他是不是还有那种意思。 前天晚上出去吃夜宵时,他有想过借着酒劲跟季明伦表白,然而几次话到嘴边都像是被哽住了一样,那句“喜欢”简直比他这辈子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难。也让他感觉到当时季明伦对他表白得鼓起多大的勇气。 不知道该怎么回陆喆的关心,他干脆把平板拿过来,趁着有点时间再写一段论文。 可惜身边坐着一个总在扰乱他心神的家伙,他对着屏幕呆了半天也敲不出单词,最后被敲门声打断,只好下床去取餐。 先送来的是那家小吃店的早餐,他放到茶几上,叫季明伦过来吃,季明伦正打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没应他就听到了铃声响起。 “靠,”季明伦骂了一声,可惜手快点到了接听键,只好放到耳边说,“什么事啊?” “起来了,我游戏呢,晚点再说。”匆匆挂掉电话,季明伦把手机横过来,随即又懊恼地把手机丢床上,也不穿拖鞋就走到他身边坐下。 “输了?” 一看这人的脸色他就猜到了,季明伦很无语地看他一眼,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大口,吃下去才说:“差点逆风翻盘了。” 他忍不住笑:“电话谁打的?” “邓怡。”季明伦接过他递来的胡辣汤,也不用勺子,吹了吹就喝了两口。 “不烫啊?”他问道,季明伦摇着头,把胡辣汤递给他:“味道挺好的,你试试。” 看着碗里呈半凝固状的热汤,江凛就着季明伦端碗的姿势喝了一口,接着抽纸巾擦嘴:“是不错,你吃吧。” 季明伦观察着他的反应,还没看出端倪就听到外面又有人敲门了。 “应该是肯德基的蛋挞来了。” 江凛过去开门,门外的小哥正在保温箱里找订单,他弯腰与对方核对餐品,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后走出来一道身影,身影很快刹住脚步,愣过之后又回到了差点关闭的电梯里。 “您核对一下,一共两份蛋挞两杯冰拿铁。”小哥站起身道。 江凛接过食物和小票,向对方道了声谢便关门了,小哥走到电梯前发现门一直开着,一个女孩脸色很不好看地按着开门键。 不清楚女孩是什么情况,不过在他进电梯后女孩就出来了。 快步走到刚才的房间门口,邓怡看了眼门牌号。 7019,的确是季明伦的房间,那江凛怎么会穿着居家服站在房门口,还接外卖? 回忆着江凛头发有些乱,还穿着拖鞋的模样,邓怡忽然想到会不会江凛这几天都跟季明伦住同一间? 这个念头一起,她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想到季明伦的性取向,于是快步走到另一头的7003房门口,敲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应门,她给申燃打电话,申燃倒是接了,背景音有些嘈杂。 得知申燃在外面吃早饭,她问江凛有没在房间,自己要借充电器。 申燃不疑有他,说江凛应该在睡觉,让她不用上去了,找别人借。 挂断电话时,邓怡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 会不会是申燃出门时江凛的确在睡觉,后来才去季明伦的房间? 也许江凛只是跟季明伦一起吃个早饭而已。 这几天江凛明显是和邓枫更亲近,昨晚打台球时她还私底下问过邓枫是不是喜欢上江凛了,邓枫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让她别乱说。而江凛对邓枫也没有再冷淡或者保持距离的态度,所以她没道理去怀疑江凛和季明伦的。 这样说服自己后,邓怡下了楼,去酒店餐厅吃早饭。不过接下来的大半日时间她都无心玩乐,一直在暗中观察季明伦和江凛的相处。 今日的行程是海洋极地公园,与前几天一直待在户外蒸高温不同,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空调环境里,每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许是在人前的缘故,那两人并无明显接触,她只发现了几次眼神交流,但也是一眨眼就错开了。 施晓闽看她总在走神,下午休息的时候把她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她很想让施晓闽帮着参考下,又不想说出来丢脸,只好忍住了,想着再多观察观察,结果晚上回到酒店又发现江凛进了季明伦的房间。 她在外面守到了两点也没见江凛出来,第二天一早又去安全通道等,八点时江凛果然穿戴整齐,和季明伦一前一后出了门。 在安全通道的玻璃门后面靠了许久,邓怡用握着手机的拇指挂断了施晓闽的来电,胸口仿佛有几团气体在互相膨胀挤压着,难受得都有点喘不过气了,偏偏那一幕盘旋在眼前挥不去。 刚才开门时,江凛转身接过季明伦递来的棒球帽戴上,季明伦帮他把脑后的小辫子弄出来,表情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温柔。 施晓闽的电话被挂断后,邓枫也打过来,她依旧没接,直到季明伦打给她。 今天上午要去兵马俑博物馆,中午吃完饭就得回厦门了。为了方便转车,邓枫提前包了辆商务车,大家的行李都放在车上。季明伦打电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堂集合准备退房,只有邓怡不见踪影。 看着这个平时最期盼也是最难盼到的来电,邓怡心情复杂极了,可她没舍得挂断,接起来后,她说马上就下来。 十几分钟后,邓怡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其他人已经坐上商务车了,只有邓枫和季明伦站在前台边说话。看到她来,邓枫立刻走向她,接过行李箱道:“你跑哪去了,明知道今天行程紧。” 邓怡没吭声,瞥了一眼季明伦就往外面走。邓枫也没顾上继续问,到前台把她的房间退了,季明伦则跟在她身后一起上车。 这辆商务车比来时那辆更宽敞,除了施晓闽和王适坐在一起外,其余人都是单独坐的。 邓怡往空着的最后一排走去,施晓闽也不和王适坐了,到她身边坐下,小声问她去哪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看着季明伦在一张单人位上坐下,邓怡说了句“没什么”,靠着头枕闭上眼睛。很快邓枫也上来了,邓怡又睁眼看去,邓枫先是跟司机说了几句话,车子发动后转过身,选了江凛身边的位置坐下。 路上邓枫不时会与江凛闲聊,今天的行程是江凛比较期待的,来西安之前他就看过一些兵马俑的相关介绍和视频,而邓枫提的恰好是这个话题,因此两人聊起来比之前都热络许多。 在景区参观的过程中,邓枫始终走在江凛旁边。江凛偶尔会递眼神给季明伦,和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季明伦没有看过他,每每他望过去时,季明伦不是在看展就是与申燃说话,反倒是申燃和他对视了不止一次。 江凛觉出了奇怪,但是想到申燃是历史系的,也许季明伦和他一样在专注看展,就没多想。由于几次排队的时间都比预期更长,众人离开景区就坐商务车去了机场,午饭在机场餐厅解决。 吃饭时邓枫给邓怡夹了只灌汤包,低声问是不是心情不好,邓怡看他的眼神显得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在桌上的缘故,邓怡摇了摇头,只说有点累了。 高温下连着玩了几天是容易累,邓枫便没问下去,饭后大家一起去了登机口坐着,邓枫想抽烟,季明伦与申燃都不想动,只有王适和他一道去了洗手间旁边的吸烟区。 施晓闽在邓怡身旁刷抖音,时不时笑一声听得她心烦,她想从包里拿耳机戴,连上蓝牙才发现没电了,就把旁边的背包拿过来,想找邓枫的耳机用,刚打开拉链就看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手提袋。 袋子外面的LOGO是奢侈品牌,她觉得奇怪,再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扭脸去看江凛的方向。 前两天晚上江凛挑选的就是这条手链,当时被他们撞见后,江凛还很不好意思,在她问喜欢怎么不买时,江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没想好。 现在这条手链在邓枫包里,以她对邓枫的了解,邓枫不是一个会戴饰品的人,所以是江凛想送给邓枫,因为被他们撞见了所以事后才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能送这么贵的手链,看来他俩的进展比她想象得还快。 那江凛和季明伦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同时周旋在季明伦和邓枫之间? 攥紧手提袋,邓怡也等不到邓枫回来了,拿起包就走向吸烟区。 王适在打电话,邓怡过去的时候只有邓枫一人在抽烟,看她把自己的包拿过来,邓枫还奇怪,结果听她张口就问:“包里的手链是不是江凛送你的?” 拉开背包拉链看了一眼,邓枫反问道:“你翻我包干嘛?” “我拿耳机看到的,”邓怡已经着急上火了,也没压着声音又问了一次,“是不是他送的?” 邓枫觉得莫名,但是邓怡这一嗓子把旁边两个抽烟的男的和在讲电话的王适的目光都引过来了,担心王适会听出什么回去多嘴,邓枫把烟丢进灭烟筒里,不耐烦地道:“不是跟你说了这事你别管,也别多话。” 不给邓怡再问的机会,邓枫拎着包过去了,邓怡气得手抖,察觉到王适依然没眼力见地盯着自己看,索性进了隔壁的女洗手间冷静,直到施晓闽打电话催她登机了才回到座位。 回去的途中位置比较集中,又是下午最好睡的时段,大家都靠着椅背睡着了。落地后施晓闽与王适单独走,其他人则叫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市区。 申燃和江凛的家都在反方向,两人便一前一后上了前面路边待客的出租,邓枫让他路上慢点,车子又启动了。 从机场上车到现在季明伦都没说话,只戴着耳机听歌看风景,邓枫则低头回手机消息,邓怡时不时打量他俩,到了季明伦家楼下,邓怡跟着下车了,说有事和季明伦说,让邓枫先回去。 待车开远了,季明伦看着她问:“想说什么?” 邓怡憋了一路,就快忍不下去了,现在四下无人,她也没耐心再铺排什么,直接问道:“这次旅行你一直跟江凛同一间房,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想到邓怡会发现这件事,但季明伦也没否认:“我那间房更大一点才让他过来的,你想到哪去了。” 邓怡显然不信,看到季明伦面色不愠地要走,她又上前两步挡在前面:“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江凛现在和我哥有那种意思了,你跟他没关系最好,要是你也对他上心了就掂量一下吧。” 解锁手机,邓怡递给了季明伦。 屏幕上是一段几秒长的录像,拍的是邓枫包里那条手链,背景音是高崎机场的广播。 “这是我哥包里的,怕你不信拍给你看看,是江凛送给他的。” 第35章 你考虑下 在楼下等电梯时,季明伦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道略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回来了?” 不必回头看,他都知道拍他的是邻居苏砚。 刚才邓怡说过的话犹在耳畔,他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便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他没回头,苏砚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他片刻:“你这是晒黑了还是谁惹你了?” 瞥了一眼苏砚那张脸,季明伦说:“晒黑了。” 苏砚忍住笑,朝他晃了晃手里拎的大红色礼盒袋:“吃不吃寿司?纪乾刚给我送来的,海胆好新鲜。” 电梯门打开了,几个邻居陆续走出来,季明伦按住开门键,让苏砚先进去了才道:“有点累,不吃了。” 苏砚靠在电梯轿厢壁上,他则背对苏砚站着,电梯快速上升,一直到28楼才打开,苏砚跟在他身后出来,在他往左边走去时又问了一次:“是不是出去玩得不顺利了?” 停住脚步,季明伦现在不太想看到苏砚的脸,不过这么一提,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松开握住行李箱的手,他回头道:“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如果不想回答可以当我没问过。” 苏砚点着头:“你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 沉思了片刻,苏砚道:“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我从没有喜欢过女孩,对她们不来电。” 季明伦点了下头,转身时听苏砚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怪怪的。” 左手揣回裤兜里,季明伦拖着拉杆箱往自己的家门走去:“没什么,就是累了想睡觉。” 进了屋,他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到厨房接了两杯直饮水喝,嗓子里那股冒烟的感觉被压下后,疲倦感变得愈发明显。 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他也没去看放在桌面的手机,进了卧室倒头就睡。 他其实不困,就是没来由地累不想动弹,脑子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过这一觉没能睡安稳,很快他就被一幕噩梦惊醒。 梦里的江凛和邓枫坐在暮色深沉的海边,两人放在身侧的手悄悄牵住,邓枫对江凛低语了几句,江凛转过脸看他,随后他们就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靠近彼此,想要接吻。 睁开眼时,季明伦从床上坐起来,抽过床头柜的纸巾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月光从墙边的落地窗外投进来,房间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盯着那一束银白色的光,他记起了梦里的江凛曾对邓枫笑得很温柔。 虽然这是做梦,但是有没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江凛也会这样对着邓枫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江凛与邓枫真的已经互相有了好感。邓枫是个谨慎的性子,江凛又内敛,如果他们两个不愿意公开,那确实会连他都一起瞒着。 抓了一把刘海,邓怡的话不受控制地闯了出来。 在刚听到的时候,其实他并不愿意相信,甚至想过立刻打电话给江凛问清楚。 但在号码拨出去的那一瞬,他又忽然挂断了。 他应该要怎么问? 问江凛是不是跟邓枫好上了?还是问这次回来对自己的所有妥协和示好,就只为了做回朋友? 或者问性取向是怎么被改变的? 当时他向江凛告白是抱着赌一把的决心,可也是因为感觉到江凛对他的依赖,以及他在江凛心里与众不同的位置。 难道是在洛杉矶发生过什么事,江凛才开始对同性有了感觉,又因为能理解到他当时的心情,所以回来找他道歉求好。而他却误会了这种行为,自以为是地又妄想了一次,觉得和江凛有可能,以为那条手链是江凛补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也希望手链在邓枫手里只是误会,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难道要他笑着去祝福他们? 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他站起身,到客厅拿了手机。一解锁就看到江凛打来两个电话,发了两条微信。 【你到家了吗?】 【是不是太累睡着了?】 第二条消息发了半个多小时,他盯着江凛的头像,最后还是按了锁屏键,去冰箱拿了几瓶啤酒坐在阳台喝,喝完了继续睡觉,直到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 走到客厅时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中午了,等他从猫眼里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时,按住门把的手指握紧又松开了。 还没做好面对江凛的准备,现在把门打开,他甚至不知道该挤出什么表情。 门铃声持续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门,江凛给季明伦打电话,那头响到断线都没人接,他皱着眉,有点担心季明伦的情况了。 昨天一天季明伦的情绪都不高,回来以后不曾找过他,甚至连他打去的电话和微信都石沉大海。今早他打给邓枫问,邓枫说没联系过季明伦,不过昨晚是把人送到家楼下的,应该是太累了还在睡。 邓枫又问他找季明伦有什么事,他心急之下编了个谎,说是有东西不小心放在季明伦的背包里了。 邓枫问他是什么东西,如果着急自己可以帮忙去取,他说不用,下次再拿也一样,邓枫又问他昨晚休息得如何,要是觉得累可以缓两天再去店里。 谢过了邓枫的关心,他放下手机后去了季明伦家,可惜在外面等了半天季明伦也没来开门,他想着也许季明伦会去店里,便又转道去了【茶卡】。 现在这个时间【茶卡】刚开门没多久,只有祝祝一个人在做开店准备,看到他来了,祝祝问起他们这次旅行期间有哪些好玩的事。 他帮着做卫生,边与祝祝闲聊,边时不时地瞟向大门方向。到了下午五点邓枫来到店里,看他也在还觉得奇怪。 他说到附近买东西看店里只有祝祝便进来了,刚好这时是晚高峰,邓枫换了围裙开始帮忙,到晚上打烊时季明伦也没来过,只是在八点半给他回了一条微信,说回来以后事情比较多,今天一天都在学校。 他回道:【那你忙完了吗?晚上有没时间出来吃夜宵】 拿着手机等了许久,季明伦也没有回复。他忍不住了,等回到车上就给季明伦打过去。 第一次没人接,过了几分钟他再打,季明伦接了,电话那头杂音比较重,还有东西持续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听着像是在球馆。 季明伦喘着气,接起时还和队里的人说了句话,江凛想着他现在应该是不方便,就问道:“你今晚是不是没空?” “嗯,学校这里堆了几天的事,很忙。” 不知是不是剧烈运动的缘故,季明伦的声音听着明显哑了不少,解释完又对着在打篮球的人说了几句话。听出他的急躁和不耐烦后,江凛想到他现在应该是打一半过来接的,便说:“那好吧,你先忙。” 话音顿了顿,江凛本想再说明天能不能一起吃饭,还没开口就被季明伦一个“好”字打断了,接着就传来了挂机的提示音。 放下手机,江凛看着返回到通话页面的屏幕,心里感觉怪怪的。 季明伦怎么突然变冷淡了? 还是他想多了? 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江凛照旧去了店里。 一整天忙下来,他仍然没见到季明伦的身影。傍晚吃饭时,他忍不住问了祝祝这两天季明伦没来的事,祝祝嚼着排骨说这很正常,以前季明伦一周都未必来店里一次,反而上个月来得勤了,他们还觉得奇怪。 扒一口米饭,江凛知道上个月季明伦来得勤是自己的原因,兴许这次出门玩了几天,季明伦确实耽搁了不少事情要处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心里总是揣着一份不安,尤其这两天他发的消息季明伦都回复得很慢,字里行间也总能感觉到冷淡。 就算季明伦白天在忙没心思回,那为什么晚上回消息也总是简短到只有一两个字? 打开购物APP,他在海淘页面的订单里看到之前下单的手链已经过了海关,再过五六天就能到他手里了。他想借着给季明伦补过生日的时候表明心意,因此连生日蛋糕的款式都选好了,也在双子塔风景最棒的一家西餐厅订到周末的包间。 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季明伦突然这样,他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会不会等他告白完,他们不但没办法在一起,还会连这段友情都跟着结束了。 这一晚他时睡时醒,总是在做一些记不清但很不舒服的梦,中午去店里时也心不在焉,下午邓怡来了,和祝祝以及小旭打过招呼后,邓怡给他俩传了电子邀请函。 他当时在做单,根本没注意邓怡来的事,也不知道邓怡什么时候走的,后来还是闲下来了听祝祝和小旭聊起后天的生日趴才知道邓怡要过生日了。 看他没反应,祝祝想起邓怡来的时候没给他传邀请函,便问他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他对这个没兴趣,就随便敷衍了过去。 晚上临近打烊时,邓枫来到店里,穿了平时不会穿的白衬衫与休闲西裤,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 闻到他身上还有柏木味的古龙水香气,祝祝打趣他是不是佳人有约,他直接来到江凛身边,问江凛今晚有没有时间跟他去个地方,有点事想说。 江凛正打算下班后去季明伦家再看看,便推辞了,邓枫说那就占用十几分钟时间,他只好同意。 走出门店,邓枫让他坐进自己车里。在他问有什么事要说时,邓枫望着对面一排门店,随后从裤兜里摸出一条银色的手链。 “这条手链是你旅行的时候看上的,当时你没买,我就买了。” 借着对面门店照过来的微弱光线,江凛看清了手链的外形,惊讶地说:“难怪我再去的时候他们说没货了,原来是被你买了。” 邓枫将手链递到他面前:“送你了,收下吧。” 江凛愣了愣,把手链推回去道:“不用,我也买了。” “你又买了?”邓枫重复了一遍,接着无奈地笑着说:“那还真是不巧,但是这条手链我都买了,你不收的话扔掉有点可惜。” 江凛也没想到会这么阴差阳错,只好解释道:“其实那时候我不是钱不够才没买,谢谢你的好意,下次不用这样了,这条手链你给我吧,我把钱转你。” 江凛收下手链,拿出手机想给邓枫转账,邓枫拒绝了两次他都很坚持,看他真的没理解到自己的意思,邓枫不禁叹一口气,委婉地提醒说:“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吧?” 邓枫的性取向在店里不是秘密,江凛也清楚,只不过他一心都在季明伦身上,也没有自觉跟其他同性接触会有什么问题,因此压根没在意过这点。直到这一刻,邓枫的眼神直直地望过来,即便光线微弱,他也从那双眼中看出了不再掩藏的情绪。 眼尾挑起,邓枫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紧张地送礼物。” 如果前面江凛还在猜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么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却清楚不过。没想到邓枫会有这种心思,江凛立刻把手链塞回邓枫手里,打开车门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凛!”邓枫叫了他一声,见他关上门后飞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赶紧下车追上他,解释道,“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想让你清楚我的心意。如果你觉得现在还不合适,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你就躲着我了。” 紧张地盯着自己和邓枫之间的一步距离,江凛脑子乱得什么都想不了了,又听到邓枫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犹豫,一开始我不确定你的性取向,后来观察下来觉得你也许可以接受。我就是想争取一下,再过大半个月你就要回洛杉矶了,我不想留有遗憾。” 江凛仍旧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紧绷着,肩膀都能看出在抖,邓枫明白他需要时间去想,也没有再拦着他,退开一步说:“你先走吧,不过我说的这些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车,江凛俯身靠在方向盘上,缓了许久脑子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刚才他根本说不出拒绝邓枫的话,可是怎么会呢?邓枫怎么会对他有了那种感觉?还买了他想要送给季明伦的手链。虽然他也通过海外购物买了一模一样的,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他再送这条手链给季明伦只会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懊恼地打开购物APP,他想退货换另一条备选的手链,操作到一半时又记起这几天季明伦对他冷淡的态度。 既然邓枫是在那家门店买的,会不会后来季明伦看到了这条手链,也听邓枫说了对他有意思,所以这几天才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连手链都顾不上退换了,马上开去了季明伦家,在地库里没看到季明伦的车子,他不死心地上楼去,按了许久门铃都没人应,打电话则听到关机的提示。 在楼道里坐到半夜,他回到车里接着等,期间有两次熬不住睡着了,最后都被靠近的引擎声惊醒,可惜看到的都不是季明伦的车。 在地库熬到次日中午,季明伦的电话还是关机,微信也没回。这下他彻底慌了,季明伦从不会这样无故消失不让他找到,那人肯定是听邓枫说了什么,又看到手链就误会了。 下午他撑着去店里,然而到了打烊时间依然见不到季明伦,连邓枫都没来。下班后他又去季明伦家楼下等,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他头昏得都有些想吐了,想着这么下去不行,他打算找邓枫问清楚,结果看到祝祝在店里的微信群说今天会晚点到酒店,还艾特了邓怡。 这些天他心思都在季明伦身上,完全忘记了今天是邓怡的生日,以季明伦和她的交情应该会去捧场。他忙打电话给祝祝,得知生日趴举办的详细地点后先回家去洗澡休息,等到了下午就赶去方特乐园。 第36章 解释清楚 邓怡的生日趴选址在酒店泳池边,邓枫找了生日策划工作室来安排,现场依照邓怡的喜好布置。入口处架设了三层藤蔓与白蔷薇缠绕的拱门,场地内随处可见白玫瑰郁金香以及紫色鸢尾花的点缀,到场的女孩每人还赠送一把蕾丝洋伞用于防晒。 今天来的都是邓怡邓枫的朋友,彼此间多少有些熟识,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唯有一人独自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带着耳机闭眼休息,期间数次有人过去打招呼他都只是淡淡地应了下,直到有人摘掉了他的一只耳机。 不耐烦地睁开眼,季明伦看到邓怡穿着件桃白相间的小波点抹胸,下身搭双层蕾丝白纱裙,正逆着阳光对自己笑。 从邓怡手里拿回耳机,季明伦继续闭眼听歌。 他态度如此冷淡,邓怡倒没有生气,毕竟那天晚上他嘴硬说了对江凛没兴趣,但是邓怡能看出来他在掩饰。再说这几天他跑到鼓浪屿去避而不见,今天却肯给邓枫面子回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趴,就算邓怡心里也不爽,只要一想到他开始疏远江凛又觉得值了。 没再吵他听歌,邓怡继续与其他朋友打招呼,最后走到在茶点区吃小蛋糕的施晓闽身边,问她王适怎么没来。 施晓闽说王适家里有点事临时来不来了,但交代了自己把礼物送来。 邓怡笑了笑说没事,又问道:“你看见我哥没?” “没啊,”施晓闽转头看入口,“是不是还没来。” 昨晚邓枫一夜未归,早上她起床时发现邓枫满身酒气睡在客厅沙发上,半边身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知道邓枫有什么不高兴的喝成那样,叫都叫不醒,到了中午她出门时邓枫还睡得死沉死沉。 “算了不管他,”邓怡道,“你陪我去后厨看看,等等要上自助餐了。” 把车停到B3的停车场,江凛锁上车门,去坐电梯时遇到两个女孩在议论酒店三楼的大平层观光台视野超好,附近什么都能看清,作为拍照背景也很绝。他盯着两个女孩刚才按的3层键,决定先上去看看泳池的情况。 观光台在三楼最靠外的位置,与另一侧的艺术空间分隔开来,江凛照着指示来到观光台外侧,视野果然非常棒,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碧蓝色泳池,还在人群中找到了靠在躺椅上摆弄单反相机的季明伦。 转身下了楼,他一路跑到泳池入口,却被负责接待的侍应生拦下了。对方请他出示电子邀请卡,他想起邓怡没给自己发过,便解释说进去找个人就出来。 侍应生提醒他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入,他只好到旁边去等了一会儿,很快有几个新到的客人围在了侍应生前面,趁着侍应生低头检查的当口,他压低棒球帽的帽檐,飞快走了进去。 顺利进来后,他直奔泳池边,谁料刚拐到左侧就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 “江凛?” 那声音听着耳熟,他回头一看,果然是施晓闽,而她身边的邓怡也看过来了。 虽然知道这么闯进来不合适,但江凛不想浪费时间了,可他还没走几步邓怡就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臂说:“你怎么来了!我又没邀请你!” 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对于邓怡忽然变脸的态度,还以为是不高兴自己不请自来,于是想解释一下,话刚出口就被邓怡拉着往外走。 “邓怡,我真的找明伦有急事,我说完就走。”江凛抽回被她拉着的手,转身时看到季明伦已经发现他们了,蹙着眉站了起来。 江凛快步走到他面前:“我有很要紧的事和你说,你给我几分钟行吗?” “什么重要的事?”邓怡挤到他和季明伦之间,恼道,“江凛你别仗着熟就不要脸啊,这是我的生日趴,我没邀请你闯进来几个意思啊?” 他们这边起了争执,四周的十几双眼睛纷纷看了过来,随后就有玻璃落地的声音。众人又转头看去,是一个男生不小心碰掉了女朋友的杯子。 趁着邓怡也看向了那边,江凛绕开她去拉季明伦,邓怡反应了过来,顿时怒火中烧了,伸手推了他一下。 原本江凛站的位置距离泳池有几步远,但他刚才绕开邓怡时已经退到了池边,邓怡推的时候也没注意,直到江凛忽然向后仰倒,就这么栽进了池水中。 邓怡愣住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身后又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低头一看,是季明伦手里那台5D4的单反掉在池边的砖面上了,而她则被季明伦猛地推到一边。眼看那人要跳下水,这时水面掀起一片水花,江凛浮了上来。 泳池水只有一米五的深度,即便江凛不会游泳也能站得稳,他刚才呛了一口水,站稳时咳嗽了几声,目光望向岸边的季明伦,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 季明伦险些下了水,此刻见他浮上来了又欲伸手去拉,随后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看便清醒了过来,脸色更难看了,转身就往外面走。 “江凛,刚才是你自己没站稳啊,不关我的事!”煞笔 邓怡匆匆留下这句话去追季明伦,到身边时,她故意挽住季明伦的手臂,见季明伦竟然没推开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到门边时季明伦顿住脚步,看向了迎面而来的另一个人。 邓怡顺着看去,发觉这个长相很不错的男生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随后就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和江凛有点像,想到江凛有可能带着别人来她的生日趴捣乱,她不满道:“这谁啊?不会是江凛的亲戚吧。” 季明伦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听完更烦,瞪了邓怡一眼后,他用力把手臂抽回来,对几步开外的苏砚和纪乾说:“你们怎么在这?” 苏砚说:“我还想问你呢,那是谁?” 苏砚用下巴点了点里面泳池正在爬上岸的江凛,季明伦没作解释,只回他一句“先走了”便朝着酒店方向大步而去。 苏砚从没见过他这么冷淡的态度,不禁好奇地继续看向泳池。 江凛已经站起来了,没理会其他人递来的目光,他走到门口,看到了门边站着的年轻人。 这人有一头柔顺的长马尾,和身边的另一位成熟的男性互相牵着手,在他看去时也在打量他,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凛也认出这个年轻人是上次在白云寺看日出时见过的,也是季明伦那个戴口罩的邻居,原来季明伦和这人没有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他松了口气,顾不得再多想其他的就往酒店方向追。可惜季明伦走得很快,他身上又湿透了一直在淌水,到了酒店门口被门童拦下,对方叫来服务员给他拿了毛巾和毯子,将身上的水稍微擦干了才让他进来。 这么一通耽误,季明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他试着到前台询问刚才进来的男生房间号,对方果然以无法透露客人隐私为由拒绝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泡了水的手机,试了几次屏幕都亮不起来。 旁边等待入住登记的几个客人都在打量他,他后知后觉感到了尴尬,正考虑着要不先开间房收拾一下,不远处的电梯门便打开了,跑出来一个穿运动背心和五分休闲裤的年轻人。 对方出了电梯就往大门跑去,没几步猛地停下来,转头看到他又跑了过来。 “江凛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啊。” 看着他刘海耷拉在眼角的狼狈模样,申燃从裤兜里掏出钱包说:“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帮你开间房洗个澡吧。” 江凛没有动,漆黑的瞳仁盯着申燃:“你是下来找我的?” 申燃一时语塞,江凛又问:“是不是明伦让你下来的?” 虽然季明伦交代过不能说,但申燃觉得瞒着没意义,便承认道:“我在休息室跟朋友聊视频,学长打给我说你掉泳池里了,让我下来帮你开间房收拾下。” “他在几号房?” “他没有在几号房,是邓怡姐包了几个房间给需要休息的人休息,房间里都不止一个人。” 江凛朝他伸手:“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申燃很干脆地拿给江凛,电话接通后他刚说了两个字季明伦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又是关机提示。 他把手机还给申燃,要申燃带他去休息室看看,申燃提醒他如果季明伦存心躲着他是找不到的,他坚持要去,申燃只好带他上楼,结果几个休息间一一看遍,最后有人说季明伦刚才换完衣服走了。 拖着步子来到走廊上,江凛望着长长的尽头处折射进来的晃眼光晕,扶着旁边的墙蹲了下去。 今天已经见到面了,可他还是没能把最想说的话告诉那个人。 “江凛,你没事吧?”申燃走到他身边蹲下,掌心扶着他的肩膀问,“还是先洗个澡吧。” 摇了摇头,江凛裹紧肩上的毯子站起来:“我回去洗,今天麻烦你了。”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江凛声音哑了不少,在申燃坚持想送他时伸手拦了下。看他走进电梯了,申燃无奈得叹气,拿出手机找季明伦。 看到申燃发来的消息时,季明伦刚坐进车里。 邓怡按住车门不让他走,他抬起眼眸瞥了邓怡一眼,邓怡眼睛都红了,咬着嘴唇问道:“你就这么心疼他吗?刚才我又不是故意的,今天是我生日啊!” “你说走就走,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原本季明伦不想在今天把话说绝,可到了这一刻,他再顾虑邓枫的面子也无用了。 将手机丢到驾驶台上,他嗤笑道:“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不喜欢女的,你不信,非觉得我跟你哥一样也有可能。现在呢?” “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江凛,不管他是不是跟你哥在一起了我和你都不可能。但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跟你哥也不用做朋友了。” 拉住车门扶手,季明伦用力关上门,也不再看邓怡一眼,等车子开到地面了才给申燃打过去。 “学长你们到底搞什么啊,江凛怎么会掉泳池里了?”申燃问道。 想到江凛落水后的样子,季明伦攥紧了方向盘,沉声道:“他现在怎么样?” “刚走了,说回去洗澡。” “我知道了,谢了。” 悬着的心归了位,季明伦把手机又丢回驾驶台上。 前面的红绿灯即将要跳黄灯,他踩下油门过了街,回去的一路都压着临近超速的车速在开,到了市区还是不想回家,索性找了个酒店顶层安静的户外酒吧喝酒。 本来他想发泄放松一下,没想到喝一半时旁边那对男女开始调情,那些露骨的话语不断往他耳朵里钻,他愈发觉得心烦,酒也不想喝了,去隔壁酒店开了个房间睡觉。 为了避免想起江凛,他只在付款时把手机打开,其余时间都关机了。可即便是这样脑子还是不肯放过他,尤其是躺到床上后,江凛落水的一幕又回到了眼前。 心脏也仿佛记起了那一刻的反应,又跟着抽搐了一下,胸口又闷又痛。 讨厌到了现在还会被江凛的一举一动影响到的自己,因此就算清楚这种逃避的举动没有用,他还是在酒店浑浑噩噩待到第二天才回家。 到家洗了个澡,他在热牛奶时终于打开了手机,果然看到江凛打过电话给他,其余的未接来电里有两条是宠物店的号码。 这家宠物店是江凛寄养芝士的店铺,之前江凛在洛杉矶时他经常会去看芝士,不过交代了老板不要告诉江凛。 回电话过去,老板说江凛有一段时间没带芝士出去了,昨天问了说这几天有点忙,所以老板想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带芝士去散散步。 长期寄养在宠物店的宠物更需要定期有熟悉的人陪伴,季明伦没拒绝,过去接上芝士在附近公园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小区楼下,刚在长椅上坐下抽烟就听到有人叫他。 苏砚穿着外出的衣裤在打量他脚边的芝士,他随口问了去哪,苏砚说去动车站。见他气色不佳地抽着烟,苏砚到他身边坐下,问起那天泳池的情况。 他一直没告诉苏砚江凛已经回来了,到了如今也不想再细说。不过苏砚凭着感觉认出了江凛,他就顺着解释了几句。 看他不是很想说话,苏砚岔开话题聊起这条柯基犬。他抽完烟,问苏砚怎么去动车站,得知苏砚是打车,他正好想散散心便说送苏砚一程。 由于两人都没吃早餐,季明伦先拐去了麦当劳的得来速餐厅,路上苏砚没忍住好奇心,又问起他和江凛的过去。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点,说的时候心情还比较平静,甚至有了种真的放下了的错觉。等把苏砚送到了动车站,他拿起手机滑屏解锁。 前面开车的时候,江凛打了两次电话给他,第一次他没有接,第二次他有些犹豫了。 只因刚才闲聊时苏砚提到了一件事。 前段时间苏砚和纪乾去武夷山玩,在去白云寺看日出的路上碰到了江凛。苏砚说当时江凛总在偷看他和纪乾,他还以为江凛对纪乾有意思,就故意亲纪乾给江凛看。 他问江凛当时有没有反感的表现,苏砚说没有。听到这里他已经能确定江凛的性取向的确被改变了,但是又隐隐觉出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江凛为什么会去白云寺看日出? 那地方江凛只去过一次,是和他一起去的。而且听苏砚说那里到了现在还是没怎么开发,路和以前一样难走,江凛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再去,除非—— 那个始终没办法死绝的念头又如复燃的灰飘了出来,他越想越觉得说不通,再三犹豫后,他终于打开了微信。 这几天微信被他设置成了消息不提示,所有的信息他都没看过,就是怕万一不小心看到了江凛发来的内容。 一直往下翻到了“凛”的头像,右边显示的最新未读内容是:【如果你气消了愿意听我说,能不能回我一下】 指尖悬停在消息框上方,拇指关节弯了几次才按了下去。 江凛发的消息不算多,其中还有一张手链照片。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我很想和你解释一下】 【这条手链的确是我想买给你的生日礼物,那晚被你们撞见,我想着没有惊喜了就打算换一个,没想到邓枫会买了】 【后来我看过很多其他的礼物都不满意,我心里已经认定这条手链最适合你了,我在海淘下订单,这两天会收到】 【邓枫他,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种误会,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 【明伦,我都回来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如果你气消了愿意听我说,能不能回我一下】 第37章 陪着你睡 把袋子里的最后一点面包咽下去,江凛吸了一口牛奶,吸管传出空了的“滋滋”声响。 屏幕上的论题才写了个开头,他想去再拿一瓶牛奶来喝,起身时头有些昏,又坐了下来。 电脑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陆喆发来了视频通讯的邀请。 他按下接通键,画面中容貌清秀的大男孩拿着把蒲扇在扇风,盛夏的阳光穿透枝叶洒落在他头上身上,风一吹动,细细密密的金色影子就会在他身上轻轻摇摆,有一种插画中宁和美好的画面感。 想到他回去以后惬意的暑假时光,江凛心里羡慕,问道:“你这又是在哪?” “在我外婆家附近的池塘边,”把画面切到后置镜头给江凛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陆喆又切回来,打量着屏幕上的他,“你这脸色,生病了?” 江凛声音有些沙哑,气色也不够好,他听完笑了笑,往后靠到椅背上:“有点低烧。” “是那天着凉了?” “没有,昨晚才开始低烧的。”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烧?” 江凛把左手伸起来给陆喆看,陆喆说:“这湿疹怎么回事啊?比之前严重了好多,你去医院了吗?” “昨天看了,医生说我应该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过敏严重,”江凛鼓起腮帮子叹了口气,“想不起来是碰了什么,反正先吃药观察下,发烧应该也是跟这个有关。” “那你自己注意点体温,如果缓两天还是退不下去还得去医院。” “嗯。” “对了,季明伦找你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江凛头向后仰起头,陆喆看他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了颤,随后才垂下头看着自己:“没有。” “还是关机?”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陆喆疑道,“你没有再打了?” 安静了片刻,江凛说:“打不动了。” 这次换屏幕对面的人沉默了下来。 那天在方特发生的事陆喆已经知晓了,陆喆说:“不想打就别打了,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找你的。” 想到暑假还剩下的时间,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和陆喆聊完视频,江凛起身去了厨房,想泡一杯咖啡来提提神,往烧水壶里接水时习惯性地探头看窗外,然而这一看就愣住了,水壶都没拿稳,掉在了水池里。 关掉流水,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探头看了看外面。 楼下停的那辆车不知到了多久,哪怕这个角度看不到车牌号,只凭外形轮廓以及那一抹骚气的极光蓝色也能猜到是季明伦的车。 季明伦来了。 那个人来找他了?! 手指撑在水池边缘,江凛继续盯着车,看了片刻也没见有人下来,难道季明伦是已经上楼了? 这个念头一起,门铃声就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走到玄关,通过猫眼看清外面的人便把门打开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不过季明伦已经进来了,门一关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猝不及防撞进了另一道胸膛里,腰后面环过一双胳膊将他困住,季明伦的气息如一张密织的网兜了下来,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畔,痒得他忍不住缩了缩,却被抱得更紧。 对着棕红色的木门失神了片刻,江凛眼眶一热,也抬起双手抱住了季明伦的脖子。 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传递着对方急促的呼吸,让他想到季明伦在喘气会不会是因为跑楼梯上来的。 这人就这么抱住他了,是不生他的气了吗? “你微信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现在告诉我。” 抱着他的人开了口,低沉暗哑的嗓音钻进耳朵深处,把本来就失控的心跳勾得越来越快。 那句曾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对方的话又徘徊在了嗓子眼,如同被什么东西梗住一样上不来。 但江凛知道季明伦很想听,而他也很想说了,想马上就让季明伦知道。 “我,”张开嘴试了几次,等到他把脸都憋红了,才终于完整说了出来。 “我喜欢的人,是你。” 虽然最后两个字的发声变轻了些,但是腰上的手臂却因为这句话而箍得更紧,他觉得难受了,却不想推开,反而愈发顺从地贴着那个人。 直到季明伦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在他耳畔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怎么把你抱这么紧了还没有真实的感觉。” 江凛懂这种心情,别说他了,就算自己也如坠梦中,脚明明踩在地上却觉得很软,站不稳的感觉。 不过—— “你再用力的话,我要不能呼吸了。” 为免季明伦继续用力下去,江凛只得提醒。腰上的手臂一松,季明伦放开他,两人又面对面看了看彼此,江凛先招架不住了,错开目光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你脸好红。”季明伦说。 江凛愣了一下,随后转过来看着季明伦,察觉到那人眼底的笑意时,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身去鞋柜里拿了季明伦的拖鞋放在地上,刚要让季明伦换鞋就被捉住了手指。 打量着他的手背,季明伦皱起眉:“湿疹怎么这么严重了?” 指尖传来了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盯着被握住的手,江凛又有些失神了。 没听到回答,季明伦抬头看他,察觉到他脸更红了,又问道:“声音也不对,你这是发烧了?” 另一只没握住的手伸过来,季明伦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变化不是很明显,便拉着他进了次卧,发现桌面上电脑开着,除了面包袋子和牛奶之外,还有三瓶空的红牛。 江凛的注意力一直在被牵住的手上,没缓过劲来,直到听见季明伦问:“你一下喝这么多红牛?” 抬起眼眸,他撞上了那双眼中久违的关切的情绪,不禁坦白道:“这几天晚上睡不好,白天都会犯困。” “你这样身体哪能吃得消?”季明伦抬起彼此牵在一起的手,又问了他一次,“湿疹到底怎么回事?去医院看过没?” “看过了,”不好意思当着季明伦的面再去看彼此的手,江凛看着旁边说,“医生说只是过敏严重了,吃点药就好。” 他手上的湿疹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十根修长的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季明伦没被他忽悠过去,到客厅找了电子体温计先量体温,发现有37.9度便不让他碰电脑了,得知他还没吃午饭,季明伦要他躺上床,盖好被子正要去煮吃的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明伦,你不会再误会我了吧?” 江凛心里牵挂着这件事,虽然现在季明伦的态度是不生气了,但是没说清楚的话他还是想先说明白。 背对着他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在床边蹲下与他平视:“我先去煮面,等你吃饱了我们再慢慢说。”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江凛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羞怯,松开手说:“好。” 来到厨房,季明伦打开冰箱,里面的蔬菜都不算新鲜了,垃圾桶里也没什么厨余,刚才在桌面上只看到面包的包装袋,估计江凛又没好好吃饭。 将可以用的食材全部拿出来清洗切好,季明伦煮了一锅丰盛的烩面,想拿碗来盛的时候碰到了一只手。 江凛将两个白瓷碗递上,他接过来,装好以后拿给江凛,再装自己那碗,等他拿着筷子出来时,江凛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递了双筷子给江凛,季明伦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他说:“吃吧,小心烫。” “你也吃。”江凛说。 夹起一口面吹了吹送进嘴里,季明伦咀嚼时抬眼一看,江凛握着筷子没动,注意力都在他脸上。 把面咽下去,他问:“怎么?” 江凛摇了摇头,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扬起嘴角说:“只是想到上一次这样同桌吃饭还在西安。” 这么一说,季明伦就想起了那个去德发长吃夜宵的晚上,后来江凛喝多了踢到脚趾,被自己背了回来,当时江凛还问了一个问题。 把面上几块炸得酥脆的五花肉条夹到江凛碗里,季明伦说:“那天晚上你喝多了怎么还能忍得住不说。” 放下筷子,江凛看着他说:“其实好几次都快忍不住了,但是不敢说,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季明伦也放下筷子:“那为什么不问问我?” 靠到椅背上,江凛收着下巴,细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因为害怕。” “怕什么?” “怕问了以后又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江凛扣着居家裤上的柔软面料,“怕这次轮到你再也不想看到我。” “所以一年前你是抱着再也不想看到我的心情才跑了?” 季明伦故意曲解江凛的意思,江凛果然着急了,挺直脊背道:“不是,我那时候只是太慌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 他急得两只手都抬到了桌面上,季明伦握住他的左手,叹道:“也怪我,那次我也有错,没给你心理准备。” 指尖又被包裹进那人温热的掌心里,这种亲密的触碰有着难以形容的安抚作用,身体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片刻之后江凛才说:“明伦,你真的还喜……” “对,”不等他说下去,季明伦主动承认,“所以听到你可能对邓枫有意思的时候,我才没办法面对了。” ——没办法面对你,更面对不了自己。 江凛动了动嘴唇,半晌之后,季明伦等到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 摩挲着他的手指,季明伦说:“那天你掉下泳池有没感冒?” “没有,”江凛笑了笑,“天气太热,其实还挺凉快的。” 虽然江凛的语气显得无所谓,但是想到那天自己没把他拉上来的事,季明伦愧疚道:“那天我没拉你上来是我不对。” 江凛又笑了:“你都气成那样了还能叫申燃来帮我,所以我也不觉得难受,而且那只是个意外。” “那天我和邓怡说清楚了,如果她继续任性下去不保持距离,我和她哥也不用往来了。” 不想多谈邓怡,季明伦松开江凛的手,拿起筷子递到他手边:“好了,其他的等等再说,先吃面吧,不然要坨了“。” 饭后季明伦去洗了碗,出来时给江凛带了杯温水,看江凛吃了三种药,他便拿过这三种药的说明书仔细看。 江凛吃饱了开始犯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季明伦让他上床躺着,他说:“等你走了我再睡。” “睡吧,”季明伦继续看说明书,“我不走了,在这陪你。” 身边的人一时没了动静,等季明伦转过脸看他时,他小声问道:“那你要不要也午睡一会儿?” 季明伦没吭声,黝黑的瞳仁直直地望进江凛眼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莫名让江凛紧张了起来。 以为季明伦是没适应他们现在的关系转变,江凛想给自己搭个台阶下,措辞还没想好,季明伦的手先伸了过来,再次牵起他的手。 “好,”微微前倾上身,季明伦附在他耳畔说,“我陪着你睡。” 第38章 不想穿了 躺到床上,江凛盯着床头柜上的吊灯,满脑子都是季明伦刚才说的那句话。 很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抱着睡过,但是被季明伦这么刻意地说出来后,意思好像就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互通了心意的缘故。 吊灯尾部是一根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黑色音符支架,这让他想起了被季明伦丢掉的那枚捕梦网。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对季明伦坦白,捕梦网也不会被丢了吧。 脚步声从外面踱进来,察觉到他在走神,季明伦在床沿坐下,问道:“想什么?” “在想那个被你丢掉的捕梦网有点可惜。” 季明伦换好了睡裤,闻言便笑着躺下:“没丢,被我锁柜子里了。” 江凛正将被子腾一半给他,听完一把坐了起来:“你没扔?那你怎么骗我。” 让他重新躺下,季明伦给彼此盖好被子后坦白道:“为了气你。” 看着隔壁枕头上那张要笑不笑的侧脸,江凛忍不住在被子下面掐了一把,看季明伦痛得倒吸凉气了才解气,转过身背对着。 用掌心搓了搓被江凛掐疼的部位,季明伦从身后贴上江凛,探头打量他闭眼的样子,笑道:“这就生气了啊?怎么不想想从你回来到现在我被你气过多少次?” “所以你要一一讨回来。”江凛替他总结。 腰上伸来一条胳膊将自己抱住,江凛感觉到颈窝处有些热,随后意识到那柔软的触感来自季明伦的嘴唇。 紧闭的睫毛轻颤了颤,他听到季明伦低声说:“我没这么想过,舍不得再跟你生气了。” 落在颈窝的吻抽离而去,江凛睁开眼,转过脸与季明伦对视。 季明伦用胳膊肘撑着上身,两人的目光缠了片刻,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注意力也来到了江凛的嘴唇上。 江凛被那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脸颊升温,被子下的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季明伦搁在他小腹上的手。 这动作像是按下了开关,季明伦低下头,在他鼻翼亲了一下,感觉痒痒的,像是在心上用羽毛尖挠了挠。 垂下的眼帘遮去了眼中紧张的情绪,季明伦的第二个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心跳声渐如擂鼓,柔软的唇瓣舔湿了紧闭的唇缝,交融的呼吸开始分不清彼此,江凛不自觉地松开嘴唇,季明伦握住肩膀让他躺平,体重压了上来。 汹涌的念潮一触即发,他被身上的人咬住唇瓣吮吸,在轻微地试探过后,攻势迅猛而来,很快他的舌尖就被嘬得发麻,腰被掌心揉得酸软,战栗着发出了呜咽声,去抓被子的手被倒扣住,最后一点力气也让人卸下了。 不同于一年前那个惊吓过度,无法思考的吻,这次江凛始终半睁着眼眸,他看不清身上的人,却能在识海深处描绘出季明伦此刻的模样。那人吻他时情动的姿态随着掠夺的动作越来越清晰,而他也在这种燥热的纠缠中被点燃,不愿再一味地承受。 他的主动配合加剧了这个吻的失控,很快就感觉到有什么戳着他了,身上的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狠狠呼吸着。 天花板上朦胧的一片白投进了瞳孔中,江凛大口地喘着气,涣散的视野找不到焦点。嘴唇被咬肿了,酥麻中带着丝丝疼痛感,却又不及颈窝里拂过的热流存在感更鲜明。 抬起发软的手搁在季明伦后颈上,他用指尖轻抚着那一处滚烫的肌肤,很快季明伦的呼吸就缓了下来,抬起脸摸了他的额头,说:“你还在发烧,先睡吧。” 江凛点了点头,他的气息也平复了不少,不过脸颊依旧很红。季明伦从他身上下去,谁也没提彼此那儿的状况。给他盖好被子,季明伦躺平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捏了下床单,刚想提醒自己别想了先睡觉,身边那人就转了过来,又靠近他说:“还是抱着睡吧。” 浮上心头的喜悦托起了嘴角的弧度,江凛由着季明伦重新抱住自己,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一直在虚空中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稳稳捧住了,整个人都感到了轻松。 这些天没能好好休息,此刻闭上眼没多久,他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直到了傍晚才醒来,意识朦胧间发觉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也很暗。 摸着旁边冰凉的枕头,他以为季明伦走了,睁眼却发现卧室门缝四周亮着暖色的光。 掀开被子下了床,江凛走到客厅,餐桌上放着十几盘洗好的食材,中间围着插电的火锅,一侧的电视播着新闻,但没有声音,反倒是有很轻的说话声从厨房方向传来。 他走到厨房门外,听清了是季明伦在打电话。 那人背对着他看着窗外,说话声虽然小,但是短短几句就听出了对象应该是季卓昇。 两人在谈移民的事。 这也是江凛现阶段最在意的一件事,他安静地听着,很快就被转过身背靠水池的人发现了。跟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几句,季明伦收起手机朝他走来:“怎么醒了也不出声。” “看你在说正事就没吵你了。” 刘海被撩开,季明伦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额头:“傍晚给你量过体温还是低烧,现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江凛摇了摇头:“睡一觉好多了。” “先坐下来吃饭吧,”季明伦握着肩膀让他转过去,推着他到桌边坐下,把电火锅的功率开到最大,“想喝什么?我买了橙汁,可乐……”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响起,随后便是眼前一暗。 季明伦还没反应过来,江凛先笑出声。 无奈地摇头,季明伦打开手机的闪光灯,雪亮的光线照在江凛白净的面庞上,看他笑得合不拢嘴,季明伦也笑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一下子没想起来。”江凛解释道。 季明伦往厨房走去,江凛也跟过去,看他打开电闸箱检查后说:“又烧保险丝了。” 上次台风天过来时,季明伦帮江凛换过保险丝,于是去柜子里又拿了一粒换上,然而这次的保险丝估计质量有问题,换上以后不会亮。 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保险丝了,拍掉手上的灰,季明伦说:“今晚先去我家吧,明天白天再回来帮你弄。” “那桌上的东西怎么办?”江凛问。 “打包端我那去。” 季明伦说干就干,和江凛两个一人拿手机照明一人拿袋子打包,很快就收拾干净了。江凛回到卧室换了套衣服,下楼坐进季明伦的车里。 路上季明伦拐到一家生鲜超市重新买火锅底料和蘸酱,到了家,食材一一摆上桌,江凛起筷后就没有再停下过,吃了这些天以来最满足的一顿。 可惜他手上的湿疹还不能碰酒精,否则夏天吃火锅配冰啤酒才最惬意。 饭后季明伦洗碗,他站在旁边帮忙,季明伦让他先去洗澡,他想起刚才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裤,便说:“等等你找衣服给我换吧,我的没带来。” “你的衣服我都收在储藏室里,太久没穿了要洗洗,你先去衣橱里找我的。” 擦碗的动作一顿,江凛抬头问道:“你没扔了那些衣服?” 季明伦反问他:“怎么,希望我扔了?” “不是,”把擦干的碗叠上,江凛继续拿下一个,“上次过来你给我穿你的衣服,我以为你把我的那些都扔掉了。”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很快水流声停止了,季明伦抽过纸巾擦手,靠近他说:“上次你是真没穿内裤?” 想起那回大胆的举动,江凛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擦碗布想往房间里走,被季明伦伸手一拉捞回了怀里。 他俩刚刚互通了心意,江凛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双手撑在季明伦肩膀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季明伦感觉到了,便松了松力道,问:“还没习惯?” 江凛点了下头,怕季明伦再误会他,又主动解释:“给我两天时间就好。” 松开抱住他的臂膀,季明伦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头发,说:“自己去拿睡衣裤吧,内裤就别穿了,我的对你来说太大,不会舒服的。” 这话说完,江凛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地红了,也懒得跟他再争,转身就朝主卧走去。 望着江凛负气的背影,季明伦忍不住笑了,继续打开水龙头洗碗。 站在主卧的柜门边,江凛找了一套墨蓝色的睡衣出来,又打开下面放内裤的抽屉,本来想找一条穿,结果翻了一遍发现季明伦真没说错,那人的内裤对他来说是大了不止一号。 想到了穿在自己身上的效果,江凛耳朵都开始热了。干脆也不拿了,直接关上柜门去洗澡。 第39章 要买两打 等江凛洗完澡出来时,发现主卧门框上又挂上了捕梦网,季明伦则站在书桌前,见他进来了便让他过去,把一条手链放到他掌心里。 江凛看着手链,听季明伦说:“前段时间锁扣断了,我送修过,看得出来吗?” 仔细打量了片刻,江凛道:“你不提我都看不出。” 右手撑在桌沿,季明伦侧过身,朝他抬起左手:“本来一直都戴着,刚好你回国前一周多坏掉了,不然那天早上你突袭来我家,肯定还能看到我戴着。” 江凛将手链解开,从两侧绕过明伦的手腕扣好,笑着说:“如果那时候你戴着,也许我当时就跟你说了。” “说什么?”季明伦垂眸问他。 江凛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头扭向了一旁,刚洗完热水澡变得通红的耳廓在鬓发间若隐若现。季明伦盯着他的侧脸线条,细腻的肌肤光滑柔软,看得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凛略抽了声气,转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随后眼前的光线就被遮挡了,季明伦的气息笼罩而来,他的后脑被那人手掌心扣住,唇上传来了另一双唇的触感。 江凛闭上眼睛,心跳随着季明伦的入侵越来越快,渐渐地就站不稳了,需要抓住季明伦的双臂来借力。 惦记着他烧还没完全退,季明伦只稍稍解了渴便放开他,去浴室拿来吹风机帮他吹头发,吹干以后让他先躺着,等自己洗完澡出来时,发现他又坐起来了,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关掉寝室的大灯,季明伦问道:“这么晚了跟谁聊?” 江凛双手握住手机,神色有些凝重地回答:“邓枫。” 在他身边坐下,季明伦把枕头垫起来,听完便看向手机屏幕:“说了什么?” “他问我还去不去店里。” “你之前是怎么拒绝他的?” 提起上次邓枫找自己告白的事,江凛只觉得郁闷,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邓枫就看上自己了,还买了他想送给季明伦的手链送给他。 “他找我说的时候我太吃惊,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冷静了就打电话跟他说清楚了。” “你有告诉他喜欢的人是我?” “没有,”江凛摇着头,就着季明伦扶自己肩膀的动作往后面靠去,见季明伦把被子拉到他胸口处,便主动抬起胳膊让季明伦把被子掖好,“我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没有说。” 打开床头柜上的电子体温计,季明伦拉起T恤的领子让江凛夹在腋下,看好时间才说:“那他相信你有喜欢的人了?” “应该是信了,后面他没有再说什么,这几天也没找过我。” 思量了片刻,季明伦说:“其实刚到西安的时候我就看出邓枫不太对劲,后来还当面问了他,但他否认了。” “你问过他?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想多了。”靠在枕头上,季明伦抬起双手在脑后交握住,“我猜他应该是还不想让人知道才瞒着。” 江凛与邓枫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对邓枫了解有限,他问道:“那泳池发生的事邓枫也不知道吗?” 那天过去时江凛没见到邓枫,后来他再找邓枫说清楚,也没听邓枫提过泳池。 季明伦说:“应该不知道吧,我那天和邓怡说了狠话,她估计面子上过不去了,没有跟邓枫提。” 解锁手机屏幕,看着邓枫发来的那句话,江凛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就听到季明伦说:“别去店里了,你这手也没办法再做事。” 江凛的双手手指还红肿着,确实不适合再去店里工作,而且他也没办法面对邓枫,万一碰到邓怡也只会更尴尬。他点了点头,输入一行字:【抱歉,店里的工作我不能做了】 消息发出去以后,江凛把手机调整到静音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季明伦的手伸过来,从他衣领钻进去,把体温计拿出来看。 “37.6,”季明伦皱着眉,“低烧一整天了,睡觉之前再吃颗药吧,要是明天还在低烧我就陪你去医院看看。” 江凛没觉得难受,不过还是顺从地点头,吃完退烧药便躺下了,季明伦关上台灯,被子在身后发出摩擦的动静,接着他就感觉到季明伦的身体贴了过来,抬起他的脑袋让他枕着胳膊,另一条手臂则绕过他的肚子抱住。 刚陷入了黑暗的视野什么也看不清,身边那人的体温却温暖得很真实,江凛放松身体,让自己陷入季明伦的怀抱中,一会儿后感觉到季明伦的嘴唇贴上他眼角不动了,他没忍住笑,睁开眼去看身边人。 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他只能隐约看到季明伦盯着自己的眼睛,黑暗掩饰了羞怯的心理,却放大了脆弱与渴望,他忍不住了,翻过身与季明伦面对面,手伸过去抱住那人的腰。 空调运作的声音很轻微,甚至还不及彼此的呼吸声明显,记不清是谁先主动了,四片唇瓣又纠缠在了一起,季明伦扣着江凛的手腕,被江凛收拢的手指触碰到手背,便松开手腕与江凛十指缠绕,直吻得江凛气息不继,某个地方也掩饰不住存在感了才肯停。 额头抵着江凛的额头,季明伦边喘气边说:“你还在发烧。” 江凛一个字也回答不了,脸热得都快冒烟了。 刚才他主动向季明伦靠近,其实并没有想做那件事,他只是想要跟季明伦抱得更紧一些,想让这样安逸而隐秘的时光留得更久一点。季明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想—— 没等到他缓过来,季明伦又说:“忘记把你的内裤拿去洗了,明天怎么办?” “明天就回家了。”江凛开了口,发现声音哑了不少,他清了清嗓子,顺势把季明伦推到旁边去,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季明伦又从身后缠上来,搁在他小腹上的手动了动,他以为季明伦是要往下伸,顿时紧张了,然而季明伦只是蜷了下手指,半晌之后才说:“明天要是退烧了就出去转转吧。” “去哪?” “去给你买两打新内裤,后面会换得很频繁,太少了不够穿。” 假装听不懂季明伦的话,江凛把红通通的脸藏进枕头里,不吭声了。 想到他现在害羞的样子,季明伦心情愉悦地说:“晚安。” 片刻之后,江凛才哑着声回答:“晚安。” 虽说第二天去约会,但是上午起床时,季明伦接到申燃的电话,要他帮忙去救场。 今天下午校篮球队有一场练习赛,最近季明伦都不在状态,因此请了半个月的假,主力是申燃,结果这小子说昨晚不小心在浴室滑倒扭到腰了,早上还是起不来,怕教练骂所以找他帮忙。 季明伦回电话的时候江凛也醒了,正抱着被子,小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望着他。 被江凛用睡眼朦胧的眼神看着,季明伦都想不到下一句话该说什么了,电话那头的人没等到他回答,以为他不同意,只好继续委委屈屈地拜托他,他却把手机挪开了些,坐到床上俯下身,在江凛的嘴角亲了一下。 江凛笑了,抬起左手推开他,被他趁机再次弯腰,这回亲到了嘴唇上。 捂着嘴不让他再亲,江凛作势起床,很小声地说:“我去刷牙。” 江凛从床尾溜了下去,季明伦伸手一把抓空了,看他鞋也不穿就往外面走,便拎起脚边的拖鞋跟上去,等他穿好了才有心思回答电话那头的人。 “行,”季明伦应下了,“你跟教练说一声,我下午准时到。” “谢谢学长!”申燃松了口气,也不跟他多废话就挂断了电话,江凛挤出牙膏,看着大镜子里的季明伦说:“你下午有事?” “嗯”,将手机揣回裤兜里,季明伦搂住他的腰,“申燃要我帮忙打一场练习赛,他腰扭到了,没法上场怕教练骂。” 江凛点了点头,等把牙刷完了才说:“申燃这人挺好的,之前也很照顾我,你能帮他就尽量帮帮吧。” “那我们的约会只能改下次了,”季明伦看着江凛,“你不失望?” 拧了把毛巾洗脸,江凛的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笑道:“我可以陪你去篮球馆,看你打球也一样。” 把江凛掰正了站好,季明伦低下头,给了他一个湿热的,带着柠檬薄荷香味的吻。 中午吃完饭,两人一起去了学校的体育馆,虽然是练习赛,但是前来助威的女生竟然比上次季明伦做主力的那场还多,场地旁边的墙角也放了好几箱应援饮料,不过每个箱子上都用马克笔写着申燃的名字。 看着那堆箱子,季明伦还以为申燃是心有愧疚,但是又觉得不对,这么多饮料可是要不少钱的,申燃家境算不上富裕,不会无故这么花钱。 刚好有个一年级的学弟从旁边走过,季明伦叫住他,问这堆箱子是什么情况。 学弟先是捂嘴一笑,然后指了指左侧看台,等季明伦看过去后才说:“学长看到了吗?赵霁羽来了,这些是他买了送给申燃学长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头你吗似 昨天那章上午更的傍晚才锁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导致的,已经申请解锁但是最快也要周二CP才能处理,没看过的麻烦再耐心等等吧,真的不好意思…… 另外本文不会有占用主角戏份的副CP剧情,大家可以放心。 祝大家新年快乐,所有的不如意统统留在了2022,2023一定万事大吉。 第40章 他的腰围 打量了一眼看台上那位穿白衬衫戴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中透着股清冷的男生,季明伦更觉不对劲了。 赵霁羽这人他听过但不认识,是历史系有名的帅哥,家境成绩相貌都没得挑,就是性格冷淡不喜社交,不过凭着那张比校花还好看的脸外加一米八三的模特身材,在女生当中还是很有人气的。 只是赵霁羽不是爱好运动的类型,之前从没见他来过篮球队,也没听申燃提过他的名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江凛也打量着独自落座的赵霁羽。 他身边几米开外有好几个女生坐着,每张脸上都是兴冲冲在打量他的表情,不过赵霁羽显得心不在焉,完全没理会那些火热的视线,不是垂头看手机就是看入口处。 之前江凛读大四的时候赵霁羽刚大一,和申燃同年,不过那时他已经在做出国的准备了,因而对赵霁羽和申燃都没什么印象。 “我问问申燃。”季明伦在身边开了口,江凛看他拨电话过去,听到关机的提示。 “这家伙搞什么,该不会怕教练骂就关机了吧。”季明伦吐槽道。 江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几箱应援饮料,还没说话,那边休息区就有人发现了季明伦,隔老远便喊他过去了。 季明伦对江凛说:“你到看台坐着吧,等结束了我们再去转转。” 江凛扬起唇角,望向季明伦的眼眸倒映着对面窗外盛极的阳光,握着右拳对季明伦说了句“那你加油。” 拉住转身要走的他,季明伦借着靠近耳畔说话的姿势在他鬓边亲了一下。江凛呼吸都屏住了,立刻朝旁边看去,季明伦却不觉得有什么,神色自如地笑道:“有你打气我一定赢。” 目送着季明伦走过去,江凛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被亲到的地方,感觉那一块皮肤都发烫了,只好低着头从旁边绕上去,找了处角落坐下。 待他坐定后,察觉到旁边有视线投来,转头一看,是不远处的赵霁羽。 那人翘着二郎腿,手心托着下巴像是在观察他,细长的丹凤眼藏在薄薄的镜片后面,情绪淡淡的。 江凛对他点了下头,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入口方向。 比赛开始后,季明伦顶替了申燃的得分后卫位置,四个队友又是平时都打习惯的,互相配合下拿分很轻松。从一开始到最后,季明伦投进了十来个三分球,又和队友配合打进不少中投,即便对方队伍在篮板下有优势,结局还是碾压式的胜利。 江凛坐在看台的椅子上,像上次那样从头到尾都追着季明伦的身影,每次季明伦进球都会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会及时竖起两根大拇指,看到季明伦笑的时候,他会笑得更开心。 场内的女生们在比赛开始后也有一部分专注地给季明伦喝彩,结束时赵霁羽才走,江凛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心情不好,两手插在西裤兜里,脚步迈得飞快,完全不搭理后面有女生叫他。 至于放在下面墙角的几箱饮料也没有被打开,直到季明伦换好衣服出来了,才有两个篮球队的学弟围着老师问饮料怎么处理。 季明伦不关心这种事,打完球就带着江凛离开了,两人从体育馆出来时路过了上次走的斜坡,季明伦喝着电解质水,不忘打趣道:“上次你打嗝了一天,后来是怎么止住的?” 江凛接过他递来的瓶子喝了两口,又还给他:“睡着就没打嗝了。” 季明伦回头看了眼坡道,见前后都没人,便将手臂搭在江凛肩膀上,一晃一晃地勾着他走路:“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止住打嗝,下次你要是再嗝得停不下来我就试试。” “是什么?” 江凛好奇地问,看季明伦不怀好意地笑了,借着靠在一起的姿势贴到自己耳畔说:“接吻。” 外面的气温本来就高,季明伦还要说些让人想入非非容易冲动的话,等坐进车里时,江凛的脸颊和脖子还很红,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什么说不得的原因。 在他低头扣安全带时,座椅被向后放倒,季明伦就靠了过来,又压着他缠绵了一番。 江凛整个上身都躺在椅背上,右侧便是窗外碧空如洗的蓝天,虽然担心随时会有人过来,但又架不住季明伦这么撩他,很快就丢了反抗只剩顺从。待到两人都喘气不止时,季明伦总算肯停下,江凛把座椅角度调整回来,刚坐直就发现季明伦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地方,他低头看去,顿时窘得用掌心挡住。 把他的手拉过来,季明伦扣住他的五根手指牵牢了,用另一只手发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早上出门前江凛已经退烧了,不过季明伦不放心,带着他又挂了一次皮肤科,等见到医生听完解答以后,季明伦的神色又显得沉重了。 医生说反复发作病因是多样化的,像江凛这样的情况,早期发病可能是自身压力或者对环境的不适应,现阶段除了接触到过敏源之外,另一部分可能还是压力。叮嘱他一定要多休息,要放宽身心,如果可以尽量避免不适应的生活环境。 走出医院时,季明伦伸手到裤兜里想摸烟,却只摸到了金属打火机,原来烟忘在车上了。 看着他松不开的眉头,江凛说:“别担心了,这都是小事,平时除了痒也没其他大的影响。” 拉着江凛回到大门里,季明伦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考虑了片刻问道:“毕业以后会回厦门?” “嗯,”江凛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说,“其实我也不习惯那边的生活。” 大门两侧行人往来匆匆,没人会注意到坐在角落阴影里的他俩,季明伦握住了江凛放在腿上的手,江凛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发觉,便也握紧了季明伦的手。 盯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指,季明伦叹道:“那就再忍一忍吧,毕业回来就好了。” 江凛点着头:“那你呢?” “我什么?” “还去首尔吗?” 昨天季卓昇给季明伦打电话时聊的就是这件事,江凛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现在既然谈到了,就想确认清楚季明伦的想法。如果这人真的考虑以后去首尔,大不了他跟着过去就是了。 “不去了。”季明伦干脆地说。 “你之前不是还在考虑吗?现在怎么又决定不去了?” 拨着江凛的手指,季明伦无奈地笑了笑:“之前想去是为了躲你。” 嘴唇松开一道缝,江凛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随后也无奈地笑道:“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你真的去那我也去好了,反正在哪里都一样。” 他垂着眼眸看季明伦摆弄他的手指,没注意到季明伦悄然靠近了他:“原来你已经这么离不开我了,那你这算不算‘嫁季随季’?” 被季明伦占了一回口头便宜,江凛竟然没想反驳,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看他把手抽回,起身往外面走去,季明伦笑着追上他,勾住他的肩膀一道往阳光下走去。 “打完球好饿,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打篮球的消耗量着实不少,他俩找了一家简餐屋,吃了顿丰盛的美式西餐,结束后又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圈。 今天是周末,出来逛街的人不少,他俩从地库上来,江凛看着楼层指示牌,等电梯到一楼时拉着季明伦先出来了。 一楼是珠宝首饰专区,季明伦问他看什么,他没说话,凭着路标找到几家奢侈品商店所在的区域,又拉着季明伦进去。 上次的手链他退了,另一条备选的也没顾得上买,本来想趁着逛街选一条,哪想这几家店都转了一圈,还是没遇见满意的。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季明伦抬起左手说:“要不要换个其他的礼物?这条手链我戴着挺好的,也没必要换。” 江凛也不是一定要选手链,只是他这人对挑礼物不精通,不过季明伦的话让他记起在西安看到的皮带,于是拉着季明伦上了四楼的男装部。 这一层的客人不多,他俩边逛边闲聊,路过一家服饰店门口时,江凛打量了橱窗里的模特片刻,对季明伦说:“进去看看吧。” 这是一家专营男士正装的品牌,江凛进去以后也没有到处看,直接向走过来的店员描述了需求,店员将他们领到配饰区,从玻璃橱柜里拿出一条皮带,拉开后展示给他俩看。 这条皮带是棕色的浅格纹花式,扣头采用了素银磨砂的设计,一眼看去便与众不同,但又不会很花哨,适合日常偏休闲的便装搭配。 江凛从店员手里接过,转身在季明伦腰上比划了下,刚想说很合适就看到季明伦嘴角含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向他的眼神又把什么都说了。 江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皮带往季明伦手里一塞,转身去看其他的。季明伦拉着手腕让他转回来,皮带同样贴在他腰侧比划了下,对店员说:“他腰围差不多75,我82,你拿两条一起打包。” 江凛微微一怔,待店员去取货了才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腰围多少?” 季明伦靠近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他腰间:“以前偷偷看过你的三围尺码,现在又抱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能不知道?” 第41章 更衣室里 “你什么时候偷看过?”江凛被他说得有点糊涂了,甚至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量过三围。 季明伦伸手在他腰两侧握住,感觉到他身体紧绷了一下便又放开了:“高中毕业定做西装的时候,不是有老师傅给我们量过体?” 高中毕业已经是好几年前了,江凛都没想到季明伦在那时候就把他放在了心上,不禁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我的?” 抬起眼眸撩他一眼,季明伦故意装听不懂:“哪个?” “就是,”江凛略一咬牙,这个词对他来说依然难开口,即便四周没有人也说得磕磕绊绊,“就是喜……” “喜欢啊?”季明伦这次接得很快,见江凛眼神不自然地去看旁边,他也不舍得再逗江凛了,坦白道:“记不清了吧,不是高一就是高二。” 江凛吃惊地问:“那么早?” “是啊,”勾了勾江凛放在身侧的小拇指,季明伦感叹道,“我也没想通怎么能坚持那么久。” 江凛没说话了,季明伦从他脸上看到了歉疚的情绪,笑道:“过去的事不提了,到你了,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上我的?” 江凛还沉浸在季明伦说喜欢自己的时间点上,他一直以为季明伦是这两年才动心的,却没想到是高中,那这些年他们的相处对季明伦而言是不是很难熬。 他垂着眼帘,视线落在那人不时勾自己一下的手指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去了洛杉矶差不多半年吧,其实也可能更早。” “更早?” 季明伦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那边店员拿着两卷皮带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两位还有其他需要的吗?我们这一季的新品里有一款全新面料的西裤,客人体验过都说很舒适,两位要不要试一下?” 他俩平日基本不穿正装,季明伦想拒绝,江凛却扭头对店员说:“好。” 店员将他们领到西裤专区,过去时季明伦低声问:“怎么好好的想起买西裤了?” 江凛说:“接下来穿正装的场合会越来多,应该提前准备了。” “你指实习?”季明伦皱眉,“以后还是想做记者?” “嗯,可以到处跑新闻。” 这个理想在江凛考上大学之前就定下了,当时季明伦得知他想做记者,还劝过他要不要尝试别的,毕竟记者总在外面跑,不但辛苦也挺危险,但江凛态度坚定,没想到一晃过去六年了还是这么想。 “你呢?”江凛问,“还是不打算接手你爸妈的生意?” “饶了我吧,”季明伦敷衍道,“有那个闲工夫我不如去跟你做同事。” 趁他俩说话的功夫,店员已经把那条西裤拿到面前来了,听她介绍完面料与设计特点后,季明伦说:“你照我和他的尺码拿两条。” 店员扫了一眼他俩的身量便去拿了,江凛提醒道:“今天是给你挑的。” 季明伦推着江凛的肩膀去看前面的衬衫:“要买就买一样的,只我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 挑好了衬衫西裤和皮带,季明伦拿着两人份,拉着江凛进了一间试衣间。 进来之前江凛拒绝了下,毕竟当着店员的面同进一间很奇怪,但架不住季明伦坚持,且等门锁上后,季明伦便把他抵在墙壁上,衣裤还挂在臂弯处就迫不及待地问:“刚才说的更早是什么意思?” 江凛明白他会追问到底,也不打算再瞒着他:“其实从那晚到后来去洛杉矶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不过那时我以为只是那件事的后遗症,还可能是没有习惯和你分开过,所以……” 江凛顿了顿,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话说完:“后来发现我的室友也喜欢同性,我跟他聊完以后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是什么。” “你室友?”季明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喜欢你?” “没有,他有喜欢的人,我跟他只是关系很不错的好朋友,这次我回来找你他还帮了不少忙。” “他怎么帮的忙?” 不想被误会陆喆的事,江凛便说了陆喆是怎么开导自己的,季明伦听完却难掩失落感:“原来是因为他劝了你才会回来。” “当然不是。”江凛不知道季明伦是怎么听的,怎么会把自己的意思误会成这样,但他向来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一着急就抓住了季明伦的胳膊弯,抬起脸道:“我回来是因为忍不住了,也怕你会喜欢上别人,我其实很后……” 余下没说完的话被堵回了嗓子眼,季明伦低下头,吮住了江凛的嘴唇。 睫毛轻轻颤了颤,江凛捏着季明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他被季明伦抵在墙壁上,后背是冰凉的砖,身前的人却热情如火,不但在他嘴里肆意掠夺着空气,还将腿挤了进来,很快他就被吻得气力渐失,只能靠坐在季明伦的大腿上。 在外面偷偷亲热的感觉绝非在家时能比,除了听到彼此接吻时发出的旖旎声音以及心跳声之外,还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这种隐秘而背德的刺激放大了渴望,江凛的脑子都快融化成浆糊了,双臂不自觉挂上季明伦的肩膀,待到季明伦放开他时,他把脸埋在这人颈窝里喘气,好半天都不敢抬起来。 双臂撑在腋下托着他,季明伦缓了一会儿才低头提醒:“先换吧。” 他们进来很久了,再不出去容易惹人怀疑。江凛臊红了脸,站直了却还是不肯抬头,从季明伦手里接过自己那套,他转身想脱上衣时回头看了一眼,季明伦果然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之前也经常没穿上衣坦诚相见,但毕竟不是现在这种关系,他做不出才亲热完就在季明伦面前换衣裤的举动,便把季明伦赶到了隔壁的更衣室去。等他俩都换好出来照镜子,店员敬业地对着两人的外形一顿夸,季明伦也很满意这两套一模一样的衣裤在彼此身上的感觉,便让店员都打包起来。 走出店门,这次换季明伦拉着江凛去了一家专营内衣品牌的门店买内裤。 本来季明伦要两打,江凛不同意,说这么买太夸张了,只肯要半打。不过在结账时季明伦又让店员拿了半打一模一样的,适合自己码数的内裤,江凛瞥他一眼,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拎着袋子坐上电梯,季明伦抬起手腕看时间,问江凛要不要吃晚饭。他们三点多刚吃了一顿,现在都不觉得饿,便继续逛,来到一家宠物用品店门口,江凛盯着橱窗里展示的狗窝不动了。 季明伦停在他身边:“老板前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最近没时间去陪芝士,我就带它逛了逛,还给它买了牛肉番茄味的零食。” “我不是没时间去。”江凛动了动身侧的手指,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季明伦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要不现在去看看?我陪着它,你别碰就好。” 迟疑了片刻,江凛转头对季明伦说:“等我回了洛杉矶,芝士能不能放在你那养着?” 揉了把他脑后的小辫子,季明伦笑道:“上次走之前你不是就问过我了,当然没问题。” 季明伦指的是他们闹掰的那次,江凛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指着狗窝说:“给他买个新的窝吧。” 季明伦拉着江凛进店,两人看了一圈,江凛挑中一款带门帘可拆洗的帐篷样式,季明伦也觉得这款更好,又给芝士挑了衣服玩具和零食,最后一人挎两个大袋子出来,开车去了宠物店。 路上季明伦在药店给江凛买了一次性医用手套,见到芝士后,芝士果然因为太想江凛而扑进他怀里。江凛抱着芝士逗了一会儿,一直没舍得放下,季明伦便说今晚就把芝士带回去,反正狗窝放在隔壁房间,晚上睡觉关着门没什么影响。 江凛去找老板结账,季明伦则给芝士套上刚买的新狗绳,许是感觉到了可以回家,芝士一直很兴奋不配合,季明伦在店员的帮助下费了老大劲才套好,还被它在脸上舔了好几口,简直哭笑不得。 回去的路上,车里时不时响起芝士的叫声,坐在后座的江凛完全按不住这只兴高采烈窜来窜去的狗崽子,也没注意路线不对,等到了季明伦家附近才反应过来:“怎么不去我家?” 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季明伦说:“今晚先去我家,我那床大。” 芝士又趁机舔了江凛脖子一下,江凛躲开了,让它坐好以后问道:“什么?” 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带,季明伦解开安全带:“等我一下,我去买今晚要用的东西。” 江凛还是没听懂今晚要用什么,直到季明伦走远几步又掉头回来,开车门问他喜欢什么味道的套。 看着他的表情从瞬间明了又转变到了不知所措,季明伦笑了,想起他平时喜欢吃芋泥,便说看看有没有香芋味的,没有的话就买西瓜。 目送着季明伦走进了前面的便利店,江凛和膝盖上的芝士对视了一眼。 芝士歪着头,望着他的大眼睛又黑又圆,他被这张纯真的脸刺激到了,抬手薅了把狗崽子的脑袋,靠到椅背上闭起眼睛。 季明伦回来时他也没有睁开过眼,等到进了小区,他听到季明伦的手机响了。 车载屏幕上显示邓枫的名字,想到他也在车上,季明伦把电话挂了,下车后邓枫发了条消息过来:【心情很差,出来喝酒吧】 他俩都站在后箱拿东西,江凛瞥到季明伦的手机屏幕,说:“刚才也是邓枫打来的吧。” “嗯。”季明伦的神色有些复杂,对于邓枫的约酒也不知该不该拒绝。 从西安回来以后,邓枫找过他几次,但他不是关机就是没接到,现在明白江凛已经拒绝邓枫了,想来邓枫也很不好受,犹豫了片刻,他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江凛没问他为什么不回复,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把东西拿出来便牵着芝士进了电梯。 将袋子放在地上,江凛揉了下被重物勒到的手指,季明伦把他的手拿过来,检查湿疹的细小水泡,确定没问题便牵住他。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江凛没挣开,两人手心贴着手心,看着电梯面板飞快上升的数字,很快就到了28楼。 季明伦仍旧牵着江凛不放,一个人拎起地上的三袋重物,给江凛留两袋轻的,两人一狗走出电梯,进家门以后,邓枫又打过来了。 看着亮起的屏幕,季明伦说:“我还是出去一趟吧,和他说清楚。” 把在季明伦脚边蹭小腿的芝士拉到自己身边来,江凛欲言又止地说:“那我等你回来。” 倾身靠近江凛,季明伦在那双红润的嘴唇上落下一吻,转身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有宝子站反,这里先提醒一下,赵霁羽是性格有问题的美人攻(之前没出现过)。对于申燃的外形在第二章 我有过描述,他最初登场就是江凛第一次找到明伦家里时开门的那个学弟,后来是篮球比赛江凛打嗝以及吃自助餐和后来去西安的时候了。 第42章 我也想你 邓枫约喝酒的地方在他们之前常去的一家酒吧里,季明伦把车停在地库,进电梯上了42楼,推开了一家很有废墟元素风格的酒吧大门。 这家酒吧设计独特,老板的定位却是清吧,音乐声很适合交谈,吧台对面的整面墙落地窗又能俯瞰海景,是邓枫最喜欢来的酒吧,当初季明伦答应与他合伙开【茶卡】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谈好的。 在老位置看到邓枫的背影,季明伦走到吧台边,让酒保开了瓶冰白,又拿了两支细长的高脚杯走到邓枫对面。 邓枫手边放着瓶金标龙舌兰,已经空了一截,看他竟然开了瓶酸酸甜甜的冰酒,吐槽道:“你搞什么啊?点个女人喝的酒。” 季明伦没理会他放到自己面前的龙舌兰,往两支高脚杯里倒了酒,推了一杯到邓枫面前:“今晚不想喝醉,偶尔也换换口味吧。” 邓枫端起酒杯,看着透明杯身中色泽金黄的琼浆,无奈地笑了笑,仰头一口闷干了。 季明伦微微晃动酒杯,浅尝了一口,感受着冰白独特的芬芳在味蕾中释放开来,目光下沉望向了旁边的落地玻璃。 静谧的海辽阔深远,今晚没有月色,云层厚重遮天,出来的时候听到电台广播,过两天又会有台风登录。 “店里招到新人没有?”盯着海平面上一闪一闪的浮标球,季明伦开口问道。 呷了一口龙舌兰,邓枫说:“祝祝推荐了自己的朋友过来,人手没问题。” 季明伦点了下头,刚说完“那就好”邓枫就丢了包烟过来,他想拒绝,余光一瞥发现外包装是宝亨莫吉托。 邓枫一向看不上他抽的烟,嫌味道太淡,但这包宝亨莫吉托是拆开的,还少了大半。 他捏了捏烟盒,问道:“怎么换口味了。” “邓怡的,”邓枫用手背撑着下巴,眼神睨向季明伦,“我在她房间发现的,问她怎么开始抽烟了,她说戒了,这些准备丢掉。” 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了,季明伦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包全新的宝亨莫吉托,撕开包装后点燃一根。 看他在对面吞云吐雾,邓枫也点了一支,抽了一口后还是觉得不习惯,掐灭在烟灰缸里:“你跟我妹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季明伦望着窗外的海景,心不在焉地应道:“我跟她说要是再不懂克制,我和你也别做朋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干嘛了?” 那天邓怡的生日趴季明伦早退了,后来邓枫也因为有其他事没能到场,邓怡应该是交代了施晓闽她们不能说出去,因而邓枫至今不明发生过什么。 今晚出来就是打算摊牌的,既然说到这了季明伦也不再隐瞒,将一截烟灰抖落在金属烟灰缸里,他道:“邓怡发现我和江凛在一起了,但她误会江凛在同时吊着你跟我,那天江凛去她生日趴找我,被她不小心推下水。” 季明伦的语气很平静,简短几句话就概括出事情的原委,但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邓枫先是懵住,过了几秒才猛然抓住重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和江凛,你们在一起?!” 季明伦心知这对于邓枫来说很难接受,毕竟这件事上他也有错,一开始因为和江凛关系尴尬,他俩都对外瞒着彼此以前就认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不好坦白。如果邓枫早点知道他和江凛的过去,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 “嗯,”压低了嗓音,季明伦的神色添了几分内疚,“其实我跟他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过在他出国之前我跟他告白,那时候他没接受我,还跟我闹掰了,所以今年暑假他回来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他会去我们店里打工。” 邓枫依旧是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那他拒绝我,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你?” 端起刚才来时邓枫给自己倒的龙舌兰,季明伦仰头一饮而尽,待苦涩的液体穿喉而过才看向对面的人:“嗯。” 邓枫呆愣半晌,忽然嗤笑了声,肩膀随着动作抖动了下。季明伦看到他抬起左手,手背抵住下巴握紧拳,很快又笑出第二声,随后便笑得整个人向后仰去,瘫靠在了金属椅背上。 他动作夸张,看得季明伦也蹙起眉,正考虑着该怎么开口,就听见他自嘲地叹道:“难怪啊。” “难怪江凛去店里那么勤,难怪你这一个月来店里也来得那么勤,难怪我一叫他去旅行他就答应了。” “还有上次,我说送他回去他却看着你,”邓枫拍了下大理石的桌面,掌心发出一声闷响,“那时候他其实是想坐你的车走的吧。” 季明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邓枫的表情阴晴不定,前一刻还在嘲讽地笑,后来又颓丧地塌了肩膀,这会儿却挺直脊背,瞪着他总结起先前的猜测。 “一年前你那个鬼样子就是因为江凛吧,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等到季明伦的回答,邓枫接着问:“在西安的时候?” “没有,”季明伦否认道,“我在西安还问过你是不是在追江凛,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季明伦的左手随意地搁在酒杯旁边,邓枫瞥到他手腕间的银色链条,指尖隔空点了点,问:“这条手链也是江凛送的?” 这一年来与季明伦待在一起最久的朋友就是邓枫,自然认得他不离身的这条手链,也清楚手链前段时间断了被送去修。现在看他重新戴上了,邓枫便记起在奢侈品店看到江凛兴致勃勃选手链的画面,那时候以为江凛是觉得贵了才没买,现在看来,八成是因为被季明伦提前撞破的缘故。 想到自己后来干的乌龙事,邓枫觉得面子真有点挂不住了,一口气连着喝了三杯酒,最后被季明伦按住了手。 “你要是气不过的话,我俩出去打一架吧,我让你打。”季明伦拿走他手边的酒瓶,态度诚恳地说。 季明伦不是一个会主动跟人动手的人,但这件事确实给邓枫造成了伤害,且他不想邓枫怪到江凛身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让邓枫打一顿解气。 邓枫的眼神递了过来,没有情绪的瞳孔倒映着旁边一排氛围灯的冷光,感觉竟然有些陌生。季明伦没有避开他的注视,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隔壁桌忽然传来爆笑声。邓枫的注意力被打断了,转头睨了那桌几个男女一眼,收回视线道:“得了吧,打你我的手也要受罪。” 说到底,那时季明伦问过他是不是对江凛有意思,他自己也没承认。如果当时他认了,可能事态的发展会曲折一些,但结局应该不会改变。 那天江凛在电话里没有说喜欢的人是谁,现在知道是季明伦以后,他就想明白了这段时间江凛为了接近季明伦所做的努力。 江凛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季明伦又一直念着江凛没忘,这两人之间哪容得下其他人插手? 人最怕的就是拧着一根筋想不通,道理一旦明白过来了,也就不是那么难咽下去了。何况这些天下来,他虽然还想着挽留江凛,但是心里也清楚,等江凛回了洛杉矶,接下来一年就是跨国的联系,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不言而喻。 抬起双手抵在桌面上,邓枫用掌心揉搓着面庞,片刻之后泄出了一声叹息。 酒吧音乐声在响,季明伦没有听到这声叹,只看到他很快就把手放下来了,再看向自己时,眼眸已变得平静。 “行了,这事过去就不提了。” 邓枫一向是个豁达的人,不过感情这种事难说,出来之前季明伦心里还没什么底,此刻见他没有在江凛这件事上犯轴,总算松了口气,谁知接下来却听到他问:“但你有没考虑过往后的一年怎么办?” 离开酒吧时,季明伦绕到后面的天台,站在护栏前看了一会儿风景。 天幕与海岸遥遥相对,黑夜沉在了深海里,左侧迷人的建筑群霓虹光如一笔笔浓彩出现在深色的画布上,将左右两个世界割裂开来。几步之外的女孩开着视频在做直播,扰人清净的说话声几乎掩盖了高空烈烈的风响,季明伦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的时候看了眼酒吧的座位,邓枫还在位置上,不知与谁讲着电话。 回到车里,他给江凛打过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江凛才接起,说话之前他先听到了沙沙的水声,不禁在脑海中构筑出一幕旖旎的画面。 “在洗澡?”他问。 “嗯,”江凛的声音有些哑,“你和邓枫谈完了吗?” “谈完了,”季明伦从口袋里摸出烟,降下车窗后点燃一支,“解释清楚了,他也能理解。” “真的?”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江凛的语气颇为吃惊。季明伦笑了笑,鼻腔里喷出的白雾在眼前缭绕开来:“骗你我又没钱拿。” 江凛语塞了,随后听见季明伦说:“我现在回去,你会不会饿,有没什么想吃的?” “我不饿,”江凛说,“你早点回来吧。” 季明伦用夹着烟的手指拉过安全带扣好,再按车子的发动键:“想我了?” 江凛没吭声,电话那头只有水声依旧绵绵。脑补着江凛浑身淌水,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浴室里的模样,季明伦喉咙发紧,仿佛能闻到江凛头发上独属于自己的檀木雪松香气,还有从细腻的肌肤上滑落的奶白色泡沫。 攥紧了方向盘,季明伦压低嗓音说:“江凛,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还是没人回答他,但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像是抽气一般的呼吸声。 江凛垂着眼帘,睫毛上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望着被季明伦一句话就撩拨起来的冲动,他莫名有些呼吸困难,心口也涌出了一阵难以压制的渴望。 抬起左手抱住了右臂,他闭上眼睛说:“我也想你,快点回来吧。” 第43章 再试一次 用指纹和密码打开家门时,季明伦看到了门后静立的身影。 芝士歪着脑袋,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厨房亮着灯,有水声持续地传来。 季明伦换了拖鞋,关门时薅了一把芝士的脑袋,悄悄走到厨房门口。 江凛穿着他的睡衣正站在水池边洗碗,另一侧的微波炉在运转,从玻璃门能看出在热牛奶。 走过去张开双臂,季明伦把江凛抱进了怀里。 江凛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又放松了身体回头看他:“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季明伦把脸埋在江凛的发丝间,深深嗅了几下才说:“好香啊,以前都没觉得我的洗发水这么好闻,你是不是在洛杉矶的时候就开始用我的洗发水了?” 江凛被他弄得很痒,又不好意思回答,便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别闹,我把碗洗完。” 季明伦探头看了一眼,江凛洗的是今天晚上买回来的芝士的新餐具。 “你和邓枫是去喝酒了么?”江凛问。 “只喝了两杯,”松开江凛的腰,季明伦去接他手里的盘子:“你手还没好,别碰这些清洗剂。” “我戴着手套呢。”江凛朝他晃了晃手,又把盘子拿回去继续冲,“你先洗澡吧,我这都洗差不多了。” 侧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季明伦笑得意有所指:“那我去洗澡了,等我。” 江凛点了下头,刘海的发梢在眼角微微晃动,待季明伦走进浴室他才转过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脚边舔爪子的芝士。 虽然季明伦身上没什么酒气,江凛还是打开冰箱门倒了杯牛奶,把热好的那杯端出来后放进去。 季明伦这个澡洗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江凛把给他热的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僵住了,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动。 季明伦只在腰间裹着条浴巾,头发上淌的水珠不断滴落在脖子和肩膀上,胸口没擦干的水渍在灯下泛着光,勾勒出胸前结实的肌肉弧度。 喉结在皮肤下滚过,江凛莫名感到了口渴,直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刚走过季明伦身边就被拉住了手腕。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季明伦按住他后脑,一个潮热的吻便缠了过来。 江凛双手撑在季明伦肩膀上,背上那只手将他的身体压向了眼前人,季明伦身上弥留的水汽蹭到他的睡衣上,这一点湿润却显得微不足道,远不及那人闯入他口中的舌更有存在感。眼眶渐渐浮上雾气,长睫轻颤,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按住他后背的手滑落到腰际,指尖挑起睡衣下摆,江凛忍不住漏出气喘的声音,收拢的指尖在季明伦肩膀上留下了四条泛白的红痕,却难以缓解这人挑起的折磨。 直到嘴唇被咬到红肿,季明伦才肯稍稍停下,空气重新挤入胸腔,江凛急促地呼吸着,没缓过来就又感到了难以忍受的感觉。 抓住季明伦脑后的头发,江凛想拉开那颗埋在自己颈部钻研的脑袋,却又不舍弄痛对方,而他这一刻的犹豫如同催化剂注入了季明伦的血液中,那人弯腰抱起他,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将他放到了枕头里。 灯光下的颈部皮肤被过度触碰,泛起一片湿热的红,微凸的喉结小小一块,脆弱得像是一用力就会被碾碎。江凛不受控制地做着吞咽的动作,仿佛一条从水中来到岸上的鱼,可那个将他钓上岸的人却不给他留喘息的空间,埋首堵住他的嘴唇后,那人的掌心沿着他放在身边的手臂一路滑下,在腰侧稍稍揉捏了片刻便不再犹豫了。 【…………】 次日晨光初现时,海面上笼着虚无缥缈的雾气,底下传来了洒水车路过的音乐声,季明伦动了动眼皮,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了怀中温热的柔软。 勾起唇角,他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偷偷看去,江凛面朝着他,与他手脚纠缠紧贴在一起,不过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凛头顶的发旋。 想到昨晚那一场纵情纵性的疯狂,季明伦亲了江凛的头发,闻着发丝间熟悉的檀木雪松香气,他搂紧江凛的后背与腰,想要再感受一下这人已经属于自己的这种感觉,却不小心用力过度,江凛呓语了一声,推开他翻了个身。 季明伦没听清江凛含糊间说了什么,握着他的肩膀探头看去,发觉他并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以后继续趴着睡了。 想到江凛昨晚累成那样,季明伦不舍得吵他,不过昨晚临睡前都太累了,彼此还没有清理过,季明伦便打着哈欠起身,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又拧了热毛巾给江凛擦拭。 他动作放得很轻,清理时仔细检查了下,确认没有弄伤江凛才起身,去客厅的药箱里拿了一支进口的消肿软膏,给江凛抹上又盖好被子。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困归困却再没有了睡意,干脆打开衣柜换了一套运动装,到隔壁房间把早就醒了的芝士牵上,一道下楼跑步。 芝士已经很久没试过一大早出来溜达了,虽然还没吃早饭,但是格外活泼兴奋,不但频频跑到他前面带路,更是时不时转身对他摇尾巴叫唤两声。 这条跑步道就在季明伦家小区的对面,当初买这里的房子除了对面一望无际的海景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开发商规划的这条景观跑步道。与小区外墙只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可以一边跑步一边展望右侧辽阔的海面,尤其是那一排沿岸栽种的棕榈树与装饰用的五彩帆船,海风一吹,硕大的枝叶轻轻摇晃,很有异域的风情。 当初江凛动了去留学的心思时,季明伦也考虑过要不要与他一起去。不过那段时间母亲程昱检查出了恶性肿瘤,虽然程昱再嫁有丈夫照顾,但儿子只有他一个,他做不到在那种时候丢下程昱陪江凛去,最后只申请了本校的研究生。而自从江凛离开后,他就减少了在这条路上跑步的次数,避免睹物思人。 “芝士,回来。”朝前面跑远的狗崽子招了招手,季明伦靠在旁边的矮墙上,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眯着眼睛去看东方海面上的旭日。 芝士蹬着小短腿跑回他身边,吐着舌头不住哈气,季明伦看了片刻景色就低头看它,又蹲下去薅它的脑袋,笑着说:“我们去给他买早餐吧,也给你买香肠吃。” 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芝士“汪”了一声,绕着季明伦跑了两圈,小短腿一蹦一蹦的,颠得屁股肉也在抖。 季明伦心情很好,给他套上狗绳继续往前走,路过麦当劳时进去买了两根德国香肠,出来等芝士吃完便过了街,到一家门脸有些年头的老店里,买了咸粥,炸春卷以及油条。 店里飘着茶叶蛋的香气,季明伦又让老板拿了四只茶叶蛋,打包好之后往回走。今天是工作日,街道上已经有拥堵的迹象,他牵着芝士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还有几百米就能看到小区大门时手机响了。 拉住芝士,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发现电话是程昱打来的。 奇怪程昱这么早找他干嘛,他按下接听键,听到那头语气不悦地道:“醒了吗?” “在楼下跑步,”季明伦说,“什么事啊这么早。” 程昱按下电梯开门键,进去说:“你爸想让你出国的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自打季卓昇把移民的想法告诉季明伦以后,季明伦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不过既然决定了不去,他便解释道:“我拒绝他了,没告诉你也是怕你生气,你知道你的身体,这些事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在事关季明伦未来的规划上,程昱一向是和季卓昇唱反调的,只因两人都希望唯一的儿子毕业后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所以这事不是三言两语的解释她就会信。 望着楼层面板上升的数字,她道:“你现在回家,我坐电梯上来了,这事必须好好跟你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第44章 会不会痛 程昱那头话音刚落,芝士就因为站久了不耐烦往前面蹦跶了两下,季明伦被狗绳猛地一拽,手里提的早餐差点没拿稳,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吃惊道:“你这么早过来了?” “我早上还要开会,就现在有空,”程昱提醒他,“别浪费时间了快上来,我还拿了你王叔叔特地给你带的特产,要放冰箱里。” 季明伦听得直心悸,江凛还在自己床上躺着,满身痕迹又什么都没穿,要是让程昱现在就看到这一幕,他都不敢想江凛有没办法承受。不过他心慌了一刹又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因为江凛回国他把门锁密码改了,没告诉任何人,所以程昱也不知道新密码多少。 想到这点后,他镇定了些:“我都跑很远了,你先去公司吧,等我今天有空去找你。” 程昱抬腕看了下表盘:“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饭,带了你爱吃的鸡肉馄饨。” 程昱平时对季明伦管得不多,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少,一来是季明伦性格独立且成绩从不用她担心,二来也是因为她和王沐聪的新家庭有更多烦心事要兼顾。 在教养儿子方面,程昱一直是有愧疚的,她事业心太强,就连前两年生肿瘤将养了半年也放不下工作。虽然季明伦从小到大都没在亲情上提过什么要求,但她知道自己和季卓昇一样不合格,只能通过一些小事来稍作弥补。 “妈,”季明伦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我跑一半你叫我回去多赶时间,反正你也是要说移民的事,你看我又不通韩文,好好的国内不待着我跟季卓昇走什么?” 季明伦克制着说话的语速,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程昱劝走:“当初我连洛杉矶留学都放弃了,就算现在真想出国也不会选韩国吧,而且他是带着谢敏一起过去,我怎么可能去跟谢敏装一家人?” 谢敏是季卓昇现任的妻子,程昱也清楚季明伦对谢敏没什么好感。被这话一呛,她总算想到季明伦确实没有答应移民的可能。 电梯到了28层,程昱拎起地上的袋子走出来:“你懂得轻重就好,万一他再想说服你,你跟妈说,我去找他谈。” “知道了,”季明伦暗自松了口气,刚想提醒她快去上班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哔哔”两声,这是门锁试错的提示音,程昱果然道:“怎么回事?这密码没输错啊。” 季明伦立刻迈开大步往小区方向走:“我改了,你把东西放门口吧,我跑完回来拿。” “你改多少了?说一下我把东西放冰箱里。”二壁 “就放地上吧,上次门锁没电数据都被重置,你没指纹也打不开。” 季明伦焦虑得走路都带起了风,好在程昱没怀疑他的话,加之她还要提前回公司准备会议的事,便说:“那你记得一回来就放冰箱里,否则东西容易坏。” 季明伦应道:“知道了你别啰嗦了。” 挂了电话,他算着时间走到小区门口,拉着芝士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程昱的车子驶离才拐进去。家门前果然放着两个精致的袋子,而主卧里的江凛仍然在睡,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的事。 给芝士倒了狗粮换上水,季明伦薅了薅狗崽子毛茸茸的脑袋,起身去了厨房洗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运动饮料喝了大半,他回到卧室反手关上门。 墙边的地面洒落了一线阳光,那是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间漏进来的。浮尘在其中飞舞,氛围显得安静又宁和,可他的心情却不似早晨离开时那么美妙了。 走到床边坐下,他俯视着陷在枕头间安睡的人,忍不住低头在那张光滑的脸颊上亲了亲,然后俯身抱住。 昨晚临别前邓枫说的话又响在耳畔,未来的一年对他和江凛而言肯定都不好过。 他们刚在一起,就要面临跨国的分别,时间还那么久。虽说研二没什么课需要上了会自由很多,但隔着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他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想见面随时就能拥抱到。 握住怀中人放在小腹上的左手,季明伦把它拉到唇边亲着。 江凛手上的湿疹有见好的迹象,手指也消肿了,季明伦打量着指尖的形状,将自己的五指插进他手指间扣住。 这是好不容易才能牵到的手,无论是两地的距离还是以后要面对彼此的家人,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 只要江凛的想法和他一样,他就有信心。 中午季明伦用程昱拿来的土鸡炖了锅喷香的鸡汤,准备捞线面的时候打开主卧房门,芝士跟在后面进来,小短腿蹦跶蹦跶地窜到床边,仰着脑袋看他弯下腰,不知做了什么,很快床上就传来了黏糊糊的喘气声。 季明伦的床比一般床更高,芝士蹦不上去,自然就没看到床上被一个吻叫醒的江凛耳朵红了,推着季明伦的胸口捂住嘴,细长的眼眸欲语还休地看着他。 季明伦把江凛拉起来,被子顺着坐起的动作从胸口滑下去,露出了腿根以上的部位,江凛慌忙扯回来挡在腰间,季明伦没逗他,去衣橱里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裤过来,先给他披上睡衣,等扣好扣子才问:“那里会不会痛?” 江凛垂着头在整理袖口,闻言动作有些僵硬,摇了下头:“还好。” “那就好,”季明伦将他圈进怀中,双臂在他腰后面锁住,下巴压在他肩头说,“早上给你清理的时候有点肿,我涂了消肿的药,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江凛接不住这样的话,尤其是无法去想季明伦描述的画面。虽然昨晚他们已经做过了更亲密的事,但现在毕竟是白天,而且没了那种气氛后,江凛仍有些无法适应。 他和在床边摇尾巴盯着自己的芝士对视了片刻,说:“你在煮鸡汤?” “对,”季明伦没有马上放开他,“我妈拿了现杀的土鸡过来,肥瘦刚好,你爱吃鸡我就整只都炖了,等你起来就捞线面。” 江凛很久都没吃过鸡汤捞线面了,顿时觉得有了胃口,肚子也很应景地发出了叫声。季明伦没忍住笑,放开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起身提醒道:“穿上去刷牙吧。” 季明伦把芝士带到外面去了,江凛穿好内裤和睡裤,下床时感觉脚有点软,又坐回床沿,抬手捂了下腰酸的位置。 昨晚那些大胆的画面陆续回到了脑海中,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不太真实。他竟然真的跟季明伦做了,非但不觉得反感,还沉浸得一度失控。 尤其是最后他主动拉着季明伦碰自己,想到当时他对季明伦说的话—— 后面的事不能再想了,揉了揉脸,他走出卧室去洗漱。 季明伦捞好线面,淋上鸡汤洒了葱花端到桌上时,江凛正好从卫生间出来。 他刷完牙洗了脸,整个人看过去精神不少,除了走路有点慢之外没其他不一样的。季明伦在他过来时先大步走到沙发旁边,拿了一个椭圆形的坐垫垫到椅子上。他在原地僵了片刻,闷声说:“我没事,不用垫。” 季明伦不跟他争这个,只把话题引到食物上:“快坐下来吃,线面不能放。” 芝士在桌脚边啃新盘子里的鸡肉骨头,江凛坐下以后芝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呜呜”两声又继续吃着。 江凛笑了笑,拿起筷子搅了下碗里的线面,先低头喝了口汤。 鸡汤的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季明伦放了不少老酒,浓香扑鼻,这是江凛从小就喜欢吃的味道,不禁一下喝了好几口,等季明伦转身过来,他碗里的汤已经少了大半。 又给他添了汤,季明伦也拿着筷子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一道低头吃着线面。江凛是真的饿了,吃到一半才有空说话,问道:“阿姨什么时候把鸡拿来的?” 将自己碗里的一块很嫩的鸡腿肉夹给他,季明伦道:“今早。” 江凛正想把肉夹回给季明伦,听完却愣了愣:“今早?” “嗯,”筷子搁在碗沿上,季明伦看着他说,“早上我下去跑步,她也没打招呼就过来了,还好我之前就把门的密码换过。” 季明伦没想着吓江凛,但是他们既然在一起了,这就是以后必须要面对的一关,与其避而不谈,不如现在就摊开来先说清楚。 江凛和他一样是在不完整家庭里成长的,虽然比起他独立的性格,江凛会更依赖他一些,但江凛也不是温室花朵,季明伦不认为他扛不住事。 江凛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把筷子也放下了,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们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第45章 给你用的 季明伦盯着他的脸,不答反问:“既然你回来找我不是冲动,那你回来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阻碍?” 江凛有些许迟疑:“你是说你爸妈和我爸?” “嗯。” “想过,”江凛靠到椅背上,微微蹙起眉,“但是我现在没有把握。” “没把握说服他们?”季明伦问。 江凛点了下头,这件事在他意识到喜欢上季明伦并且不想放弃以后就思考了很久,毕竟如果他真的有机会再和季明伦在一起,那彼此父母这一关就不得不面对。 当时他还不知道季明伦在对自己告白之前是怎么想的,但季明伦不是做事不过脑的性格,应该也有考虑过这些。有了这份认知,即便他后来始终没想通该怎么应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不至于完全茫然。 “其实我也没绝对把握,”季明伦笑了笑,在江凛看向自己时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伸手握住江凛搁在桌面上的手,季明伦摩挲着他温热的指尖:“我们两个明年就毕业了,又不是没存款不会赚钱,如果你想对他们坦白那我们就坦白,如果你暂时不想被这种事影响到,那就先不说。” “反正我们从小关系就好,你经常住我家我也老是去你那睡,他们不会想歪。” “今早要不是你一件衣服都没穿就躺在我被窝里,我也不会担心我妈进来看到。”明明在说正经的事,季明伦偏要不正经一下调节气氛,江凛果然抽回手道:“别提早上了。” “干嘛不提?”季明伦拉着身下的椅子靠近他,把他转过来,用自己的双腿夹住他两条腿,握着他的肩膀道,“你睡完我想赖账啊?” 没想到季明伦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在被那双使坏的眼睛盯着看的时候,江凛满脑子都是昨晚无法描述的画面,不禁被带偏了,反驳道:“到底是谁睡谁。” 季明伦怔了一下,江凛说完也立刻反应过来,还没板起脸把话题绕回去,季明伦就忽然靠近他,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唇了才停下。 江凛屏住呼吸,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心跳就直抵脑海深处。 季明伦的呼吸拂过他嘴唇,由于距离太近,他看不清季明伦的脸,只听到那人语气暧昧地说:“江凛,原来你想睡我啊?” 江凛耳朵热得都要爆了,抬手想推开季明伦,却被人家先一步抓住手腕。掌心贴在了那人健壮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想起了昨晚什么阻挡都没有,直接触摸胸口的感觉。 汗湿的,滑腻的,软硬适中的肌肉,滚烫的热度…… 他在想什么啊。 还没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季明伦已经吻住了他。 屏住的呼吸一岔,就像摇摇欲坠的闸口终于被洪流冲垮,江凛被压在了椅子上,让这个吻弄得浑身发软不说,腰后面那一处泛酸的位置更是因为姿势不对难受了起来。很快他就撑不住了,勾住季明伦的脖子借力,在喘息间含糊地说:“停一下,腰难受。” 季明伦松开他的唇,手绕到后面摸到他腰椎的位置:“这里?” 江凛的额头抵在季明伦肩膀上,说:“嗯,别按了。” “先把线面吃了,”季明伦放开他,起身去拿手机,“我买点药上来,等等给你按摩下。” “你要下楼?”江凛目光追着他,季明伦拿了手机又回来,继续在他身边坐下,把筷子递给他说,“我不下去,下单让骑手送上来就好。” 江凛接过筷子,拿走他的手机放到旁边:“你也先把线面吃了再弄。” 季明伦扬起嘴角,又把脸凑近:“那你喂我。” 这人说完就把嘴张开了,江凛瞄了他一眼,夹起一筷子线面连碗一起靠到他嘴边,等他吃了又继续喂第二口,随后他就把碗拿过来换着喂江凛。 等到两人的碗都终于空了的时候,桌子下面的芝士已经趴在桌腿边上蔫蔫地打哈欠了。 季明伦下单了需要的药品,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江凛弯腰想抱芝士,手伸出去才记起没戴手套,便去拿了戴上,抱着芝士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今早季明伦起来时天气挺好,刚才他醒的时候就变成阴天了,这会儿外面的云层越堆越厚,电视新闻在提醒台风登录的时间以及对沿海的影响。 把芝士那颗不断往自己睡衣里拱的脑袋挪开,江凛对厨房的人说:“下午我想回去一趟。” “回去干嘛?”季明伦回头问他,“这几天都住我这吧。” “电脑那些东西没拿,我还要用。” 季明伦看了下外面的天:“那早去早回,等等再拐到超市买点东西囤着。” 起身去了阳台,江凛把自己的那套衣服收进来,换好后季明伦也进来了。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季明伦过来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耳后嗅了嗅,在他痒得想笑的时候又捏着他下巴接吻。 芝士就在他俩脚边,仰头看着他们搂搂抱抱亲热,也不知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直起腰朝他俩“汪”了一声,又在他们脚边围着转圈。 江凛被芝士的叫声弄醒了神,躲着季明伦不肯亲了,季明伦抱着他叹气,贴着他又热又软的耳廓说:“你得习惯让它吃狗粮啊,否则我就要饿肚子。” 不理睬季明伦的胡话,江凛拉开腰间的手臂说:“赶紧出门吧。” 等骑手把药送上来了,季明伦给江凛揉了会儿腰便一起下楼。坐电梯时季明伦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接起来,直接问道:“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个快递需要当面签收放冷冻柜里的,你现在有没在家,能不能帮我签一下?” “快递人在哪?”季明伦问。 “在小区门口快递柜那边,”苏砚说,“你要是方便现在过去报下我手机号就能拿。” “行。”季明伦干脆地应下了,挂了电话转头一看,江凛瞧过来的眼神里有点东西。 把手机揣回裤兜里,趁着电梯里没人,季明伦牵起江凛的手说:“是苏砚,就是对门那个邻居,他去武夷山出差了不在家,让我帮他拿快递。” 那天在方特乐园的泳池边,江凛和苏砚打了照面,虽然当时心思全在季明伦身上,但江凛还是记住了那个长相漂亮的男孩。 想到自己刚回来时,苏砚曾坐在季明伦的副驾位,两人不但看着亲密还同进同出,哪怕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见他没吭声,季明伦靠近他说:“苏砚有男朋友,我对面那套房子就是他男朋友纪乾的,这回去武夷山出差也是他俩一起去。” 江凛盯着楼层面板上不断下降的数字:“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几个月前吧,”季明伦说,“我还帮他追过他男朋友。你不知道,苏砚追人挺有本事的,性格也够主动。” 江凛瞥了季明伦一眼,看他夸别人时眼角还含笑的模样,不禁抽回手说:“这么欣赏人家,那他单身的时候你怎么不考虑去追?” 季明伦就喜欢看江凛在意自己而不自知的模样,靠过去哄道:“没法追啊,我暗恋你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能接受别人。” 重新牵起江凛的手,季明伦捏了捏他的指尖,等他转过来看自己了才说:“就是被你甩了的这一年,我也没碰过别人。” 江凛望着季明伦,眼中的情绪渐渐变得柔软了,就在季明伦感觉到他想说话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进来一个住在5楼的奶奶。 江凛把手收回,不自然地往旁边看,奶奶眼神不好,没瞧见他俩牵手,还笑呵呵对他俩点了点头。 两人一人站一边,等到了一楼,江凛想跟着季明伦去取快递,季明伦把车钥匙塞给他,靠到耳边低语:“你那还没好,少走点路,去车上坐着等我。” 直到电梯门重新关上了,江凛还没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但身体的反应一贯比大脑诚实且敏锐,他捂着通红的耳朵,慢慢踱到了季明伦的车旁边,坐进了驾驶座。 季明伦用最快的速度取了快递又放到苏砚家的冰箱里,到地库时发现江凛已经点火了,他走到驾驶座门边问:“你开车?” “嗯,”江凛解锁了副驾的门,用下巴点了点,“上来吧。” 看出江凛的心思,季明伦没点破,只笑了笑便坐进副驾。去的路上他提醒江凛拐到五金店买保险丝,回去以后先把厨房的保险丝换了,再帮江凛收拾要用的东西。 看着桌面上还摊开的英文参考书,季明伦问道:“你学校几号开学?” 江凛正在橱门边拿换洗的衣裤,闻言动作一顿,敛着睫毛说:“还有半个月吧。” 季明伦没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也比刚才压抑许多,江凛收拾完衣裤,想蹲下去拿内裤时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手臂,季明伦说:“我来。” 他在旁边看着季明伦打开他装内裤的抽屉动手挑选,昨晚这人脱他内裤的画面又猝不及防回到了眼前。他不自在地别开脸去,季明伦选完以后又反应过来,把这些内裤放回去,抬头看着他说:“昨天给你买了半打新的,这些就别拿了。” 他也记起昨天是买了新的,于是点了点头,看季明伦把抽屉关上,起身后将他圈进怀中抱住:“你到时候怎么走?是去北京还是上海转机?” 厦门没有直达洛杉矶的班机,上次去的时候江凛就是去的上海转,他没回答,季明伦说:“到时候我送你去。” 以为季明伦说的是送他去转机的地方,没想到季明伦接着说:“顺便去看看你的学校。” 江凛回过头:“那样你会太累了,而且我开学了你这边也要开学了吧。” “这有什么累的,”季明伦笑了笑,抬起左手轻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可以先请假两周,到时候陪你过去。” 研二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课程了,季明伦要请假也不难,江凛考虑了片刻,没忍住说:“好吧。” 他也想跟季明伦在一起的时间久一些,不希望刚刚开始就马上要面临一年的分别。 季明伦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这次没有芝士在旁边打扰,江凛很投入,兴许是提到了分别的话题,他没有主动停下的念头,纵着季明伦撩拨他,很快两个人就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上,彼此都喘着粗气,眼里裹着对对方浓重的占有欲。 江凛那里还没好,家里也没有可以用的东西,季明伦克制着冲动没做到底,只抱着他互相借助了手。结束时江凛有气无力地靠在季明伦肩上,又想睡了。 昨夜他就累过头了,这会儿季明伦没忍心再吵他,给他擦拭了下就拉过被子盖好,抱着他睡了个午觉,快五点才把他叫醒,收拾完东西回去。 路上季明伦拐到超市,两人推着一辆推车逛了圈,买的基本都是吃的。生鲜蔬果零食,江凛还买了一打热带水果调酒。 这种酒的酒精含量极低,他手上的湿疹又好了许多,季明伦就没拦着。但在江凛想去结账时,季明伦记起剃须膏用完了,又回到二楼的男士用品专区。 以前两人在二次发育时,季明伦就开始负责江凛的剃须膏之类的用品。不过江凛体毛很稀疏,几乎四五天才用一次。看他拿了两瓶用惯的牌子,江凛想走了,还没转身就被他叫住。 回头一看,季明伦手伸到隔壁货柜,指着两层琳琅满目的安全套说:“这有香芋味的,给你买要吗?” 昨晚便利店只买到了原味的,季明伦一直惦记这事。江凛被他猝不及防塞了这么个问题,顿时有些尴尬了,低声道:“我要这个干嘛。” 季明伦靠近一步到他身边,把刚拿的香芋味递到他面前:“当然是用啊,免得你控制不住总是弄脏床单,家里可没那么多干净的床单换。” 季明伦没有调笑的意思,纯粹就是想逗他,可他听着这人不正经的语气,脸皮绷不住了,拿过安全套想放回去,转身却瞥到几步开外的转角绕过来一辆推车,接着便是一男一女走出来,视线和他撞了个正着。 江凛手里还拿着那盒安全套,人却像被桃木桩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季明伦察觉到了,回头一看,也对上了邓枫和邓怡两张脸。 第46章 你幸福吗 邓枫也没想到逛个超市会这么巧地碰到季明伦和江凛,刚想打招呼就听到身边传来嗤笑声,转头一看,邓怡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嘲讽地望着江凛手上的东西:“厉害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凛被她一句话戳中了要害,顿觉得安全套变得像块热碳一样棘手,放回去不是,继续拿着更不行。这时季明伦抽走了那盒安全套,又转身多拿了两盒同款香芋味的一道丢进推车里,牵住他的手说:“再去一楼买点凉菜吧,多夹点你喜欢吃的醋海带。” 江凛尴尬得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只有邓怡在他还不至于这样,问题是邓枫的视线也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一错不错。 季明伦拉着他转身,两人刚要往前走就听到邓枫叫他们:“明伦,江凛,等下。” 江凛顿了顿,季明伦则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还没回头就听到邓枫冷着声说:“你先回去,我跟他俩说会儿话。” 邓怡不爽道:“干什么让我回去,是你拉我来超市的。” 邓枫神色更不悦:“你懂点事行吗?有什么不能回去再说?” 被邓枫当面训了两句,邓怡面子挂不住了,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她又去看几步开外的季明伦,见那人的注意力始终在江凛身上,不但靠近江凛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还开心地笑了。 邓怡心里憋屈,却也清楚再待下去只会丢脸,剜了江凛一眼后,她终于扭头走了。 她一离开,气氛就没有刚才那么僵,邓枫叹了口气,推着车走到他俩面前,对江凛说:“抱歉,我妹从小就被家里惯着,说话做事都任性惯了,回去以后我会好好说她的。” 江凛摇了摇头,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在邓枫也没接着说了,问道:“你们怎么跑这里来逛超市了?” 这家超市不在季明伦家附近,季明伦说:“我陪江凛回去拿东西,刚好路过。” 邓枫的注意力停在江凛身上,昨晚和季明伦谈完以后他就释怀了,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看见江凛,而且还是撞见他俩挑那种东西的画面。 邓枫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看到江凛都不愿直视自己,他想缓和这种状态,便问道:“你俩吃过晚饭没?” 季明伦说:“还没。” “我也没吃,”邓枫看了下表,“一起吃顿饭吧。” 季明伦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邓枫就接着说:“刚才邓怡不懂事又乱说话了,上次她把江凛推下泳池的事,我这个当哥的也觉得很抱歉,就让我请一顿饭吧,当赔罪。” 邓枫这话是对着江凛说的,季明伦去看江凛,片刻后,江凛抬眼看向邓枫:“好吧。” 没想到他竟会答应,邓枫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三人一道结完账离开超市,江凛走在季明伦左边,邓枫则在季明伦右边,坐电梯去了地库。 把买的东西放进后箱,季明伦和邓枫开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去了附近一家火锅店。 江凛的手不能碰海鲜,身上又不适合吃辣,季明伦便挑了口味温和的云南火锅。邓枫虽是请客的但完全没意见,三人坐好点了菜,等火锅上来期间,邓枫和季明伦说起下中午接到房东通知要涨房租的事。 【茶卡】的店址是邓枫选的,早前也是邓枫去找房东签的合同,现在听说要涨百分之二十五的房租,邓枫有点犹豫了。 当初开咖啡店纯粹是闲得没事干,加上那段时间他很痴迷做手工咖啡,开店以后又认识了更多的人,他也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店里,变得越来越投入。 其实比起季明伦学的专业,邓枫读研更像是为了避开家里的安排而混日子,现在店也开了将近一年,明年就是他们的毕业季,已经到了不得不认真去考虑的时候了。 “你是怎么想的?”季明伦先问了邓枫的想法。 他身边的江凛低头在看手机,邓枫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江凛,然后又自我意识到拽了回来。季明伦只当看不见,耐心等着邓枫回答。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邓枫想了想说,“其实我不想关了【茶卡】,就算以后得回去接受家里安排的工作,我也想这家店继续开着。” 邓枫的家庭情况比起季明伦好不到哪去,爸妈没有离异不过早就没感情了,只是为了子女和不好分割的财产才继续做着一家人。邓枫和季明伦一样不缺钱,但很羡慕季明伦可以早早独居不被家庭关系拖累。 “我下午算了笔账,如果要继续维持收支平衡会有难度。”邓枫蹙着眉,但语气诚恳地说,“你考虑一下吧,如果不想继续做了我就另外找其他合伙人,或者我自己做下去也行。” 季明伦转头去看身边的江凛,注意到他的目光,江凛抬起头,见他问自己:“你觉得呢?” 江凛怔了一下。 刚才他看着手机,不过注意力是在季明伦身上的,因而听清了邓枫和季明伦说的话。但他不清楚季明伦为什么要问他的意见。 看江凛有些迟疑的样子,季明伦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对邓枫说:“你先把可能的亏损列出来吧,一下子涨价这么多不合理,房东应该是看我们生意不错。如果你想继续做但是又找不到平衡收支的方法,那我的意见是换地址。” “【茶卡】的招牌不变,但我们可以在附近另找地方。” “搬店?”邓枫的表情有些困惑,“这样会影响到老顾客的黏性吧。” “肯定会有一定影响,所以我的意思是在附近找。”季明伦解释道,“沙坡尾那一带不缺店铺,我们要另外找门店对房东也会有一定影响,毕竟不是每个租客都好说话。” “再者,他一下提价了这么多,如果我们不做,他再找新的租客也很难收到这么高的租金,到时候肯定得降,所以这也是条以退为进的后路。” 邓枫本来都打算实在不行先把这哑巴亏吃下去,另外再想办法提高店里的营业额,结果季明伦这么一分析,他顿时醍醐灌顶,拍了下桌子笑道:“可以啊,这么折腾下来,说不定房东自己就降了。” 季明伦笑了笑:“那你有没算过提多少能平衡收支?” 邓枫抬起右手五指晃了晃:“不能超过百分之十。” “那就跟他谈百分之五,实在不行再退到百分之七或者八,另外我们再想想有什么办法提升营业额,”季明伦边考虑边说,“我觉得可以把简餐这块做得更正式一点,中午来店里打包和堂食的客人不少,但是我们可供选择的餐品不多。” “嗯,”邓枫认同这点。之前他俩开店想着都是随便做做,开心最重要,现在既然决定要做下去还要做好,那就必须把弱项弄起来,“我聘个专门的厨师,再把储物室那块改造一下,做个厨房。”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店员把锅底端上来了,季明伦将火开到最大,又催着店员把点的烧饵块先端上来让江凛吃。 江凛没插嘴他们的谈话,不过季明伦的心思总有一半留在他身上,因此刚才瞥到了他盯着手机但在桌下抚了抚胃的动作。 烧饵块端上来后,江凛把盘子推到中间让他俩也动筷子,季明伦夹了一块放他碗里:“快趁热吃,不然胃又要难受了。” 江凛夹起吃着,邓枫看季明伦又给他倒椰汁,还给他抽纸巾擦嘴的举动,不禁也拿起筷子,可惜夹了一口烧饵块却没了食欲,又放回碗里。 虽说已经放下了,但是这一刻邓枫忽然有点理解邓怡刚才的心情。 想放下是一回事,真要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种难以消化的感觉。 好在他没有放任这种情绪,借口出去上厕所,回来时又神色如常,继续和季明伦聊着店里的安排。 整顿饭吃下来,季明伦一心二用,不是回答邓枫的话就是给江凛夹菜盛汤,到后来邓枫看出了他俩之间的气氛很自然,想到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估计是以前就这样相处了。 饭后离开之前,季明伦去了一趟洗手间。 江凛在不久前刚去过,便坐在位置上继续看手机,邓枫结完账回到座位,对他说:“吃饱了吧?” 江凛抬头看着邓枫:“嗯,谢谢你请客,吃得很饱。”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反应有些淡,但是比起以前邓枫对他多了一些了解,知道他这样只是天性使然,不禁笑道:“也不知道下次这么坐在一起吃饭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半个月就走了吧?” 这是江凛不愿面对却绕不开的话题,而且一天之内还被迫想起了两次。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便嗯了一声当回答,继续滑动手机屏幕。 邓枫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适,立刻换了一个:“我妹那天把你推下水的事,昨晚明伦说了我才知道,我昨天回去已经骂过她了,可能是因为我说得重了她今天还有点情绪,所以……” “没事的,”江凛没让邓枫更尴尬,主动接过话说,“那天也是我自己没站稳,还搅了她的生日会,你也替我跟她说声抱歉吧。” 邓枫点了下头,看江凛说完就继续垂眸看手机,仿佛没话和自己说的样子,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闷。手指蜷起压了压掌心,他忽然问道:“你和明伦在一起,会觉得幸福吗?” 第47章 他的全部 指尖悬停在即将要按到的按键上,江凛不假思索地做出回答:“嗯。” 那天他已经在电话里对邓枫坦白了有喜欢的人,现在面对邓枫仍有些试探的话语,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毕竟今晚邓枫的眼神多次望向他,明显到就算他低头一直在看手机也没能避开的程度。 他可以理解邓枫一时难以放下的想法,但他不愿让季明伦感到不适。尤其季明伦和邓枫还是一起开店的朋友,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原因影响到这两人的关系。 斟酌了片刻,江凛郑重地说:“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就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比想象的更需要他,也更离不开他。” 说这些难为情的话的时候,江凛没有避开邓枫的注视,神色间也不见一丝犹豫。 上一次从他口中听说有喜欢的人是在电话里,邓枫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次面对面坐着,邓枫看着他的脸又听了一次。 字里行间,包括眼神,江凛都让他明白到季明伦是无可取代的。 气氛在无声中渐渐沉重下来,邓枫感觉到了,忽然轻松地笑了笑,说:“挺好的,你俩在一起感觉很自然,可能这就是一起长大的优势。” 江凛盯着指尖上颜色已经变得很淡的湿疹小水泡,缓缓点了下头,邓枫继续说:“其实明伦这人平时从不多照顾人,但他对你是真的很有耐心,也特别仔细。” 说完以后,邓枫又把自己搞无语了片刻,他怎么就夸起季明伦对江凛的好了,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江凛还是没能接上话,好在这时季明伦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很快就走回座位。 看到他来了,邓枫起身道:“走吧,我还要去超市买其他东西,再不去都要关门了。” “那你先去吧,”季明伦说:“我跟他直接回家了。” 邓枫爽快地转身,临走之前又顿了顿,回头对他俩道:“走之前大家聚一下吧,前天祝祝还说江凛辞职得突然有点可惜。” 季明伦低头看着江凛,江凛则迎上邓枫的视线,神态温和地说:“好,到时候约时间。” 邓枫对他笑了笑,这次真的挥手走人了。 季明伦和江凛也走出店门往停车的方向去,路上趁着四周没什么人光线又昏暗,季明伦握住了江凛放在身侧的手,问道:“刚才邓枫跟你聊了什么?” 望着前面一排在晚风中簌簌摇摆的凤凰树,江凛避开了脚边落下的一朵火红色凤凰花:“他问我跟你在一起会不会幸福,还说你对我比对别人更好。” “没了?”季明伦有些诧异。 “没了,”江凛轻叹一气,神色却不轻松,“其实邓枫很通情达理。” 季明伦也避开了地面上被人踩到糜烂的凤凰花:“他比邓怡想得开,昨晚他就想通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身边的人没了声音,季明伦也不再说话,两人一直牵着手回到车里,刚锁上车门季明伦就靠近江凛,忽然问道:“江凛,你现在幸福吗?” 车内的空调还没开,即便现在是夜晚,车里的空气也闷热得很。江凛被季明伦困在椅子上,额头很快就有了薄汗,盯着眼前这双期盼他回应的眼睛,他觉得身上更热了,心跳也不知不觉乱了规律。 察觉到他紧张的反应,季明伦亲了下他的唇,拉开距离继续看着他。gzh滚粗 刚刚才在别人面前坦白了对季明伦的感情,江凛现在的心仍是柔软而经不起触动的,胸口膨胀的情绪压迫得呼吸越来越快,他绕过季明伦的脖子,手心按住后脑让这人更靠近自己,偏头吻住了那双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季明伦,就像昨晚那样,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是希望通过肢体语言让季明伦明白。 他不但很幸福,也足够幸运,能有机会追回那个曾经差点失去,最后却仍愿意回到他身边的人。 那天晚上回到家,江凛前所未有地主动了起来。 他抱着季明伦,从沙发上亲到了浴室里,在热水与浴缸的包裹下接纳了季明伦,听季明伦边喘气边在耳畔说着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原来在他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季明伦就在这个浴缸里想过他。 掌心下冰凉的浴缸壁仿佛变得烫手,满池热水有节奏地一遍遍拂过他全身,再溅到地面。羞耻的情话把他的皮肤都烫红了,意识也像是发烧一样变得混沌,偏偏破碎的思维又能描绘出旖旎的画面来。 那是季明伦在他耳边描述过的,在这里想他的整个过程。 那时他们还没和好,他没能接住季明伦的全部,今晚却完全不一样了。 直到最后精疲力尽被抱上床,江凛仍不肯放开手,他把脸埋在季明伦的颈窝里,把依然过速的心跳与滚烫的呼吸都交给对方,一直到沉沉睡去。 次日下午,江凛醒来时发觉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身边的枕头是空的。 他睡了很满足的一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时又拧了拧眉,手伸到尾椎骨的部位,摸到了一块膏药贴。 昨晚浴缸湿滑,虽然有季明伦抱住他不至于摔倒,但这样的姿势也让动作愈发没有轻重。不知道这块膏药贴是季明伦什么时候帮他贴上的,江凛轻抚着那一块位置,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打开主卧的门。 季明伦家里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刚才在卧室里他都没听到外面有动静,现在打开一看,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在看电视。 那人穿着T恤和五分裤,两条长腿盘着坐在沙发靠垫上,手里拿了包薯片在吃。见他出来了便对他一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接着扭头朝厨房说:“学长,江凛醒了。” 江凛顺着声音望去,厨房岛台旁边的冰箱门被关上,穿着围裙的季明伦回头看到他,放下手里拿的东西,过来拉着他走进卫生间。 关门时,江凛听到电视的声音被申燃开大了些,季明伦的手伸到他腰后面,问道:“我早上给你贴了膏药贴,有没觉得好点?” 这人一张嘴就是对他满满的关心,江凛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不禁笑着说:“好多了。” 拿过他的电动牙刷挤牙膏,季明伦解释道:“申燃来找我借英语资料,坐一会儿就会走。” “嗯,”江凛刚才起来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差不多五点了,他接过牙刷问,“你不留他吃饭?” “你不介意的话我就问问他。”季明伦右手撑在洗手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江凛刷牙。 等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江凛才回答:“我为什么要介意?” 季明伦靠近他,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以为你会不好意思被人看到穿我的睡衣睡我的床。” 江凛瞥了季明伦一眼,看到季明伦愈发不正经的笑容,便动手把人推出去了。 季明伦出来时申燃正低头对着手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消息,脸色变得很难看,左手用力攥着旁边的抱枕,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一副想要动怒的前兆。 申燃的性格很好,平时很爱笑,季明伦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申燃回过神,第一反应竟然是把手机屏幕挡住了,然后才说:“没事。” 他反应迅速,不过还是耽误了一下,季明伦看清了屏幕上的东西。 是一张照片,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抵在沙发椅背上接吻,环境应该是夜店。 刚看到照片时季明伦还没多想,结果被申燃这么欲盖弥彰的一遮,他便记起了那个被压在沙发上的人虽然只露出小半张脸,但看外形应该是申燃,至于另一个背对镜头的,季明伦也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光是申燃跟男人接吻这件事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季明伦蹙着眉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申燃和校花女友分手的事搞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他当了女同的接盘侠。当时季明伦私底下安慰过申燃,让他别钻牛角尖,可那毕竟是申燃的初恋,又是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被迫戴着绿帽分手,换做哪个人都很难接受。 那天申燃的情绪很激动,结果只过了一晚上就冷静下来了。季明伦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后问了申燃也没说,现在仔细回想,那天晚上他接过申燃的电话,申燃说跟朋友去gay bar体验人生。 当时他在江凛家里陪着江凛看电影,外面台风还没过,他自己的心情也不对,就只提醒了申燃注意轻重别乱来。如今看到这样的照片,有可能是那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申燃迅速走出失恋状态。 季明伦没注意到自己脑补时表情有些精彩,申燃看着他的脸色,想到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愈发不愿在这待着了,起身催促道:“学长你把资料找给我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明伦没动,申燃刚才低头穿拖鞋时身体前倾了些,露出了锁骨下方一个还没淡去的印子。 联系到照片里那道眼熟的背影,季明伦又记起了另一件事,问道:“照片里另一个人是赵霁羽吧,你那天晚上去gay bar是碰到他了?” 申燃站直的动作一僵,手机却因为没拿稳而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是别人的照片,学长你别胡说。”他故作镇定地弯腰捡手机,丝毫没察觉到又将后颈展示到了季明伦眼前,被季明伦发现他颈部到右肩的位置上有两个吻痕,还有一个泛青的牙印。 亲密的痕迹频密到了这种程度,季明伦作为过来人,很快就读懂了那天赵霁羽莫名跑来为申燃应援,申燃却说扭伤了腰不去比赛的真正原因。 不过申燃既然不愿承认,他也不会追问到底,只是等申燃站直后提醒说:“如果想瞒着跟赵霁羽的事,这几天出门记得穿领口小的衣服,你身上的痕迹太明显了。” 第48章 被迫撞见 江凛打开卫生间的门时,客厅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芝士在门口蹲他,看他出来了便贴上小腿蹭,他回房间戴上手套,抱起芝士出来一看,玄关已经没有了申燃的运动鞋。 季明伦正在拌糖醋排骨用的酱汁,电压力锅里传来了番鸭炖芋头的香气,他走过去问道:“申燃走了吗?” “嗯,”季明伦夹了一块炸好的排骨肉,沾了酸甜的酱汁递到江凛嘴边,等江凛张嘴吃了才说,“他还有点事先走了,味道怎么样?” 江凛咀嚼着,咽下去才说:“很好吃。” 季明伦笑了,用舌尖卷走他嘴角的一点葱末,他感觉到唇角一热,还没反应过来季明伦就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还抱着芝士,被狗崽子仰着脑袋瞪大眼围观的感觉实在别扭,便扭头想往客厅去,刚迈出一步被人拉回来了,接着怀里一空,季明伦把芝士放到地上,将他抵在墙壁上又亲了过来。 两个人在饭香弥漫的厨房里接了个停不下来的吻,最后不得不结束时,江凛靠在季明伦怀里平复呼吸,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了。 季明伦没忍住,捧起他通红的脸颊,在那双红肿的嘴唇上又嘬了好几下才舍得放开他。 吃饭时季明伦的手机响了,是申燃发的消息。 【学长,刚才的事麻烦你替我保密】 季明伦回道:【没问题】 屏幕上申燃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季明伦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给江凛剔鱼肉里的刺,偶尔瞥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申燃一直在输入。他以为申燃想长篇大段说些什么,结果等吃完饭洗完碗了,申燃才回了干巴巴的两个字过来。 【谢了】 下午天空下起了雨,楼下的景观植被也在越来越猛烈的风中颤抖起来。江凛用季明伦的书桌写论文,季明伦则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班级群里聊这次的辩论赛安排,顺便回复邓枫关于店里装修的细节问题。 到了三点左右,谢敏打来电话找他。 作为季卓昇现任的老婆,谢敏对季明伦的态度一贯是客气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这次也不例外,把开场白客套了一遍后,问起季明伦对于移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打从看到她来电的那一刻起,季明伦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事了。果不其然,季卓昇发觉劝不动他,竟然把谢敏给派过来了。 盯着电视屏幕无语了片刻,季明伦也懒得多说,直接道:“你转告他,这事程昱女士已经知道了,上次还杀到我这来把我收拾了一顿,如果他还想我出去,麻烦他自己去找程昱女士沟通。” 说完,季明伦也不给谢敏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卧室里的江凛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季明伦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正拿起遥控想换台。 “谢敏找你了?”江凛问道。 季明伦拿着遥控的手朝他招了招,等他过来了便拉着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他的腰说:“你说我爸的脑子这么不好使,他怎么还这么能赚钱呢?” “可见赚钱的本事跟智商没有直接关联。”不用江凛回答,季明伦就翻着白眼总结了一句。 江凛笑出声,揉着他的脸安慰道:“算了,你爸也不知道你那么讨厌谢敏,只能怪你从小到大都太会装了。” 季明伦说:“我会装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江凛从小和季明伦一块长大,彼此家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清楚,因而他明白季明伦不是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豁达,毕竟初中那时候季卓昇和程昱离婚,他就见过季明伦不止一次地躲起来一个人难受。 抱着季明伦的后背拍了拍,江凛劝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季明伦箍紧江凛的腰,把脸埋在颈项间汲取他的味道,片刻之后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彻底发泄了一通。 这场台风比上一次登录的地点更远些,刮了不到两天市区的雨就停了,第三天天空开始放晴,江凛也在吃早饭时提起想去看看母亲。 江凛的母亲汤颍是在一个台风天的夜里去世的,自从她离开后,基本上只要刮台风季明伦都会陪着江凛睡,这次则比以往更让人觉得安心,江凛躺在季明伦怀里,整夜都睡得很踏实,一道雷声都没惊到他。 季明伦也很久没去看过汤颍了,饭后两人换了衣服一起下楼,台风过后到处都是狼藉的景象,小区的保洁们正在打扫落叶和垃圾。季明伦开车出来,先在家附近的花店里陪着江凛选了一束白菊,再穿过热闹繁华的主路,上了高架往市郊开去。 汤颍葬在了市郊一处风景绝好的陵园里,以往每年清明节季明伦都会陪着江凛来祭拜,因此对于怎么去以及预约手续等他都很清楚。到了陵园,他出示了预约证明后签了个字,接着把车停到了车库里,和江凛一起走向西面的山坡。 这处山坡上全是一排排朝向东面的墓碑,今天是工作日,台风又刚过去,除了他俩之外就只有另外三家的墓碑前有人在祭扫。 季明伦走在前面,江凛拿着花在后面跟着,等到了汤颍墓碑所在的那一排,季明伦先停下脚步,转头朝江凛伸出手。 江凛的神色自来到墓园后就一直不好,面对季明伦伸来的手也没有多想,以为季明伦是想拉他,刚说完“不用”就见前面的人倾了倾身,干燥的掌心贴上他的手心,将他的手指牢牢握住了。 附近没什么人,江凛有些发怔地看着彼此牵在一起的手,季明伦继续往中间的位置走去,到墓碑前停下,他才收回思绪去看汤颍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亲手选的,汤颍和八岁的他的合照。虽然当初把这张照片用在墓碑上遭到江见臣的严厉反对,但没有用,那时才14岁的他已经可以自己决定这些事了。江见臣无法在金钱上挟制他,又不能真的跟他翻脸,最后只能不情不愿,让江家的所有亲戚都看到了这张荒唐的墓碑照。 季明伦从裤兜里拿出一包湿纸巾,蹲下身开始仔细擦拭墓碑上的尘土。 江凛手捧白菊,静立在旁边看着季明伦的动作,间或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他的容貌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尤其是汤颍的五官。当初江见臣对汤颍一见钟情,汤颍有才华有容貌又是独女,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她却天性内向忧郁,抗拒与人社交。这点很致命的性格缺陷看在当初的江见臣眼中却是最吸引的优点,在不顾一切地把汤颍追到手后,他火速求婚,却在婚后不到两年就开始以汤颍的性格问题为由出轨。 汤颍之所以会患上癌症,和江见臣长期施加给她的心理压力有很大关系。这点也是后来江凛见过汤颍的医生才知道的,可惜那时的他年纪尚小,除了恨,他甚至不能为汤颍做任何事,而他最怨自己的,便是他连恨都不能恨到底。 他一出生就没有外公外婆,除了母亲之外,他只有父亲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因此在母亲去世以后,他一面憎恨着江见臣,一面却又无法彻底摆脱江见臣施予他的关心。 不过要说从十四岁到成年的那几年时光里,真正给了他依靠与温暖的,其实是眼前这个人。 望着季明伦仔细擦拭墓碑的背影,他俯身将花放到墓碑中央,等季明伦站起来后,他去牵那人空着的左手。 季明伦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则对汤颍说:“妈,我和明伦来看你了。” “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了。”将紧扣在一起的十指向上抬起,江凛给汤颍看了看。 季明伦也看向墓碑上那个搂着儿子,笑容轻松又明媚的女子,认真地说:“汤姨,我和江凛在一起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一阵风吹过,白菊细嫩的花瓣微微抖动了几下,江凛望着汤颍怀中那个永远定格在八岁模样的自己,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汤颍的双眼上。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汤颍刚拿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奖。她带着江凛去云南玩了一趟,那些天汤颍总是在笑,她行走在春日的山风里,漂亮的眼眸盛载着洱海折射而来的光,那样的明媚动人,与后来病容残损,再不复生气的眼神有着天囊之别。 察觉到掌心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季明伦再次转过头去看江凛。 刚才说完那句话以后,江凛就沉默了。以往每次来看汤颍时江凛都会这样安静,季明伦知道他是在心里与汤颍说话,便不打扰他,只是牵紧了他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回去的路上,江凛头靠着窗户在发呆。 西边的太阳点亮了他白净的面容,却显得那双眼睛黯淡无光,季明伦在前面的红绿灯路口踩了刹车,伸手抚过他的侧脸,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江凛没有食欲,说:“随便。” 每次祭拜完汤颍他的情绪都很低落,季明伦想哄他开心,便拿出手机打算找一家他喜欢吃的店,结果APP刚打开屏幕就自动切到了来电画面,是学校的导师。 季明伦按下接听键,听导师说急需一份资料但有些数据上传有误,希望他现在有时间的话先帮着处理下。 挂了电话,季明伦还没开口就听到江凛说:“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拿就好。” 刚才祭拜完毕江凛想去交管理费,听到工作人员说汤颍之前有一份手续的时间快到了,让江凛尽快取了死亡证明过来续签一下。 江凛心里记挂着这件事,离开前就跟季明伦说先回家拿一下证件,明早过来弄。 这条路无论是回学校还是去江凛家都是顺路的,季明伦说:“我先送你回你家再去学校,老师那边也不急这一点时间。” 江凛没拒绝,继续靠着窗户发呆,路上季明伦想停车给他买点吃的他也没胃口,等到了家楼下,他解锁车门想下去时被季明伦拉住了手臂。 转头的动作还未停住,他的呼吸已经被另个人拦截了。 季明伦的气息倾轧过来,不似往日的温柔,却也不会粗野,那人像是想将自己的气息浇遍他全身,将他抵在副驾的椅背上,半个上身都探过来锁着他,困住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意外地是他这一路都有些想要的。 车内的空间不足以让季明伦做出大动作,但这样有限的范围也让彼此的接触变得更亲密无间。江凛被笼罩在令人目眩神迷的压力之下,承受着季明伦给予的爱抚,心里悲痛的情绪逐渐被这人所带来的浓情与触动化解了。 抬起双臂,他抱住季明伦的后背,吻得逐渐忘情纵性,眼眸都湿润到睁不开了,这时耳畔却传来一声“咔哒”声响,随后便是有风从右侧灌进来。 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看着车里搂抱的两个人,一贯绅士的作派在眼见唯一的儿子被压在椅背上,面色绯红喘息不止时再绷不住,怒气像是岩浆自胸口喷薄而出。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49章 你没资格 江见臣没有想到,暌违了一年多终于看到儿子了,却是这样一幕让他颜面扫地的场景。 季明伦与江见臣对视着,手掌还搂在江凛的肩膀与腰侧没有动,江凛则是微微喘着气,刚才听到呵斥声时被吓了一跳,等到看清门外的人后,他反倒平静下来了,目光从江见臣脸上移开,对季明伦说:“你先走,我和他谈。” 季明伦蹙起眉,虽然现在这个单膝跪在椅子上,整个上身压着江凛的姿势不雅,但既然被江见臣撞破了,他就没打算再掩饰,更不可能独自留下江凛面对江见臣的怒火。 “我陪你。”他退回驾驶座,拿出手机飞快地给导师发了条语音解释自己有事要晚点,和江凛一前一后下了车。 车辆停在单元楼铁门前面,下车时季明伦有点懊恼,现在不过傍晚,天边晚霞正艳,哪怕车子贴着防窥膜也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接吻。可他也只是想借着这个吻给江凛打打气,让江凛放松心情,谁会想到江见臣恰好在这时候从天而降。 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季明伦表情严肃地走到江凛身边,江见臣看他俩一道下车了,便压着怒火,转身先上楼去。 楼道里响着三个人的脚步声,江见臣气到不行,不过遇到楼梯间熟悉的邻居主动向他打招呼时,他还是会收起臭脸,也朝对方点头。 走到门口,江见臣让到旁边,江凛用指纹开门,进屋后打开空调遥控,进厨房倒水喝,一副完全不把刚才被发现的事放在眼里的态度。 季明伦会稍微收敛些,毕竟撞破的人是江凛的父亲,季明伦换上自己的拖鞋,从鞋柜里拿了双客人穿的拖鞋放到江见臣脚边,进了卫生间洗手。 江见臣没换拖鞋,他看着这两个没事人一样的反应,被刺激得险些又失控。 因为汤颍的事,这些年他对江凛一直是心有愧疚的。他可以接受江凛不待见自己,甚至是恨自己,但江凛和他之间始终是亲生父子,没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 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右腿搭在左腿上,耐着性子看向厨房方向。 江凛喝够了水,走出来时神色依旧淡漠,也不必他问就直言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明伦在一起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见臣感觉到眼前一黑,周身滚烫的血液争先恐后挤进脑子里,涨得他头痛欲裂。 放在膝盖上的五指攥紧西裤面料,江见臣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压制住想要朝江凛发火的冲动。 他一直都没怎么管过这个儿子,江凛又到国外生活了一年,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做出这么叛逆的行为。而且江凛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事,他没必要为了这种错误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父子关系推向深渊,他只要引导江凛,让江凛清楚这么做对以后的人生没有益处就行。 下飞机后他一路赶过来,本来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如今变成了惊吓,喉咙也渴得冒烟。他缓了缓情绪,起身先去厨房倒水喝,这期间季明伦出来了,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你爸会接受吗?” “不管他接不接受都不会改变我的态度,”江凛看着季明伦,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丝不安的裂缝,“我只是担心这么早被发现了,你爸妈那边不好交代。” 季明伦对他一笑:“你都不怕你爸,我爸妈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江凛没来得及回答,江见臣的脚步声就传过来了,他又坐回沙发上,这次破天荒语气平静地说:“你们两个坐吧,我们好好谈一下。” 季明伦没动,直到江凛先坐下了,他才在另一边坐下。 江见臣先转向他,语重心长地道:“明伦,叔叔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也很放心让江凛跟你在一起玩,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还年轻不懂事,相处久了可能会有些错觉,如果……” “江叔,”季明伦打断了江见臣的话,面色诚恳地道,“不是错觉,我高中就开始喜欢江凛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江见臣被他打断没说完的话已经不悦了,现在又看到他振振有词地说着忤逆的话,火气顿时冒了上来:“你懂什么是喜欢?你有没考虑过你们两个以后的前途?!” 相较于江见臣开始失控的语速,季明伦仍旧平静地解释着:“我和江凛在一起不会影响到各自的前途,我们都成年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要怎么负责!”江见臣呵斥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他两手叉腰,在原地转了半个圈,抬起右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儿子。 江凛靠在椅背上,以一个放松的姿势掀起眼皮看他。江见臣等了片刻,见江凛没有开口的打算,想着季明伦在这里始终不好说话,便对季明伦说:“今天你先回去,我和江凛先谈一下。” 季明伦看向江凛,江凛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先去帮导师的忙吧。” 季明伦其实不愿离开,但他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徒增江见臣的怒火。他站起身,又看了江凛一眼才对江见臣道:“江叔,那我先走了。” 江见臣没有理他,只等他离开后才重新坐下。 没有外人在场了,江见臣重新拾起理智,试图好好跟江凛晓以利害。 “你现在还没进入社会,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残酷面,爸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万一将来被人发现你和明伦是同性恋,你身边的朋友,同事,他们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你。” “甚至是这栋楼的邻居,他们都会在你背后指指点点。”江见臣抬起手指了指门外,“就像他们会对我当面笑脸,背后议论我们家的情况那样,你的生活工作都会被搞得一团糟,没办法出去见人。” “你觉得到了那种时候再来后悔还来得及吗?”删水银跳楼 江见臣可谓是苦口婆心地在劝,可惜江凛没听完就开始笑了,等忍到他终于把话说完了,江凛嗤道:“你还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们家?” 江见臣愣了一下,江凛的笑意转瞬即逝,表情又冷了下来:“下午我和明伦刚祭拜完我妈回来,我妈去世前你都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来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从小到大你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如果不是明伦一直陪着我,我妈去世以后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话憋在江凛心里许多年,原本早已不屑说出口了,但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被江见臣插手人生,索性一次性说个痛快。 这个男人除了给他钱之外,从没有给过他最想要的父爱与完整的家庭,就连他的母亲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才离世的。 江凛站起身,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江见臣,以前你不管我,现在也没资格再管我。如果以后还想听我叫你一声爸,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和明伦绝不会因为你不接受就分开。” 不过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江见臣的表情就从震怒转到了愕然,他微微抬起下巴,望向面前这个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陌生的儿子,思绪却还停留在江凛说出汤颍的名字时。 灵堂上那张汤颍的黑白遗像又覆盖在了虹膜中央,与江凛的面容产生了扭曲般的融合。随之而来的,是汤颍离世前几个月仍为了女人与他争吵不休的画面,是火化时江凛几度崩溃,当着一众亲友的面让他滚的咆哮,也是随后整整两年时间里,江凛不肯叫他一声爸,甚至不肯和他见一面的记忆。 江见臣沉默地坐着,连江凛什么时候进了房间都没察觉。而江凛也没有再理会外面的人,他把次卧的门锁上,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心跳频率一直有些快,但呼吸是匀速的,躺了一会儿他就拿出手机,解锁看到了季明伦发来的语音消息。 “怎么样了?你别跟他吵架,道理如果讲不通就不用讲了。” “我推掉教授那边的事情,现在在你家小区对面停着,你要是处理完了就跟我说一声。” “江凛,我爸妈那边你别担心,有我在你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一连听完三条消息,江凛想象着季明伦把车停在小区对面,一脸心焦地望过来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可笑着笑着,嘴角又往下压,眼神也失去了焦点。 刚才对江见臣说那些狠话时,他觉得爽极了,就像一口堵在心头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消散。可在发泄之后他又感到茫然,那口气散了,他好像也失去了习以为常的支撑,胸口变得空荡荡的,有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过了没多久,客厅里传来脚步声,他凝神去听,是江见臣开门走了。 从床上坐起来,江凛给季明伦打过去,电话响一声就被接起,季明伦紧张地问:“谈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垂下眼睫,江凛再一次无声地笑了。 撇开去洛杉矶的那一年,这些年里但凡遇到了麻烦,季明伦都会在第一时间关心他好或者不好,会用焦虑的语气在等待他回答,会让他明白即便没有了亲人的陪伴,也还有个怀抱始终在向他敞开。 握紧手机,这一刻的他忽然迫切地想要回到那个怀抱中去。 压低嗓音,他轻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他走了,你过来吧。” “我现在很想见你。” 第50章 更喜欢你 季明伦上来时,江凛正在隔壁主卧找汤颍的死亡证明。 主卧的门常年锁着,只有阿姨过来打扫的时候才会打开,季明伦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进过这间房了,里面仍是当年的布置,记忆里那些汤颍喜欢的小摆件也没挪动过。 江凛从抽屉里拿出需要的资料,不多做逗留就拉着季明伦出来,看他把主卧门重新锁上,季明伦将他拉进怀里,劝道:“难过就发泄出来,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江凛靠在季明伦肩上,听完也抱紧了季明伦:“我没事。” “你爸刚才说了难听的话吧。”季明伦问。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江凛看着墙上的时钟,目光随着不断向前的指针而动,“难听的话都是我说的,说出来很痛快。” 季明伦知道他不是一个能说狠话的性子,而且江见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这么做只会更难过。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江凛先推了推季明伦:“我没事了,你还是去帮教授吧。” “没关系,我已经推掉了。”季明伦扫了一眼客厅,提议道,“我们去吃饭,吃完了回我那去。” 江凛没动,沉默了片刻又问:“你爸妈那边怎么办?我们主动坦白还是?” “先不说了,”季明伦道,“我觉得你爸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未必会主动把事情闹大,先观望一下吧。” 江凛刚才说了一堆气话,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以江见臣好面子的性格不会愿意把事情公开。他点了点头,又收拾了几样物品便跟着季明伦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江凛都在季明伦家度过。 回学校报到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这意味着他和季明伦分别的日子在即。这两天他们门都没出过,一日三餐不是点外卖就是季明伦来煮,两个人不是靠在沙发上看电影聊天就是陷在被单里做那件事,但江凛很少有真正开怀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他眼中都看不到轻松的神色。 在又一次发泄完一起泡澡时,季明伦跟他说起不久前收到的消息,邓枫问他们这周哪天有时间约吃饭。 江凛正闭着眼睛靠在季明伦怀里,闻言便懒懒地说:“你怎么回他的。” “我说问问你,”季明伦捧了热水浇在江凛的左肩上,“邓枫说祝祝他们都说要一起吃饭。” “邓怡会去吗?”江凛问。 温热的掌心拢住他肩头,季明伦说:“邓枫不叫她,免得她搅局。” “邓枫真这么说?” “嗯,他还是很了解他那个妹妹。” 江凛睁开眼,继续问道:“那邓怡这几天都没找过你?” 季明伦没回答,只是笑着和江凛对视。 江凛觉得莫名,问他笑什么之后才听到他说:“我以为你不在意。” “什么不在意?” “不在意邓怡会不会找我。” “我怎么会不在意?”江凛撑着身后的浴缸坐起,回头看着季明伦,“所以她是找过你?” “没找,”季明伦调整了按摩的功能键,“邓怡的性格还是蛮要强的,那天在方特我和她说得非常清楚了,她应该已经明白,只是还需要时间吧。” “那等我走了以后,”江凛语气顿了顿,拿过旁边的毛巾开始擦头发,“你又是一个人了。” 他用毛巾挡住了侧脸,季明伦把他拉回怀里,那条擦头发的毛巾被随手丢回浴缸边缘:“我不是一个人了,邓枫和申燃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祝祝他们也会知道。” “还有你爸也知道了,这两天他都没动静,我爸妈那边也相安无事,说明你爸还是顾全了他自己的脸面。” 提起江见臣有点破坏气氛,不过季明伦想消除江凛心里的不安,毕竟他们刚在一起就面临了太多的问题。除了家里还有即将要分开的一年时间,两个人都不好受,江凛压抑着不提,他却能感受到。 江凛不想说江见臣,他仰起脸,嘴唇在季明伦的下颌上贴了贴,季明伦低下头来与他接吻,很快就把他亲到喘息不止,险些滑进浴缸里了。 捞着他的脸靠在自己肩头,季明伦瞥了一眼水下,下巴贴着他的额角问:“要不要再回床上去?” “不用了,”江凛搂紧季明伦的脖子,“就这么抱一会儿吧。” 跟邓枫约了后天晚上吃饭,接下来的两天他俩还是足不出户的状态。出门那晚江凛哄了芝士好一会儿,这狗崽子才没有追出门来,到地库拿车时,季明伦听到有人叫他,转头才发现苏砚和纪乾回来了。 纪乾的停车位距离他有一段距离,苏砚正站在车门边抱着个半身高的白色海豚,纪乾在后箱拿东西。 朝他们走来时,苏砚的目光在江凛脸上转了片刻,江凛不太自在地去看旁边,季明伦则主动牵起他的手。 苏砚打量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季明伦笑道:“出去啊?” “嗯,你俩公费旅游回来了?” “什么公费旅游啊,我们可是去干正经事的,”苏砚没继续多谈这个话题,只是意有所指地用眼神点了点他和江凛牵在一起的手,“你这是?” 季明伦看向江凛,笑着问:“认识一下吧?” 江凛点了点头,把脸转回来时仍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主动朝苏砚伸出手:“你好,我是江凛。” 苏砚用没抱海豚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笑道:“你好,我是你们对门的邻居苏砚,后面那个是我男朋友纪乾。” 江凛被那句突如其来的“男朋友”搞得有点不会回答了,反倒是季明伦主动给他解释:“苏砚是在洛杉矶长大的,性格就是这样,不久前刚回国。” 江凛了然了,这时纪乾拎着两个塑料袋和一个行李箱走过来,苏砚立刻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耳畔说了什么,纪乾便也过来打了个招呼。 等回到了车里,江凛才问道:“苏砚和纪乾是不是年龄差蛮大的?” “其实还好,纪乾29,”季明伦发动车子,“是苏砚看着太小了,他只比你小一岁,但是像未成年对吧。” 江凛回忆着几次见苏砚的感觉,未成年倒不至于,只是苏砚那样看着的确不像已经进入社会工作。路上季明伦又跟他聊了些苏砚和纪乾的事,得知季明伦帮苏砚追人时出过的馊主意,江凛忍不住笑,季明伦把手伸过来牵他:“这下安心了吧?” “什么?”江凛嘴角的笑容还没散去,季明伦又说:“吃醋啊,你之前不是老吃我那个邻居的醋吗?” 江凛难得没有反驳,只握紧了季明伦的手:“他性格真的挺好的。” “对,”季明伦竟然认同了,不过下一刻就说,“不过没你好,我还是更喜欢你。” 转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江凛又转回窗户方向,唇边的笑容荡漾开来,显得那双眼睛里折射出的霓虹光都格外地动人。 吃饭的地点约在了第一次欢迎江凛的那家居酒屋里。地址是邓枫选的,寓意很美好,从这里开始,从这里暂别。 来之前江凛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地吃顿饭,却没想到包厢里被祝祝他们用彩带和气球布置过了,氛围温馨又浪漫。 今晚店里的几个员工都在,大家围着桌子坐榻榻米上,看季明伦牵着江凛的手进来,一个个的表情都有些惊讶,不过季明伦的性取向在店里不是秘密,因而也没人有太明显的反应。祝祝还主动起身把一束花塞到江凛怀里,邓枫的神情也很自然,和江凛碰杯时没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说了一些祝愿未来的话。 吃到一半时申燃也到了。 他拎着蛋糕就近坐在了邓枫旁边,邓枫问他怎么来得这么迟,他没说什么。不过等邓枫接过蛋糕盒,发现不是自己定的那家,而是另一家更高端的酒店定制的蛋糕时,便问道:“你怎么没去拿我定的?” “拿了,”申燃语气有些烦闷,“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撞翻了。” “那也不用再买这么贵的。”邓枫清楚申燃家的实际情况,话一说完申燃拿筷子的动作就顿住了,反问道:“很贵吗?” 蛋糕盒的包装偏向简单冷淡风,申燃不认得品牌就没看出来。邓枫还没回答,对面的季明伦先瞥过来了,申燃和他对看了一眼,把头扭到旁边去。 季明伦没插嘴,转回头继续看着江凛。 饭后众人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后关掉了包厢的灯。 这个蛋糕是红酒冰淇淋胚的,做成了两只交颈黑白天鹅形状,无论卖相还是用料都属上乘,在朦胧的烛光下气氛尤其好。申燃也在看到蛋糕时愣了下,唐扬则笑着说申燃真会选,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季明伦和江凛的事了才挑这么一款。 江凛以前吃过这个牌子的蛋糕,也记得价格不菲。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笑着谢过申燃,申燃的表情则比他更尴尬。等到众人分吃完蛋糕,季明伦趁着去结账时把申燃叫到楼下,问蛋糕多少钱要转给他。 “别给了,”申燃郁闷地说,“别人赔的,我没掏钱。” “这个蛋糕不便宜,你确定不用我给?” 季明伦已经猜出了蛋糕是谁买的,申燃不想在他面前承认,但是又觉得继续否认下去很奇怪,可最重要的是自己又没什么好承认的。 双手抄进运动裤兜里,申燃看向了大门方向,说:“没关系,我自己能搞定,就当我给江凛践行的礼物好了。” 离开居酒屋后,大家都还没尽兴,便到了附近一家KTV开了个包厢继续唱歌喝酒,这一闹闹到了快三点才结束。 今晚江凛频繁地在笑,这一年多来他从未有过这么开心的聚会时光。虽然在店里的时间很短,但是每一个人都待他很亲切,他不擅长表达,只能用喝酒的方式来回应大家的好。季明伦一开始还劝他少喝点,后来看他是真的开心,便也不拦着了。 后半夜江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离开时季明伦背起他,和众人一一道别后坐进后座里,让代驾把车开回去。 江凛醉酒后睡得很安稳,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揉着胀痛的脑袋坐起来,起床时身边没人,他以为季明伦在厨房,走到客厅一看,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芝士跑到脚边来蹭他小腿。 他拿起手机想给季明伦打电话,解锁后看到了季明伦上午发来的微信。 【你爸约我出去聊一聊,你醒了就给我发消息,锅里热着豆浆和虾饺,记得起床先吃饭】 第51章 这次一起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季明伦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敲门声。 服务员打开门,恭敬地将江见臣请进来。 江见臣的脸色比起那天好了一些,季明伦站起身,做足礼数迎他坐下,给他倒了杯刚沏的普洱茶。 江见臣没碰茶杯,只扭头对跟进来的服务员说声“等等再点菜”,待服务员关上包厢门后才转向季明伦。 “江叔。” 季明伦叫完他便坐下,屁股刚挨到椅子就听见他问:“江凛是不是还住在你那。” “对。”季明伦坦然承认。 江见臣靠到椅背上,右腿架到了左腿上,望过来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你们两个这是说不通了是吧?” “江叔,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季明伦不想浪费时间,索性敞开了说,“我和江凛之间唯一的问题只是性别,你也是担心以后公开了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生活,这些其实我都考虑过了。” “我尊重江凛的想法,以后不管他想公开还是一直瞒着我都没意见。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不像以前那么封闭,我身边也不止一个喜欢同性的朋友,我和江凛的性格从小就独立,做任何决定之前我们都会深思熟虑。” 季明伦语气诚恳地说着,不过意料之中的,江见臣仍是不理解的态度,开口时也不控制语气,食指敲了敲桌面:“那孩子呢?你觉得你爸妈就可以容许你们这么胡来吗?” “我明年就毕业了,”季明伦平静地反驳着,“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多年他们除了给我钱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没管过我,难道等我成年了反而有话语权来插手我的选择?” 不过短短几句,季明伦就把江见臣还未说完的斥责话语堵回了嗓子里。 季明伦看似在怪季卓昇和程昱没管他,实则把江见臣也拉进来一起说了。 江见臣和季卓昇认识了十多年,虽然是因为两家的孩子读同一所幼儿园才开始有了交集,但他和季卓昇在双方的家庭问题上有着很一致的遭遇,都是夫妻早早没了感情,为了孩子勉强维系着家庭关系。到孩子们读初中的时候,季卓昇先和程昱离了婚,而汤颍也在那之后没多久因病去世。 江凛和季明伦虽不是亲兄弟,但从小就跟一家人一样相处,在汤颍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季明伦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江凛。这些江见臣都看在眼中,可那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亲情可能会发展成现在这种让人措手不及又无法面对的关系。 “江凛和我说了那天跟你谈的内容,”季明伦放在桌上的双手互相交握,依旧恳切地看向面色不悦,盯着墙上一幅抽象画的江见臣,“那不是他一时冲动才说的,这些年他一直很委屈,过得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你有再婚的妻女,有完整的新家,可江凛什么都没有了。他一个人住在那套老房子里,九年了,汤姨的房门一直锁着,连我都没进去过几次。” “江叔,就算你的本意真是为了江凛好,那么到了现在才来关心他,会不会太晚了点?” 季明伦端起面前的茶杯,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作为晚辈,这些话由他来说不太合适,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另一重身份——江凛的男朋友。但恰恰是作为男朋友,他不得不替江凛说几句。 因为这些话只有他来提才能让江见臣明白,那些过去他都参与了,比起江见臣的缺席,他才是从头到尾都陪在江凛身边的人。 江见臣的脸色很阴郁,目光仍锁在那幅看不出具体形貌的画上,尽管一言不发,但是季明伦没感觉出来他在动怒,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了觉得有愧,还是在想其他的理由拆散他们。 话说到这里,季明伦觉得已经可以了,便又提了下自己家的情况。 “我爸妈和你一样都再婚了多年,如果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会有情绪反应很正常,但我相信他们想通以后是懂愧疚的。” “我和江凛在一起,除了不能有孩子之外其他都不是问题,我也相信对我爸妈来说子女能幸福才最重要,而不是被形式主义禁锢。” 待他话音落下后,江见臣有了动作。 他平移过视线落在季明伦脸上,侧身的动作没变,依然是那副向后靠着,右手搭着椅背顶端的姿势,眼神也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季明伦让他看,眼神无畏且真诚,片刻后他就收回了视线,搁在桌上的那只手挪到茶杯上握住,转了一圈后端起来喝了,起身离开。 整个过程,江见臣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但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回头看着季明伦道:“你和江凛始终太年轻了,等你们踏入社会就会知道,你们现在看重的感情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季明伦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江见臣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然后转过脸迎接玻璃窗外晴好的夏日阳光。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他不会完全去否定江见臣的观点,但他也很难想象自己可能活成江见臣那样。 挑了挑嘴角,季明伦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江凛打了个电话。 和江见臣谈完以后,季明伦又陪着江凛过了几天宅家的日子。 蠢货 江凛不喜欢社交,而他只要跟江凛在一起,也就没了交际的心思,那些打来约他打球游泳泡吧的电话全被拒绝了。江凛怕他闷,提了几次让他出去跟朋友见面,每次都被他堵住了嘴。 季明伦虽然不说,但是江凛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们剩下的能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季明伦不舍得出去。 可他又何尝舍得? 离别的滋味像一团阴云笼在头顶,无论他们纠缠着彼此深入了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填满这种愁绪。好在江见臣那边暂时消停了,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什么,没再打过电话,就连季明伦爸妈那也是没动静。 没有了外界的打扰,他俩这几天过得还算舒心,临行的前一天,季明伦陪着江凛出去转了一圈。 他们没有走远,只是开车去了环岛路兜风,再到演武大桥的观景平台站了一会儿。 这里是厦门市区内看海景色很棒的地点之一,不过与其它沙滩有着明显区别的是,演武大桥后面就是知名地标世贸海峡大厦。两座摩天大楼如倒插的风帆立在海岸线上,当初刚建成的时候江凛和季明伦就来过这里,还到过55层以上的云上观光厅,俯瞰过那时候还没考上的厦门大学的美景。 在演武大桥的护栏边靠了一会儿,夏日正午的太阳实在毒,江凛很快就躲到桥墩下面的休息椅上坐着了。季明伦到不远处的奶茶店买了两杯芋圆奶冻回来,两个人坐在阴影里一边看海一边闲聊,喝完便起身换了个地方,去白城沙滩走景观很美的栈道。 地面的高温在这里被凉爽的海风吹散了不少,这一带有许多游人驻足拍照,他俩穿行其间,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牵着手,但是一路走走停停,也拍了不少亲密的合影。 在细沙与乱石之间面朝大海坐了半个小时,季明伦又陪着江凛去剪头发。 暑假只有两个多月,但江凛的头发已经比回来时长了一截,季明伦以为他想稍稍修剪,没想到坐在椅子上,江凛对发型师说要剪短。 上大学以后他的头发一直是偏长的,季明伦看习惯了他绑马尾的样子,问他干嘛突然要剪。他摸了摸脑后的一缕小辫子,说想换个感觉,而且明年毕业了也不好再留这样的发型。 听他们说完,旁边的发型师提了建议,说江凛的脸型不适合太短的头发,可以考虑只剪短一些,然后染一个颜色。 江凛的发色一直都是黑的,从没折腾过染烫,季明伦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江凛却担心染头发太夸张了,季明伦就帮他挑了个巧克力色,只在阳光下明显,室内光线和灯光下都很自然。本来江凛还有些犹豫,结果等染出来一看,效果果然很棒,新发色衬得他皮肤更白,发型看着也很清爽,就是显得年龄好像又小了些,以至于后来逛超市时季明伦动不动就要摸一下他的头逗他。 以前他扎小辫子时就经常被季明伦摸头发,对这人这个幼稚的习惯简直没辙,干脆不理了,专心挑需要的东西。 从三楼逛到一楼,手推车里渐渐堆满了吃食和用品,不过没几样他能带走,都是他给季明伦挑的。 结账时季明伦瞥到旁边立柜摆放的安全套,不知凑到江凛耳边说了什么,江凛再忍不住,抬脚跺了他脚背一下。季明伦嗷嗷叫两声,夸张地去摸没有被碰到的膝盖,满意地看着江凛红了的耳朵以及不自在的样子,笑着笑着,嘴角又撇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季明伦拉着江凛换了个放纵的环境,他们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忘情地拥抱彼此,季明伦还恶劣地不把芝士关回次卧,就让芝士在旁边看着,让它骚扰江凛,看江凛一边羞耻到不行,一边却又控制不住声音与颤抖。 到了半夜,江凛终于体力不支先睡了过去,季明伦则失眠到了天亮,几度去阳台上靠着抽烟解乏。 这种一点点从他身边抽走时间的感觉比起去年骤然失去江凛来说更难熬,但无论如何,他们只会再分开一年,这一年里要是实在想念,大不了请个假飞过去见一面,还有寒假和过年,春假这些,江凛也会回来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季明伦总算能在江凛身边睡一会儿了。十点的闹钟响起时,他先叫江凛起床,然后去厨房弄早餐,等到都准备就绪后,他拖着自己和江凛那两只同款不同色的行李箱出门了,江凛则抱着芝士跟在后面,一起坐车去往高崎机场。 第52章 填上记忆 这次季明伦请了一周的假陪江凛过去。 本来他想请两周,但是和学校那边沟通了下会赶不及最后入学时间,因此只能请一周。 江凛依旧选了上海转机,他们从高崎落地浦东,在机场吃了一顿下午茶又稍作休息,等到六点便准备开始登机了。 季明伦的签证是今年春季申请的,不久前江凛提签证的事情时他说还在有效期内。江凛看到了他签证上的日期,问他当时申请是不是想去洛杉矶,他没否认,还笑着说其实去年夏天就打算追过去问清楚,可惜最后还是放弃了没去。 聊到这个话题时,江凛的情绪有些愧疚,季明伦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都过去了,而且往好了看,没有这一年的分别,江凛也不能彻底意识到对他的感情。 等到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刻,江凛通过窗户望向了身后逐渐远去的浦东机场,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一年多前他也是从这里离开,但当时的他刚与季明伦决裂。其实也不算决裂,是他单方面地躲季明伦,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哪天走,更不可能有人来送行。那时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对未来两年的生活充满了彷徨,不像现在,季明伦就坐在他的身边,还在飞机腾空时握住了他的手。 感受着指尖传递来的暖意,江凛弯起嘴角,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季明伦在看他身侧的窗户,也在看他,盛载着笑意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蔚蓝的天幕,还有看不清模样,但是小小一个的他。 “笑什么?”季明伦好奇地问。 江凛摇了摇头,垂眸望着彼此牵在一起的手。 他们买的是商务座,一排左右各两个座位,私密性较好,就算季明伦在扶手上牵着他也不用担心隔壁那排的人会看到。他捉紧季明伦的手指,片刻后才说:“现在和上一次飞洛杉矶的区别很大。” 季明伦听懂了他的意思,认同道:“嗯,那时候你都到洛杉矶了我才知道你走了。” “本来我很想马上追过去找你问清楚,可惜那时候还没办签证,后来冷静下来又很生气,也不想去了。” “气我不辞而别?”江凛问。 打量着江凛指尖上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湿疹,季明伦说:“气你太狠心,不喜欢就算了,十几年的交情一声不吭就跑,电话不接门也不开。” “我那时候以为和你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说到最后,季明伦有些走神,兴许是回到那时的情绪里,他脸上的笑意没有了,眼神也变得黯淡。 “对不起,”江凛捏了捏他的手,待他抬起眼睛看向自己了才继续说,“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 江凛欲言又止了下来,季明伦问:“其实什么?” 盯着放在大腿上的手机,江凛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其实那时候我想走,除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天晚上的自己。” “什么意思?” 这次江凛安静了更长的时间。 看他一直说不出口,季明伦忽然记起了什么,靠近他试探着问:“是不是想说其实那一晚你也有感觉?” 被戳中了无法宣之于口的想法,江凛的耳朵迅速滚上热度,转头去看窗外,手指却紧张地绞住了左侧座椅的扶手。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季明伦说:“那看来把你亲硬了不是我的错觉。” 江凛已经回忆不了那一晚的画面了,因为现在在飞机上,季明伦只凭着一句话就让他有了反应。 抽回牵在一起的右手,他努力镇定下来,望着窗外的云海放空思绪,想靠着这种方式让身体冷静,身边那个家伙却不放过他。 灼热的呼吸一直拂过耳畔,不肯拉开距离,见他不回答,季明伦就接着说:“一开始你没有推开我,我以为你是吓到了,现在想想,那时候你让我亲了好一会儿。” “舌吻的时候你没躲,搂腰你也没拉开,”季明伦越说越上瘾了,“后来还是撞你了你才反应过来。” 季明伦亲了一下他滚烫的耳廓,察觉到他肩膀都瑟缩了下,不禁笑着低下头,将额头贴在他肩膀与上臂的位置:“要是能早点亲你就好了,如果当时你没有出国,也许我们能更早在一起。” 江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盯着窗外缓缓翻滚的云海,看到了眼眶发热,眼球都有些刺痛了才闭上眼。 季明伦说的每一个字都凿在了他心上,虽然这场对话起源于他突然间的坦白,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会主动跟季明伦提起,明明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可是听着季明伦在公众场合说出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亲密话语时,他竟然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莫名想听季明伦说更多。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即将分别带来的影响。 由于这段隐秘的交流,余下的十几个小时飞行里,他俩之间的气氛一直都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无论是一起吃饭或者睡觉,甚至是一同看电影,一人分一只耳机听歌,就连在入夜后趁着周围人都休息了,季明伦用毯子遮住偷亲他都变得分外心动难耐。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落地,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去拿,季明伦就拉着江凛在指引下找到了最近的洗手间,两个人同进一个隔间,互相抱着彼此狠狠亲了起来。 江凛从没有过在外面这样渴望季明伦的,越是无法触碰就越想要,季明伦也迫不及待想碰他,只是唇舌的纠缠根本无法抵消这十几个小时的积累,最后江凛被亲到了腰发软,感觉再继续下去会没法出去见人才不得不停下,推开季明伦平复着呼吸。 从机场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江凛拦了辆出租车,去往位于学校附近的一片住宅区。 他和陆喆合租在一幢联排别墅的其中一户里,建筑的外墙是红砖灰瓦的美式风格,自带一个草坪小院。面前的道路两侧栽种着银杏树,风一吹,满树绿叶簌簌抖动,树下不时有骑着单车的青年与早起运动遛狗的居民经过,还能看到穿行在晨幕里的黄白校车。 虽然没有语言方面的问题,但是这里的一切对季明伦而言都是陌生的。不过一想到江凛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整个四季,他又有种不真实的亲切感,一路都在欣赏风景,一直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江凛从包里拿出钥匙,刚要打开楼下的小铁门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Berial!”公众号岛意辞似一次 江凛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张沐浴着朝阳,充满了惊喜的脸。他也朝对方笑了,接着就看到对方大步跑来,奔进他怀中勾住脖子,整个人都腾空挂他身上。 季明伦看愣住,江凛的反应则很自然,伸手抱住对方的腰,笑着用英文说了一句“你又重了。” 江凛怀中的女孩年纪大概5.6岁,有一头卷卷的金发和雪白的皮肤,她扑过来的力道很重,江凛都被撞得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季明伦伸手扶了下江凛的腰,女孩看到他,也顾不得反驳江凛的话,直接对着季明伦道:“Who are you?” 季明伦想做自我介绍,还没出声便听到江凛为自己解释了一下,女孩听完对着季明伦笑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便不再搭理季明伦,转头在江凛脸上啵唧了一口,用中文撒娇道:“我想死你了。” 她的中文发音很标准,江凛听完又笑了,问她这两个月有没有继续坚持学中文,女孩说有,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紧闭的小铁门后面传来了动静,接着门被打开,一位穿着宽松白衬衫的黑发青年走了出来。 “Kloey,你看看谁回来了!”女孩兴冲冲地朝青年叫道,青年则是听到了动静才开门出来,早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江凛把女孩放下,朝着靠在门边,对自己伸出双臂的人走去,和对方紧紧拥抱了下。 这位笑容温柔又迷人的黑发青年身形与江凛差不多,年纪也相仿,看过来的眉眼间有些淡淡的慵懒。季明伦还处在江凛怎么到处抱人的认知中没缓过来,随后就听到青年看着自己问:“他就是季明伦吧?” 江凛回头看了一眼还处在状况外的季明伦,神色间有了丝不易察觉的腼腆。 “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回到季明伦身边,江凛指着靠在门边的俊秀青年说,“明伦,他就是陆喆,我的香港室友。” 季明伦听江凛提过陆喆,也知道陆喆在他们的感情问题上曾出力不少,于是上前主动握住陆喆的手:“你好。” 陆喆和他轻轻一握就把手松开了,笑着转身道:“快进来吧,我正在做早餐,你们吃过没?” “我和他等下出去吃,”江凛没让陆喆帮自己提行李,走进门后看了看客厅,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季明伦也提着行李跟进来了,在江凛身后扫了一眼一楼客厅的布置。 虽然说江凛和陆喆租的是联排别墅,但这里的别墅一户也就100来平米,分三层,一楼是公用区域,陆喆和江凛分别住在二楼和三楼的房间里。 客厅的大电视正在播放TVB的电视剧,忽然听到的粤语给了他一种奇怪的错觉,江凛则回头解释:“陆喆是TVB的剧迷。” 季明伦点着头,陆喆刚起床没多久,正在厨房弄早餐,隐约闻到了焦味,江凛让他别忙自己这边了,和季明伦一起把行李箱提上三楼。 过楼梯转角时,一片阳光从旁边的窗户透进来,铺在了这段红木台阶上,江凛沐浴在明媚的光线下,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忽然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再走一层,我房间在三楼。” 季明伦的注意力停在了江凛唇边的弧度上,过了片刻才应声。江凛没察觉到他的走神,到三楼后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刚把肩上的包放到书桌上,身后就有一道力量撞上了后背,紧接着他的腰就被两条臂膀锁住了,温热的唇瓣落在了后颈处。 出租车和家里都开着空调,不过江凛还是出了点汗,他笑着躲开季明伦的吻,转头去看大开的房门:“我身上有汗,别亲啊,门还没关!” 季明伦伸脚一蹬就把门关上了,江凛被他推到了床边,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下去。 亲吻江凛的嘴唇前,季明伦语气暧昧地低语:“你浑身是汗的时候我亲少了?” 江凛想起了那些导致他汗流浃背的原因,顿觉不好意思了,还来不及反驳就被堵住了嘴。 爱意与渴望交织着向他涌来,那是在机场的洗手间没能完全熄灭的冲动。虽然顾虑着陆喆就在楼下,但江凛知道陆喆进房间之前肯定会敲门,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推开季明伦了。 两个人在这张还没来得及换床单的床上滚了好几圈,江凛经不起季明伦这么撩拨,半推半就地被拉下了拉链, 他慌忙间拽住季明伦的手腕,用仅剩的理智要季明伦过去锁门。 季明伦不想放开他,不过更不想他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到,便果断过去拧上锁。江凛放松下来,不多时又再度紧绷,在季明伦怀中颤栗不止,几次想咬嘴唇都被另一双唇封住了声音。 他用左手搂紧季明伦的脖子,感觉天花板的顶灯在失焦的视野中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季明伦不断吻着他,舌头侵占着呼吸的甬道,很快他就有了临近窒息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抖,待到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起来时,季明伦终于放开他的嘴唇。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都在急促地起伏着,热出的汗浸湿了衣衫面料。可惜这种程度的触碰并不能尽兴,季明伦又抱着他亲了好一会儿,起身想找纸巾时他说不用了,走进卧室自带的卫生间冲澡。 陆喆比他早两天回来,水电供应都已经弄好了。江凛洗了个热水澡,路途的疲乏一扫而空,出来时又见清爽。季明伦也进去洗,等到下楼已经快中午了,陆喆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扭头看他俩时,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到刚才在楼上待得太久,江凛难免尴尬,好在陆喆清楚他的性子没说什么玩笑话,只按下暂停键说:“冰箱里有不少食材,要不中午先在家里吃?给你们露一手我在暑假学到的几样菜。” 第53章 夏风浪漫(正文完) 冰箱里有不少食材,不过在拿出来的时候,陆喆还是发现有两瓶需要用的酱料忘记买了。 国外不比国内便利,买什么手机APP直接下单外送就行。江凛说他去买,陆喆便又列了几样,趁着季明伦上楼拿江凛的超市储值卡时,陆喆悄声问道:“他这次陪你过来待多久?” “一周,”江凛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好陆喆需要的东西,抬起头时发觉陆喆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 陆喆靠在后面的岛台上,叹了一口气:“到时候你要去送他,又要等一年了。” 兴许是在好友面前,即便被提到这个不想面对的分别话题,江凛也没有抵触的情绪,只是和陆喆肩并肩一起靠着岛台:“其实也没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可以回去,还有春假,夏天之前如果能毕业的话我就走了。” “以后真没打算继续留在洛杉矶?”陆喆问道。 江凛摇着头,抬起手指给他看湿疹:“回国养两个月好多了,我跟这的环境是真的不合。” 其实何止是环境,从一开始到这里,他就浑身都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感觉。陆喆与他认识的那段时间他已经算比较适应这的生活习惯了,但是湿疹就没好过,一年到头手指都红,这还是陆喆第一次看到他手上没什么小水泡,肤色贴近了本来的颜色。 陆喆与他同校,对于毕业以后的打算也很茫然。之前他俩聊过这个话题,陆喆没有很强烈回香港工作的想法。他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很爱他的父母,他的家庭环境是江凛羡慕的,但是香港却有一个他想回又不愿回去的理由。 江凛想问他这次去参加那位的婚礼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话到嘴边听见楼梯那传来了季明伦的脚步声,只好把话收回去,陆喆则笑着推了他一下:“走吧,带你男朋友出去转转,不用太早回来,其实我不太饿。” 冷不丁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江凛的表情尴尬了一下,不过在看到陆喆替他开心的笑容时,他也忍不住笑,望向了那个披着一身阳光走下来的人。 出门时陆喆把车钥匙抛了过来,江凛带着季明伦往前走一段,解锁了路边一辆黑色的越野JEEP。 季明伦看着这辆被改装过,造型有点野的车,站在副驾门边问道:“你还能开这种车?”gzh就像傻呗 这辆JEEP是陆喆的,江凛和陆喆身形差不多,自然没问题。见季明伦小瞧了自己,江凛踩着侧踏坐进驾驶座,扣好安全带,从副驾的置物箱里拿出自己的墨镜戴上,也不多废话,直接让季明伦见识了一把他的车技。 两人在国内是同时考的驾照,后来出国江凛又考了美国驾照。平时他不是宅家里就是宅学校图书馆,基本没有社交,后来认识了陆喆,陆喆总是拉着他出去兜风,这辆车他开多了也就上手了。 车辆平稳驶出社区,来到了车流量少的公路上,江凛踩重油门,车子的推背感一下就上来了。他又将前后的窗户都打开,让干燥的风灌进来,虽然比不上开空调凉爽,但是看着两侧逐渐稀少的建筑痕迹,那种奔向自由的感觉又满溢着胸口。 一开始季明伦的注意力都在他飞扬着自信的脸上,等到周围的山脉渐渐多起来了才去欣赏风景,听他问:“这条公路的景色不错吧?” “是挺好的,”季明伦笑了笑,胳膊随意搭在车门上,望着远处一片折射着太阳光的碧绿湖泊,“如果当初我妈没生病,我应该也会熟悉这里。” 江凛扭头看了季明伦一眼,当初他俩一道考虑留学,季明伦连表格都填好了,可惜那时候传来了程昱生肿瘤的消息。 当年汤颍就是得癌去世,他俩都清楚这个病有多凶险,后来季明伦为了多点时间陪伴程昱就放弃了留学申请,幸好最后换来了好消息,程昱病愈了。 江凛把手伸过去,捞过季明伦的左手牵住,在季明伦转头看自己时说道:“去我学校看看吧。” “现在?”季明伦反问,抬起右手腕看了下表盘,“陆喆不是在家里等着?” 江凛打转方向盘,熟练地越过前面的一辆房车:“他说不怎么饿,让我带你到处转转。” 车子在广阔的公路上行驶了近半个小时,两侧的建筑物与人迹又多了起来。在转过几条绿荫环绕的道路后,前方出现了UCLA校区的外观。 江凛就近找了个停车位,下车时旁边一排商店前面有不少游客,他问季明伦要不要喝咖啡,季明伦反问他平时喝咖啡都在哪里,他便带着季明伦穿过这排商店街,走到后面一条背对街道的小路上,推开了其中一家很有印第安装饰风格的咖啡店。 走到柜台前,江凛对低头在里面做单的黑人小哥打了个招呼,对方抬头看到他,顿时笑出了两排白牙,伸出右手和他碰了碰拳头。 季明伦听他们用英文对话,黑人小哥也就20出头的年纪,看样子就很健谈,还主动问起江凛身后的自己。 江凛互相介绍了下,季明伦与对方点头当打招呼,黑人小哥照旧给江凛做了两杯意式加浓,期间闲聊的时候还提到了厦门。 等离开了那家店,季明伦看着江凛喝咖啡的样子,问道:“你的社恐是不是只会在国内发作?” 江凛刚喝了一口,听完差点被呛到,他摘掉墨镜看着季明伦,不解道:“什么?” 季明伦和他并排走在树荫下,眉眼间的神色看似不经意:“从早上的Zaya到陆喆,还有刚才的Moss,你交际圈挺广的。” 江凛停下来,望着前面那道走远了几步的背影,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快步追上,到季明伦身边说:“Moss是陆喆的朋友,以前我都不知道这家店,是陆喆带我来多了才认识的。” “Zaya是房东的女儿,她跟我学中文,和陆喆学广东话。” 江凛认真解释着,见季明伦还是不说话,不禁笑道:“干什么啊?你不会在介意吧?” 季明伦瞥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凛又愣了愣,随后再忍不住了,笑得咖啡都差点晃荡出来。又走了几步后,江凛往前后看了看,碰了下季明伦身侧的手。 季明伦没躲开,他便牵住了,说:“和我关系不错的人你今天都见完了,再没别人了。” 季明伦继续喝着冰咖啡,江凛肯在街上主动牵他又解释这些,他已经不介意了。其实刚才他也不是真的小气,只是今天一天下来,他看江凛不是跟人拥抱就是对着别人笑,跟在国内是两个样子,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罢了。 不过江凛能治好不善交际的毛病是好事,毕竟以后进入社会是避不开交际圈的。可他私心里还是希望江凛像以前一样依赖他,有什么都找他说,只和他商量。 在心里提醒一遍自己不能抱着这种自私的想法,季明伦反握住江凛的手,走到外面大街上都没再松开。 美国崇尚自由,大街上往来着形形色色的人种,各种性取向的人都有,不会有人在意两个男生牵手走路的画面。季明伦不想放开,江凛也没有抽回来,两个人就这么过了街,一路走到了校园里。 UCLA有上百年的历史,校内建筑大多采用伦巴第风格,随处可见文艺复兴感觉的红砖外墙。行走在高低错落的坡道上,望着旁边大片油绿的草坪,就算是盛夏的中午也觉得十分惬意。 这几天已陆续开始报道,不少学生或坐或躺在两旁的树荫下,不是拿着平板就是玩PSP煲电话粥,不远处还有几个男生在一楼的走廊内PK滑板技巧。 两人悠闲地穿过一片坡地,路过篮球场旁边时江凛鞋带松了,他蹲下去绑,结果听到一声惊呼。他下意识回头,发现季明伦的胳膊挡在了身后,一颗篮球先是撞到小臂内侧,接着被季明伦顺手一转,勾到了臂弯里。 “没事吧!” 江凛立刻起身想检查季明伦的手臂,那颗篮球撞过来的声音很大,他担心季明伦受伤。不过季明伦说没什么,看向朝他们跑来,双手合十说了句泰语的小个子年轻人。 篮球场经常会有球飞到外面误伤路人,这点季明伦很清楚,而且对方道歉的态度也诚恳,他便用右手把球抛过去,谁知对方没接稳,他闪身绕过那人自己又接住球,接着便找准角度,直接一个点对点传球,棕色的篮球划出一段抛物线,落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另一个黄皮肤青年手中。 他传球的姿势和角度都很专业,接球的青年怔了征,他则收回视线对江凛说:“走吧。” 江凛点了点头,两个人刚走了几步就被叫住了,接球的青年快步跑过来,用英文夸了他刚才的传球,又问他要不要来玩两把? 季明伦是有点手痒,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江凛,已经很久没打球了。江凛也在旁边提醒他可以玩玩反正不赶时间,他便将咖啡递给江凛,跟着那两个男生走过去。 江凛在附近的一株树下坐着,两杯咖啡放到了旁边,专注地看起季明伦打球。 5V5的打法和在国内没什么明显区别,季明伦与那几个年轻人沟通了几句便开始热身运球,没几分钟他就一个人上篮进了三球。 那几个年轻人的表情都变得认真了,开始用两个人盯他来防守,可惜见效甚微。季明伦在做假动作方面简直是天才,轻易就越过了防守线,一再上篮得分。 他身高184,在国内算是没什么压力了,不过这里光是190以上的男生就有三个。但篮球不是只靠身高取胜的运动,重要的是技巧与队友的配合。季明伦加入的这队队友恰好都是亚洲人,且技术都还不错,打了几个来回后就摸准了配合,越打越上手。 江凛看他飞驰在球场上,运球过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数次灌篮时T恤下摆都飞扬起来,露出紧实的腹肌,不知不觉便看得入了迷,好几次都忍不住鼓掌。 季明伦打了20多分钟,在烈日暴晒下早已汗流浃背,他没有恋战,过完瘾就跟众人道别了,江凛看最初接他篮球的男生勾住他肩膀不知说了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方的表情有些气馁,随后他便朝自己走过来。 江凛从胸包里拿出纸巾给季明伦擦汗,季明伦没接,只说要去洗脸,他便带路去了最近的洗手间,看季明伦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直接冲。 等到季明伦直起上身时,他递上纸巾问:“刚才他们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们就找我要联系方式,说有空约出来打球。”缺心眼子 季明伦擦着脖子上淌下的水,英气的面庞上透着运动过后的红润气色,不知怎的让江凛想起了出门前在他床上的季明伦,也是红着脸在喘气。 季明伦擦完了,拉着衣领扇风,见江凛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走神,不禁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刚才很帅都看呆了?” 在打篮球方面,季明伦一向有自信。他小学就开始接触篮球,一路被教练夸到大,高中时甚至入选了省队,最后是他自己觉得这样会影响学习才放弃了。 望着眼前人脸上张扬的笑意,江凛难得没有否认,他把咖啡递给季明伦,认真夸道:“嗯,刚才真的很帅。” 季明伦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坦诚地夸,尤其是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神色时,顿时忍不住了,拉着他进了隔间,门栓一落就将他抵在门板上亲了起来。 两个人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索取着彼此,比起季明伦没什么负担的冲动,江凛满心都是一个念头——这里是他的学校,这个洗手间他来过很多次,但从没有想过季明伦有可能踏足,更没想过那个人会在学校里这样吻着他。而他也大胆到没理会洗手池前其他人的眼光,就这么跟季明伦进来了……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了好几下,江凛才喘着气推开季明伦。只是他还没低头拿手机就愣了,和他分开距离的季明伦也反应过来,又笑着靠近他,缠走了彼此唇边连着的那根银丝,再亲了下他微微红肿的嘴唇。 电话是江见臣打来的。 江凛现在喘得停不下来,就没有按接听键,等来电结束后,他看到锁屏上的短消息提示。 十几分钟前银行发来了转账提醒,江见臣给他转了60万人民币。 看他盯着屏幕没动,季明伦凑上来看了一眼,心下了然了。 那天撞破他们接吻后,江见臣的态度一直是明确反对的,江凛以为那个人后来不再过问是不想再管他了,没想到自己今天刚到美国,江见臣的转账就到了。 去年他来留学时江见臣也给了他60万,包括20万的学费和40万的生活费。虽然他有汤颍留下的房产以及存款古董那些,但江见臣作为父亲,到底没有在金钱这一块上委屈过他。 拨了拨江凛汗湿的刘海,季明伦低声说:“给他回个电话过去吧。” 江凛盯着屏幕,迟疑了片刻想解锁手机,锁屏又弹出新的提醒。 江见臣发来了微信语音。 江凛放到耳边听,江见臣语气平静地说:“给你转的钱到账了,你查一下。还有你什么时候去洛杉矶?走之前出来吃顿饭,爸有话跟你说。” 他把这条语音放给季明伦听了一遍,季明伦神色微妙,和他略无语的表情倒是很登对。 “你要怎么回他?”季明伦有点忍不住笑。你炸啦 江凛也无语了,不过不能怪江见臣,他走之前并没有通知那个人。 “实话实说吧,反正去年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 江凛拿起手机,打字发了出去:【我已经到洛杉矶了,明伦送我过来的,转账提醒我收到了】 那边不到一分钟就回过来一条语音,江凛再次点开,前面几秒是空白的,接着才听到江见臣问:“你怎么又是走了也不说一声?” 虽然见不到面,但是能听得出来江见臣心情不好,在压着语气说话。 他连着两年离开都没有通知过,江见臣会生气也正常,可之前闹得那么僵,他又怎么可能主动去跟江见臣说自己哪天走。 “跟你爸说等我回去了请他吃饭,再给他买点礼物说是你选了送他的,我看他也就不生气了。”摸着江凛柔软的耳垂,季明伦劝和道,“其实你爸还是会关心你的,就算生气也记着你的学费生活费,我们的事他也没跟我爸妈提。” 在撞破他俩感情事情的这件事上,江见臣没有踩到江凛的底线。可要说他有多关心自己,江凛仍不觉得,真要关心就不会这么多年都只给钱,逢年过节却不见踪影。 不过江凛也不想再僵持下去,他回了消息给江见臣,又陪着季明伦去了有名的鲍威尔图书馆以及对面的罗伊斯厅参观,最后沿着来时的路往校门口走去。 离开时差不多两点了,陆喆发消息问他要不要改成晚上吃,让他俩多点约会时间。 看到“约会”这两个字的时候,恰好面前有两个女生走过来,她俩吃着一支奶油甜筒,一人咬一口,本来也没什么,但擦肩而过时,这两个女生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嘴。 这种事在国外挺常见,江凛早就习以为常了,反而是季明伦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女生。 他以为季明伦想发表什么感叹言论,没想到季明伦很快收回视线,对他说:“刚才路过便利店也有卖这种甜筒,早知道我也买一个了。” 原来是馋了,江凛笑着说前面还有便利店可以买,话音刚落就看到季明伦靠近他,也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趁他吃惊时,季明伦笑道:“不买了,在这里想亲你不需要再掩饰。” 夏日午后的风吹过,扬起旁边一排矮树的枝叶。有一对白人学生情侣正坐在旁边的树下,显然是看到他俩亲嘴的画面,男生吹了声口哨,女生对他们笑得灿烂,还用双手向他们比了个爱心的形状。 江凛没好意思跟他们对视,直到被季明伦牵着走远了才抬起头,看向前面这道背影,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同样是沐浴着盛夏的艳阳,同样是行走在校园里吹着拂面而来的风,一切仿佛没什么区别,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抬手挡住眼皮上酷热的阳光,他捏了捏手心里的另一只手,在季明伦回过头时扬起嘴角,笑容愉悦地道:“和陆喆的吃饭改到晚上了,我们去约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完了一个故事,感谢大家这两个月来追更的陪伴,共同见证了他俩在平行时空里一步步地走向对方,幸福地在一起啦。 关于赵霁羽和申燃的故事我已经开了,书名是《意外亲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书名也可以点我头像进专栏看。那本会接在这本后面更新,因为是系列文,所以也会有角色间的客串。 关于番外,因为这个故事本身设定的就不长,而且他俩是一起长大的竹马关系,在一起后也不会有大的波折,所以我想不到番外要写什么。大家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说说,有意思的梗我会考虑写的。 提前祝大家新的一年钱包鼓起来,快乐多多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