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作者:方浅   文案:   攻 姜一衍,酒馆小老板,外表冷酷,出了名的神秘“冷老板”。   受 沈临桉,收纳整理师,潇洒通透,人生信条:赚钱赚钱。   姜一衍遇见沈临按时,沈临桉正在马路上“碰瓷”,姜一衍认出他是上个月在酒馆强吻过自己的人。   第二次见他,以为他想跳楼,一个电话打乱他的计划。   沈临桉给自己买巨额意外险,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新楼盘想制造出意外坠楼的假象,却被对面楼一个“好心”男人打断。   第三次见面是在姜一衍家,沈临桉:“哥们儿,商量个事儿,你在我从你家楼下经过时,碰掉你家阳台的花盆,一花盆砸死我。”   姜一衍看了他一眼:“都敢死,还怕活着?比你难的大有人在。”   沈临桉看向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沉默了。   不久后沈临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姜一衍,满眼震惊:“你腿没事?”   沈临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姜一衍:“调一杯你喜欢的酒送你。”   轮椅上的是攻,腿会好   救赎/酸甜/年上/年龄差5岁/he 第1章 碰瓷   银杏不负秋,又是一年灿满枝。   沈临桉在路边的一棵银杏下站了半小时有余,观察着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车辆。   这里是事故高发地段,据有关部门统计,怀杨县境内向阳路至向北路十字路口,全年共发生交通事故127起、死亡人数超40人,路边竖着“减速慢行”的警示牌,红绿灯上方是两个360度无死角高速旋转摄像头。   又一辆小桥车从向阳路段驶来,司机似乎看不见旁边减速警示牌,一辆比亚迪开得比火箭还快,沈临桉站起身,跃跃欲试,要怎么撞上去才不会显得太刻意,最好是一击命中,当场死亡,最后被判定为“车祸意外死亡”。   直到比亚迪从身前越过,扬起的尘土蒙了他一脸,他都没找到撞上去的完美姿势,毕竟有摄像头,太假只会判定“寻死”,跟“意外身亡”完全不沾边,他可不能白死,要死得人有所值,500万的人身意外险保费,用一条命来抵,值!   出师不利,接着等第二辆车,这辆还好,中档车,速度也不快,要怎么过去?假装玩手机,然后快步从路口经过,等着那辆将自己撞飞,完美!   刚走出斑马线一半,沈临桉停住,万一这辆车没买保险呢?万一车主因为撞死人要去坐牢呢?那不是害了别人吗?   自己想死是真的,但也不想害人。   微微叹气,再次回到路边,等大货车吧,大货车一般都有买保险,撞死人的概率也更高,他们买的险金也高,顶多是保险公司赔钱,反正等自己死了家里也没人跟司机纠缠,想到这里,沈临桉坚定了自己想法,再次戴上耳机,选了首自己喜欢的歌,鼓起勇气向对面走去。   眼看就要撞上,沈临桉心一横,闭上眼继续往前走。   “嗞……哧……”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透过耳机传入耳中,沈临桉睁眼,摘下耳机,大货车停在他前面半米左右,司机从窗口探出头,飚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遍话对着他大骂:“妈的,找死啊!要死死远点,走路不带耳朵不带眼睛,出来害人,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滚你妈的!”   沈临桉对着留下车尾气的大货车微笑着挥手接了句:“对不住啊大哥,我他妈还真的是找死。”   唉,想死怎么就这么难!   沈临桉垂头丧气往回走,看来被车撞死有点难,而且听说被撞死很难看,要是没撞死,半死不活那更惨,算了,再想其他办法吧,走到路口沈临桉抬头对着摄像头比了个“耶”。   跟在大货车左侧的是一辆黑色奥迪,开着车的人对副驾驶位上戴着墨镜的男人说:“哥,以我的经验,刚那小子百分百想碰瓷,看他那淡定的样子,老碰瓷专业户了,要不是今天你在车上,我非下去教育他不可。”   姜一衍摘下墨镜,眼角伤还没好,刚刚发生的一幕正好被他和表弟看了个正着,想差遣表弟下车查看情况,正值绿灯不方便下车,好在没出事,那人安全穿过斑马线,他看着那人背影,说:“我看不像,碰瓷的人一般更惜命,不会闭眼,更不会戴耳机。”   表弟陈星洲是一名交警辅警,两个月前刚进入市交警大队,今天调休,来接姜一衍出院,他不认同表哥的看法:“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喜欢玩刺激,我还见过专门撞上去把自己腿撞断,然后拖着倒霉司机要钱要一年的,不过最后结局很魔幻,你猜怎么着?”   “不感兴趣。”   “啧,哥,你这个人,无趣的很,最后的结局是,倒霉司机跟他在一起了,照顾着照顾着还照顾出感情了,邪了门了,诶,不对,说回刚刚这人,我待会儿回去好好查查监控,绝对是碰瓷!”   五年前姜一衍还是市刑警大队一名刑警,陈星洲有心跟他打赌,看看谁的判断更准:“打赌,我明天上班就去查这段路监控,他要是碰瓷儿肯定不止一辆车。”   奥迪继续出发,姜一衍戴着墨镜望向窗外,正值秋季,道路两旁的银杏逐渐变黄,一阵风掠过,撩起的黄叶跟随风的脚步飘落,一片落在车窗上,刚好卡进车窗缝隙,姜一衍望着那片银杏叶,思绪飞回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姜一衍自己经营的小酒馆举行免费试饮活动,今天这位被表弟判定为碰瓷专业户的男人也在,那天的他喝多了,姜一衍被他强吻了,那天的他带着稚气,强势,又有点迷糊。   今天是姜一衍第二次见他,有点奇怪,时隔一个月了,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但总感觉吻在唇上的触感还在。   陈星洲还在碎碎念个不停,见姜一衍一直没回应,扭头看向他哥:“哥,想什么呢?”   “开你的车。”   “我都懒得说你,好好的开你的店,非得当什么英雄救什么人,搞成现在这副惨样,怎么样,用不用帮你找个保姆,医生说你这腿得静养三个月,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着,店里我有空去帮你盯着。”   “没事,店里有林然,交给他们,你忙你的。”   “行吧。”   沈临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拿出随手携带的记帐小本,里面记下的全是父亲和弟弟治病时欠下的款项,欠大伯12万,舅舅10万,姨父8万,还有其他亲朋友好友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欠了70多万。   大伯生病了,急用钱,当初大伯这么帮自己,至少得还大伯15万,舅舅那边也不能等,舅舅的儿子要结婚了,房子首付还差十万,再不买房女方要退婚了。   姨父那边表妹快上大学了,姨父这几年没挣到钱,得想办法尽快还给他,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误了所有人的事。   可钱哪是这么好挣的,去年忙了一整年,几乎全年无休,最高峰同时打三份工,一年也就挣了二十几万,奶奶进一次医院花掉一大半。   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大概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碌碌无为,那些个随手买张彩票中个百来万的事,他是做梦都不敢想。   沈临桉哼起歌儿:“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一首歌没哼几句,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照相馆吸引他的注意,别家门口摆着的都是婚纱照、孩子满月照当样板,这家倒好,全是慈眉目善的老人照,这照片沈临桉熟,遗照,经他手的都四张了。   大摇大摆走进去,冲着老板喊:“老板,给我拍张照,帅一点,酷一点。”   老板打量他,指指墙上的字:“我们这是专拍福照的地方。”   这老板,挺讲究,遗照就遗照,他又不避讳,还非得说福照。   沈临桉拿起店里的梳子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说:“对,就是福照。”   拍照时他问老板:“老板,拍福照能比剪刀手吗?把我拍帅点,这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张照片了。”   “还真没拍过剪刀手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   拍完照,在老板惋惜的声音中离开,继续前行。   姜一衍指挥着陈星洲,让他开去宠物店取他的宠物,一只八哥,特烦人,长得黑不溜秋的,没半点礼貌,每次见到陈星洲都会扯着嗓子叫他“单身狗,单身狗”,给他气够呛!   偏偏姜一衍喜欢的紧,无数次打断陈星洲想拔光那鸟毛的冲动。   宠物店在刚那个路口相反方向,走过去并不远,但路上都是护栏,不能调头,绕了一段路才到,宠物店门口没空位,陈星洲将车停在路边规定的停车线内,下车取鸟,叮嘱他表哥:“你就坐车里,别乱动。”   姜一衍瞥了他一眼:“我几岁?”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车窗给你打开,透透气,我很快回来!”说完赶在他哥眼神杀落在他身上前跑下了车。   沈临桉走了好远一段路才看到对面公交站台,难得的休闲时光,路边的树叶又黄了,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啊。   姜一衍靠在车窗,望着街景,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除了那个抬头望着天的人,又是他,在路口差点被撞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路不看路反倒看起天来了,再往前走就得掉进下水道口了。   “朋友,”姜一衍出声,“看路。”   沈临桉吓了一跳,看向声源处,距他几米外的一辆黑色奥迪车里坐着个男人,硬挺短发,戴着墨镜,黑色衬衫,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此刻正盯着他的方向,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着挺凶的。   见沈临桉站在原地没动,他又补了句:“注意脚下。”   沈临桉这才低头看,就在他前面三步之遥,一个没有盖井的下水道口张着幽黑的大嘴静静等待着掉下去的猎物。   啧,要是掉下去就好了。   不对,掉下去不会摔死,只会粘一身垃圾和臭味。   他向车里看着不好惹的男人道谢:“谢了。”   男人转过头,像是“嗯”了声。   沈临桉继续往公交站台走,越走越觉得刚刚那人侧脸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也许是什么电影里的黑道大哥吧,总之侧脸有几分眼熟。   陈星洲一进店门,八哥伸长脖子对他喊:“丑八怪,丑八怪!”   陈星洲:“……”   一时间尽不知该如何衡量“单身狗”和“丑八怪”哪个对他的杀伤力更大。   新来的店员对他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刻意去教,它自己学会的,抱歉抱歉。”   “这鸟就这德性,我带走了啊。”   店员挥手跟鸟再见:“公子哥儿,拜拜。”   没错,那丑鸟名字就叫公子哥儿,“拜拜,拜拜。”   陈星洲强压着想拿胶纸捆住八哥嘴的冲动将它拎回车上,问姜一衍:“直接送你回家还是?”   “回家。”   开车时瞥了眼他指尖,说:“你不是不抽烟吗?”   “不抽,闻个味儿。”   姜一衍住在一个叫月琴湾的小区,前几年新建的,去年才正式入住第一批业主,小区是由老城区改造的,老城区分为东区西区两部分。   东区卖了地建了月琴湾,西区老居民誓死不卖,现在的情况就是西区红墙白瓦青砖,东区高楼耸立,这两年倒也相安无事,姜一衍的小酒馆就开在西区。   从西区绕了一段路进入东区月琴湾小区后门,停到姜一衍那栋楼下,陈星洲先下车:“你别动你别动,我先把轮椅架好。”   保安看到过来帮忙,小区住户少,基本都认识:“姜先生,这是怎么了?”   姜一衍向他点头:“受了点小伤。”   保安帮着架好轮椅,姜一衍从车里挪出来,在陈星洲的帮忙下移到轮椅上,两条腿都伤着了,右侧小腿胫腓骨骨折,医院检查过后肌腱、肌肉、神经血管等没受损,免除了手术之苦,医生作了石膏固定,左腿还好,轻微肌肉损伤,一边打着石膏,一边敷着药,看起来挺惨。   陈星洲帮着将他送回楼下,交待了一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在他眼里,他表哥相当于废了,一米八五的老大个儿,这会儿坐轮椅上什么都不能干,能不担心么!   隔天上午,姜一衍收到陈星洲发过来的一段视频外加一段语音,视频点开,正是昨天向阳路路口的一段监控,监控中那个曾强吻过他的年轻人几欲冲向来往车辆,又因为各种原因停了下来,最后离开时还能摄像头笑着比了个“耶”,姜一衍跟着笑了下。   陈星洲在语音里说:“哥,看到没,我说的没错吧,专业碰瓷户,还敢挑衅我们交警大队!”   姜一衍缓缓打过去一行字:“你是怎么考上辅警的,以我的经验,他八成是想寻死。”   凭借三年刑警经验,姜一衍认定这人就是想寻死,细看他的肢体动作,刚刚往前走的时候上半身略向前倾,明显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向冲,加上他走路时那副放空一切的神态,想死的概率占七成。   陈星洲一听,重新看监控,“啧”了声:“哥,好像也有道理,那真要是寻死,我得去对面街派出所报个案,一条人命啊!”   “先别冲动,再查查监控,看看他昨天最后去了哪。”   作者有话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第四十四条以被保险人死亡为给付保险金条件的合同,自合同成立或者合同效力恢复之日起二年内,被保险人自杀的,保险人不承担给付保险金的责任,但被保险人自杀时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除外。   生命只有一次,善待每一天。   沈临桉的做法不能学呀,文中沈后面会意识到这点。   宝们,试阅章,《未满》没完结前更新不定 第2章 遗愿清单   一小时后,陈星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应该是在街边,背景声很吵:“我靠,哥,你神了,那小子还真的是想寻死!”   姜一衍被他咋呼的声音吵到皱眉:“怎么说?”   “我顺着他走的路线查监控,发现他在途中进了一家照相馆,刚巡逻过来这边,一问,老板说昨天那小伙儿是过来拍遗照的,你想,拍遗照,加上路口的那通操作,九成是想寻死。”   姜一衍没说话,脑海里又冒出那人对着监控最后比“耶”的笑容。   “我再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他。”   姜一衍叮嘱:“不要利用职务便利搞特殊,按正常流程。”   “嘟嘟嘟……”陈星洲急性子,留给姜一衍的只有一串忙音。   沈临桉一大早去了安康院,安康院是一家当地小有名气的高端私人养老院,环境优美,专业的护理团队,能够对老人进行饮食、服药、排泄、理发、剃须、洗澡、洗脚等全身护理,保证每一位老者的舒适健康的生活。   没错,当初他的广告语就是这么打的,沈临桉也正是看中他的这些基本条件才将奶奶送进去的。   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性痴呆,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沈临桉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她,出去工作时把她关在屋子里,回来满屋排泄物,老人哭得惊天动地。   带着她又不能出门工作,也正是因为奶奶,沈临桉云年注册了家小公司,归一整理收纳公司,边照顾奶奶边接点收纳整理订单,随时奶奶病情愈发严重,订单越接越少,客源流失严重,不得不将奶奶送进安康院。   安康院什么都好,就是费用高,每个月一万二,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死了,拿到保险金够奶奶待到寿终正寝了。   奶奶脸色比上周红润,她还是没认出沈临桉,叫他沈治东,沈治东死了快三年了,沈临桉笑着应声,没有像以前那样纠正奶奶:“奶奶,您又叫错了,沈治东是我爸,我是沈临桉。”   有时候忘记和糊涂也是一种幸福。   从安康院出来,沈临桉搭上回家的公交车,公交车缓缓沿着护城河路前行,怀杨镇别的不多,数银杏最多,满目金黄,沈临桉开始走神,他想,是该列个遗愿清单,也不枉他来这世上一遭。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拿出笔开始列清单:染一次头发,最好染个荧光色,怎么扎眼怎么来,打一次耳钉,如果可以的话,乳钉,纹身,都想体验一遍。   还有,夜跑,在雨中漫步,蹦极,暂时想到这些,其他待补充,从前没做过的,不敢做的,死之前都想尝试一遍,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两旁风景缓缓倒退,一车人跟着车子往老区赶,他住在老城区西区。   公交车只到月琴湾站台,西区站取消了,下车后从月琴湾前门穿到后门能省一大半距离,至少不用绕路。   月琴湾大门没保安,别说保安,连门都没关,沈临桉大摇大摆进门,从绿荫道经过时抬头看向二期正在建的最高一栋,灵光一闪,或许,他可以趁人不注意爬上脚手架,然后脚一滑,从半空跌落,意外身亡,四下环顾,除了路口有装监控,二期正在建的这边什么都没有!   完美,是个制造意外的好地方!   姜一衍一个人在家,轮椅是摇控的,他操控着遥控拎着公子哥儿去阳台透气,白天偶尔能放阳台,晚上不行,怕吵到邻居,虽然这栋楼也没几户人入住,自觉总是好的。   刚给八哥喂完食,对面二期正在建的那栋楼天台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姜一衍现在在的是西阳台,与对面楼楼距六十米左右,看得不太真切。   看身形的衣服颜色挺眼熟,拿过手机,利用长焦镜头拍下对面座人影,放大细看,还真的是他,昨天路上碰到的那个人,姜一衍不知道他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址,只记得他的长相。   沈临桉站在天台旁俯身往下望,一看不得了,这也太高了,试探着伸出一条腿,鼓起勇气将腿往天台栏杆上放。   对面姜一衍看见他的动作,猜到他的意头,给物业打电话:“二期5栋有人上了天台,意图不明。”   沈临桉一条腿架在栏杆外,架上去容易,收回来难,这栏杆,太高了,起码一米五,失策了,高估自己腿长了。   这会儿腿卡在栏杆上,大腿裆抽着筋儿的痛,倒霉玩意儿,早知道不试了,挂上面了。   正等着抽筋的劲儿缓过,一高一矮俩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急吼吼冲上前,停在他几米处,大喊:“先生,别动,别动,保持住!”   我倒是想动啊,卡到裆了,动不了!   高个儿保安对着他说:“先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什么坎都能过去的,千万别想不开啊,要不这样,您先下来,咱好好聊聊?”   谢谢啊,什么坎都经历过。   “我也想下,但下不来。”   稍矮点的保安慌到帽子直掉,哆嗦道:“哥,俺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明天我还用来吗?要不报警吧?”   沈临桉可不想浪费警力,赶紧出声:“不用报警不用报警,小事小事。”   “先生,您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们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您。”   “我现在只想下去。”   矮个儿快哭了:“大哥,您千万别下啊,您这一下,我的工作肯定不保,小区明天上头条,这边过几天开盘,房子也卖不出去了!”   沈临桉等着他嚎完,冲高个儿挥手,指了指自己腿:“兄弟,帮个忙,我腿抽筋,卡住了,下不来。”   尽管沈临桉一再解释他只是上楼看看高度,并不是想跳楼,至少今天没这个想法,俩保安依旧一左一右护着他从楼上下来。   高个儿说得跟经理反馈,二期加多一个保安,以防有人上楼寻死,沈临桉一听,得,跳楼这个选项基本被排除了,今天没跳成后面很难有机会再上去了。   矮个保安还在流冷汗:“多亏了对面楼的业主,得好好感谢他,要不是他给咱打电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临桉听了个大概,咬牙问:“是哪位天使大哥啊?”   这不误人事吗?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跳,只是想上去踩这个点,这下好了,跳楼都找不到个地方,离这里较远的市区倒是有各种高楼,问题是那些小区根本进不去,全是凭卡进入,也就这么个天时地利的好地方,还被人给破坏了。   高个指指姜一衍所在的楼层:“诺,就是那栋。”   沈临桉抬头,距离太远,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脑袋,旁边还有个鸟笼,满阳台的盆栽,一株开着黄花的不知名植物耀眼夺目,花朵像瀑布似的倾出阳台外。   “两位大哥,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怎么说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我得亲自去感谢他。”   “好像姓姜吧,我刚才巡逻消防的时候看了一眼户名。”矮个保安说。   高个瞪了他一眼:“不要随便泄露业主信息,小兄弟,下次别犯糊涂了,生命只有一次。”   沈临桉在俩保安的友好注视下走出小区,临了回头望向那栋楼,看不见楼牌号,不知道那是几栋,这里楼房排列很乱,楼层密集,不知道那是几栋几层,一时间也数不清,那黑色脑袋还在,也在盯着他,隔太远,也没瞧清楚对面人长什么样。   姜一衍目送沈临桉离开小区,逗了逗八哥,回屋休息。   刚一进屋,电话响起,是以前的同事于警官,他将一段监控视频发给姜一衍,问:“这边电视台想对你的事迹进行报道,你这边怎么说?”   姜一衍点开视频,是几天前他当街抓歹徒的视频,视频中他一路追赶歹徒,追至天桥,眼看就要抓住了,歹徒被逼急翻身跃下天桥,姜一衍跟着跳下,一把将歹徒制服,双手反剪在后,全程冷静,并对周围群众说:“不要围观,禁止拍照,已拍的请删除,多谢配合。”   “不用报道,实在要报道把我的脸打码。”他只想安静的开他的小酒馆,不想当什么英雄,那天只是刚好路过,看到歹徒当街抢一个老太太的金项链,追上去才发现那歹徒竟是在逃通缉犯,怕他逃脱,跟着跳下天桥。   “真不用报道?那行吧,对了,有个见义勇为奖金,有空来签字领取了。”   “不用了,捐了吧。”   “嘿,你这人……算了,腿怎么样?”   “没什么事,养养就好。”   腿是当时从天桥跳下来摔的,视频只截取了一段,后面没截,后面民警赶到,将歹徒带走,他却站不起来了,最后被人抬上救护车,跳下来的冲击力过大,腿直接骨折了,前面一直强忍着痛按住歹徒。   沈临桉离开小区,接到堂哥电话,大伯的治疗方案出来了,让他赶紧去医院。   自从父亲淋巴癌过世,医生问起家族病史,得知沈临桉的爷爷也是因肿瘤过世,告诉他们肿瘤具有遗传易感性,在医学上称之为家族聚集性,提醒他们注意定期体检,早诊断、早干预、早治疗。   大伯每年体检,小毛病倒是有,结石、脂肪瘤之类,一直没查出什么大问题,今年年初开始便血,去医院检查发现肠子里长了个瘤。   半个月前手术摘除,病理切片结果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肠道恶性肿瘤,也就是肠癌。   沈临桉赶去医院,堂哥堂嫂都在,堂哥意思是借钱都要治,大伯把他们叫到床边,说不治,越治越可怕,还不如让他轻松点,早点死。   堂哥问沈临桉:“上次我们都去体检,就你说没空,后面你去了没?结果怎么样?”   “健康着呢,别担心。”   他压根儿没去,两个月前,他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稍微累一点或者天气变化,都会痛。   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去过一个所谓“抗癌神医”的山庄治疗,当时那里有一个得肺癌的大哥,沈临桉现在一样症状就跟那大哥前期一样,肩膀痛,隐隐痛,一阵一阵痛。   大哥什么检查都做了,最后发现是肺癌晚期,当然,那医生就是个骗子,大哥在那待了两个月,活活憋死了。   再说了,全身体检几千块,检出来又怎样,病了还不是病了,一样得到医院接受治疗,越早知道越早死,吓死,担心死,化疗痛苦死,还不如逃避着不去理会。   堂哥叹着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堂嫂一个劲的哭,她不是哭公公,而是哭她的丈夫,她担心丈夫也会遗传患癌,沈临桉安慰她:“嫂子,医生说遗传因素的机率很小,别担心,我哥健康着呢。”   嫂子哭的更凶了:“你看看你们家这几年走的人,你爸,你弟,哪个不是健康的,一发病就晚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家里能用的钱都扯过来用了,能借的也借了,你哥昨天还想借高利贷……”   堂哥把嫂子劝走,沈临桉望着病床上的大伯,更加坚定了早点意外死亡拿到保险金的想法。   要不,今晚就死吧,随便怎么死,电死,淹死,在浴室意外滑倒摔死,总能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死法。   作者有话说:   桉:哪个天使大哥(大王八)坏了我的好事,等我抓到他,一定xxxxxxxx!! 第3章 好绝一男的   从医院出来已是晚上了,今天的他不想坐公交车,慢慢往回走,穿过大路进入老城区西区,好久不曾看过路边的风景,每次路过都是脚步匆匆,放慢下来才发觉留春巷的桂花全开了,整条巷子被花香熏醉。   刚进小巷,下起了小雨,被雨滴打落的桂花落了他满身,一路小跑到巷尾的“惜拾”小酒馆前,拈下肩上的桂花放进口袋,整个人都像是在花香里泡过。   酒馆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店内服务员都在忙着送菜添水,沈临桉没进门,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等雨停。   他经常经过小酒馆,知道酒馆有三个服务生,还有一个调酒师,调酒师特别酷,沈临桉第一次见他,也是个雨天,那天雨很大,他进去点了一份打折的饭菜,店里人很少,很安静,吧台的摇冰壶的声音吸引着沈临桉的目光,等餐的时候他全程看着调酒师,一身黑色长袖衬衫,寸头,低头的时候嘴唇偶尔轻抿,有那么点匪气,抬头时目光很冷,很酷,还有点凶有点冷。   沈临桉无意中自语:“是不是没点个性做不了调酒师啊?”   正在上菜的服务生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说:“个性吧?大伙都这么说。”   第二次见那调酒师就在一个月前,也是在一个深夜,那天调酒师被一个男客人拉着表白,客人涨红着脸捧着鲜花站在吧台前,店里人不多,沈临桉看起热闹来忘记吃饭,紧盯着调酒师看他反应。   调酒师调了杯酒递给客人,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欣喜,有的只是淡淡的冷意,那眼神仿佛在说:抱歉,我对你没意思,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表白的人不接,调酒师说:“这杯酒是我请你的,叫‘无情’。”   旁边的桌的两个女生发出低微的尖叫,其中一个说:“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不喜欢男人!”   另一个说:“那他也不喜欢女人啊,去年有个漂亮姐姐追了他大半年,也被他送了一杯‘无情’。”   “可他真的好好啊,又帅,人又好,话不多,对店里的每个客人都很好,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谁不道句好绝一男的!”   “什么好事?”   “你不知道吗?这两天朋友圈都转发爆了,警察追一伙偷车贼,追到西区这边,他从小路抄过去,一根长竹竿将小贼们全部干翻,有热心市民将经过拍了下来发在朋友圈,这还不算什么,他还会定期给敬老院老人们送物资,这样的男人,绝不绝?”   沈临桉听得笑了声,这也太夸张了点,他跟着重复了一遍:“好绝一男的。”   回忆断线,沈临桉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路边提醒他注意脚下的“不好惹”大哥跟店里调酒师挺像的,都是寸头,下巴也挺像的,下颌线犀利,只差一副墨镜了,可能天下酷哥都长得差不多?算了不去纠结了,反正都是陌生人,再遇到的可能性小的可怜,不必记挂在心。   大概是配合今晚的天气,店内放着一首抒情的江南小调,一曲毕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沈临桉起身准备冲回去,他住的地方离小酒馆很近,隔两条小巷,是西区最便宜的房子。   玻璃门打开,一个笑容甜美的服务员小姑娘探出半个身子,喊道:“欸,小哥,门口的伞可以用,下次还回来就行了。”   沈临桉说谢谢,他一直知道门口挂着的伞可以借用,之前借过两次,只是今晚想淋雨,可又想握那把伞。   挂钩上挂着六把伞,分别是六种颜色,沈临桉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把黑色长柄伞上,他知道那把伞的伞柄上挂着一个桃核雕刻的小篮子,拿起伞,撑开,踏着浅浅的水花走进雨幕中,小篮子打在手腕处,一晃一晃的。   巷子两旁种满桂花树,树比人高,听说是早些年当地的一位大爷种来送给妻子的,妻子喜食桂花,大爷给她种了满巷,沈临桉一度认为巷子的名字不该叫“留春巷”,叫“望秋巷”更为贴切。   到家,进门伞没收,他把伞晾在客厅,开灯才看见黑色的伞面落满金黄的桂花,一点一缀的,满眼灿烂,随手拍下伞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发之前屏蔽了亲朋好友,配文:惊落一伞秋色。   发完朋友圈抖落那一伞秋色,将伞整理干净继续晾在一旁。   没过一会儿,朋友圈提示一个红点,开点一开,冷老板刚刚给他点了个赞。   沈临桉脸一热,他屏蔽亲朋好友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偶尔也有这种装文艺的时候,冷老板是一个月前加的,连他长什么样的都没注意,更别说记得分组了。   像他这种人,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偶而装回深沉卖弄本就不多的文采,还被人点了个赞,沈临桉捂脸,这该死的卖弄感,该死的羞耻感,要不还是删了吧?   最后还是没删,看都被他看到了,再删显得更矫情。   算了,留着吧,就当是生命中最后一条朋友圈,有花,有伞,挺美好的。   冷老板是惜拾酒馆的老板,沈临桉没见过他真容,只听食客讨论时说店里老板叫冷老板,加了微信后也给他备注了冷老板。   刚准备退出手机,又跳出好几个红点提示,沈临桉点开,全是冷老板点赞的,把他之前发过的内容几乎全点了一遍,沈临桉本想回个“谢谢”,又觉得没必要,可能有些人就喜欢给人点赞吧。   他住的房子有三层,老旧的自建房,房东一家早搬走了,一楼和三楼出租,二楼用来堆放旧物,房子从外面看又破又烂,墙面由于年岁已久,被雨水和青苔养成青黑色,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便宜,自己收拾干净倒也能住人。   去一楼周爷爷家看了看,周爷爷和周康康已经睡下了,周惜云正在学习网络推广课程。   周爷爷是他们搬过来认识的一个邻居,平日里靠收废品和捡破烂维持生活,周康康和周惜云都是他早些年捡破烂是捡的孩子,惜云很聪明,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只可惜没上什么学,跟着周爷爷四处奔波。   周康康是个唐氏儿,父母将他遗弃后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明他的病情,并说生死由命,任其自生自灭,周爷爷心软,将他捡回来了。   有段时间沈临桉忙,周爷爷和惜云经常帮着照顾奶奶,一来二去,两家人相帮相亲,好的像一家人。   “爷爷和康康都睡了?”沈临桉问。   周惜云随手递给他一个面包:“睡了,你晚上又没吃吧?”   “吃了,没什么事我回去了,你也别学太晚了,慢慢来。”   “咦,你感冒了?声音怪怪的。”   沈临桉人搓搓鼻子,打了个喷嚏:“应该是鼻炎吧,今天沾太多花粉了,没事,明天就好了。”   本想跟周惜云道个别,想想还是算了,无意中死去是最好的,跟她道别了,后面她会自责,自责没拦住沈临桉,见一面就行了。   沈临桉想先洗个澡,又没热水,这里没有管道气,自己充煤气,煤气用完忘记叫了,算了,冼冷水吧,要走也干干净净的走,头发刚抹上洗发水,放在外面的电话响起,沈临桉顶着满头泡沫出来接电话,周惜云咋呼又带着兴奋的声音传过来:“桉哥,刚APP接到一单急单,我怕你没看到提醒你下,你看,我就说嘛,多在网上发发广告还是有用的!”   “好,我上去看看。”   沈临桉在一年前考了个整理收纳师证,去年注册了家小公司,归一整理收纳公司,公司人员只有他和周惜云两人,APP是他自己瞎研究出来的,多数时候周惜云负责接单,他负责上门整理,遇到需要搬家的,周惜云会跟他一起上门为客户服务,可这个APP差不多一个月没接到订单了,最近收纳整理公司越来越多了,他们团队不够大,设备人员都不如其他家,公司形同虚设。   说完挂断电话准备切换APP,沾有洗发水的手一滑,手机掉落在地砖上,赶紧捡起来,外屏裂了一条缝,沈临桉吸了口气,修外屏又得好几百块,算了不修了,反正都要死了,还修什么手机。   打开APP,三分钟上前有人下了一单,姓姜,地址在月琴湾3栋,没写哪一层,一看月琴湾,沈临桉眉头皱成一团,对那小区印象并不好,毕竟有个打断了他自杀计划的人存在。   本不想接的,一想到周惜云兴奋的模样,算了,还是接完这一单吧,等自己死后公司留给周惜云,反正流程她都懂,就当给这个公司赚个熟客,做完这单再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对方留了个电话,沈临桉按留的号码拨了过去。   姜一衍正在洗澡,腿有伤洗澡不便,他个大龄单身青年,也只能自己在浴室折腾,一个澡洗了40多分钟,上衣还没套好,门外小外甥使劲敲门:“舅舅,你电话!”   俩小外甥是姐姐中午送过来的,美名其曰过来照顾他,给他做饭,其实只是拎了几盒外卖过来,人是来了,外卖吃完就走了,还扔了俩熊孩子留在他这儿,好在下午店员过来帮忙照看了一阵,他则是在陈星洲的帮忙下去医院换药。   姜一衍打开门接过手机,陌生号码,接通,一道带着鼻声的年轻声音传过来:“姜先生,您好,您的订单已收到,请问具体地址是哪一栋?”   “订单?”   “对,刚刚收到了您的订单,您急吗?”   姜一衍望向小外甥,肯定是这俩小子又偷偷用他的手机订外卖,被他俩骗去了密码,待会儿一定要改掉。   “不是特别急,半小时送过来就行了。”姜一衍说,“3栋17层。”   电话那头沈临桉算了下,现在出门半小时应该差不多,不过大晚上上门给人整理还是头一回,秉承客户至上的理念,沈临桉回复说:“好的,那我半小时到。”   姜一衍挂断电话,套好上衣从浴室出来才看到姐姐姜惠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吃着水果,两个小外甥趴在桌上抢姐姐的手机。   屋里乱成一团,他今天下午从医院换药回来已经是这样了,家里跟被鬼子进村扫荡了一圈没什么区别,卧室的床单出现在沙发上,衣柜的衣服出现在厨房,厨房的锅出现在洗手间,洗手间的用具出现在卧室,要不是腿脚不便不能开车,姜一衍都想去店里凑合一夜,家里就让给他们娘儿几个,爱怎么霍霍就怎么霍霍,眼不见为净。   俩外甥一个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按理说早过了老鼠打洞的年纪,偏偏他姐生的这两个自从放养惯了,就跟猴子被放进森林,所到之处无一不被破坏。   姜一衍叫大外甥:“马奕荣,过来。”   马奕荣扔掉玩具跑过来,“什么事舅舅。”   “刚是不是用我手机点外卖了?这是最后一次。”很多时候姜一衍都不想说话,这俩小孩被惯坏了,只能由他这个舅舅来说教,他冲着姜惠说:“孩子要教育。”   姜惠眼睛没离开手机:“你们两个,听着,以后要点要经过舅舅同意,尤其是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更不能随便点外卖,也不能随便给人开门,知道吗?”   马奕荣有点怕他这个舅舅,舅舅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但这会儿舅舅好像又没怎么生气,他偏着头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辜:“我没点外卖啊,就是拿你手机玩了会儿连连看,还有在你朋友圈给人点了赞,我在你朋友圈看到你的伞了,那个挂桃核的伞,肯定是你员工,我帮你点了赞,其他什么都没干,真的舅舅。”   “没点外卖?”   那刚刚的电话是?他又看向姜惠:“你点了外卖?”   一直盯着手机的姜惠抬头:“什么外卖?我晚上只吃水果。”   “那我刚接到电话我说下了订单。”   “哦,”姜惠指指手机,“我刚给你下了个上门整理的单子,家里这么乱你能睡得着?还是你茶几上找到的名片。”   姜惠从茶几拿起一张名片,“就是这张,上面写着什么收纳整理公司,刚你在洗澡,没来及问你,你应该叫过这家吧?”   姜一衍接过名片,他对这张名片的由来丝毫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塞给他,又是什么时候被他放在茶几上的,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很多时候姜一衍面对他姐都是无言以对的状态,但他愿意顺着她,如果他们父母在,孩子可以让外公外婆帮帮带带,也不至于她想休息想喘口气时孩子没人帮把手,孩子爷爷奶奶都在国外,国内仅有的亲人也只剩他这个舅舅了。   姜一衍看了眼时间,还差几分钟十一点,外面还下着雨,他给刚刚的来电打回去想告诉那人今天这么晚不用过来,明天再来,打了两遍无人接听,刚让人半小时到,这会儿人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都快十一点了,很晚了。”   言外之意这么晚了你还不带孩子回去?小孩子不能晚睡。   姜惠收起手机站起来,“走了走了,不用赶我们,点点,豆豆,我们走,跟舅舅说再见。”   赶在他们母子三人出门前姜一衍说:“孩子的父亲也应该参于到教育中。”   留给他的只有姜惠用力带上门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一下少了三个,瞬间安静了下来,公子哥儿被店员带去店里了,放这里怕被俩小子玩废,猛一下静下来,整个人都清净了不少。   想起刚小外甥说的点赞,姜一衍打开微信朋友圈,那小家伙,把他朋友圈好友今天发的动态一排全点了下去,姜一衍一边往下翻一边取消点赞,再往下,那把黑色沾满桂花的伞出现在视线内,认出那是他的伞,手指停顿了下,点开那人头像,头像是一条锦鲤,微信名有点浪漫,两个字,“酒海”,姜一衍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或许是店里熟客,他跳过这条继续往下继续取消点赞。   沈临桉开着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都响的二手五菱宏光奔驰在公路上,手机被他扔后座了,电话响了几个没接到,赶时间,客户要求半小时到,电话等会再回。   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赶到,找到3栋17层,按下门铃,等着客户开门。   门铃响起,姜一衍随手拉了条搭在沙发上的珊瑚绒毯子盖在腿上,腿上穿着短裤打着石膏,就这么开门好像不是很礼貌,开门的瞬间沈临桉微笑着自我介绍:“姜先生是吧,您好,我是归一整理的员工沈临桉。”   姜一衍看着他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居然是他。   原来他叫沈临桉,一个月前强吻他的醉鬼,昨天想跳楼的青年,都是他。   作者有话说:   好无情一男的 第4章 深夜上门   门内的人没搭腔,看起来挺不好说话的,一脸严肃,沈临桉的视线落慢慢落在他腿上,而后上移,看向客厅,那一看沈临桉的职业病都要犯了,满屋狼藉,像是整个屋子倒了过来摇了几下,地上洒满零食、纸片,沙发上全是衣服,沈临桉心下一叹:大客户啊!   转念又一想,这姜先生年纪轻轻的就坐轮椅了,也怪可怜的,不能收拾屋子也情有可愿,沈临桉偷偷打量姜一衍,五官立体,线条分明,眉毛深邃,整体看起来有点冷,冷俊的脸庞似乎又隐藏着一抹忧郁,当下流行语怎么说来着?对,性冷淡风,乍一看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   等等,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跟惜拾酒馆的调酒师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调酒师是站着的,他是坐轮椅上的,还有,跟上次那个提醒他看路的大哥也挺像,戴上墨镜几乎就是一个人了,难不成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这么多?   还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也不对啊,眼前这人明显是个腿脚不方便的,能到外跑的应该不是他吧,越来越迷糊的沈临桉忘记礼数盯着他的脸,难不成自己脸盲症又犯了?弟弟和母亲过世后有一段时间他几乎记不住任何人的脸,看谁都是一团模糊,后面才慢慢恢复。   沈临桉开始犯迷糊了,一度怀疑自己真的犯脸盲症了,那段时间他经常分不清医生、护士、护工,总觉得所有人都长得差不多,后来精神科医生告诉他,他是压力过度大脑中负责面部识别的所谓“祖母细胞”及其相关组织因基因损伤而无法正常工作,无法识别旁人面部,接受一段治疗后才慢慢恢复。   姜一衍操控着轮椅后退,不露声色地说:“你好,姜一衍,请进。”   沈临桉回神,扯出招牌式职业笑容:“你好,姜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可以直接打我电话,名片上的二维码是我微信,也可微信联系。”   姜一衍接过,“喝水还是饮料?”   “不用不用,不麻烦,我这边可以开始了,您有什么要求吗?需要先从哪里开始?”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坐轮椅的人给自己倒水。   姜一衍看了下时间,十一点过半,“先收卧室,其他明天再说。”   “好的,”沈临桉放下包拿出手套和自备的清洁用品,又说:“那个,您需要我先帮忙收拾沙发吗?”   “嗯?”   “我意思是今晚有点冷,您一直坐在椅子上会冷吧,需要我帮忙扶您去沙发吗?”   姜一衍把腿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彻底盖住石膏,往后退了一点,“方便吗?明天再收拾也行。”   “方便的,很快。”   沈临桉先用小型吸尘器吸走沙发表面灰尘,姜先生家的沙发乱是乱了点,但还算干净,几乎没什么灰尘,又用除螨机祛除螨虫,最后把抱枕按相同的步骤清理了一遍。   姜一衍坐在一旁看着他工作,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明明已是秋天了,夜里寒凉,他做起事来鼻尖还是蒙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这样的人,对待工作如此认真的人,怎么会舍得去寻死?   又想起一个月前被他强吻的一幕,那天是惜拾两周年开业庆典,酒馆举行鸡尾酒免费自助活动,只要在店消费满58元,就能自助调酒,那天店里人很多,服务员忙不过来,姜一衍帮着顶上传菜的工作,气氛正嗨的时候有个关灯接吻一分钟的环节,当时姜一衍正在给一桌上小菜,灯灭的刹那间一个带石榴甜酒味的吻贴到了自己唇上,紧接着一只手按住他后脑勺,另一只手抓着他衣领,那个吻也跟着加重。   当时姜一衍右手举着托盘,左手是刚刚收的空酒瓶,黑暗中又不敢妄动,怕伤着客人,好在那人只是短暂的吻了数秒,覆在他肩上低低的呼吸,耳旁是主持人起着哄的倒数,“28、27、26……4、3、2、1,亮灯!”   灯亮了,姜一衍偏头看肩上的人,那人顶着一张微红的脸闭着眼靠在他身上,一只手还紧紧拽着他衣襟。   姜一衍放下手里的东西,想找个人帮把手,个个都在忙,没办法,姜一衍只好半托着他往休息间走,里间有个休息间,姜一衍平时累了都会在里面休息,大厅的客人们玩得正嗨,人挤人的,把一个喝醉的人留在外面不安全,作为酒馆老板姜一衍要对顾客负责。   把人放在沙发上,姜一衍这才打量起他,看着很小,可能二十出头,额角的几绺头发散落在眉间,他不舒服的用手蹭了蹭眉心,姜一衍替他拨开头发,长相清秀,姜一衍第天在洒馆见识各种不同的人,这人在他眼里长相算上上等。   把门带上继续回前厅忙,第二天听店员说昨天在里面休息的客人睡了一夜,到早上才离开,姜一衍应了声,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下意识的摸了下嘴唇,想起那个石榴味的吻,但也只是想那么一秒,毕竟一个醉酒的吻不值一提。   沈临桉收整理好沙发,一回头,姜一衍赶紧低头假装看名片,他刚刚想起来,那张在他家茶几上的名片,就是那晚被沈临桉强行塞进他口袋的,当晚回来太晚,随手扔茶几上没再管过。   沈临桉笑着说:“姜先生可以加我微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找我售后。”   “好。”   姜一衍对着名片扫二微码,弹出一个微信名为“归一整理收纳”的用户,点击申请添加好友,“加了。”   沈临桉收着茶几上的零食,说:“好的,我回去加您。”   他有两部手机,两个微信号,私人微信名为“酒海”,说来有点梦幻,某次他做了个梦,梦见大海里的水不是海水,而是酒,蓝色的酒,甜的,香的,醇的,醒来后就有了“酒海”这个名字。   他一般很少加陌生人,工作号手机现在在周惜云那边,一般由惜云负责登记信息。   姜一衍点了下头,没再接说,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玩游戏。   眼前这人,很难让人将他与一个月前强吻自己的人联想到一起,那晚的他是热情的,强势的,带着点霸道,吻技可以说生疏到毫无技巧,却又热情如火,也很难将他跟昨天一心寻死的人联系到一起,现在的他就在自己眼前,笑容很纯,姜一衍想,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没打算拆穿,更没打算说破,只是一个吻罢了,像秋风吻落桂花,了无痕迹。   沈临桉自认跟谁都聊得来,从没像现在这样冷场过,他把沙发前后区域收拾干净,实在不习惯两个人待同一个房间,却安静的像另一个人不存在的感觉,也许是残障人士的原因,不喜与人交流,沈临桉叹了口气,人间百态,各人有各人的苦啊。   他开始找话聊:“您在玩什么游戏?”   姜一衍说:“不用加敬称,我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玩跳一跳。”   “我有个邻居家的妹妹也喜欢玩,我今天二十六,姜先生看着很年轻,不会比我大吧。”   “比你大五岁。”   沈临桉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真的看不出来,沙发收拾好了,你要去沙发坐吗?应该会比……嗯,比你的椅子暖和一点。”   姜一衍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实在不想露出毯子下只穿着短裤和打着石膏肿得发青的腿,“先不用,我自己可以,你要喝水吗?”   “不用,那我现在去收拾卧室,请问你睡的是哪间?”   姜一衍指着卧室,“这间。”   沈临桉没想到是这一间,刚门半掩着没看见床还以为是杂物间,各种衣物、锅、锅铲都堆在房间门口,他拎着工具进了卧室,先是在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布,把床上的物口移到布上,再把床单收下来,在床上再铺一块布,然后扫了眼衣柜,他家的衣柜很大,衣服其实不多,看得出来没翻乱之前分类的很整齐,外套全挂在最外侧的格子,中间柜有分格子,原先衣服应该是叠起来分类放置的,底下的小抽屉也全被拉开了,袜子底裤全被扯了出来。   上一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一个客户的家被前妻搬空了,沈临桉当时听了客户一边贬低前妻一边诉苦的话语,还暗暗赞赏前妻做的好,那种把前妻视为保姆贬低得一文不值的男人,沈临桉看不起,但做一行尊重一行,他还是把那位客户家里整理的干干净净。夭夭   姜一衍去厨房倒水,发现厨房乱得连轮椅都难进去,好在冰箱有果汁,他倒了一杯果汁按下轮椅前进键往卧室走。   此时的沈临桉刚把柜子里所有的衣服拿出来,正准备清抽屉,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掉出来,沈临桉赶紧捡起来,这要是摔坏了客户的东西要按照赔偿。   那东西长得倒是有点像杯子,外面是塑胶的,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居然填满硅胶,只留了看上去只能容纳两根手指的空隙,沈临桉在看到内部结构时脸一红,顿时明了,赶紧盖盖子。   姜一衍端着果汁到门口,“喝点东西吧。”   沈临桉转身,手一抖,盖子滚到姜一衍轮椅边,四目相对,姜一衍手里端着的是果汁,沈临桉手上拿着的是男性专用杯。   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姜一衍懊恼应该早把这玩意儿收起来的,这还是上次生日店里员工送给他的,员工调皮,说他个大龄单身青年,助他解放双手,送他个特别的礼物,礼物拿回后一直被他扔在柜子里遗忘,一次也没用过,谁知被那俩破坏王翻了出来。   还是沈临桉先打破尴尬,他走到姜一衍身边捡起盖子,飞快盖上,很贴心的替两人解围:“那个,这很正常吧,是个男人都会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一衍表面淡定,关键时刻脑子却打结了,顺着他的话来了一句:“是吗?”   沈临桉舌头打结:“是、是啊,都、都是啊,我也用经常用。”   姜一衍说:“长期用对身体不好。”   尴尬,极度尴尬,现场像是结了一层冰,冻住了,用什么用啊,从来没用过,见都没见过,只听说过,在网上看过图片,是为了怕你尴尬才接的话!   姜一衍生硬的把果汁递给他:“先喝点东西。”   “谢谢,那个,你腿不方便,不用这么客气。”沈临桉赶紧把那东西往桌上一摆,接过果汁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又冷场,沈临桉小心翼翼地问:“姜先生平时一个人生活吗?”   “嗯。”   家里物品好像都是单人份的,一个腿不能站立的残疾人,挺不容易的,沈临桉说:“那你挺不容易的。”   姜一衍顺着他的目光落回自己腿上,知道他是误会了,这会儿解释腿只是暂时伤了好像也没必要,他回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了沈临桉一个人。   沈临桉呼了口气,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先把厚的外套套上防尘罩挂起来,防尘罩带多了,姜先生的柜子里其实没几件厚外套,然后是裤子,他的衣服颜色很好分类,裤子大多是黑灰色,上衣也都是冷色系,T恤叠成小方块放进格间,衬衫挂起来,裤子本想帮他挂起来,发现他家没这么多衣架,想了想,先叠起来按厚薄分类放进格间,等明天来的时候帮他带点不同颜色的衣架过来。   他喜欢分类收纳,白色衣架代表冬天挂稍厚的衣服裤子,篮色绿色代表夏天,挂夏天的衣物。   最后是内裤和袜子,沈临桉发现这位姜先生很奇怪,他所有的袜子都是同一个颜色同一个款式,这样也方便了沈临桉作业,不用一只一只去找来配对,只用把这些袜子全都收集起来摆整齐就行了。   不是沈临桉有意窥探客户信息,是实在令他无法忽视,比如现在他手里拿着姜先生的内裤,新的还好,正常尺寸,穿过的前面凸起的部分着实傲人。   作者有话说:   又见面了,小沈今天给小姜的是工作微信号   小小声求海星呀 第5章 加微信   最后是床铺,他跑去客厅问姜一衍:“姜先生,床单被套需要帮你换吗?”   “换吧。”   也不知道今天那俩小子在床上跳了多久,沈临桉没来姜一衍也是要换的。   卧室整理好已经快一点了,沈临桉跟姜一衍说:“姜先生,今晚就先这样行吗?太晚怕打扰你休息,其他的明天我再来。”   到这个点姜一衍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可以。”   “那我明天几点方便上门?”   “都可以,我一般起的很早,你看你方便。”   “那我八点半到吧,姜先生,这是我的包,请检查下。”   “检查包?”   “对,你别多心,没别的意思,只是工作流程,走的时候让客户检查员工的背包。”   “不用检查,我相信你。”   姜一衍送沈临桉到门口,沈临桉拦住他,“姜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   姜一衍停在原地,看着他进电梯,太热情不是他的处事风格,他一向不喜欢把关系弄到尴尬的地步,换句话说,姜一衍就是个不太擅长交朋友的人,总是在等别人跨步走向自己,他自己却没勇气先向对方走一步,经常有熟客调侃他:“冷老板,你这家小酒馆的特色除了东西好吃,就是老板特冷,不过没关系,我们不在乎你冷不冷,你冷你的,我们来我们的。”   经营酒馆这么多年,交的朋友也不算少,真正交心的却数不出几个,就连姜惠都经常数落姜一衍,说他这辈子注孤生,整个人无趣又冷淡,姜一衍不置可否,一个人也挺好。   沈临桉开着他那辆破车回到留春巷,巷子里不能通汽车,一辆汽车都能把巷道占满,一般车都停在巷外的大路边,那边有画停车线。   停车的地方刚好是惜拾酒馆的后门,酒馆老板为了方便客人们进出,在侧边开了个小门,侧面小巷仅容并排两人通行,沈临桉看里面还亮着灯,猜想应该还没打烊,从侧门走了进去。   没什么人,服务员也没看到,沈临桉走到点餐台,那个笑容很甜的姑娘在,“你好,请问现在还能点餐吗?”   小姑娘叫林小柯,见到他眼前一亮,“我们已经打烊了,收银机都关了,不过厨房还有吃的,可以请你吃。”   “那多不好意思,收银机关了可以开呀,再说,就算不开也能付钱啊,你帮我点单吧。”反正明天也不用死,明天还得去帮那位姜先生整理房间,今天先吃饱吧。   林小柯摇头:“小哥,算我请你吧,我们店的收银系统晚上要维护,开机了也用不了,”   “那不用了,我不吃了。”沈临桉说完准备离开。   林小柯赶紧叫住他,“诶,真的不用收费,不吃也是要倒掉的,多浪费啊,你等等,一分钟就好,一分钟!”   没等沈临桉给出反应,林小柯从收银台后面的小门跑到厨房,找到打包盒把今天剩的还没出售的菜倒进打包盒,又蹬蹬蹬跑到外面,把袋子塞到沈临桉手上,“给,真的不吃也浪费了,我们店每天备的菜没卖完的,打烊前都会做成员工餐,员工天天吃,早腻了,你就当帮个忙,拿着吧,我们要关灯了关门了哦,小哥慢走。”   沈临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推了出来,手上拎着两个盒子,往回走的路上他才想起来,他有惜拾老板微信啊,那个冷老板,不过这么晚应该休息了吧,要不明天再转餐费过去吧。   说起加冷老板微信,那也算是个巧合,大概一个月前吧,有一天沈临桉被客户骂得狗血淋头,原困是他在替客户整理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张小票翻出来掉在了地上,女主人一看,是一张买钻戒的收银小票,逼着男主人追问是买给哪个小情人的,男主人女主人吵成一团,最后,男主人揪着沈临桉发火,费都都没结。   心中郁闷他刚好那天经过小酒馆,门口荧光板写着“全场消费满58元,酒水免费自助”,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想找个地方喝吃点东西喝杯酒。   那天的酒是自己调的,他特意选了石榴果酒,加了一点点龙舌兰,还有几样他不知道名字的酒,看着都像是果汁,谁知那杯酒后劲太大,喝完整个断片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人睡在小酒馆的休息室,起来时还不小心打烂了休息室的一个装饰摆件,当时店里只有一个女生和另一个男人在,他询问男人那件摆件多少钱,他付钱。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摆件是老板的私人物品,只有老板知道价格,但是老板不在店。   说着还把老板的微信给了沈临桉,沈临桉添加好友,到了中午才通过,冷老板的微信也很冷,微信名就一个醉字,头像是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沈临桉说明来意,问那件被他碰坏的摆件多少钱,老板只回了一句话:“不值钱,不用赔。”   而后两人再也没在微信上说过话,沈临桉这个人别人不删他,他不好意思删别人,一直留着老板微信,并给他改了备注,“冷老板”。   说来也怪,那天给他微信的男人后来他在店里再也没见过,大概是员工把老板微信透露给老板被开除了吧,那倒是挺对他不起的。   走到半路沈临桉突然想起来,刚刚应该问问店员他们的调酒师是不是叫姜一衍,太匆忙了,下次再问吧。   姜一衍是被电话声吵醒的,来电的他唯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周鹤川,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周鹤川说话快:“起了没?我在楼下,给我开个门儿。”   他伤的重的是右腿,从床上转到轮椅上费了好一番功夫,等他整理好衣服刚好门铃响,滚着轮椅去开门,周鹤川拎着一袋水果蔬菜,外加一个保温盒站在门口,“靠”了声,“你这发地震了还是被人抢了?门口还有只碗,还有,这是什么?马桶圈?”   “别提了,怎么这么早?”   “我妈,你干妈,让我给你送骨头汤,说是吃什么补什么,来,趁热喝。”   “这大清早的,放这里,我中午喝,回去帮我谢谢干妈。”   “哦,还有俩大包子,来一个?”   “放着吧,等会儿吃。”   周鹤川在屋里转了一圈,“啧啧啧,也就卧室跟沙发看得过去,这怎么搞的?”   “我姐回来了,带着她俩儿子。”   “啧,那俩小魔王,明天给我带一天,我来教训他们,咦?他俩不上学?”   “上,暂时请假,我姐回来看房子,寒假搬回来住。”   周鹤川随手拿起一个桔子,“行吧,我说哥,你快找个对象吧,你看你这日子过的,说句难听的,在家发霉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我时不时过来看看,我都怀疑你真的出事了也没人知道。”   “再说吧,不强求。”   沈临桉一起床第一件事给冷老板转了一笔钱,他不知道应该转多少,转太多显得他傻,转太少他又觉得酒馆老板会亏,最后发了个100的红包,并说明了情况,没说店员给了员工餐,怕连累店员,只说店员收钱时微信扣费不成功。   刚准备出门,接到周惜云电话:“桉哥,你起了吗?”   “起了。”   “有个人加一归微信,备注是个姜字,你认识的吗?”   沈临桉这才想起昨晚答应姜先生回家通过微信,转头给忘记了,“嗯,认识的,就是昨天下单的客户,你通过下,备注月琴湾姜先生。”   姜一衍正在洗漱,腿不方便真的事事不便,轮椅推不进浴室,他只能单腿跳进浴室,靠在洗手台洗漱。   周鹤川坐在沙发玩手机,问:“用我帮忙吗?”   “不用。”   正好姜一衍手机响了声微信提示音,周鹤川瞟了眼,没点开屏幕,对着洗手间喊:“你有信息,大清早有人给你转帐。”   “转帐?”   这么早谁会转帐。   “对,我帮你看了啊。”   姜一衍手机没设密码,周鹤川点开,“是‘酒海’,他说昨晚去酒馆,刚好碰上打烊,微信收费的,回去后才发现支付不成功,今天特意把餐费还给你。”   待洗漱好出来,拿过手机看信息,是他,那个之前说要赔他摆件的人,支付不成功,那也得先问过收银确认下再说,姜一衍没点收款,也没回信息,把手机往旁边一放。   周鹤川“啧”了声,“你怎么不回人家信息?收不收也回个信啊,要不我帮你回?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又冷又难接近,你得跟我学学,多跟人交流。”   周鹤川向上翻了翻,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一个月前的,说的是赔摆件的事,摆件?一个月前?他默默切到主页,试探着套话:“这人你认识吗?”   “我应该认识吗?店里这么多客人,记个熟脸,记他们的口味和喜好就行了,过度接触到生活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对这人印象怎样?”   姜一衍奇怪的看了鹤川一眼,“我需要对他有什么印象吗?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我微信号的。”   周鹤川咽了口口水没说话,知道他不喜欢加好友,也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赶紧起身告辞:“得了,我得去上班了,你汤记得喝,晚上我来检查,房间用不用我妈来帮着收拾?”   “不用,请了整理公司,待会有人来收拾。”   周鹤川快步走到门口,拍了拍胸口,好险,要是姜一衍知道他的微信号是自己给那个“酒海”的,不骂也得被他冷个一两个星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喂海星的小可爱们 第6章 掉马   一个月前,酒馆周年庆,周鹤川玩嗨了,在酒馆睡了一晚,隔天醒来一个小帅哥问他弄坏了店里摆件要赔多少钱,周鹤川只是玩嗨了,并没断片,他认出那个小帅哥是前一晚姜一衍抱着上休息室的小青年,以为姜一衍对人有意思,自作主张,把他的微信给出卖了,等他自己行动,那除非是大海干枯,沙漠成海。   可怜他一片好心,到了姜一衍这里只回了人家一句话:“不值钱,不用赔”。   然后再无下文。   沈临桉是8点25分到的,今天带了衣架,还带了真空压缩包装袋,另外还带了一叠标签纸,方便待会儿分类。   姜一衍知道他要来,提前换好了衣服,今天穿了件宽松休闲裤,刚好能穿进去,就是打石膏的部分有点紧。   沈临桉进门,还给姜一衍带了份早餐,“姜先生,早上好。”   “早。”   “刚在外面吃早餐,那家店的杂粮粥和小笼包还不错,顺便打包了一份,如果不嫌弃的话,你要吃吗?”   沈临桉对前面这位姜先生有种说不出的同情,大好年华就要坐在轮椅上,家里就他一个人,屋子乱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也没个人帮着收拾,更别说会有人帮着做早餐了,递早餐时沈临桉不小心瞟到姜一衍的腿,右腿裤腿直直往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沈临桉猜想应该是假肢。   姜一衍看着他手里拎着的早餐晃了下神,这人,热心过头了,这么热心肠的人怎么会想到自杀。   他接过,说:“正好没吃。”   早知刚刚不要吃那俩包子了,还有那杯牛奶。   沈临桉放下背包,今天背的东西有点沉,姜一衍打开粥,吃了两口,问道:“沈……先生,你吃了吗?”   “还是叫我名字吧,姜先生,你这么叫我我还真挺不习惯的,我吃过了。”   “那你也不用叫我姜先生。”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这话问的两个人都怔了下,姜一衍说:“姜一衍。”   沈临桉想,这人,省话,多说一个字都不肯,也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一个腿不好的人整天待在家,难免低落,性格冷点也正常,想想也怪可怜的,陪着他的只有一只鸟。   于是他开始逗姜一衍聊天:“好像有点严肃,姜一衍姜一衍的。”   “衍哥。”   沈临桉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他们叫我衍哥。”店里的员工都这么叫。   沈临桉笑着喊了声“衍哥”,喊得姜一衍耳朵有点麻,明明都是叫衍哥,可他喊出来的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姜一衍说不出个一二三,总之就是不一样。   “衍哥,你平时做饭吗?”沈临桉问。   “偶尔,怎么了?”   “如果做饭我先收拾厨房,你今天就能用了。”   姜一衍看了眼厨房,不想再看第二眼,“看你方便吧,不用迁就我,今天不开火。”   沈临桉还是决定先收拾厨房,他看了眼,厨房东西不多,估计两小时能收拾出来。   姜一衍看着他收拾,沈临桉做事非常认真,姜一衍开酒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员工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有喜欢偷懒的,有假装认真的,沈临桉不一样,他很认真,一刻都没停,先把台面上的东西统统搬到地上,怕磕到碗碟,先用报纸将碗碟包起来,再叠放在一起轻轻搬到地上的箱子里。   轮到搬微波炉了,微波炉上放着一个保温盒,沈临桉正准备拎下来,一拿感觉到重量,直接打开洗没礼貌,他走到客厅问姜一衍:“衍哥,这里面有东西,我摸着外面好像还有点温度。”   “骨头汤,今天刚煲的。”   “那你现在要喝吗?我帮你热热。”   “现在不饿,先放着,晚点再打算。”   沈临桉将保温盒放到客厅餐桌,又进去收其他东西,早上有人送汤过来,早餐肯定也一起送了,自己还自作聪明的买了早餐过来,那姜先生岂不是吃了两份?   差不多11点,姜一衍给林小柯打电话,问她昨晚是不是有客人付账时扣款不成功,太早怕打扰员工休息,他们这一行晚上下班晚,上午十一点才开始营业,早上起的没那么早。   林小柯说没有,昨晚的帐是对得上的,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应该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她又打电话过来跟姜一衍解释了一番,末了加了一句:“衍哥,那是我的员工餐,我没吃拿给客人的,应该没事吧?不用付钱吧?”   “不用。”   店里当天备的货一般都是当天用完,用不完的做成员工餐,员工可以吃,也可以打包,这个规则是姜一衍自己定的。   姜一衍拿出手机给“酒海”回信息:【已跟员工核实,昨晚已收到餐费。】   并将“酒海”的红包退了回去。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厨房沈临桉的手机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沈临桉腾不开手,没看手机,倒是姜一衍提示他:“你手机响了。”   “啊,没事,晚点再看,我这里快好了。”   姜一衍看着他忙碌,很想告诉他别对生活失去信心,思寻半天,找不到开头语,冷不丁的劝一个人“你不要死,生活还很美好”,指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沈临桉做事麻利,井井有条,很快收拾好了房间,来的时候他穿着了件薄款外套,刚忙起来渗出一身细汗,将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T恤,袖子被他挽起,拎着厨房几大袋垃圾往外走:“衍哥,你家垃圾放哪?楼道能放吗?我走的时候带下去。”   “先放阳台吧,谢谢。”   沈临桉拎着垃圾去阳台,昨晚太匆忙,没注意往阳台看,今早过来时拉着窗帘,也没注意,这会儿走出去才看到阳台种满了绿植,围栏特意装了放花盆的铁架子,架子上种满了花,其中一盆黄色的,应该是某种蔷薇科,枝藤悬垂向围栏外,挂满黄色的花朵。   好像哪里不对,沈临桉放下垃圾,站到阳台向外望,望出去正好对上对面正在施工的二期楼房,脑海里闪过昨天看到的场景,黄花,黑色脑袋,笼子里蹦跶的鸟,黄色对上了,只看到脑袋是因为他是坐轮椅上的,也对上了,只差个鸟笼了,沈临桉站到围栏边向下望,下面没有住户种花,仰头往上看,楼上也没看见有人种花。   姜一衍拿着水过来,看他站在阳台,“先休息下,喝点水。”   沈临桉转身,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敛尽,被冷意替代:“姜先生,我想请问你前天是不是有救下一个准备跳楼的人?”   作者有话说:   姜老板:好心办坏事了怎么办? 第7章 你是不是该负责?   “也许有过。”姜一衍回他。   沈临桉偏头,扯嘴笑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实不相瞒,那个人就是我。”   姜一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又听他说:“我还在想是哪位天使大哥这么好心,然来是你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渗人,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姜一衍顺着话头开导他:“想死很容易,想活难……”   沈临桉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人生不长,每个人来一趟人间都不容易,想死很容易,想活的人那么多,他们却没这个机会,你这么年轻,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不应该寻死,这样对不起你父母,你得好好活着?”   姜一衍点头:“是这个意思。”   不说还好,一说沈临桉就来气,这人,保持跟你外貌匹配的高冷不好吗?管什么闲事呢!   “这套我说的比你都多,我现在只知道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见沈临桉生气,姜一衍放软语气:“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是有什么困难吗?”   沈临桉偏头看他,一脸认真:“困难可大了,父母双亡,老婆生了个儿子,儿子不是我的,老婆跟人跑了,卷款跑的,还欠下一屁股高利贷,天天被人泼油漆追债,够困难吗?姜先生打算怎么帮我?是帮我把老婆找回来,孩子还给他亲爹,还是帮我还高利贷?”   姜一衍眉头微蹙:“这种类似的故事我在酒馆听了百十来个版本。”   “失误失误,忘记你是酒吧老板了,巧了不是,我也是在酒馆听来的,不过我缺钱是真的,欠人很多钱,多到我这辈子都赚不回来。”   “钱跟命不能相提并论。”   “那是对于你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对我这里喝瓶水都要拿空矿泉水瓶装自来水带出门的人来说,一毛钱都能要我命,你能管得了,能帮得了吗?”   姜一衍蹙眉:“你还是想死?”   “不死活着也没用,你没经历过,不懂。”   姜一衍斟酌着该如何回他,说错了怕伤害他,说帮他还又不现实,杀人容易救人难。   沈临桉看着他为难的模样,没忍住,先笑了:“别那么认真,逗你玩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来人间一趟就是为了还债的,还清就该走了,没什么的,你也不用劝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你前天救了我,但我并不打算感谢你,反而想骂你,坏了我好事。”   “不需要你谢,找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吧。”   沈临桉耸肩:“其实我得了绝症,医生说了活不过三个月啦,我得赶在病发前死掉,淋巴癌你听过吗?那病到了后期,病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死自己,你一定没见过,痛得厉害的时候患者想尽各种办法自杀,拿塑料袋套自己头上,用数据线勒自己脖子,拿纸巾沾湿堵口鼻,全都被家人救了回来。”   “家人为了防止患者自杀,将他关在二楼阁楼,痛得厉害的时候他从楼梯往下爬,血吐到满楼梯都是,即便是这样,家人还是不准他死,最后又痛,又饿,在各种折磨中而死,每日每夜哀嚎,不能吃东西,一吃体内癌细胞疯狂繁殖,只能半饿着,以药物吊着命,直到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绝望,和面对绝望时的眼神。”   他说的很平静,饶是姜一衍这个大男人都听得浑身发毛,沈临桉顿了顿,又笑了笑:“哎,骗你的,别当真,但是呢,有些人可以救,有些人你救他就是害他,所以,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我好不容易想到个可以安静寻死的地方,被你搅黄了。”   姜一衍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这时候要是陈星洲或周鹤川在就好了,他们擅长安慰人,也擅长套话,不像自己,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他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需要我负什么责?”   “要不是你打乱我的计划,我现在应该顺利从对面楼不小心跌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层,应该是当场死亡的,这会儿我家人应该在跟保险公司对接领取我的保险金,500万啊,你说,你是不是该负责?”   “我没有500万给你。”   “我也没想要你给我,放心,我是守法好市民,敲诈那套不玩,大哥,商量个事儿呗,你不用给我钱,我给你钱,你能不能在我从你家楼下经过时,无意碰掉你家阳台的花盆,让花盆砸我头上?最好一花盆砸死我。”这话说的半带着认真,半开玩笑。   姜一衍则是很认真的看着他:“高空抛物不可取,不如我直接跳下去吧,你计算好下坠的速度和时间,找准距离站好,等我降落,咱俩一块儿死。”   沈临桉被噎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大哥,你死什么啊?你长这么好看,死了可惜。”   “你也不赖,你都能死我为什么不行?”   沈临桉看向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沉默了。   这人,开不起玩笑。   姜一衍看他不说话,继续道:“世界上每天都会死很多人,他们很多人想活却活不成。”   “那是别人,别人我管不着,总之,我想死是我的事,你别多管闲事。”沈临桉收起职业笑容,狠狠警告姜一衍。   姜一衍没说话,操控着轮椅到阳光栏杆前,透过栏杆望向楼下,17层,花盆掉下去的话会摔成碎片,西瓜掉下去能碎成西瓜汁,他叫沈临桉:“能否帮个忙?”   “什么?”   “帮忙把外面花架上的那盆秋海棠拿进来。”   他在阳台栏杆外做了一个铁花架,花盆卡在花架中,悬在栏杆外,沈临桉本不想理,想想今天的服务还没结束,走过去趴栏杆上看,“你这怎么放下去的?我够不到,栏杆太高了。”   “站凳子上。”   沈临桉看向旁边的小木凳,可不是要站到凳子上吗?栏杆大约高一米二,他胳膊没这么长,站到小凳子弯腰应该能够到。   站到凳子上,刚欲弯腰,身后猛的袭来一股力量将他左手反剪,身体推向栏杆外,沈临桉一惊,右手死死抓住栏杆,后背瞬间渗出一身冷汗,惊慌大喊:“你干什么!”   姜一衍依旧坐在轮椅上,整个上前身前倾,一手按住沈临桉脖子,一手将他胳膊反剪,按住脖子的手将他用力往栏杆外按,反剪着胳膊的手臂又将他往回卡,确保他不会真的掉下楼。   “不是想死吗?现在离死亡很接近,什么感觉?”   沈临桉被他按着倾向栏杆外,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下去,只看见高高的楼下缩小的汽车和坚硬的水泥土,他开始害怕,大骂道:“你神经病吗?快拉我上去,我要掉下去了!”   姜一衍没动,脸上没任何表情,任他骂,等他骂累了才说:“不是想跳楼吗?”   “不跳了,快拉我上去!”   姜一衍一个用力将他拽了回去,沈临桉瘫倒在栏杆旁,又手死死抓住栏杆大口喘气,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想死是真的,可真的到了这一步恐惧还是占据最多的,满心满脑都是:我不想掉下去,我不想死。   “你、你他妈脑子有病啊?”喘匀气息他抬头看向旁边的姜一衍,这时才看到他的手臂因刚用力过度青筋还是凸出的状态,右边手臂内侧好长一条血痕,应该是刚被栏杆刮伤的。   见沈临桉盯着他手臂看,他淡定的将袖子放下来,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想死真的很容易,一旦真的掉下去,没有人像我今天这样拉住你。”   “那我还得感谢你?是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害怕,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姜一衍依旧面无表情:“你其实不想死。”   沈临桉气得脸都红了,站起来时腿还是软的,看在他腿脚不便的份上,不再与他纠缠,反正他只是来干活的,调出支付宝二维码,伸手,对着姜一衍:“我不死你这块儿了,你也别多管闲,昨天和今天的费用结下。”   姜一衍掏出手机准备转帐:“多少?”   “友情价,两千二。”   支付宝提示音响起,“您已到帐两千八百元。”   “多了六百。”   “辛苦费。”   沈临桉也不扭捏,气呼呼道:“谢了,以后有需要请在APP下单。”   刚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姜一衍叫住他:“能加个微信吗?”   “昨天不是加过吗?微信和APP都能下单。”沈临按带着怒气说。   “我说的是私人帐号,你昨天给我的是工作帐号,我想直接找你。”   昨天给的帐号,朋友圈的广告图片几乎全是粉色系,每条广告后面都带助气词,例如:“欢迎咨询哦”、“敬请下单呦”,直觉告诉他,那个号是女孩子在打理。   一般情况下沈临桉不喜欢客户加自己私人微信,不过看在他这么大方的份上,加上也可以,反正加了也只是占个微信好友名额,又不会少块肉,有钱不赚是傻瓜。   “你二维码给我,我加你。”沈临桉说。   姜一衍将二维码调出来给他,沈临桉扫码后滞了两秒,扫码后的页面不是提示添加新好友,而是出现另一个界面,一个前天才联系过的页面,上面最后一句话是“已跟员工核实,昨晚已收到餐费”,微信名是他备注的冷老板。   “你是惜拾的调酒师?”   姜一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头,“是。”   沈临桉将手机调转,屏幕对着他:“老板也是你?”   “是。”   姜一衍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加他微信说要赔店里摆件,和今早转帐餐费给他的人都是同一个人,这是什么套娃缘分,原本他们早加过微信,“酒海”就是沈临桉,只是两人都不知道。   沈临桉也觉得怪,好半天憋出一句:“大哥,您主业开酒馆,副业卖马甲啊?”   门铃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姜一衍操控着轮椅过去开门,林然拎着鸟笼出现在门口:“老板,我来还鸟了。”   林然相当于姜一衍半个徒弟,店里的活儿简单的会干,调酒会,上菜、订货、结帐,什么都会,姜一衍不在店的时候基本丢给他和店里的另一个伙计打理。   公子哥儿一见姜一衍,拍着翅膀喊:“老板好,老板好!”   沈临桉趁这个时间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他这个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还气到脸红,收到六百小费勉强开心了点,学着八哥的声音:“老板再见。”   八哥回应他:“老板再见,老板再见。”   沈临桉觉得这鸟比老板有意思多了,回头逗了下鸟,八哥被逗开心了,冲着他喊:“帅哥,帅哥!”   “帅哥要走了,再见小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临桉从姜一衍家走出去:“衍哥,你认识啊?”   “算是。”   “去过店里。”   “对,去过好几次,小柯喜欢他。”   姜一衍顿了下:“小柯喜欢他?”   “那可不是,刚那人住西区,经常从我们店门口经过,小柯只要不忙都会在门口蹲着等他经过,昨天还把自己的员工餐送给了他,每次说到他小柯都会脸红,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人,太明显了。”   姜一衍沉思了几秒,想起一个月前的吻,一时间拿不定沈临桉性取向,不知道那天的他是单纯醉了不分性别的亲错人,还是他只亲男人,“小柯喜欢他什么?”   林然挠挠下巴:“那我哪知道,不过小柯经常说他长得帅。”   “告诉小柯,喜欢一个人要先了解一个人,别盲目看脸。”   “衍哥,这还是你吗?你以前肯定不会管这些。”   “随便多了句嘴。”   作者有话说:   大哥,马甲多少钱一件? 第8章 碰到他就没好事   林然帮着他将鸟笼提到阳台,说:“小柯到现在还没人家微信呢,连名字都没问到,每次想问都害羞的跑进后厨,改天我帮他问问。”   姜一衍顿了下,说:“他可能有自杀倾向,如果能认识,多开导也好。”   “什么?自杀?抑郁症吗?衍哥你怎么知道的?”   姜一衍把那天看到他想跳楼的一幕简短复述了一遍,林然听的目瞪口呆:“为什么啊?活着不好吗?好多人想活都没办法活。”   “他自己说是为了钱吧。”姜一衍也不清楚,听他意思是为了钱,但不确定。   林然挠头:“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万一他真的自杀了,小柯肯定会伤心的。”   “怎么帮?”   “他不是搞什么收纳整理的吗?那就让他接单啊,有生意有钱了,就有希望了,就像以前,我学历低,人又笨,找不到工作天天宿在网吧,那段时间也挺想死的,感觉人生毫无希望,直到遇到你和惜拾,我才有了今天,哎,我靠,说起来好矫情,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人总得有点希望才能活下去。”   姜一衍逗着鸟,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种帮,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那也先稳住他,让他先打消自杀的念头。”   当晚姜一衍没睡好,又梦到了已过世的父母,父母拉着他的手,哭喊着救命,母亲喊着不想死,当时的姜一衍穿着一身警服,救下了人质,却没能救下父母。   隔天,姜一衍打电话给陈星洲,让他把俩小外甥接过去他家玩一天,陈星洲当场拒绝:“不行,他们会拆家,我房子不结实,经不起折腾。”   “坏了包赔,再送你一箱酒,酒窖里的酒任选。”   “好的哥,他们在哪,我马上去接!”   晚上,陈星洲的抱怨电话如约而至,语气里尽是疲惫:“那俩崽子真的是惠姐生的吗?我严重怀疑他俩是外星人,带着某种目的来地球的,第一步就是把地球拆了,你都不敢想象,我下班回家,家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惠姐只说让我找你。”   姜一衍说:“没教育好,宠过头了,这段时间得帮他们纠正过来。”   “你说的对,熊孩子就是得教育,自己不教育以后在外面有的是人替惠姐照顾。”   “你今晚先应付一晚,明天我叫人上门帮你收拾。”   陈星洲连看都不想看屋里一眼,转身跑去投奔同学。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一通电话:“您好,是陈先生吗?我是归一收纳整理公司的,请问您几点方便,我们上门为您服务。”   陈星洲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表哥找来打扫的阿姨,“半小时后可以上门。”   周惜云挂断电话,将地址和电话转发给沈临桉,再伸长脖子冲着楼上喊:“桉哥,接活儿了!”   沈临桉慢吞吞的刷牙,嘟囔:“嚷什么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接什么不正经活儿呢!”   从订单祥情看,客户房子不大,用不着两个人,沈临桉开着他那辆破车往客户那边赶。   陈星洲坐在沙发一堆衣服上等,打开门,看到沈临桉,上下打量他:“是你啊,碰瓷……哦,不,剪刀手小兄弟,你是干清洁的?”   “啊,对。”反正都是整理,干清洁的也没错。   “我们以前见过吗?”沈临桉问。   陈星洲藏不住话:“我见过你,向阳路口。”   就着那天的情况对着沈临桉就是一通批评教育:“过马路你得看红绿灯,还有,不要戴耳机,站在路中间对着摄像头比剪刀手也不行,那视频得亏是我看见,给宣传组的看见了,你就得上本地交通平台头条了,反面例子呈现,还是不打码的那种。”   沈临桉讪笑:“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给交警叔叔们添乱了,一定注意。”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那天是想撞车吗还是单纯走路没带心?”   沈临桉挠头,想自杀的念头写脸上的吗?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上次是那个冷老板,今天又是这位交警同志,“咳,那天心情不好,我这个人吧,比较倒霉,父母不在了,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个重病的孩子,去医院打算换肾给孩子,一抽血,医生说孩子不是我的,那天一个没想开,你能理解对吧?”   陈星洲听得龇牙咧嘴:“兄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不过还是想劝你,下次别干傻事了,我把你设定为重点关注对象,队里最近新进了一批高端设备,能够通过人脸识别锁定关键人物,以后你要是再想不开,马上会有我们的队友找到你。”   沈临桉听得直咬牙:“谢谢啊,同志你人真好!”   还挺好骗,比前面那位姜先生好骗多了。   “不谢,那什么,你这收拾得挺长时间吧?我还有事要去队里,你收拾完了替我把门带上就成,费用多少我先转你。”   “你去忙吧,费用等你验收完毕在线支付也成。”   陈星洲没再推辞,转身出门工作。   留下沈临桉对着客厅的一只沙包出气,最近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大天使,还把他列为重点关怀对象,大哥,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你这是在断我财路啊!   自从遇到那个姜一衍,就没碰到好事!   不对啊,遇到他后生意好了点,最近连续三天有订单了,也算因祸得福了。   一直收拾到下午五点,这家的乱跟上次姜一衍家的乱有得一拼,卧室柜子全清空了,好在他带的收纳袋多,唯一比那家强点的是这家厨房是空的,除了水杯其他什么都没有,收拾起来省了不少事。   晚上,陈星洲回家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家,干净到像酒店,他都不敢坐下去,怕把沙发弄皱了,拍下照片发给姜一衍:“哥,可以啊,你从哪知道那剪刀手小哥号码的?打扫的不错,比我刚搬进来那会儿还干净。”   姜一衍划过那几张照片,回:“多少钱,给你报销。”   “他说一千,用了挺多收纳袋的。”   沈临桉收到陈星洲转过来的服务费,回了个“谢谢老板”。 第9章 再次相遇   堂哥又打电话来,说是大伯拒绝治疗,介入,化疗,他都不肯配合,让沈临桉过去帮忙劝劝。   沈临桉跟大伯感情其实不算太深,沈临桉的父母早年在滇西一带开民宿,他自小跟着父母离家,弟弟更是出生在滇西。   一直到三年前爷爷生病,一家才处理好滇西的生意,举家搬迁回到怀杨这个小县城,哪知刚处理完爷爷的丧事,父亲开始不舒服,淋巴结肿大,拖了三个月去医院检查,确诊为淋巴癌。   那段时间沈临桉刚刚大学毕业,父母在家乡开了一家小超市,一家人住在超市二楼,那段时间的很多记忆都已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父亲在生病后期,时常会因为痛疼从二楼楼梯往下爬,那挥之不去的惨状一直刻在沈临桉心底。   父亲在治疗了六个月后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痛的折磨解脱了,原本以为那已经是这个家最大的打击了,谁知道弟弟又开始不舒服,弟弟的症状跟父亲差不多,也是淋巴结肿大,母亲第一时间带弟弟去检查,同样被诊断为淋巴瘤。   弟弟在医生进行全方面的检查,医生说这个病跟家族基因有一定的关系,家族有过肿瘤史,再加上环境等问题身体免疫力低下,容易诱发病变,母亲抱着弟弟哭成一团,自责的说是当时开民宿总隔一段时间装修一次,甲醛含量过高,沈临桉安慰她,跟那些没关系,医生都没办法给出具体判断。   后来,弟弟也开始化疗,母亲在医院照顾,沈临桉一个人学着打理小超市,大伯和堂哥时不时过来帮忙,那段时间大伯常常摸他的头顶,一边叹气一边抹泪。   再后来,弟弟病情恶化,天天哭着求死,在一个很平常的白天,那天天气很好,沈临桉还因为那天接了一个团购大单而开心,还没来的及喘口气,接到医院电话,让他赶紧去医院。   大伯和堂哥当时也在,大家一起赶往医院,母亲亲手将弟弟闷死在床病上,自己则是不见踪影。   最后,警察在一处河边找到母亲的遗体,她没留下只言片语,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她的丈夫和小儿子了。   自此后,沈临桉只剩下一个人了,还好在还奶奶和大伯一家人陪他渡过的最艰难的时期。   病房里大伯正在发脾气,将堂哥带的饭一次又一次推开,生病的人总是情绪多变,他们自己也想控制,但没办法,每天跟针管和各种药剂打交道,还要面对未知的痛苦和没有希望的明天,他们才是最痛苦的。   沈临桉笑着推门进去,亮出拎过来的小零食:“大伯,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桉啊,带什么好东西了?有烟吗?”   “有!就知道你想抽烟,来,给你带了!”   堂哥赶紧去拦,沈临桉向他使了个眼色,拿出一包糖,糖的形状跟烟一样,长条形,上面一截黄色,下面白色,大伯不高兴了:“就知道糊弄我。”   “大伯,你先过过手瘾,这跟烟的形状一样,等你出院了,我给你买十条烟,什么牌子都有!”   大伯笑了,指使堂哥去买他买粥,拿起沈临桉带的烟糖吸了起来,沈临桉坐在一旁替他剥桔子。   大伯看着他,说:“小桉,大伯快死了,跟你爷爷你爸一样,你们都别伤心,也别害怕,我有点事要交待你。”   沈临桉心一酸,强挤出笑脸:“胡说什么呢,你就是小感冒,病毒性的。”   “别唬我了,你忘记了,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哄你爷爷和你爸的,我心里门儿清,我也不化疗,保守治疗也不治了,别浪费钱了,到头来人财两空,我的后事就交给你了,你哥你也知道,人懦弱,又没什么主见,到时肯定一团糟,还有你奶奶,那老太婆,没福气,老伴早死,儿子也早死,我跟你爸都不能给她送终,也只能难为你们这些小辈了,奶奶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   姜一衍左腿好多了,今天能借着支撑物站起来了,陈星洲赶过来时,他正扶着灶台煎蛋。   陈星洲跑过去,嚷道:“我去,你就不能省点心?万一再摔了怎么办?你这腿还要不要了,医生不是说至少修养三个月吗?”   姜一衍煎好蛋,关火,“那是右腿,伤到骨需要养三个月,左腿只是肌肉拉伤,不严重。”   “管你严不严重,今天去换药,待会儿听医生怎么训你。”   “吃了吗?”   陈星洲揉揉肚子:“在外面吃了一碗粉,你鸡蛋有多吗?有的话给我吃一个。”   姜一衍又打开火,哐哐又敲了两枚鸡蛋进锅里。   吃完早餐,姜一衍又被安排坐上轮椅去医院换夹板。   今天医院车多,陈星洲在停车场转了整一个大圈,没一个停车位,气得他大骂保安不作为,没车位也不吭一声,害他白白转了那么久。   姜一衍指指医院后门:“后边能停车,你绕过去停,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你还是跟着我吧,我怕你趁我不在轮椅都不要了,单腿跑了。”   说完陈星洲骂骂咧咧的找地方调头,姜一衍则是一脸平静的刷着朋友圈。   那个叫沈临桉的年轻人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动态,一张天空的照片,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就一片蓝白色天空,手一滑,给他点了个赞,想了想,又取消了。   不要给人感觉他在过度关注他。   终于在后面找了个车位,陈星洲推着姜一衍往医院前边走,一道落寞的身影闯入姜一衍视线。   是他,十分钟前刚发过一张天空照片的沈临桉,此时的他坐在台阶上,指尖夹着一根烟,没点火,另一只手拿着根小棍子在地上捣着,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陈星洲声音大:“忘记问了,哥你挂号没?”   沈临桉听到声音,抬头,看清楚前方两人。   陈星洲也看到了沈临桉,挥着手打招呼:“嘿,又见面了,你来看病啊?”   沈临桉将烟糖塞进嘴里,嘎巴嚼碎,目光落在姜一衍身上,说:“对,来看病,你来看腿啊?” 第10章 你这么好心能救几个?   这什么无聊对话。   轮椅被推近,姜一衍看清了,他刚不是抽烟,是在吃糖,地上也没画什么,是一队蚂蚁在搬运粮食,他刚在逗蚂蚁。   沈临桉的视线在姜一衍和陈星洲脸上来回切换,最后咽掉嘴里的糖,站起身,拍拍屁股,双手抱胸,对着姜一衍扬下巴:“你们认识?”   陈星洲后知后觉,对啊,忘记了,表哥那天也见过这小帅哥。   姜一衍点头:“认识。”   陈星洲补了句:“介绍下,姜一衍,我表哥。”   沈临桉盯着姜一衍:“表哥啊,难怪会介绍你在我那里下单,姜老板,做好事不留名啊?”   陈星洲还想说什么,姜一衍催促他:“你先去挂号,我待会过来找你。”   在陈星洲一步三回头的八卦眼神中,沈临桉走到姜一衍跟前,俯身,笑眯眯的对着他:“你这么好心,能救几个?世界上要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救的过来吗?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你能帮我介绍一单,二单,后面呢?一直用你的人情帮我介绍吗?你圣父转世啊大哥。”   姜一衍直视他:“没想这么多。”   “那就别想,也别再管我,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着,给我一点生活的甜头我就不会死了?”   “你说的对,你死不死跟我确实没关系,只是刚好遇到了,我不能当作没看见。”   “你那么有正义感,你怎么不去当超级英雄啊?再说一次,别再管我了,也别给我介绍订单,我呢,虽然穷,赚不到钱,但不喜欢被人施舍,更不喜欢被同情,懂?”   姜一衍没说话,看着他哼着不着调的歌儿往医院前面走去。   拍完片检查完已是中午了,骨头恢复的不错,医生说比预期中的恢复的快,夹板可以拆,顺其自然的让它静养就可以。   陈星洲还惦记着沈临桉,便问:“哥,你还真是刻意给那个叫什么什么安的介绍订单啊,我看他并不领情。”   “无所谓。”   “那话怎么说来着,你能挽救一个人的身体,不能挽救一个人的心灵,救了也白搭。”   姜一衍皱眉:“哪来的这句话?”   “哦,我刚现编的,你说他缺钱,所以想死,我想起上次同事说的一个案例,发生在高速上的连环车祸,一个男的,家里困难,孩子饭都吃不饱,那男的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险,跑去高速对着一辆车迎头就往上撞,车主吓得猛打方向盘,撞上一旁护拦,连带后面数辆大货车连环追尾,寻死的人没死成,后面两辆大货车司机当场身亡,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死没死成,还坐牢,不对,又扯远了,说回这个什么什么桉,他为什么借高利贷?”   “沈临桉,”姜一衍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他家庭有关吧,他说他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重病,孩子还不是他自己的,我估计他在医院是给孩子治病吧。”   姜一衍:“……”   他那套故事还真能唬住人。   正说着,陈星洲又“靠”了声,“所以说,白天不能说人,夜晚不能说鬼,那不是那什么桉还能是谁?”   姜一衍又补充一句:“沈临桉。”   “好好好,沈临桉沈临桉,记住了,那边在干什么,吵架吗?”   “过去看看。”   沈临桉拎着盒饭站在缴费窗口前,跟一个老人来回拉扯着,老人哭着抓着他的手,乍一看像是他欺负了老人,陈星洲挤进去,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有人解释:“这老大爷,来看病钱不够,还差两百多,坐这儿哭,这小伙儿替他垫付了,老人非得让这小伙留个银行卡号,说是回家寄钱给他,小伙不肯,这么,大爷急哭了。”   沈临桉扶住老人:“大爷,真不用了,您拿了药赶紧回家去吧。”   “不行,看病哪能花你的钱。”   “那这样吧,这是我电话,等你有钱了打我电话,快去拿药吧。”   姜一衍在人群后听着,目光始终落在沈临桉身上。   大爷抹着泪千恩万谢的走了,人群散开,陈星洲拦住沈临桉:“你不是缺钱吗?还有心思帮别人?”   沈临桉白了他一眼,“你不懂,都说医院是个冰冷的地方,其实不然,我在医院见过很多家属之间相互帮助,帮着买药,分享食谱,分享减轻疼痛症状的小秘诀,偶尔多点善意,可能会随手挽救一个人,一个家庭,我得到过帮助,顺手把传递下去,仅此而已,别把我想的太高尚啊。”   “说的想谁想夸你似,不过你刚做的确实挺爷门儿的,哥们儿佩服你。”   “免了,没事的话麻烦让一让?”   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处,陈星洲摸着下巴自方自语:“真是个怪人,说他想死吧,他好像又没那么消极,说他不想死吧,他看起来又没那么想活。”   姜一衍看着电梯门关上,“走吧。”   经过一家人商量,还是先尊重大伯的意见,带他回家休养。   大伯没退休前是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一生向往自由,无论是对待家人、子女还是学生,都处于一种任其生长的放纵态度,他一直认为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每个人都能选择该以怎样的笔墨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最后一个句号,古人历史由后人执笔,现代人的一生可以由自己主宰。   譬如现在,他不想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因为化疗掉光头发,因为吃药丧失笑容,因为医院的消毒水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他只想在他人生最后一段时间将他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尽可能的去完成。   回到家,大伯把沈临桉叫到房间,递给他一张卡:“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几万块钱。”   “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奶奶的,你哥你也看到了,你嫂子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小娃娃,你奶奶那边只能靠你了,你这几年做的很好,是我们沈家的骄傲,这钱你帮我存着,以后给你奶奶买点好吃的。”   沈临桉还是不接:“你这老头,真麻烦,要买你自己买,你自己妈,你自己说去。”   大伯气到眼睛红,他哪里会不明白沈临桉意思,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得了这病基本没有逆袭的可能,大伯把卡硬塞他手里,哽咽道:“我对不起你爸,你爸很早辍学外出打工,后来认识你妈,婚礼都没办,回来一家人吃了顿饭,又带着你妈出去找工作,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想开家民宿,问我意见,我说当然好了,你做什么都可以,没钱跟我说。”   “那民宿一开就是十几年,越是逢年过年生意越好,他又舍不得请人,什么活都跟你妈两个人包揽了,老板,厨师,清洁,全是他们,这么多年回老家的次数寥寥可数,我跟他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你爸走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让我照顾你们母子三人,你妈跟你弟我也没照看好,只剩你一棵独苗苗了,小桉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你爸,你妈,你弟他们的份好好活着。”   沈临桉心里咯噔了下,莫不是大伯发现了什么,应该不会,他买保险是几个月前偷偷买的,最近才生效,也是等保险生效后才有自杀的计划。   “大伯……”   大伯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又去拉他手:“我最近总是眼皮跳,我从来不担心我自己,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该尝的尝过了,该看过的风景也看过了,我就放心不下你,至少在我死之前,你答应大伯好好活着,成不?”   沈临桉胸口又酸又涩,笑着点头:“成,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   收拾好心情的沈临桉又开始找工作,既然短时间内死不成了,那就得找点事做,生命在于折腾嘛,总不能活着等死,活着一天就是要奋斗一天。   之前因为奶奶的原因,一直不能出去找工作,奶奶在家离不开人,每次接到订单上门替客户收纳整理,还要时不时盯着家里监控看看奶奶在干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奶奶住进了安康院,他也能放开手脚出去工作了,收纳整理的活当然也接,有什么活儿干什么。   撒网式的抛了一堆简历出去,毕业后没正经进过公司,父亲病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打理父亲留下的小超市,妈妈和弟弟走后小超市被他盘了出去,不想触景伤情,反正生意也没多好。   回到留春巷,躺在床上想了想,在朋友圈发布信息:“同城速递,专业跑腿,上门清洁,电话136XXXXXXXX。”   配图是一张动态的高举着“热情、礼貌、专业”横幅的小人偶。   反正工作也不一定那么快能找到,不能让自己闲着。   姜一衍看到他的朋友圈已是半小时后,想了想,给他发信息:“接单吗?”   沈临桉正迷糊着呢,刚要睡着手机振动将他惊醒,吓得他整个弹起来,一看是姜一衍信息,高冷的回复:“不接,勿扰。”   姜一衍将他配的图片截图过来:“热情,专业。”   “那得看人,接单也是双向选择,不想接你的。”   姜一衍回:“原因?”   “看你不顺眼。”   姜一衍收到信息笑了下,再次发过去:“我是认真的,我家这里电梯坏了,我没办法下楼买菜。”   这是真的,今天电梯维修,家里除了米和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外卖吃不惯,本想叫林然送点菜过来,正好看到沈临桉的朋友圈,反正也要叫跑腿,叫谁都是叫。   “我怎么不信呢?大善人,该不会又是同情我,想给我找点事做吧?没必要,不用施舍我,不领情。”   姜一衍拄着拐一瘸一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将空空如也的冰箱拍了张照片发给沈临桉。   沈临桉发来一串省略号,外加一句:“大哥,你这冰箱可比你脸干净多了,需要我帮你叫外卖吗?”   总之就是不想再见他,一个撞破过自己秘密的人,少接触为妙,或许他的微信也该删掉。   姜一衍像是猜到他的答案,继续发来一张照片,快空了的鸟饲料密封盒:“八哥也断粮了。”   沈临桉无语,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回信息:“鸟粮去哪买?买什么样的?”   姜一衍看着手机嘴角微微扬起,将卖鸟粮的地址和鸟粮牌子发给了他,末了加了句:“多谢。”   “不谢,要谢叫你的鸟来谢,我只是怕鸟饿死了。”   换好鞋,微信提示音又响,新的信息是一条语音,点开,鸟的声音传出来:“多谢,多谢,多谢!”   沈临桉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行吧,看在鸟的份上,给它的主人买点菜吧。   毕竟那鸟比主人可爱多了,至少很礼貌,上次还叫自己帅哥。   姜一衍担心沈临桉钱不够,又怕直接问伤他自尊,想了想,发微信过去:“我试下微信转帐功能。”   没等沈临桉回复,转了500过去。   沈临桉缓缓发来一个问号,外号一句:“大哥,您今天才开始学会用微信啊?”   “不是。”   “想转钱直接说,我跑腿一般先垫付,又不怕你跑了,是担心我垫付不起吗?”   姜一衍不回他信息了。   不过沈临桉还是收了,确实钱不够了,谁知道一包鸟粮要两百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买完鸟粮,去西区最便宜的农贸市场买了新鲜蔬菜、肉类、水果,将所有钱花光了拎着大包小包往月琴湾赶。   骑着辆破电动车,这辆车比他那辆二手五菱好点,至少铃是响的。   大门口没保安,一路畅通,停好车往3栋17层走,越走越不对劲儿,明明是东大门进来的,在停车处绕了一圈,又绕回东大门了。   说起来谁信,在小区里停个车也能迷路。   小区人少,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本想打给姜一衍,想了想打了也没用,他又不能下来。   好不容易东绕四绕,终于看到3栋的指示牌了,大包小包拎得他直喘气,干脆坐在台阶旁休息。   旁边是两棵景观绿植,正好挡住沈临桉身影,也正是因为如此,绿植后面的人没注意到他,肆无忌惮的聊起业主八卦,其中一个声音有点熟,想了想,应该是上次那个矮个儿保安:“就是说啊,好好一个人,突然就残废了,听说还没结婚呢。”   “可不是,整天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家人得多操心啊。”   “应该没有家人,我上次上去检查消防,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阳台,整天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个说:“该不会是想杀吧?”   “自杀应该不会吧,可能只是有点想不开。”   听到这里沈临桉拿起水拧开喝了一口,他们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坐轮椅的姜一衍吧?   “说起自杀,就上周吧,有个傻子跑来我们这里二期自杀,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腿短,卡在栏杆上了,没跳成。”   “噗!”腿短当事人一口水喷了出来,气愤的站起身,对着绿植后探头,解释道:“哥儿们,话不能乱说,我那是脚抽筋,你再乱说我告你诽谤!”   正在抽烟的两保安吓了一激灵,赶紧戴好帽,矮个盯着他看:“就是你,你可别再来了,来了也没用,栏杆加高了,跳不了了。”   沈临桉拎起菜往电梯走:“我是来跑腿的送菜的,不信你问17层业主,还有,背后说人坏话,小心屁股长疮。”   矮个保安正了正帽子,对同伴说:“也不算坏话吧,说的是事实,6栋那业主确实被前女友割了下体并冲进了下水道现在成残疾了,前女友还是在这小区被抓的,被抓的时候喊着说以后看谁嫁给一个太监。”   “走了走了,别说了,免得又被人听见了。”   站到电梯前傻眼了,差点忘记了,姜老板说过,电梯坏了。   17层啊,造孽啊!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第11章 二百五   还能怎么着,硬着头发往上爬呗。   边爬边想刚那对保安的对话, 残废,啧,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膈应。   可惜了,脸长那么好看,腿不能用了。   姜一衍听到门铃声时刚好在阳台打理花草,拐杖被他放卧室了,操控着轮椅过去开门。   门外沈临桉大汗淋漓,喘着气:“你、你、为什么不住一楼?”   “买房子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姜一衍说着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下单时没反应过来需要爬这么高的楼层。   沈临桉目光落在他腿上,越过他往厨房走:“还是我来吧。”   桌上有烧好的开水,姜一衍趁他整理冰箱时给他泡了壶茶,沈临桉一边整理冰箱一边小声念叨:“算了,就当关爱残障人士吧,好人做到底,整理完再走。”   姜一衍坐在他背后看着,他整理冰箱也很有一套,水果分类放保鲜格,绿叶的蔬菜放在密封袋,里面再放两张纸巾,然后整整齐齐码进冰箱。   “为什么要放纸巾?”姜一衍问。   “放纸巾的目的是可以把冷藏中出现在袋子中的水气吸附掉,菜没那么快烂,记得先吃绿叶菜,我会放在外面,你按我从外到内放的顺序去吃就行了。”   “学到了。”   整理好冰箱,沈临桉直起腰:“鸟食放哪?”   “过来喝点茶,待会儿我自己放。”   “还是算了吧,你腿不方便。”说着沈临桉拎着鸟粮往阳台走,好巧不巧,被姜一衍倒出来的鸟粮还没来得及收,沈临桉指着鸟粮:“不是说鸟断粮了吗?这难道是鸟粪?”   姜一衍倒也坦诚:“我倒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装回去。”   “你这人,连鸟的便宜都占?一早知道你下单我不会理,借着鸟的名义套路我?”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沈临桉擦了把汗,伸手:“给钱,跑腿费,三百。”   姜一衍二话不说,微信给他转了过去。   “你这人,都不问下市场价多少?随便给?那我刚要是要五百呢?”   “给,爬十七层不是一般人能爬上来的。”   沈临桉点了收款,嘟囔:“你这人,真有意思,退你二百五吧,要不是今天爬了这么高的楼梯,收五十就够了。”   “你更有意思。”   “能借用下你家卫生间吗?”   “随意。”   沈临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姜一衍又重新给他沏了壶茶,“喝茶。”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打量着始终坐在轮椅上的姜一衍,说:“那个,虽然你的腿不能行走,但你还有双手,世界是残疾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过的很好,结婚生子都不耽误,不要妄自菲薄,好好活下去,加油!有空多去外面看看,别总在阳台坐着,阳台那一小块天空肯定没外面的景色美。”   免得楼下保安以为你也想跳楼。   姜一衍听得一脸懵,残疾?   沈临桉见他不说话,又说:“真的,别学我,自杀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之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你看你,有房子,有家小店,生活无忧,调整好心态,多去店里转转,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自杀?”   “哦,对了,你的阳台最好找人封起来,小心掉下去花花草草什么的,砸到人也是不好的。”   姜一衍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他以为自己腿残废了,担心自己自杀。   “为什么你可以自杀,别人不可以?你还想着自杀吗?”   “暂时不会,至少近几个月我还不能死,以后再说吧,我呢,是迫不得已,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还真是……嘴硬心软。   明明可以解释自己的腿只是骨折,但他没解释,“你说的对,我会好好活着,沈先生,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沈临桉也想安慰他,点头道:“会的,你都能活下去,我为什么不能,我们都加油吧。”   待他离开后姜一衍才看到他退回来的二百五十块钱,没接收,等着他自动退还。   沈临桉在一周后接到面试通知,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长,他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当初父母开着民宿时选的专业,那时梦想很简单,总想着有一天能帮父母把家里的旅宿做好做大,最好是做到全国连锁。   在校时导师告诉他,高级酒店管理人才在全球都是一直很紧缺的,近年来,在国际人才市场上,酒店管理人才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当时沈临桉就想,等他毕业后一定要先去五星级以上酒店从基层做起,边学习,边实践,等毕业了回家将自己家的家业发扬光大。   可惜事如愿违,还没等到他毕业父亲先进了医院,他也只能回家帮着打理家里的小超市。   到今天梦想早已破灭,那些年在学校学的专业知识被他封存在脑海,有时候他也会安慰自己,收纳管理也是他学的专业课之一,把每个客户家的房间当酒店房间来整理,也算不负他苦学的那几年了。   也曾试着找酒店管理相关工作,可怀杨县就那么大,星级酒店加起来没几家,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还是实务一点吧,当前最重要的是找份工作先顶着。   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开在东区,刚好在月琴湾小区对面,沈临桉瘪嘴,又是月琴湾。   老板是个看起来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男人,带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象征性的问了几个关于进销存、商品管理、收银管理问题,沈临桉一一作答。   “那行,你也看到了,我这店新开的,前几个月可能提成不高,底薪四千,提成按业绩的5%,每月休息6天,不知道你这边有什么要求?”   便利店名字很特别,叫“夜归人”,听上去不像是个便利店,好在外面一看就明朗,玻璃橱窗望过去,全是货架,货还没上齐,跟老板约好明天过来上货。   沈临桉来之前已观察过,对面就是小区,后面也是居民区,就他这一家二十四小时店,斜对面是网吧,再过一条巷是幼儿园,前期店铺名声没打响提成应该不高,坚持做下去应该不错。   “我这边暂时没什么要求。“   老板向他伸手:“那就好,我姓陈,单名一个项字,暂时白天你可能要上二十个小时班,晚上我一个亲戚会过来,等运作正常会再招多一个人,三班倒。”   从便利店出来,心情大好的沈临桉经过惜食小酒馆,看着门口荧光牌上写着:“今日招牌 松鼠桂鱼”。   沈母在世时最拿手的一道菜,奶奶也很喜欢,几个月前带奶奶吃过一次,当时奶奶赞不绝口,非得跟他分食,一人分得一半,味道难以忘怀,犹豫了几秒,进门点餐。   惜拾没有固定菜谱,当天有什么材料大厨做什么,沈临桉招手唤过服务员:“点菜。”   白天相对没那么忙,中餐一般没什么点特调酒水,林然不用守吧台,充当跑堂角色,见是沈临桉,赶紧跑过来:“你好,想吃点什么?”   沈临桉上次在姜一衍家见过他:“是你啊,今天有松鼠桂鱼?”   “对,限量供应,现吃现做。”   “来一份。”   “其他需要吗?松鼠桂鱼不怎么下饭。”   沈临桉以一个人吃不完为由拒绝了,松鼠桂鱼一道菜就顶他三天伙食了,今天严重超标,不能再点其他菜。   菜上齐,沈临桉迫不及待的尝了口他期待已久的松鼠桂鱼,越品眉头越皱,林小柯听林然说沈临桉过来用餐,刚准备上前,看见沈临桉冲林然招手:“麻烦过来下。”   林然撞了下林小柯:“你去我去?”   林小柯看沈临桉神色不对,“还是你去吧,待会要加水添饭我再去。”   沈临桉指着盘里的松鼠桂鱼,说:“这菜味道不对,正不正宗就不说了,跟之前吃过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一般普通家庭都比这个做的好。”   “怎么了?今天的鳜鱼是我大清早去市场买的,都是新鲜的,是太甜还是太酸了?用不用给您换一道?”林然说。   “不是鱼新不新鲜的问题,首先,干淀粉沾太多了,而且不均匀,你看,鱼脊这部分厚厚一层粉,鱼尾部几乎没沾到粉,导致尾部有点散,还有,调汁的时候番茄酱用太多了,整体吃起来全是番茄酱的味道,糖放的也多,又酸又甜,完全吃不出鱼肉的鲜香。”   林然赶紧重新拿过一双筷子尝了尝,确实如沈临桉所说,满口酸甜,完全尝不出鲜香味。   “抱歉,我现在让厨房重新做一份。”   沈临桉拦住他:“算了,不用了,鱼肉还是新鲜的,就这么吃吧,不过你们这大厨是不是手生了,连例汤的味道都跟之前不一样,喝的尽是鸡精味,还是说换了厨师?”   “抱歉抱歉,大厨休假了,最近是二厨掌勺。”   林然口中的大厨正是姜一衍,姜一衍早年当兵的时候在炊事班帮过一段时间忙,学了一手好厨艺,腿没受伤时店里中餐一般他主理,西餐由另一位厨房主理。   沈临桉还是将那条鱼吃光了,走之间看到墙上挂着的小黑板,旁边写着:“意见留言处”。   顿足,将松鼠桂鱼的不足和改良之处一并写了上去,末了还没忘记画了一个卡通剪刀手的图画。   姜一衍正在翻阅书籍寻找新菜灵感,手机收到提示音响起,是林然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图片中店内意见留言板上写着关于松鼠桂鱼的口感、色泽等意见,字迹苍劲有力,如野马奔腾而来,与最后画的卡通剪刀手“耶”形成鲜明的对比,前面潇洒,后面俏皮。 第12章 养鱼   林然电话紧跟其后:“衍哥,知道今天谁来吃饭吗?”   姜一衍“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熟悉他的人早习惯了他话少的风格,林然继续说:“就那天我在你家碰到的那小哥,今天那么多人来吃饭,就他一个人吃出来换了厨师。”   “他怎么说的?”   林然把沈临桉的话复述了一遍,基本也跟留言板上的差不多。   “跟二东说声。”   二东是店里西厨,林然说:“早跟东哥说了,东哥问你什么时候伤能好,你也知道,东哥那爆脾气,直差没把锅扔了。”   “过两天回店里。”   “别呀,东哥也就那么一说,你腿还是养着吧。”   “再养人要废了,你们再坚持两天。”   两天后,左腿已经没什么事了,姜一衍一大早坐着轮椅打车去了店里,右腿不动,单腿慢慢挪进店。   员工们都还没上班,进店后先检查库房,还好,不用备货,林然打理的很好,厨房和吧台擦的干干净净,走到意见留言板,沈临桉提的意见还在,后面的“耶”令姜一衍想起他冲着路口监控摆剪刀手时的笑脸。   林然来上班时看见后门开着,吓了一跳,还以为遭贼了,抄起后门的一支拖把以防备的姿势进店,看到收银台坐着的姜一衍,惊呼:“老板!你还真闲不住啊,腿不打算要了?”   “闲着也没事,今天我守收银台。”   知道劝不住他,林然也没多费口舌,好在收银台只是坐着,一条腿也能应付。   今天的菜是二东买的,一般店里的菜都是二东和林然买的多,有时候也会让商家送,自己去买能保证是当天最新鲜的,姜一衍看着林然和二东搬货,冷不丁问:“今天市场有鳜鱼吗?”   二东原名江又东,比姜一衍话更少,回他:“有。”   “林然,你辛苦一趟,去买条鳜鱼回来。”   江又东抬眸:“今天没准备鳜鱼的菜式。”   “自用。”姜一衍说。   林然问:“就一条?”   “就一条。”   林然以为他想吃,抓过店里的车钥匙:“好勒,马上去,还要其他吗?”   “不用。”   一直到打烊,那条鳜鱼还在水箱里养着,林然一拍脑袋,对着二东屁股就是一巴掌:“这鱼今天没给衍哥做?”   江又东白了他一眼:“他有说要吃?”   “倒也没有,那买这条鱼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   没问出结果,姜一衍只是叮嘱他晚上氧气不要断,好好养着。   一条鱼养了三天,眼看鱼都瘦了,林然沉不住气,再次问姜一衍:“哥,这鱼要怎么处理?”   姜一衍忙着对帐,顿了下,说:“当员工餐食材吧。”   隔天,姜一衍又让林然买回一条鳜鱼,这次还是养了三天,结局依然跟上一条一样,进了员工肚子,这次林然不淡定了:“衍哥,你要这鱼到底有什么用啊?”   姜一衍正盯着手机,说:“还是当员工餐食材吧。”   他在看沈临桉朋友圈,他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上次的跑腿广告那条,再往前翻是落花雨伞,其它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活着。   同时望眼欲穿的还有林小柯,她坐在门口望着小巷,跟林然诉苦:“那小哥好几天没出现了。”   “哪个小哥?”   “就那个啊,长得顶好看的。”   林然跟着她坐在门口,慢不经心道:“人家跟你又没关系,你在这等也是白等,再说了,人家说不定有女朋友了,你这一厢情愿的,浪费时间。”   林小柯叹气:“你懂什么啊,我说的喜欢,是另一种喜欢,就是,看到好看的小姐姐我也喜欢的那种喜欢,比如老板,你,二冬,还有小巷后面那几只花猫,我都喜欢,你们都有一种吸引我的特质,通俗点说,就是一种习惯,习惯了你们都在,也习惯了他经常在我们快要打烊的时候从我们门前经过,突然一下没见到,有点心慌,总感觉他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你又不是一天到晚盯着门口,或许你忙的时候他正好经过错过了呢?”   林小柯摇头:“才不会,他还欠咱一把伞没还呢,他以前也借过伞,最多三天就还了,每次还伞的时候还会给附赠一点小零食挂在伞钩上,这次这么多天都没来,事出反常,肯定有事。”   两人对话被姜一衍听了个全,他点开沈临桉微信,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沈临桉给他退回的二百五十红包上,斟酌着给他发信息:“还接单吗?”   沈临桉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新店运营几乎全靠他一个人,熟了才知道老板陈项是个单亲爸爸,孩子这几天肺炎住院了,店里所有事都交给他沈临桉,每天忙着补货、对单、上架,还要帮着对帐,一天下来有时候连饭都省成两餐了。   加上夜班的同事对这一行完全不了解,沈临桉这些天只能住在店里凑合着过夜了,好在二楼有个小阁楼,能洗澡能休息。   这段时间他瘦了七八斤,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沈临桉自小接收到的教育是“做一行爱一行,做一行专一行,做一行敬一行”,哪怕只是打工,那也得把这份工作当作自家的生意来做,反正一天时间都在店里,混着时间也是流逝的,不如好好做,做到最好,最细。   肩膀和手臂痛了几天,腰也因为最近频繁搬运货品过度劳损又酸又胀,不过这些在他那里都不算什么,店里放着他最喜欢的歌,《水手》,也是父亲在世时最喜欢的歌,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加油干吧。   今天一切算是上了正轨,能喘口气了,夜班同事全完上手能独挡一面了,沈临桉待到晚上九点,交待了一番骑着辆破单车回家了。   经过惜拾,本想进去吃点东西,想了想,再过几天又要交房租了,能省则省吧。   到家才看手机,微信一个红点提醒他有未读信息,点开,是那个腿不方便的冷老板。   “还接单吗?”信息已是好几个小时前的了。   沈临桉抿嘴,明显是来试探他的,他回:“家里又断粮了?电梯又在修?还是你家那鸟又把粮吃空了?”   姜一衍几乎是秒回:“不是,是家里太乱,想让你来整理下。”   “我看你是想试探我有没有自杀吧?”   被他识破了,姜一衍干脆也不编了,回他:“活着就好。”   “那可不是,好着呢。”末了还加了个笑得很贱的表情包。   姜一衍不知道是被他的话逗笑还是被表情包逗笑,那笑稍纵即逝,快到林然还以为自己眼花。   临睡前窗外又下起了雨,小雨淅淅沥沥的,沈临桉这才想起他还欠惜拾一把伞,又开灯去阳台收伞,伞在阳台放了太久,上面的桂花全风干了,伞沾了香气,但并不好看。   去洗手间将伞面刷洗干净,直接晾在客厅,这才满意的进屋睡觉。   隔天醒来,雨已经停了,路面湿漉漉了,经过措拾,店门关着,将雨伞挂在门口雨伞架上,贴了张便利贴:“雨伞归还,多谢。”   昨晚下雨,惦记着后巷几只猫,姜一衍今天到店比往常更早,的士进不了小巷,他操控着轮椅到店门口时,看好看到沈临桉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那把伞上的吊坠还在晃,姜一衍拿起一旁的便签纸,认出他的字迹,看完将便签纸收了起来。   江又东今天发火了,林然拦都拦不住,他冲着姜一衍喊:“你什么毛病?跟鳜鱼处出感情了?隔几天养这么条鱼,养来你自己又不吃。”   姜一衍淡定的喝着开水,“再养一个月。”   “不是,你好歹也说清楚这鱼有什么用处啊?天天养条鱼,增加店内成本。”   “算我私人帐上。”   林然将江又东拉走:“东哥东哥,别气别气,今晚清你去嗨皮!”   “嗨你个头啊,这么大个人整天就想着嗨,还不去干活!”   林然无辜被骂,冲他小声喊:“就你这脾气,除了惜拾也没地方敢要你,不出三天不是老板炒你鱿鱼,就是你炒老板鱿鱼。”   月底,姜一衍的腿已经完全能脱离轮椅和拐杖了,之前没听医生的卧床静养,但也没让脚着过地,出行基本靠轮椅,站立靠左腿和拐杖,养了差不多50天,恢复的算快。   周鹤川来看他,故意让他走两步,被他拿着拐抽了两拐。   沈临桉上班已经四十天了,这期间归一收纳收到两份订单,一单因为时间跟客户时间不匹配被退单了,另一单跟客户商量着晚上去做了,连着做了三个晚上,最后还是被客户投诉了,原因是客户被邻居投诉晚上扔垃圾时占用电梯太多时间,最终那单给客人打了个八折。   吸取教训后他让周惜云暂时不要接单,接单的话第一时间讲明时间问题,暂时这边只有晚上有空上门整理,显然,这样下来一个月没接到任何订单。   这周店里又招多了一个员工,一切上了正轨,沈临桉升为店长,排班由他排,三班倒,将排班表发给陈项,陈项表示按他的意思来。   刚谈完公事,手机信息响起,是银行短信,收入一万一千元整,留言“工资”。   沈临桉盯着那串数字,还以为自己数错了,多数了一个零,当初面试时说好的底薪加提成,但沈临桉自己算过,按第一个月的营业额算,最多只有七千块,斟酌着给陈项发去信息:“老板,工资是不是打错了?”   “没错,你应该得的,这个月你辛苦了。”   “谢谢老板。”   “不谢,明天你可以休息一天,我来店里。”   “好的。”   作者有话说:   养鱼钓鱼,鱼不来 第13章 月光爱人   隔天休息,取了钱去看大伯,大伯看起来气色不错,乐呵呵逗着小孙子玩,见沈临桉过去,硬是留他吃饭。   沈临桉偷偷问堂哥,堂哥说有时候会痛,拿了半麻袋中药,吃了两周老头不愿意了,说是吃药吃到嘴巴尽是淡的,到时不是被病痛折磨死,而是饿死,现在就这么吊着,痛了就吃止痛药,拿他没办法,老头不听劝。   吃饭时沈临桉试图劝说,几次都被大伯强行转移话题。   临回去前沈临桉去大伯房间,把准备好的五千块钱塞他枕头下,被大伯发现:“我就知道你小子要作怪,放了什么,拿出来。”   大伯把钱塞回他手里:“我不需要,我有退休金,现在也花不了几个钱,知道你孝顺,钱存着将来娶媳妇儿吧。”   拗不过大伯,只能收回。   从大伯家出来又去安康院看奶奶,缴费时才知道下个月的费用已经被人缴了,缴费单上是大伯的签名。   沈临桉站在原地红了眼,人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才知道亲情的美好。   陪奶奶聊了大半个小时,被奶奶赶走,她要睡觉,睡醒还得去听戏。   时间还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想浪费,沈临桉拿出他的小本子,翻开遗愿清单,圈出其中的“打耳洞”三个字,自语:“就你了,今天先去把你搞定。”   随便找了家“专业打耳洞”的小店,问老板娘:“老板娘,打耳洞痛吗?”   老板娘嗑着瓜子儿,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跟蚊子叮差不多。”   旁边一个正在画画的小姑娘应该是老板娘女儿,举手,说:“叔叔别信我妈妈的,很痛的,会哭的,就拿针把你的耳朵扎个洞,还会发炎,耳朵肿得跟猪耳朵似的。”   沈临桉听得摸了下耳垂,干笑两声:“我这个人最怕针尖类的东西了,要不我改天再来吧。”   老板娘对着小姑娘赏了颗栗子:“瞎说什么,痛个屁,一瞬间的事,小孩子都不怕,无痛穿耳,诶,帅哥,打不打?这里可就我这一家了,下次来也还是我。”   沈临桉咬牙:“我想想。”   回到西区留春巷已经天黑了,桂花花期不长,几乎全落光了,偶尔几朵开的晚的缀在枝头,沈临桉摘下一茬放进口袋,往惜拾走去。   今天生意好,几乎满座,后厨忙,水吧忙,大堂也忙,这边客人叫完那边叫,林小柯今天请假了,大堂少一个人,姜一衍把林然叫过去:“你去帮着跑堂,吧台我来。”   “你腿能站那么久吗?”   “没事。”   “不行不行,洲哥交待了,你腿不能久站,本来就没好好养,要不我把轮椅给你搬进去,别站太久。”   说着不等姜一衍同意,林然跑去后面把轮椅搬进吧台,并调到最高的位置,“哥,你坐着,我出去忙了。”   姜一衍站着将面前堆积的单子处理完了,调酒是跟一个酒吧师傅学的,那时的姜一衍刚从警队退下来,经常去一家酒吧买醉,一来二去迷上了调酒这么个技术活儿,总感觉摇酒壶在手里翻飞的动作又酷又潇洒,加上那段时间没什么目标,求着调酒师拜了师,一学就是一年,学成后自己又去其他城市报了个专业训练班进修了半年,再回来就开了这家惜拾小酒馆。   这阵订单忙完,吧台又静了下来,生意就是这样,一阵猛一阵疏的,这会儿外面也不忙,干脆坐在轮椅上休息。   门被推开,姜一衍抬头向门口看去,是他,久未露面的沈临桉,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套头毛衣,黑色休闲裤,头发好像比上次见时又长了一点,姜一衍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直到与他目光交汇。   平时进门都是先找位置,今天不知怎么了,一进门先看向水吧台,正巧看见坐在轮椅的姜一衍。   吧台设计是台面将里面操作台与面外待客区域分开,里面地面铺高,外面偏低,故而站在外面一眼能看清里面,沈临桉站到吧台前,笑着跟姜一衍打招呼:“姜老板,好久不见。”   “嗯,吃饭还是喝酒?”他今天有点不一样,耳朵上多了一个闪闪的银钉,说话时微微偏头,有点痞,又有点可爱。   沈临桉坐在高脚凳上,盯着他的腿:“你最近不消极了?”   姜一衍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腿上,欲站起身:“腿没事。”   沈临桉赶紧伸手,要不是隔着吧台,恨不得按在他肩上:“别动别动,你就坐着,坐着,你可别站起来,你坐着都有我这么高了,你站起来我压力大,你坐你坐,我就说嘛,你一定会能熬过黑暗期振作起来,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百折不挠说的就是你!”   这番话说出来姜一衍坐也不是,起也不是,“我腿真……”   “嗨,真没事,腿受伤又不是你愿意的,你现在这样已经超越很多健全的人了,有些人四肢健全还不如你呢。”   姜一衍只得把话咽回去,身体也跟着沉进椅子中,又问一遍:“吃饭还是喝酒?”   “吃饭吧,今天还没吃饭,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   “我帮你安排?”   “行啊。”   姜一衍招手唤过林然,林然见是沈临桉,热情跟他打招呼:“嗨,小哥!”   沈临桉点头示意:“有位置吗?”   “有,那边靠窗,我带你过去,吃什么?”   沈临桉指指姜一衍:“你们老板替我安排。”   “行,那我带你过去。”   那张桌被屏风遮住,看不见吧台,姜一衍赶紧去到后厨,水箱里的鳜鱼终于派上用场了,只见他捞起鱼,刀起麟落,去掉鳃及内脏洗净,而后改花刀,再滚上干淀粉,用手拎鱼尾抖去余粉,紧接着大锅烧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江又东瞅过来:“你这鱼终于能用上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然刚好进来摧菜,一见衍哥这架势,瞬间明了,拍着江又东肩:“东哥,上次那位给你点评的小哥来了,衍哥肯定是想挽回咱店声誉,让他小哥再品品我们店的松鼠桂鱼,哥,我说的没错吧?”   姜一衍没说话,试了试油温。   等油温八成热,先用手倒拎住鱼肉,把锅中烧热的油从上往下浇在鱼肉上,这一步有利于切了花刀的鱼肉定型,再把将两片鱼肉翅起鱼尾,放入油锅稍炸使其成形,将炸好的鱼肉和鱼头放进盘中定型。   最后炒料汁,番茄酱放入碗内加鲜汤,糖,香醋,酒,六月鲜酱油,湿淀粉拌成调味汁,锅内留油少许,放葱段煸香捞出加蒜瓣末,笋丁,香菇丁,豌豆,虾仁炒熟,下调味汁用大火烧浓后,浇在鱼肉身上,一道松鼠桂鱼完成。   沈临桉等到肚子发出抗议声,刚想问问什么时候能上菜,林然端着一个大盘子向他这桌走来:“菜来喽!”   “松鼠桂鱼?”   “对,上次没能令你满意,今天再尝尝?”   沈临桉夹起一大块尝了尝,面露满意之色:“你们大厨回来了?”   林然打着哈哈,要怎么跟客人说,大厨其实就是老板,小店就是这样,老板身兼数职,“那个,我后面还有菜,你先吃着,需要什么再叫我。”   “行。”   林然刚回厨房,姜一衍叫他:“把这些给9号台客人送去。”   林然看上托盘,里面是一碟姜一衍刚研发的凉拌小菜,一盘素炒茭白,一盘酱牛肉,“9号客人点这么多?刚刚才上了一盘松鼠桂鱼,他一个人吃得完吗?”   “不是客人点的,告诉他这是店里的新品试吃,让他给提提意见。”那道松鼠桂鱼酸甜口味的,根本不下饭,只能当配菜吃,这几道都是下饭菜,他应该会满意。   林然端着托盘给沈临桉送去,将姜一衍的意思转达了,并补了句:“您有什么意见直接发给老板,你有我们老板微信吧?”   上次依稀听姜一衍提过一嘴,说有他微信,林然可不想再在意见留言板上看到他的留言,还是今天客人这么多的情况下。   沈临桉很认真的品尝:“好的,待会儿我会把意见直接发给姜老板。”   林然边往后厨走边嘟囔:"也不知道衍哥几个意思,这些菜都上了两周了,收到的全是好评反馈,突然说让人提意见,真是怪了。"   姜一衍又回到吧台帮忙,调完一杯鸡尾酒,让服务员帮着给客人送去,沈临桉正好看到,那杯酒看起来很梦幻,像极光在玻璃杯里闪烁,又像月光落在水面,隔着几张桌都能被吸引。   先将松鼠桂鱼吃完,这道菜凉了不好吃,一定得趁热,吃完放下筷子,走到吧台,对着轮椅上的姜一衍说:“那边客人那是什么酒?”   姜一衍看过去,说:“月光爱人。”   “给我也调一杯吧,跟那桌一样,月光爱人。”   作者有话说:   鱼:死得其所! 第14章 你醉了   姜一衍想站起来,又觉得现在突然站起来显得突兀,毕竟刚刚才被他夸过“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百折不挠”,先前没解释清楚,现在突然站起来不光他自己尴尬,连带着沈临桉也会尴尬,于是他硬着头皮,坐在轮椅上开始调酒。   月光爱人的配料很简单,将一整块冰放进玻璃杯,依次加上蝶豆花50ml、金酒15ml,云母粉3克,汤力水八分满。   姜一衍低头操作,抬头的瞬间看见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沈临桉,“怎么了?”   沈临桉整个呆住了:“好梦幻,最后倒的是什么?那一杯一加进去,蓝色缓缓上升,白色闪闪发亮,像月亮上升时落在湖面的磷光。”   “是云母粉的效果,蓝色是蝶豆花,尝尝。”姜一衍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沈临桉接过酒,坐在他对面,盯着里面打转的液体看,温柔的蓝在冰块的旋转下跟着旋出一个小涡,淡淡的月光似要从杯子里溢出来,只是一杯酒,却将心绪抚平,“现在能喝了吗?”   姜一衍刻意减少了金酒的份量,还是提醒他:“先抿一口试试,能接受再喝。”   沈临桉听话的抿了一口,细品,入口微甜,甜味过后是一抹酸在舌间,最后才是酒的醇香,他端起酒:“还行,跟果汁差不多嘛,我饭还没吃完呢,端过去边吃边喝。”   “好。”   小菜是凉拌青瓜条加萝卜丝,很合沈临桉胃口,酸酸辣辣,还有点甜,酱牛肉对于他来说稍稍有点咸,就着下饭菜几口将那杯月光爱人喝完了。   喝完还不解渴,招手唤过服务员:“再帮我要一杯月光爱人。”   这个服务员刚来没多久,不认识沈临桉,直接去吧台传话:“月光爱人一杯。”   姜一衍伸手,取杯,翻腕,杯子落在另一只手上,然后重复着上一杯的步骤,只是这杯没有减少金酒用量,将一杯完整的月光爱人放在吧台上,示意服务员送给客人。   沈临桉吃着小菜,那碟凉拌青瓜条加萝卜跟他以往吃过的全完不一样,青瓜切成长长的细长,微卷,应该是先用盐腌过杀过水,然后晒过的,吃起来很有嚼劲,跟拍青瓜不同,萝卜也是切成细长条,有点像奶奶做过的晒萝卜干,但又比萝卜干水份足,总之越吃越上头。   第二杯酒上了,浅尝一口,好像比第一杯味道更浓郁,配着那碟凉拌青瓜萝卜,一口接一口,第二杯酒很快空了。   总感觉没够,好像还差点什么,微醺的感觉令他飘飘然,招手唤过服务员,第三次点单:“再帮我来一杯,这次不要月光爱人了,换别的。”   服务员见怪不怪了,总有些人明着是来吃饭,实际是来喝酒的,“您要换成什么?”   沈临桉哪知道,这大概是他第二次喝鸡尾酒,上一次还是店里免费试喝活动,那次喝醉了,醉过的感觉很好,至少那一夜他没有被任何噩梦找上门,睡了个好觉。   “你看着帮我点吧。”   “海上日出行吗?”服务员知道的名称也就那么几种,随口说了其中一种。   沈临桉冲她比了个“OK”。   服务员点头,又跑去吧台喊了声:“海上日出一杯。”   姜一衍抬头,重复一遍:“海上日出?”   “对。”   鲜少有客人点这款酒,这款酒酒精度数高,口感刺激,姜一衍起身从身后的架子拿过威士忌,取圆球冰一块,放进杯中,加纯净水,威士忌,朗姆酒,最后挤上柠檬汁,搅拌均匀,一杯海上日出完成。   这杯酒喝得沈临桉直皱眉,辛,辣,还有一抹苦涩,不明白为什么叫海上日出这个么名字,难不成那块圆冰代表太阳?   十点到十二点是吧台最忙的时候,这个时间段进店的全是奔着喝酒聊天来的,三五好友点几盘小吃,品着鸡尾酒,讲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最忙的那阵林然坐阵收银台,水吧交给姜一衍一个人。   待他忙完,叫过林然:“他走了吗?”   林然反应慢了一拍:“谁?哦,那小哥啊,应该没有吧,没看到9号台结帐,要我去看看吗?”   “你去看看,给他打折。”   林然跑到九号桌,那张桌靠近洗手间,又被屏风挡着,绕过去一看,小哥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赶紧跑回去跟姜一衍报告:“衍哥,9号桌客人应该喝多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顾不得太多,姜一衍快步走到9号桌旁,一看桌上三个空玻璃杯,姜一衍头都大了,两杯月光爱人,一杯海上日出,不醉才怪。   再看桌上,松鼠桂鱼吃得只剩鱼头,青瓜萝卜条吃得干干净净,另外两道菜没怎么动。   “沈临桉,醒醒,醒醒。”   沈临桉迷迷糊糊睁眼,看清面前唤他的人,笑着对他竖大拇指:“老板,这个青瓜条味道一绝。”   “你喝醉了,你家住哪?”   “我家?我家很近啊,就住这附近,我、我先买、买单。”   说着他开始翻钱包,一掏出来厚厚一大叠人民币,“多、多少钱?今天有钱了。”   姜一衍皱眉,帮他把钱收起来塞进他口袋,这人,出门带这么多现金,又喝得醉熏熏的,这不是告诉不法分子过来捡钱吗?   “等你清醒再来结帐,先记着,你能站稳吗?”   “我还能走直线呢,我、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刚跨出一步,差点撞上屏风,姜一衍手快扶住他,转头对林然说:“看好店,我送他回去。”   沈临桉走店门,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啰嗦,又缩回来,嚷着冷。   姜一衍看向林然,林然也低头看自己:“哥,你看我干啥?我就一件外套,下班还得穿呢。”   “去把我的外套拿过来。”   “你不会是想给他穿吧?那你自己呢,你就这一件单衣,现在十月了,夜里冷。”   “去拿。”   林然不情不愿的去给他拿外套,然后不情不愿的扔给沈临桉,醉熏熏的沈临桉不知道接,衣服盖在他头上,姜一衍瞥了林然一眼,上前替沈临桉拿下衣服,帮他穿上。   沈临桉对他咧嘴一笑:“谢谢啊,衣服多少钱?”   “不卖,走吧,你家在哪?”   林然看着自家老板跟在那白吃白喝还白穿走件衣服的男人身后,心里直纳闷,衍哥该不会是欠他钱吧?   江又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活儿都干完了?偷懒第一。”   林然捂着屁股:“江又东!跟你说多少遍了,不准碰我屁股不准碰我屁股,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江又东嗤笑一声,挑衅道:“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林然气得不轻,“不跟你说了,干活儿去,干完回去跟我的莲妹妹聊天。”   沈临桉在前面摇摇晃晃走着,姜一衍默默跟在身后,说他醉了吧,他又知道身后跟着个人,时不时回头看,还叮嘱姜一衍快点跟上,说他没醉吧,他看起来又不太清醒。   穿过两条小巷,走了好久,眼看前面路灯越来越少,姜一衍拽住他,问:“你家还没到?”   “没有,还在前面。”   姜一衍跟着他走,直到走到小巷深处一口古井旁,沈临桉指指古井:“我家,到了。”   “你真醉得不清。”   作者有话说:   醉了的小沈还没发现姜老板其实能站能走 第15章 带回家   沈临桉坐到古井旁,这口古井年代久远,上面盖着铁网,沈临桉探头,对着井口说:“我回来了。”   姜一衍站在他身后,“小心点。”   沈临桉回头,月光下他的笑容有点可怜,他看着姜一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弟弟,你回来了,你又长高了,都比我高。”   姜一衍拿开他的手,皱眉:“你醉了,还能认识回家的路吗?”   沈临桉自动过滤掉他的话,换了只手捏他另一边脸颊:“高是高了,就是瘦了点,脸上都没肉了,你在那边有钱用吗?”   跟个醉鬼自然是讲不清,或许他弟弟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或者上学,姜一衍随意应付:“有,现在能回家了吗?”   沈临桉上前一步抱住姜一衍,带着鼻音:“弟,我好想你们啊,你在那边要照顾好爸妈,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们。”   姜一衍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僵着身体双手张开着,任他抱着自己,放柔声音:“先回家吧,外面风大。”   沈临桉在他肩上蹭了蹭,“不想走了,你背我吧,我待会儿再背你,像小时候那样换着背。”   姜一衍叹了口气,已经不指望跟他正常交流了,一手扶着他,一手给林然打电话,让他把店里车开过来。   林然还在店里等着他呢,“你不是送那小哥回家吗?是腿痛走不回来吗?”   “三言两语说不清,把车开到西区古井这里来。”   江又东在一旁玩着连连看,声音大的要死,听到电话关掉声音:“怎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腿痛走不回来吧,那小哥住那么远吗?早知道不让衍哥送了,我去送就好了。”   江又东收起手机,站起身:“把轮椅搬上车,我们一起去接他,等会儿顺便送他回家。”   “呦,东哥,今天良心发现了?说吧,是不是想找我借钱?”   江又东给了他一个白眼。   沈临桉靠在姜一衍怀里,前面一直念着弟弟,后面不知道呓语些什么,等林然和江又东赶到,看到的是一副令他俩差点惊掉下巴的画面:他们的衍哥,食客们口中又冷又酷的老板,此时正背着一个醉鬼绕着古井打转。   林然用力擦眼:“东哥,告诉我,我眼睛出了毛病!”   江又东双手抱胸,“你没看错。”   林然小跑着上前:“衍哥,你腿还没好全呢,走路都不能多走,你还背他!”   姜一衍将沈临桉放下来,背上的沈临桉已经睡得正香,耳钉擦过姜一衍脸颊,有点凉,林然帮着扶住他:“这人,不会喝还点那么烈的酒,现在怎么办?”   “让他在店里休息室休息一晚。”姜一衍说。   江又东说:“休息室不能住人,前几天进了一批货,仓库要大盘点,先把货堆休息室了。”   “是啊是啊,现在里面油啊米啊酒啊,什么都有,不能住人。”林然补充道。   姜一衍看了靠在自己肩上的沈临桉一眼,说:“我带他回家。”   从古井开车到月琴湾,全程没人说话。   到了姜一衍家楼下,后备箱的轮椅派上用场了,醉鬼被安排在轮椅上,林然问:“衍哥,要我帮忙吗?”   姜一衍推着沈临桉往电梯走:“不用,你们早点回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林然的嘴巴依旧呈“O”字型,江又东上前替他合上下巴:“走了。”   姜一衍将沈临桉推到客房,客房上次他来收拾过,找出床单铺上去,将沈临桉放在床上,留了盏小夜灯关好门,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躺在被子中,整个人显得很小,跟醒着时完全不一样,睡着的他看上去很乖。   腿有点酸痛,果然不能站太久。   泡了个澡腿更酸胀了,贴了两贴膏药回屋睡觉。   沈临桉一觉睡到天光,醒来第一件事打量房间,昨晚是怎么了,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喝完酒,吃光小菜,后面整个断片。   就喝了几杯甜味的鸡尾酒,不至于吧?   房间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起床推开门,客厅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早上好早上好!”   沈临桉认出来了,这是姜老板的家,算起来他这是第三次来了。   姜一衍一早醒来发现腿有点肿,给主治医生打去电话,医生建议他尽量不要走路,最好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情况。   沈临桉不敢乱走,上前逗跟八哥,学着八哥的语气:“早上好早上好,你家主人呢?”   八哥还没那智商,只会重复“早上好早上好”。   一人一鸟相互学舌,门打开,姜一衍操控着轮椅进门,手里拎着两袋早餐,“你醒了。”   沈临桉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喝醉了,我以前没那么差的,啤酒我能喝六瓶。”   “以后少喝酒,过来吃早餐。”   “那个,有新的牙刷吗?我还没洗漱。”   “都准备好了。”   沈临桉赶紧往洗手间跑,早憋到受不了了,被八哥打断了,按下冲水马桶键,回头看洗漱台,上面摆好了新的牙刷牙膏、一次性杯子。   这姜老板,看不出来,还挺细心的。   早餐买的蒸饺和南瓜小米粥,沈临桉不怎么喜欢吃粥,每次吃完胃反酸,这毛病还是在医院照顾父亲时落下的,那时总是吃着吃着想哭,吃两口扔掉,久了胃被他折腾伤了。   漫不经心的搅着粥,沈临桉偷偷打量对面的姜一衍,他吃饭很安静,但又有些狂野,一口两个蒸饺,吃粥不用勺子,直接端起碗喝,但吃相很好,喝粥声音不大。   也不知道他昨晚怎么把自己带回来的,想他一个残疾人还要照顾自己,满心内疚的沈临桉开始没话找话说:“那个,昨天的松鼠桂鱼很正宗,青瓜萝卜很脆,很下饭。”   “嗯。”   沈临桉塞了个蒸饺进嘴里,“你跟谁说话都这么省吗?”   “怎么才算不省?”   沈临桉无奈,咽下饺子:“昨晚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我自己走回来的吗?”   “林然,你见过的,他送你过来的。”   “下次见面向他道谢,今天先谢谢你。”   “嗯。”   吃完饭沈临桉抢着收拾垃圾,“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干的吗?你不是说家里乱要我收拾?我看着挺整齐的。”   “暂时没有。”   “行吧,那个,我昨晚没乱说话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姜一衍只字不提他昨晚要他背叫他弟弟的事:“没有。”   “那就好,我要去上班了,你呢?要出门吗?我推你下去?”   “不用。”   沈临桉今天上中班,去到便利店时间还早,昨天大伯退回来的现金放身上不方便,跑去银行存钱,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天似乎没买单,钱一分没少,手机也没支付信息。   给姜一衍发信息:“不好意思,昨晚忘记付餐费了,今天可能没时间去店里付,转给你吧。”   姜一衍在等周鹤川过来接他去医院,看到沈临桉信息随手回:“再说。”   沈临桉无语,这还要怎么接? 第16章 他的后背…   周鹤川一来,见姜一衍又坐回了轮椅,损道:“呦呵,我说姜大胆,不听医嘱的后果如何?这腿,还能站吗?起来走两步?”   姜一衍也不恼:“你开车了吗?”   “没,开你的吧,星洲还不知道你又把腿折腾废了吧?他要是知道,比我叫得更大声。”   姜一衍将车钥匙扔给他:“不告诉他。”   周鹤川将带来的纸袋交给他:“你干妈让我带给你的。”   “是什么?”   “啧,”周鹤川又回收手,一样一样往外拿:“这个,维生素,这个钙片,这个,奶粉,哦,还有这个,前几个月你不是陪她去了一趟公园吗?她偷拍了你照片,洗了三张,一张放她房间,一张专门拿着替你相亲,这张让我拿过来给你,相框都帮你备好了,放哪?”   姜一衍没去看照片,看着钙片说明书,随口说:“随便。”   “那我给你放卧室。”   到了医院,先去拍片,骨头已经没事了,引起酸胀的原因是站立时间太长血回流不好造成的。   “医生,还用上夹板吗?”周鹤川问。   “不用,回家养着吧,尽量少站少走动,至少得消肿后自己觉得无痛感,逐渐加大运动量。”   “好的,谢谢医生。”   从医院出来,周鹤川又带着姜一衍去看跌打医生,“你干妈,我亲爱的老妈,交待了好几遍,让你去看中医,据说那老中医有药有齐效,骨头碎了都能长回去。”   姜一衍没搭腔,不想干妈担心,由着周鹤川调头。   老中药给姜一衍全腿敷上厚厚一层黑色中药,嘱咐他不能沾水,等腿上的药干了,怕弄脏衣服和床单,可以用保鲜膜包起来。   回程的车上周鹤川笑得直打鸣,那药敷得实在太厚了,厚到姜一衍腿只能直直伸着,膝弯处都没法打弯,“听见没,医生怎么说的,整条腿都敷上药,有利于活血,祛瘀,对骨头也有好处。”   姜一衍无奈的盯着腿,那药得敷一周,惜拾是去不成了。   沈临桉下班已是晚上九点,去到惜拾,姜一衍今天没在,沈临桉找到林然:“你们老板呢?”   “你又来了,老板今天没来。”   “我是来还昨天饭钱的,多少钱?”   林然说:“你的那份记老板帐上了,算是老板买了,不用结。”   “那怎么行!”   林然摊手:“那你去问老板吧,通常挂老板单的都是老板请客的。”   磨了半天林然就是不肯收钱,沈临桉无奈,总不能白吃白喝吧,可他实在不知道一杯鸡尾酒多少钱,就连估价他都估不出来。   要不,礼尚往来吧,给他买点东西送过去。   “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呀?”   林然想起昨天姜一衍背着他,没好气道:“你不是知道吗?腿瘸了,来不了了。”   拎了一箱牛奶,又买了一大袋水果,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往月琴湾赶。   门铃响时姜一衍正在给敷药的腿缠保鲜膜,那药干了整条腿像是糊了一层水泥,又重又厚,随便蹭蹭还会弄脏沙发。   缠到一半去开门,门外沈临桉左手拎着牛奶,右手拎着水果,一看姜一衍,惊呼:“姜老板,你这腿……?”   这还是昨晚那个坐在吧台内潇洒抛摇酒壶的姜老板吗?一条腿乌漆嘛黑的笔直向前伸着,上面缠了一半保鲜膜,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   姜一衍没答他,说:“进来吧。”   “你这是准备洗澡吗?”   “嗯。”   “你这怎么洗啊,需要帮忙吗?”   姜一衍略为惊讶:“帮忙?”   “你别误会,我以前料理过病人,他也腿痛,我知道该怎么护理,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腿沾上半点水,就当是答谢你昨天的款待吧。”   弟弟的淋巴瘤长在大腿根部,后面发展到整条腿几乎不能动弹,他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沈临桉帮他洗,做了手术的那条腿从来没被水沾到过,就连护工都夸他细致。   “不用。”姜一衍拒绝。   “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把我当成护工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把你当病人。   姜一衍再次拒绝:“真不用,帮我搬张凳子放浴室,我自己来。”   沈临桉搬了两张凳子,一张高的,一张矮的,然后帮忙将他扶进了浴室,指着高凳子说:“高的拿来放腿,矮的你自己坐,注意水不要喷到腿上。”   “我能自理。”   沈临桉做投降状,这人,自尊心还挺强:“那你别锁门,洗好叫我,我帮你推轮椅过来。”   八哥被关在阳台,无所事事的啄着羽毛,沈临桉靠在浴室门口隔空逗着八哥。   “砰!”   浴室传来一声响动,沈临桉顾不得太多推开浴室门:“怎么了怎么了?摔了?”   姜一衍坐在矮凳子上,背对着浴室门,刚刚想挪下腿不小心把高凳子弄倒了,听见动静回头,淡定看向沈临桉:“没事,凳子倒了。”   沈临桉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后背,他的后背蔓延着长长一片疤痕,狭长狰狞,触目惊心。   “你的背……”   姜一衍说:“过来帮忙把凳子扶起来。”   “哦,好。”   沈临桉过去扶好凳子,再次帮他把腿架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先出去。”   沈临桉走到门口扭头回望,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古铜色皮肤,手臂肌肉虬实,可沈临桉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后背的疤,那是烧伤吗?一定很痛。   姜一衍洗好澡,穿好衣服,打开门,对门口站着发愣的沈临桉说:“好了。”   其实他自己可以撑过去够轮椅,但还是等沈临桉推过来,然后在他的帮忙上坐上轮椅。   “想问什么?”   沈临桉帮他拿过外套,深秋有夜有点凉,“你的背。”   “烧伤。”   “一定很痛吧?”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当初躺在医院,领导,同事,亲朋好友去看他,都只会跟他说让他坚持,没人问过他痛不痛。   “不痛。”   沈临桉是个见不得别人痛苦的人,在医院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了,后来哪怕自己身处黄连一样的处境,也总是盼着别人都能活在蜜罐里。   “那就好,那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得回去了,明天早班。”   “你找工作了?”   “对,在一家便利店工作。”   “不错。”   推他回卧室,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接电话,身旁都是人,只有他最醒目。   “需要帮你倒杯水放床头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天谢谢,回去小心。”   又是一阵沉默,沈临桉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姜一衍家,他对这个姜老板越来越好奇了,他的腿,他那满背疤痕,都在暗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个不喜欢分享故事的人。   也对,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来的,最后写满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故事,合起来就叫做“一生”。   作者有话说:   61快乐呀,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永远开心   后面可能更新没那么快,最近在住院,不好意思哈 第17章 你对人生有没有绝望过   这几天沈临桉总是走神,越想越不放心姜一衍,又想起他卧室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他一脸桀骜,像是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就那么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同事见他一直发呆:“阿临,发什么呆?”   “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到了换班时间了,舍不得下班啊?那我走了,你帮我上。”同事开玩笑道。   “想得美,我走了。”   抄小路回家,穿过月琴湾,明明该直走,脚比大脑反应快,拐了个弯往3栋方向走,进电梯才反应过来,怎么又跑过来了?   按响门铃,在门口打着腹稿,要是他问自己过来干什么该怎么回答,要不,说昨天钥匙落他家了,过来找?   门打开,姜一衍抄着锅铲坐在轮椅上,见是沈临桉,平静地说:“进来吧,没吃饭吧?”   “没有。”   “一起吃?”   “哦,好。”   这是他们时隔一周再次见面,沈临桉偷偷打量他的腿,还是包着黑色的药,只不过药好像干了,有些地方已经龟裂了,看着有些恐怖。   没问他为什么来,转身操控着进厨房,沈临桉刚想说他来炒,姜一衍撑着另一条腿站起身,靠在灶台前炒菜,袖子被他挽高,颠勺的时候隐约能看见胳膊肌肉,沈临桉突然想起他前段时间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现在想想,他确实有资格问这个问题,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都能自立更生,他只不过是缺钱,不一定要死啊。   炒好一个菜,姜一衍扭头对沈临桉说:“冰箱拿几个鸡蛋过来。”   “要几个?”   “拿四个。”   “做什么?”   “虾仁抱蛋。”   菜炒好了,姜一衍又坐回轮椅,今天敷药的腿开始发痒,连带着骨头里也一阵一阵痒,不知道是在生肉还是生筋骨,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原本想炒个西芹百合虾仁腰果大杂烩,沈临桉过来了怕不够吃,虾仁拎出来跟鸡蛋单独做一道菜,最后再炒了个青菜。   沈临桉指着他有腿:“你能站起来啊。”   “嗯。”   “我以为你两条腿都受过伤。”   “另一条腿已经好了。”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一衍说:“问。”   “你有没有对人生绝望的时候,绝望到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只想着尽管结束这操蛋的一生。”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抬头:“有。”   沈临桉心颤了下:“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姜一衍反问他:“你现在还是很想死吗?”   沈临桉摸了下耳垂,昨天开始打了耳钉的地方有点胀痛,想起大伯,又想起奶奶,他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很想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诺言,还有好多事没做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去死。”   姜一衍放下筷子:“我没有刻意去撑,有段时间确实很是想死,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死才是懦弱的表现,要死很容易,活着面对自己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每一天,才是对我们的人生负责。”   “不太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所牵挂的人全都不在了,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姜一衍顿了几秒,“有,因为你也是别人牵挂的人。”   回去的时候沈临桉抬头望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圆了。   姜老板说的对,他也是别人牵挂的人,他也有朋友,有堂哥,有同事,还有姜老板,他应该也会在他死后为他落一滴泪。   没有直接回家,绕去古井旁,今夜月色很美,月亮的倒映透过铁网落在井底,像是将月亮分成很多份,沈临桉对着井底无声的诉着相思之情。   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四口时,在滇南的民宿是由当地旧院子改造的,后院葡萄架下也有一口古井,妈妈有时被客人刁难受气,总是会跑到古井旁边坐一坐,年幼小的沈临桉总是会问她,为什么要坐在古井旁边。   妈妈告诉他,古井底下有神仙,神仙能听到人类的声音,所有伤心的,委屈的,思念的都能说给井底的神仙听,神仙会帮忙传话,会把不开心变开心,把思念传给想念的人。   长大后的沈临桉早不相信什么神仙了,可他依旧保留了向井口诉说思念的习惯。   除了古井,他也不知道向谁诉说,能听懂他委屈的三个亲人都不在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因此心生怨恨,没有恨过命运不公,也没叹过命苦,实在累了就休息,想哭就睡觉,难受就唱歌,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今天说到了姜一衍,沈临桉小声对着井口说:“你们不知道,那个姜老板是个很神奇的人物,明明长得凶,靠近他却有种难以明状的安全感。”   在古井旁待了差不多两小时,冻到手脚冰凉才慢慢往回走,一路上除了安静的月光陪着他,没有一点声音。   家里比外面更安静,这房子是父母弟弟过世后,他抵掉小超市后租的,那时的他还清一部分债务全身上下也就三千多块钱,奶奶因为受打击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非得跟他住,大伯拦都拦不住,他找了很久,找到西区这片安静的老城区。   热水器又坏了,草草洗了个冷水澡钻进被窝,又是稀里糊涂的一天,好像活着也没那么难。   等这月发工资了,先还舅舅一万,其他人的下个月还,定个小目标,困难总会过去的,沈临桉边算着帐,边安慰自己,最后在疲劳中入睡。   罕见的睡到闹钟响到第二遍才醒,平时生物钟都会在六点左右叫醒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头重轻脚的,好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   下楼时碰到周惜云,她正在门口教周康康刷牙:“上下刷,里面也要刷,对,很棒了!”   沈临桉跟着夸奖:“康康最棒!”   周惜云叫他:“桉哥,我煮了粥煎了饼,要吃了再去上班吗?”   “不吃了,来不及了。”   走到院子门口,他又回头:“哦,对了,我这份工作也算稳定了,这段时间再有收纳整理订单可以接了,我会抽空去做。”   “行,那你慢点。”   上次那一单做的手忙脚乱,这段时间算是稳定下来了,应该能调节时间了,早班的话,下午下班能去做,晚班的话白天能去做,多挣一分是一分。   中午,便利店老板陈项经过这边,知道沈临桉今天白天,路过餐厅帮他带了份饭过来。   一进门听见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欢迎光临。”   走到货架后,看到正在整理货架的沈临桉,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临桉一直是蹲着的,见老板过来,赶紧起身:“老板,你来了。”   这一起整个人眼前一阵黑,陈项忙扶住他,摸了摸他额头:“你发烧了,怎么不请假?”   “没什么,我经常这样,不会耽误事。”   “这不是耽误事不耽误事的事,身体第一,走,带你去医院。”   说着陈项给店里另一个员工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顶下班。   “老板,不用去医院,就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陈项蹙眉:“那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不用送,很近的,我自己能回去,老板你帮忙先看会儿店。”   “锁会儿门没事,你现在这状态走回去我不放心。”   “那麻烦老板了。”   沈临桉住的地方车进不去,只能开到巷子外,陈项跟着他走进小巷,看着他进了一座院门,沈临桉回头向他道谢。   直到沈临桉消失在院门后,陈项才想起来帮他带的午餐还留在店里,看了看院子门上的门牌号,点开附近美食,找了家评分最高的惜拾餐厅下了份汤和饭,而后离开。   姜一衍腿上的药今天终于去老中医那洗掉了,洗完腿上残留着青色药渍,短时间应该是不会消褪,好在穿长裤也没人看得出来。   不得不说老中医的药有奇效,今天再站起腿脚利索多了。   老中医嘱咐他不能拎重物,不能干重活儿,不能跑,不能跳,只能走走路,养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一段时间再跑再跳。   闲不住的姜一衍从老中医那里出来直接到了店里,刚坐下没几分钟收到打单机打印出来的外卖订单。   扫了眼地址,没注意看后面的电话,将单下给了厨房。   这段时间还是江又东主厨,正值饭点,忙得热火朝天,那份订单做好没人去派送,他们片区都是店里人自己安排送外卖,没有外卖员。   姜一衍看了眼时间,离客人下单已过去二十分钟了,拎起餐盒,骑着店里的那辆小电动车往客人留的地址赶。   作者有话说:   手机排版好像有点怪,这两章都是,回去再电脑调整吧,大家将就看哈 第18章 生病   姜一衍很少走小巷,两旁桂花树下还残落着香味,车轮滚过的地方沾上一朵一朵早已干枯的小碎花,到了订单上的地址,输入电话时才发现号码很熟悉。   沈临桉烧的迷迷糊糊的,接通:“你好,哪位?”   “姜一衍,来送外卖。”   “哦,不要了。”说完挂断电话。   姜一衍对着手机那边的忙音愣了下,不要了?   院门没关,院子里有一个男孩蹲在地上玩几块木板,姜一衍上前,问:“请问沈临桉住这里吗?”   男孩没理他,身后传一个女孩子声音:“你找沈临桉?”   姜一衍转身,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姑娘警惕的看着他,他提了下手里的袋子,“送外卖的。”   “他这会儿应该不在家,去上班了。”   “半小时前下的单,他住几楼?”   姑娘看了眼外卖单上的地址和电话,指指旁边楼梯:“三楼。”   姜一衍上楼时姑娘警惕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三楼。   三楼只有一户,姜一衍敲了几下门,等了差不多两分钟门才缓缓打开,沈临桉还迷糊着,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没好气的对门外人说:“谁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见是姜一衍,愣了下:“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再看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这是姜老板吧,他腿是站着的?揉了下眼,没看花啊,还是站着的。   做梦还是烧糊涂了?   后面跟着的周惜云探身:“桉哥你还真的在家啊,那我下去了,我还在开着火呢。”   “你怎么了?”   “有点感冒,你怎么来了?”不是有点,是很严重,卧室到门口这几步路已经走到令他想吐了,整个房子都在打转,脑袋上像是有一根绳子吊着,随时能把人的灵魂扯出去。   “不是你点的外卖?算了,这不是重点。”   姜一衍抬手,手背贴了下他额头,“去医院。”   沈临桉往门后退了点,这一退差点倒下去,稳住身形,不耐烦道:“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的,不就是发烧,睡一觉就好了,外卖放桌上吧,我醒了再吃,多少钱?”   姜一衍跟着进门,将外卖放桌上,伸手拉住他胳膊:“去医院,看完送你回来。”   沈临桉忍着头痛:“姜老板,你有点烦啊,跳楼你要管,生病你也要管,世界上那么多人你管得过来吗?我要睡觉了,你可以回去了。”   “别人我管不了。”   “那你也别管我了,我真的好困,让我去睡觉,再不让我睡我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你看,幻觉中你腿都能走了。”   姜一衍看着他进卧室,转身下楼。   周惜云从厨房小窗口看着刚那个酷酷的男人离开,小声念叨:“还以为来催债的呢,又高又壮的,就我桉哥那小身板,不出两下被他拍门板上,吓死我了。”   十多分钟后电动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周惜云探头,刚刚那男人又回来了,“桉哥今天点了什么,送两次。   姜一衍上楼,再次敲响门,这次沈临桉真的是骂骂咧咧过来开门的,偏偏生着病,骂也骂的没气势:“什么毛病,想睡个觉怎么这么难,再吵我我真的会死。”   “又是你啊。”   姜一衍进门,见他摇摇欲坠一幅站不稳的样子,扶住他:“去躺着。”   沈临桉被他抱回床上,烧得晕晕乎乎的,“本来就在躺,你吵醒我的。”   姜一衍将刚买的体温计拆开,让他抬手,解开他的上衣扣子,替他塞进腋下,冰得沈临桉打了个寒战,“你手好凉。”   “我的错。”   等待量体温的时间,姜一衍打量起他的卧室,窗边一张书桌,很破旧,旧到掉漆,但收拾的很干净,上面摆着笔和本子和台历,窗户没关严实,凉风往缝子里钻,吹得屋里又冷又干,日期上写着一行字:本月计划,存款三万,还债两万七。   姜一衍走过去,关好窗,窗的左边是一个衣柜,没有柜门,纱帘挡着,隐约能看清柜子里面,极少的几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再次回到床边,被子很单薄,没有床头柜,床边摆了个自制的小木箱,上面放着水杯和手机,床头贴着排班表,手绘的,截至到昨日,每一天都画着笑脸表情包。   视线落在床上,灰色床单被套,同色系枕头,整间卧室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替他拿出体温计,姜一衍眉头深蹙:“39.1,吃点药。”   “不喜欢吃药。”   “没人喜欢吃药。”   “你好凶。”   他的声音偏冷硬,已经尽量放柔声音了,“不凶你,家里有开水吗?”   “没有,好冷啊。”   姜一衍替他盖好被子去厨房烧水,厨房更简单,只有一个单灶的煤气灶,一根管子连在煤气罐上,在姜一衍眼里那就是个安全隐患,旁边几个倒扣着的碗,一个水壶和一个暖水壶,其他什么都没有。   烧好水回卧室,沈临桉半睁着眼看着扶着他的姜一衍,“你怎么还在啊。”   “吃药。”   “烫。”   “那晾会儿再喝。”   “能不吃药吗?”   “不能,别撒娇。”   姜一衍吹着开水,略显温柔的动作跟他的脸部线条呈反比,极不搭,又有种违和的舒适感,沈临桉靠在他怀里,正大光明的侧头打量他,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记不清多久没跟人撒过娇了,父母忙,还要照顾弟弟,他从小懂事,放学后总是帮着空里的民宿打扫卫生,早已不记得撒娇是什么感觉了,被姜一衍这一么说,有点害臊。   吃完药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然打电话过来,应该在后厨,炒锅的声音很大:“老大,你人呢?转个身你就不见了,店里外卖车被人偷了,你在哪呢?快回来查监控,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偷我们惜拾的车。”   “不用查。”   “那怎么行呢,一个电瓶都值好几百块呢。”   “我骑出来了。”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林然干笑:“那个,你腿都没好全,骑车不太好,那什么,哥你几点回来?东哥说给你煮碗面。”   “你们吃,不用管我,我这边有点事。”   看着沈临桉睡着,他去厨房查看,柜子里有米,挽起袖子煮了点粥。   煮好出来又替他量了下体温,降了一点,38.7,出了一身汗,姜一衍没想太多,将他扶起来,生了病的人浑身软绵绵的,坐不稳,不好操作,姜一衍任他靠在胸口,替他把衣服脱了,一脱才知道后背早被汗水浸湿了。   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戴着耳钉的那只耳朵耳垂发炎了,又红又肿,再不取掉可能会长脓,抬手轻轻碰了碰,沈临桉小声喊了声“痛”,往一边躲。   找了件衣服帮他换上,再次下楼去药店买了一瓶碘伏,洗干净手后抱起沈临桉:“你耳朵发炎了,耳钉要取掉。”   沈临桉微微睁眼:“耳朵能听到啊。”   罢了,跟个病人商量什么,拿棉签沾着碘伏,消毒后替他取耳钉,已经差不多跟肉粘一起了,扯出来时沈临桉小声哼了几声,姜一衍放他躺回枕头上,说:“下次别打耳洞了。”   周惜云见姜一衍迟迟没下楼,带着根木棍上前敲门,姜一衍开门,一眼看见她藏在身后的木棍,“找沈临桉?”   “对,我桉哥呢?”   “他生病了,睡着了。”   周惜云有点怕姜一衍,往后小小退了半步,“那个,你是桉哥朋友吗?我进去看看他。”   姜一衍没说话,侧身让开,周惜云从他身边小跑着进屋,见到睡在床上的沈临桉才松了口气。 第19章 耳钉   “你是桉哥朋友吗?”周惜云再次问,她认识沈临桉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不是。”   “那你是他堂哥?听他说过他有个堂哥。”   “也不是。”   周惜云咽了口口水:“那你是他什么人?债主?”   “都不是,”姜一衍微微皱了下眉,反问:“你是他什么人?”   “邻居。”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这个药四小时吃一次。”   周惜云摇头:“没有,他家人都不在了,就他一个人,你把药交给我,我四小时上来叫他一次。”   腰子—   “不用。”交给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   楼下康康在大叫,周惜云赶紧往楼下跑,“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就在楼下。”   姜一衍留了下来,站到阳台打量起这片的环境,老城区很多人都搬走了,这边剩下的都是些不愿意离开住了一辈子老房子的老年人,他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至少五十年楼龄了,水泥墙面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被霉点跟青苔染成青黑色,天花板大片大片干枯的霉斑,阳台放着的竹摇椅褪成淡黄色,上方的竹竿挂着几年沈临桉的衣服。   一楼的说话声站在三楼都能听见,这种老房子没通暖,没天然气,条件只能用艰苦来形容。   回到卧室,再次探向他额头,还好,没刚才那么烫。   他睡得极不踏实,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姜一衍凑过去:“什么?”   听不太清,反倒是胸口衣服被他拉住,这次听清了,他在呓语:“好冷啊。”   姜一衍将手伸进他后背,衣服又湿了,他的衣柜衣服很少,找了件夏天的T恤替他换上,脱掉衣服的瞬间他向姜一衍怀里蹭了蹭,嘴唇直啰嗦:“冷……”   “被子太薄了。”   “好冷。”   姜一衍替他穿好衣服裹上被子将他抱在怀里,“这样呢?”   沈临桉半睁眼,看了姜一衍几秒,小声问:“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嗯?”   “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认识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不过他很凶,没你温柔。”   姜一衍说:“我很凶?”   “反正你肯定不是他,他腿不能走路,你是妈妈派来的吗?”   “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那份送过来的外卖被姜一衍吃了,有点凉。   到了四小时,再次将他叫醒喂了一次药,体温已经降下来了,37.6,姜一衍替他锁好门,离开留春巷。   林然伸长个脖子在门口望着,一见他回来凑上前:“衍哥,你去哪了?”   江又东蹲在门口抽烟,阴阳怪气道:“再没回来他都要报警了。”   “去送了个外卖。”   “老大什么外卖啊,送了几个小时,送到市区回来时间也够了。”   姜一衍没理他,将电动车车钥匙扔给他,叫江又东:“东子,管管他。”   江又东吐了口烟圈:“管不了,话多,聒噪。”   姜一衍去了二楼休息室,之前堆在里面的货物全部清理进仓库了,休息室的沙发换了张新的,另外加了两张折叠床,本意是让江又东林然他们累了能上去休息,他俩宁愿躲在吧台后面的小杂物间靠着纸箱睡,也不愿上二楼休息室睡,用林然话说,那是老板专属休息室,不方便进。   沈临桉一觉醒来已是天黑了,房间里很安静,很黑,头痛得厉害,手脚又酸又软,摸着开关将灯打开,床头摆着几盒药有一杯水,思绪慢慢回笼,陈项送他回家的,后来好像是姜一衍在照顾他。   奇怪,是梦吗?   掀开被窝冷到猛打几喷嚏,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还是件夏装,随手找了件厚外套披上到厨房换热水,灶上的锅里是煮好的粥,不过早凉了,灌了一大杯水,想起来了,还真的是姜一衍。   还是不对,他不是腿不方便吗?今天照顾他的人明明是个健全的人。   周惜云煮了碗面端上来,上到二楼开始喊:“桉哥,开门。”   “你好点没?烧退了吧?”   沈临桉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给你煮了碗面,吃点吧。”   沈临桉坐下吃面,没什么胃口,喉咙有点痛, 周惜云看着他吃,“桉哥,今天那男的谁啊?”   “嗯?”   “就下午照顾你一下午的男的,长得又帅又凶的那个,我问他是不是你朋友,他说不是,也不是你亲戚,该不会是来讨债的吧?”   还真有人照顾他啊,问过周惜云,确认是姜一衍。   沈临桉想起他那张脸,又帅又凶,这个词儿还蛮适合他的,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不是,就是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对你不利呢,是我想多了。”   烧热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姜一衍发信息:“今天谢谢了,药钱多少?”   本想问他腿的事,又怕是自己看错了,刚忘记问周惜云了,算了,还是不问了。   姜一衍在半小时后看到信息,原想回“不用”,又怕他像上次那样买牛奶水果过去,回他:“54。”   沈临桉转了58给他,后面还找补了一句:“58吉利点。”   “量体温了吗?烧退了没?”   “量了,退了。”   “嗯,那药还得再吃一次。”   “好的姜老板,今天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买的药。”   林小柯用胳膊肘怼了怼林然:“林然林然,你看你看,老大在笑。”   林然抬头望吧台里面瞅:“哪有。”   “真的,刚刚真的笑了。”   “笑了也不稀奇,老大又不是没笑过,虽然笑的少了点吧,但是个人都会笑好吗?”   林小柯将托盘顶在下巴处:“不一样,平时衍哥笑都是扯扯嘴角,刚刚是真的笑,温柔的那种,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挺怪的。”   “怪不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边有客人在招手。”   林小柯急忙跑过去:“来了来了。”   临睡觉前沈临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摸耳朵才发现耳钉被取掉了,耳垂摸起来还有点痛。   在床边小木箱上发现耳钉,想了想,直接给姜一衍打去电话:“你是不是帮我把耳钉取了?”   “对。”   “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一次耳钉你给我取了,老板娘说了,取了肉会长到一起,一个晚上就长合了,白打了!”   姜一衍说:“那你再照着原来的洞塞进去。”   沈临桉听得“嘶”了声,“那不得痛死!你就不能问问我!打一个耳洞十六块啊!”   “你是心疼耳洞,还是心疼那十六块钱?”   沈临桉语塞:“不都一样吗?十六块钱打个耳洞够肉痛了,还给我取了。”   挂断电话沈临桉还在生气,具体气什么他也说不清,倒也不是真的心疼钱,只是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打耳洞,痛了几天都没敢摘耳钉,姜一衍问都不问给他取了,害他白遭了回罪。   这边气还没生完呢,收到姜一衍信息:“下次带你去打。”   沈临桉哼了声,把手机扔到一旁,没有下次了,不想再痛一次。 第20章 腿瘸了还能站起来?   刚关灯,电话又响起,摸过手机,是陈项。   “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老板。”   陈项笑笑:“不用总叫我老板,我没把你们当员工,跟着小沫叫吧。”   贺子沫是店里另一个同事,陈项的表妹,一个大学毕业在家待业的小女生,平时都叫陈项“哥”,沈临桉叫不出口,硬着头皮加多一个字叫了声:“项哥。”   “累的话明天再休息多一天,明天周末,我可以带暖暖去店里。”   "不用,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能准时到岗。"   “那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好的,谢谢老……谢谢项哥。”   挂断电话沈临桉长长的松了口气,明明陈项看起来比姜一衍温和的多,但细接触下来,他觉得跟姜一衍说话要舒服的多,想说什么说什么,反倒是跟陈项说话容易紧张,生怕说错。   倒不是因为他是自己老板,即便不是给自己发薪水的人,他也觉得跟姜一衍说话更舒心。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前还惦记着姜一衍的腿,应该不是自己烧糊涂臆想出来的吧。   隔天一大早经过惜拾,惜拾还没开门,沈临桉扭头看了眼,从门口骑过。   姜一衍一大早被电话吵醒,今天周末,姜惠约了人看房子,俩小魔王没人带,说是十五分钟后到小区门口,让姜一衍下楼接。   到了小区门口,没见着他们母子三人,姜一衍给姜惠打电话:“在哪?”   “你往对面看,有个叫‘夜归人’的小卖部,那俩小子进去买东西了,你过去接下,我开着车呢,先不说了。”   姜一衍看过去,对面商铺一楼开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经过的时候扫过几眼,从来没进去过,边往对面走,边说:“你自己走了,把两个小孩扔店里,出了事谁负责?”   “能有什么事,他俩不祸害别人就行了,好了不说了,你搞定。”   很多时候姜一衍拿他这个姐姐毫无办法,父母过世他总觉得亏欠姐姐,每逢过年过节,别人带着孩子老公大包小包回娘家,姜惠通常会在那一天沉默不语,姜一衍只想补偿她。   沈临桉刚交完班,店里来了两小朋友,一进门问:“有香蕉味冰淇淋吗?”   另一个小朋友补充:“笨蛋,舅舅说做人要有礼貌,你还没加称呼。”   “那我再重新问一遍,哥哥有香蕉味冰淇淋吗?”   沈临桉蹲下,笑眯眯的看着这俩圆滚滚的小屁孩:“小朋友,大清早就吃冰淇淋啊,你们家长呢?”   “没有家长。”   “我们自己就是家长。”   “家长说能吃才可以吃哦。”   这还是曾经自己家开小卖部吸取的教训,那会儿有个小朋友自己跑去店里买可乐,后面被家长找上门,说店主不负责任,给小孩子卖可乐,把小孩肠胃喝坏了,以至于现在看到小朋友来买东西他都会先问问家长在不在,尤其是容易引起争议性的商品。   “可我们有钱,我们可以买。”   沈临桉伸出一只手指摆摆:“有钱也不行,冰淇淋要家长才能能卖。”   “骗人的吧,哥哥我们不买了,去其他地方买。”   “好,弟弟我们走吧。”   沈临桉向门口张望,还真没见着家长,该不会是走失的小孩吧?   “诶,等等,有香蕉味的软糖你们要吗?”先将他们哄住,等家长过来找吧。   俩小屁孩子被吸引:“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沈临桉给他俩各拿了一袋软糖,找来两张小凳子让他俩坐着吃,他自己也拿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蹲在旁边跟俩兄弟闲聊:“小朋友,你们多大了?”   “我七岁,我弟五岁。。”   沈临桉又随口找话聊:“今天怎么没上学啊?”   “哥哥你真笨,今天星期六啊。”   不知道家长是真的心大还是不知道孩子出门了,到现在还没来找。   “小朋友,知道你们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哥哥举手:“知道。”   弟弟接着说:“但是舅舅说不能轻易把爸爸妈妈电话告诉别人,所以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沈临桉语塞:“那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去?”   “不行,舅舅还说了,自己家的地址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好家伙,这舅舅,防拐意识挺强啊。   “你们舅舅……挺厉害啊。”   “那当然了,我舅舅以前扛过枪。”   “还抓过坏人。”   沈临桉没耐心含那根棒棒糖了,嘎嘣几声嚼碎,跟着点头:“厉害啊。”   “对,我舅舅还会飞。”   “没错,还会抓妖怪。”   画风逐渐跑偏,反正这会儿店里也没客人,沈临桉觉得童言童语也挺有意思。   姜一衍一进小店门,看见门边三个黑色脑袋排成一排,好巧不巧听到“我舅还会飞”这句,“马奕荣,马奕耀,站起来。”   沈临桉看着停在面前的黑色马丁靴,听着熟悉的声音,咬着棒棒糖棍儿缓缓抬头,故意问:“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叫姜一衍?”   姜一衍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沈临桉,低头看他,回:“没有,只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   “哦,是吗,我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不对,是一模一样的人,但他腿脚不方便,不像你,能站能走。”   这家伙,呛起人来挺像回事儿。   “嗯,你说的应该也是我。”   沈临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腿没事?”   “没事。”   沈临桉站起身,嘴里的棍儿从左边旋到右边,拍了拍手:“哦,是吗?果然,会飞的舅舅就是不一样,腿瘸了还能站起来。”   姜一衍嘴角很轻微的往上扬了扬:“腿只是骨折。”   “姜老板,逗我好玩吗?”   “没逗你。”   “为了以身作则劝我不要有轻生的念头,不惜坐轮椅骗我腿不会好,是我道行太浅,佩服。”   姜一衍拍拍俩小外甥的脑袋,让他俩到门口等着,上前抓沈临桉手腕:“烧退了吗?”   沈临桉用力抽回手:“费这么大心思骗我,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好骗,还是因为你的英雄主义作祟,你是不是以为你能拯救所有的人?”   “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一衍不太习惯他咄咄逼人的样子,生硬的解释:“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   “那真是谢谢了啊。”   姜一衍不知道该回他回什么,皱了下眉。   沈临桉面无表情:“两包软糖,九块八。”   “好。”   姜一衍转身扫收银台上的二维码,再次解释:“没有骗你的意思,前段时间是真的不能走。”   “哦,”沈临桉偏头笑了下,“不用解释,我根本不在乎。”   看着三人走向马路对面,沈临桉将自己吃的那根棒棒糖钱补了,想到之前去帮他洗澡的一幕,越想越气愤,狠狠骂了句:“大骗子,王八蛋,但愿以后再也不要碰到你。”   发了几分钟呆,又自喃:“以后惜拾也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第21章 姜老板,好绝一男的   晚上回家照镜子,耳洞还真的闭合了,沈临桉放弃了再去打一个的想法,在遗愿清单上把“打耳洞”那一栏画了个对勾,也算尝试过了,就算它完成吧。   姜一衍在姜惠接走俩小屁孩儿后开始打扫房间,自那次沈临桉过来收拾过房间,现在很多物品的摆放、陈列、收纳,都延续着沈临桉的整理方式。   收拾完卧室,又去收冰箱,冰箱总是很乱,不知道沈临桉是怎么收的,上次在他家,他那里是没冰箱的,就一个小餐柜,柜子收的整整齐齐。   犹豫了几秒,给沈临桉发去信息:“请教冰箱收纳方法。”   为了显得不那么生硬,后面补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外加一个“谢谢”。   沈临桉回信息很快:“咨询250,上门收纳350。”   还好,没拉黑,姜一衍给他转了251,谁也不想当250不是。   沈临桉哼了声,点收款,谁能跟钱过不去呢,那不是250么。   点完收款,找出之前拍的整理冰箱的视频发给姜一衍。   姜一衍再次回复抱拳表情包。   沈临桉应付性的回“谢谢老板”。   而后数天他们没再联系,也没什么事需要联系。   沈临桉照旧上着他的班,最近又把收纳整理的活儿接了回来,他在某短视频APP注册了个帐号,不定期在上面发布收纳小技巧,大部分是他工作中经过客户同意拍下的,慢慢也涨了不少粉丝,接了几笔订单。   姜一衍最近也忙,店里打算重新装修,将一楼桌椅全换了,桌子换成实木的,椅换成布艺的,大门也得重新改装,门口留一半作拍照区,社会节奏快,不跟着变通很快会被淘汰,喝说做老客户生意多,但给客人最好的用餐环境和体验,是稳固客源的基本条件。   林然从仓库收了一大堆纸箱出来,全堆在后门,江又东踢了脚纸箱:“叫了收废品的人过来吗?”   “叫了叫了。”   “河东废品站的?”   “不是,不叫他了,那人太奸诈了,每次故意压称,上次卖了那么一大堆纸箱和易拉罐,才卖60块钱,浪费我时间,宁愿卖给别人。”   江又东也挺看不顺眼河东废品站那几个小年轻的,流里流气的,之前还专门上门打招呼,要求这一块儿所有商家废品都能卖给他们。   “这次叫了谁来收?”   林小柯抱着刚找出来的一堆卡片扔进纸箱堆,接过话头:“叫了附近的一个大爷,那大爷人很好,上次我妈卖废品,不小心把装着戒指的盒子也给扔里面了,大爷给我妈送回来了,我妈一直叮嘱我有什么废品尽量卖给那大爷,人家挺不容易的,人又实在,老城区这块好多人知道,平时捡捡破烂什么的,是我打电话让大爷来收的。”   江又东没说话,掐掉手里的烟过去帮忙捆纸箱。   大爷来得很快,称的很仔细,算和价格也合理,走的时候林然叫他:“大爷,您贵姓啊?下次还找你。”   “客气了客气了,免贵,姓周,他们都叫我周老头,住的不远,就在前面留春巷,谢谢你们了。”   沈临桉今天早班,下午四点下班,经过惜拾时看到姜一衍拿着图纸在指挥工人量大门,顿了顿,没打招呼,从门前经过。   姜一衍从玻璃门看到他的身影,回头,只看见一个头发被风吹得翘起的背影。   刚走进小院,看到周惜云带着周康康出门,“去哪?”   周惜云指指后面:“去给爷爷帮忙,今天收了很多纸箱。”   “我也跟你们去。”   “不用不用,没多少活儿,你回去休息吧。”   “那行吧。”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沈临桉开始拍叠衣服、整理衣服、衣服分类的视频,拍好后上传至短视频网站,一折腾一小时很快过去了。   刚想喝杯水,周惜云电话打了进来:“桉哥,你快来,出事了!”   听着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沈临桉心跟着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康康出事了吧?顾不上太多,赶紧往废品站跑。   废品站就在他们住的巷子后面不远,一间简陋的铁皮屋,每次收到废品都会在铁皮屋前整理干净再搬进屋内。   沈临桉赶到时只看见几个年轻人拿着铁棒砸着周大爷的三轮车,周惜云护着周大爷,拉着康康,在一旁大声跟他们理论。   “你们干什么!”沈临桉冲上去,拦在几个面前,回头冲周惜云喊:“报警!”   那帮人停了下来,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哈哈,报警?你报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为首的掏出一张纸,速度太快,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只看见左下角盖了个红色的章,那人嚣张的笑着:“看到没?街道办盖的章,这一片所有商户废品由我们河东废品站收,这老头居然敢收我们的废品!”   沈临桉丝毫不惧怕他们手中的铁棒:“哪个街道办?电话多少?”   “怎么?你想打架?不光街道办,这一片商户都知道,废品只卖给我们,我现在合理怀疑这些废品是你们偷来的!”   周大爷气得直咳嗽:“你、你别血口喷人,老头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偷过东西,是那家人卖给我的!”   “你说卖就卖?这一片谁不知道废品我们老大收?”   沈临桉替周大爷顺胸口:“大爷,别气。”   “就是他们卖给我的,那家惜拾小酒馆,我没偷过!”   “惜拾一直是我们收,怎么今天就被你给收了?”   沈临桉打断他们:“大爷说是店家自己愿意的,那就是店家愿意的,你们说你们有文件批准了所有商户必须卖给你们,那也得商户愿意,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难不成人家愿意卖给大爷,还得经过你们同意?”   “你算什么东西,我说他偷的,就是偷的,闪开点,哥儿几个,把这老东西的破房子全给我砸了!”   “等等,”沈临桉再次上前拦在三轮车前,“行,那我们找店家对质!让店家自己说说大爷有没有偷,如果没有,请你们马上离开。”   “你想找打是吧?”   沈临桉仰首:“我现在不想打架,只想解决事情,但如果你们想打架,我也没在怕的!”   姜一衍还在研究图纸,电话响起,是沈临桉,接通,听他简明扼要讲明情况,眉头微皱:“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家后面那条小巷,铁皮屋。”   姜一衍把林然和江又东都叫上,姜一衍骑电动车,江又东骑摩托车载着林然,几分钟后到达废品站,老远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小年青正拎着铁棍往沈临桉身上招呼。   沈临桉抬起手臂欲挡,想象中的疼痛没落在他身上,反而是黄毛发出一声惨叫。   姜一衍人还跨在电动车上,一只手将黄毛手臂反剪,冷声道:“法制社会,恶意殴打他人,涉嫌故意伤害罪,可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操,你他妈又是哪来的?兄弟们,还不快上!”   姜一衍松开黄毛,翻身下车,顺势将他一脚踹翻在地,往嘴里塞根烟,叼着烟,撸起袖子露出整条纹身的手臂,抢过黄毛的铁棒,在手里掂了掂:“怎么上?一个一个,还是一起?”   江又东左右摇了摇脑袋,热了热身,捡起一旁的铁锹:“你们想怎么上?”   林然不甘示弱,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竹竿抵在胸前:“对,你们想怎么上?来啊!”   江又东“啧”了声,把林然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沈临桉呆住了,我靠,姜老板,好绝一男的,那花臂太他妈帅了!   还是正事经紧,沈临桉把情况再次重复了一遍,姜一衍都不用问江又东和林然,肯定地说:“我就是惜拾老板,废品是我卖给大爷的,有意见?”   黄毛再次拿出那张所谓盖过章的文件:“我们有政府批文,这一带的废品全由我们收!”   “哪个部门?负责人是谁?”   黄毛被他的气势吓到,怂到一旁打电话:“你等着,我让我们老大带着负责人过来跟你说。”   姜一衍也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留春巷9号后面的空地,尽快过来。”   持完电话,姜一衍冲沈临桉抬了抬下巴:“站我身边来。”   作者有话说:   桉:帅迷眼了!   小小声讨海星,谢谢呀 第22章 善解人意   姜一衍的形象在沈临桉眼里瞬间高大了,他“哦”了声乖乖站到姜一衍身边。   啧,这该死的安全感,衬得自己有种小鸟依……不对,小弟跟大哥的感觉。   沈临桉挺了挺胸膛,双手抱胸,大有种“大哥在此,而等岂敢放肆”的气势。   很快,黄毛叫的人过来的,那出场方式,合理怀疑他们老大是斧头帮的死忠粉丝,十来个人,清一色的黑色礼帽,黑色西装,倒是没拿斧子,一行人往姜一衍面前一站:“小子,挑事儿?”   姜一衍神情丝毫没变化,眼神坚毅:“文件带了吗?哪个部门批准的?负责人是谁?盖的什么章?”   “呦呵,还挺嚣张,文件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一片谁不知道废品都由我们收。”   “给谁收是商家自由。”   沈临桉点头附和:“对,跟做生意一个道理,不能强买强卖,再说了,你们收4毛,其他人收7毛,你们不是抢劫吗?”   为首的黑衣把帽子一摘,递给黄毛:“你想看就看?”   姜一衍站着没动,“等下我怕你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双方弩张剑拔,沈临桉莫名有点紧张,这人数差距属实过于悬殊,他这边,姜老板和他俩个兄弟,加上他,外加三个老妇病弱,这要动起手来自己倒是不怕,怕的是周大爷他们受伤。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口哨声,两辆摩托车停在中间,车上四位大哥下车,跟姜一衍握手:“衍哥。”   姜一衍冲对面黑衣帮扬了扬下巴:“他们有政府盖章文件,强制性要求附近所有商户将废品卖给他们。”   来人走到黑衣帮面前,从上衣内口袋掏出一样东西亮在黑衣面前:“文件呢?拿过来。”   黑衣老大看了眼证件,不屑道:“文件是街道办威哥签的字,威哥你应该知道吧,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这一带就连派出所所长看到他都得称他一声大哥,你算老几!”   “威哥?哪个威哥?”   “何建威,你记住了!”   来人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何建威是吧,街道办何建威?”   电话接通,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姜一衍的兄弟只说了一句话:“何建威你给查查,查查他都有什么权限,行使了哪些权利。”   三分钟后,黑子老大电话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们所谓的“威哥”来电话了。   只见黑衣哥脸色巨变,秒怂,点头哈腰给人点递烟:“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就……吓唬吓唬他们,闹着玩的,那个,想卖谁卖谁,我们也是为了西区环境卫生着想,收过去的废品都会按要求处理,都是为了西区的人民服务。”   “是吗?那西区人民可得感谢你们,走吧,哥儿几个,一起去你们废品处理厂看看,看你们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一行人跟刚刚来的四个人离开。   沈临桉全程目瞪口呆,扭头回姜一衍:“你朋友何方神圣?刚掏出来的是什么秘密武器?”   说着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是这个吗?”   姜一衍抬手替他按下去被风撩起的头发:“不是。”   “那是什么,一掏出来那帮人立马怂了。”   “警员证。”   “哇!酷啊!姜老板,你的朋友是警察啊?便衣吗?”   林然得瑟的接话:“当然,刚那几个都是老大的朋友,经常来店里吃饭的。”   沈临桉对姜一衍竖大拇指:“姜老板黑白两道通吃啊。”   “什么啊,我们老大以前可是警……”   姜一衍打断林然的话:“去看看大爷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又东踹了林然一脚:“话多。”   沈临桉虽好奇,但也没追着问,去扶周大爷,好在没事,只是被气到,周惜云小声问沈临桉:“这不是上次给你送外卖那人吗?看着有点吓人啊。”   “哦,他马甲有点多,习惯就好了,你先扶爷爷回家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等周大爷他们离开,沈临桉上前向姜一衍三人道谢:“姜老板,还有两位小哥,今天多谢你们了。”   林然摆手:“不谢不谢,我们也有责任,谁知道卖个废品还搞出这么多事。”   江又东哼了声:“这里面水很深,废品还是有一定的利润空间的,看他们这阵仗,肯定不光只是收废品这么简单,保护费,地下交易肯定少不了。”   “那就这么放任他们这样?”   姜一衍说:“放心,有人会管。”   “那个,”沈临桉指指他手臂,“你什么时候纹的花臂?还挺酷的。”   姜一衍挽起袖子,当着他的面从林然口袋抽出一张纹身贴,“来之前纹的。”   沈临桉没想到他也有冷幽默的时候,笑道:“姜老板,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一衍没接他的话,让林然和江又东先回店,他则是留下来帮忙处理地上被扔的乱七八糟的纸皮,沈临桉过去跟他一起整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以前当过警察啊?”   “嗯。”   “我小时候也梦想过当警察,还有医生,老师,最后什么都没做成。”   “你现在这样也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一定是医生、警察或老师,职业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本性才是。”   沈临桉笑了下:“你说的对。”   整理完沈临桉邀请姜一衍去家里喝茶:“虽然你之前骗了我,但今天你帮了我,一码归一码,还是得谢谢你,要上去喝杯茶吗?”   原以为姜一衍会拒绝,不想他一口应下:“好。”   然后跨上他的小电动车,对沈临桉说:“上来。”   “大哥,这车,这小身板,你忍心让它载我们两个吗?”   “那你骑,我走过去。”   “算了,那还是让它驮咱俩吧。”   跨坐在电动车后面,看着姜一衍因腿长曲向两边的腿,忍不住想笑,这个姜一衍,外表看着冷漠,有时还挺可爱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对,反差萌。   姜一衍从后视镜看到他弯起的眉眼:“笑什么?”   “啊?我没笑。”   “笑了。”   “笑你可爱,笑这辆小电动车跟你气质不符。”   “那我应该骑什么样的车?”   “黑的,赛车款,很高的那种,配银色头盔,你往上面一坐,腿一跨,肯定会引起一条街的人尖叫。”   姜一衍没接话,轻咳了声:“到了。”   上楼时沈临桉走在前面,姜一衍跟在后面,目光落在他耳垂,耳洞处已闭合,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到了,你先坐会儿,额,不好意思,没有沙发,只有椅子,你随便坐,我去烧水。”   烧好水才想起来,家里连茶叶都没有,之前奶奶喜欢,买了好几种,上次去安康院将家里所有的茶叶都给她带过去了。   “姜老板,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家里没茶叶了。”   姜一衍不忍看他局促的表情:“我习惯喝白开水。”   沈临桉小声说:“你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最终水没喝成,姜一衍接了通电话,走到厨房门口,说:“沈临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沈临桉刚在厨房柜子里翻出两包茶包,那还是之前带奶奶去市区看医生时住酒店,酒店里提供的免费茶包,被奶奶拿了回来,放柜子一直没舍得喝,等他应声时姜一衍的脚步声已踏至楼梯间。   “好吧,我刚想告诉你我找到茶叶了,等下次有客人再给客人喝吧。”   说完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嗨,哪有什么客人,先放着吧,哪天想喝了自己喝。” 第23章 荔茸香酥鸭   晚上,周惜云过来敲门:“桉哥。”   “在。”   “你不是跟惜拾老板认识吗?爷爷说让送筐咸鸭蛋过去,感谢他们今天的帮忙,你能不能帮个忙送过去?康康今天被吓到了,爷爷也有点不舒服,我走不开。”   沈临桉原想说姜一衍应该不会收,这些都是爷爷自己腌制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没菜的时候拿出来对付一餐,又知道周爷爷的为人,不喜欢欠人人情。   “好,我现在送过去。”   姜一衍、江又东、林然三人正在研究下一周的菜谱,虽说店里没有菜单,但作为餐厅管理者,还是会事先一周将下周菜单列出来,上周卖的好的菜式,会留用,隔一周或几周再返场,卖的不好的会淘汰,返场机率极小。   “这道小菜可以撤了,一周也就卖了3份。”江又东指着菜单上的凉拌黄瓜萝卜条说。   林然附和:“对,客人反应天气太冷了,这道菜本身就是冻一冻才好看,不适合这季节。”   姜一衍盯着菜单,犹豫了半分钟,说:“留着吧,份量做少一点,一周做一次,放冰箱,卖不出去当配菜送给客人。”   “那没吃到的客人岂不是有意见?”林然问。   姜一衍说:“放在固定的几款快餐饭里当配菜。”   “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留着这道菜?直接淘汰不行吗?”   姜一衍没解释,只说暂时先这样。   沈临桉走到一半下起小雨,拎着鸭蛋不敢跑太快,走到惜拾时已湿了肩头,推门进去,这会儿客人不多,沈临桉和他俩个小兄弟正在吧台商量着什么。   “姜老板。”   姜一衍抬头,灯光下沈临桉的头发丝儿闪着星星点点晶莹的光,两肩半湿的深色像是染了一层浅墨。   他从吧台快步走出来,顺手拿过一盒纸巾,抓出几张按在他头发上:“下雨了吗?”   “对,小雨。”   “怎么不带伞?”   沈临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走了一半才下,懒得倒回去拿,这是周爷爷自己腌的咸鸭蛋,谢谢你们今天下午替他解围。”   姜一衍接过,放一旁桌上,“帮我谢谢大爷。”   “你们在开会啊?我任务完成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等,”姜一衍叫住他:“雨大了。”   沈临桉看向门外,确实大了:“还好走的快,不然这会儿淋成落汤鸡了。”   姜一衍替他吸干头发上的小雨珠,又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让他擦肩上的水,“还没吃饭吧?”   “还没。”   林然常常有着别人没有的敏锐感和一切不在特定时候发挥的小机灵,他上前,说:“这都八点了,要不就在店里吃吧,店里其他人早吃过了,就我们仨没吃。”   江又东以为姜一衍会嫌林然多嘴,不想姜一衍跟着说:“我们也没吃,一起吃吧,林然,准备开饭。”   “好的老大,马上开饭。”   沈临桉揉着一团纸巾:“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过来坐。”   江又东在后厨说林然:“长进了,挺会做人啊。”   林然小声“切”了声:“你以为我是你啊,你没看老大对他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吗?你见过老大替别人擦头发吗?你看今天老大接到他电话时多紧张,跑得多快,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老大重情重义,多了一个知心朋友,老大这两年都没结交过新朋友,突然有一个不得好好招待?”   江又东哑口无言,默默对林然竖大拇指:“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什么长进,你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也挺好的。”   林然端着菜往外走:“你把汤端出来。”   沈临桉一看菜式,眼前一亮:“粉蒸肉!好久没吃了!”   林然介绍道:“老大做的,新菜式,还有这个,荔茸香酥鸭,梨片绘虾仁,还有这道甜品,樱桃酒酿,很适合这个季节吃,小哥你尝尝。”   沈临桉咽了口口水:“等人齐再吃,哦,还有,我知道你叫林然,听见姜老板叫你了,我叫沈临桉,你可以叫我小沈,小临,小桉,都可以。”   林然坐到沈临桉身边:“好吧,小桉桉,这位,黑脸哥,江又东,老大叫他二东。”   沈临桉向江又东点头:“东哥。”   “他说的没错,跟着老板叫我二东就行了,你坐,我去厨房看看。”   林然揽着沈临桉脖子:“对,叫他二东就行了,小桉桉。”   姜一衍走过来,拎着林然衣领将他提到隔壁座位:“别乱叫。”   沈临桉问出他好几次想问没问出口的问题:“他们为什么都叫你老大?”   林然开玩笑道:“因为大哥在道上混过啊。”   “别听他的,”姜一衍说,”我年龄最大,起初他们都叫我大哥,叫着叫着叫成老大了。”   说完他又去了厨房。   林然又往沈临桉那边挪:“有次店里来了一群人,那天正好老大跟二东研究新菜失败,高压锅炸了,他俩一身狼狈的冲到前厅,二东喊了声‘大哥,快跑’,把那桌客人全吓跑了,还以为是什么黑社会火拼放了炸弹,当下报警了,事后发现乌龙一场,他们报警的原因既然是听二东喊了声老大,按他们的理解只有黑社会帮派才称呼大哥,所以咯,后面我们都喊老大了。”   沈临桉说:“你们不觉得喊老大更像黑社会帮派吗?”   “还真是,不过习惯了,不好改了。”   姜一衍端着小凉菜过来再次将林然拎走。   “老大你去拿凉菜了啊,这么大一盘,谁吃啊?”   沈临桉盯着凉菜:“我吃,我喜欢,上次吃过一次想念很久了,还想偷偷问姜老板配方呢,又怕不礼貌。”   姜一衍踹了脚林然:“去摧摧二东。”   林然扯着嗓子喊:“二东,你老板喊你吃饭了,吃饭都不积极,你还能干什么!”   姜一衍将筷子递给沈临桉:“吃吧,不用等他。”   林然先带头夹了一口香酥鸭:“对,他对吃饭不感兴趣,小桉桉,我们先吃吧。”   姜一衍一个巴掌落林然后脑勺:“别乱叫。”   林然委屈:“那叫什么?算了,还是小哥吧。”   江又东端着刚热过的汤出来:“聊什么?”   “没什么,就等你吃饭。”   那盘凉菜只有沈临桉一个人吃,吃到一半姜一衍把盘子移走:“吃点热菜。”   “哦,好。”   沈临桉尝了口荔茸香酥鸭:“嗯!好香啊,我还以为是荔枝做的,还想着会什么黑暗料理,不过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荔枝?”   “冻的。”姜一衍解释。   入口时第一感觉是酥脆,而后嫩滑松软,最后才是鸭肉的香嫩,配上柠檬汁的清香,醒胃可口,回味无穷。   姜一衍跟着他夹了一块:“荔茸是芋泥蒸熟后的叫法,跟荔枝没什么关系。”   林然话痨:“对,做法也简单,香芋蒸熟后压成泥,再加上调味料,搓匀成细茸,鸭肉脱骨,先卤,入味后再将荔耸酿填上去,涂上粉浆下锅炸,摆上盘的时候是荔茸在上、鸭肉在下,最后挤上柠檬汁,就成了现在吃的这道菜了,这还是老大之前去旅游的时候吃过的,回来自己试着做了,对吧老大。”   江又东在桌下踢了林然一脚:“简单?简单明天你做一份出来。”   “我就算了,嘿嘿,还是吃更简单。”   沈临桉看着他们拌嘴,突然很羡慕姜一衍的生活,忙碌,热闹,又有种舒心的平淡。   姜一衍见他停下来,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很好吃,店里是要装修吗?我看门口放着工人的梯子。”   “嗯。”   沈临桉停下筷子:“现在的风格我很喜欢,很期待这次姜老板选的风格。”   姜一衍没接话,掏出手机划开屏幕递到沈临桉面前,沈临桉看过去,是手绘图纸,不是特别专业,但一目了然:“图纸?”   “给点意见。”   作者有话说:   沈小桉:我喜欢的小菜! 第24章 同撑一把伞   坐对面的林然一块正往嘴里递的香酥鸭掉桌上了,老大对这位小桉桉也太信任了吧?   江又东默默替他夹起掉桌上的鸭肉,略带粗鲁地塞进他口中。   “我家以前开过民宿,基本三年会重新装修一次,各种风格都试过,看定位和人群吧,惜拾的定位偏年轻,都是在市区工作住老区的人,他们忙完一天的工作,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任他们消去一天的疲劳,我个人觉得风格可以偏温馨,偏简洁。”   姜一衍说:“嗯,我也这样想。”   “现在的图纸是找装修公司设计的吗?”   “不是。”   林然插了一嘴:“是老大自己画的。”   沈临桉向姜一衍投出赞赏的目光,越接触,越敬佩,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低调的人往往更容易给人惊喜。   “如果是我来设计,门口可以留一块地方,放一桌小圆桌,铺上桌布,配两张椅子,供客人拍照用,后面做花墙,多肉或绿萝、紫藤都可以,说不定会成了店里特色之一,拍成为网红打卡地,现在小姑娘喜欢发朋友圈,肯定有人会问地址,相当于隐性宣传。”   “哇,小哥,你跟老大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那天也是这样说的。”   沈临桉突然有点尴尬,班门弄斧的感觉:“那个,我随便一说。”   姜一衍却很认真:“你说的很好,方便的话,能出个全店设计图吗?”   “我可以吗?”   “你可以的。”   沈临桉露出个笑容,“那我试试,这几天看看能不能画出来。”   林然已经忘记吃饭这回事了,他感受到了前受未有的危机感:老大变了,老大糊涂了,老大的高冷呢?   江又东倒是胃口挺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接近九点店里进了一伙人,三男一女,女生看起来有点迷糊,被两个大男人架着进来的。   其中一个男人进门便喊:“一打啤酒,四杯伏特加,小菜随便上,要快。”   林然应声:“来了!”   女生应该是先在别的地方喝过一轮,这会儿小声抗议:“不行了,别算我的份,喝不了了,我想吐。”   其中一个穿着紧身上衣男人拉着女生往洗手间方向走:“想吐啊?没关系,哥带你去吐,吐完接着喝,女孩子喝点酒怕什么,那个女生不喝酒,就你,女中豪杰,说好跟我们拼酒,别怂!”   女生几乎被他半抱着往洗手间走,正好啤酒上桌,桌上剩下的两个人相互对了下眼神,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啤酒杯。   这一幕刚好被沈临桉他们这桌看到,屏风挡着,那两人丝毫没留意他们的举动被老板几人看的一清二楚。   沈临桉起身,想去阻止,至少给女生提个醒,屁股刚离开凳子,被姜一衍按回去,他皱眉,看了江又东一眼,江又东会意,端着一碗汤往紧身衣男那边走,一个“不小心”一碗汤泼到男人身上。   “操!你他妈瞎啊!知道老子衣服多少钱吗?泼我一身!”   江又东:“抱歉,衣服我赔,小柯,过来搭把手。”   林小柯接过女生,问女生哪儿不舒服,女生说想上厕所。   扯着湿衣服怒气没出发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女生被林小柯带走,奈何他手腕被江又东擒住,无法动弹。   沈临桉小声问姜一衍:“你看到了?”   “嗯。”   又问:“这几个看起来不好惹,你管了他们闲事,对生意会有影响吧。”   姜一衍反问他:“我不管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出头?刚才我要是没拉住你,你打算怎么办?上前理论还是送上去挨揍?”   沈临桉不好意思的笑:“我这可不是逞英雄啊,单纯看不过女生被欺负。”   “交给我。”   那边已经吵起来了,三人围着江又东,又是要赔衣服,又是说江又东非礼了他们妹妹,这会儿宵夜的客人多,几个熟客询问原由,皆被林然劝了回去。   眼看就要动手,姜一衍不慌不忙走过去,“打架可以,出去打,店里东西打坏了照价赔偿。”   “行啊,出去打!”   姜一衍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往外走,身后其中一个男人抄起桌上的酒瓶对着姜一衍后脑勺砸去。   一切发生太快,沈临桉站的远,本能的大叫:“姜一衍!小心!”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几近停止,他不想姜老板受到伤害。   眼看酒瓶就要落到姜一衍后脑勺,火光电石之间姜一衍一个偏头,转身,反手将偷袭者脑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截过酒瓶,“砰”一声砸在桌角,酒和碎玻璃散落一地。   姜一衍将破酒瓶抵在那人脖子大动脉处,冷声:“还要打吗?”   “不、不打了,大、大哥,我错了……”   最后,事情完美解决,林小柯带女生去监控室看了监控,林然报了警,三个给女生下药的人被带走,尽管他们一再解释酒里放的只是泡腾片,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句话:“去派出所解释吧。”   女生再三道谢后离开,店里重新恢复先前的安静,沈临桉后知后觉,“你们这配合打的好啊,解救的解救,看监控的看监控,报警的报警。”   林小柯一脸骄傲:“那当然,我们开店那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这种套路女生欺负女生的,隔几个月一次,温柔点的做法,我趁上菜时偷偷给女生塞纸条说明情况,聪明的女生会找借口先行离开,粗暴点的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了。”   “这样生意不会受影响吗?”   “当然会呀,严重的时候店都被砸过,可是老大说了,看到就要负责,别人过来吃饭,不能让她们在我们店里受欺负受委屈。”   沈临桉默默看向姜一衍,他真的是个好老板。   事情解决完雨还在下,沈临桉站在门口,端着杯姜一衍替他泡的茶看着雨滴从屋檐落下,偶尔挽在一起挤在一把伞下匆匆跑向大门的年轻男女们,他们统一的动作小跑着到门口抖身上的雨,而后收伞,抖落伞上的雨水,最后边抱怨天气边进店。   沈临桉觉得很有意思,大概是太久没闲下来注意过身边的人和事了,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姜一衍出现在他身后,左手拿着那把串着核桃小篮子的黑伞,右手拎着几个食盒,说:“走吧,送你。”   “不用不用,这雨不大,过会应该停了,你忙你的。”   “不忙。”   一句话将沈临桉的拒绝顶了回去,今晚店里确实不忙。   走出门沈临桉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两个人同撑一把伞,明明店门口还挂着好几把伞,他刚怎么没想到借用一把,待会儿让姜一衍带回来就行了。   姜一衍走在他身边,两人挨着很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柠檬的香气和酒的香甜,不知道他今天为客人调了什么酒。   “走过来点。”姜一衍突然出声。   沈临桉赶紧站过去,抬头,看见雨伞全往自己这边倾,主动要求他来撑伞:“你拎着东西,我来撑吧。”   “好。”   接伞时两人指间相触,他的指尖很暖,手臂也很暖,隔着外套都能传递热源,沈临桉学着他,将伞往他那边倾斜,姜一衍看了眼,没说话,将伞扶正。   作者有话说:   最近带新人,估计还得忙半个月,等更的朋友们辛苦啦   闲聊五分钱的,带了三个妹子,走了俩,今晚带留下的这妹子出去吃了顿饭,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第25章 你是不是什么都会?   两人独处好像有点尴尬,走进留春巷,地面积了浅浅的一层水,二人重叠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极为悦耳,沈临桉很喜欢听雨水被鞋底带起来又回落的声音,细细的,沙沙的。   “我喜欢下雨天,”沈临桉说,“下雨的时候感觉心都是静的,也喜欢听走在雨水里的声音。”   姜一衍静静听着,“嗯。”   “你呢?”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沈临桉不想一路太安静,开始找话说:“往年秋季好像很少下雨,今天看天气预报,未来几天有大到暴雨。”   “其他省市台风引起的,今年天气确实反常。”   到沈临桉院子门口,停住,将伞还给姜一衍:“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姜一衍接过伞,“好,东西你拿着,上面两盒给你的,下面三盒给周大爷。”   沈临桉愣了下,他还以为姜一衍拎着盒子是顺便要去送外卖,接过,机械化的说着谢谢。   “送你到屋檐下,雨又大了。”   站在屋檐下看着姜一衍离去的背影,明明那把雨伞很大,他一个人撑着竟也很和谐,仿佛为他量身打造。   敲开周爷爷家的门,周惜云探头:“送鸭蛋送这么久?”   沈临桉点头,将上面两个盒子拿起来,其他递给周惜云:“惜拾老板送的。”   “是什么?”   “我也没看。”   周惜云打开,全是吃的,“哇,红烧肉,还有鱼,这个是什么?糖蒜,爷爷肯定很喜欢!”   打开自己的两盒,一盒凉拌黄瓜萝卜条,另一盒装着樱桃酿丸子,吃饭时有这道甜品,太饱没吃,不想姜一衍给他装了一盒。   他叫周惜云:“拿碗过来,分你们一半,大家一起尝尝。”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爷爷和康康都睡了,我睡前不吃东西,你拿上去吃,早点休息。”   “好。”   雨下了一整夜,往年秋冬天雨水好像没这么多,这场雨下到整个留春巷的路面全被水浸泡,原本老城区排水系统就不好,再加上这近年无人疏通,导致整条巷子全被淹了,沈临桉六点起,起床第一件事跑到一楼。   周爷爷家在一楼,更惨,屋里所有东西都泡在水里,好在有夏天被淹的经历,周惜云倒也不慌,爷爷找来沙袋挡在门口,她则是一点一点往外舀水。   沈临桉赶紧跑过去帮忙:“怎么不叫我,我昨晚睡的有点熟,早该想到了。”   “我们也没醒,睡到早上才知道,那水又不是一下子涌进屋的,慢慢浸过来的,你不上班吗?”   沈临桉看了眼外面:“今天上中班,不用去那么早,希望雨早点停吧。”   他又冒雨去搬了几个沙袋堆门口,跟着帮忙处理屋子里的积水,“要不你们去我那上面住吧,太湿了。”   周爷爷拒绝了:“不用麻烦,你上面也漏雨吧,别一直在我这里帮忙,你上面也得看着点。”   沈临桉跑回家,果然,卧室和客厅都在漏水,好巧不巧,床被淋湿了一大半,夏天的时候上楼顶补过一次沥青,好像并没起到什么防水作用。   “嗨,算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将床挪了个位置,又跑去顶楼,找了块塑料膜盖在裂缝处,勉强算是遮了点雨,但还是漏。   沈临桉苦笑:“挺好,外面下大雨,躺床上还能享受小雨。”   床垫也湿了,床单不敢洗,洗了怕干不了,拿棉布吸床垫上的水,沈临桉哼着自己都听不懂的歌儿,想着今晚应该带套衣服去店里,家里肯定是住不了人了,在店里对付一晚吧,希望太阳明天就出来。   所以说,无论喜欢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就连喜欢下雨天也要以屋里漏水来换取,不过问题不大,等天晴洗被子晒床垫就好了。   姜一衍一早开车到店,车只能停在店后门,前面没地方停车。   打开前门,积水已到台阶了,幸亏当初装修时考虑到积水问题台阶做的高。   换了双雨鞋拿上工具去疏通附近下水道口,井盖被腐烂的叶子、垃圾袋堵住,清理干净后逐渐露出水面。   林小柯一身狼狈的出现,见到姜一衍跟他抱怨:“老大你知道我今天多倒霉,本想走繁花巷,结果巷口被人停了辆车,停的刚刚好,连条缝都没给人留,我只好绕到另一边走留春巷,走过去才知道整条巷都被水泡了,像海似的,我光着腿走过来的,你看,衣服全湿了。”   姜一衍停下动作:“进去店里换工服吧,拿吹风机吹吹,让二东煮多点姜汤,大伙都喝一碗。”   江又东也拎着工具出现在他身后:“正煮着,林然在看着火,我来帮你。”   林小柯哭丧着脸往店里走:“老城区的排水系统也太差了,留春巷的房子又破又烂,听说下雨还停电,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下雨都怎么生活,尤其是一楼的。”   姜一衍顿了下,扭头对江又东说:“店里你看着,我有点事出去下。”   “你出去还带工具?”   到了留春巷,泡着各种垃圾的积水已经及膝深了,一路清理着下水道口走到沈临桉家的院子外,远远看见三楼阳台一个身影正弯着腰往出水口扫水。   “沈临桉。”   沈临桉起身,循着声源处望,半米深的水中站着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人,那人站姿如树,像一座灯塔矗立在汪洋大海。   这会儿天气很奇怪,太阳挂一半,微微的太阳花照在他身上,霏霏的细雨像是特意绕开他,只留给他一身光晕。   “我在这里,”沈临桉挥手,“你怎么来了?”   “需要我帮忙吗?”   沈临桉笑的很安心:“要,上来。”   阳台全是水,水管堵了,   姜一衍带着工具上楼,看到半身湿的沈临桉,“又不打伞?”   “刚打了,打伞不方便做事,等会儿换衣服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站远点,我来处理。”   他拿着铁钩子将出水口的杂物勾出来,又拿另一头将水管疏通,很快,阳台的积水缓缓往下流,沈临桉弯腰站在一旁看着。   “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就像超人。”   姜一衍弄完两处水管,说:“这不算什么。”   替他整理好楼上,沈临桉回屋拿了条毛巾递给他:“擦擦脸,都是水。”   姜一衍跟着进屋,这才看到屋里也在漏水,客厅放着几个盆,大盆小盆都是滴水的声音,眉头微蹙:“卧室漏吗?”   沈临桉耸肩,摊手:“除了阳台不漏,其他地方都漏。”   “我能去看看?”   “这有什么不能,你看,我去烧开水,上次茶没喝成,今天是真的有茶叶了。”   沈临桉跑去烧水的空档,姜一衍在卧室转了一圈,又跑去楼顶检查,下来时查了查天气预报,今晚依旧有雨。   去厨房时正好看到沈临桉对着手里的两包茶叶发呆,脸上露出少有的难过表情,姜一衍问:“怎么了?”   沈临桉声音很是沮丧,把两包茶叶递到姜一衍面前:“想不到柜子后面的墙也漏水,茶叶湿了,不能喝了。”   这可是家里仅有的茶叶,是他上次找出来特意存着给姜一衍的。   又不能好好招待他了。   作者有话说:   宝们注意防暑哦,多喝水,出门防晒 第26章 陪你淋雨   自姜一衍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是阳光的,灿烂的,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哪怕身处黑暗也极力发着自己的光,可现在的他脸上尽是难过和沮丧。   姜一衍接过他手里的茶叶,很廉价的散装茶叶包,他把茶叶放进水壶,倒入滚水,“没关系,第一遍的水总是不要的,后面的还能喝。”   第一遍烫茶叶的水把大部分茶叶香味带走,剩下的水淡而无味,沈临桉看着他泡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吹了吹,慢慢喝下两口。   沈临桉抿了抿嘴,跟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太猛,烫到直吸气,姜一衍拿起旁边一只空碗接了杯凉水送到他嘴边:“含口凉水。”   吐掉凉水,沈临桉以手扇风给舌头降温,口齿不清:“谢、谢谢啊。”   姜一衍忍不住笑了下:“傻。”   “什么啊,”舌头烫得挺痛的,沈临桉吸着气,“就,不想在你面前表现的太差了,拿喝茶当掩饰,结果你还笑我傻。”   姜一衍继续喝茶:“不笑你,你晚上住哪?”   “去店里住吧,店里仓库有张折叠床,能睡。”   “去我那里住吧,店里住冷。”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平平淡淡,像是跟自己家人说话一样,理所当然的令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但沈临桉还是摇头说不去。   “那交换,你去我那里住,顺便帮我整理房间。”   “我不住你那里,也可以帮你整理房间,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忙。”   姜一衍根本不理,问他:“你几点下班?”   “今晚是十点。”   “好。”   他将喝完的茶杯放回桌面,沈临桉看了眼,那杯淡到比水好不了多少的茶被他喝光了。   沈临桉跟着他下楼,跟他一起把留春巷几个大大小小的下水道口全部清理干净了。   “好了,我回店里,你也该上班了吧?”   “嗯,现在去上班。”   “注意安全。”   沈临桉点头:“知道了。”   看着姜一衍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临桉在原地站了好久。   陈项在朋友圈刷到留春巷水浸街道的视频,特意赶到店里,“我以为你今天没办法过来上班。”   沈临桉挽着裤角,笑道:“老板放心,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则决不请假。”   陈项跟着笑,“你住的地方怎么样?情况严重吗?”   “挺严重的,出行不方便,一楼水倒灌,不过还好,人都是安全的。”   “嗯,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正在跟他交班的同事出来打招呼:“老板,那我先走了,桉哥,你的衣服帮你放仓库了,晚上睡觉记得点灯,怕有老鼠。”   陈项一听,问道:“你晚上睡仓库?之前是没办法,现在店里稳定了,仓库条件不好,不适合住人,危险隐患也大。”   “没有,就今天借住,平时没住,老板放心。”   陈项耐心解释:“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担心我的员工休息不好,是不是因为浸水的原因?我家里还有间空房,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或者我帮你开间酒店房。”   又来一个,早上的姜老板,下午的陈老板,老板们都热衷做善事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吗?   “真的不用了老板,我其实有地方往的,放心吧。”   陈项似乎还挺失望的,“那行,总之,有事可以找我。”   “好的,谢谢老板。”   雨停了几个小时,下午又开始下,沈临桉坐在柜台后对着雨发呆,刚刚给安康院打去电话,工作人员说奶奶很好,在听曲儿呢,又给大伯打电话,大伯那边也挺好的,堂哥在陪他打麻将。   看了会儿雨,联系周惜云:“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好啊,那个姜老板,组织留春巷的人把下水口全疏通了一遍,门口的水都退了,我也在外面帮忙。”   “那就好,还担心你们没地方待。”   “没事,挂了啊,还得去爷爷的废品场盖塑料膜。”   雨一直下到晚上,外卖都没人接单,泡了碗面,原本十点能下班的,交接班的同事说要晚点来,面刚泡好,门铃响起:“欢迎光临夜归人!”   沈临桉抬头,门口是抖着雨伞的姜一衍。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十点下班?”   沈临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来接你。”   还没等沈临桉接话,门铃声再次响起,这次进来的是陈项。   陈项大概以为姜一衍是来买东西的顾客,向他点点头,然后转向沈临桉:“看新闻西区水涝重灾区,你应该是回不去了,我来接你。”   沈临桉看向姜一衍,明显在他眉眼间看到一丝不悦,他赶紧出声:“谢谢老板,我朋友来接我了,我今晚去他家住,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陈项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姜一衍身上,笑着向他伸手:“你好,陈项。”   “姜一衍。”   陈项在店里拿了点儿童零食,叮嘱沈临桉可以早下班,交班的同事没事可以先锁门,沈临桉连连应声,只希望他快离开。   看着陈项的车消失在雨幕他才松了口气。   转身时对上姜一衍探究的目光:“你老板?”   “对。”   姜一衍客观评价:“挺好的。”   沈临桉讪笑:“是啊,待员工挺好的,跟你一样。”   姜一衍又皱眉,沈临桉倒吸了口凉气,这感觉怎么说怎么怪,算了不想了,“那个,我今晚睡仓库就好了,趁这会儿雨小,你快回去吧。”   “不行。”   “姜老板,你别这么霸道。”   “你刚答应的。”   刚只是拿你当挡箭牌啊大哥!   沈临桉叹了口气,不再忸怩,“那我先吃完泡面。”   姜一衍上前一步拿走泡面:“别吃了,家里有吃的。”   交接夜班的贺子沫猛地撞开玻璃门冲进来:“妈呀冷死我了,这天气太奇葩了,下个没完,老天是破了吗?”   骂完才看见站在柜台前的两个人,贺子沫视线落在姜一衍身上,马上站好,理了理头发,淑女又温柔地说:“不好意思啊,来晚了,桉哥你可以下班了,明天你晚点来也没关系。”   沈临桉把泡面抢回去,递给她:“刚泡的,要吃吗?”   贺子沫泡面一级爱好者,赶紧接过去!“那个,我减肥啦,不吃,你回家吧,我待会儿帮你扔掉。”   “那多可惜啊,给我吧。”   姜一衍抢过去,几口将泡面吃完,说:“好了,可以走了吗?”   沈临桉呆呆的看着空泡面碗,贺子沫偷偷拉了下他的衣服:“你朋友?”   “啊,是的,我先走了。”   姜一衍没开车,这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两人各撑一把伞往对面小区走,姜一衍刻意放慢脚步迁就沈临桉的步伐,跟他并排着走,沈临桉突然想起他的遗愿清单,面里有一条雨中漫步,他将伞缓缓拿下垂在手边,说:“突然好想淋雨。”   “那就淋。”   沈临桉愣了下:“我以为你会骂我神经病。”   “你不是小孩子,想做什么都有理由,想淋就淋。”   沈临桉收起伞,仰头淋雨,秋天的雨很凉,砸在眼睛周围有些不舒服,路灯旁边的雨像直线往下坠落,一阵风吹过,细细的雨纱又像飘忽的雾,随风飘向一边。   他望着雨,姜一衍望着他,跟着他将伞收起来,陪他站在路灯下淋雨。 第27章 留宿   沈临桉回过神,看见同样没撑伞的姜一衍,将伞撑开遮在他头顶:“是我想淋雨,不是想你陪我淋雨。”   “没关系。”   沈临桉比他稍矮几公分,站在姜一衍面前微微仰首,笑道:“姜老板,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姜一衍抬手遮挡住他的眼睛:“你刚刚在想什么?”   不想看他的眼睛,明明在笑,眼里含着的却是诉不尽的悲伤,是寂寞,孤独,凄婉和忧伤。   “在想我弟,我弟也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店里旅客会少,爸妈没那么忙,有空陪他玩,妈妈忙的时候脾气不太好,闲下来的时候很温柔,他喜欢下雨天的妈妈。”   姜一衍没接话,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好在他那个人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快,他拂下姜一衍的手,这次是真的笑:“你小时候打过水仗吗?”   “没有。”   “那多无趣。”说着他往旁边一闪,用力对着姜一衍脚边小水坑踩了一脚,水花溅起,湿了姜一衍半身。   姜一衍看着他闹,听着他笑,到雨又变粗了才提醒他:“回去吧。”   “好。”   走到3栋楼下,沈临桉突然说:“姜老板,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完成了一项遗愿,原来两个人一起淋雨比一个人更有意思,至少没觉得冷。   他笑笑:“谢你收留我啊。”   上楼,进屋,姜一衍找了套睡衣扔给沈临桉:“你先去洗澡。”   这会儿才觉得冷,沈临桉打了个喷嚏:“有热水吗?”   “有。”   “好几天没洗热水澡了,我那里热水器坏了,没时间修,能借用你的浴室吗?”   姜一衍“嗯”了声,催促他快点去洗。   “你家那只会说话的鸟呢?”沈临桉抱着衣服问。   “明天带你看,它晚上也是要休息的。”   “好。”   等沈临桉出来,桌上放着一碗姜汤,姜一衍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叮嘱他:“姜汤喝了。”   “你不喝吗?”   “我身体好,从不感冒。”   等姜一衍出来,沈临桉已经躺在沙发睡着了,碗洗干净放进厨柜了,地板上的水拖的很干净,倒是他自己,头发还是湿的。   夜里冷,姜一衍找到毛巾替他擦头发,沈临桉半睁着眼,蹭了蹭他手心:“别动,好困。”   “去房间睡。”   “不想动……”   “要我抱你?”   沈临桉马上坐起来,微闭着眼,“不用,我自己去。”   姜一衍按住他,拿来吹风机,“头发吹几下。”   吹头发时沈临桉半耷拉着脑袋,像是随时会睡过去,“好了,去睡吧。”   “好。”沈临桉迷迷瞪瞪往客卧走,先是撞到墙,后又撞上门框,最后进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眼一闭睡过去。   姜一衍跟在后面失笑,这是有多困!   走过去关了灯带上门,今夜雨大概是不会停了。   半夜被屋外的雷声惊醒,沈临桉起身,揉揉脑袋,拉开窗帘,雨点砸在玻璃上又急又重,手机在客厅,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再躺回床上,总感觉应该上个洗手间再睡,睡前喝的那一大碗姜茶起了作用,刚走到客厅,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一跳,定了定神,绕过去,看清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的姜一衍,小声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怎么醒了?”   “雨太大了,你是没睡还是刚醒?”   姜一衍按压着太阳穴,“刚醒,还早,你继续睡。”   说起他放下水杯起身回卧室。★咬幺☆   沈临桉也没多想,上了个洗手间回屋继续睡。   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清醒不少,再次路过沙发,桌上的空茶杯和沙发窝下去的那块儿区域明显说明姜老板至少在那边坐了一个小时以上。   他是没睡吗?有心事?   沈临桉看着他关闭的卧室门,怔了几秒,返回房间。   隔天,雨停了,沈临桉起床后叠好被子,走出卧室,餐桌上已摆好了早餐。   阳台门开着,带着雨后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姜一衍正在清理阳台的积水和被雨打落的花叶花枝。   “早。”   姜一衍抬眸,“早,去洗漱。”   沈临桉洗漱出来,姜一衍正蹲在地上喂八哥,八哥一见沈临桉,兴奋地直扑翅膀:“帅哥早,帅哥早!”   “早啊小鸟。”   “它有名字,”姜一衍说,“叫公子哥儿。”   沈临桉蹲过去,学着姜一衍的样子给它喂食:“这名字不像你取的。”   “嗯,我姐取的,鸟也是我姐夫送的,他们嫌我话少,送只鸟给我解闷。”   “你不闷啊,刚刚好,”沈临桉摸了摸公子哥儿脑袋,“他晚上不吵的吗?”   姜一衍指指笼子上的黑布,“布拉上,没有光线刺激它,一般很安静。”   所以刚刚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等他起床后姜一衍才拉开笼子上的黑布。   果然,吃饱喝足的八哥开启话痨模式,怕吵到其他住户,姜一衍将笼子拎到客厅,整个客厅都是“老板早,老板好,帅哥早,帅哥好”的声音。   “还真是能叫唤啊,我以为你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习惯了,它吵它的,好了,吃早餐吧。”   早餐后沈临桉抢着收拾屋子,姜一衍也没拦着,他要是觉得做点事能平衡一点,那就由着他做吧。   这次后两人三天没见面,第三天晚上,沈临桉出现在惜拾后门。   姜一衍正蹲在后门垃圾桶旁边喂几只流浪狗,几只小狗围着一只不锈钢盆抢食。   “姜老板!”   姜一衍回头,淡淡应:“来了,晚上吃了吗?”   “吃过了,图纸画好了,我过来交差。”   姜一衍起身,"进来坐。"   两人坐在靠窗的小圆桌,这是店里的9号桌,沈临最喜欢的位置。   今晚林然换了歌单,有几首歌跟店里以往风格不一样,偏摇滚,沈临桉介绍设计图时姜一衍靠的很近:“刚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沈临桉又图纸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最后,姜一衍收下图纸,“你很有做设计师的天赋。”   “那倒没有,小时候见多了吧,那时住的地方,一整条街都是民宿,附近街道不是小清吧,就是各种音乐餐吧,但都没有惜拾这种感觉,惜拾给人的感觉是回家,那些地方给人的感觉仅仅只是消费。”   “过奖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正聊着,一道身影将光源挡住,沈临桉和姜一衍齐齐抬头,一个看起来跟姜一衍年岁相当的男人捧着一束花,浅笑着跟姜一衍打招呼:“阿衍,好久不见。”   姜一衍起身,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敷衍:“好久不见。”   沈临桉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有点奇怪,一个熟络的像是很久没见的老友,姜老板则相反,像是排斥这位朋友的出现,沈临桉主动让出位置,“姜老板,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等等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沈临桉撒腿往外跑,走到门口,听见林然跟林小柯靠在门边聊天:“林然,你看,又来了。”   “看到了,都小半年没来了,怎么突然又跑来了?阴魂不散啊!”   “就是,我猜不出三分钟,老大就会把他打发走。”   “不一定,他脸皮那么厚,之前老板都翻脸了,还不是照样来。”   林小柯先看见站一旁的沈临桉,打招呼:“今天不吃饭吗?”   “吃过了,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听林小柯说了句:“他喜欢老板,老板就一定要答应他吗?反正我挺讨厌他的。”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呀,日常唠叨,注意防暑防晒,多喝水   然后…求海星,感谢! 第28章 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小柯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喜欢姜老板?   沈临桉回头望,他们换了一桌,没坐刚刚的9号小圆桌,下台阶时踩空一脚,打了个趔趄,心里胡乱想恩,姜老板跟那男人挺配的啊,配一脸,为什么小柯和林然会这么说?   啧,想什么呢,跟自己又没关系。   进小巷没多久,身后传来小电驴的“滴滴”声,沈临桉没回头,往一旁让了让,小电驴停在他身侧,熟悉的声音响起:“不是说让你等等。”   沈临桉看着停在身边的小电驴,很自然地跨上后座:“嗯?你们聊完了?这么快!”   姜一衍启动车子:“嗯。”   又不说话了,好像沈临桉不找话聊他就不聊,沈临桉斟酌着问:“你朋友走了?”   “嗯。”   啧,又是单字回答,“那个,其实我之前在店里看过有人跟你表白,一个帅哥,看到你拒绝他了。。”   这次终于不是一个字,姜一衍说:“对他没感觉。”   “哦,那今天这个呢,也是来表白的吗?”   “只是叙旧,一样没感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临桉想起之前店里食客的闲谈,说冷老板不光拒绝男人,漂亮姐姐也一样拒绝,八卦之心燃起,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无性恋啊姜老板?”   “无性恋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不会对男性也不会对女性任一性别表现出性欲望,缺乏性冲动,简而言之,对男女都不感兴趣,只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沈临桉说完有点脸红,怪不好意思的。   姜一衍载着他拐了个弯,好半晌才说:“不是。”   “那你喜欢男性还是女性?”   “你觉得呢?”   沈临桉瘪嘴:“我哪知道,我觉得你适合当和尚,无欲无求。”   “当不了。”   “为什么?”   姜一衍说:“六根不净。”   沈临桉还想打趣几句,姜一衍在他的院子门口停下车:“到了,早点休息。”   睡前沈临桉还在琢磨,姜老板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让我猜是什么意思?   算了,睡觉吧。   两天后,店里装修方案定了下来,前面改为全落地玻璃,加落地纱和遮光窗帘,门口一块区域打造成欧式田园风格供客人拍照,另一边放置雨伞架,里面屏风拆掉,靠洗手间那边不放桌,改建水族箱,养几只水母,之前店内有几张圆桌,占位置不说,整体还不协调,这次全部换成方桌,四人桌和八人桌,每桌桌上配一个陶艺花瓶,插一支当季鲜花,只有9号桌位置不变。   林小柯兴奋的直拍手:“衍哥,这个装修好了肯定特别浪漫特别好看,你眼光真好!。”   姜一衍淡淡道:“这不是我的风格。”   他的风格偏冷淡。   林然接了句:“是你喜欢的那小帅哥手绘的设计图。”   林小柯更开心了:“我就说嘛,我眼光就是好!”   林然怼到:“明明就是老板眼光好,老板定下来的,是吧衍哥。”   姜一衍拿起图纸,点头:“嗯。”   他的眼光好在相信沈临桉。   惜拾小酒馆停业了,沈临桉早上经过时看到大大的红色停业通告,发信息给姜一衍:“预计装修多久啊?现在都十二月了。”   “初步预计半个月。”   今天新历十二月七号,那应该能赶在圣诞节和冬至前装修好。   去年的冬至是沈临桉过的最凄凉的一个冬至,没人包饺子,没人做汤圆,往年在沈临桉家,因为母亲北方人,父亲南方人,每年冬至他们家餐桌上总是摆着饺子和汤圆两种,去年只剩他一个人。   那晚他很晚回家,经过小酒馆,店里员工在门口送汤圆,他没接,被店员拉着塞了一碗,那碗汤圆替他驱赶了那个夜晚的寒意,现在已经想不起汤圆的味道了,只记得很甜,上面撒了很多桂花。   “期待全新的惜拾。”   姜一衍回:“我也期待。”   这半个月姜一衍几乎没见过沈临桉,沈临桉也忙,年底一般家庭都会大扫除,最近订单爆涨,直接排到了腊月二十八。   陈项无意中得知了他自己有开公司做副业的事,不但没有为难他,反而对他给予支持,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多调休两天。   当时陈项的原话是主张年轻人创业,打工只是改善生活,创业才能改命运。   沈临桉不置可否,什么命运啊,梦想啊,对他来说都是鸡汤,他只想赚钱。   这天下班,收到林然信息:“小哥,我们明天开业,来喝酒啊!”   “一定!”   “嘿嘿,我是不是第一个通知你的人?小柯待会儿肯定也会发信息给你。”   “对,你是第一个,非常感谢你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继续通知其他朋友了,记得来。”   沈临桉嘴角挂着笑,才不是他第一个通知,早在三天前姜一衍就发了照片过来,落地玻璃,柔灰色纱帘,养着漂亮小孔雀鱼的水族箱,门口的拍照区域温馨浪漫,在他的设计图上加了改良,沈临桉惊得连发了三排感叹号给姜一衍:“比我预期的更大气,姜老板,你太厉害了!”   “是你厉害。”   新历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惜拾重新开业。   上班时订了束开业鲜花,下班前刚好送到,贺子沫最近总是明里暗里打听姜一衍的消息,今天无意听说沈临桉的花是要送到姜老板店的,缠着他要跟他一起去。   “你中班,怎么去,我们都去的话店不用开了?”   “那我下班了过去,你能不能把地址告诉我啊?”   沈临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好像对姜老板挺好奇的啊。”   “那不是正常吗?你听过一见钟情吗?那晚他来接你,几口吃下泡面,那瞬间,帅爆了,真的,我从来没看过吃泡面都能吃得那么有型的男人,啧,那话怎么说,有男人味儿。”   “你想追他啊?”   贺子沫一脸认真:“对啊,不是很明显吗?所以你要帮我呀,他不是你朋友吗?”   沈临桉在心里给她泼冷水:没戏。   嘴上打着哈哈:“这种事看缘分,我应该帮不上。”   “你只管帮我牵线,剩下的我自己努力!”   今天早班,四点下班,到惜拾时门口摆满了花篮,上面的贺词不是“生意似春笋,财源如春潮”,就是“东风利市春来有象,生意兴隆日进无疆”,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贺卡:“酒香穿巷,落日长情。”   林然一见迎上来:“小桉桉,你来啦!”   “生意兴隆啊,新制服很帅!”   新的制服是马甲三件套,里面白色衬衫打底,黑色修身马甲,同色西裤,酒红色领结,传统,但好看。   不知道姜老板是不是也穿的这套行头,莫名的期待。   “是吧,我也觉得,老大选的,酷吧?”   “酷!”沈临桉环顾四周,“姜老板在后面忙吗?”   林然接过他手里的花束摆在吧台上,指指楼上:“在二楼小仓库,你直接上去找他吧,这会儿还没到忙的时候呢。”   楼梯在吧台后边,门帘遮挡着,有点暗,摸着黑上楼,这是他第二次上二楼,第一次是在喝醉的情况下,右手边的那间房半掩着,幽幽的光透过门缝折射在走廊地板上,沈临桉叫了声“姜老板”,没得到回应,推开半掩着的门,柔光的灯光下,正在换衣服的姜一衍转身,与他对视。   沈临桉脑子“嗡”一声,整个人怔住,姜老板没穿衣服!从上到下,一件都没穿!腿,屁股,带着伤疤的后背,一览无余。 第29章 “还没看够?”   姜一衍倒是淡定,不躲不藏,方才还是背对着门口,这会儿还特意转过身面对着沈临桉,然后不慌不忙拿过一旁的底裤套上,“打算看多久?”   沈临桉忘记转身,视线落在他腰部,看着他完美的人鱼线,再看着黑色的底裤边将腰线遮住,眼睛忘记礼貌,逐渐往下是他修长的双腿,大概常年穿长裤的原因,他的腿要比手部皮肤白几个度。   姜一衍扯过一旁的衬衫扔他头上,“还没看够?”   心跳的很快,但都是男人,怕什么,为了掩饰过快的心跳,沈临桉反问:“姜老板,你为什么现在换衣服?”   “刚整理小仓库,有支龙舌兰爆瓶了,淋了一身。”   现在这间是他的专用休息室,小仓库存的都是相对名贵的酒,在他的休息室隔壁,对面是员工休息室,在他的休息室被人看光,还被人质问为什么现在换衣服。   不得不说这挺有意思的。   沈临桉小声说:“难怪一股酒味。”   姜一衍扯下他头上罩着的衬衫,“睁眼吧,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   沈临桉耳尖一红,轻咳一声,提高声音替自己缓解尴尬:“没什么好看的,就那样。”   姜一衍直觉好笑,但不揭穿,套好上衣,问:“进来吗?”   “不了不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声,那个,什么,哦,对,生意兴隆,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然看着沈临桉风一般的冲出店门,在后面追着喊:“沈小桉,你跑什么啊,晚上一块儿吃饭啊,今晚员工餐加餐啊!”   江又东同样穿着新制服,戴着厨师帽,斜了林然一眼:“跟人挺熟络啊?”   “还行吧,沈小哥人不错的,性格好,好沟通。”   江又东阴阳怪气的“哼”了声,转身进后厨。   陈星洲今天是跟周鹤川一块儿来的,原因很简单,他没空去买花篮,蹭周鹤川的花篮。   周鹤川向来跟陈星洲不对盘,俩人从上车开始吵,一直吵到店门口。   陈星洲抱着花篮,指着上面的名字,说:“我让你加我的名字,你就加个小陈,这几个意思?我陈星洲三个字要钱啊?花店不能多写两笔?”   “不是,”周鹤川说,“我不知道你的‘星洲’是哪两个字,是新旧的新,还是辛苦的辛,是一叶舟的舟,还是大米粥的那个粥?”   陈星洲当场暴跳,要不是顾忌着花篮,他能一拳怼周鹤川脸上,“你他妈不知道问?认识几年了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他妈就故意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看看你,你表哥腿伤这么久,你来过几次?行,你忙,我可以理解,订花篮一个电话的事,你也没空?”   陈星洲把花篮一半往周鹤川那边递,两人抬着走,“不是没空,花篮多了也是浪费,就一个形式而已,能省则省,钱省下来给表哥买点补品多好,再说了,我表哥,一米八五大高个儿,随手一撩干翻一群人,哪需要我照顾,你说,要是有个嫂子多好,也不至于你妈,还有我妈,整天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回头我给他解释一个,让他去相相亲,早点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周鹤川冲他翻白眼:“你连你哥喜欢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还介绍……”   “嘿,那小哥,”陈星洲突然的喊声打断周鹤川的话,他冲着前面从惜拾跑出来的小哥喊,“就是,黑色外套的,别跑!”   沈临桉刹住脚步,脸上的红潮还没退,他回头,看着前方抬着花篮像螃蟹似的往前挪的两个人,左边那个他认识,姜一衍的表弟,之前去替他收拾过房子,医院也见过。   “是你啊,你好。”   周鹤川也认出沈临桉,是那个他自作主张将姜老板微信号出卖给他的小帅哥。   礼貌打过招呼,陈星洲问:“你是来吃饭的吧?今天开张,晚点应该有老板花式调酒节目,你这就走了,不看看?”   沈临桉脑海里还存留着姜老板光屁股的形象,挥之不去,一想就是他光着屁股摇酒壶的样子,他“嘶”了声,只想快点离开回家净化大脑。   “那个,我家里还有急事,就不看了,改天改天,你们看,你们看。”   陈星洲想起他的悲惨经历,关心地问:“你老婆还没回来吗?小孩病好了没?”   糟!怎么忘记这岔儿了,这表弟不同于表哥,个大单纯,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含糊道:“没、没回呢,小孩、小孩在家等着喂奶,我得回家喂奶了,回见啊!”   望着沈临桉逃跑的背影,周鹤川满脸黑线,完蛋了,他居然给姜一衍乱拉红线,拉得还是一位有妇之夫,完蛋了完蛋了!   “那个,”他将手里的花篮整一个儿往陈星洲怀里塞,“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家里煤气没关,我改天再来,帮我跟哥说声,我先走了!”   等他消失在拐角,陈星洲后知后觉,他家都不开伙,哪有什么煤气!   姜一衍扣着袖子上的扣子缓缓下楼,林然一见他嚷道:“衍哥,刚沈小桉上楼找你,你们碰到没?”   “怎么了?”   “我刚看他慌慌张张跑了,差点撞倒门口的花篮,还以为被你气跑了呢!”   姜一衍眉头轻挑,没答他,而是指着吧台上的花,问:“他送的?”   “啊?哪个他?”林然反应了两秒,“哦,你说沈小桉啊,就是他送的。”   他送的花很特别,淡蓝色绣球簇拥着黄色的玫瑰和白粉相间的桔梗,与整个酒馆装修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古欧洲冷色调的油画上突然被人泼入了鲜明的颜料,生动,俏皮。   拿起上面的卡片,上面只有八个字,“酒香穿巷,落日长情。”   姜一衍沉思了几秒,走进吧台,取摇酒壶,高脚杯,杯内倒满碎冰,而后依次加入龙舌兰、橙汁,辅以灵魂石榴汁,石榴汁的加入令原本黄澄澄的调酒变成落日时分的晚霞色,最后倒三分之一杯苏打水,一杯落日长情完成。   石榴汁沉底,晚霞朦胧,橙汁加上苏打水与底与分为渐变色,像是太阳永不落。   林然撑着脑袋在旁边看着,“衍哥,刚刚想出来的创意吗?”   “嗯。”   “好漂亮,像落日,又像日出,有点朦胧的暧昧感,叫什么?”   “落日长情。”   于是,当天开业菜单上多了一道鸡尾酒:落日长情。   陈星洲摆好花篮,冲着吧台的表哥嚷:“哥,川子也来了,不过刚又走了,说是家里煤气没关,也不知道搞什么。”   “随他去,喝点什么?”   “你调的这是什么?来一杯。”   姜一衍刚想给他调,又听他说:“哦,刚来的时候碰到之前想自杀的小哥了,就那个姓沈的,他老婆还没回来,孩子病也没好,怪可怜的。”   姜一衍拿杯的手顿住:“他说的?” 第30章 落日长情   “啊,我刚在门口碰到他了,问他老婆找回没,他说没有,还说赶着回家奶孩子,他肯定很爱他的老婆孩子,还挺重情义,这兄弟,能处。”   姜一衍将玻璃杯放回原位,喊林然:“给他随便倒杯水。”   “诶,别啊,不是酒吗?怎么变水了?”   林然耸肩,他也不知道,随便倒了杯店里免费的茶水放他台面,“肯定是你说错话了呗,你看老大的脸色都变了。”   陈星洲仔细琢磨,还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临桉一口气跑回留春巷,黄昏时分,太阳还没落山,朦胧的暮色将青色的小巷染成绯红,但远不及沈临桉的脸颊,红到能灼伤他自己。   不就是看到同为男性的裸体吗?又不是第一次见,上次在他家浴室帮他洗澡也看过,脸红什么!   但奇怪,两次感受完全不一样,这次有种做贼还心虚的感觉,上次坦坦荡荡,只当他病人。   啧,小伙子,你不行啊,你居然对一个男人的身体起了不健康的心思!沈临桉用力摆摆头,将脑海里旖旎的想法甩出去。   时隔大半个月再次开张,酒馆生意前所未有的好,五点到八点翻了两次台,林然忙到脚底生烟,姜一衍一个人负责吧台,酒水单一张一张从打印机飘出来,整个晚上话都没时间说一句。   沈临桉在家整理好下周需要上门的客户订单,看了眼时间,八点,肚子有点饿了,想煮个面,又惦记着惜拾今天的开业,他给自己找了个再去惜拾的理由:“去吃个饭吧,家里只有面,其他什么都没有。”   到了酒馆,个个都在忙,吧台内的姜一衍更是,摇酒壶被他抛的眼花撩乱,跟刷杂技似的。   沈临桉站到吧台前,有点心虚地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姜老板。”   姜一衍抬头,搅冰块的手顿了下,原本紧蹙在一起的眉头缓缓放松:“从左边绕进来,过来帮我切水果。”   洗好手绕进吧台,站在他身边,“切什么?”   “柠檬切片,提子对半,草莓对半。”   "好。"   沈临桉才知道女生们也喜欢喝酒,八点过后几乎每桌必点果酒,酒水单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打印机飘出来,沈临桉帮着将调好的酒与对应的水单贴一起放进托盘,看到好几张桌点的都是“落日长情”,便问:“落日长情是新口味吗?”   “对,”姜一衍手里调着的是一杯冷色调的蓝色妖姬,“落日长情,你写的,能问问意思?”   “落日长恒,陪伴长情,希望惜拾能永远陪着食客们,让他们在深夜有个释放心灵的栖息地。”   姜一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八点半小高峰过去,九点稍稍空了下来,姜一衍唤来林然:“过来顶着。”   “好咧!”   姜一衍调完最后一杯酒,依旧是落日长情,林然站在旁边:“老大,错了吧,你刚跟我说的是30ml龙舌兰,可你刚放的是15ml金酒吧?”   “没错,你看着,有事叫我。”   他将刚调好的酒放进托盘,回头搓了把呆呆望着他调酒的沈临桉头发:“别看了,跟我走。”   “哦,来了。”   绕到吧台后,姜一衍将托盘递给沈临桉:“你先上二楼,我的休息室,上去等我。”   沈临桉今天好像不懂“拒绝”两个字怎么写,又或者说他温柔又不可抗拒的声音令他迷失自我,乖乖接过托盘,端着那杯落日长情上二楼。   推开休息室的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张之前大厅淘汰下来的方桌,两张凳子,开了半扇的窗,下午只注意姜老板的裸体,没在意房间环境,沈临桉将那杯落日长情放在桌上。   有点无聊,楼下悠扬的音乐声一阵一阵飘到二楼,有种近似催眠的效果。   厨房这会儿没那么忙了,江又东和另一位新招的师傅并排蹲在后面抽烟,师傅悄悄问江又东:“老板做的是什么?这周菜单上好像没有。”   “虾仁烩面,”江又东说:“非卖品。”   “啧啧,老板挺会吃啊,也舍得吃,那虾仁不是用来研究新菜的吗?昨天说的龙井虾仁?”   江又东吐了口烟圈:“不是老板吃,行了,我进去了,你慢慢抽。”   姜一衍端着一大碗虾仁烩面上二楼,休息室门没关,沈临桉趴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睡的正香。   他应该不知道灯按一下是柔光,按两下才是暖白光。   柔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触动心底的柔软”,姜一衍放下面,抬手轻轻蹭了蹭他脸颊。   沈临桉在睡梦中只感觉一道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迷糊中转了个头,嘟囔:“别闹,困。”   “别睡了,吃点东西送你回家。”   “吃什么?”   “虾仁烩面。”   睡梦中闻到香味的沈临桉强迫自己睁眼,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那碗虾仁面上,馋虫赶走瞌睡虫,沈临桉瞬间坐直:“给我的?”   “嗯,趁热吃。”   沈临桉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面,“嗯,好吃!”   姜一衍难得得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那就吃多点。”   “你呢?你不吃吗?”   “晚点吃员工餐。”   沈临桉听出他只煮了一碗,虾仁很多,几个将面全部盖住,“我下去拿碗筷,分你一半,我一个人吃不完。”   说着不等姜一衍反应蹭蹭往楼下跑,没一会儿拿着一副碗筷上楼,二话不说装了一碗出来,“给,一起吃才香嘛,小时候家里有吃的,哪怕就一个苹果,都是我跟我弟一人一半,分着吃才甜。”   姜一衍没体会过这种感受,从小姐姐听到最多的话是“你是姐姐,该让着弟弟”,那时不懂事,不懂分享,一个人吃了不少独食。   后来长大了,逐渐明白他是个男子汉,应该保护姐姐让着姐姐,变成他的都让给姐姐,再后来去了部队,几乎都是分餐制,各吃各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分享同一碗面。   在沈临桉的注视着吃了一大口,确实,分着吃更香。   面吃到一半,姜一衍指着那杯落日长情:“给你调的,试试。”   “不早说,害我矜持半天。”   有了前两次醉酒的教训,这次的他先试探着抿了一口,“像果味饮料,没什么酒味。”   过了几秒,“不对,喝到后面还是能品出一丝酒意,给你打一百分,好喝!”   作者有话说:   陈星洲:说好的鸡尾酒呢? 第31章 生气   姜一衍吃东西时很安静,沈临桉听着一楼的音乐迁就着他的安静,一顿饭下来也算和谐。   吃完差不多十点,大厅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姜一衍去吧台处理水单,沈临桉坐在一楼9号台,那里靠近门,刚好看到外面的景色,也刚好能看到吧台调酒的姜一衍,他是真的很喜欢9号台,若是9号台被占,有其它空位他也不会坐,一定会等到9号台空台,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执着。   姜老板调酒的时认真的样子着实吸引人,沈临桉看着有些入神,突然响起的电话将他唤回神,是同事贺子沫:“桉哥,惜拾怎么走啊?我到你说的那条大路,然后呢?”   “你呆着别动,我来接你。”   贺子沫一身长裙,抹着淡妆,跟平日店里看到的完全两个人,沈临桉将她带进惜拾时林然八卦之心极速燃起,跑到吧台旁边拍拍林小柯肩:“小柯,你行动慢了。”   “什么慢了?”   林然示意她看9号桌:“看,你的桉小哥带女孩子来了。”   姜一衍手略略停顿,抬头看过去,沈临桉跟对面的女孩子有说有笑,他默默移开眼,继续调酒。   林小柯哼了声:“说过多少次了,我早就对沈小哥没意思了,女朋友就女朋友呗,祝福他们。”   贺子沫央求沈临桉:“我真的不敢去,你陪我去好不好,吧台那儿人太多了。”   “我去不好吧,是你说你对姜老板一见钟情要不顾一切为爱努力的,自己去。”   “不行,我还是不敢,我怎么说?点什么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带着憧憬的娇羞模样,沈临桉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但还是看在同事的份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好吧,一起去吧。”   沈临桉带着她到吧台前:“姜老板,我同事,贺子沫。”   姜一衍抬眸,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贺子沫略微紧张:“你好,能帮我调一杯酒吗?”   “要什么酒?”   “那个,能推荐吗?我没怎么喝过鸡尾酒。”   姜一衍看向沈临桉:“你帮她选吧。”   沈临桉看今晚的落日长情很受欢迎,“就落日长情吧,给她也调淡点。”   姜一衍似乎有点冷淡:“落日长情今日已售罄。”   明明刚刚还有人点,这么快卖完了?   “那你看着随便调吧。”   几分钟后调好的酒推到贺子沫面前,贺子沫轻轻撞了撞沈临桉手肘:“我要说什么呀?快帮我啊。”   沈临桉硬着头皮:“姜老板,子沫想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姜一衍冷眼扫过来,沈临桉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冷的眼神,吓得后面的话直接卡在喉咙,只听他说:“想吃饭想喝酒直接来店里,没有联系方式。”   说完从吧台后绕出去。   林然边嘀咕边过来接他的活儿:“衍哥今天是怎么了?脸黑的像碳似的。”   沈临桉跟贺子沫面面相觑,贺子沫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刚表现的不好?”   “不是,他一直是这种性格,”沈临桉讪笑道:“我提醒过你的,他这个人不好接近。”   林然趴过来:“我们老板怎么了?”   沈临桉耸肩:“我也想知道。”   将贺子沫送上回家的的士,沈临桉从后门绕回惜拾,远远看见蹲在拐角处撸猫的姜一衍,上前蹲在他旁边,斟酌着问:“听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太忙累了吗?”   姜一衍侧目:“听谁说?”   “林然啊,他说你脸色很难看。”   灯光太暗,其实不太能看清姜一衍表情,但沈临桉就是觉得他现在周身笼罩着一层冷意。   姜一衍没回他,站起身:“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还真是心情不好,都下逐客令了。   “真的心情不好啊,是因为我帮子沫要微信吗?我道歉,我应该先征求你意见的,她说喜欢你,要追求你,我以为开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以后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喜欢女人,也别再给我介绍女朋友,不需要,我还有事,你自便。”   说完他转身进店,留沈临桉一个人在原地发懵,不喜欢女人是什么意思?这算是回答前些天的问题了吗?   不喜欢女人,那是喜欢男人咯?   打这之后沈临桉有段时间没敢去惜拾,怕面对姜一衍,那晚惹的他生气,不好意思见他。   转眼腊八,林然搅着锅里的腊八粥,今晚来店的食客每人赠送一碗腊八粥,店里传统。   “二东,最近那个沈小哥好像没来店里,开业后再没见他来过。”   江又东嫌弃他做事磨叽,接过勺子沿着锅边搅到锅底:“来不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是,可能谈恋爱去了吧,上次他带了个姑娘来店,果然恋爱最大,二东,你想谈恋爱吗?”   “你想吗?”   林然傻兮兮地笑:“挺想的,就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你说那些个腿长腰细,声音甜到腿软的姑娘都在哪儿,嗐,说你,你想吗?”   江又东盖上盖子,白了他一眼:“我现在想弄死你,干活!”   “我靠!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一直在旁边修改菜单没出声的姜一衍冷不丁开口:“你今天少说话。”   林然嘟囔:“多做事是吧?我又没惹你,奇怪!”   沈临桉今天调休,一大早出门处理早就谈好的收纳整理订单。   客户家在新区,离西区半小时车程,!下单的是位全职宝妈,带着孩子在家,上午一切顺利,在客户指挥下沈临桉配合着将厨房和阳台先整理干净,原本按照沈临桉一惯的顺序厨房阳台都是留着最后整理,杂物多,灰尘大,但客户中午要给孩子做辅食,以客户需求为第一。   中午客户说孩子要休息,让沈临桉先回家,两小时后再来。   来回车程得一个小时左右,还费油,沈临桉在小区花园找了个地方眯了会儿,没过十分钟被冻醒,冬天户外真的冷啊。   起来绕着小区花园走了几圈,大伯最近情况还算稳定,在吃中药,肿瘤没扩散,心情也不错,舅舅那边的钱陆陆续续在还,奶奶在安康院也挺好的,沈临桉也越来越有干劲了,生活不一定美好,但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第32章 跟我回家   两点上楼,客户家的小朋友正在哭闹,嚷着要下楼玩耍。   客户指着卧室,让沈临桉先收拾卧室,等他们回来小孩要补觉,沈临桉拎着除螨仪开始收拾卧室。   俩母子下楼前门铃响了声,沈临桉没出卧室,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逗了几句孩子,而后就是关门声。   四点半,客户带着孩子回来了,检查卧室后表示满意,让孩子去给沈临桉拿水。   接过孩子拿的水,还没来得及道谢,听到客户惊呼:“我钻戒不见了!我就放这里啊,刚刚下楼的时候还在!”   后面一片混乱,客户一口咬定家里就沈临桉一个人在,她每次带孩子出门玩都会把钻戒取下来放玄关的钥匙盒里,回来再戴上,今天也一样,出门时取下,回来就不见了。   尽管沈临桉一再解释,客户还是咬定就是他偷的,甚至要求搜身。   沈临桉拒绝:“你没权利搜我身,我说没偷就是没偷,报警吧。”   被带到警局,当着警察的面将工具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并没发现客户所描述的戒指。   客户仍就大吵大闹:“不是他还有谁,家里就他一个人,难不成长翅膀飞了不成?电视里演的多了,吞下去了也不一定,你们一定要帮我查清楚!”   沈临桉丝毫不慌:“吞下去?可以啊,上医院拍X光片,如果证明我没拿,请你向我道歉,并负责一切费用。”   “我凭什么负责?我好端端的在家,就是因为你上门整理东西丢了,你才应该向我道歉。”   警察让她稍安勿躁,派人去她家里做调查,安抚她戒指可能在她家里,说不定她忘记放错地方记忆混乱,下定论为时过早。   沈临桉和客户暂时留在派出所,警察上门查看。   结果,警察刚说要将他和客户分开两间房间安置,客户跟在警察身后走到门口又冲回来对着沈临桉就是一巴掌,本能的沈临桉用力推了客户一把,客户脑袋撞上墙面,立马晕了过去,具体是真晕假晕沈临桉不知道,只知道警察刚场将他反剪扣住,关进看守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沈临桉在被关了几小时后仍处于懵逼状态。   晚上十一点,警察告诉沈临桉,戒指找到了,是客户楼下邻居,邻居偶尔带孩子去她家串门,今天下午两点半去她家还前几天借的小人书,客户当时正准备带孩子出门,低头帮孩子穿鞋的刹那间邻居将玄关台上的戒指顺进掌心,还不慌不忙的逗了几句孩子,跟着两母子同时下楼。   沈临桉向警察道谢,总算还他了清白。   警察跟他说:“一码归一码,你跟王女士发生肢体冲突又是另一回事了,王女士人还在医院,不过戒指找到她已经不追究了,通知家属过来签字接人吧。”   “警察同志,没有家属,我就一个人,自己签字可以吗?”   “没有就通知朋友,同事。”   沈临桉无奈,眼看快十二点,堂哥应该早休息了,万一大伯知道还得跟着操心,周惜云一个姑娘家晚上出门不安全   思来想去,能找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姜一衍接到电话时正准备洗澡,听明来意披上外套往派出所赶。   从看守房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等的姜一衍,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沈临桉突然很想流泪。   强行压住那股酸涩感,沈临桉走过去,小声道谢:“姜老板,麻烦你了。”   姜一衍只是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捏了下,转头跟警察道谢:“这次麻烦你们了,改天喝酒。”   “衍哥慢走啊,小兄弟也慢走。”   从派出所出来,冷风猛然袭来,姜一衍将外套脱下披在沈临桉身上,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衣服和工具包都在客户家,直接来派出所了。”   姜一衍说:“费用结了吗?”   “没有,事出突然,太匆忙了。”   “客户地址发我。”   沈临桉把地址发给他才问:“明天陪我去拿工具包吗?”   “嗯,饿了没?”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一衍揽着他往停车处走:“不需要问,我相信你。”   “那警察说我打人……”   “那也一定有你的原因。”   沈临桉还是跟他解释了,怕在他心里落下不好的印象。   “嗯,”姜一衍淡淡应声,“我知道。”   “这么晚还打扰你,谢谢。”   姜一衍目视着前方,没说话,沈临桉能想到他,他其实是高兴的。   沈临桉偷偷打量他的侧脸,一直以来沈临桉都习惯着什么事自己扛,多难他都能笑着唱歌给为自己打气,也习惯他去照顾身边的人,蓦然回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照顾他的人。   这个男人高大,不苟言笑,严肃,冷酷,却带着一种隐藏在冷酷底下的温柔,一点一点温暖着沈临桉。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他第一次劝他不要轻生,或者是那杯不算酒的鸡尾酒,又或者是他帮着在雨中修房顶,等沈临桉察觉时,他已经强势入驻沈临桉的生活。   “看什么?”姜一衍冷不丁出声。   沈临桉心虚地摸鼻子:“没什么,西区路口放我下车吧,我走回去。”   “跟我回家。”   “啊?”   “太晚了,跟我回家。”   明明应该拒绝,明明可以拒绝,沈临桉对着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的外套很暖,靠近他也很暖。   姜一衍将车开到惜拾后门,下车锁好门,像是怕沈临桉跑了:“车上等我。”   “好。”   几分钟后姜一衍拎着个塑料袋返回,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是个一次性方便盒,“好了,回家。”   再次开车,静了几秒,沈临桉才想起问:“衍哥,你好像走到哪都有朋友。”   这话意思很明显,派出所民警也是你朋友。   姜一衍沉默几秒,才说:“你忘了,我以前也是一名警察。”   他说这话时语气略带沉重,沈临桉识趣的没再继续追问,一路无语。   到小区,下车后沈临桉猛打两个喷嚏,姜一衍回头:“怎么了?”   “没事。”   姜一衍握住他的手,又匆匆放开:“有点凉。”   沈临桉傻傻跟上,满心只有一个感受:他的手好大啊,还很热。   作者有话说:   宝们,有么有多的海星呀,嘿嘿 第33章 看雪   上去后沈临桉先去洗澡,还是穿姜一衍的睡衣,袖子和裤子都有点长,不算碍事。   出来时桌上放着一碗汤圆,红糖桂花的,原来刚他进惜拾是去拿汤圆。   “哇,汤圆!好久没吃了!”   姜一衍说:“今天冬至。”   他知道沈临桉一定没吃汤圆,虽然冬至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但还是想让他吃上汤圆。   “你吃吗?分你一半。”   “我不吃,你趁热吃。”   “很甜!我喜欢。”   “嗯。”   明明只是很淡的一个“嗯”字,沈临桉却听出些许温柔的宠溺,吃完洗好碗,姜一衍刚好从浴室出来,他好像真的不怕冷,围着一条浴巾擦着头发就这么出来了。   “那个,我先去睡了。”   “好。”   走到客卧门口,姜一衍叫住他:“沈临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第一次时间都可以找我。”   “我怕麻烦你。”   “不麻烦。”   沈临桉笑了:“知道了衍哥。”   隔天中班,闹钟定的3点,醒来家里就他一个人。   离上班时间还早,沈临桉帮着将鸟笼拎到阳台,掀开黑布,八哥见着光开始练嗓:“早上好早上好!”   沈临桉替它添水添粮:“会说别的吗?”   “早上好早上好!”   “想吃玉米吗?想吃跟我说,衍哥早。”   “早上好早上好!”   沈临桉骂道:“笨鸟,蠢鸟,傻鸟,别吃了。”   “早上好早上好!”   “再给你一次机会,学不会把你鸟毛全拔了,一根不剩!”   八哥不说话了,蹦到一旁啄食。   沈临桉添完食觉得好笑,跟只鸟聊得嗨。还有时间,将姜一衍家里地拖洗一遍,又帮浇花,站在阳台看见姜一衍拎着包往电梯走,过去开门等着。   “衍哥,你回来了。”   阳台的公子哥儿跟着扯着嗓子叫唤:“衍哥,衍哥!”   姜一衍将身后的背包递给沈临桉:“你教的?林然他们教过很多次,它就是学不会叫衍哥。”   沈临桉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被威胁的吧,我刚说要拔光它的毛,你这么早出去,就是去客户那边帮我拿包啊。”   姜一衍露出个稍纵即逝的微笑,将现金递给沈临桉:“还有工钱。”   沈临桉数了下,一千块,差不多,报价是两千,整理了一半,“我还想着今天自己去要。”   “你没车,不方便,衣服也给你拿回来了。”   “谢谢。”   姜一衍不光是去了客户那边,还去派出所找熟识的朋友了解昨天情况,昨天去接人时间紧,没时间了解过程,今天听完只觉得沈临桉受委屈了。   不过去客户那边也只是正常拿包正常拿工钱,客户今天倒是好说话,二话没说把东西拿给姜一衍,大概是他的样子太能唬人,不像沈临桉,长了一副好欺负的脸。   转眼腊月,小县城即将迎来第一场雪,天气预报,各大媒体全都在转发关于出行安全和注意保暖的相关文案。   沈临桉很喜欢下雪,小时候跟父母生活在滇西,那是个没有雪的城市,只能在电视里看雪,或者从游客们口中听关于雪的描述。   他们回到怀杨县的第一年,错过了雪季,只看到雪后待融化的冰。   第二年雪的很美,可惜父亲住院,无暇赏雪,那时母亲照顾父亲,弟弟上学,他一个人学着大人的模样挑起重担,下雪那天超市刚好来了一批货,找不到人卸货,漫天大雪中他一个人将满满面包车货一件一件搬下车,然后扛进店,地下全是他踩化的雪水,那天的雪很讨厌,打湿了纸箱,弄坏几箱货。   第三年他推着弟弟在门口看雪,忘了雪飘落时的模样,只记得一片白茫茫中弟弟让他堆个雪人,他只记得弟弟说了一句话:哥,雪人跟我一样没有腿,不会走,最后会融化在太阳升起的那天。   再后来忙于挣钱,下不下雪好像都跟他无关。   今天夜班,客人很少,沈临桉坐在柜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等雪降落。   等到一点,天空变成墨色,他听老人说过,天空越黑,表示雪花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推开门,冷风袭来,沈临桉站到路灯下仰着头等第一片雪花降落。   这种行为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笑,谁叫他无聊呢,夜班难熬,有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又不能睡觉,玩游戏他不喜欢,也只能借这种无聊的举动打发时间。   转了一圈又站回路灯下,几分钟后额头迎来一袭凉意,沈临桉兴奋地抬头,真的下雪了!   雪花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只不过是还没到地已经不见了,沈临桉伸手,接了一手寂寞。   继续抬头望着,路灯下的雪花好像是黑色,又像是黄色,反正不像白色。   姜一衍开着车路过,未来几天有雪,今晚供货商们集中送了大批食材,为了保证新鲜蔬菜最晚送,储存好蔬菜已是这个点了。   驾车驶向小区大门,习惯性的望向对面便利店,灯下一个身影落寞的站着仰头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   将车停靠在路边,取把伞走到沈临桉身边:“一个人赏雪?”   沈临桉早听到脚步声了,以为是路过人夜归人,懒得扭头看,轻轻推开遮在头顶的伞,笑道:“这么晚下班,老板也不一定好当啊。”   “嗯,”姜一衍将伞收起来,“不冷吗?”   “不冷啊,老话不是说下雪不冷融雪才冷吗?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冷。”   姜一衍陪他站着,雪花开始叠层飘落,原本落地面看不见,现在抬手能接住,一片刚好落在沈临桉袖口,还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看雪花的形状:“衍哥,你看,真的是六边形,快帮拍张照片!”   姜一衍掏出手机,打开近焦,拍下那张雪花照。   沈临桉看着他通红的手,等着雪花慢慢融于衣料,摸向姜一衍的手:“好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冷,去店里坐坐吗?请你喝热奶茶。”   “你手比我的更冷。”   “我不怕冷,为了看雪冷算什么。”   “那继续看。”   “你不冷吗?”   姜一衍不说话,打开伞放脚边,很快,伞面被雪花覆盖,先是伞上面一片,越积越多,渐渐染白一层。   他穿的黑色羽绒服,雪花落在肩上久久不散,沈临桉替他拂去肩头雪,轻声叹道:“原来雪也是两个人看更美,衍哥,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觉得挺暖的,然后脑子一抽,想起袁华雪中呐喊,气氛瞬间被破坏,唉!   (好像打出这行字也会破坏你们的看文气氛?) 第34章 雪后微醺   “为什么总谢我?”   “因为你人好啊。”   姜一衍看着他,雪花落在他发顶,灯光洒落他周身,多数时候他是阳光的,热烈的,笑嘻嘻的,现在的他像是雪夜里孤独的飞蛾,脱离原有大部队,一个人被遗忘在一片白茫间,令人心生怜惜。   直到伞面被积雪盖到看不出原本颜色,沈临桉的双腿开始失去知觉,他才意犹未尽的拉着姜一衍进店,“喝奶茶吗?当然,肯定没有你店里的煮的奶茶好喝,这里只有杯子可绕地球绕一圈的速冲奶茶。”   姜一衍被他逗到嘴角微扬:“那就再帮他们添两个空杯,争取绕两圈。”   “衍哥,”沈临桉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你要多笑笑。”   “好。”   外面雪越飘越大,很快地面积满一层,两人捧着奶茶坐在玻璃门前,看着雪花为车顶披上棉被。   “你还不回去,待会儿雪大了走不了。”   “那就不回去了。”   沈临桉侧头看他:“也好,陪我聊天,聊一夜。”   “好。”   沈临桉将奶茶与他的碰杯:“算了,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不想你熬夜。”   “偶尔一次没关系。”   “我只是开玩笑,你还当真啊?”   姜一衍喝了口奶茶,甜到皱眉:“为什么不能当真?”   沈临桉急了:“别啊,这种天气不躲在被子里睡觉跑这里陪我受冻,你傻啊,快回去吧。”   姜一衍没动,而是提醒沈临桉:“你手机是不是在响?”   手机一直放在柜台下面,沈临桉赶紧跑过去:“还真是。”   好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陈项的,给他回电:“老板,不好意思,刚没听到电话响。”   “没事,你还在店?”   “在。”   “你还真是实在,雪这么大应该也没客人,今晚不用开了,你回家吧。”   挂完电话沈临桉冲姜一衍咧嘴笑:“还真不用你陪我熬夜了,我可以下班了。”   “刚打电话过来的是你老板?”   “对啊,你先回去吧,我收拾好也该回家了。”   姜一衍没接他话,说:“你老板对员工挺不错的。”   沈临桉没听出来语气里的别扭,“还行吧。”   姜一衍站在门边看着他核对收银结算单,将现金装进包,最后关机,检查水龙头、插排,最后关灯。   “走吧。”沈临桉说。   姜一衍帮他把垃圾提出门,拿起门边的伞,说:“去我家吧,雪大,你回去不方便。”   沈临桉略微犹豫,确实,雪大,骑单车是骑不了了,凌晨两点打车也难,“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刚要锁门,姜一衍拦住他:“我先过去开车,开过来你再出来。”   先把车内暖气打开,等了两分钟,座椅没那么凉了才开到店门口,沈临桉坐上车,感叹:“好暖啊。”   “你那边房子是不是没暖气?”   “没有,不过我习惯了,脚边放两个热水袋,棉被加盖一床,也不算太冷。”   姜一衍很想告诉他,家里卧室一直空着,他可以搬过来住,但又找不到能开口的身份,偶尔一次两次处在朋友的范畴,界限把握的刚刚好,太过热情反而容易将关系弄复杂。   上电梯时沈临桉先看到公告栏旁边贴的公告,“衍哥,你们这里暖气管故障,今日暂停供暖。”   姜一衍皱眉,根本没注意看业主群,也不知道今天停暖的事:“没关系,有个电暖炉。”   开门,还好,家里比外面暖和多了,沈临桉脱去厚外套,哆嗦着去洗手,姜一衍叫住他:“用热水洗,你吃什么,我去煮。”   “这么晚,不用啦。”   “不是明天不上班?”   “对,老板说明天大雪的话不用去开门。”   “那今晚可以不睡,吃火锅?”   沈临桉惊呆了:“哥,你真有兴致,现在可是凌晨三点。”   姜一衍很淡的笑了下,沈临桉差点被他笑晃眼:“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吃。”   火锅,谁能抵挡雪夜的火锅!   “想!”   “那就行了,过去吃点零食。”   确实有点饿了,沈临桉去开橱柜,被满柜零食震撼住,应有尽有,糖果,饼干,饮料,膨化食品,“我去,您这是在家开了个小卖部啊?”   “给你们准备的。”   “还有谁?你两个小外甥吗?”   姜一衍说“嗯”,其实不然,他一直觉得小孩子不应该吃太多零食,但沈临桉可以。   吃完一块小蛋糕,沈临桉过去厨房帮忙,什么菜都有,都是沈临桉喜欢的。   “衍哥,你是不是一早准备好了要吃火锅?菜品那么丰富。”   “嗯。”   如果没有今天这场雪,明天他会邀请沈临桉上门吃火锅,明天腊八节。   沈临桉洗菜配菜,姜一衍准备汤底,他搬了张小桌放阳台玻璃门内,阳台的花卉被积雪覆顶,雪暂时停了,一眼望出去,银装素裹。   汤底煮开,菜也配好了。   两人凭窗对坐,颇有种古代对雪相饮的豪迈感。   “衍哥,”沈临桉烫着牛肉,“我还是第一次下雪天吃火锅。”   姜一衍在烫毛肚,几秒后捞起来放沈临桉碗里,正好沈临桉牛肉烫好往他这边放,两人相视而笑。   “我也是第一次看着雪吃火锅。”姜一衍说。   “衍哥,谢谢,这个时候有酒就好了。”   姜一衍站起身:“有,忘了拿,饮料也有,你要什么?”   沈临桉眼睛瞪大:“我想喝你调的酒,可以吗?”   “可以。”   沈临桉看着他端来托盘,里面有冰块,一些常规超市饮料,乌龙茶、水溶C、可乐、雪碧等,另外一些小瓶子的一眼看过去全是酒,具体什么酒他分不清。   “家庭版鸡尾酒,当喝个乐趣。”   姜一衍斟酌着先拿了口味轻的,号称成人奶茶,百利甜加乌龙茶,调配很简单,玻璃杯里加冰,倒入乌龙茶,再加入三分之一杯百利甜,轻轻晃一晃,推到沈临桉面前:“试试。”   沈临桉抿了一口,清甜,确实有股奶茶味,酒味不浓,“好喝!甜味不重,酒味也不重,很难形容,说它们不合适,又融合的刚刚好,衍哥,这酒有名字吗?”   “没有,随便调的。”   “我觉得可以叫它,‘雪后微醺’。”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呀小仙女们(爱心发射)! 第35章 够你吃一辈子   “可以,就叫他雪后微醺,”姜一衍说,“换一种?”   “可以吗?”沈临桉一口气喝完手上那杯,期待的看着姜一衍。   姜一衍另取新杯,避免串味,依旧冰块滚杯,怕太凉,这次滚杯的冰块被他扔了,而后依次加入伏特加、可乐和柠檬味水溶C饮料,比例1:2:2,最后拿搅拌棒轻轻搅拌,一杯简易版长岛冰茶制作完成。   沈临桉尝了一口,心情大好,直夸好喝。   他其实酒量并不好,以前顶多喝过两瓶啤酒,现在只恨自己酒量浅,如果可以,他想喝遍姜老板调的每一款酒,尝遍从他手中调出来的酒的千百种味道。   第三杯是最常见的螺丝起子,伏特加、橙汁、苏打水三种混合,沈临桉盯着他的手,满眼崇拜:“姜老板,你的手好好看,调出来的酒也好看。”   姜一衍嘴角轻轻勾了勾了,将酒递给沈临桉:“喝慢点,先吃东西。”   吃到一半沈临桉浑身冒汗,姜一衍看出他不好意思脱衣服,说:“热就脱。”   沈临桉扒掉毛衣:“早说嘛,我都快热死了,没有暖气还这么热,火锅跟下雪真是绝配!”   他毛衣里面是一件长袖打的衫,在火热的热气下温度刚刚好。   继续吃,抬头看对面的姜一衍,他好像不怕热,满头汗还能淡定的继续吃,“你不热吗?要不要脱衣服?”   姜一衍看了他一眼,脱掉外套,他没有穿毛衣,外套里面是一件打的衫,沈临桉冲他竖大拇指:“牛,不怕冷也不怕热。”   “当兵的时候练出来的。”   “当兵苦吗?”   姜一衍给自己倒了杯纯伏特加,说:“刚开始挺苦的,后来离开部队又开始怀念那种不算苦的苦。”   “那你肯定不后悔当兵。”   “不后悔,当兵和出来后考进派出所做一名警察,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即便后来出了令他内疚一辈子的事,也从来没后悔过当警察。   说完他站起身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端着那杯酒洒进白雪中。   沈临桉跟着他出去,“雪又开始下了。”   “火锅还吃吗?”   沈临桉摸摸肚子:“好像饱了,但还能吃。”   姜一衍说:“想近距离看着雪吃吗?”   “正有此意!”   小桌子被搬到阳台,凌晨五点,万籁俱静,两个孤独的人各执一杯酒,对着飘落的雪花吃着火锅。   全部收拾完已经接近天亮了,暖气还没输送,姜一衍将电暖炉给沈临桉:“我不冷,你用。”   哪里会不冷,洗个澡出来吃火锅存的那点热气消失殆尽,沈临桉摸了下床,被窝里尽是凉气。   “衍哥,”沈临桉叫住刚要回主卧的他:“要不,一起睡吧,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讲究,两个人睡暖和。”   姜一衍犹豫了几秒,“好,去我房间吧。”   这是沈临桉长大后头一次跟另一个男人睡同一张床,就算跟弟弟最多也只是同一间房间,弟弟上铺,他下铺。   这感觉怎么形容,挺奇妙的,被子外面寒气侵肤,被子里面又是另一个天地。   姜一衍穿着短袖,沈临桉穿的是他的睡衣,袖子被他挽起来,稍稍一动,两人胳膊挨在一起。   姜一衍睡姿板正,平躺着手放胸口,沈临桉往一边轻挪,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身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睡不着?”   沈临桉吓得不敢动:“不是。”   姜一衍侧身,将沈临桉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被窝,“睡吧,冷就说。”   热。   是真的热。   迷迷糊糊睡着,总感觉身边挨着个火炉,沈临桉几次想逃脱,又被一股力量拉回火炉边。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床上只剩他一人。   坐起身的瞬间被冷空气激的一哆嗦,低头,两眼一懵,睡前不是穿着睡衣?这会只着一条底裤算什么意思?   睡衣整整齐齐叠在床边,满腹疑惑的沈临桉套着睡衣试图找回忆,是梦游?   还是……他帮我脱的?   门被推开,姜一衍拿着加湿器进来,扫了眼拿着衣服发懵的沈临桉:“醒了?”   沈临桉慌忙套衣服,尴尬一笑:“我是不是睡相不好?”   姜一衍放下加湿器,打开,在烟雾缭绕里说:“倒也不是,只是一直嚷热,把衣服全脱了扔地上了。”   沈临桉耳尖一红,避开姜一衍目光:“不会吧。”   “骗你有钱赚?底裤是我刚帮你穿上的。”   他说这话无语平常,没有调侃,不带玩笑,沈临桉听着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外面雪停了,出来看看。”   “哦,好。”   匆忙换上自己的衣服,内裤昨晚洗的没干,还是穿姜一衍的,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穿的。   说起来之前穿走的那条还没还给他,估计他也不会要。   中午煮了海鲜粥,配煎饺,一盘炒青菜,一份东坡肉。   看到美食的沈临桉瞬间忘记方才的尴尬,两眼放光:“这么丰富!”   “今天腊八节,本想煮腊八粥,我这里没那么多材料,晚上惜拾会煮,有空过去吃。”   “海鲜粥也很好,这么冷的天就是要吃滚烫的汤粥类。”   姜一衍很喜欢看沈临桉吃东西,如果说沈临桉对世间没有任何留恋,他想,美食大概能将他软化。   沈临桉吃完半碗粥抬头看姜一衍:“看我干嘛?你不吃啊?”   “看你终于有点这个年纪的鲜活力了,喜欢喝酒,爱好美食。”   “那我之前怎样?老气横秋?垂垂老矣?”   姜一衍轻笑出声:“不至于,顶多看透生死,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世间万物都留不住你的想死的决心,现在呢?”   沈临桉听懂了,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待口腔被香气填满,才说:“吃遍姜老板的美食前,我不会死,舍不得。”   “那就好好活着,想吃什么来找我。”   “好,问题来了,姜老板会多少菜式?”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才说:“够你吃一辈子,吃到老。”   沈临桉只当玩笑话,跟着傻笑:“那我尽量活久一点。” 第36章 菠萝糖   吃完饭沈临桉抢着洗碗,姜一衍将八哥拎到客厅,天气太冷,不适合放阳台,八哥也怕冷,缩在干草里叫都不叫一声。   沈临桉问姜一衍想不想去楼下走走,顺便去扔垃圾,姜一衍将外套递给他:“走吧。”   一楼一群小朋友在堆雪人,沈临桉顿住脚站看没动,姜一衍说:“想堆雪人?”   “以前我弟弟很喜欢雪人,他走的那个冬天我帮他堆了个雪人,雪融化的时候他走了。”   姜一衍轻轻拍他肩膀:“跟我走。”   两人穿过小花园,走出小区,沈临桉问:“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   一直带着沈临桉走到小区后面的一块空地,那里雪很纯净,没有被踩过的痕迹,白茫茫一片,沈临桉舍不得踩进去,“我怎么不知道这后面还有块宝地。”   “这里是规划做人工湖的,暂时还没开发,想堆什么样的雪人,我陪你。”   沈临桉在空地中央堆出三个雪人,两个大的,中间牵着一个小的,指给姜一衍看:“中间是我弟弟,旁边的是我爸妈,我弟这个人啊,从小怕苦,一点小事都要哭,喜欢吃糖,各种各样的糖,有一年下雪,他说雪要是能吃就好了,像大白兔奶糖那样。”   姜一衍从来没问过沈临桉家事,这次也没打算问,只是解下围巾替中间雪人围上,沈临桉看着他的举动愣了下,然后笑着说:“你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要称职,我弟最怕冷了,我居然忘记给他围围巾了。”   “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沈临桉苦笑:“我不好,早知今天口袋放点糖果了,没什么哄他,对了,衍哥,你喜欢什么味的糖果,店里新进了一批零食,好多我没见过的品种,下次带给你尝尝。”   “我没吃过糖。”   沈临桉愣了下:“是不喜欢吗?”   “不是,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怕牙不好,不能吃,长大后不想吃。”   沈临桉没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三个雪人看了许久。   盯了一会儿,又跑去旁边堆了一个,堆完笑着去看姜一衍:“姜老板,这个像你吗?冷冰冰的,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挺像的。”   沈临桉在刚堆的雪人脸上划出一道弯弯的唇形,“你看,这样就好多了,姜老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你喜欢看我笑?”   “喜欢啊。”   姜一衍别扭地转身,在旁边堆出一个雪人,很明显他堆雪人的技术没有沈临桉好,要不是那招牌剪刀手,沈临桉压根儿看不出那是他自己。   堆好雪人的沈临桉躺在雪地上,将自己埋在白色天地间,小声祈祷,希望父母和弟弟在另一个世界无痛无灾,希望姜老板一生平安。   姜一衍陪他躺着了几分钟,将他拉起来:“雪里凉,起来吧。”   “好,你不去店里吗?快三点了。”   “该去了,你呢?回家还是去我那边?”   沈临桉想了想:“我也去店里看看吧,今天下雪,万一有客人呢?”   两人分道扬镳,沈临桉去店里,大门口全是雪,费了好大劲儿将玻璃门拉开,刚开灯没一会儿,接到陈项电话:“不是说今天不用去开店吗?怎么又跑去了?”   “老板,你盯着监控看啊?”   “没,刚好瞅了眼,今天冷,不用开了。”   “好,门口雪扫扫我就走。”   陈项声音温和:“好,注意安全,辛苦了,今晚应该还有降雪,有事给我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沈临桉总感觉陈项某些时候的言语超过老板对下属的范畴,礼貌的道谢后挂断电话。   在店里待到五点左右,期间一个客人都没有,关好店门,慢慢往回走,昨天都没回家,也不知道周爷爷一家怎么样了,得回去看看。   才走出店门,又想起姜老板,倒回去货架拿了一堆糖去收银台结算,也不知道姜老板喜欢哪种口味,每样拿两块带给他尝尝,其中有一款新产品,菠萝形状的外包装,摇一摇,里面沙沙声,令沈临桉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一款小糖粒,拆开倒出两颗,很小的硬粒糖,菠萝味很浓,连带着指尖和空气都是香香的菠萝气味。   味道也不错,酸酸甜甜的,不知道姜老板喜不喜欢。   到惜拾,林然靠在吧台打游戏,一边抱怨队友技术差,一边抱怨天气冷,手僵了,见沈临桉进门,抬头打招呼:“小哥,来了!”   “今天这么安静?”   “这天气,能在家睡觉就在家睡觉了,谁还出门啊,不过晚上应该会热闹,今天腊八,你待会儿别走啊,喝完腊八粥再走。”   沈临桉说了声好,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林然说:“二东在厨房,女生们今天不用来这么早,衍哥在二楼休息室,你上去找他吧。”   上到二楼,今天格外安静,一楼抒情的音乐开的很小声,走廊灯没开,休息室门半掩着,沈临桉轻轻推开门,看见和衣躺在小床上的姜一衍,将口袋里的糖果全掏出来放床边,他靠过去,睡着的姜老板看起来跟平时完全不一样,闭着眼的他收起凌厉,沈临桉轻轻戳了他的脸,小声嘟囔:“是昨晚跟我睡睡不好吧?”   这还是沈临桉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放肆大胆的窥视他的睡颜,明明昨晚两人才同床共枕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又是另一副模样,半隐藏在光影里的姜老板看上去比平时温和许多,带连着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唇角也不似平日那般紧抿,放松状态下的他嘴角放松,像是噙着一抹微笑,又或许他本该就是笑着的,只是平时将自己的笑意压制住。   鬼使神差的,沈临桉停在床边,抬手,以大拇指轻轻绘制着他唇线,触感很柔,很暖,像热口口上飘浮着的棉花糖,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等沈临桉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想法,他人已经俯身靠了过去,唇离姜一衍的嘴唇不过半公分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姜一衍的呼息打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感,有点痒,还有点……暧昧。   作者有话说:   所以你们猜亲了没 第37章 难不成他喜欢姜一衍   沈临桉猛地支起身,心跳如鼓,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差点亲了姜老板!   一定是光线问题!   不对,一定是昨天的酒意还没散!   也不对,肯定是中邪了,他怎么可能想亲姜老板,邪了门了!   林然看着慌忙从楼梯逃蹿的沈临桉,追着问:“出什么事了?跑这么快?”   回答他的只有玻璃门关上的“咔”声。   林然在后面喊:“小哥,腊八粥还没喝呢?跑这么快,撞鬼了这是!”   二楼休息室内的姜一衍缓缓睁开眼,摸了下嘴唇,沈临桉指尖的菠萝香气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坐起身,一眼看到那瓶菠萝形状的果糖瓶,倒出几颗塞入口中,跟沈临桉刚刚留下的味道一模一样。   很香,很甜,带着一抹酸。   将瓶子翻到后面,包装上印着一行字:暧昧恋果,如初吻般的味道。   他想,他刚刚其实可以冲动一点,用力压下沈临桉的脑袋触碰他的嘴唇,他会用力吻沈临桉,直到吻到他没气力呼吸,但同时他又庆幸刚一直装睡,不至于吓到沈临桉,也不至于尴尬。   今晚的惜拾没有往日热闹,寥寥无几的客人喝着酒,品着店内附赠的腊八粥,安安静静的享受着雪后的宁静夜晚。   林然搅着粥,问姜一衍:“衍哥,桉小哥今天在楼上看到什么了?跑这么快。”   “不知道。”   “我打个电话给他吧,叫他来喝粥。”   姜一衍捏了下口袋里的菠萝糖瓶,说:“不用了,下次吧。”   “下次?下次就是明年了,明天说不定大家都不在同一个城市了,真不用叫他吗?”   “不用。”   他今天跑这么快,想也不会回来喝这碗粥。   沈临桉失眠了!   这不是什么常事,有问题的是他因为今天下午的事,因为姜一衍的事失眠了。   从前有因为父母弟弟的事失眠,也因为缺钱无数次失眠,却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失眠过,这个姜一衍一定有问题!   具体有什么问题沈临桉还没想清楚,他只知道他会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姜一衍,下雪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看见糖果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甚至梦里,都会留有姜一衍的痕迹。   将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此后一周沈临桉没再去过惜拾,即便路过也是匆忙避开,甚至庆幸那天的姜一衍是睡着的,要是他知道自己差点亲了他,不知道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周一,沈临桉下中班,经过惜拾又看到那个追求姜一衍的男人,男人这次换了一束花,透过玻璃门看见他将花递进吧台,姜一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然推着男人将他赶了出来。   男人在门口对着吧台嚷:“阿衍,我明天出差,下周回来再来看你,我不会放弃的。”   沈临桉闪进小巷,默默踢着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心里有点不舒服,看见姜一衍被其他人表白他觉得有种东西快被抢的错觉感。   走到小巷末,沈临桉硬生生刹住脚步,为什么会不舒服,难不成他喜欢上姜一衍了?   这个认知令他害怕,比起自己喜欢男人,更令他害怕的是姜一衍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   早在高中时沈临桉就有所察觉,他对女生不感兴趣,但也从没交过往过任何男生。   算了,不去想了,孑然一身,命犯孤星,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还是不要打扰姜一衍的好,他该过他平静的生活。   腊月十六,雪全化了,再次经过那片空地,雪人早已消散在天地间,只剩下姜一衍的那条围巾落在地上,被雪水污成一团,沈临桉将它捡了回去,当晚洗干净晾在阳台,看着它在冷风里左右摇摆。   最近都没见姜一衍,姜一衍也没联系他,总感觉哪里不对,自己是因为差点亲了他心虚不敢与他联系,那他呢?或许只当自己是店里食客,无足轻重,不需要联系。   没太多时间自怨自艾,楼下周惜云伸长脖子叫他:“桉哥,你在吧?看见你灯亮着。”   “在!”   “有一个单子,两百平方的大平层,接不接?”   一听有订单沈临桉眼前一亮:“接!什么时候上门?”   “客户要求是最好三天内上门整理。”   沈临桉算了下,刚好这月还没休假,三天内上门理论上没什么问题,“行啊,接下来吧。”   隔天跟陈项说明情况,调休两天,又让周惜云把客户联系方式的地址发过来,联系上客户才知道客户给的地址,跟要上门的地址不是同一个地方,客户给的地址距留春巷半小时车程,但要求上门整理的房子在郊区,车程一个半小时,而且路不好走。   沈临桉委婉的向客户提出拒单,客户表示因为他自己没说清楚,可以加百分之二十服务费。   看在服务费的份上,沈临桉答应了,多的这部分钱可以请周爷爷他们吃顿饭。   第二天一大早开着那辆破五菱往郊外赶,越走心越悬,不是一般的偏僻,答应了客户九点到,又不能反悔,硬着头皮往前开。   紧赶慢赶,终于在九点前赶到客户指定的地方,一栋独栋小别墅,听客人介绍总面积二百四十平方,跟原先微信沟通的大平层差距挺大的,带楼梯的别墅可比大平层收拾起来麻烦多了,楼梯死角多,灰尘多,光是清扫楼梯这一项,一个人至少得忙两个钟。   没办法,来都来了,只怪接单时没沟通清楚,沈临桉也不想坐地起价,调整好心态开始工作。   从早忙到晚,客户倒也还好,中午煮了丰盛的饭菜,下午还忙着整理卧室,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才将二楼整理清楚。   因路途远,来一次不方便,沈临桉提议今天一天收拾完,客户欣然答应,他也不想看着家里收拾一半,一鼓作气整理干净最好。   一直收拾到夜里十二点,终于将二楼一楼全部整理归纳整齐,客户满意的付完尾款,临走时还给沈临桉塞了四箱橙子以示感谢。   原本挺开心的,想着橙子送一箱给大伯家,一箱给周爷爷,还有一箱送去惜拾,哪知乐极生悲,车行至半路突然死火。   下车打着手电筒检查,捣鼓了半天还是没任何反应,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沈临桉喘着气用力捶了车头一拳:“老伙计,你倒好,半路撂挑子,我可怎么办,从这里走回去得走到天亮吧。”   冬夜里气温底,待了几分钟的沈临桉回到车内想办法。   作者有话说:   嗯,好吧,没亲上…… 第38章 他好霸道   在网上找了几家拖车公司,不是嫌路段偏僻,就是漫天要价,一圈电话打下来手机只剩一格电,气温越来越低,沈临桉坐在车内头一次感觉到疲惫。   这个点其他人应该早已躺进温暖的被窝进入梦乡,又或者是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毛毯看着电影。   不免又想起父母和弟弟,冬天民宿淡季的时候,母亲会在冬夜里煮一锅红豆小汤圆,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打着牌吃着汤圆,以至于很多年后沈临桉每每想起,都觉得冬天应该是温暖的。   又坐了几分钟,查了下关于汽车抛锚的几个大体原因,再次下车尝试动手修车,还是无攻而返。   该怎么办,报警吗?浪费警力,给堂哥打电话,堂哥也没车,他那辆代步车前段时间跟人撞了,直接报废了。   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只要他求助一定会帮他的人,姜一衍,可他实在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了。   要不就在车里熬一夜吧,天一亮再打电话给修理厂让人来拖车。   姜一衍今晚最后一个走,临时走回二楼休息室拿外套,那件外套放二楼一周了,该拿回去洗洗了。   拿外套时几颗糖果被外套带动着滚落在地,捡起来,想起那是一周前沈临桉特意送过来的,只注意菠萝糖了,其它糖果被外套盖住,一直藏到现在。   随手剥了颗橘子味的塞入口中,橘子味很浓,味道像莫吉托的尾调,淡淡的酸,微微的甜。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一周没见了,明明隔得很近,同在一个片区,他上班要经过惜拾,自己回家要经过他工作的商店,却没有一次碰面,好像如果不刻意去联系,他们就像站在世界两端的两个人。   犹豫了几秒,姜一衍将刚刚的糖纸拍了张照片发给沈临桉:“这糖还有吗?”   沈临桉收到信息时正盯着他的微信发呆,好像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那一瞬间沈临桉突然觉得运气也不是那么差,他回:“有啊,改天给你带。”   姜一衍拎着外套下楼,“还没睡?”   这么晚秒回信息,他算过沈临桉的排班,今天应该是早班。   “没呢,睡不着。”   姜一衍眉头皱了下,先前听沈临桉讲过,他沾床就睡,从不失眠,不禁又担心他是不是自杀心理复萌,于是问:“你不是自称沾床秒睡,还能睡不着?出来喝酒?”   “偶尔失眠嘛,人总有睡不着的时候。”   姜一衍还是觉得不对劲,以沈临桉的性格,不会解释,只会开玩笑的调侃。   “方便电话吗?”   沈临桉身边很静,除了风声就是偶尔附近传来的野狗声,赶紧拒绝:“不方便,快要睡了。”   “刚还说失眠,是出了什么事?”   沈临桉盯着手机上的那行字,眼眶一阵发热,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被他撞见,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传说中每个人都会遇到守护自己的天使,虽然这天使大哥有点冷有点难相处,但人家也是长了翅膀会发光的!   他先给姜一衍拔了过去,电话一接通连打几个喷嚏,姜一衍听得蹙眉:“你没在家?在哪,有事跟我说。”   “对不起啊,刚撒谎了,我确实没在家。”   简短的将现在的处境告诉姜一衍,原以为姜一衍会责训他事先没考虑好,不应该把两天工作量挤在同一天,可姜一衍只说了一句话:“原地等我,待在车里不要下来,车窗开一小半。”   等待的这一个小时比先前的两小时还要漫长,沈临桉听话的将车窗下降,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器不知道扔哪了,不敢玩手机,生怕姜一衍过来找不到他,就这么一直等着,等到手机彻底没电。   看不到时间后的那段时间才是真正的煎熬,那段路又偏又黑,万一姜一衍走岔了路两人很容易错过,他将车灯打开,爬出去坐在车顶望着前方,风声自耳边擦过,没觉得冷,只觉得内心有期待的感觉无比温暖。   唱着歌儿为自己壮胆,好冷啊。   姜一衍开着他那辆奥迪,已最快的速度往郊外赶,路上几次导航失灵,走着走着导航播报错误,给沈临桉打电话,提示关机。   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姜一衍以为他早已练就成一颗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沉着静处的心,此刻魔咒降临,他的心因为沈临桉的失联开始慌乱。   行至岔道口,左右各两道路,姜一衍花了几秒作决定,选了左边那边路。   山路颠簸,车灯照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最后跟前方停在路中央的一辆车车灯交汇,隔着灯,姜一衍看清坐在车顶冲他挥手的沈临桉。   寒冷的冬天,荒凉的野外,有个永远阳光永远积极的人坐在车顶大声唱着歌,歌声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解开安带,拿外套,下车,冲过去,将刚跳下车顶的沈临桉拥进怀,感受着怀里一团冷手,姜一衍克制住自己,努力平静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临桉被他的一连串动作砸懵了,又舍不得离开他充满暖意的怀抱,鼻子有点痒,小心在他衣肩轻蹭:“没有,你怎么找到我的?”   “凭直觉。”   “那你直觉真准啊姜老板。”   姜一衍捏了下他的手,冷得像铁块,“上车,回家。”   “我车……”   “明天我让人过来拖。”   直到坐上他的车,喝着他递过来的保温壶泡参茶,沈临桉才算重新缓和过来,整个人不抖了,脑袋也没方才那么疼了。   姜一衍一如既往的话少,沈临桉捧着保温杯偷偷看他,前方车灯向前移动,沈临桉默默想,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每次都会将他从黑暗里带向光明,不过他现在好像心情不太好,脸色沉的可怕。   “看什么?”姜一衍打断他。   被抓包的沈临桉摸摸鼻子:“没什么。”   “那在想什么?”   “在想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麻烦,生气是有一点,我说过,有事随时给我电话,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沈临桉,你可以随时求助,不要让人猜。”   沈临桉低下头,小声说:“没求人的习惯。”   “你可以试着习惯。”   “好。”好霸道啊,他想。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最近事多,工作忙,下个月尽量更快点哈 第39章 我喜欢男人   一路开回县城,姜一衍没问沈临桉要不要回家,径直将他带回自己住处,到家时天透着黎明白,沈临桉套着他的外套跟在后面,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进电梯时无意将手放进外套口袋,摸到口袋里的糖果,搓着糖纸瑟瑟作响,悄悄剥开一颗糖塞嘴里,夹着酸味的甜,像夏日里冒汽的橘子汽水,朦胧,说不清道不明。   橘子香味在电梯绽开,姜一衍回头看他:“饿不饿?给你煮点吃的?”   沈临桉摇头,“不饿。”   开口的瞬间嘴里的糖粒掉了出来,姜一衍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沈临桉石化般站在原地,姜一衍手心接着那颗黄色糖果,一时间也没作出任何反应。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姜一衍喉咙滚动:“糖还要吗?”   沈临桉脑子能给出的反应不多,低头,用舌头舔走他掌心的糖果。   舌尖的触感落在掌心,颤栗感顺着手部直冲大脑,姜一衍按开电梯门,先跨出去,沈临桉从电梯仪容镜中看到他的耳朵缓缓变红。   随便煮了两碗面,吃完洗完澡天已经亮了,这次姜一衍没征求沈临桉意见,把客房的枕头和棉被抱到主卧,进门前扔给他一句话:“客房暖气管有问题。”   沈临桉经过客房停下向内探头,嘀咕:不会啊,很暖啊,跟客厅一样暖。   不过也没说什么,乖乖跑去躺在姜一衍身边,实在太累了,躺在他身边满满安全感将他彻底笼罩,沈临桉长长松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姜一衍看着沾枕头就睡的沈临桉,嘴角轻扬,还真是个沾枕头就睡的。   第二天醒来姜一衍已不在,留言给沈临桉,说是去帮他拖车,沈临桉坐在床上感动到抱着他的枕头就是一顿揉,他以为他早过了依靠别人的阶段,自父亲生病起,他只能肩负起责任被迫成为母亲和弟弟的依靠,以至于他一直忘记了,原本他也可以有所依。   躺在姜一衍的床上,闻着他枕头上的留有的淡淡香气,也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洗衣液,嗅着嗅着,脑海里一个认知逐渐清晰。   他喜欢姜一衍,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想跟他共同走完人生旅程的喜欢。   转眼又纠结,他还欠着一身债,身体里隐藏的家族遗传基因像是一颗炸弹,随时会爆发,他不想成为姜一衍的负担。   但喜欢一个人本身没错,那就将喜欢藏在心底,或者帮他找到他的幸福。   在沈临桉心里喜欢的定义很简单,看到他开心就开心,他快乐就快乐,他过的好就好,再说了,店里人不都说他是个无性恋吗?何必给他增添麻烦。   反正自己迟早要死的。   中午去店里,陈项刚好在,见沈临桉,将他叫进仓库,沈临桉不明所以,跟着进去,陈项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快过年了,这是你的奖金,年终奖后面跟工资一起发,这份是单独的。”   沈临桉虽然爱钱,看着那厚厚一叠还是犹豫了:“老板,这太多了吧?”   陈项将信封塞进他手里:“这是你应得的,对了,这周五店里休店一天,请你们吃饭。”   “那就谢谢老板了。”   晚上,贺子沫过来接班,沈临桉清点完今天现金和收入帐,刚准备走,贺子沫突然尖叫一声:“是那个姜老板!”   沈临桉从玻璃门望出去,姜一衍从车下走下来,进门,礼貌的冲贺子沫点头打招呼,然后看向沈临桉,很自然地说:“可以下班了吗?回家煮饭。”   怎么办!突然心跳在加速!   他好像只是说着最平常的话,到了沈临桉这里有种被人接回家的呵护感,以前父亲忙完前台工作,总是会跑去后厨给母亲帮忙打下手,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差不多的语气,平淡,融洽。   轻咳一声以作掩饰,沈临桉说:“忙完了。”   贺子沫扯住沈临桉袖子,小声央求:“帮我问微信啊!”   放在从前沈临桉会问,现在他犯起小气病,就算姜一衍要跟别人在一起,那也得是他自己挑他自己喜欢的人,至少现在没觉得姜一衍对贺子沫有任何意思,自动忽略贺子沫的求助,他跑去架货拿糖果,“等等,我买点东西带回去。”   小篮子里被他装满糖果,除了菠萝味他没拿,菠萝味容易令他想起惜拾休息室的差点吻上去的暧昧画面。   姜一衍走到他身后,手臂越过他,拿了几盒菠萝糖,“这个不错。”   沈临桉脸发烫,他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应该不会,那天他睡着了。   结帐时贺子沫鼓起勇气问姜一衍:“姜老板,我们之前见过的!”   “你好,是的。”   “那个,我能加你微信吗?我平时喜欢喝点酒,在桉哥手机上看过你朋友圈有发调酒视频,我可以学学吗?”   姜一衍扫码付款,跟之前答案一样:“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可以直接去店里,想学也可以去店里。”   贺子沫咬了下嘴唇,不死心地再次问:“那个,姜老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我想……”   “毛遂自荐”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姜一衍说:“抱歉,我喜欢男人。”   不光贺子沫,就连沈临桉一并惊呆了,他头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坦荡的宣布自己的性取向,也对,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不喜欢男人,只是食客们在传他是个无性恋,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喜欢男人,那他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贺子沫尴尬的脸都红了,“这样啊,不好意思啊。”   姜一衍说:“抱歉,不是针对你,只是陈述事实。”   跟着姜一衍出门,坐上车,沈临桉才缓缓回神,机械化的剥了颗糖扔嘴里,姜一衍笑了下,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觉得你对子沫有点凶。”   “有吗?那我改天给她送几瓶酒赔罪?我刚语气不好?”   “也不是不太,是太干脆了,容易伤女孩子心。”   “是我欠考虑了,下次会注意。”   沈临桉扭头看他,越相处越觉得他不如表面的冰冷,“你以前是不是被很多人表白过?”   “算是吧。”   “那可能是你习惯了这种拒绝方式。”   “没考虑太多,以后我会注意,我的行事方式,越简单越直接越好,不想拖泥带水。”   沈临桉收回目光,嘎巴嘎巴把糖嚼碎,鼓起勇气,问:“你说喜欢男人,是推脱的借口,还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呀,顺便求小海星,多谢啦 第40章 接他回家   糖果碎裂的咀嚼声在车厢里响起,淡淡的香气缠绕在两人之间,姜一衍发现沈临桉在紧张或者不高兴的时候吃糖果总是没耐性,会很快将它们嚼碎。   “不是借口,”姜一衍说,“没必要编造这种借口,我喜欢男人是事实。”   沈临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想,要是他知道我喜欢他,会不会如此淡定。   下车时沈临桉剥开一颗糖果递给姜一衍:“要吗?”   姜一衍看过去,草莓味,说:“要菠萝味的。”   沈临桉只好将草莓味塞自己口中,从袋子里翻出菠萝味的剥开递给他,不免又想起那个暧昧的晚上。   到楼上才反应过来他跟姜一衍回家的动作太过自然,像是理所当然,他去接,自己就跟着走了,不能再这样依赖他了,是时候拉开安全距离了。   “衍哥,我最近好像总来打扰你,你有什么事需要安排我做的,尽管安排。”   姜一衍没去琢磨他话里的意思,“除夕你在哪里过?我一个人,你想帮我做事,除夕过来帮我做饭吧。”   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沈临桉也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无处可去,想留他一起过除夕,于是应了下来:“行,不过我白天得去我大伯家。”   “好。”   “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买什么菜,都安排给我吧。”   没有什么需要他安排的,只是不想他一个人过除夕。   周五,店里放假,出发前沈临桉给姜一衍发信息,告诉他今晚店里聚餐,还开玩笑说如果他能作主,那一定选在措拾聚餐。   姜一衍淡淡应声,让他好好玩。   挂完电话沈临桉扯着嘴角讪笑,这举动,怎么看都像是报备行踪,完全没必要啊!也不知道姜老板会不会觉得他多此一举。   陈项提前订好包间,把店里员工带上,另请几个供应商提前吃年饭,气氛很好,本身陈项就没有什么老板架子,且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也多,聊着聊着聊到沈临桉私下创业,供货商们平时跟沈临桉联系的多,一听,个个跟他要名片,说是日后帮他宣传。   客套话一出难免敬酒,这酒吧,是个神奇的玩意儿,一敬起来没完没了,推杯换盏间早已不知是谁敬谁,逮着酒杯就一个字:“喝!”   酒过三巡,陈项当着所有人面儿给员工发奖金,上次给沈临桉的信封是单独的,这次一视同仁,三个员工都是厚厚的大红包,沈临桉想推辞,被陈项抓着手按住:“你是一定要收的,多的话不用说,我们之间也不用说太多,小桉,收着。”   一旁的供应商跟着起哄:“是啊,你不知道,你们项哥有多疼你,每次跟我们结帐都夸你,说是店里生意好一大半源自你的功劳,那语气,啧啧,炫耀媳妇儿都没那么卖力,收着吧。”   沈临桉拿着红包,听着不太悦耳的话,又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前面拂了老板好意,硬着头皮收下,端起桌上刚刚斟满的酒:“那我收下了,谢谢项哥,敬你!”   这一敬又是一圈。   喝到最后沈临桉直觉得舌头都变大了,眼睛看什么都是晃的,连说话不利索,贺子沫先回家了,供货商们也被陈项安排的代驾送走了,最后包间里只剩下躺在沙发上醒酒的沈临桉。   迷糊中只觉得天花板一直在打转,陈项在耳边说话,听不太清,好像在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家。   沈临桉挣扎着站起身,一起来往洗手间冲,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完倒是清醒不少,至少能听清说清。   陈项在门口等他,见他站不稳,上前搂住他:“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沈临桉别扭的往一旁躲,摸名抗拒陈项的热情,“没事,老板你先回去吧,茵茵还在家等你呢。”   “没事,有保姆,她应该早睡了,你还好吗?是要送你回家还是跟我回家?”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陈项扶着他的肩膀:“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醉酒的人最好有人照看。”   “真的不用,我没事。”   “那在附近给你开间酒店吧,这么晚你也别回家了。”   拗不过陈项,拒绝的话全被他“我是老板得对员工负责”顶了回来,只好跟着他往停车场走。   刚出酒店大门,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临桉。”   迟钝地回头,沈临桉挣开陈项搀扶着他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奔向姜一衍:“你怎么在这里?”   姜一衍替他拢好外套,看了陈项一眼:“来接你。”   陈项上前,绅士地伸手:“你好,陈项。”   姜一衍礼貌与他握手:“姜一衍。”   “我是小桉老板,也可以算朋友,你是来接他的?”   姜一衍语气不咸不淡:“我也是他朋友,来接他回家。”   沈临桉在一旁猛点头,“嗯,他是我朋友,接我回家,老板,今天谢谢你了,我就不去你家了,哦,酒店也不去了,省钱。”   陈项笑笑,“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放心了,明天如果头疼可以不用上班,店几点开都可以,回家喝点解酒茶,回见。”   姜一衍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半抱着将沈临桉带回车上,车里暖气足,酒劲儿指着热意缓缓上升,沈临桉开始嚷热。   “热就脱衣服。”   沈临桉听话的脱下外套,还是觉得热,又把里面针织衫脱了,还要继续往下脱,姜一衍拦住他:“可以了,再脱要感冒。”   沈临桉嘿嘿傻笑,盯着姜一衍,“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真醉还是假醉?”   “没醉啊,还能喝,回家咱俩继续喝?”   姜一衍叹了口气,将空调调低,又将外套盖在他身上,说没醉的人通常是醉了,说他醉了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对答如流。   “打了你几个电话,你同事帮你接了,问了她地址。”   沈临桉在醉意里艰难的回忆,好像中间有去洗手间,手机就放在桌上,坐他旁边的贺子沫,洗手间回来贺子沫似乎是有提那么一嘴,说帮他接了个电话。   “其实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可以。”   姜一衍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去你老板家,还是去酒店?” 第41章 吻   沈临桉依旧傻笑:“酒店吧,我一般不去别人家,不熟。”   姜一衍没再回应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到了月琴湾,姜一衍叫醒半路睡着的沈临桉:“下车,回去睡。”   “不要,就这里睡,不想动。”   “哪里都能睡是吗?”   后知后觉的,沈临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那么点不高兴的意思,坐起身解安全带:“好,回去睡。”   一下车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姜一衍手快挽住他:“能走吗?”   “不能,你要背我吗?”   姜一衍蹲到他面前:“上来。”   “我小时候,我妈总说我是个小麻烦精,喜欢撒娇,怕苦又怕累,姜老板,我是不是很麻烦?”   姜一衍背起他往前走,“不麻烦,你很好。”   趴在他背后,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甜味和酒味,奇怪,好像曾经被他背过,这感觉很熟悉。   “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   “橙花酒,今天调酒的时候洒身上了。”   “很好闻,姜老板,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说话时鼻息打在姜一衍脖子上,像一片羽毛撩在心上,姜一衍向一旁微微躲避:“我不好。”   背着他进电梯,沈临桉突然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老板家,也不喜欢我去住酒店?”   姜一衍没回答他,反而问:“你到底醉没醉?”   “我没醉啊,很清醒,就是有点困。”   电梯里也没放下他,一直背着直到进屋,沈临桉靠着门板站稳,一把拉住姜一衍:“姜老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老板?”   “没有。”   “哦。”   喝醉的人说话没任何逻辑,他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姜一衍没说话,拍拍他后背,“去洗澡睡觉。”   沈临桉不依不饶,上前挽着姜一衍脖子,凑上去亲在他嘴上,这次没有犹豫,就这么亲了上去,姜一衍站着任他亲,怕他摔倒又搂住他的腰。   亲他的人没什么反应,等姜一衍平复好心情,那人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姜一衍哭笑不得,抱着他去卧室,“你说的对,你还真是个小麻烦精。”   刚把他放床上,衣角被他拽住,前一分钟还闭着眼的人此刻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我想吃菠萝糖。”   姜一衍无奈:“松手,我去给你拿。”   从客厅拿完糖果回来,看见的是像小猫期待主人一般坐在床边等待的沈临桉,那眼神令姜一衍心软,剥开糖塞进他口中,“小心,别呛下去。”   菠萝味在空气中绽开,沈临桉直勾勾盯着姜一衍唇,什么话都没说,仰头,勾下他脖子,重复进门时的动作,吻了上去。   唇瓣厮磨间,姜一衍听见他说:“吃菠萝糖要接吻。”   这次的姜一衍没再客气,按住他的脑袋加深原本温存的吻,将它变得激烈,甚至后悔刚进门时不该绅士。   卧室里静得只剩接吻的喘息声和沈临桉偶尔溢出的一两声嘤咛,直到糖果彻底在两人唇舌间融成爱意,姜一衍放开满眼迷离的沈临桉,指腹摩擦着他泛着水光的唇瓣,问他:“这下醉了吗?”   沈临桉还是盯着他,摇头:“没有。”   “糖果好吃吗?”   “不知道,但你的嘴唇很甜。”   抱着他去洗澡,给他换好衣服,再到抱他回床上,这段时间沈临桉一直处于宕机状态,不是傻乐就是胡闹,姜一衍甘之如饴,伺候着他睡着。   隔天醒来的沈临桉头痛欲裂,看着身处之地,再看看换过的睡衣,使劲找睡前的记忆,记忆大概随着起床放的水被冲进马桶,断片断得彻底!   唯一能想起的只有姜一衍去接他。   姜一衍早早去惜拾,再过几天除夕了,供应商们会提前放假,好多材料需要提前准备,店里只放五天假,初五营业,有些不容易储存的材料需要加工成半成品。   接到沈临桉电话时他正在处理鱼类,“醒了?自己弄点吃的,不知道你几点醒,怕凉了,没准备。”   “昨晚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沈临桉问。   “没有,你很乖。”   “很乖”两个字烫到沈临桉耳朵,又听他继续说:“从接到你一直睡觉,什么都没干。”   沈临桉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要去上班了,这两天要盘点,应该会很忙,除夕那天见。”   “好。”   临走前沈临桉将姜一衍家里里里外外清洁一番,顺便把他的衣服被子全洗了,就连内裤都替他手洗了,洗的时候耳朵有点红。   摸着发热的耳垂,他承认了,妥协了,他就是喜欢姜一衍!   或许,除夕是个好日子,旧一年辞去,所有不好的都被留在旧年,新一年新希望,很适合表白。   他想,他应该在那天告诉姜老板,告诉他,他喜欢他。   腊月二十八,沈临桉一大早去了安康院,接奶奶一起去大伯家过年。   谁知奶奶根本不想出来,安康院为老人们准备了春节一系列节目,奶奶还作为代表表演越剧选段,任沈临桉怎么劝说,老人就是不肯,无奈只得作罢,给她买了一堆零食,叮嘱她有事通知护工,随时联系。   奶奶拉着他的手,掏出几个红包,“这个给你的,这个给你弟弟的,还有你堂哥的,你帮着给他们,我就不回去了,还是这里热闹啊,哦,对了,跟你爸妈说说,过年钱少赚一点,早点回家办年货。”   “好,知道了,奶奶,你要是不想去大伯那边,跟我回家也行啊。”   “不了不了,你那里太冷了,我怕冷,你大伯那里我也不想去,我还在生你大伯气呢,之前我生日他都没来看我,不去了。”   沈临桉安抚她:“那我让大伯来看您?”   “别来别来,不看了不看了,你们好好过年就行了,乖啊,治东。”   又叫错了,还是叫的父亲的名字,她这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也好,老年丧子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糊涂是福。   从安康院出来,给大伯一家买了礼物,去大伯家蹭午饭。   一切都很好,奶奶很好,大伯气色也不错,工作很好,老板很好,同事好相处,还有一个永远在他困顿时候出现的天使大哥,唯一令他烦恼的是最近总是肩胛骨痛,经常半夜被痛醒,近几天尤其严重。   不过也能忍,沈临桉将这一丝丝不愉快抛之脑后,哼着歌儿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呀,小小声求海星,谢谢啦 第42章 他有女朋友吗?   今天天气很好,留春巷的居民像是约好了,集体洗被子,每家每户阳台、小院,能晾被子的地方全都被挂上了被子。   周惜云一大早起来洗,洗了三小时,终于将家里的被子、厚衣服全洗干净。   周康康蹲在一旁玩洗衣粉泡泡,在周惜云的指挥下帮着将棉被挂上竹竿,这一天的任务算是完成。   周惜云叉着腰喘着气,对周康康说:“康康,我们去废品站看看爷爷那边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好不好?”   “不。”   康康性子倔,周惜云蹲在他旁边,“那你能一个人在家玩会儿不?别乱跑,别出门,我很快回来,给你带好吃。”   “行。”   给爷爷装了壶热水,又拿了几个包子,周惜云赶紧往废品站跑。   爷爷那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不放心康康一个人在家,催促周惜云回家看着他。   周惜云路上耽搁了几分钟,跑去巷头小卖部买了盒饼干,回家看到康康蹲在院子外被几个邻居围着指指点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惜云吓得心跳差点漏了一拍,赶紧跑过去。   邻居大妈一见她,指着周康康,大声嚷:“你可回来了,怎么能把个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出了事谁负责?”   康康坐地上,玩着沙子,“爷爷说我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你拿竹竿打高压线?线都打断了,我刚还在家看电视剧呢,正看到媳妇跟婆婆吵架,得,停电了,出来一看才知道电主线被这傻子弄断了,你看着办吧!”   周惜云又惊又怕,还好康康没事,忙向邻居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弟弟他不懂事,我现在打电话给供电局报修,给大伙添麻烦了。”   “打电话打电话,我刚刚才打过,人家说让等,都要放假了,到处检修,这里每次等人来维修至少都得隔一天,今晚还得办年货呢。”   旁边的邻居跟着骂:“就是,我儿子今晚半夜到家,我还得给他炸四喜丸子煮面汤,我可不想他一回家家里乌漆嘛黑,你都知道你弟弟傻为什么不看着他?”   周惜云将康康护在身后,一个劲儿的向他们道歉。   越是道歉他们越生气,骂声越大越响,周惜云快哭了。   林然刚好送外卖经过,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爱凑热闹的他挤进去,看到是周惜云,忙问:“出什么事了?你不是桉小哥的妹妹吗?”   见着熟人周惜云没忍住,眼泪刷掉了下来,把电线弄坏的事说给林然听。   林然抬头看向电线杆,老城区的线路多半老化,接上去就行了,惜拾也常有发生,都是姜一衍动手维修。   “就这点事啊,别急,等我回去叫人来帮忙修,我现在没工具,有工具的话我也能上。”   “谢谢啊。”   林然骑着小电驴赶回店,跟姜一衍说明情况,姜一衍停下手里的活儿,拎上电工专业工具包跟他去留春巷,拿着电笔测试出断电点,只花了十几分钟将电接好,而后叮嘱围观群众:“危险动作,你们不能操作。”   周惜云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姜老板,你不怕被电吗?”   林然一脸骄傲:“我们老板有电工证,你们可别自己弄啊,电死人可不是好玩的!”   姜一衍拍了林然一掌:“走,回去。”   他们一走,围观的群众问周惜云:“这小伙谁啊?有点面熟。”   周惜云赶紧把之前他帮着清理下水道的事拎出来说,顺便带着今天的事往死里夸,话里话外全是对姜一衍的崇拜。   经周惜云一宣传,留春巷的居民差不多都知道了惜拾老板替他们清理下水道和修电线的事,大伙儿凑了笔钱买了束花让周惜云作为代表送到惜拾。   特意错开正餐时间过去的,周惜云第一次进惜拾,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口向里张望,林然拉开门:“咦,电不是修好了吗?是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那个,我找你们老板。”   “找我们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周惜云简短的说明情况,林然对着里面喊:“老板,有人找!”   江又东先出来,“谁找老板,老板在后厨。”   周惜云赶紧上前:“是我,我找姜老板,我是来道谢的。”   “不用谢了,都小事。”   周惜云将花捧上前:“不行不行,这是大伙的心意,能帮我叫下姜老板吗?”   林然不太会拒绝女生,挠了挠脑袋:“行,你坐会儿,我去叫他。”   姜一衍走出来,听明来意,说,“不谢,花你带回去。”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一定要收的,我知道你是看在桉哥的面子上才帮我们的,要是桉哥知道我连花都送不出去,肯定会笑话我的。”   说起沈临桉,林小柯来兴趣了,最近沈临桉极少来店,借着替周惜云倒茶,拉着周惜云,问:“妹妹,你跟沈临桉小哥住一块儿呀?”   “嗯,他住我们楼上。”   “那个,他有女朋友吗?”   林小柯问这个问题时姜一衍挑了下眼皮,有意无意的看了林小柯一眼。   “没有,朋友都没几个,他孤家寡人一个。”   林小柯全然忘记了她老板还在桌上,又问:“那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呀,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周惜云往一边挪了挪,“你问这么清楚,是想追我桉哥吗?”   林小柯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认识他很久了,他之前总从我们店门口过,有时候很晚了一个人坐在我们店门口躲雨,一直觉得他人挺好的,有次我下班晚,走留春巷,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吓得赶紧小跑,回头时看见他停在巷子口,拿手电筒替我照着巷子里的路,一直等我穿过小巷他才开始走,开始我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他以为我害怕,不敢继续跟,替我照着路让我先走,没有想追他,就是好奇。”   “他喜欢赚钱,喜欢工作,平时就工作啊,赚钱啊,有订单的时候接单,没有跑腿,发传单,什么工作都做,现在有一份正式工作,但也接订单,总之,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有时候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   姜一衍本想上楼把空间留给俩个女孩子的,听到这里又坐了下来。   “这么拼啊,现在好少年轻人这么努力了,你说他孤家寡人,那还这么拼命,钱是赚不完的。”林小柯说。   周惜云捧起茶喝了一口:“没办法呀,他欠了很多钱,他爸爸和弟弟都因为生病过世了,他妈妈自杀了,还有一个奶奶在养老院住着,每个月要花很多钱。”   林小柯听得好一阵唏嘘。   姜一衍端起茶杯的手滞在半空,脑海里闪过沈临桉的笑脸。 第43章 牵挂   周惜云离开后姜一衍又回到后厨,处理鱼肉时差点割伤手,他好像……对沈临桉过度关注了,甚至开始担心他,想念他。   不过两天没见,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这不是个好兆头,每一个离他太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可那人太容易令人牵挂了,将鱼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   年二十七,店里忙着盘点,沈临桉在蹲着记完最后一件货品数后猛地站起身,瞬感天旋地转,脑子像是被一只手抓住转了360度,有种头脚颠倒位置的感觉,忙又蹲下,头一歪撞到旁边货架。   货贺另一边的贺子沫听到声音探头查看:“怎么了?撞到头了?”   看见倒在地上的沈临桉,贺子沫慌了神,扔掉手里的活儿跑过去:“桉哥,怎么了?”   沈临桉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头靠着货架没敢动:“没事,可能低血糖,坐会儿就好。”   “那我去给你拿糖。”   糖吃下去并没好转,还是晕,恶心,想吐,而且不能动,稍稍一挪脑袋,胃液直往喉咙返。   贺子沫想扶他起来,几次都没能成动,一碰他,他就想吐,在地上坐了好半天,坐到贺子沫急得都快打120了,他才强撑着站起来,撒慌道:“不用麻烦,我家里有药,老毛病了,帮我叫辆车倒是真的,我回家休息下就好。”   “要不我给表哥打个电话吧,让表哥来送你。”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不要麻烦老板,帮我请个假,我真的得回去躺了。”   用巨大的毅力撑上车,司机见他靠在后座,连问几声:“小兄弟,没事吧?”   “没事。”   “你这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啊,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把我放在留春巷巷口就好,谢了。”   司机大哥是个好人,到了巷口见他半天没挪下车,帮忙将他扶回了小院,周惜云刚好在门口晒衣服,见状忙将他接过去扶上楼。   “桉哥,你这是怎么了?”   “低血糖吧,别管我,我睡会就好。”   “那行吧,有事叫我。”   应该是低血糖吧,他自己也不确定,总之就是晕,想吐,不能动,一动就想吐,周惜云刚走,他吐了个天昏地暗。   偏偏意识清醒,窗外鸟叫声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身体不能动,仿佛灵魂跟身体分了家。   就这么躺着,一直躺到天黑,完全没好转的迹象。   电话响了好几次,放得远,够不着,也起不来,像是濒死前的鱼,孤零零的躺在沙滩上,即将被太阳带走生命。   脑海里出现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关于父母亲人的,关于身后事安排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孑然一身,说不定死了还得麻烦警察叔叔通知堂哥一家,早知道写个遗书了,只知道写遗愿清单,倒还真没想过哪天要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处理。   此刻最不敢想,又一直往脑海里钻的是姜一衍。   刚刚还能摸到手机的时候应该给他打个电话,或许自己就要死了,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挺可惜的。   不,还是算了,让他看到自己临死前的一幕未免太残忍,如果能写遗书就好了,想留给他一句话:多吃糖,多笑,常开心。   从前陪父亲去所谓的“神医”山庄抗癌,那里一个阿姨就是这样死去的。   躺着不能动,一直吐,先是吐水,后面吐血,最后被抬去医院,听说半路就停止呼息了。   就这想着,天黑了,周惜云上来敲门:“桉哥,桉哥,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点?桉哥?不在吗?什么时候出去了,灯也没开,还真是出去了吗?”   他能听见敲门声,也应了,明明很大声的回她:“我在家,我在!”   可周惜云听不见,她又下楼了。   不能动,就连想翻个身都不行。   黑暗如期而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夜醒数次,手机一直响,短信声,电话声,又在焦急再次入眠,迷糊中似乎还听见了姜一衍的声音。   大概是做梦吧,老话不是说了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最相见的人通常会在梦中出现。   天亮了,还是不能动,没死,也没感觉到活着,不饿,不痛,就是晕。   他在心里把他所知道的癌症名词挨个儿往他的症状上套,好像每一项都附和,而且是晚期,随时会死的那种。   应该到中午了,太阳从床移到了桌角,还是不能动。   姜一衍盯着手机,昨天给沈临桉发的信息一条没回,本想问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提前备料,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   到了十二点经过便利店,在外没看见他的身影,特意进店,还是没见他,只有一个男同事在店,同事只说他请假了,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   又匆匆赶往留春巷,深夜小巷寂静,周大爷一家早已入睡,沈临桉家没开灯,在门口打他电话,隐约听到他的电话在屋里的声音,不明显,时有时无,接着唤他名字,都没得到回应,想来应是不在家,或许去他大伯家了。   今天年二十九,店里活儿多,备料、排班,什么都都等着他处理,偏偏越想静心越容易心绪不宁,总感觉沈临桉出了事。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沈临桉还是没回电话。   再次按下他的姓名,将电话拨通。   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沈临桉在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用尽全身力气支起身,猛坐起来,等待他的是一阵狂吐,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来。   支撑不住的他往刚刚躺的反方向用力倒下去,有泄气,也有无力。   这一倒下去奇迹发生了,好像没那么晕了。   尝试着再坐起来,再用力往后躺,几个来回下来,好像真的缓解不少,后面几次没有呕吐感,也没先前那么晕了。   姜一衍盯着手机,越盯眉头越皱,昨晚听到他手机铃声,应该是从他家里传出来的,只是隔着门太过微弱,夜里又不好扰名,没细究。   “林然,”姜一衍将围裙解下往他身上一扔,“电动车钥匙给我!”   “老大,你去哪?都快吃饭了!”   回应他的只有他老大风一样旋出门的衣角。 第44章 别人送的我不喜欢   楼下碰到周惜云,周惜云说:“昨天是回来了的,说是低血糖,头晕,后面应该又出门了吧,我上楼叫,没人应。”   一听到这里姜一衍三阶台阶当一步往楼上冲,猛一脚踢开门,与一脸苍白站在客厅拿着手机的沈临桉四目相对。   沈临桉:“大哥,这门坏了要赔的,房东骂人很厉害。”   松了口气的姜一衍,“你没事?”   沈临按才爬下床,刚摸到手机,才看到姜一衍的几个未接电话,还没来得及回信,门被一脚踹开。   “没事啊。”   跟着上来的周惜云一脸震惊:“桉哥,你是刚回来,还是一直没出去?”   “没出去,一直在家。”   “那你不接电话,也没应声,还以为你没在呢。”   他傻笑两声:“嘿嘿,睡迷糊了,最近加班多,熬夜了,太累了。”   姜一衍上前摸他额头,“哪里不舒服?去医院。”   沈临桉挣开他:“小事,低血糖,睡一觉好多了,现在有点饿了,衍哥,能帮我煮碗面吗?”   姜一衍打量着,脸色逐渐缓和,“好。”   看着他在厨房忙碌,沈临桉也松了口气,不去医院,打死都不去医院,在死也死在外面,不想被各种针扎一通最后带着针孔死去。   吃面时姜一衍再次问起,沈临桉依旧坚持不用去医院。   侥幸蒙混过关,活一天是一天,活一天开心一天,至少要让身边的人开心。   除夕当天惜拾放假,夜归人也放假。   一大早拎着陈项发的新年礼品去大伯家,大伯一见他,明明开心的很,嘴上却嫌弃:“啧,不是前天刚来过,又来蹭饭啊?你今天有口福了,你大娘做了你最喜欢的松鼠鱼。”   “大伯,我晚上就不在这里吃了,中午煮多点饭啊。”   “你不在这吃你去哪吃?你一个人,大过年的,在这里守夜。”   沈临桉有种害怕看到别人一家团圆的场面,容易令他想起父母在世时他们一家四口欢乐的画面,笑道:“怎么可能一个人,你侄子我朋友多着呢,晚上约了人喝酒。”   大伯还想说什么,堂哥打断他们:“爸,年轻人也是该多交点朋友,初一再过来吃饭,一样的,现在年轻人都流行除夕酒吧倒数,小桉也是该有他自己的朋友圈子了。”   “交朋友啊?那行,最好交个女朋友,改天带给大伯看看。”   沈临桉讪讪摸摸鼻子,“那个,大伯,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女朋友应该是没戏了,男朋友的话,暂时也没谱。   趁大伯去厨房帮忙,堂哥领着沈临桉去阳台抽烟,猛吸几口后搓了把头发,说:“老头儿时间不多了,已经开始便血了,前天还吐血。”   沈临桉心一阵痛,又痛又麻木,痛的是无能为力,麻木的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经历了。   “对了小桉,上次催你去体检,你去了没?听说最近医院能做什么基因检测,最好是去查一个,我刚查完。”   “结果呢?”   堂哥将烟一口气抽完,拍拍他的肩:“医生说查不出来什么时候会患病,会得什么病,只能查出患癌几率,我查了,比普通人患癌的几率高30%。”   沈临桉没说话,跟堂哥要了支烟点着,任它在指尖慢慢燃烧。   “我爸这身体越来越差了,表面看着不错,里面全坏了,他自己不说,有次上完厕所没冲干净,尽是血。”   “哥,去医院吧,不行就去北京上海的大医院。”   堂哥叹了口气,“钱啊,钱是个好东西,去那些医院,就这个病,没个三五十万连医院的门都不敢进,我们都清楚不是吗?”   沈临桉沉默了。   最近肩胛骨越来越痛了,常常半夜痛醒,加上前两天的头晕,是时候将保险事宜提上日程了,主要是自己身体不行了,活不久了,跟其他人无关,缺钱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也是真的,但他不想把获取保险金的原因算在其他人头上。   吃过午餐从大伯家出来,沈临桉一个人沿着老街往回走,回想起来自己一直孑然一身,自父母弟弟不在后对过年过节总有种莫名的抵触感,别人的热闹是他的伤心日,他人的狂欢是他的思亲时,今天不一样,有一个人在等他一起过年。   想给姜一衍带件新年礼物,又不知道他缺什么, 绕路去附近新开的商场,商场越是节日越热闹,每个档口都挤满人,沈临桉停在一家男装店前,盯着模特身上的围巾走不动道。   灰色毛呢围巾很适合沉稳安静的人,姜一衍围起来肯定很好看。   问了下价格,小贵,没有犹豫,付款买了下来。   让售货员帮着包装好,售货员问他需不需要写卡片,想了想,写了一卡放里面。   商场一楼摆着一个小小的鲜花坊,今日特别鲜花是桔梗,旁边小黑板上写着:桔梗花语,永恒无悔的爱。   姜一衍从中午开始准备晚餐,陈星洲打了几个电话问他去不去他家过年,周鹤川中午还特意来了一趟,说是他妈让他来看看姜一衍一个人在家怎么过。   拒绝了陈星洲的邀请,打发走周鹤川,姜一衍简单回复他们:不是一个人,今年有人陪着过。   陈星洲的八卦之心燃起,一个劲儿追问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周鹤川比陈星洲醒目那么一丁点儿,问的是:男朋友?我认识吗?   全都被姜一衍的一句话堵死:不劳费心。   手打鱼丸刚做好,门铃声响起,打开门,先怼脸上的是一束粉白相间的桔梗花,一张笑脸从花束后冒出来:“姜老板,新年快乐!”   姜一衍接过花:“怎么想起买花?”   “想送你就买了。”   突然想起林然说过他从不收任何人的话,沈临桉问:“你以前是不是收过很多花?”   姜一衍小心翼翼地捧着花去找花瓶,说:“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束。”   沈临桉有点小开心,“为什么?我送的跟别人不一样吗?”   姜一衍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别人送的我不喜欢。” 第45章 表白   点到为止!   沈临桉聪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另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嗅了嗅,说:“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炸丸子,炸鱼,炸鸡排。”   “都是我喜欢吃的!为了表示对大厨的敬意,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姜一衍瞧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说:“花不算礼物吗?”   “不算,花只是看到喜欢,顺手买给你,礼物是另外的,你闭眼。”   姜一衍配合着闭眼,再睁眼,手里多了一个方形礼物盒,一看价格不菲,皱眉:“破费了。”   “你不拆开看看?”   精致的盒子上的锦带蝴蝶结绑的很漂亮,抽开时顺着指尖滑落,打开盒子,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卡片,写着:“祝姜老板常吃不胖,身体倍棒,健康长寿。”   听起来像是给老人的贺词,姜一衍明白,在沈临桉心里,健康第一,经历过几位亲人相继离世的他,健康是他对人最诚挚的祝福。   将卡片收起来放进口袋,沈临桉拿出围巾抖开,“我今天无意看到这条围巾,觉得很适合你,这颜色还好吧?”   姜一衍微微低头,任他帮自己系上围巾,语气难得的温柔:“很好,我喜欢。”   他知道沈临桉不可能无意逛街,是觉得麻烦自己次数太多,特意替他选了围巾当礼物,但也没拆穿,仔细的将围巾取下叠好放回盒子,说:“准备洗手吃饭。”   “那么早吗?”   “吃完可以出去走走,听林然说今天河滩有人放烟花,带你去。”   说完又补了句:“你想去吗?”   沈临桉用力点头:“想!”   “那吃饭?”   菜太多,沈临桉看花了眼,每道菜都是他喜欢的,姜一衍看着他吃,自己喝着饮料,替沈临桉调了杯简易版月光爱人,沈临桉现在对喝酒有恐惧感,生怕醉了误事,“不喝了吧,晚点还去看烟花呢。”   “没事,度数很低,你不用开车,可以喝,我会照看你的。”   沈临桉放心的喝了一口,很淡,几乎没什么酒味,自从认识姜一衍,好像慢慢爱上酒精的醇香,和醉过后的轻松感,又或者是只要在他身边莫名的放松,他身上自带酒香,总能将沈临桉熏醉。   饭吃到一半,姜一衍顺手从后面储物架上拿过一个红包递给沈临桉:“给你的。”   沈临桉咬着筷子,没接,“给我?”   “压岁钱。”   胸口一股暖意极速蔓延,压岁钱,父母过世后没再收过压岁钱,奶奶和大伯有给红包,但也只是说红包,没人说是压岁钱,他给的很顺手,像是一家人。   沈临桉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压岁钱。”   “你在我这里就是,一年一岁,岁岁平安。”   沈临桉接过,赶紧低头喝了口酒,生怕眼泪落下来,有一种幸福是有人永远把你当孩子。   “谢谢姜老板,但我没给你准备红包。”   “你不用,你做小孩子就行了,我不需要。”   沈临桉没再说话,大口吃饭。   八点,姜一衍驾车带产着他前往河滩,到达目的地,河滩已经聚满人,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头顶,沈临桉一下车往河滩跑,被姜一衍拉住:“等等,去后备箱拿东西。”   后备箱放满烟花,各式各样的,大的,小的,沈临桉惊呆了:“你这是来摆摊啊?”   “别人都有,你也要有,尽管放,今晚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放这些烟花。”   自打从周惜云口中听说他的身世,姜一衍对他的怜惜又多了几分,他是姜一衍见过最特别的人,明明自己过的苦兮兮的,却又总是笑嘻嘻的,总以乐观向上的一面示人,像只顽强的小草,孤独倔强的生长着。   之前总担心他会自杀,了解过后才发生他其实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   沈临桉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将小烟花摆成一个“Y”字型,姜一衍跟过去,问他:“为什么摆这个形状?”   “向生活比个耶啊!”   姜一衍帮他点火,笑道:“那就向生活比个耶。”   小烟花燃放时间短,大概也就两分种,如昙花一现,漂亮迷眼,沈临桉意犹未尽,“没看够。”   “还有大礼炮。”   大礼炮不好放,说明书上说最好拿石头固定住,河滩边没石头,姜一衍早有准备,返回后备箱拿出小铲子挖沙坑将烟花固定在坑里,沈临桉看着他忙碌,好像他一直是这样,总在很多时候不经意的将细节做好。   “好了,你来点火。”   这时候河滩人已经不多了,远处烟花稀稀疏疏腾上半空,沈临桉点燃引线,拉着姜一衍跑远,站在河滩边上抬头仰望夜空。   第一朵烟花绽开时天空如果白昼,沈临桉惊呼一声,“好漂亮!”   此刻的他眼里尽是光烂,烟花照亮他的眉眼,姜一衍侧目,盯着他看。   第二朵升上半天沈临桉才想起拍照,掏手机时看见姜一衍盯着自己:“看我干嘛,烟花多好看啊!”   气氛刚好,烟花盛丽,寒意被驱赶,身后人群在欢呼:“还有一分钟新年了,大家准备好倒计时了吗?”   沈临桉跟着回应:“准备好了,新一年要到了!”   倒数声逐渐汇聚在一起,“59、58、57、56……”   数到“36”,姜一衍一把抓住沈临桉的手,说:“沈临桉,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手机抖了下,这张照片拍糊了,心跳漏了一拍,烟花声中、倒数声中,沈临桉无比清晰的分辨出姜一衍的声音。   他这算什么?表白,还是同情?   算是表白吧,胸前起伏如山脉,却装作没听见,将相机重新对准备夜空,大声说:“你说什么?刚太吵了!”   姜一衍抓着他手腕的手加了些力度,重复:“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没有说一个爱字,又每个字都是爱,沈临桉嘴角扯着发痛,假笑令他心发胀,可肩胛骨的刺痛将他拉回现实,那边倒数声已结束,人们在欢呼着“新年快乐”,沈临桉收回手机,转头对姜一衍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听见了,你也新年快乐!新一年每天都快乐!”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嘿,谢谢啦   还有一章 第46章 装傻   明明是他想告白的,变成了姜老板先迈出这一步,而他碍于种种不能答应,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也不想成为他记忆里不可抹去的痛。   远处烟花化为烟雾消散在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弥漫在夜空中,远处人声逐渐恢复平静,姜一衍的手慢慢松开,声音没什么起伏,很淡地说:“新年快乐。”   回程的途中沈临桉一直在强行找话聊,一直不敢抬头看姜一衍,努力试图活跃两人之间气氛,姜一衍时不时应一声,两人都努力维持着假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姜一衍开着车,一脸平静,或许刚刚太过唐突了,他应该是听见了,选了个最柔和的方式拒绝,也罢,照顾他的方式有很多种,默默支持也是其中一种。   到家后姜一衍去厨房煮饺子,叮嘱沈临桉去洗澡:“你刚玩太疯了,头上都是烟花灰,洗完过来吃饺子。”   沈临桉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生气。   平静的假象下是两个人各怀心思,沈临桉努力想忘记他今晚的表白,姜一衍压抑着对他的关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一晚沈临桉睡回客卧,被子枕头洗过,上面只有洗衣液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客房暖气不足,还是一个人睡本身就冷,这一晚睡得很不好,整晚脚都没捂暖。   初一一大早,姜一衍被敲门声叫醒,以为会是陈星洲或周鹤川,门口站着的却是一脸气鼓鼓的林然。   “衍哥,新年快乐,我来给你拜年了!”   “进来。”   拎着两个苹果挤进屋,往沙发一坐,“衍哥,你今天是不是要出门拜年啊,我在家帮你看着公子哥儿吧。”   姜一衍给他倒了杯水,“早餐吃了吗?”   “嘿嘿,没有。”   “给你煮碗饺子?”   林然猛点头:“谢谢老板!”   姜一衍煮饺子时林然把八哥拎到客厅,掀开黑布逗鸟,姜一衍走出来:“带去阳台,声音别太大,家里还有人在睡觉。”   “嗯?睡觉?”林然惊到瞪大双眼,“哥,你是说家里还有人?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有嫂子了!铁树开花了!那可不能在这里耽误衍哥好事!   赶着往外跑的林然一个没稳往,撞到茶几,将茶几上的果盘撞翻,稀里哗啦掉落一地,姜一衍冷眼扫过:“跑什么?他又不吃人,饺子煮好了。”   林然收拾好果盘,轻手轻脚挪到餐桌前,指着卧室,小声八卦:“哥,我认识吗?”   “认识。”   “好看吗?”   “好看。”   林然咬了半颗饺子,“你俩……那个了?”   姜一衍瞥了他一眼:“哪个?”   “哎呀,算了,衍哥,恭喜,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打个伴呢,这样真好。”   房间里的沈临桉睡得迷迷糊糊,在果盘落地时惊醒,又迷了两分钟,外面好像又没声了,摸过手机一看,差不多九点,好久没睡这么晚了,大年初一,不能再懒了。   昨晚衣服沾了烟花灰,放阳台挂着,穿的姜一衍的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半眯着眼走进客厅,沈临桉还没反应过来,被一声“我靠”惊得原地蹦了下,同样原地蹦起的还有跟里咬着半个饺子的林然。   林然错愕地蹦到椅子上,看看姜一衍,又看看沈临桉,咽下饺子,不确定的带着颤音喊了声:“嫂、嫂子?”   沈临桉同样惊讶:“啊?”   “老、老板娘?”   一旁的八哥跟着喊:“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   唯一冷静的姜一衍看向沈临桉,问:“早餐想吃饺子还是粥?”   另一只手将林然按回桌前,“你吃你的。”   沈临桉在林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同手同脚地走向洗手间,直到马桶抽水声将他拉回神智,林然刚叫他什么?嫂子?   还挺……顺耳的。   林然不知道是该继续吃还是该离开,椅子像是有钉子,坐得他左右不适,“衍哥,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都不知道。”   “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林然声量拔高,又偷偷看向洗手间,默默降下音量,“没在一起他在你家,还穿你睡衣,你不总跟我说做人要负责任吗?睡了还没在一起。”   姜一衍敲了他一脑袋,“你想多了,什么都没发生,倒是你,这么早过来,跟二东吵架了?”   说起江又东林然脸色一变,变得微微发烫,整个人语气也变得别别扭扭的,“哥,你知道吗?二东居然也喜欢男人。”   “嗯?你才知道?”   江又东早年跟家里断绝关系,十几岁出来混社会,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做过,直到因为打架斗殴被当时还是警察的姜一衍抓住,一来二去两人结识,姜一衍发现他只是不善于与人沟通,披着混混的外表做着行侠仗义的事,在姜一衍的教育下,他找了份西餐厅的工作老老实实做了几年学徒,后面知道姜一衍退警开店,二话没说扛着行李往进了店里。   林然是姜老板和江又冬捡的,那时的林然懵懵懂懂的睡在街上,被捡了回去。   林然没怎么上过学,起初总是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也没工作,一路流浪到怀杨县这个小城市,钱花完了睡在大街上,好在遇到了姜老板和江又东。   那时姜一衍忙,林然理所当然的被交给江又东,他以吃霸王餐为由将林然扣下来在惜拾当了大半个月洗碗工,顺理成章的林然留了下来。   他俩住一起,房子是姜一衍给租的,能让他这么早跑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跟江又东吵架了。   林然放下筷子,苦恼地挠着头发,“我哪知道,我以为他谁都不知道,跟你一样。”   “说说,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林然在网上谈了个妹子,两人微信聊了小半年,期间给妹子发了无数红包,中秋节国庆节圣诞节,每个节日雷打不动给妹子发红包,江又东提醒他无数次,让他被当猪给人宰了,对话是人是鬼说不准,被人盯上当杀猪盘养着都有可能。   林然不信,妹子照片又软又萌,腰细腿长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只是每次提到视频,妹子总以要上课或者老师来了、宿友要休息为由搪塞而过,林然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心灵沟通,见不见面、视不视频也不急于一时,妹子那么温柔,总有机会再面。   江又东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他,还把他的银行卡收走解绑了,微信里只剩几百钱,身上现金没超过三百,林然气得半死,又拿他没辙,打,打不过他,骂,他不还口,只能憋屈的忍受着。   昨晚除夕,林然跟江又东提出让他转一千到自己微信,江又东问他要钱干什么,林然直说要给妹子发红包,结果可想而知,又被江又东训了一顿,并让林然当着他的面对妹子发视频。   为了证明妹子真的是妹子,林然发了,可那边就是不接,说在家不方便,江又东发信息过去,问妹子:你家没房间没洗手间?哪里不能接视频?   妹子还是推脱,说家里不许她早恋,江又东又发过去:你不是二十二?还早恋?   林然抢过手机,责怪江又东对妹子太过粗鲁。   江又东直接火了,将手机再次抢过去,继续发视频,并语音警告妹子,让她把之前的钱转回来,不然报警,林然气得抓住江又东手狠狠咬下一口,再次抢回手机,妹子已将他拉黑了。   林然又气又委屈,觉得江又东就是看他恋爱了心里不平衡,人一气起来说话不经过大脑,他对着江又东吼:“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江又东一把将他怼在墙上,“不喜欢我管你是吗?”   “不喜欢!”   林然是闭着眼睛喊的,他以为江又东会揍他,像往常一样,按着他对着屁股抽一顿,可他没有,而是掐着林然下巴吻了他。   当然,这段林然没跟姜一衍说,说不出口。 第47章 上上签   姜一衍喝着茶,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了,我爱干嘛干嘛,爱跟什么人在一起跟什么人在一起。”   “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   “我!”林然说不下去了,要怎么说?他都强吻他了,不喜欢男人能吻得下口?当然,也不排除他故意刺激林然。   沈临桉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外面两人对话他听了个大概,很热心的替江又东抱不平:“我觉得东哥说的对,你被人当成‘猪’宰了,还有可能是仙人跳,他应该也是气话说不管你。”   林然捧着碗往厨房躲:“可我还是不喜欢他管我的方式,太过霸道。”   “你可以好好跟他沟通,他肯定是为你好,换了别人,他肯定理都懒得理。”   好像是这个理儿,林然放好碗,回头向沈临桉鞠躬:“谢谢嫂子开导,我现在就回去找他谈谈。”   沈临桉差点被水呛到,“别叫我嫂子!”   “那叫什么?”   八哥在一旁助力,扯着嗓子喊:“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   “谢谢老板娘!”   等林然离开,屋子里短暂恢复平静,沈临桉尴尬到手脚无处安放,姜一衍倒像没事人一样,给他煮了碗鸡蛋汤,又煎了几个饺子。   “你今天不出去拜年吗?”沈临桉开始没话找话题。   “初一不用,初二去两家,你呢?”   “待会儿去我大伯家,我还有舅舅,姨妈,不过都在很远的城市,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父母不是同一个城市的人。”   姜一衍安静听着,“你几点去?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车过去。”   很自然的,姜一衍顺着问:“晚上几点回?想吃什么?”   沈临桉微微走神,他本没这个打算的,想着从大伯家出来直接回留春巷,姜一衍的邀请另他无法拒绝。   原来他不是习惯孤独,而且习惯没有姜一衍之前一个人做任何事,有了姜一衍,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晚饭前回来。”   “嗯。”   时间还早,沈临桉逗了会儿八哥,等到时间差不多,刚准备出门,姜一衍家门铃响起,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美女姐姐,身旁还跟着两个小男孩。   沈临桉赶紧回头喊:“衍哥,来客人了。”   美女打量着沈临桉,直接问:“我弟新招的员工?”   沈临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姜一衍走过来,将他们迎进屋,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问:“你不是回姐夫老家了?”   “突然改主意了,别打岔,这小哥儿谁?还穿着你的衣服,关系不错嘛。”   姜一衍看向沈临桉,介绍到:“我朋友,沈临桉,我姐,姜惠。”   俩小屁孩一人一句:“这个哥哥我们认识!”   “上次请我们吃糖了!”   “舅舅说不能叫哥哥!”   “要叫叔叔!”   姜惠再次围着沈临桉打着转打量,“朋友,还是头一次在你家里见到朋友。”   说完又对沈临桉说:“沈先生,我弟弟这个人吧,挺无趣的,你多担待。”   沈临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衍哥人很好的”   姜一衍看出沈临桉的窘迫,“你不是赶时间出门吗?换衣服去吧,别误了时间。”   沈临桉向姜惠打过招呼后赶紧进屋换衣服,隔音没那么好,他能听到客厅对话声。   姜惠:“你对他不一样,还是说他不一样。”   姜一衍:“你想多了。”   姜惠:“你不信任人好多年了,却不防备他,男朋友?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对话被两个小屁孩争吵的声音打断,沈临桉换好衣服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房间,走出去跟姜惠打招呼:“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   姜惠表情比刚见他温和许多,“去吧去吧,常来啊。”   大伯今天没能起床,堂哥说是昨晚除夕,开心之余允许他喝了一小杯饮料,半夜开始拉肚子,拉了的尽是血,今天彻底起不来,老人又固执,坚决不肯去医院,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去肯定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还不如在家过几天轻松日子。   沈临桉联系医生询问可用药物,买好药看着大伯服下,坐在床边忧虑不已,大家心知肚明,大伯时间不多了。   在大伯家待到五点,回月琴湾已经是五点半,远远看见楼下一道身影来回踱步,沈临桉扬起嘴角往姜一衍奔去。   “衍哥!”   姜一衍回头,嘴里跟着上扬,紧接着皱眉:“不冷吗?外套呢?”   “不冷,外套忘在大伯家了,你在等我吗?”   他以为姜一衍会扯个借口,例如下楼扔垃圾之类,不想姜一衍直接承认:“嗯,想着你应该快回来了。”   跟在姜一衍身后,沈临桉看着他肩膀,突然萌生一种跟他到白头的想法。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假期。   初二,姜一衍最后一天假期,惜拾初三营业。   五点起床煮早餐,打算避开节日出行高峰期,带沈临桉去鸡鸣寺祈福。   初二祈福是沈临桉父母在世时每年都会做的事,他们一家四口会在初二早上吃初一剩下的饺子和排骨汤,然后坐上父亲的小面包车去他们所在城市香火最旺的寺庙,母亲会求家人健康,事事顺心,生意兴隆,父亲只求家人平安,年幼的沈临桉和弟弟还不被允许参拜祈福,母亲说他们还小,心不诚,不诚则不灵,会被菩萨怪罪。   可是后来沈临桉带着百分百虔诚的心拜遍了寺庙里每一个菩萨每一尊佛,还是没能留住父母弟弟。   昨天无意跟姜一衍提起他们家往年的祈福惯例,姜一衍当即决定今天陪他去鸡鸣寺祈福。   今早有雾,阳光被遮挡在云层,从车窗望出去,只能看见一片灰蒙蒙,沈临桉在车上跟着广播唱了一路歌儿,姜一衍没打扰他,任他唱,他知道沈临桉是在害怕,害怕想起家人,他害怕时会唱歌,一个人走夜路会唱歌,一个被困在深山会唱歌,想起家人也唱歌。   到了鸡鸣寺,远远看到山上烟雾缭绕,来拜神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两人先去领香火,这里规定香火不准外带,也不许用钱买,只能去主持小师父那边领。   他们领了竹立香和金纸,姜一衍头一次拜神,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始,只能跟着沈领桉做,拜完添完香油钱,沈临桉问:“姜老板,你要抽签吗?”   “不了,你抽。”   “我肯定下下签,我还从来没抽过上上签,就连中签都没抽中过,从来只有下下签。”   姜一衍将手搭他肩上,“我的好运全传给你,你去抽,今天肯定上上签。”   大概是跟姜一衍在一起运气真的会变好,今天的他抽中上吉签,“莫悲莫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解签的师傅告诉他们,签文意思是:悲莫悲兮,虽是令人悲哀者,亦不必悲,生而必须别离之苦痛事,君已尝百苦,唯乐莫乐兮。   沈临桉听得云里雾里,“师傅,能不能再解释细点?没听明白。”   师傅摸他手骨,告诉他:“悲已去,乐在眼前,顺境者已至,珍惜眼前人。”   从解签处出来沈临桉嘴角就没平过,一直翘着,捧着签文看了又看,后面他听懂了,珍惜眼前的姜老板。   作者有话说:   桉桉的好运气 第48章 他是惜拾老板娘   “阿衍?”   正在往停车场走的两人被叫住,陈星洲领着他妈妈刚到,眼尖的妈妈看到个高的姜一衍,上前对着他肩膀就是一巴掌:“你这孩子,让你过去吃饭你说你店里忙,让你去拿吃的也不要,原来是来这里了,这位是?”   沈临桉赶紧喊:“阿姨好。”   他局促的站到一旁,知道这是姜老板的长辈,又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姜一衍倒是淡定,“姨妈,这是沈临桉,我朋友,暂时住我家,原本今天是要去给你拜年的。”   陈星洲锁好车,插话:“咦,你住我表哥家啊,那你孩子怎么办,也带去了?这大过年的,也好,省得你没个老婆还带个小娃,人多热闹嘛。”   姨妈听得云里雾里,目光在姜一衍和沈临桉之前流转,“这样啊,阿衍晚上去家里吃饭,带上你这位朋友吧,一个大男人带娃娃不容易,把娃娃也带上。”   沈临桉吓得后背直凉,忙解释:“阿姨,没有没有,我还是单身,没有结婚,没有老婆,更没孩子,之前只是开玩笑的。”   陈星洲一听,双手抱胸,拉长声音怪腔怪调,“哦,这样,那你之前都是诓我的,骗术一流啊兄弟,这么说你在路上撞车不是寻死,是真的碰瓷?”   沈临桉直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姜一衍将手放到沈临桉肩上,很轻的捏了两下以示安抚,他替他解释:“没有的事,之前都是误会,阿洲,还不快陪妈上去,人越来越多了。”   “哦,对,先去上香,那个,阿衍啊,晚上记得来,姨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这位小兄弟也一起来,别客气,阿衍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朋友。”   陈星洲回头对沈临桉挑眉,这一仇被他完美报复回去了。   直到坐上车沈临桉手心的汗还没干,姜一衍递给他纸巾:“别怕,晚上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家里的吃的,你想吃什么我提前做好。”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是之前确实撒谎了,你姨妈会不会觉得你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好吧?”   “你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你很好,阳光,善良,姨妈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我小气,财迷,还撒谎。”   “你是节俭,会过日子。”   沈临桉眼眉舒展开,带着笑意小声说:“说不过你。”   回家的路风景很美,雾气早散了,阳光透过云层,照着前方的青山格外秀丽,沈临桉还是哼歌儿,回家的路哼的歌儿都变得欢起来。   姜一衍从后视镜看着他弯起的眼眉,跟着翘起嘴角。   当晚姜一衍一个人去姨妈家拜年,沈临桉留在家里休息,姨妈问起时,他也只是两句带过,本想坦白性取向,又觉得还不到时候,等确定关系后再带沈临桉上门拜访。   初三沈临桉还有一天假,跟着姜一衍去惜拾帮忙。   一进门林然迎上来,将沈临桉带到3号桌,“桉小哥,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今天是来帮忙打下手的,不是来吃饭的。”   “吃饱才有力气干活,今天店里有新菜哦。”   姜一衍见林然缠着沈临桉,揪着林然衣领将他拎到一旁:“忙你的,他的事我负责。”   “放开放开放开,老大我知道了,桉小哥的一切你负责!”   等林然逃远,姜一衍递给沈临桉一盒酸奶:“你自己转转,现在不忙,累的话去二楼我的休息室休息,要什么跟我说。”   “好,你去忙。”   嗅到八卦气息的林小柯凑过来,“嗨,桉小哥,你真的跟我们老大在一起了?”   酸奶差点喷出来,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问题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啊。   “哎呀别不好意思,我早猜到了,每次知道你要来,老大都会叮嘱我们把三号桌空出来。”   沈临桉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每次来都习惯性坐去三号桌,那桌靠窗,又能将吧台景色尽收眼底,好像每次都是刚好空的,原来是可以留桌。   “还有哦,你之前说喜欢店里的小菜,店里就一直备的,每个月卖不了几份,老大就是不肯停菜,每周都备一点。”   难怪每次来都有相同的小菜。   沈临桉心底一片柔软,追随着姜一衍的目光也跟着变温柔。   林小柯还在说什么,沈临桉一句都没听进去。   姜一衍在厨房熬辣椒酱,新研究的口味,偏甜,辣味在后。   做好后煮了一碗面,端给沈临桉:“新做的辣椒酱,尝尝。”   沈临桉不是很饿,看到辣椒酱还是忍不住尝了一筷子,“嗯!好吃!”   林然路过,悠悠飘过一句:“老大偏心,煮面只煮你的份,我从早上到现在没吃,刚让老大煮多点,他居然叫我忍着!”   沈临桉憋着不笑出声,明明不是很饿,还是几口将面吃光,意犹未尽地说:“这个辣椒酱配什么都好吃,炒饭应该也不错。”   “嗯,好吃也不能多吃,待会儿去吧台帮我切水果?”   “好啊!”   沈临桉很喜欢看姜一衍调酒的样子,认真,潇洒,专注,好像将所有注意力倾注在手中的摇壶上,忘我的调出一杯又一杯颜色各异,带着各种含义的鸡尾酒。   世界上怎么会有姜一衍这样的人,披着坚硬的外壳,做着最柔软的事,明明看着他的眼神是甜的,心底却泛起一阵苦涩,他这样好的人,以后也不知道会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只要想到这里,沈临桉心跟着刺痛一阵。   姜一衍在一个转身拿柠檬之际看到痴痴望着他的沈临桉,笑道:“怎么?想试试?”   “我?可以吗?”   姜一衍让出一侧位置,将摇壶递给他,“拿着,跟着我做。”   剩下的步骤全部跟着姜一衍做,他放什么自己放什么,他怎么摇自己怎么摇,一杯简单的鸡尾酒制成,淡淡的粉色,点缀着几片碎桃花,沈临桉看得挪不开眼,问:“这酒叫什么?”   “等你告白。”   沈临桉手一顿,“什么?”   姜一衍将他调的那杯与沈临桉手里的调换,重复一遍:“这酒叫等你告白。”   直白,一语双关。   沈临桉假装听不懂,低头抿酒,微酸,夹着一抹甜,像极了爱情初萌时的暧昧,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想爱又缺一点点勇气。   姜一衍见他不说话,品了品他调的,跟着给出评价:“不错,就是糖浆放少了点,微苦。”   “你调的这杯没有苦味,我跟着你调的,为什么会苦?”沈临桉问。   “影响鸡尾酒口味的因素很多,最重要的是取决于调酒师当下的心情和手中温度。”   没有继续往下说,姜一衍习惯点到为止。   沈临桉也没解释,低头品酒。   大门开门声响起,一阵脚步直袭吧台,又是那个男人,那个扬言追求姜一衍的男人。   今天的他带的是一盒点心,对姜一衍说:“你还记得吗?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陈老伯点心铺的金丝酥,今天路过,想起你喜欢,给你带了一盒。”   姜一衍没接,“不吃很久了,戒糖了,谢谢。”   沈临桉偷偷在后面看热闹,原来姜老板也有睁着眼说瞎话的时候,什么戒糖,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姜一衍在路上吃了好几颗菠萝糖。   男人眼睛微红,极力控制着情绪:“是不是因为当初我离开,你一直不肯原谅我,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那时候我向你表白,我们是不是有可能?”   姜一衍冷冷看着他:“没有,那时候我只是当你最好的兄弟,你不告而别我也只是觉得少了一个兄弟。”   “不可能!你那么照顾我,我踢球伤到腿,你每天去我家载我,我发烧,你去我家给我补课,那不是喜欢是什么?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不懂爱,阿衍,我现在懂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抱歉,去你家载你是班主任交代的,补课是你妈妈让我去的,我很忙,吃饭请随便找个地方做。”   男人将目光移到一直默默看戏的沈临桉身上,指着他:“是因为他吗?我看的你开车载他了,你做事不喜欢旁边有人,他却可以离你很近。”   沈临桉没想到话题会落到他身上,感觉解释:“跟我没关……”   “对,”姜一衍打断沈临桉的话,对着男人说:“是因为他。他是惜拾的老板娘。”   男人狠狠瞪了沈临桉一眼,最后落魄的离开惜拾。   又一阵生意突袭,晚上十点左右是个小高峰,沈临桉麻木的切着柠檬、金桔等,耳畔全是那一句:“他是惜拾老板娘。”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呀,求海星,谢啦 第49章 “情敌”   打烊后姜一衍给了沈临桉一个袋子,“走吧,送你回家。”   今早说好的,今晚沈临桉要回自己家,明天要上班了,今晚回家做准备。   “是什么?”   沈临桉打开袋子,里面是四罐辣酱。   “今天做的,不要吃多。”   “那你给我这么多。”   “因为你会分给邻居。”   沈临桉笑笑:“姜老板真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你就是这样,总看不到自己的好。”   沈临桉偏头,很开兴的看向姜老板,“你这是夸我吗?”   “是,夸你。”   “那我可就要骄傲了!”   “你可以,尽管骄傲。”   沈临桉傻笑,笑过后低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姜老板他们能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又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姜一衍在前面走,沈临桉踏着他走过的脚步走,寂静的巷子里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追随另一个。   快到家门口沈临桉终于忍不住问道:“惜拾老板娘是什么意思?你要分股份给我啊?”   试探的恰到好处,明明早有答案,又不死心的想听他亲口说,既期待答案,又害怕。   姜一衍将他送到门口,拍拍他头顶:“你那么聪明回家自己想吧。”   这个姜老板,变坏了!吊着别人这算什么回事!   偏偏沈临桉就这么上钩了,这晚的他没睡着,翻来覆去想姜一衍,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不跟他在一起会遗憾,跟他在一起万一自己生病,他将承受非人的痛苦,眼睁睁看着爱的人生命一点一点消亡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天快亮的时候沈临桉一个翻身坐起来,自语:“或许可以试一试,爱过才不枉此生。”   得找个时间去做全身体检,癌症筛查、基因检测统统来一遍,只要结果是好的,他要亲手做一束糖果花束去回答姜老板的问题:老板娘就是老板爱人的意思。   新年上班第一天,陈项去给员工们发开门利是。   将女儿暖暖也带过去店里了,中途陈项接了通电话,说是去机场接个朋友,拜托沈临桉帮忙看会儿女儿。   沈临桉满口答应,他其实一直很喜欢孩子,孩子们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   一大一小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着动画片,暖暖咬着QQ糖,小大人似的叹气:“唉,肯定又是爷爷奶奶逼他给我找新妈妈。”   沈临桉拿了她一颗糖,“新妈妈?你说你爸爸去相亲?”   “相亲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去见一个陌生的阿姨,我不喜欢,我爸爸也不喜欢,我奶奶喜欢,干脆让我奶奶娶回家算了。”   沈临桉被她逗笑:“人小鬼大,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不喜欢。”   “爸爸说的啊,爸爸本来就不喜欢那些阿姨,爸爸说他最喜欢你。”   “咳咳咳!咳咳!”QQ糖滑进食道,呛得沈临桉直咳嗽,“你爸、你爸爸是不是还说喜欢店里其他人?每个员工都喜欢?”   “没有哦,我爸爸跟我说的,他就喜欢你,不过你不能当我妈妈,我奶奶说妈妈必须是女人。”   沈临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陈项是对他关心过度,超出普通老板与员工范围,但沈临桉一直以为那是老板看中他做事卖力,纯属老板体恤下属,被暖暖这么一说,或许是他自己神经大条了,适当拒绝老板好意才是正确的。   也开不能怪陈项,是自己过分粗枝大叶,没察觉这当中的细节,人与人之间应该要有距离感,是他没把握好分寸,不过不对啊,他跟每个人都是这样相处,姜老板也是,唯独他对姜老板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所以说,遇到对的人所有一切都是对的,什么距离感分寸感,通通闪一边去。   暖暖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说:“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是爸爸捡回来的。”   沈临桉怜爱地摸摸她脑袋:“每个小孩儿都是爸爸妈妈在垃圾桶捡回来的,我也是。”   “是吗?可是我姑姑说我是从孤儿院捡回来的。”   沈临桉很认真的告诉暖暖:“暖暖,你要记住,你不是捡回来的,你是你爸爸的心肝宝贝,是他最爱的女儿,不可以在爸爸面前说这种话了,爸爸会伤心的。”   “嗯!我知道了,叔叔你真好,你为什么不是那些阿姨啊,这样我就可以让爸爸跟你结婚了!”   “咳,咳,我真的不能吃糖了,你这是要呛死我,好暖暖,对不起啊,就算叔叔是那些阿姨,叔叔也不能跟你爸爸结婚,两个人结婚的首要条件是喜欢,叔叔有喜欢的人,不是你爸爸。”   “太复杂了,听不懂,叔叔我想喝牛奶。”   “好,叔叔给你拿。”   年初生意不错,陆续有人过来买新年礼盒和酒类,忙到陈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没注意。   陈项接过他手里的打包带,“我来吧,你去结账。”   中午,终于能空下来一阵,陈项叫住一直忙碌的沈临桉:“小桉,先停一停,我们出去吃饭。”   “那个,不用了吧,我点个外卖就好了,你跟暖暖去吧,店里还有活儿呢。”   “不忙,一起去吧。”   “真的不用了,店里客人多。”   暖暖抱着沈临桉脚直摇晃,“叔叔去吧去吧,暖暖想你去,暖暖饿了,叔叔不去的话爸爸又随便带我去吃那种超难吃的儿童餐,暖暖不想吃儿童餐。”   沈临桉能拒绝陈项,却经不住暖暖的撒娇,还是跟着去了。   本想去市内吃,暖暖嚷着不想坐车,说会晕车,只能附近找餐厅,一连找了好几家,不是排号就是部分菜品已售罄。   陈项看着某APP推荐的附近餐厅,“惜拾,评分挺高的,去惜拾碰碰运气,看看人多不多。”   “不多,这会儿差不多一点了,已经过了惜拾饭点了。”   “你那么了解,经常去吃?”   沈临桉摸摸鼻子:“经常去蹭饭。”   惜拾刚翻完一轮台,这会儿正是收台结账高峰期。   林小柯见沈临桉,热情招呼:“桉小哥,又来找我们老板啊?老板今天在后厨,现在应该在忙,你要不要去楼上等他。”   沈临桉示意她看身后跟着的陈项和暖暖,“我们是来吃饭的。”   “三个人吗?要不要坐6号桌?6号桌大。”   三人落座,陈项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家店股东。”   “老板你就别取笑我了,对了,这里是没有菜单的,今天菜式都在那边墙上,你看看暖暖想吃什么。”   “小桉,你可以叫我项哥。”   陈项照顾完女儿口味,把后面点菜的任务推给沈临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我也第一次来,你看着点。”   沈临桉点了两道菜,一荤一素,陈项又加了两道。   上菜很快,暖暖吃番茄酱意面,嚷着要跟沈临桉坐一排,吃的满嘴番茄酱,沈临桉耐心的帮她擦拭。   他照顾暖暖,陈项给他夹菜,“让她自己吃,你先吃饭,菜要凉了。”   沈临桉有些不习惯,低头吃饭。   林然小跑着进后厨:“老大!老大!桉小哥来吃饭了!”   姜一衍正忙着炒菜,随口说:“他点了什么?给他装两叠小菜。”   “老大,问题不是他点了什么,问题是他是跟一个男人一起来的,那男的还给他夹菜。”   江又东听了一耳朵:“夹菜怎么了?”   “夹菜就有问题啊,我们天天一起吃饭,你给老大夹过菜没?老大给你夹过菜没?”   一旁的姜一衍将手上的菜盛出装盘,转身装了两碟小菜往大厅走。   整好看到陈项夹起菜往沈临桉碗里放,他走过去,将小菜放桌上,“来吃饭怎么打招呼?”   沈临桉一见他眉头舒展,桌上的菜都太清淡了,姜一衍的小菜无疑是求他一命。   姜一衍放下菜并没有走开的意思,而是看着陈项,对沈临桉说:“你朋友?这顿免单,需要什么跟服务员说。”   陈项站起身,伸手:“你好,我们应该见过。”   姜一衍顿了几秒才与他握手,“姜一衍,幸会。”   “陈项,多谢你对我们小桉的照顾。”   姜一衍松开他的手,眉头微皱,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家小桉,偏偏还没有反驳的立场。 第50章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照顾他是应该的。”姜一衍说着,并看了眼沈临桉。   沈临桉全程被小菜吸引,这桌被刻意关照过,上的小菜全是他喜欢的,丝毫没察觉出这边翻涌的暗流。   姜一衍拍拍沈临桉肩膀:“慢点吃,我先去忙,有事叫我,好好招待你朋友。”   这把又把沈临桉拉回自己的阵营中,像家里人叮嘱自家人照顾好“客人”,偏偏沈临桉没往这边想,没听明白话里藏着的意思,在他潜意识里姜老板就不是个会吃醋会的人。   沈临桉比划了个“ok”的手势,继续吃饭。   对面陈项看着他吃,说:“小桉,我打算开多一家分店,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事,开在哪儿?”   “市区,你可以考虑入股,店交给你打理,不过可能需要住市区。”   沈临桉放下筷子,赚钱确实是他当前第一目标,他应该不假思索的答应,可刚一瞬间他想起姜老板。   去市区开店,以他俩忙碌的程度,估计一年难得见一次。   见他沉默,陈项继续说:“你参股分成,店铺你打理,工资照拿,分成另算。”   沈临桉双手交叠在桌上,问:“项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中我?店里干的好的不止我一个,都是很容易上手的事。”   按理说让他表妹帮他不是更符合常理?选一个外人将店铺交给他打理,说难听点每天抽走一部分收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更何况在沈临桉这里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的好运气全部用来遇见姜一衍了,于是他问出了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选他,或者说,他有什么能够回报陈项的。   陈项将暖暖抱下桌,指着洗手间标识:“暖暖,吃饱了该去洗手了,要爸爸陪你去吗?”   “不用!我知道怎么分男女厕所,我自己可以去,爸爸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林小柯刚好给旁边桌上完菜,拉着暖暖手:“小妹妹,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好啊,谢谢姐姐!”   等暖暖离开桌上只剩两个人,陈项招手唤服务员,随便点了两杯鸡尾酒,待服务生走开,才在沈临桉的注视下说:“小桉,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有意思,实不相瞒,我天生喜欢同性,你身上有很多跟我相似的东西,你的认真,负责,执着,无一不吸引我,我想追求你,你可以答应我吗?或者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可以等。”   6号桌点的鸡尾酒其中一款原材料缺货,姜一衍亲自过来询问是否换酒,刚好听到陈项说的最后两句话。   他拐了个弯,假装去隔壁桌,注意力集中在沈临桉身上,跟陈项一样,他也在等沈临桉的回答。   沈临桉听了并没觉得开心,“对不起项哥,承蒙错爱,我不能答应。”   姜一衍松了口气。   陈项不解:“为什么,据我所知你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跟女孩子过多接触,我们可以试试。”   姜一衍走过来,礼貌地询问:“不好意思,你们刚点的酒其中一款已售罄,是否换一款?”   沈临桉侧头看他,料到他听到刚才对话,也不藏着掖着,同时说给姜一衍和陈项两人听:“抱歉项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项转着手中的茶杯,先回复姜一衍:“换吧,老板看着推荐。”   然后又对沈临桉说:“是吗?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吗?据我观察至少你在我这里工作之前是没有喜欢的人的。”   姜一衍嘴角微微上扬,假装在边上看菜单。   沈临桉说:“真的很抱歉,确实是在上班一段时间后才发觉我喜欢他,项哥你会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   “那是我慢了一步,”陈项苦笑,又说:“没关系,你别放心上,还是一样工作,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相处。”   “谢谢项哥,新店前面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力。”   晚上,沈临桉下夜班,姜一衍车在夜归人门口等着。   沈临桉走过去,轻敲车窗:“在等我吗?”   姜一衍打开车门:“上车。”   没有询问沈临桉意见,姜一衍启动车辆往城外开,“带你去个地方。”   深夜,街上车少人少,姜一衍递给沈临桉一个保温杯:“趁热喝。”   沈临桉打开,一股香甜扑鼻而来,“是梨汤!”   “嗯。”   “衍哥,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没。”   沈临桉不再说话,细细品梨汤。   车行半小时后停在郊区一处湖边,沈临桉先下车,冷空气中挟着一股冷冽的香气,“好香!”   姜一衍从驾驶位绕过来,替沈临桉围上围巾,“前面有梅林,带你去看。”   夜里黑,姜一衍走在前面,湖边小道湿滑,他拉着沈临桉的手,时不时回头看,“注意脚下。”   他的手很大,很暖,也抓得很紧,像是怕沈临桉走丢了。   一路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幽香的夜晚发出悦耳的声音,湖面倒映出一双人影,沈临桉注视着他的背影,那句“我喜欢你”只差脱口而出了。   “到了。”姜一衍停下,穿过湖边小道,前方豁然开朗,一整片梅林显在眼前。   伸手接过一掌花瓣,沈临桉问:“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这里?我会舍不得离开。”   “这里我无意中发现的,偶尔会过来坐一坐,带你来是有话对你说。”   可能是紧张,沈临桉看着他从口袋掏东西,原以为是烟,不想他掏出两颗菠萝糖,一颗递给沈临桉:“要吗?”   沈临桉也紧张,接过:“你要对我说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拒绝陈项?”   “不喜欢,对他没感觉。”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沈临桉怂了,不应该是现在这个进度,他应该先去体检身体,身体没毛病才能跟姜老板在一起。   他移开眼,抬头望着梅花,“衍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没有。”   但是知道一点,听周惜云说过。   沈临桉没看他,深吸了口气才说:“我没跟你说过,我爷爷,我爸,我弟弟,都因病去世了,现在我大伯也在病中,癌症。”   姜一衍上前将他拥入怀中,“以后我会陪你。”   “不,你听我说完,我们家族可能基因有问题,患癌的几率比一般人要高的多,我不敢保证哪一天我会不会也跟他们一……”   姜一衍捂住他的嘴,堵住他没说完的话,“不会,没有那一天。”   沈临桉感觉到他的害怕,拉下他的手,“我妈妈,她是在失去我爸和我弟弟的双重打击下自己结束自己生命的,比起自己生病,身边的人看着所爱之人的生命一点一点消亡才是最痛苦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才是最苦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姜一衍听出无尽心酸,是经过怎样的煎熬才能像讲故事那样说出这番话。   同时他也理解沈临桉的逃避,他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够勇敢,是怕自己成为姜一衍的负担。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呀,亲亲 第51章 家里钥匙给你   沈临桉笑笑,“你看,我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算命先生说我命犯孤星,遇到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姜一衍握住他的手:“好巧,我最不怕孤星。”   沈临桉抽回手,“衍哥,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等我考虑清楚再答复你。”   没人说“爱”字,没有表白,都是聪明人,姜一衍点头,“好,不要给自己压力,你只需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想吃饭可以去惜拾,累了可以去我家,这是家里钥匙,以后也是你的家。”   被体温温热的钥匙塞进沈临桉手中,他接过,紧紧攥进手心,“好,我先收下。”   回到车中,满身梅香经空调热气一激,香气泛滥。   姜一衍将沈临桉送回家,适当给他空间,等他做决定。   而后一段时间沈临桉忙着帮陈项处理新店开张事宜,陈项在市区帮他租了套小公寓,晚上基本不回老城区。   这样一来跟姜一衍见面机会大大减少,距离上次梅林见面后已有半月未见。   今天店铺装货架,最近快递也特别多,门外工人叫沈临桉:“沈先生,有人找。”   沈临桉以为是快递,快步走出去,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   那人头发长了一点,一身长款风衣,黑色打底衫,马丁靴,整个人透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股“不好惹”的气质。   “衍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半点事,顺道来看看你。”   沈临桉脱下满是灰尘的脏外套,“没吃饭吧,请你吃饭。”   “嗯。”   好久没见,微信也很少聊,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关于新店地址还是有次无意电话中提了一句,没想到姜一衍记了下来。   但也不陌生不拘促,几句话聊下来又回到从前的状态,一个说,一个听,偶尔插几句见解。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送姜一衍走的时候,他递给沈临桉一个袋子,待车子开远,沈临桉打开袋子,是辣椒酱,整整四瓶。   三月底,新店正式步入正轨,新员工也能独挡一面,沈临桉向陈项提出回老城区,陈项挽留不得,尊重他的意见将他调回老店。   回去后第一件事跑去惜拾,本想给姜一衍一个惊喜,却被告知他去其他城市进修,要一周后回来。   打开微信才发现他在前一天有给自己留言,说要去外地培训一周,最近信息多,他的留言被掩盖在一堆供货商的信息中。   不想打扰他,不让他分心,没告诉他已回老店的事。   一直到,清明节沈临桉和堂哥一家去公墓山给亲人扫墓。   气氛压抑,堂哥走在前,沈临桉抱着四束鲜花走在后。   上山时无意一瞥,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没办法,姜一衍的身形太好认,此刻他倚在车门旁,抽着一支烟。   看得太入神,上台阶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堂哥及时扶住他:“看什么呢?”   “没什么,一个熟人。”   堂哥没太在意,催促他:“赶紧上山吧,待会你得去接奶奶,我带我爸去医院。”   “嗯。”   给亲人们扫完墓摆好鲜花,原路返回,姜一衍还在原地,只不过姿势变了,由站变为蹲,面前一堆烟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幕刺酸沈临桉的双眼。   沈临桉对堂哥说:“哥,我去跟朋友打个招呼。”   “行吧,我在车上等你。”   姜一衍蹲在地上,每年清明节和父母忌日他都会出现在公墓山下,却没有勇气上山祭拜。   “衍哥。”   一片阴影落在面前,姜一衍抬头,看到一身黑衣的沈临桉。   “来祭拜?”   “嗯,你也是?怎么不上去。”   姜一衍摁熄烟头,没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新洲跟沈临桉打招呼:“咦?是你啊,也来祭拜?”   “嗯。”   算是打过招呼,陈新洲看着正在清理烟头的姜一衍,皱眉,“怎么又抽起来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让你上去又不肯。”   沈临桉听得云里雾里,担忧的看向姜一衍:“衍哥,你还好吧?”   姜一衍将包着烟头的纸巾捏在手里,“没事,不是有人等你?快去吧。”   “那我先走了。”   一路上沈临桉心神不宁,总感觉姜一衍身上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往。   堂哥跟他说话几次没听进去,堂哥无语:“算了没什么,你接了奶奶直接过来,今晚奶奶住我们那边。”   去安康院接奶奶,刚上的士,接到堂哥失魂落魄的电话:“小桉,我爸不见了!”   不敢在奶奶面前表露太多,沈临桉找了个借口又将奶奶送回安康院,惹得奶奶不满:“我都说回去不回去,我今天还没唱戏呢,非得要我回去,你们两兄弟真的越来越不听话了,大的早上送了一盒点心过来,小的就知道嚷着让我回去。”   奶奶又把沈临桉认成她小儿子了,沈临桉听出话里重点:“大伯早上来过?”   “今天应该唱《穆桂英挂帅》,我得赶回去看。”   “奶奶,你大儿子今早来过吗?”   奶奶迷迷糊糊,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   送奶奶回房间,老人抱出一个盒子,是当地一家看牌点心铺的点心,刚刚还嚷着要听戏的奶奶突然泪流满面,抱着盒子哽咽道:“老二,你跟老大说,让他好好的,别做傻事。”   沈临桉心一沉,赶紧安抚好奶奶直奔大伯家。   大伯没在家,电话关机,大伯母哭着说他早上说出去散步,谁知道一去就没回来,平时他都会出门散步,也没太在意,直到中午还没回,家里才开始找,常去的地方都找过,就是没看到人。   所有人都在慌,沈临桉强迫自己冷静:“先报警,朋友圈也发一发,我们分头出去找。”   姜一衍看到朋友圈的寻人启事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叫过陈星洲:“去开车,帮忙找人!”   一直找到深夜,电话打到没电,沈临桉心情沉重,所有他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一点一点将他的希望吞噬。   巨大的中央广场只剩他一个人,广场对面的人民图书馆是大伯病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可今天他央求着附近商铺查监控,盯着监控看了两个小时,大伯没有来过,监控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公园,游乐场,学校,医院,但凡他能想到的地方全部找过,迎接他的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   抬头看天空,今夜无月无星,举头只剩一片黑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姜一衍陪他站着,跟着他抬头看天空,“还好吗?”   “不太好。”   “要抱吗?”   沈临桉迟钝的转身,靠在姜一衍肩上,“我找不到大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是不是很没用。”   姜一衍将他拥进怀中,轻拍他因哭泣颤抖的后背,“跟你没关系,别把所有责任和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衍哥,你说,为什么人生这么难,有些人只是想健康的活下去,仅此而已,为什么那么难……”   他向来是坚强的,像长在沙漠的仙人掌,极少露出像现在这样脆弱的一面。   姜一衍抱紧他,“别怕,还有我。”   电话响起,沈临桉打了个寒颤,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手抖得厉害,姜一衍替他接通,是派出所的电话,让沈临桉现在赶过去。   沈临桉浑身发抖,腿软到一步迈不开,要不是姜一衍扶着他,他应该走不到到车里的距离。   跟堂哥前后脚到,堂哥急忙问:“怎么样?爸呢?”   民警跟姜一衍认识,先跟他握手,而后对沈临桉和堂哥说:“很遗憾,请跟我们去趟殡仪馆。”   白布盖着一个人,沈临桉和堂哥谁都没有勇气去掀开白布,姜一衍拍拍沈临桉肩膀:“人生总有很多你不愿意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残酷,去看看吧。”   最终还是沈临桉掀开白布,他默默祈祷,祈祷白布下面不是大伯,可上苍早对他关闭了五识,听不见他的祈祷,看不见他的祈求,大伯安详的脸庞出现在白布下,沈临桉顿时跪下。   法医说他说吃过量药物至死,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具体什么药物需要尸检结果后公布。   民警是在他们老家的空房子后面的草地找到老人家的,他靠在一棵老桃树下,像睡着了一样。   堂哥一听哭出声,他下午去过老房子,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房子门口和附近小路都找了,唯独没有去后面空地。   沈临桉无声的掉眼泪,姜一衍不会安慰人,只是不停捏他肩膀。   按大伯留下的遗嘱,丧事办的很简单,沈临桉跪了几天,整个人麻木又颓废,甚至开始怀疑生命的真谛。   祸不单行,就在大伯出殡当天,疗养院打来电话,说奶奶不见了,大门锁着,奶奶应该是从后门跑出去了。   沈临桉赶紧往安康院赶,走到大伯家不远处,看到奶奶蹒跚地往回走。   “奶奶!”沈临桉跑过去,想将她带走,家里宾客都在,丧事还没结束。   奶奶抓着他的手,喘着气问:“老二啊,你哥呢,你哥昨晚跟我说想吃我做的焖饭,我现在回去做,你把你哥找回来。”   沈临桉再也控制不住,哽咽道:“我带您去找他。” 第52章 霸道的姜老板   他搀扶着奶奶想回留春巷,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的奶奶这时候格外清醒:“不对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前面就是老大家了,老大在家等我呢。”   “他……不在家,奶奶,我带您回我家。”   “不要,我要去看看老大。”奶奶作势往地上躺,“你不让我去,我就在这里躺着,我在这里等他,他会从这里经过的。”   拗不过奶奶,又怕刺激她,只能护着她往大伯家走。   奶奶看着灵堂,意外的没有哭闹,只是跑去厨房坐了一锅焖饭,端到大伯遗像前,抚摸着照片,“吃吧,吃多点。”   当晚奶奶留在大伯家,沈临桉不敢睡,和堂哥轮流守着老人家。   前半夜还好,奶奶睡得还算踏实。   后半夜轮到堂哥看护,可能前几天太累,他坐着睡着了。   沈临桉叫堂哥去睡,他一个人看着。   大概凌晨三点,奶奶醒了,抓着沈临桉手,这次她没认错人:“桉桉啊,我渴了。”   “奶奶,我去给您倒水。”   “我不想喝白开水,嘴发苦。”   “那您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做。”   “鸡蛋汤吧,多放糖,越多越好,嘴里太苦了。”   待沈临桉煮好鸡蛋汤回来,奶奶安详的闭着眼,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沈临桉在床边唤了许久,声音逐渐哽咽:“奶奶,鸡蛋汤凉了,你快起来喝啊。”   就这样,沈临桉在几天内失去了两位亲人。   亲戚们都说奶奶走了是解脱,母子连心,她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回来送儿子最后一程。   办完奶奶丧事那天沈临桉回到留春巷,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敲门声响了好几遍才起身开门。   姜一衍拎着食盒站在门口,开口就是:“饿吗?”   沈临桉摇头,“不饿。”   “想喝酒吗?”   这次是点头:“想。”   “给你带了酒。”   特意调的酒,入口偏苦,余味带着点甜,沈临桉喝了两杯,被姜一衍拦住,“吃点东西,酒要慢慢喝。”   沈临桉听话的慢慢喝酒,没人说话,姜一衍只是时不时替他夹菜,提醒他吃点东西,静静陪着他喝酒。   大概心情沉重的人更容易醉,沈临桉趴在桌上,安静的睡着了。   姜一衍将他抱回房间,在灯光下看了他许久,最后,轻轻吻了他额头,在他听不见的时候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姜一衍的牵挂,他希望沈临桉能勇敢待在他身边。   陈项知道沈临桉家里的事,给他放长假,让他什么时候调整好心情再去上班。   沈临桉拒绝了,在姜一衍家吃完早餐拎着外套去上班。   姜一衍跟在后面,“我送你。”   “别那么夸张,”沈临桉挤出一个笑容,“就在你家对面,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真的只是去上班。”   他的难过好像随着昨夜的酒意散去,看不出半点悲伤,姜一衍停住脚步,“那行,晚上想吃什么,我从店里带回来。”   “不用啦,晚上我想回家,真的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晚上,姜一衍从惜拾回家,迎接他的只有公子哥儿没半点感情的声音:“老板好,老板好!”   姜一衍蹲过去喂食,教它:“下次看到沈临桉,记得对他说吉祥话。”   八哥只顾埋头啄食,没半点学习精神。   隔天,沈临桉接到表妹电话,说过来看他。   表妹是舅舅家的女儿,不在同一个城市的两人几乎大半年没见,沈临桉下早班,去车站接她。   接到表妹,沈临桉带她去惜拾吃饭,好像每次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只有惜拾,吃饭是惜拾,喝酒是惜拾,累了往惜拾一坐,烦了往惜拾靠窗的桌子一趴,俨然将惜拾当成他的栖息地。   刚坐下还没开始聊,表妹开始替他难过:“哥,你怎么那么苦啊,你大伯,你奶奶,都不在了,不过你别伤心,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好了,别哭了,我都不哭,你哭什么。”   表妹哭的更大声了,从小时候的事开始回忆:“我就是觉得你命苦,姑姑也苦,你不哭我替你哭……”   姜一衍听说沈临桉来店,放下后厨实验新菜的活儿边解围裙边往大厅走,远远看见一个姑娘坐在沈临桉对面哭泣,沈临桉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苍白又可怜。   姜一衍将围裙甩在吧台,走过去,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表妹哭的抽抽噎噎:“你、你是谁啊?”   沈临桉解释:“我朋友。”“邀焘”   “你朋友啊……朋友好,你要多交朋友,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难为你了,要是姑姑知道你放弃梦想跑去一家便利店当服务员,肯定会难过的,姑姑以前总是以你为骄傲,每次视频都要夸你,说你成绩好,脑子灵活,家里要是有你在,店里交给你一个人打理都没问题,可你现在……”   沈临桉听着她说,递给她一包纸巾:“我去下洗手间,别哭了,哭花脸不好看了。”   姜一衍在沈临桉离桌后叫来林小柯,让她安慰哭泣的姑娘,自己则是向洗手间走去。   一个人能将伤痛隐藏,能装作若无其事,多了另一个人的安慰,同情,又一起回忆前人,一系列动作下来心底的伤口被扯开,撕心裂肺的痛。   沈临桉最害怕别人提及父母,弟弟,更害怕讨论死亡。   洗手间的水很凉,跟眼泪一起混在脸上,一冷一热触感分明。   从镜子里看见门被推开,姜一衍出现在他身后,“想哭就哭吧。”   沈临桉扯出一个笑容:“谁想哭了。”   姜一衍抬起手,替他拭去脸上的湿痕,“肩膀借你靠,5分钟。”   沈临桉吸吸鼻子,“收钱吗?”   “免费,过后记忆删除。”   沈临桉靠上去,小声:“那我占你5分钟便宜。”   不止5分钟,也许8分钟,或许更久,沈临桉平复好心情,退来,拍拍姜一衍肩膀,“好了,肩膀还给你。”   “嗯。”   哭完好多了,沈临桉扯出一个笑容,掩饰刚哭过的眼:“我刚刚只是进来洗手,顺便提个意见,洗手台旁边应该备有拭手纸巾,不然只能人工甩干。”   姜一衍笑笑:“这个意见提的好,下次改正。”   外面菜以上,表妹停止哭泣,慢慢喝着奶茶,沈临桉松了口气,陪她吃完饭将她送到车站。   返回时正好赶上惜拾员工吃宵夜,林小柯眼尖,叫住正好从门前过的沈临桉:“桉小哥,今晚员工餐吃饺子哦,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饿。”说是这样说,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往里走。   “那也进来坐坐,给你倒杯茶?”   “好啊,怎么今天员工餐这么少人?”   平时一桌几乎坐满,今天空一半。   “老大,东哥,林然,他们都在厕所呢。”   “怎么了?集体拉肚子?”   林小柯摆手:“才不是,在安装东西。”   “我去看看!”   看看安装什么需要出动店里三个人。   林然扶着纸巾盒,江又东在纸巾盒孔位下做记号,姜一衍在找电钻。   林然一脸不耐烦:“我说二东同志,你好了没?我手都快酸了。”   “快了,坚持多五秒。”   沈临桉挤进去,“你们在干嘛?”   林然一见他扔掉手里的纸巾盒从洗手台跳下来:“桉桉,你来了!我们在装纸巾盒,其实以前洗手间也有,女洗手间的纸巾盒一直有人用,男洗手间这边的纸巾都长灰了都没人用几张,后来撤掉了,今晚老大又说要装上,大半夜让我去买了新的纸巾盒,不过好像被我买大了,尺寸不对。”   沈临桉愣住,他今天只是无意那么一提,确实不需要纸巾,洗完手甩甩走人,哪有那么细致用得上纸巾啊。   姜一衍找到电钻,拎着林然衣领:“哪那么多话,出去吧,我来。”   沈临桉上前帮忙扶住纸巾盒:“我帮你。”   江又东识趣的拉着林然往大厅走。   沈临桉看着姜一衍的侧脸,问:“是因为我说洗手间没擦手纸,所以安装吗?”   “嗯。”   “我只是随便一说。”   “我听到了,下次你想哭,别洗冷水,拿纸巾擦眼泪。”   沈临桉怔住,满心暖意,但他还是小声倔强的替自己辩解:“才没有哭,你看错了。”   “是,我看错了,没哭。”   最后还是吃了小半碗饺子,姜一衍送他回家,叮嘱他好好休息,而后看着他上楼,看着屋子里的灯亮起,半小时后又熄灭,这才放心离开,还好,他比自己想象的坚强。   熄灯后的沈临桉靠着墙睁着眼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晚上,姜一衍算准沈临桉下班时间,准时出院在店门口。   贺子沫来交接班,一步三回头地进店,“桉哥桉哥,姜老板又来了。”   沈临桉向外望去,笑着向姜一衍挥手,结算好他当班的营业额,奔到姜一衍身边,“惜拾今天不忙吗?老板那么早溜了。”   “忙,”姜一衍说,“接你比较重要,走吧,送你回去。”   “怎么,不放心我呀?”   “倒也不是,怕你一个人乱想,是要跟我回家还是我送你回家,选一个。”   “姜老板啊姜老板,你也太霸道了,那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没开车,两人并排着抄小路往留春巷走,一路上沈临桉都在说话,讲今天遇到的奇葩客人,又说了今天短视频看到的搞笑段子,姜一衍听着时不时应几声,同时也送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没事。   送到家门口,沈临桉说:“这几天我都没回家,家里没开水,灰尘也大,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没事,我还得回店里,你早点休息。”   “知道了。”   就在姜一衍转身时,沈临桉叫住他:“姜老板。”   “嗯?”   “谢谢。”   “不谢,回去好好休息。”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临桉嘴里的笑容瞬间隐去,他没有上楼,听着姜一衍的脚步声彻底走远,抬步向古井走去。 第53章 失踪   今晚依旧没有月亮,眼泪落进古井,沈临桉问父母有没有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奶奶和大伯,回答他的只有风声和他的哭泣声。   白天他可以很好的掩饰自己,跟往常没任何区别,照常工作,吃饭,谈笑。   到了夜晚,所有悲伤偷跑出来,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呜咽声隐忍着在黑夜中无处可藏,不知道哭了多久,也忽略了身后那人的脚步声,直到他沈临桉脑袋按在胸口,沈临桉才反应过来,吸着鼻子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一衍心疼的抱住他:“我就不该走,想哭就哭。”   沈临桉擦擦眼尾,“我其实不想哭,但是你知道吗?我心好像缺了一块,我想堵住它们,可是,我堵不住,眼泪自己会流下来。”   “没关系,会哭是好事,哭吧,在我怀里哭。”   “不了,”沈临桉抬起头,用手擦拭他胸前被眼泪泅湿的那块布料,“不想哭湿你衣服。”   “没关系,衣服给你擦眼泪。”   沈临桉稍稍平复心情,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哭完了,现在真的没事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因为今天的你笑得很勉强,笑得我心疼。”   往回走的他越望越不对劲,原路返回,沈临桉家的灯没亮,上去敲门,无人应答,第一直觉是往古井跑,看到沈临桉趴在井边哭泣,他的心跟着哭声一阵一阵抽紧。   他没有打扰沈临桉,看着他哭,待他哭累才敢上前抱他。   沈临桉很轻的拉他衣摆,小声叫他:“衍哥。”   “嗯。”   “衍哥。”   “我在。”   这次送到二楼楼梯口,沈临桉没回头,挥手向他告别:“好了不用送了,再送送到卧室了。”   “好,不送,我看着你上去。”   “不行,我看着你下楼。”   姜一衍转身离开,“明早来接你。”   沈临桉看着他消失在小院门口,继续上楼,门口放着快递,他的快递周惜云会帮他收,然后放在他门口。   “最近没网购啊,谁寄的快递……”   没有署名,只有收件人信息,拆开,是一叠旧照片和大伯的手写信。   照片上的大伯很年轻,跟父亲站在以前,笑得青春洋溢。   还有母亲和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母亲头戴红花身穿红色连衣裙,应该是他们回老家办婚礼时拍的,还有母亲抱着弟弟,父亲抱着他的一家四口合影,大概是早年父亲寄给奶奶和大伯的。   很多都是沈临桉没见过的,看着照片,泪水再次模糊双眼。   大伯笔迹很好认,苍劲有力的字写出他对沈临桉的不舍:“小桉,别为我哭泣,我时间不多,自心有数,你应该为我开心,我解脱了,人活一世,放心不下的太多太多,尤其是你,你性子韧,不要逞强,不要难为自己,好好活着,带着你父母,你弟弟那份好好活着。”   他抱着照片,哭的不能自已。   收拾好心情,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那口木箱是弟弟和母亲离世后留下的遗物,一次都没有打开,不敢,怕睹物思人。   打开锁,木箱缓缓开启,里面的东西展现在眼前,旧照片,弟弟的玩具,母亲做的鞋子,还有一本日记本。   翻来日记本,弟弟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他生病那段时间的心情,每个字都像针戳在沈临桉心上。   “今天周二,哥去了店里,妈在家陪我,腿很痛,那感觉不好形容,像是骨头被敲碎,骨髓被吸光,然后将破碎的骨头重新拼凑在一起,哥有空就会跟我视频,我强撑着扯出笑意,告诉哥我很好。”   “今天痛晕了,醒来在医院,哥趴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哭的很伤心,我假装继续睡觉,给他擦干眼泪的时间,哥那么爱面子,要是被我看到他哭,他会不好意思。”   “妈妈今天又对哥发脾气了,好好一碗粥被妈妈扔到哥身上,哥什么都没说,默默将地面清理干净,重新喂我吃了半碗粥,哥不知道的是他刚出门,我全部吐了,我实在吃不下,为了他能安心出门强忍着吃下半碗。”   “妈妈又在哭,她最近情绪很不好,我知道她的纠结,她一直觉得我会生病是她和哥的错,其实并不是,只是偶然事件,像是陨石坠落,刚好有一颗砸中了我,我不怨哥,也不怨妈妈,我爱他们。”   “哥太累了,吃饭的时候低着头睡着了,腿痛我没哭,看着哥熬红的眼睛我哭了。”   “妈妈也哭了,她再次跟我道歉,说那时我们家客栈装修,旧的那间房子应该是给我住的,因为哥哥的一句想要自己的房间,爸妈另外僻开一间单间,买了涂料和家具装修好让六岁的我入住了,后来一个旅客告诉爸爸,我住的房间甲醛含量过高,墙上的涂料,家具全是合成板材,含过量有毒胶水,就连床垫都是胶水过量的有毒床垫,那年我八岁,妈妈自我发病后各种找原因,她将一切归咎于幼年时住过两年''毒房间’所致,更将一切源头算在哥头上,她觉得哥不懂事,若不是哥不肯跟我同一个房间,我也不会去住毒房间。”   “其实不一定是因为甲醛超标,医生都找不出具体原因,我知道妈妈只是自责,自责她没有照顾好我,又觉得她一个人承认不了这份自责,强加一部分在哥头上,可是,我真的不怪他们啊。”   “我爱我哥,希望我哥永远健康,永远快乐。”   越到后面字迹越潦草,有些甚至笔画都难连上。,最后一页,写着:“哥,我可能快要死了。”   “哥,你还记得我们的时光蛋吗?我留了好多东西给你,可惜,再也不能挖给你了。”   没有下文,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有。   沈临桉抱着本子,哭的撕心累肺。   是啊,他怎么忘了,幼时不懂事,向往有自己的房间,不肯跟弟弟住同一间房,父母紧急装修出一间小房间给弟弟,那时他总不肯进弟弟单间,嫌弃油漆味太重,那都是甲醛啊。   沈临桉擦了把脸,对,时光蛋,弟弟以前提过,他在客栈后的一棵蓝楹花下埋了一个时光蛋。   沈临桉失踪了,三天了。 第54章 喜欢你,爱你,想你   姜一衍是在第二天发觉不对,打他电话不通,微信没回,去他家,周惜云说他昨夜灯没亮,应该是没回来。   想办法找到他堂哥,堂哥也没见到他。   最后去店里找到陈项。   陈项一脸担忧,说只在三天前收到一条请假信息,以为他最多请假一天,不想三天都没有出现。   姜一衍慌了,报警后警察调取监控,查到他乘车去了云南,姜一衍在第一时间订了飞往云南的机票。   可云南那么大,找个人谈何容易。   联系沈临桉堂哥,堂哥也只知道他们在云南开店时的城镇,根本不知道具体地址。   飞机落地,姜一衍再次拨打沈临桉电话,依然关机,他开始翻找沈临桉朋友圈,一直翻到几年前,终于在一张照片中看到桌上贴着的一张宣传册,册子露出的一角上面写着“追云民宿”,在一个旅游APP搜到追云民宿地址,急忙打车赶往目的地。   “追云民宿”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叫作“花眠”的民宿,拿着沈临桉照片向老板打听:“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是个漂亮姑娘,一脸警惕地盯着姜一衍,作为老板最忌讳泄露客人信息,真的来找人你自己打他电话便是,问老板,老板当然是没见过的:“没有。”   “行,给我开间房。”   花眠的房间很多,一楼天井种满多肉,姜一衍入住时已近黄昏,民宿客人不多,偶有一个两个坐在花厅品茶看夕阳。   放下行李,姜一衍拿着手机继续出门寻找沈临桉。   在周围问了一圈,或许是他的外表太过冷硬,没有一个人说见过。   回花眠的路上遇到一个坐在街角卖花环的老婆婆,天色已晚,婆婆面前的竹篮里还剩好几个花环,姜一衍顿住脚步,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给婆婆:“花环我买了。”   “给你找钱啊,你等等,这钱太大张了,我数数。”   “不用找了,您长期在这里卖花环吗?”   “可不,卖了几十年了,风雨无阻。”   像是看到一丝希望,姜一衍将照片拿给婆婆看:“请问见过他吗?高高瘦瘦的。”   “呦,这不是沈家夫妻店的大儿子吗?昨儿才看见他,他也跟你一样,买了我半篮花环。”   姜一衍内心激动,表面却无任何波澜,只是语速比刚刚稍快:“请问在哪看见他的?几点?”   婆婆指指前面花眠:“就那里,门口摆着几盆花那家,那就是沈家以前的店,昨儿那孩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再次询问店老板无果,服务生偷偷告诉他,沈临桉确实在这里住,不过白天出门了,行李还在房间。   沈临桉在小镇逛了一整天,“追云民宿”是父母在这边开的第三家店,准确来说是他们换过地址的第三家店,弟弟日记里写的后院有蓝花楹的是父母开的第一家店,可惜那里已成私人住宅,被改装成小别墅,四周围绕着高墙,别墅住人不在,打听到主人出门办事了,他在外面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主人归家。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花眠走,今天卖花环的婆婆生意不错,这么早回家了,距离花眠大门约五十米,沈临桉顿住,张嘴,想说话,又没喊出声音。   远处,大门口,一个人影静静立着,在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喊了声:“沈临桉。”   “你怎么来了?”   他带着压迫感向自己走来,一股力量将沈临桉拖进民宿拐角处,昏暗的灯光下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姜老板的脸嘴唇被吻住,那个吻又重又凶,丝毫不给沈临桉喘息的机会。   一片死水中掉落一朵粉色花朵,荡起层层波漾,原本像个死人的沈临桉在这一刻有了感知,那是强烈的,害怕的,带着怒气,又带着喜悦的吻。   好像从半空回归现实,这是姜一衍头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用力亲吻沈临桉,这么真实,这么热烈。   姜一衍舍不得骂他却舍得咬他,越爱越想咬,于是他照着沈临桉的唇用力咬下去,去痛吧,越痛越爱。   唇上的痛感将沈临桉拉回现实,他用力推开姜一衍,头抵在他肩上,细细喘气,“你太过分了,这算强吻吗?你的绅士呢?你的礼貌呢?”   姜一衍强迫他抬头,指腹轻拂过他下唇,“我的强吻基于你的偷吻之后,我从来不觉得我绅士,你都敢偷吻我,我强吻你有什么不对?”   “你……”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偷吻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想哪一天不告而别?还想随便亲下,随时逃避?”   沈临桉被怼到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向来话少的姜一衍今天像是吃错药,没给沈临桉解释的机会,继续质问:“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想偷偷找个地方了却余生?”   “我没有想死,真的,我只是想来找样东西。”   “好,不管找什么,我陪你找。”   沈临桉眼眶发热,被他拉入怀中,“姜老板……我没有想死,真的,我只是有点累,我不怕累,也不怕苦,我怕有人爱我有人惦记我,我记着你说的话,我没有想死,真的。”   “以后别乱跑。”   静了几秒,沈临桉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降下来,又听他说:“我会担心。”   还有一句“我会害怕”他没说出口,但沈临桉从他的心跳声中听懂了。   俩人一前一后进民宿,经过柜台时老板娘抬眸看了几眼,眼神里带着探究,又很快低下头,继续追剧,还好不是来找麻烦的。   沈临桉的房间在一楼,姜一衍在二楼。   姜一衍跟在沈临桉身后,一直跟到他的房间,沈临桉被他跟到不自在,“你赶了一天路,不累吗?”   “累。”   “那你不去休息。”   “看着你。”   沈临桉从他寥寥和个字中听了他的意思:“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跑了。”   姜一衍只是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跟上楼,去你房间,行了吧。”   刚进房间沈临桉被姜一衍压在门板后:“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   沈临桉小声嘟囔:“什么话啊,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吧。”   “我想听你说。”   “姜老板你太霸道了。”   “我在等你说。”   沈临桉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说,姜老板,姜一衍,我喜欢你,爱你,想你,不能没有你……”   “唔……”   剩下的话全被堵在喉咙,晕乎乎的时候他听见姜老板的四个字:“我也一样。”   这个房间采光好,窗户打开刚好框进一轮明月,月光皎洁,沈临桉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向姜一衍说起弟弟的日记。   姜一衍将他的脑袋扶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腿上,很轻的扶摸他后背,这是他最温柔的安抚方式。   “如果不是我当年自私,把他赶去住新装修的房间,或许他不会有事,他会健康长大,今年也该上大学了。”   “不是你的错,这世间很多事都是命运安排好的,跟你无关。”   沈临桉偏头看着月亮,靠在姜一衍腿上慢慢阖眼。   希望今夜弟弟能到他梦里来,他要向弟弟道歉。   隔天是在姜一衍的怀里醒来的,姜一衍正在打电话。   沈临桉半迷糊着,嘟囔:“这么早跟谁打电话?”   “以前的战友,他也在云南。”   “那你们感情真好,大清早有说不完的话。”   姜一衍轻笑出声,拍拍他后背:“起床,带你去见我战友。”   沈临桉往被子里滚了滚,“不感兴趣,你自己去吧。”   “起床,保证你感兴趣。”   沈临桉心说你去跟你老战友诉衷肠,我去干什么?   姜一衍顿了几秒:“你在吃醋?”   “不可以吗?”   “可以,我是你男朋友,可以吃醋,但不用吃这种不存在的干醋,只是战友,没有其他关系。”   “好吧,其实我也没吃醋。”   姜老板认真解释的模样太可爱了,沈临桉微微叹息,叹自己这没出息的样。 第55章 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战友在民宿门口等,一见姜一衍上前对着他肩锤两拳:“不错,肌肉还在。”   姜一衍回敬他一拳,“你也不错,介绍下,我朋友,沈临桉。”   战友打量沈临桉,“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走吧,上车。”   上车战友才告诉沈临桉,带他去找蓝楹花树。   已经联系上别墅主人,主人一家出门旅游,别墅钥匙暂放朋友处,经战友几番托关系找朋友,几经转折联系上主人,主人听了原由,大方让战友去朋友处取了钥匙。   沈临桉疑惑地看向姜一衍:“你昨晚就联系朋友了?”   “嗯。”   “我怎么不知道?”昨晚确实有说弟弟日记所记时光蛋一事。   “你睡着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帮你找到东西。”   在战友的帮助下他们成功进入别墅,后院格局没变,那棵蓝楹花树还在,这个季节绿色的春芽刚刚冒尖,姜一衍先来铁锹,递给沈临桉:“需要我帮忙吗?”   沈临桉轻轻摇头,就在刚才,看到蓝楹花树的瞬间,他想起小时候跟弟弟在树下偷吃零食的画面,那时弟弟吃东西慢,总是在他吃完后再把自己的分一半给他,一切好像就在昨天。   “不用,我自己找。”他说。   “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战友在大门口抽烟,姜一衍走过去,说:“帮买点礼物感谢户主。”   “你放心,我会安排,这个小沈,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在我印象中,你似乎对朋友的定义高于常人,这么多年除了我们这几个老战友,也没见你为谁上心过。”   姜一衍抽走他一支烟,“过段时间再给你隆重介绍,到时会在朋友前面加多一个字。”   “男朋友?”   姜一衍笑而不语,战友拍拍他肩:“行呀,可以,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在树下挖了很久,始终没挖出弟弟说的时光蛋,沈临桉坐在地上,开始在记忆中寻找关于时光蛋的线索。   那棵树,好像位置不太对,小时候弟弟说的是埋在树荫下。   那时候树还没那么高,只是不知道弟弟埋的时候是上午还是下午,太阳是在东边还是西边。   只能选取现在树荫的一半以上位置,半猜半赌的一铲下去,很显然,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一个深坑出来,别说时光蛋,就连个石头都没见着。   不灰心的沈临桉继续往旁边扩大范围,坚信只要挖的深挖的远,用会挖出弟弟埋的东西。   门口的姜一衍从原先的站着,到现在的来回绕圈,战友被他绕得眼花:“我说兄弟,别再绕了,再绕我得晕了,你要是不放心进去看看,或者需要帮什么忙,调一台挖土机来?”   姜一衍侧了他一眼:“没那么夸张。”   战友看着地上一堆烟灰,对着姜一衍背影直摇头:“没那么夸张你倒是走慢点,跑的比当年训练时还要快。”   姜一衍跑进去,看着脱得只剩单衣的沈临桉,拉过他的手,摊开,满手水泡,“别挖了,你这样盲目挖下去,到明天早上都找不到。”   沈临桉这才感觉到痛,摸了摸水泡,说:“总是要找的,总会找到的,没事,你先回去,我慢慢找。”   姜一衍将他拉到一旁按着他坐下,递给他一瓶水,转身离开院子。   回来时手里拿着手套和铁锹。   手套被塞进沈临桉手中:“戴上。”   而后转身去沈临桉刚才挖过的地方继续挖。   沈临桉傻傻的,走过去,说:“你可以不用帮忙的,我自己来”   “想快点找到就一起挖。”   沈临桉将手套还给他:“就一双手套吗?那给你,我手糙,没事。”   姜一衍没接:“我不习惯戴手套,你用,别浪费时间。”   说着最生硬的话,做着最暖心的举动,沈临桉戴上手套,配合着他继续挖。   大概一小时后,他们在距离树两米左右的地方挖到了时光蛋。   如其说是蛋,倒不如说是个铁桶更合适,外表早已锈迹斑斑,开口处的卡扣也因年久腐蚀锈成一团。   “是这个吗?”姜一衍问。   沈临桉小心的抚去“蛋”上的尘土,轻轻点头:“嗯。”   “要打开吗?”   沈临桉其实很怕看到里面的东西,可又希望见到弟弟留下的遗物,叹了口气:“要,没工具很难开吧。”   姜一衍示意他将“蛋”放地上,然后拿铁锹照着卡扣处砸下,卡扣应声而开。   沈临桉小心打开,里面有一个残缺不全的超级英雄玩具,半副围棋,一只水枪,一张照片,一叠画。   弟弟小时候画的画,可惜上面的颜料和铅笔印早已模糊,依稀可见画上面两个小童手拉着手,旁边的字看不清,沈临桉在记忆中寻到这样一幕:年幼的弟弟跟在他身后,稚嫩的叫着哥哥,哥哥不耐烦的将玩坏的超级英雄、水枪等玩具扔给他,让他不要跟着自己。   弟弟说:“哥,等我长到你这么大,你是不是就愿意带我玩了?”   “才不会,你永远长不到我这么大!”   一语成畿,弟弟永远长不大自己这么大。   沈临桉抱着弟弟的宝贝,眼泪落在画上,晕出一大片悲伤。   弟弟生病的第一个下雪天,他推着弟弟坐在屋檐下看雪,听弟弟说想去大理看花,想去江南看月,想去三亚看海,想去川藏吹草原的风,想去长白山看终年不败的雪。   姜一衍陪着他,一直坐到日落,余晖洒落地面,将所有哀伤掩盖,沈临桉抬头看天,仿佛看到弟弟的笑脸出现在云层。   他站起身,抱着时光蛋,轻声说:“走吧。”   弟弟只希望他活得开心,那就带着弟弟的希冀继续活下去吧,去感受那些他没来得及看的风花雪月。   他们在第二天返回怀杨县,飞机上沈临桉全程抱着弟弟留给他的东西,仿佛那样离弟弟近一点。   下飞机,江又东过来接的,车上有店里急需的货品,先将车开回惜拾,沈临桉被姜一衍拉进店,半强迫的要求他吃下半碗面。   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风景如故,音乐悦耳,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切都很美好。   一直坐到惜拾打烊,沈临桉才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支淡雅的海芋百合,香气柔和,不知不觉中抚慰着沈临桉的心伤和自责。   起身时发现只有他坐的3号桌有海芋百合,其他桌连花瓶都没有。   向姜一衍道别,姜一衍拉住他:“等等,我锁门。”   沈临桉以为他是要送自己回家,不想他的意思是带沈临桉回他的家。   在姜一衍的坚持下,沈临桉跟着他往月琴湾赶,姜一衍没有开车,骑着店里的小电驴载着他,夜风微凉,沈临桉眼睛痛,又累,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虚虚靠过去,缓缓闭上眼。   前面姜一衍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故意一个急刹车让沈临桉靠上他后背,说:“抱紧我。”   沈临桉依言抱住他,小声说:“我已经没那么难过了。”   “嗯。”   “衍哥,能给我唱首歌吗?”   姜一衍轻咳一声:“我五音不全,不会唱歌。”   沈临桉靠在他后背,感受着他说话时后背振动的频率,语气略显撒娇:“可是我想听你唱歌。”   前面沉默数秒,随着他后背再次振动,浑厚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   沈临桉听着泪流满面,在姜一衍歌声落下时说:“我知道这首歌,《军中绿花》,我爸以前经常唱。”   “嗯。”   一路上都是姜一衍低沉的歌声,一寸一寸抚平着沈临桉的心伤。   上楼,沈临桉被安顿在客房,姜一衍刚躺下,沈临桉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姜一衍往里侧移,“过来。”   躺在床上,很安静,没人说话,姜一衍很轻从后背环抱住沈临桉,慢慢拍打他手臂,给予他无限安全感。 第56章 大哥是……下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眼睛差点睁不开。   迷糊中喊了几声“衍哥”,回答他的只有八哥的学舌:“衍哥,衍哥,衍哥!”   洗漱完出来,正好碰上拎着菜回来的姜一衍。   “醒了?早餐准备好了,饿了就去吃。”姜一衍说。   “现在不饿。”   姜一衍将菜放冰箱,沈临桉职业病发作,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活儿,“我来吧,绿叶菜得先处理下,先吃绿叶菜,肉类单独放密封袋,不然会串味。”   “你来,我得去工商部门处理点事,中午回来,你今天请假吧,在家休息,午饭等我回来做。”   “不用请假,吃完早餐就去上班。”   姜一衍从冰箱取出冰块,倒进纱布,敷在沈临桉眼睛上方,“眼睛肿得看不见缝,小心出门看不见台阶。”   一句话逗的沈临桉笑出声,“好吧,听你的。”   确实挺丑的,刚照镜子也被自己红肿的眼睛吓一跳,请一上午假,下午再去吧。   姜一衍出门后沈临桉继续补觉,屋子里安静下来根本睡不着,想起之前的计划,打开某医院公众号,挂了个全身体检号,约好一周后体检。   睡不着,索性起床打扫卫生,打扫书架时架子最顶层的两本书掉下来,夹在书里的旧照片旧报纸散落一地。   捡起一看,第一页是一则警方通报,大致内容是警方追捕一犯罪嫌疑人时,嫌疑人挟持一三岁男童,一位正在休假的民警为救男童,开着车与犯罪嫌疑人展开激烈追逐,追至一高架桥,犯罪嫌疑人将挟持的男童放置高架桥边,与之追逐的民警见状停车飞奔救男童,犯罪嫌疑人乘机将民警所停车辆撞至高架桥下引起爆炸,遗憾的是车内乘坐之人正好是那位民警父母。   报告中没有明确民警身份,连其父母身份也只用“姜氏夫妇”四字带过。   “也姓姜啊。”沈临桉自语,只当是巧合。   将报纸和书本放回原位,沈临桉继续打扫,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奶奶和大伯都不在了,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还债和赚钱了。   或许还有姜老板,万一哪天自己真的死了,姜老板一定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姜一衍回来的很快,带回一束香雪兰和一身湿意。   “外面下雨了吗?”沈临桉说着打开阳台门,还真是,细雨芬芬,一直脚步匆匆,忽略了春天早已悄然而止,春雨细扬,阳台的几盆绿植也在不知不觉中高了许多。   “下了,花给你。”   “送我的?”   “送”和“给”,对姜一衍来说一个意思,反正都是要交给沈临桉,希望他收到花能开心一点。   “你喜欢吗?”姜一衍问。   “喜欢啊,以前我妈妈特别喜欢鲜花,可她又觉得买花浪费钱,尤其是民宿生意不好那段时间,她几乎从不买花,我爸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买花,出门买菜,买水果,就算是出门扔个垃圾,回来都能带回一捧鲜花,然后骗我妈,说才两三块钱,我妈总是一边抱怨他乱花钱,一边愉快的找花瓶。”   姜一衍静静听着,听他讲完才说:“我这里没花瓶,明天我从店里带一个回来。”   沈临桉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瓶矿泉,“你帮我拿着花,我去剪个花瓶,好花确实需要配好瓶,但是没有花瓶的花依然散发香气,我喜欢的是花,不是花瓶。”   他小心地将花放到姜一衍手中,姜一衍开始后悔没早点送花给他。   细细打理花枝,将多余的叶片的枝杆修剪掉,放进简陋的花瓶中,沈临桉总算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林然收到老大信息时正在惜拾啃面包,江又东坐在他对面吃热腾腾虾肉小馄饨,林然把面包当成江又东,一口比一口咬得用力。   林小柯看不下去了,“东哥,不是还有馄饨吗?给林然下一碗吧,面包还是我前天买的,太干了。”   江又东喝了口汤,慢悠悠地说:“不用管他,他想吃可以让他网上聊的妹子过来给他煮。”   林小柯不啃声了,瞬间明了,林然这家伙,不长记性,肯定又在网上被人骗了,谁知道那些所谓的“妹子”是人是鬼。   林然气得把面包一扔,大声反驳:“什么妹子,那是游戏,跟我聊的是我朋友,朋友,男的,男的你知道吧?”   “哪个男的说话那样?小哥哥小哥哥的,还有求带求带什么意思?”   “变声器,变声器你懂吗?”   江又东瞪着他:“不太懂,不懂男人为什么要装女生,是为了在游戏里骗男人?”   信息声打断林然即将喷涌而出的优美语言,低头看信息,是老大,这个点让他送个花瓶去月琴湾几个意思?还让他挑个好看的。   林然“蹭”地起身往外跑,好看的花瓶,也只有3号桌的最好看了,那是老大专门买来配3号桌鲜花的,就拿那个吧。   江又东在后面喊:“干什么去?”   “要你管!”   刚走出厨房几步,又回头,对着江又东来了句:“去找妹子给我煮馄饨!”   姜一衍在洗澡,淋了雨,沈临桉硬是要他去洗澡,说是春天的雨潮气重,不洗个热水澡容易感冒。   门铃响起,沈临桉去开的门,与捧着花瓶站在门外的林然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沈临桉先开口:“找姜老板?”   “不是,啊,是,算了,也不是,就是来送个花瓶。”   “进来啊,他在洗澡。”   林然默默后退一步,“还是算了吧。”   怕被老大的眼神杀死。   “那个,老板娘……不是,桉小哥,花瓶你帮我交给老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下楼时林然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这个点洗澡,情况大概有三种,第一,昨晚没洗;第二,昨晚洗了,后来又出一身汗,今天又睡过头,等到现在才洗;第三,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需要清洗身体。   问题是,前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发生,老大从来不会睡过头,更不会不洗澡就上床睡觉,那只剩第三种情况了,刚才,就在他来之前,他们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那为什么不是桉小哥洗澡?   老大是……下面那个?听说上面那个不用脱衣服,解开裤子即可,下面那个比较辛苦。   出电梯间时没看清脚下台阶,差点摔倒,就这么带着疑问返回惜恰,江又东见他一脸便秘的表情,揶揄道:“怎么?网上的妹子不会煮馄饨?”   林然一声不吭,他实在不能接受老大是下面那个。   江又东“啧”了声,揽着他进厨房:“给你留了一碗,过来吃。”   半碗馄饨下肚,林然纠结着开口:“东子,假如,我是说假如,老大将来要娶大嫂,你能接受吗?”   江又东给了他个一白眼:“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如果大嫂是个男人呢?”   “你终于看出来老大性取向了?我以为至少要等到老大官宣时你才看得懂。”   林然被噎住:“我早知道了好吗!咦,不对啊,你是不是比我更早知道?那你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跟你计较,再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大哥是在大嫂下面的,你会怎么看大哥?”   “怎么看?用眼睛看,大哥是上是下,都是我们大哥,都是姜一衍,其他关起门是他们的事,你只要知道姜一衍永远是我们大哥就行了。”   林然呼噜呼噜几口将碗里的汤喝完,用力一抹嘴:“你终于说了句人话,这句我认同。”   江又东对着他背影摇头,这人,什么时候能真的开窍。   雨下了一天一夜,刚歇下细碎的阳光照下来,沈临桉坐在阳台看着天边挂着的一弯彩虹,不管天气如何,心情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姜一衍递给他一杯刚调好的“茶余饭后”,没有什么铺垫的直接说:“你要不要考虑开公司?”   “我?开过的,如你所见,失败了。”   “你可以重新来过,也不算失败,只是时机不对。”   “我考虑下。”   姜一衍今天不用去店里,特意在家陪沈临桉。   沈临桉在阳台睡着了,醒来时人在沙发上。   “是衍哥抱我进来的吗?”   正想着厨房传来刀具落地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姜一衍短促的低呼声,沈临桉一急,猛地坐起身翻下沙发。   “咚!”   这一声是沈临桉倒在地板上的撞击声,声音传到厨房姜一衍忙问:“怎么了?”   没得到回应,这下轮到姜一衍急了,他扔下手里的螃蟹,顾不上被蟹钳夹出血的手指冲到沙发旁,抱起地上的人,“怎么了?”   沈临桉趴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是晕的,晕,哪哪都在转,想吐,被他这么一抱感觉胃在肚子里转了个弯,更想吐了。   那该死的感觉又来了!   上次睡了二十几个小时才缓过来,这次还不知道要睡多久,也许眼一闭再也醒不过来了。   “别动,我想吐。”   姜一衍将他抱在怀里,“哪里不舒服?”   “晕,想吐。”   “走,去医院。”   刚将他扶正,沈临桉偏头吐了一地,他抓着姜一衍的手:“先让我说几句话,我想我应该是快要死了。”   姜一衍皱眉,“你现在什么都别说,去医院。”   说完这句赶紧拨打急救电话,等待救护车的几分钟时间对于姜一衍来说异常漫长,他应该将沈临桉背到楼下的,可沈临桉不让碰,一碰就喊晕。   “你别折腾了”沈临桉喘着气,“我可能真的要死了,这是我第二次发病了,我希望我死后你能……算了,我死后你就当死了盆花吧,别惦记我太久。”   “不是说要吃遍我做的菜吗?我每天学一道,你每天吃一道,够你吃到八十岁。”   “不吃啦,八十岁都没牙了,你找别人陪你吃吧。”   “没别人,就你。”   “你听我说,我房子的钥匙在包里,家里的枕头下有几千块钱,随便帮我买个骨灰盒吧,少的钱可以跟我堂哥拿,或者你不嫌晦气的话帮我垫了吧,墓地就不用买啦,太贵,反正死了也就一把灰,骨灰盒里待一待,找个河撒了吧,要天气好的时候去撒,我怕风大,沾你一身。”   姜一衍听得好一阵心酸,“胡说什么,用不着,别说话,什么都没说,靠着我。”   救护人员上楼抬的人,一路上姜一衍抓住沈临桉的手,没说话,只是用力握着。   作者有话说:   放心嘿,是HE 第57章 耳石症   姜一衍急得不行,沈临桉堂哥收到信息也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堂嫂,几人在急诊科急得直打转,医生不紧不慢的从治疗室走出来,指指平板床,“沈临桉家属呢?”   “在!”姜一衍和堂哥冲上去。   “去门诊挂号,挂耳鼻喉科。”   几人满带疑惑,又不敢问,赶紧推着床去门诊挂号,期间沈临桉意识清醒,只是不敢动,晕的厉害。   耳鼻喉科医生看完,轻挑眼皮扫了眼一旁焦急等候的三人,并斜了正哭得隐忍的堂嫂一眼,“哭什么,这么点小事。”   小事?三人更懵了。   “来,搭把手,把他扶起来,放到这张床上,我给他做复位。”   姜一衍问:“医生,他这是什么病?用不用做个CT来个全身检查?”   医生扶了扶眼镜,“耳石症,做个复位就行了,用不着做CT。”   耳石症? 头一次听说这个病,也不敢问,听医生的话将沈临桉扶到治疗台上。   然后看着医生将他往左摆弄,再用力按到床上,头垂向地面,如此反复三遍,吐了两回,第三遍复位后沈临桉坐起身,左右摆摆脑袋,“咦?好像不怎么晕了,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医生递给他一张纸,写着:“耳石症的症状与治疗”。   上面介绍,耳石症又称为良性阵发性位置性眩晕,是常见眩晕性疾病之一,为内耳引起的眩晕病,属于一种自限性外周前庭疾病,临床上表现为头部运动在某一特定头位时诱发短暂的眩晕伴眼球震颤。   耳石症是因耳石脱落引起的,头部撞击、骨质疏松、耳部疾病、劳累过度或手术等都可能导致耳石脱落,多半能在休息后自愈,也可进行耳石复位治疗。   其眩晕的特点可以有整个房子都旋转的感觉,或者说是天旋地转也不为过,另外还有其他症状可包括恶心、呕吐等自主神经症状,头晕、头重脚轻、漂浮感、平衡不稳感以及振动幻视等。   沈临桉还是有点晕,医生告诉他那是正常的,属眩晕后遗症。   姜一衍问起沈临桉的发病原因,医生说劳累过度,熬夜等,都会诱发病症,且起身或躺下幅度过大也有可能导致耳石脱落,总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平时多注意就好。   沈临桉眨眨眼:“医生,那我不用死了?”   医生白了他一眼,说了句“这点小事死不了”,按下喊号键,将下一位等候的患者叫进诊室。   堂哥堂嫂去给他拿药,姜一衍陪他坐在外面长凳上等,他盯着诊疗单傻笑:“嘿嘿,不用死了,赚了!”   姜一衍轻轻拍了拍他脑袋:“想什么呢,好好活着吧。”   “衍哥,我今天发病的时候,你害怕吗?怕不怕我突然就那么死了。”   “不怕,”姜一衍说,“我知道你不会死。”   沈临桉鼻子微酸:“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姜一衍抬手替他遮住阳光,说:“那就调一杯你喜欢的酒送你。”   还好,是他想听的,他最怕听到别人说安慰和鼓励的话,这才是姜老板,是他喜欢的姜老板,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死了,他只希望姜老板好好的,好好的调一杯酒送他,让他带着笑走。   他也知道这不是姜老板字面意思的单纯只是调杯酒送你,他的意思是将伤心藏在心底,没了沈临桉也照样会坚强的活下去,还着沈临桉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姜一衍揉揉他乱七八糟翘起的头发:“想什么?”   他当时在想要是他死了姜老板怎么办,姜老板肯定会伤心,他伤心的时候肯定吃不下饭,他这个人习惯隐忍,伤心了也不跟旁人说,那得多可怜啊。   但他不想在姜老板面前说这些,他说:“我当时在想啊,姜老板还在煮汤呢,我还没喝呢,这就要死了,可惜了那锅汤。”   “以后有的是机会,天天喝都可以。”   出医院时堂哥强行将沈临桉带走,说是要让他过去休养几天,让他嫂子给他多炖汤补一补。   沈临桉想拒绝,他想跟姜一衍走,可看着堂哥红着的双眼,心一软跟着堂哥走了。   从医院出来天空飘起细雨,沈临桉坐在堂哥车里给姜一衍发信息:“你阳台晒着衣服,记得收,我家阳台还晒着被子,估计是要泡汤。”   “春雨潮气重,我去帮你收。”   “不用不用,等太阳大的时候再晒晒就行了,不用麻烦。”   姜一衍回:“不麻烦。”   先回家找到沈临桉的钥匙,又想起今天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心逐渐回落,但沈临桉细声交待遗言的画面还是一阵一阵惋着他的心。   到沈临桉的房子,替他收回被子,老城区的房子潮气重,放被子时发现床上铺的被单早已潮湿,打算带回自己家洗好烘干再给他送回来,掀起被单时一个小本子掉到脚边,好巧不巧,掉落时刚好掉到夹着笔的那一页。   那一页四个加工过的艺术字刺进姜一衍眼中。   “遗愿清单。”   旁边依旧是他擅长的剪刀手卡通简笔画。   本不想窥探他的隐私,可“遗愿”两个字着实太令人心痛,姜一衍还是捡起小本子逐页翻阅。   前面记着的全是欠款条目,大到十来万,小到几百,还有街坊邻居探望病人时的慰问金,悉数记于本子上,已还款的在后面用一个笑脸图片标记已还清,未还的标注着还款计划。   往后翻,是他不敢看的遗愿清单。   染一次头发、打一次耳钉、乳钉,纹身、夜跑、雨中漫步……   姜一衍满怀酸胀的看完,拿起他的笔在后面加多了几行字,又在前一页标题那里改了两个字,最后将本子放在桌上。   沈临桉在堂哥家被投喂了三天,老母鸡汤、排骨汤、甲鱼汤、猪肚汤轮翻上阵,撑得他每日躺在沙发上抚摸肚皮,叹感道:“不行了,再待下去我怕我成皮球了,哥,我得走了。”   “别啊,你嫂子说明天给你煮猪蹄汤。”   “不了不了,你们留着慢慢喝吧,我请假也够久了,该回去工作了。”   惜拾门口张贴了一张新的公告,食客们站在公告前交谈:“旅游啊,行啊,老板早该组织这样的活动了,一个人出门又觉得孤单,同城食客们约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我第一个报名参加。”   林然在一旁做解说:“亲们,自费,自愿,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这个活动是老板提出来的吗?”   “啊,对,这不是我们惜拾六周年店庆嘛,图个热闹,寻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出行。”   “老板去吗?”   林然回:“当然去了。”   “那算我一个,我也去!”   第一天下来就有六个人报名,江又东叼着烟,问姜一衍:“好端端的搞什么旅游,要旅游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一群人有什么意思,还都是不认识的人。”   姜一衍瞥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去。”   林然啃着苹果,“对,你可以不去,我反正是要去的,老大,到时房间由我安排。”   “不用安排,食客们自愿找搭档,愿意单独住的单独住。”   林然露牙一笑:“嘿嘿,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平摊一个房间。”   江又东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掌:“加我一个。”   “你不是不去吗?”   江又东横了他一眼。   “行行行,加你,加你,你这脾气,肯定没人愿意跟你同一个房间。”   姜一衍又交待:“把沈临桉的名字加上去,报名活动今晚截至,还有,记得保密。”   “保密?都贴公告了,怎么保密?”   没等姜一衍说话,江又东又踹了林然一脚:“对沈临桉保密。”   “哦哦,明白明白,放心吧老大,我的嘴最严实了,打死都不说。”   作者有话说:   都降温了吧,大家记得加衣服呀   我回乡下没带厚衣服,突如其来的降温把我弄傻了,这两天都穿我奶奶的衣服,冻傻了 第58章 肯定   沈临桉从堂哥家出来,先去了便利店,请假够久了,这次去是准备提辞职的事,既然打算重新面对生活,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模式也是该改一改。   陈项听说他要辞职抽空赶来店里,沈临桉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陈项,最后解释道:“我不会一走了之,等招到新人,我会把我所得的经验全部教给新人,这段时间多谢项哥照顾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的非常感谢。”   “创业是好事,我一直觉得你在我这里打工消耗你的灵气,你脑子好,转得快,只是创业有风险,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不拼一把永远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那行,新的公司规模多大?选址、经营范围都计划好了吗?”   “大概雏形已在我脑子里了,细节还没计划好。”   陈项点点头,“需要投资人的话可以找我,我入股。”   沈临桉笑笑:“谢谢项哥,有需要一定找你。”   最后跟陈项商量好招到新员工并培训交接完成后离职。   下班时才想起自己的钥匙还在姜一衍家,这个点他应该还在店里,蹬了辆共享单车往惜拾赶。   林小柯挡在门口,冲着郑朋喊:“你怎么又来了?老大不想见你,你整天贴上来什么意思?感情这种不事能勉强的,你不要再来了。”   郑朋依旧捧着一束鲜花,今天的是勿忘我,“我只是想跟阿衍说几句话,你们开店做生意的,没道理拦客吧?”   林小柯气得不行,“是不能拦客,但你不算客人,不能进。”   林然在里面听到外面争吵声,拿大头笔刷刷几笔写在纸上,出来一巴掌拍到墙上,指着上面的字,说:“姓郑的,看清楚!”   纸上写着几个狗扒的大字:“狗与姓郑者不得入内。”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此‘郑’特指郑朋。”   郑朋的视线从狗扒字挪到旁边的公告上,“你们要去旅游?去哪里?”   林小柯更气了:“去哪里都不关你事,我们不欢迎你。”   停车区域的刹车声引得林然抬头望,沈临桉停好车,向他挥手:“小然然,我来了!”   糟糕!   林然想起老大的交待,要对桉小哥保密!   趁着沈临桉走到公告前几秒,林然迅速揭下公告纸卷成一团塞进嘴里。   沈临桉疑惑地盯着他:“如果我没看错,你吃的是纸?”   “嗯嗯嗯。”   “为什么要吃纸?纸上写了什么?”   “唔唔唔唔。”   沈临桉转向林小柯:“他怎么了?”   林然使劲向林小柯打眼色,林小柯还在防郑朋,以为林然这招是对付郑朋,不想郑朋知道他们旅游的计划,于是说:“没什么,防狗呢。”   郑朋打量着沈临桉,把花放在门口,冲着店里喊:“阿衍,我先走了,下次见。”   等他走远,林然赶紧把嘴里的纸吐出来藏身后,“桉小哥,老大在里面,快进去吧。”   “能问个问题吗?”沈临桉好奇。   “问,尽管问。”   “这位郑先生看起来看起来也没那么差,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林小柯望了眼店里,跟林然相互对视,一左一右架着沈临桉将他拖到店面左侧,林然说:“说来话长。”   “所以我们长话短说。”   他俩一人一句,勾得沈临桉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那个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姜一衍跟郑朋高中同班,郑朋成绩好,性格古怪不合群,给人感觉阴恻恻的,好像永远出现在成绩榜前几名,但永远没人能记住长什么样。   那时的郑朋经常被人欺负,姜一衍出手帮过他几次,一来二去令郑朋对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也许是崇拜心理作祟,也许是被孤立太久,总之,他将所有的心思全转移到姜一衍身上。   起初姜一衍并没在意,只当是他被欺负怕了,想找个人借胆,默许了他的跟踪。   直到有一天,他又跟着姜一衍,一直跟到他家附近,姜一衍先一步隐进拐角处,待郑朋经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怼到墙边,问他打算跟自己多久。   郑朋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下他手背,说出一句令姜一衍恶寒了很久的话,他说:“姜一衍同学,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姜一衍松开他,冷冷丢下一句:“那是你的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但也不像先前那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姜一衍视线内,像幽灵时不时出现在姜一衍身后。   高三上学期,姜一衍开始收到匿名信件,信件上的字是报纸上剪下来的,内容不堪入目,“昨晚梦到你了,你在我身体里,几乎将我的灵魂撞碎”,“想象你的手抚摸在我胸口,你的温度将我融化”,“今夜的你会以什么姿势进入我的梦”……   姜一衍每次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   他自然知道那些信件来自何人,不屑,不理,才是对郑朋最好的回应。   送信事件持续两个月,姜一衍因外公过世请假几天,就在那一天学委往他课桌放试卷时无意看到抖落到地上的信件。   学委当时并没声张,而是第一时间去找老师。   那天的剪报很不小心的剪进了当天的日期,老师不动声色的以检查笔记为名,让同学们把课桌、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事情败露,郑朋作贼心虚,从老师进教室说出检查笔记那句时,趁同桌埋头整理书包时赶紧将剪剩下的报纸塞进同桌课桌。   同桌是个女生,染头发穿鼻环改校服,性大开朗大大咧咧,除了学习不好,其他什么都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个令老师头痛学生喜欢的女生,报纸从她课桌翻出来时她一脸懵,反问老师:“这是什么?”   老师只是看了她一眼,让她去办公室。   教室里的学生们嗅到八卦的味道,纷纷把目光盯向学委,学委把那几张信件公布,众人哗然,没人问前因后果,也没人想着去找真相,大家一致认为是那个女生干的,因为她一直是前卫的,大胆的,但这次不一样,男生们看她的眼神变得玩味,女生们的眼神变得厌恶,背地里骂她变态,恶心,宿舍里的人也开始孤立她,消息从班级传遍全年级乃至全校。   女生解释,老师不听,也不信,同学们也不信。   等姜一衍处理完家里的事到学校事情已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姜一衍第一时间找到郑朋,明确说明知道是他做的,让他去找老师澄清,郑朋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怯懦相,说不是他干的。   姜一衍将他揍了一顿,自己去找老师解释,老师说:郑朋同学成绩这么好,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连操场都很少去,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无奈那个时候的教室没有监控,姜一衍尝试了无数办法,去找郑朋购买报纸的记录,去找可能证明他跟踪过自己的证人,可惜,报纸不知道他在哪个小摊购买的,无从查起,也找不到任何证人。   高三的下学期,那个阳光的女生因抑郁症休学了,姜一衍再也没看过郑朋一眼,看一眼都觉得是对那个女生的不公平,他将所有事情整理成文发在校内网,甚至亲自公开替女生解释,可解释在偏见面前是那么的苍白和无力,他们对姜一衍说:“我知道你是好意,她骚扰你,你还帮她澄清,但没必要,她自己都承认了。”   再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郑朋也默默出国了。   直到这几年郑朋从国外回来,托人找关系联系上姜一衍,被姜一衍拒绝,甚至被他揍的半死,郑朋一改学生时代的窝囊相,他变得彬彬有礼,绅士有度,同学群内对他夸声一片,夸他年轻有为,是当地最年轻的慈善家,只有姜一衍冷眼相待。   听完这个故事,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   沈临桉问:“如果没有高中的那件事,姜老板会不会跟这个郑朋有不一样的故事?”   林小柯一听反应巨大,瞬间站起身:“怎么可能嘛,老大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林然附和:“但凡老大对他有眼屎那么丁点儿好感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总之,没有故事,只有事故,他再敢来,我怕老大会把他打骨折。”   沈临桉摩擦着下巴,说:“是吗?”   “是。”姜一衍在他身后出声。   作者有话说:   应该差不多完结啦,求海星呀,多谢! 第59章 四季予你   林然和林小柯识趣的各自找借口离开,沈临桉跟着姜一衍回到吧台。   沈临桉不好意思再问,姜一衍也没解释,只是回到吧台取出一个玻璃杯,放入一朵提前冰好的玫瑰花,小朵的泡泡玫瑰被冻在方形的冰块里,瑰丽冷艳,而后倒入红色玫瑰糖浆,加满冰块,再倒入汽泡水,此时粉色玫瑰糖浆沉底,最后在汽泡水上方倒入蝶豆花水,几秒后一杯神奇的鸡尾酒呈现在沈临桉眼前,整杯酒颜色分明,上层漂浮着纯净的蓝,下层耀眼的红中夹着一朵冻在冰块中的玫瑰。   “流水无情,”姜一衍将酒放在托盘,说着,“这杯酒的名字。”   沈临桉明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窥探你隐私的。”   “不算隐私,对于我不喜欢的人,像这杯酒,蓝色和红色永远不可能混为一红,蝶豆花永远调不出玫瑰的馥郁,没有原因,有些事物注定不能融合。”   沈临桉点头:“我懂了,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本来也是想跟沈临桉解释的。   沈临桉伸手去拿那杯“流水无情”,“我能尝尝吗?”   姜一衍手快的端走,倒进水池,“你想尝我再给你调一杯。”   换了新的杯子,放入冰块滚杯,倒出冰块加入草莓两颗,白糖一勺,而后加入朗姆酒30ml,用捣棒将草莓捣碎,加入冰块半杯,再依次加入橙子酒、柠檬片,最后倒入粉色预调酒,一杯颜色温暖的果味酒被送到沈临桉面前。   “好漂亮,可以尝了吗?”   “可以。”   入口微酸,酸感只在舌尖停留一秒,口腔充满草莓香气,而后是甜,甜味后提起的又是酸味,预调酒酒味浓,度数低,整体口感偏柔和,沈临桉尝了一口便舍不得放下。   “这杯又叫什么?”   “四季予你。”   明明说的是酒,沈临桉听得心跳加速,耳垂发热。   他没再接话,低头抿酒。   兴许是因为“四季予你”这个酒名,这之后的每一口都是甜的。   这会儿店内没什么客人,也没人注意吧台这边,沈临桉突然大胆起来,“姜老板,四季予你,你要尝尝吗?”   “我待会儿再调一杯。”   “不用啊,你可以跟我喝同一杯。”   姜一衍放下手里的调酒壶去接沈临桉的酒杯,沈临按赶在他手伸过来前举杯将剩下的酒全倒进口中,而后半蹲着身子指指嘴巴示意姜一衍靠过去。   于是,在姜一衍以为他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而向他俯身时,他得到一个草莓味的吻。   沈临桉将口中的酒尽数吞落,留着的香气酒气渡给姜一衍,他狡黠的笑,像只快乐的小狐狸:“四季予你,甜吗?”   “没尝出来。”   “啊?那怎么办呢,没有了。”   “再尝尝。”   这次是姜老板主动的,他们躲在吧台后享受着属于他们之间最甜蜜的吻,其间小柯过来两次,她人没那么高,站在吧节外不踩凳子看不清里面,她站在吧台对林然喊:“林然,老大呢?吧台怎么没人?”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呢,咦?桉小哥也不见了?可能去楼上了吧。”   沈临桉全听见了,想推开姜一衍,被他按住脑袋吻到喘不过气才放开。   林然从楼上转到楼下,趴到吧台前瞪大双眼:“嗯?老大,桉哥,你俩去哪了?楼上楼下都不见人。”   沈临桉脸一红,还没想出怎么解释,姜一衍淡定道:“刚在品酒。”   “什么酒什么酒?新品吗?我也要尝尝。”   “没了,仅限一杯。”   “哇老大你也真够小气的,就一杯。”   沈临桉憋不住,轻咳一声:“林然,那个,不好喝的,你别尝了,对了,我有点饿了,有东西吃吗?”   “有,我带你去后厨,让二东给你做。”   出吧台时沈临按偷偷回头,冲姜老板做了个亲亲的小动作。   几天后,林然正忙着,姜一衍在吧台叫他:“林然。”   “来了,老大,什么事?”   姜一衍将手里的一叠奖劵交给他,林然不明所以:“老大,这些有什么用?店里不是已经搞了旅游活动吗?这是旅游途中抽奖用?”   “不是,”姜一衍让林然凑近,“过来。”   林然一一记下,并对姜一衍竖起大拇指,“老大真是用心良苦啊!”   晚上,沈临桉习惯性的在下班后踏进惜拾大门,林然按姜一衍交待的,将奖券亮出来,拉着沈临桉要他抽奖:“小哥,抽个奖呗,店里搞活动,中一等奖的顾客免费旅游,我们惜拾包一切费用。”   沈临桉拒绝抽奖:“活动不错嘛,不过我就算啦,我这个人一向运气不好,还是不要浪费奖劵了,留给别人抽吧。”   “怎么可能,你运气很好的,你看我们店门口那盆花,之前一直没开花,就因为你最近常来,开了满盆,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就是那个万中无一,抽吧抽吧。”   “名额就一个吗?”   “哦,那倒不是,十来个名额呢,活动今天最后一天。”   沈临桉无语,那你说什么万中无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父母弟弟离世后他最好的运气已经用来与姜一衍想遇了。   随手抽了一张,刮开涂层,上面显示“一等奖”三个字。   沈临桉愣神,林然夸张地惊呼:“你看,我就说了吧,你运气真的很好。”   “还是算了吧,我还是不去了,奖劵还给你,把机会让给其他客人吧。”   林然极力劝说:“别啊,我们组团去,十个人才能开团,你不去不是好了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不去钱也是一样要花,还给别人花了,去吧去吧,我们都去。”   “你们老板去吗?”   “当然啊。”   “那我考虑考虑。”   姜一衍在他对着奖劵愣神时走过来,“在想什么?”   “在想我转运了,居然抽中一等奖了,是不是该去买注彩票庆祝下?”   姜一衍浅笑:“是,转运了,想吃什么?”   “想喝酒。”   “好,想喝什么?”   “上次那种。”   没说名字,姜一衍也没问,几分钟后一杯“四季予你”出现在3号桌,沈临桉抿着酒看着窗外,今晚夜色格外好看。   后厨,无聊的林然将手里所有的奖劵刮开,所有的奖劵都印着“一等奖”三个字。   此时此刻林然才算是真正参透姜一衍的良苦用心,他知道沈临桉拮据,明着邀请他去,他会因为费用问题为难;若是直接邀请他,告诉他其实是姜一衍想请他去旅游,那样沈临桉会窘迫,只有借店内搞活动抽奖的理由说服他,他才能心无芥蒂的跟着去旅游。   江又东弹他脑门:“陷入爱河中的男人,你不懂。”   “你懂,你懂到现在还单身!”   江又东对着他叹气,烦躁地挥手:“滚吧,去前面待着,别影响我出菜。”   月末,夜归人新招的人手已到位,沈临桉也在姜一衍的鼓励下开始着手创办新公司,要做就做好,规模要大,至少比之前的家庭作坊要大,办公室要有,招牌要有,营业执照要有,至少客户上门能找得到门。   姜一衍的意见是工作室得选在市区,毕竟这类受众客户大多是工作繁忙的上班族,他们平日里忙,没时间收拾屋子,沈临桉跟姜一衍想法一致,一大早联系中介去市中心看场地。   刚走出小巷,看见姜一衍站在巷口,手里拎着的豆浆油条跟他整个人气质成反比,初春的季节不冷不热,今天的姜老板一身黑长半长款风衣,里面深灰色磨毛质感衬衫,配着黑色长款加短靴,沈临桉笑着迎上去,“早!”   “早。”姜一衍将早餐递给他。   沈临桉打着量他,调侃道:“姜老板这是要去相亲吗?”   “相什么亲?”   “穿得这么……”本想说帅,想了想,说成“穿得这么抢眼,是要去迷惑谁?”   姜一衍回答的一本正经:“穿给你看的。” 第60章 我也帮你……   沈临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有迷到你吗?”   有,但是不承认,心里认可,嘴上说不出口,想不到姜老板也有这么臭美的一面,太犯规了吧。   沈临桉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想拖他回家,强行转话题:“咳,那个,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送你去市区,早上不好打车。”   昨天顺口提了一嘴,没想过要他送。   “车在前面,走吧。”   沈临桉只好跟上。   车停在大路旁,姜一衍突然说:“这周末有空吗?”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是有什么事吗?可以调休。”   “旅游地点和时间定下来了,就这周六,短途,为期两天,你想去吗?”   “你想我去吗?”   姜一衍提醒他系安全带,看着他,郑重道:“我希望你去。”   “那就去。”   跟着中介工作人员去看了办公室,面积不大,二楼,能做招牌,能当工作室,也能当店面,沈临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问姜一衍意见,姜一衍打电话叫过来一个朋友,说让朋友过来看看。   他的朋友过来很快,是开干洗店的,按他的经验给出方案,将利弊一一分析给沈临桉听,最终沈临桉决定租下这间办公室。   朋友是个谈判老手,在原来的租金价上硬砍下百分之二十,合同签定后沈临桉请吃饭,朋友拒绝了,只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忙的,随时找他。   沈临桉崇拜地看着姜一衍:“姜老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走哪都有朋友。”   “你想知道?”   “想。”   “那就跟着我。”   沈临桉想尖叫,想拥抱,想呐喊,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酷!   极力保持矜持的他假装没听见,问:“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是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不是要尝遍我所有的菜式吗?”   沈临桉深吸了口气:“那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姜一衍年着他笑,“安排,不过今天是没有,今天有饺子,荠菜馅儿的。”   一听荠菜沈临桉眼睛一亮,“那回去,现在就去,我饿了!”   “还差材料。”   沈临桉以为差的是肉或面粉,不想他说差的是荠菜。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挖荠菜?”   “对。”   “所以姜老板你穿成这样去挖荠菜?”   “没错。”   “行吧,你说了算。”   车开到郊外,春天的原野随处可见野花野菜野草,沈临桉看着姜一衍的靴子:“这田里都是泥,你确定你这样下去?”   姜一衍没回答,直接跨进田里,“没事,鞋可以刷,下来。”   这是沈临桉长这么大头一次挖野菜,跟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这是荠菜,选嫩的。”姜一衍指着一棵给他看。   沈临桉照着他给的那棵样板挖,不一会儿挖了小半篮,回头看,早已将姜一衍甩出一大截。   姜一衍检查他挖的半篮,其中有一半是另一种野菜,跟荠菜相似,只有叶子稍有不同,不仔细辩认很难发现。   “够了,回家。”   他没说,也没把不能吃的挑出来,不想破坏沈临桉难得的好心情。   那天的饺子沈临桉吃了两大碗,吃到瘫在沙发直打嗝儿。   出游目的地定在隔壁市的鹤峰山,据说这个季节能看见瀑布,还能泡温泉。   出发前一天沈临桉在姜一衍家过夜,本不想过来,姜一衍在那天晚上九点多发给他一张海鲜沙锅粥的图片,沈临桉背着包跑了过来,干掉两大碗海鲜粥,对着吃剩的一堆虾壳蟹壳喃语:“我真的是看在沙锅粥的份上才过来的。”   姜一衍坐在一旁看着他吃,指指客房:“床铺好了,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电话响起,是林然,咋咋呼呼的喊:“老大老大,我忘记跟你说了,于小姐也报名了,她也要去!”   林然声音大,没开免提旁边的沈临桉都将他俩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哪个于小姐?”   “就是那个跟你表白过两次的于小姐,大波浪,开美容院的。”   “是客人就能去,规矩定了她想去就去。”   挂断电话见沈临桉好奇的盯着自己,姜一衍也没解释,摧他去睡觉。   沈临桉先洗的澡,躺在姜老板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打滚,这都确定情侣关系了,姜老板好像对他还是像照顾兄弟那样,难道不应该是先这样再那样,那样完了再这样吗?像兄弟睡同一张铺,是不是自己不够吸引他?   姜一衍擦着头发回卧室,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床上的沈临桉摆着奇怪的姿势像个虫子似乎的扭来扭去,整个身体像个“S”型,双手举过头顶左滚右滚,他没发现门口的姜一衍,滚完又趴着抬高臀部,这一幕令姜一衍想起从前喂过的一只可爱小柯基。   等他再扭完躺回来才看见门口站着没出声的姜一衍,沈临桉大叫一声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声音闷闷的从被子底下传出:“你什么时候洗好的?”   “你刚摆第一个姿势的时候。”   沈临桉:“……”   大哥,坦白有时候不是这样用的,你觉得我现在是继续躲被子里好,还是当作没听见好?   姜一衍走到床边扯开被子,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别闷坏了。”   “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很蠢?”   “不会,很可爱。”   “可爱?你觉得可爱,真的吗?”   “我从不骗人。”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别怂,直接问,沈临桉,为了你的幸福,哦,不,性福,大胆问吧。   沈临桉给自己打着气,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直接问:“那你为什么不抱我不亲我,我跟我做……”   好吧,还是说不出口,太羞耻了。   姜一衍猛一下将他压回床上,“是什么令你有这种错觉?看来是我过度担心了,我担心你没准备好,担心你害怕。”   “我才不怕,反正迟早都是要做的。”   “不急,慢慢来,我们有很长的一生。”   姜一衍想等他心情稳定一点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包括基本监测,他也知道沈临桉对未来一直没信心,沈临桉想把一切都提前完成,他不想,他想给沈临桉的每一段都是美好,每一段都不留遗憾,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沈临桉没说话,因为他被姜老板吻住了,姜老板在他喘气的间隙说:“但我们可以先做点别的。”   嘴硬派往往只是嘴上说的厉害,真的到了行动派这里完全不是对手,譬如现在,刚刚还说不急慢慢来的姜老板,将沈临桉吻到四肢无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的裤子扔下床,直接上手了。   可怜沈临桉这个大号童男,还没来得及跟自己的小兄弟做好心理建设,小兄弟先跟姜老板赤裸相对了。   姜老板不愧是做手上功夫的,调酒的手就是好用,大概是平时沾酒沾多了,手碰到哪,哪儿就是醉了,最后沈临桉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好似整个人被升到云端,轻飘飘,晕乎乎,又有种想要释放的冲动。   最后的最后,他缩在姜老板怀里,只听见姜老板在他耳旁说:“别咬嘴唇,咬我肩膀。”   沈临桉头一次知道原来不做爱也能有这种快感,原来做这种事也很费时间,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被子里全是热气,姜老板从他头顶抽过纸巾,先是帮他擦,然后擦自己的手。   “你帮我……我也帮你。”沈临桉说。   姜一衍亲亲他额头,“不用,这不是交易,我想让你舒服。”   “姜老板,我好喜欢你啊。”   “嗯,睡吧。”   这一晚的沈临桉睡的特别踏实,姜老板的床很大,被子很暖,臂弯很有安全感。   隔天在惜拾门口汇合,大巴车八点准时过来接。   林然背着大包小包,见到沈临桉和姜一衍同时骑车过来,小声跟江又东说:“看,你嫂子。”   “也是你嫂子。”   “那个,二东,你说,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什么感觉?”   江又东白了他一眼:“你天天跟我在一起什么感觉?”   “不是这种,我是说那种,你懂的。”   “不懂。”   林然急了:“哎,就是那种,亲……”   “林然!”姜一衍叫他。   话被打断,林然赶紧跑过去:“来了来了!”   “清点一下人数。”   点完发现少了一个人,核对完信息才知道有一个客人昨晚临时决定不去了,他给林然发过信息,太晚了林然没注意,信息里说他没空去,把名额让给他朋友了。   正准备给这个客人打电话,余光瞥到一个令他讨厌的人的身影,林然皱眉,眼睁睁的看着郑朋走到姜一衍面前。   郑朋将早餐递给姜一衍:“阿衍,早,你喜欢的豆浆和小笼包。”   “不用,我吃过了。”   旁边喝着牛奶的沈临桉默默看着,看来郑朋运气也不错,同样抽中了一等奖。 第61章 情话   林然冲过来拉住郑朋:“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郑朋也不恼,笑笑:“我朋友有事去不了,把名额让给我了,我的信息已交给旅行社了,惜拾应该说话算话吧,是店里食客就能去,公告上是这么写的吧?”   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林然刚想发火,被姜一衍拦住:“他要去让他去吧。”   对一个人不来电哪怕这个人天天在眼皮底下晃也还是不来电,对于姜一衍来说郑朋就跟空气差不多。   看完这边热闹沈临桉悄悄四下查看,不知道昨天林然电话里说的于小姐是哪一位,前方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戴着鸭舌帽、墨镜的女孩子特吸睛,虽然看不见全脸,沈临桉本能的认为她就是于小姐。   “桉小哥,看什么呢,上车了!”   沈临桉又看了两眼,跟着林小柯上车。   座位没安排,随机坐,沈临桉先上车,刚坐下郑朋走到他跟前,礼貌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临桉愣了下,不明白那么多空位郑朋为什么要坐他旁边,带着疑问摇头:“不可以,旁边还有空位,你坐其他位吧。”   郑朋像是听不见,一屁股坐下:“不好意思,我晕车,这个位置看上去好一点。”   沈临桉气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郑朋,是在宣战呢,谁怕谁啊,我好歹是跟姜老板睡过……咳,睡过一张床的人,你算老几。   林然抱着大包小包上车,见郑朋坐沈临桉旁边,皱眉:“喂,起来,我要坐这里。”   郑朋没动:“不好意思,我晕车,只能做前排,后排会吐,如果你不介意整个旅途中听到我呕吐的声音,我可以去后排!”   “你……”   江又东刚上车,按住林然:“没关系,让他坐前面,我们去后面。”   林然气得直咬牙,坐在沈临桉同一排的左侧位置,然后招呼一个熟客:“这里有位!”   江又东直接将他拎起来往沈临桉后排位一扔:“坐这里,往里坐。”   然后一屁股坐在林然隔壁,完全无视林然的抗议。   “江二东!我不想跟你坐,你太闷了,我想换位!”   江又东冷笑:“行,你跟临桉换。”   “我才不要跟姓郑的坐!算了算了,事先说好,我要吃东西,睡觉,看电影,玩游戏,你别招我!”   姜一衍最后上车,直接走到沈临桉那一排,拍拍他的肩:“后面有位,坐后面来。”   于是,沈临按开心地对郑朋说:“不好意思,借过,你晕车,这一排都让给你吧。”   林然在后面大笑:“老大威武!干得漂亮!”   郑朋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笑笑:“谢谢。”   到达目的地已是三小时后。   所谓景点只是一座山,第一站去半山腰的瀑布,说实话沈临桉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过有姜一衍在,又觉得还行,景色不错,空气也好,最重要的是姜一衍在他身边。   爬山时他俩落在最后,姜一衍刻意找机会跟沈临桉独处。   沈临桉还以为他是为了躲避郑朋,配合着他的速度落在最后。   爬一截陡坡时沈临桉踩到树枝差点滑倒,姜一衍本能的伸手拉住他,此后好长一段路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没分开过。   一直到跟上大部队前沈临桉都在晃神,这算秀恩爱吗?   不是,他怎么像牵孩子似的,不会是把我当成他小外甥了吧?   他的手好暖了,不行,我手心冒汗了,当这么多人的面牵手,有点紧张啊。   姜一衍在放开他的手前看向他:“在想什么?”   “啊?”沈临桉回神,“没有啊,什么都没想。”   “那你笑什么。”   “咳,那个,笑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呵呵。”   山上比山下气温低,越接近瀑布越凉,一直在运动其实也不冷,只是沈临桉天生手脚凉,姜一衍问他是不是冷,需不需要他的外套。   “不冷,但是要。”   “不冷?”   沈临桉朝着郑朋方向看:“穿给郑朋看,秀恩爱,气死他,哈,我是不是很幼稚?”   姜一衍宠溺地脱下外套替他披上:“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幼稚,还想怎么秀,我都配合。”   “等会儿啊,等他转过脸,你亲我下。”   可惜郑朋在看到姜老板替他披衣服后再也没转过头。   姜一衍像是看透他心思,叫住他:“慢点。”   “嗯?怎么了?”   姜一衍将他拉到树后,按住他后脑,对着他吻下去,“不是说要秀恩爱,别走那么快,离我近点。”   沈临桉傻笑,姜老板也太会了,更喜欢他了。   又走一段路,沈临桉热出微微一层汗,姜一衍将外套收回去放包里,继续往前走,前面更冷,姜一衍问沈临桉:“冷吗?外套给你?”   “不冷,不要。”   林然先爬上山,坐在一旁啃完了一个苹果,干完一包薯片,又灌下一瓶可乐,这会儿觉得冷了,听到老大这么一说,赶紧吱声:“老大,我,我冷,反正你外套都不穿的,一直放包里,给我穿呗。”   江又东拎着他后领将他往后拉:“你冷?冷的话绕着这块石头跑两圈。”   “不跑,吃太饱,跑不动。”   “啧,”江又东把外套一脱往林然头上一扔,“麻烦。”   沈临桉总感觉江又东对林然不一样,有种特别的宠溺,看着是打是骂,实则全是关心和爱护。   不过林然自己是不知道的,此刻他正穿着江又东外套,用他的外套袖子擦嘴。   郑朋一直在等姜一衍,见他上山赶紧递水过来:“阿衍,喝点水吧。”   “不用。”   “不想喝凉的话,我还带了热水。”   “都不用。”   郑朋看了站在姜一衍身边的沈临桉一眼,像是刻意说给沈临桉听:“阿衍,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成熟,这些年我一直没忘记过你,我努力改变就是为了能靠你更近,这些年我一直在追寻你的脚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大,林然、江又东、林小柯经及游客们纷纷瞩目,姜一衍面无表情地回复:“不需要。”   林然和林小柯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毕竟都是熟客,说开了闹笑话,再说老大都没发话,他们更不好越俎代庖。   沈临桉在一旁看着,抛开郑朋人品不谈,在追求姜一衍这件事上他是勇敢的,孤注一掷的。   一旁一个食客应该是不明内情,帮着劝合:“姜老板,你就答应他吧,我看过这位帅哥好几次了,好几次去吃饭都碰到他捧着花在店里等你,这年头痴情的人不多了,遇到不要错过。”   “阿衍,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从这里跳下去!”郑朋偏激的指着山崖边说道。   姜一衍只是皱眉没说话,倒是旁边的灰色运动套装的小姐姐开口了:“这位朋友,人姜老板态度很明确了,你这样算是道德绑架,首先你跳不跳死不死不关姜老板的事,其次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没品了点?”   郑朋看向她:“我喜欢他,这还不够吗?”   小姐姐耸肩:“我也喜欢姜老板,但我不会像你这样死缠烂打,感情这回事,讲求的是两情相悦,不是你一厢情愿的逼迫。”   郑朋讪讪没接话。   姜一衍向小姐姐道谢:“谢了。”   林小柯将沈临桉拉到一旁,小声说:“这就是追了老大很久的那个姐姐,姓于,是不是很漂亮很有气质!”   沈临桉点头,真心夸赞:“是,还很仗义。”   “别说我没提醒你哦,她今天也要向老大表白,我有加她朋友圈,她发圈说今天要干一件‘大事’,那肯定就是跟老大再次表白了。”   这段小插区过后游客们继续拍照,沈临桉站在一旁看着惜拾的全体人员合照,正准备往边上走,被姜一衍叫住:“过来。”   “是要我帮你们拍照吗?”   “不用,站我身边来。”   沈临桉后知后觉,往后退了小半步,“不了吧,我不喜欢拍照。”   姜一衍几步跨过来站到他身边,对林然挥手:“合张影吧。”   林小柯小声对林然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前我们团建、K歌,老大从不参于拍照环节的,今天怎么突然主动提出要拍照了。”   “大概是今天景色美吧。”林然摸着下巴说。   江又东没忍住,在一旁对着天空叹气,这一对二百五!   沈临桉站在姜一衍身旁,姜一衍揽住他:“别再往后退了。”   后面是山崖。   林然在前面喊:“靠近一点,桉小哥,你往老大这边靠,对,笑一个,笑得自然点,开心点,来,一,二,三!”   连拍数张,沈临桉笑得脸僵硬,同时窃喜,内心里他是希望跟姜一衍合照的,他其实是排斥拍照的,那年他们一家四口拍完全家福的第三天父亲查出癌症,没过多久弟弟母亲相继离世,那家全家福被他藏在衣柜的最底层,导致他到现在都不敢跟亲密的人拍照。   姜老板揽着他的肩:“放松,别紧张,不想拍可以不拍的,没关系。”   “没有,我想拍的。”   一旁边熟客见状,也上前,“姜老板,可以跟我拍一张吗?”   姜一衍不想拍,正好电话响起替他解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熟客自语:“姜老板是真的帅啊。”   沈临桉接了句:“帅是帅,就是性格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看不出来啊。”   沈临桉小声说:“他那个人,冷漠,无情,没情调,还特别凶,喜欢逼别人干人家不喜欢做的事,跟他在一起很无趣的。”   熟客怀疑地说:“这样吗?不太像啊。”   “真的,不骗你!”   最终熟客打消跟姜一衍合照的心思,跑去一旁拍视频。   沈临桉松了口气,一回头,姜一衍就站在他身后。   “那个,你接完电话了?”   “嗯。”   “我刚说的你都听见了?”   姜一衍:“听到了,我这个人,冷漠,无情,没情调,凶,跟我在一起很无趣。”   沈临桉急了:“不是,我乱说的,没有,你最好了,善良,暖男,浪漫,总之,你什么都好,跟你在一起最开心了,我这不是怕别人惦记你吗,战略性击退情敌。”   “没有别人,也没有情敌,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没安全感,我只有你。”   沈临桉内心狂喊:姜老板,你能别随时随地说情话吗?我招架不住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基本是甜甜的恋爱日常了,也快完结了 第62章 公开了,出柜了   游客们拍完照片,下一个活动是在半山野餐。   春日柔和的阳光洒在草地上,像是一张天然的大地毯,一群人围坐成一个圈,林然拿出一叠卡片:“朋友们,来玩个游戏吧,每个人在卡片上写一个动作或一个指令往下传,以歌声为号,歌停下来的时候卡片在谁手里,谁就要按卡片上的要求做动作。”   “好啊,听起来不错,那从谁开始?”   “抽签,我这里有一把竹签,其中一根底部是红色的,谁抽中了红色的,用谁写的卡片传,一轮结束接着下一轮。”   游戏开始,第一轮客人中的一个小哥哥抽中红签,由他写指令,歌声停下时,卡片刚好传到江又东手里,林然就是故意的,故意等卡片传到他手里时按下音乐暂停键。   江又东看着卡片,越看眉头越皱,林然抢过卡片:“我看看写的是什么,‘说出你心里的一个秘密’,东哥,说吧,你有什么秘密?”   “你确定要听?”   “当然,大伙都想听吧,你该不会是玩不起吧?”   江又东在起哄声中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现在就在现场。”   沈临桉轻呼:“哇哦!”   姜一衍倒是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   林然听到眼睛瞪圆:“真的吗?原来你有喜欢的人啊,我一直以为你想出家当和尚呢,是谁啊谁啊?”   江又东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沈临桉赶紧拉着林然坐下:“好了好了,下一轮下一轮,东哥已经完成了他这一轮了,说一个秘密就是一个秘密,你追问的是第二个了。”   “行吧,好,开始第二轮,重新抽签!”   “等一下,”于小姐喊停,“大伙交换位置吧,你看,你们店里的人都坐一块儿,我们这群素不相识的人坐一块儿,这样不公平,你们都一家的,应该打散混着坐。”   “对!打散坐!”   林然看向姜一衍,姜一衍点头,“按你们的意思坐。”   其他人交换位置的时候姜一衍偏头对沈临桉说:“你只管跟着我。”   话还没说完于小姐和郑朋同时走过来,于小姐礼貌地对沈临桉说:“嗨,我们能换个位置吗?”   郑朋更直接,往里插了个位,紧挨着姜一衍坐下。   沈临桉不好意思拒绝女生,看了姜一衍一眼,跟于小姐换了位置,坐到姜一衍对面去了。   这一轮于小姐抽到红签,她写指令的时候眼神炙热的看着姜一衍,不知道为什么,沈临桉有点心里不舒服,危机感四伏。   林然离他近,只隔一个人,跟林然借了张卡片,在卡片上写:“帮我传给姜老板,告诉他,全世界我只喜欢他。”   林然接过卡片,看了一眼,差点没当场叫出声,惜拾的员工被打散,林然传给下一个同事,同事看了眼,用力捂嘴,继续往下传,最后卡片落在林小柯手里。   林小柯距离姜一衍隔了两个人,她旁边的客人不明所以,以为是玩游戏中的一环,抢过小柯手里的卡片,看后一愣,大声念了出来:“帮我传给姜老板,告诉他,全世界我只喜欢他。”   一圈人跟着起哄,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姜一衍身上,同时好奇写这张卡片的人是谁,谁都没注意卡片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只有姜一衍将目光投向顶着一张红透的脸的沈临桉。   有人喊:“今天这局是表白局吧?刚才有明着表白的,现在暗着表白的也出现了,既然都表白了,那个亮个相吧。”   沈临桉犹豫着,他不知道现在站起来姜一衍会不会尴尬。   姜一衍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站起身绕了半圈将他拉起来,握住他的手,说:“耽误大伙儿一分钟,介绍下,惜拾老板的老大,找老板打九折,找他打八折。”   “哇!姜老板,帅啊!”   “你直接说惜拾老板娘不就得了,绕这么一圈。”   “话说老板你喜欢男人啊,嗨,我还一直想着给你介绍妹子!”   林然激动到直捶江又东大腿,林小柯捂着嘴直呼感人。   于小姐苦笑,还是大方的表示祝福。   郑朋一脸落寞,倒是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沈临桉后半程全程处于游神状态,这就公开了?出柜了?升级了?怎么就成老板的老大了?不是才恋爱吗?   直到下山沈临桉都还在回味姜老板刚刚向大伙介绍他的那一幕。   下山姜一衍全程没松开他的手,为了掩饰激动的心,他问:“姜老板,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林然跟在后面,插话:“刚玩游戏的时有人提了这个问题,老大回答了,他说想去看海。”   后面沈临桉全程神游在外,根本不知道他们玩了什么问了什么问题。   姜一衍示意江又东把林然那二货拎走,他们故意落在人群最后,姜一衍说:“那是给他们的答案,他们问的时候我还没收到你的纸条,那个答案被推翻,我重新答,我想要你爱……”   沈临桉抢着说:“你想要我爱你,能不能明天再爱你,今天先陪你去看海。”   姜一衍轻捏他手心:“不,今天先学会爱你自己,明天才能更好的爱我。”   他们没有去看海,这里根本就没有海,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爱意过大,情话自然流出来,爱到沈临桉忘记他们的城市没有海,不过没关系,总有机会的,他会陪他去看大海的。   酒店林然安排的,不用说姜一衍跟沈临桉一间。   房门刷卡的“滴”声唤回沈临桉神智,进门,他后知后觉的问:“不对啊姜老板,你刚刚介绍时说我是你老大,老大是什么意思?”   姜一衍锁好门,笑了下,“那我重新介绍下,沈临桉,我男朋友,惜拾老板娘,找老板打九折,找老板娘打八折。”   沈临桉傻笑,“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   “是你先说全世界最喜欢我,想反悔?”   姜一衍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后是他的灵魂三连击:“你不喜欢我敢偷亲我?”   “你不喜欢我会一直跟着我?”   沈临桉认输:“好了别说了,你赢了,我喜欢你。”   “闭眼。”姜一衍用最温柔的声音提最霸道的要求。   沈临桉乖乖闭眼,在心跳声中迎接那个落下来的吻,这姜一衍在接吻这件事上好像不懂温柔,长驱而入,夺走沈临桉的一切感知和空气,只能依附在他身上,沾染上他的气息。   直到沈临桉憋得满脸通红,裤子顶得难受姜一衍才放过他。   姜一衍看着傻笑的沈临桉,问他笑什么。   “有男朋友了,感觉很神奇,我一直以为我会孤独的活到生命最后一刻。”   姜一衍很严肃的以指腹摩擦他嘴唇,“记住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管什么事都有人陪你扛,尤其不准死,更不准比我先死。”   “姜老板,你怎么这么霸道,这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吗?”   “你可以,好好活着,好吗?”   “好。”   姜一衍先去洗澡,沈临桉这才打量房间,景区酒店,两张单人床,中式雕花木窗,呈半圆形,白色窗纱被风撩起一角,月亮落在地板上,沈临桉满心宁静,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录:“三月最后一天,这一天阳光灿烂,月光皎洁,我多了一个新的身份,姜一衍的男朋友。”   坐在窗台边傻笑时随时翻动本子,翻到中间短暂一瞥,好像被改动过。   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是糟了,不管是被谁看过,“遗愿”两个字足矣让身边的人揪心,赶紧翻开,“遗愿清单”四个字被改了两个,现在是“余生清单”,下面有留言:余生很长,清单太短。   落款是姜一衍。   姜一衍洗完澡出来,“好了,你去洗……怎么了?”   沈临桉红着眼坐在窗前,月光刚好照进他泛着水雾的眸子里,楚楚可怜令人心痛。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本子?”   姜一衍没说话,走到桌边打开他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很厚的本子,“上次去帮你收被子无意发现的,你的清单太短,这个送你,重新记,够你记到八十岁。”   那是一本厚厚的册页,拉开,长长的册页连在一起,一个人拉不到尽头。   “好长。”   “不长,你的余生比这更长,以后有什么心愿记在这上面,我陪你完成。”   沈临桉在笑,可鼻子很酸,“姜老板,你怎么这么好啊。”   “不是说我冷漠,无情,没情调,还特别凶吗?”   “没有没有,姜老板面冷心热,浪漫于无形,一点都不凶,我最喜欢姜老板了!”   姜一衍满意的放他去洗澡。   休息半小时后林然过来敲门:“老大,大嫂,你们在干嘛?”   躺在床上研究余生清单的沈临桉嘴角一扯,赶紧坐起身:“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干!”   说完又觉说错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姜一衍淡定地去开门:“什么事?”   “老大,二东又欺负我,我没地方住了。”   “又怎么了?”   “我是想跟今天一起来的那个小林一起住的,他玩游戏很厉害,我们晚上能一起开黑,二东不干,非得跟小林换房间,二东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就是知道他不喜欢跟别人同住,特意给他安排的单人房,不领情也就算了,还给我黑脸,还说我,爱住不住,这大山深处的,我不住住哪,老大你给评评理啊!”   姜一衍听得直皱眉,他要怎么提醒眼前这个木头桩子,江又东可能是吃醋,占有欲作祟,委婉提醒他不会,直接说怕吓到这木头。   沈临桉明白姜一衍的顾虑,他在林然和江又东的心中份量都是一样的,如兄,如父,说什么都有偏袒另一方的嫌疑,他知道江又东可能喜欢林然,可江又东自己从来没表态过,由他这个大哥来说破不合适,另一方面,林然是不是能接受男人喜欢男人还是个未知数,也许他能接受老大喜欢男人,但不一定能接受有一个男人喜欢他。   可沈临桉不一样,他没什么顾虑,又或者说,这是身为大嫂的职责吧。   作大嫂的难道就是用来为大哥分忧的吗?   嗳,好像有点不要脸啊!   但,大嫂这个身份沈临桉还挺受用的。   他走过去,将林然拉进门,给他倒杯水,小心试探:“小然然啊,那个,你知不知道东哥为什么生气啊?或者说,你有没有去了解他为什么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肯定是因为我跟别人开黑没叫他,你不知道,他太菜了,而且没什么耐性,每次我在游戏里跟别人连麦他都会生气,有次我在游戏里叫别人哥哥,他直接抢我手机,害我被队友骂死了,就小心眼呗!”   姜一衍吸了口气转身倒水,把这个木头扔给沈临桉。 第63章 情侣间不就那点事儿嘛   “我给你分析下啊,店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玩游戏吗?”   “有啊,小柯,小林,兼职那个高中生小于,我们都玩,还一起开黑过。”   沈临桉替他分析:“那为什么东哥只管你?”   “欺软怕硬吧,我长得比较好欺负。”   沈临桉吸了口凉气,算了,迂回战术明显在这里不顶用,他直接点主题:“算了,我们聊点别的吧,你在游戏里是不是经常叫别人哥哥妹妹?”   “偶尔,那些哥哥是真的哥哥,妹妹可不是啊,妹妹都是队友用变声器装的妹子。”   “东哥知道吗?”   林然兴致缺缺:“他当然不知道,但上次我被骗了,对方自称萝莉其实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这是二东发现的。”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东过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不想你叫别人哥哥,弟弟也不可以,妹妹更不行,他只喜欢你叫他哥。”   “不对吧,我也叫老大哥啊。”   姜一衍听得直上火,一杯水喝完了,沈临桉引着他聊都没能聊到正题上,就连正题的边都没摸着。   他走过去,坐到沈临桉身边,说:“既然你这么讨厌东子,我找个时间跟他聊聊,让他离开吧。”   林然一听急了:“老大,让他离开是什么意思?我们明天就回去了,只玩这两天,不用赶他走。”   “我是说让他离开惜拾。”   “他个厨子,还是个脾气不好的厨子,离开惜拾哪里有人会要他?让他离开了,他住哪?现在住的是惜拾宿舍,离开了还能让他住吗?”   “不能,你那么讨厌他,我会劝他离开怀杨县,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十年二十年的,你们都不会见面。”   林然“蹭”地站起身:“老大,别啊,我就是来找你撒个娇,想让你替我出头,我没有真的想让他离开的意思啊!”   沈临桉默默竖起大拇指,直叹:还是我男朋友厉害啊!一针见血!   “你讨厌他,又不想让他走,你想怎么样?”   “我……我……我还没想好,就跟他都吵习惯了,他走了我一个人……对,我一个人不会做饭,我会饿死。”   “店里有员工餐。”   “我一个人不敢住那么大的房子。”   “会有新的同事搬进去。”   林然急得脸涨红:“老大我错了,你别让他离开。”   “为什么不让他走?”   林然呆住,是啊,为什么?   他干巴巴地回答:“因为习惯了啊。”   “那如果林小柯要走,你也会这样求我吗?”   林然不说话了。   一时间空气像是被冻住,姜一衍直视着林然,林然从脸红进阶到眼红。   沈临桉领着林然往外走:“好了好了,你大哥吓你呢,没这回事,东哥不会离开,我送你出去。”   出门时沈临桉回头对姜一衍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他可以搞定。   酒店一楼有水吧,沈临桉带着林然过去,点了两杯饮料,林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没有完全抽离。   “老大不会真的要开除二东吧?”   “没会,故意激你的。”   “老大为什么激我啊?老大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像家里的弟弟们向哥哥争宠。”   沈临桉控制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冒出一句:你老大是想让你认清内心,让你认清江又东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他徐徐诱之:“不聊你老大,聊东哥吧,如果东哥真的离开,你会很伤心,如果是你网聊的妹子突然消失不见,你会伤心吗?”   “不会,会觉得没意思。”   “你饿了,累了,生病了,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谁?不许提你大哥。”   “那是东哥。”   沈临桉松了口气,“好巧,我也是,我饿了,生病了,不开心了,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姜老板,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然低头抿了口果汁:“你们是一对儿,你当然会想到我老大。”   “也不完全正确,我还没跟他成为一对儿的时候,也是什么事都想着他,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吃到好吃的,看到有趣的,遇到不愉快的,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   林然呆了,嘴里一口果汁不知道是该咽还是该咳出来,完了,他跟沈临桉说的一模一样!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第一时间都是打电话给江又东,哪怕在厕所拉屎没纸第一个都是打电话给他让他送纸。   越想后背渗出的汗越多,他该不会也喜欢江又东吧?   不行,他不能接受,他明明是喜欢腰细腿长的妹子的,怎么能喜欢那个动不动冷着一张臭脸的江又东!   “不行!”林然说着冲出水吧,刚到门口又倒了回来,将一张百完大钞拍在桌上,对着沈临桉说:“老大的老大,我买单,我请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喜欢男人的?”   沈临桉将那一百塞回给林然,说:“很简单,你对一个人的心思开始乱的时候,你不敢面对他,又想天天看到他的时候,总而言之,那是一种矛盾的心理,想见,又怕见,想让他跟别人好,又嫉妒可能会跟他好的人。”   林然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完蛋了,他很早很早就这样了,看不见江又东会觉得烦燥,没安全感,想让他找个媳妇儿,又怕找他真的找媳妇了不跟自己玩,自己没地方吃饭,这么早的吗?这么早他就喜欢江又东了吗?   目送林然上二楼,沈临桉返回房间。   姜一衍在看他刚刚看的那本书,抬眼,“那二愣子回去了?”   “嗯,回去了,应该能消停几天了。”   “由他们折腾去吧。”   沈临桉坐到姜一衍对面床,“你说,东哥是不是喜欢林然啊?”   “不知道。”   沈临桉揶揄:“你怎么做人家老大的。”   “是真的不知道,我觉得有,或者我觉得没有,都不代表什么,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不会插手。”   “也是。”   姜一衍放下书,“好了,解决完他俩的事,该我们了,现在才八点,你想去泡温泉还是想去外面走走?”   沈临桉摸摸肚子,下山的时候大伙一块儿在景区门口的餐厅吃了晚餐,不过没吃饱,他的胃被姜一衍养叼了,景区的食物只能说能入口,跟美味完全不搭边。   “能不能先叫点东西吃?”   “可以,陪你去餐厅吃也可以。”   “可以叫进房间吃吗?”   “可以,你想在哪吃都行。”   沈临桉笑了,“姜老板,我好像就没见你对我说过不可以。”   “说过的。”   “啊?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不可以拿生命开玩笑,无论什么时候,这件事都是不可以。”   沈临桉心中一暖,“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了,会做到的,除非意外,疾病,否则我决不会做害伤自己的事,珍惜生命。”   姜一衍摸他的头,“乖。”   服务生将两份简餐送进房间,沈临桉吃了一小块面包,坐到床边玩手机。   “不是饿吗?不合胃口?我去问问能不能借用厨房,给你煮碗面。”   “不是不是,我是想留着晚点再吃,待会儿应该会饿,待会儿你也会饿……”沈临桉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说到最后往床上一趴,“反正留着就是了。”   “你怎么了?”   沈临桉拉过棉被把头蒙住,将手机往姜一衍那边一扔,“你自己看。”   没什么不好意思,情侣间不就那点事儿嘛,迟早是要进行到这一步的。   手机界面停留在“男性伴侣第一次应该注意什么”的搜索页面,姜一衍看下去,第一条,注意戴套,不光是对伴侣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负责,第二条,注意做好滑润和前戏工作,最后一条,事后清洁和补充能量。   姜一衍很认真的看完,其实不用看,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该知道的知识点还是知道的,这个信息发达的年代,想不知道都难。   沈临桉从棉被下露出双眼,偷偷打量姜一衍,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我的邀请不够明显吗?   姜一衍还是盯着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临桉又把头埋进被子里,然后伸出腿,摸索着踩上姜一衍的大腿,摒弃羞赧,慢慢往上摩擦。   一只大手抓住他脚腕,姜一衍拉开他的被子:“沈临桉,我不是不懂,别闹。”   “你懂……那你还那么淡定,你……你不想吗?”   姜一衍放开他的脚腕:“我想慢点,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明天,以后,慢慢来,都是沈临桉害怕的词汇,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连天气预报都不是百分百准确,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还是个未知数,沈临桉只想趁现在,马上,抱住姜一衍。   “可是我想,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是以后,今天是今天……”   “桉桉,我的忍耐性并没那么好。”   沈临桉咬牙,掀开被子用力脱掉上衣,皮肤乍一接触冷空气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你不用忍啊,今天难道不行么?”   姜一衍替他披上被子,柔声道:“你是不是在害怕?不用怕,我们有很多个明天。”   沈临桉有点生气了,他这么主动,丢掉羞赧放下自尊,像小动物求欢似的,偏偏这人还是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   “不想就算了,睡觉!”沈临桉说着气愤地往床上躺。   脑袋刚触碰到枕头,跟着而来的是另一具温热的躯体,姜一衍覆在他上方,“没有不想。” 第64章 今夜月亮在身边   而后没人说话,贴在一起的唇瓣和逐渐顶起的地方证明了姜一衍的话,确实忍耐力没那么好,也的确没有不想。   在衣服被踢到床下的那一刻沈临桉是有点害怕的,确实太快了,但那又怎样,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姜一衍,也不是第一天喜欢他,更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为人,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   或许有区别的,明天会比今天更熟练更依赖。   姜一衍用嘴叼着安全套不太温柔的撕开,然后命令沈临桉:“帮我戴上。”   沈临桉第一次接触开了包装的这玩意儿,从前家里开民宿,每个房间都有,弟弟问他能不能拿来玩,那时的他老成在在地说: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玩气球,爸说这有毒。   现在他想收回曾经说过的话,这比气球好玩多了,尤其是用到它该用的地方,看着它被填满,被体温染热,并在自己手里越变越大。   姜一衍任由他胡乱摸着,告诉他应该把前端的气体挤掉。   沈临桉愣愣的抬头,眼里一片懵懂:“排气啊,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还有,你怎么知道要排气,你以前用过啊。”   姜一衍指指包装盒:“上面有写,你可以再来一遍,重新开一个。”   沈临桉不想浪费,一盒只有两个,他把刚刚那枚戴好的安全套慢慢退下来,挤掉空气又慢慢给他戴回去。   什么前戏,什么调情,都不如沈临桉此刻一双手在他的身体上轻抚来得魅惑,姜一衍强忍住冲动,一步一步引导沈临桉,直到他完全放松,才慢慢的,跟他合二为一。   今夜没有月亮,今夜月亮在身边,在咫尺,在心尖。   他们紧贴在一起,在靠雕花木窗的那张床上,单人床承载着两人的热情,席梦思床垫的弹簧受力发出抗议的吱吱声,窗外草坪灯的亮光从镂空雕花窗照进来,将一朵一朵花形照在床上。   伴随着一声声隐忍的,炙热的,难耐的声音,床单滑落,花形落在那个布满疤痕的后背后,几分钟后,身下那人绷直脚背,双手十指紧紧抓住身上那人后背,须臾,脚背放松,一声沉闷的哼声紧跟在后……   余温散去,掉落在地面上的棉被被一只大手拎起来再度回到床上。   姜一衍抚摸着沈临桉眉毛,无限温柔:“还好吗?抱你去清洗?”   “别……”沈临桉气还没喘匀,“我待会儿自己去,你别碰我了……”   “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提出来,我改进。”   沈临桉真想惊呼,老天爷,大哥,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来根事后烟?不抽烟的话,能不能给点时间品一品刚刚留下的余韵,你这做检讨的语气几个意思啊?我是不是该写份用后感提交啊?   “是太好了,我怕你一碰我,我又忍不住……嗳,为什么同样是男人,你像没事人一样?”   姜一衍不顾他的反对抱起他往浴室走:“我天天锻炼,今天就让我照顾你,没什么不好意思,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也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也不用遮掩。   任他扶着清洗,沈临桉突然想起山庄好像有温泉,来都来了,温泉不泡岂不是浪费?   刚准备张口,姜一衍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里有天然温泉,带你去消消疲?”   “好!”   这大概就是恋爱的美好吧,我心里所想的,正是你口中所说的。   凌晨两点,这个点温泉几乎没人,跟服务生打过招呼进入温泉。   入水的瞬间沈临桉直觉四肢都舒展开了,折腾完腰和大腿酸胀无比,这会儿经温泉的水这么一激,堪比疗伤圣药。   “怎么样?还好吗?”姜一衍问。   沈临桉故意逗他:“你是问哪里?手啊,还是脚啊?”   姜一衍比他想象中的难逗多了,直接说:“问的是后面,难受吗?”   沈临桉:“……”   姜老板还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啊。   “还好,别问了,你转过去,我看看你后背。”   方才在床上几次摸到,想问都被他的吻堵回去,第一次见他后背的伤痕还是在他腿伤期间替他擦澡的时候,那时仅限陌生人界限,不好过界,现在以男朋友的身份要求查看,合情合理。   后背的疤痕狭长狰狞,触目惊心,沈临桉颤着心尖儿以指腹慢慢摩擦,小心的凑过去呼了呼:“痛吗?”   “不痛,早没感觉了。”   “受伤的时候痛吗?”   姜一衍沉默数秒,“不记得了。”   沈临桉替他痛,又轻轻吹了吹,仿佛这样能减轻他当时所受的苦,“怎么伤的,我能问吗?”   “烧伤,你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如做点别的事。”   “我没……不是……”   余下的话又被转过身的姜一衍用唇堵住,温泉烟气缭绕,流水潺潺,沈临桉背靠着被泉水冲刷的圆润的大石头,藏在温泉底下的身体被姜一衍操控着,眼前雾气越来越浓,沈临桉仰着脖子承受着姜老板的炙热,十分庆幸这会儿温泉没其他人。   他们没有进行到最后,不想弄到温泉里,虽说门口告示有写,流动天然泉水,但沈临桉还是怕弄脏池里的水。   当然也没逃过,回房间后还是被精力充沛的姜一衍讨了回去。   隔天,按照计划他们要去后山的植物园参观,林然过来敲门的时候沈临桉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见叮嘱他,让他带领熟客们好好玩。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姜一衍站在窗前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沈临桉只听他说:“好,等你回来商量。”   刚准备起身,腰部泛起的酸痛感将他重新打回床上,哼了声认命般的躺回去,看来真得加强训练了,不然跟不上姜老板的节奏。   姜一衍回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别问别问,不许问!”   妖~精   省得姜老板他又语出惊人。   “好,不问,饿吗?”   沈临桉摸摸肚子,“还真是饿了,他们呢?”   “出去玩了。”   “啊?现在几点啊?”   “十一点。”   沈临桉“蹭”地坐起来,腰酸到他龇牙,“你怎么不叫我啊,不是说今天要去植物园吗?听说这里的植物园有上百种兰花,现在正是赏兰季,下午就要回去了!”   姜一衍上前替他穿衣服,沈临桉这才意识到他还祼着,脸一热,声音也小了:“我没有怨你的意思,就随便说说,声音大了点,别介意。”   “没关系,你在我面前想大声就大声,想发牢骚就发牢骚,想怎样都可以,我不会介意。”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   沈临桉心头涌上一股蜜,“姜老板,你犯规。”   “嗯?”   “不带你这样的,随时随地说情话,我招架不住。”   姜一衍宠溺地替他穿袜子,“那你得习惯习惯。”   “好!”   两人刚从楼上下来,正准备去餐厅,遇到一脸怒气往里冲的林然,姜一衍拦住他:“横冲直撞的,发生什么事了?”   “老大,你不用让江又东走,我走,我回去就离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又怎么了?”   身后传来江又东的声音:“没事,让他闹。”   林然扭头瞪了江又东一眼,转头往楼上冲。   江又东说:“没事,他就小孩儿脾气,过会就好了,你们休息的还好?”   不同于林然的神经大条,江又东粗中有细,表面看粗鲁、随便,实际上却是审慎、细心,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猜到昨晚发生的事,沈临桉脸微微发烫,姜一衍坦荡接话:“还行,客人们都回来了?”   “回来了,在门口的小花园拍照,一起去吃饭?”   沈临桉担心林然,说:“林然呢,需要我上去叫他吗?”   “不用,”江又东说,“他这个人,越哄越来劲儿,不哄他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去吃饭。”   吃饭时沈临桉收到林然的微信信息:“桉桉,不对,大嫂,你知不知道江又东有多气人,他居然说他喜欢一个美食博主,人家有男朋友,他居然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太过分了!更过分的是,他喜欢男人,他居然喜欢男人!”   今天这顿饭江又东请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加上这线总得有人理不是,作为大哥的男人,啊呸,大哥的内人,理应当这个帮忙理线头的人。   于是,沈临桉毫不犹豫的将林然出卖了,把手机放桌上给江又东看。   江又东哼笑一声:“没错,我喜欢那个美食博主,他做的菜很有灵气,值得学习。”   沈临桉回复林然:“那博主挺帅啊?”   林然:“是挺帅,不过没我帅,关键人家有男朋友!”   沈临桉:“其实不是帅不帅,也不是人家有没有男朋友,重点是你觉得东哥喜欢别人,你心里不舒服,我说的对吗?”   林然:“是有这么点意思。”   沈临桉:“那你喜欢告诉东哥啊。”   “不,我绝不会让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喜欢别人,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关我屁事!”   “小然然,你完蛋了,你喜欢东哥,是你以为的东哥喜欢别人的那种喜欢。”   对面再也没有信息过来了。 第65章 同居邀请   江又东看完对话,嘴角抽了抽,“不用理他,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不太聪明。”   “可他可爱啊,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一衍给沈临桉盛汤,补充道:“二东说的被门夹,是真的被门夹过。”   沈临桉惊得勺子掉碗里,江又东解释:“他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年迈的奶奶带着他艰难渡日,父母俩各玩各的,没人管他们,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那时的他刚学会爬,有一天奶奶出门了,他一个人从床上爬到地上,奶奶回家听到哭声赶紧往屋里冲,小小的林然就在门后,奶奶用力推门,将他的脑袋夹了,还是邻居帮送医院捡回一条命,这些也是后来听邻居讲的。”   “难怪……”   “难怪他有点傻是不,其实不是傻,他从小跟奶奶在一起,奶奶耳朵不好也就不怎么爱说话,他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跟泥巴玩的,十四岁那年奶奶过世,他一个人生活了两年,十六岁在村干部的帮助下办理身份证,被邻居带出来打工,所幸遇到大哥,要是遇到别人,这会儿我们也看不到这么单纯的林然了。”   沈临桉在桌底下扣姜一衍手心,感谢他捡到林然给了林然第二次生命。   也感谢命运没让林然长歪,他思想健康,三观正确,心思单纯,更感谢他遇到姜一衍和江又东这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   用餐结束,江又东打包了两份林然喜欢的饭菜,跟姜一衍商量他带大部队先回去。   沈临桉疑惑道:“我们不回去吗?”   姜一衍说:“你不是想看兰花,我们留下来看兰花,明天再回去。”   去植物园的路上,姜一衍跟沈临桉说起他第一次见林然的情形,那天是去酒吧抓嫌疑人,人没抓着,不小心踩到一个睡在酒吧门口的小孩儿,那小孩瘦不拉叽的躺在一张纸皮下,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纸皮下还藏着个人,他被姜一衍踩痛了,也不哭,抱着腿望着姜一衍。   姜一衍要送他去医院,他摇头,说不去,医院又没吃的,也不肯给姜一衍看伤势,问他为什么,他说好久没洗澡,身上脏,不能给人看。   姜一衍带他吃宵夜,连吃五碗面才见他打了个饱嗝,问及他家人,他很淡定的说没有家人,全死光了,就他一个没死。   让同事调查,结果还真如他所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找到带他出来的邻居,邻居一脸无奈,说原本想带他进厂,结果老板嫌他年纪太小,不肯收,只能介绍他去酒吧做兼职,他也不知道林然为什么好好的班不上要睡路边。   林然说洒吧不好,酒瓶打在头上很痛,就吃一块客人不要的西瓜,被打到爬不起来,他不想上班,也不敢再去。   姜一衍帮他另寻了个去处,在一家早餐店当学徒。   再次见面是两年后,中间发生了许多事,姜一衍也辞去警察职位成为一民普遍市民,姜一衍在外游荡一圈回到怀杨县开酒馆,遇到林然纯属偶然,只是遇见的方式还是跟两年前一样,他依旧姿势奇特的盖着块纸皮躺在路边,这次姜一衍没踩到他,只是正巧碰到他的纸皮被环卫阿姨捡起,两人为那张纸皮争论不休。   姜一衍替他作主,把纸皮送给环卫阿姨,然后将他带到路边餐厅,问他为什么没在早餐店当学徒,他的回答令姜一衍哭笑不得,他说老板嫌弃他吃得多,所以他不干了。   于是姜一衍将他带回去,承诺让他吃饱饭,林然欣然接受,并成为惜拾第一位正式员工。   沈临桉微微叹息:“林然好可怜啊,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也不可怜,他有东哥,有你们这群家人,他是幸运的。”   姜一衍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握住他的手,说:“没关系,他有二东,你有我。”   “那二东呢,他又是怎么跟你遇上的?”   “说来话长。”   江又东有个姐姐,长得很漂亮,姐姐在父母的要求下嫁给当地一个小富商的儿子,起初那男人表现的恭顺有礼,对他姐也很好,等到他姐怀孕的时候原形毕露,动辄对他姐拳打脚踢,家里人一直瞒着二东,每每电话里都夸姐夫如何疼姐姐,江又东一直不知道姐姐的遭遇。   后来他姐生了,江又东那时候正好高三,请了一天假回去看他姐,正巧碰上他姐夫殴打还在坐月子的姐姐,姐夫全家人冷漠的看着,没有一个人劝阻拦或劝说,看着姐夫施暴。   江又东把姐姐带回家,孩子留在男方家,回家才知道姐姐这一年多一直遭受着家庭暴力,江又东想去找那个男人理论,被父母劝住,父母说姐姐孩子都生了,为了孩子忍一忍。   不等养好伤,姐姐因放心不下襁褓中的孩子回到男方家,男人向江又东保证决对不会有下一次。   这份保证甚至没超过一周,江又东在跟姐姐视频时看到姐姐眼角有伤,起初姐姐还不说,一直推说自己不小心摔到的,经不过江又东一再追问她终于承认又被他打了,这次被打的原因居然是孩子夜里太吵影响他休息。   江又东连夜坐车赶到男方家,劝说姐姐离开对方,正好男人在家,争执下江又东跟男人打了起来,一个不小心失手将手方打进医院,这一架把他自己的前程也给毁了,男方家请律师控告江又东恶意伤人,被判两年。   那时离高考仅剩半个月,他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   等他出狱,姐姐依旧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没离婚,将就过着,父母甚至埋怨他冲动,他一言不发背着行李离开家乡,自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一次姜一衍的妈妈在买菜时遇到小偷,江又东正好经过,帮着她追回被小偷偷走的钱包,姜妈妈硬是将他拉回家吃饭,跟姜一衍就这么认识了。   那时的江又东没地方住,身上没钱,连身份证都没有,到处打零工,今天睡公园明天睡网吧的,姜一衍多留了个心眼,经常有意无意去找他,看着他买饭给街边的乞丐吃,看着他跟流浪的老人下棋,觉得他人不坏,主动提出资助他上学。   被江又东拒绝,他说经历太多已无心重返校园,倒是想学一门手艺,于是姜一衍借给他一笔钱,他去报了个厨师班,再后来姜一衍出事,他到处找人联系姜一衍,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姜一衍,嘴笨,又不会说话,只知道拿钱给他。   姜一衍开店后他立马从原来的酒店辞职跑过来帮忙。   沈临桉听着满心感慨,每个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是渺小的,每个人都是被爱着的,只要不失本心,到哪里都有爱。   姜一衍一直拉着沈临桉手,沈临桉心里是甜蜜的,也是忐忑的,害怕别人看见对姜一衍不好,毕竟熟客里不乏对他存有爱慕之心的人,就比如现在,前方盯着他俩手没一直挪视线的郑朋远远站着。   沈临桉想抽回手,被姜一衍握得更紧,像是特意牵给郑朋看。   郑朋终于动了,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问:“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沈临桉抽回手,没说话,扭头看姜一衍。   姜一衍说:“是,在一起了,这辈子就他了。”   “阿衍,你骗我的吧,你是怕我烦你故意演给我看的对吧?”   姜一衍不欲于他纠缠,抬起沈临桉下巴,在郑朋不甘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直到他们走了很远,沈临桉回头望,郑朋还站在原处。   “他还在,不会出什么事吧?”   姜一衍没回头,“不会,他怕死。”   他们在清幽的香气中逐一观赏沈临桉喜欢的兰花,一百来种兰花各有各的仙姿,一直拍到两人手机都没电沈临桉才舍得回酒店。   进房间,沈临桉一改在外面的形象往姜一衍怀里一扑,撒娇道:“好累哦。”   姜一衍任他靠着,“你在外面不是这样的。”   他在外面说的最多的话是“我不累,还行,还能坚持”,只有两个独处时他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姜老板,你真笨啊,总不能在外面要你抱要你哄吧,我在你面前喊累只是想你安慰我。”   姜一衍很喜欢沈临桉,喜欢他直来直往的性格,不需要费心思去猜,他想什么,想要什么,只要确定了关系,他能毫无保留的把他的一切展示给他相信的人,就比如现在,他想要安慰,想要拥抱他会直接说。   姜一衍低头吻他,在唇瓣厮磨间说:“好,哄你,疼你。”   吻到两个脱掉外套沈临桉下巴垫在他肩上,说出来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你好香啊,染了一身兰花香气。”   “是你身上的香味,我身上没味道。”   沈临桉站直身体,低头细嗅,“嗯,好像都有,分不出来谁身上的,这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吧?”   姜一衍眉毛轻挑,“不算,还差一些。”   不等沈临桉细想差的是哪一些,天旋地转间他被姜一衍扛起扔到几步外的大床上,今天的房间升级为豪华双人房了,两米二的床,沈临桉被扔到被褥上顺势往一边滚,姜一衍拉住他的脚腕,慢慢将他拽到身下,低头:“跑什么?”   “没想跑,就想把香气范围扩大,滚一滚,看看床会不会香。”   “待会儿有得你滚。”   沈临桉羞得脸一红,当然不能一个人羞,于是他揶揄道:“姜老板,你说情话不赖,说这种话也是信手拈来啊。”   姜一衍不怕羞,也没那么多话,他擅长以行动表明一切。   最后,整张床被他们滚得不成样子,酒红色的床旗率先滑落在地,接着是棉被,最后是半湿的床单。   半夜唤服务生换床单时沈临桉全程躲在洗手间没出来,听着动静屋内安静下来才裹着浴巾小跑着出来跳上床,带着酸胀的身体躺在床上,这次不敢滚了,老实趴着,问:“刚服务生来换床单,有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啊,肯定在想这人在床上干了什么,把床弄成这样。”   姜一衍淡定地拧开矿泉水递给沈临桉,说:“我告诉他带了个小孩,小孩玩水弄湿了床单。”   “姜老板!你干脆说小孩尿床好了!”   姜一衍低笑出声:“逗你的,没人问,也没人好奇,早点休息,明天得赶最早一班车。”   短暂的放松后再次进入忙碌状态,酒馆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加上寒冷的冬天过去,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开始活动,惜拾成为一部分年轻人的根据地。   沈临桉也忙,忙装修公司,忙宣传,他在姜一衍的建议下找到本地“方便通”博主有偿发广告,广告内容是提前拍摄的:整理博主那乱的无法下脚的家。   专业团体拍摄,加上沈临桉专业的收纳整理技巧,很快博主家焕然一新,用摄影师的话说,可以跟开发商的样板间媲美了。   开业八折的广告一打出去效果立竿见影,很快接到几单整理订单,姜一衍过来接沈临桉,一进门,心情大好的沈临桉抱着姜一衍猛亲一口:“姜老板,我是不是很幸运,我运气其实没那么差对吗?”   “你的优秀跟运气无关,只是因为你努力,你优秀,沈临桉,你是最棒的。”   沈临桉把头埋在他肩上,轻轻叹气:“就是有点远,我怕忙起来不能天天回来。”   其实也不算太远,新公司离惜拾一个小时车程,就那来回两个小时,沈临桉觉得浪费,用那两小时陪姜一衍多好,可他更舍不得不回来,他想天天看到姜一衍。   姜一衍明白他的顾虑,“想天天跟我在一起?”   沈临桉大方承认:“是,想,想每天看到你,不想分开,一天也不想。”   “那搬过来吧,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沈临桉后知后觉,“诶?这算同居邀请吗姜老板。”   “是,一起住吧。”   “那如果我们吵架了,我需要半夜离开你家吗?离开的话,我要去住酒店吗?”   姜一衍的心微微刺痛,他是多没有安全感,即使热恋期也要考虑吵架时他该面对的处境。   姜一衍撸猫似的抚摸他后背,说:“不是我家,是我们的家,不会吵架,我让着你,或者你让着我,留春巷那边的房子可以一直租着,那是你另一个家,假设我们真的吵架需要冷静,我出去,你在家睡觉,总之别怕,有我。”   他鲜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得沈临桉想哭。 第66章 好爱你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他又想起刚才的问题根本没解决,就算同居,那也得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多才见面,一天至少有十四个小时是分开的,加上晚上睡觉时间,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   姜一衍听完,笑他偶尔有点小笨,他说那边只当门面,让客户知道有那么个公司,客户选择他时可以放心,作为老板的他不用每天到岗,只需要在那边挂上老板外出的牌子,再贴上联系方式,微信二维码,远程接单,等后面生意好了可以加多人手,自己慢慢抽离,做个甩手掌柜。   沈临桉没想过这些,他经历过的都是亲力亲为的事,没人告诉他当老板也可以休息,更没人教他怎么样经营公司。   “我好像捡到宝了,姜老板,我好爱你啊!”   “今天吃了几颗糖?”   “没吃。”   “那嘴巴这么甜?”   沈临桉偏头,坏笑:“你怎么知道甜,你尝过啊?”   姜一衍低头,吻下去,先是浅尝,而后深入,等沈临桉快喘不过气才放过他,轻摩他下唇,认真地评价:“是甜的。”   门没关好,两人亲得如火如荼,以至于门口多了个人他俩谁也没注意。   直到那声“我靠”将他俩分开。   陈星洲左手拎着鸡汤,右手拎着一袋蔬果,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我靠,靠,快告诉我我刚刚眼花了,你们俩刚在干嘛呢?”   沈临桉直想随手划个任意门钻进去,他的开放程度仅限于姜一衍面前,一旦有外人在他那层害羞的皮囊瞬间回归,“那个,我、我去烧开水,你们聊。”   姜一衍淡定地将门全部打开,接过陈星洲手里的东西,向里扬下巴:“进来坐坐?”   陈星洲看不懂他的逐客令,大摇大摆进屋,往沙发一坐,双手抱胸,盯住姜一衍,严肃道:“姜一衍,老实交待,你们什么情况?”   说完他马上换副语气:“哥,刚是代咱妈问的。”   姜一衍替他倒水,“就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在一起了。”   “我靠!”大声嚷完他又偷偷看向厨房沈临桉的背影,转小声:“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刚在一起没多久。”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上次在鸡鸣寺,我跟妈看到你们那次,你说住一起,你俩那时就在一起了?你居然敢在妈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我回去就告诉妈!”   “我自己会跟姨妈说。”   陈星洲直挠脑袋,屁股往他哥那边挪了挪,小声八卦:“你俩怎么开始的,谁勾引的谁?”   姜一衍认真细想,回他:“大概是我先勾引他,有问题?”   “没问题,有什么问题,不是,你怎么就弯了呢,一米八老大个儿,说实话,哥,你是不是在部队就弯了?”   “可能更早,只是那时不懂。”   像是怕沈临桉听到,陈星洲再次降低音量:“那你在部队就跟人搞过?”   姜一衍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注意文明用词,部队没有,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学技能,没这心思。”   更重要的是在部队时心如同一汪死水,即便知道自己性取向,即便身边全是跟自己一样性别的兄弟,每天光屁股跟兄弟们挤一起洗澡也没擦出半点火花,直到遇到沈临桉,那汪死水被掘开一个豁口,引入新的源泉,重新活了过来。   他喜欢的不是“同性”这两个字,而是喜欢同性的同时,那个人正好是沈临桉。   沈临桉细腻,但不矫情,敏感但不自卑,他永远都是充满电的,像初升的太阳,给周围人的温度刚刚好,或许他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却是姜一衍永远第一眼先看到的那一个。   躲在厨房煮开水的沈临桉将姜一衍的话听了个全,不锈钢壶身映出他笑意盎然的脸,他其实不介意姜一衍曾经是否对别人有没有心动过,那些都是过去式,总不能要求别人在自己还没出现的时候为自己守身守心吧,当然,没有他更开心。   陈星洲还是不明白,继续问:“哥,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喜欢他什么?就脸好看?”   “我喜欢就行了,不需要告诉你原因,总之,他很好,特别好,你怎么对我,以后怎么对他。”   沈临桉暗暗为姜老板喝彩,酷啊!   陈星洲被噎住,“我不是……我这不是怕你被骗嘛,万一他不是真心喜欢你,只想骗你钱……”   姜一衍横了他一眼:“你忘记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了?”   陈星洲没话可说,他哥从前可是刑警,还在反诈骗中心待过一段时间,再说了,能骗到他哥也算姓沈的有本事。   姜一衍去厨房将沈临桉拉出来,搂着他的肩,对陈星洲说:“正式介绍,我是他男朋友。”   陈星洲赶紧站起身:“二哥好!”   沈临桉不好意思地向他点头,有点懵地问:“为什么是二哥?”   “哥不是说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你吗?他是大哥,你只能二哥了,还是说,你想我叫你嫂子?”   公子哥儿在笼里蹦跶着,跟着叫:“嫂子!嫂子!嫂子!”   沈临桉顶着红透的脸直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二哥也挺好的,那个,要留下来吃饭吗?你哥今晚做醉蟹和油焖大虾。”   原本屁股已离开沙发的陈星洲一听又坐了回去,“谢谢嫂子,能再炒个酸辣土豆丝不?多放醋!”   一句嫂子哄得他心花怒放,一把将姜一衍推进厨房,笑眯眯道:“能,你哥什么都能做!”   姜一衍宠溺的配合着他,“围裙。”   沈临桉赶紧取来围裙站到他身后:“好咧,姜老板您抬手,小的给您系围裙。”   客厅的二愣子小叔子跟公子哥儿大眼对小眼,吐槽:“俩大男人腻腻歪歪的,没眼看啊没眼看!”   一顿饭成功收买小叔子,还不是用自己动手,陈星洲一个人干完一整盘大虾,摸着肚皮保证:“哥,你跟嫂子去见咱妈的时候,我一定为你俩说好话!”   带沈临桉上门之前姜一衍先找了个时间去姨妈家,他告诉姨妈,是他先动的心,先追的人,希望姨妈不要对沈临桉有成见。   他是个不擅长说软话的人,这次跟长辈敞开心扉聊了许久,聊到姨妈直抹眼泪,老人家叹着气,拉着他的手,说:“要是你爸妈还在,他们肯定舍不得你磕头求成全,我也舍不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喜欢的人,姨妈也会喜欢,找天带他回家吃饭吧。”   周三,姜一衍正式带沈临桉上门,周末酒馆生意忙,走不开,只能选工作日。   那只是平淡的一天,沈临桉拎着水果上门,贵重物品一样没带,姨妈提前叮嘱过,就当回家吃个便饭,不准带礼物。   那天人很齐,热情的姨妈,沉默寡言的干爸,口无遮拦的陈星洲,加上姜一衍和沈临桉,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一家人坐在阳台品茶,姨妈问起姜惠,“好常时间没见你姐了,她忙什么呢?”   “带孩子回她婆家上学,原本要带俩小的到这边上学,学位紧张,今年没找到好学校,估计得明年了。”姜一衍解释道。   “学位是不好找,学区房又紧俏,快清明了,她要回来吧?”   “应该回。”   陈星洲在一旁吃着水果,插话道:“不是应该,是一定会回,上次惠姐在微信跟我聊了几句,听她的意思是叔叔阿姨的墓要迁移,清明回来迁。”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才说:“这件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沈临桉没太听明白,只是隐约感觉姜一衍不太想聊这件事。   临走时姨妈拉住沈临桉,硬是塞给他一个红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听到姨妈说“他爸妈不在,我这个做姨妈的只盼你们年轻人好,一定要收下,图个好意头,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沈临桉笑着收下。   回程的车上,心情大好的沈临桉忍不住主动献吻,“姜老板,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的肯定,有你坚决站在我这一边,我才会这么容易被认可,他们爱的是你,不忍心你为难才会这么快接纳我,谢谢你。”   “傻。”   周鹤川是在接到姜一衍电话半小时后才反应过来的,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对着他妈嚷:“妈,你干儿子,我干哥哥,姜一衍,他他他他,他要出柜了!”   周妈妈一脸懵逼:“出柜?什么柜?衣柜还是鞋柜?”   “不是,要怎么跟你解释呢,算了,我不说了,哥他还有二十分钟到家,您先做好心理准备哈,我去给你把护心丹,降压药统统准备好。” 第67章 介绍下,我男朋友   姜一衍事先跟周鹤川通电话,本意是想让他先给干妈一点提示,哪知道他这直肠子,直接提示到底了!   干妈这边出柜远没姨妈那边顺利,干妈一心想着姜一衍能顺利结婚生子,找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拯救下他那冰冷的性子,这下可好,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生子更是不可能!   姜一衍只说了一句话:“干妈,我很清醒,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有他在我不会孤独,这辈子就他了。”   干妈叹着气,还是心有不甘,同时也明白,只要姜一衍决定好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决定的事我知道改不了,我只希望他能对你好。”   “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您放心。”   周鹤川送姜一衍下楼,一拳砸在他腹部:“真不够意思,算起来我也算半个媒人吧,搞半天我最后一个知道。”   “改天请你吃饭。”   “那倒不必,改天带他一起喝酒啊,还没正式认识呢。”   “好,干妈那边……”   “嗨,交给我,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硬心软,我会帮你们的。”   姜一衍回敬他一拳:“谢了!”   隔天,沈临桉空出一下午整理房间,拖地时在床底下捡出一张名片,写着“阳光心理健康咨询室”。   沈临桉小声嘀咕:“心理咨询室,是谁咨询?”   自然没人替他解惑。   房间整理好还有时间,闲不住的他去惜拾帮忙。   刚一进门看见穿着橙色工衣的天然气公司工作人员从店内出来,沈临桉问林然:“是过来换管的吗?”   “不是,是定期过来排查,一次一千多块呢,正常半年排查一次,老大要求三个月排查一次,顺便今天还做了消防演习。”   “这样不是更好吗?”   “是好呀,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出意外着火,那时想补救都晚了。”   沈临桉跟着他往厨房走,“你们老大安全意识真强,不愧是当过兵的。”   林然说:“那是!”   刚进厨房,听见江又东在说:“还行吧?要不要上楼休息休息?我都说让你离火远点,平时烧菜你能克服已经很厉害了,今天演习时你就不该出现。”   “没事。”   “你能克服心理障碍重新靠近火源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逼自己太紧。”   沈临桉听得一头雾水,林然在后面推他:“怎么不进去?”   厨房的两人齐齐看向门口,沈临桉问:“你们刚在说什么火?”   林然刚要开口,被姜一衍打断:“没事,我这边忙完了,今天有新菜,过来给点意见。”   满腔疑惑再次被打断,沈临桉明显感觉到他不想让人触碰他背后那道伤的来源。   那就尊重他的意思。   吃饭时周惜云带着弟弟过来打包,正好碰到沈临桉,“桉哥,你也在啊!”   沈临桉赶紧起身:“你们吃了吗?过来一起吃。”   “不用不用,我们吃的,爷爷有点不舒服,胃口不好,之前姜老板不是送了秘制红烧肉吗?炖的很软烂,爷爷牙口不好,吃红烧肉刚好,我自己烧不出姜老板的味道,想来打包一份给爷爷。”   姜一衍听着,让林然加两个位子,拍拍沈临桉肩膀:“你陪他们吃,我先去后厨。”   周惜云推辞着不肯入坐,林然推着她弟弟往座位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什么一家人?周惜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没机会问,她弟弟一见吃的就上手抓,她忙着照看弟弟,一时半会儿也没顾得上这个问题。   姜一衍今天的红烧肉特意少放糖又多炖了十分钟,老人最好不要吃太甜。   将打包好的两盒让林然给周惜云,周惜云问少钱,林然说:“不用不用,一家人。”   周惜云只当林然客气:“那也得付帐啊,一家人也要付钱。”   “那就记帐,记你桉哥的帐。”   沈临桉已将两份红烧肉的钱付给收银了,推着周惜云往外走:“林然说的没错,记我帐,快回去吧,凉了不好吃了。”   三月末,“归一收纳整理公司”正式开业。   开业那天姜一衍一大早带着林然、陈星洲过去帮忙,光是花篮摆满整个门面,从一楼大门到二楼楼梯,一直摆到二楼走廊塞满。   林然数着花篮,嘀咕:“这个陈项是谁啊,老大,他送的比我们送的多!看起来也比我们送的高级,这玫瑰看着就很贵。”   陈星洲也凑过来,“谁啊?比我们多多少?”   林然竖起一只手:“六个!”   姜一衍看见花篮上陈项的名字,淡定道:“陈项,桉桉的前老板。”   林然一秒反应过来,那个前老板,曾带着个孩子在惜拾向大嫂表白过!   “我想起来了,这个陈项是大哥的前情敌!”   陈星洲掏出手机,“我马上叫人送十个来,今天可是我们嫂子的好日子,作为嫂子的男人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任何人。”   花篮还没送到,陈项人先到了,沈临桉出来迎接,陈项上前给他一个拥抱,“恭喜。”   “谢谢。”   陈项将一个礼盒递给他:“开业礼物,共事这么久也没好好谢过你。”   沈临桉没接,“项哥,我永远会记住有你这么一位好老板,在职期间所做的事都是我份内的事,不用谢,礼物真的不能收。”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一点小心意。”   都这么说了再推辞显得矫情,沈临桉接过,再次道谢。   站在旁边的三人,姜一衍一脸淡定,林然眯着眼睛盯着陈项,陈星洲摸着下巴,凑过去问林然:“就他啊?”   林然瘪嘴:“就他。”   陈星洲刚想上前,姜一衍快他一步上前,伸手:“陈先生。”   陈项伸手:“姜老板,又见面了。”   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二人之间流转,林然摆出掏瓜子儿看好戏的的架势,沈临桉左右看看,向姜一衍那边小跨一步,很轻的碰了下姜一衍手臂,然后向着陈项:“项哥,正式介绍下,姜一衍,我男朋友。”   林然暗道“yes!”   陈星洲眉毛挑了挑。   有了身份认证的姜一衍向陈项道谢:“多谢陈先生之前对桉桉的照顾。”   陈项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大方祝福他们,而后翻起手腕看表,说接小孩的时间到了。   待陈项离开,林然把好奇心转移到礼物盒上,“桉哥,他会送什么?”   沈临桉不想姜一衍有半点误会,当着他们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台电子挂历,是曾经沈临桉在网上看到过无意夸过的一款,能设置工作提醒,能当闹钟,还能语音播报。   姜一衍替沈临桉将台历摆好,说:“陈先生有心了。”   “姜老板,你吃醋啊?”沈临桉笑眯眯问。   “不会,我知道你对他没意思。”   “你知道就好,我对你毫无保留,什么事都告诉你了,那你呢,你对我可有什么隐瞒?”沈临桉玩笑着问,本意是想诓姜一衍说出他还有多少个追求者。   姜一衍沉默几秒,很轻地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沈临桉总感觉他说“没有”的时候表情略带闪躲,不过今天心情好,也没太在意。   开业第一天接到的第一单订单是老客户的订单。   还是一年前做过的客户,不过客户现搬家了,搬到隔壁市,距离太远,本不想接,但因着是开业的第一份订单图个开门大吉的好彩头还是应了下来。   沈临桉那辆破五菱早报废了,晚上他们去留春巷收拾东西,姜一衍把车钥匙扔给沈临桉,让他明天开自己的车去。   “你那车我开,会不会太惹眼了点?”   “你现在是当老板的人,那辆车你开正合适,方便出入各类小区。”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开那辆五菱,稍高档点的小区保安都不让进,有几次被误认成收破烂的。   “那我开了,你呢?”   姜一衍替他整理着衣服,“我这几步路,走路骑车都行,好了,快点收拾,该回家了。”   沈临桉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内裤,脸一红,一把扯过,“我自己收!”   “洗都洗过,还怕看?”   “你还说!”   楼下的周惜云听见动静跑上楼,敲门:“桉哥,开门,我看见你屋里亮灯了!”   周惜云进屋,“姜老板也在呀,咦,桉哥你是出远门吗?”   她指着行李箱问。   “不是,”沈临桉挠了挠脑袋,跟个小女生介绍比跟一群大老爷们介绍难开口,“小云,介绍下,姜一衍,我男朋友。”   “男朋友?”周惜云惊呼,“男朋友啊,你们是……那种关系啊?”   沈临桉跟周惜云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搬到这间小房子,那时只有他跟奶奶两个人,楼下的周爷爷让孙女儿周惜云送包子上楼,此后两家相互照应,沈临桉也一直把周惜云当妹妹看待,新公司开到市不方便带周惜云一起,但还是把公司帐号给了一个任她打理,每个月跟之前一样发给她工资。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周惜云花好几分钟时间消化这个实事,“原来林然说的一家人是这个意思呀,哎呀我真是太笨了!”   “抱歉,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不用抱歉呀,桉哥你喜欢就好,而且姜老板人这么好,他肯定会待你好的,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有个伴是好事。”   “爷爷那边……”   “爷爷那边你不用管,爷爷他都不懂这些,桉哥,你一定要幸福呀。” 第68章 500万买你的保单   从前怎么没发现身边尽是温暖,大概是从来脚步匆匆,从来没留下来好好看看周围的人和物。   周惜云是真的替他开心,她郑重的拜托姜一衍:“姜老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桉哥,桉哥他太苦了,你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对吗?”   “会的。”   周惜云说着说着眼泪往下掉,沈临桉见不得人哭,手脚无措,“怎么还哭了?”   “你别怪我,我就是,就是替你高兴,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终于明白张大妈之前嫁女儿哭的那么伤心的是什么心理了,我现在……呜呜……现在就跟张大妈一样的心情。”   姜一衍更不会安慰人,跑到一旁等沈临桉。   沈临桉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我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   “你幸福就好,姜老板,他对你好吧?”   “他对我很好,特别好。”   “那、那我就放心了。”   到家后沈临桉先去洗澡,姜一衍帮他收拾行李。   往外拿衣服时看到一个文件袋,真不是姜一衍故意看他东西,塑料透明文件袋,里面的A4纸上加粗加黑的字体一目了然:盛世无忧高额意外险。   沈临桉洗好出来,看见姜一衍拿着他的保单,心里“咯噔”一声,讷讷道:“这是我之前买的。”   姜一衍抖着保单,“你之所以几次三番寻死,就是因为这五百万?”   “不是不是,那是认识你之前,认识你之后我舍不得死了。”   姜一衍一脸凝重的走进书房,看着书房缓缓关闭的房门,沈临桉心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好像又惹姜老板心疼了,姜老板看到那份保单得多难受啊。   十多分钟后书房门打开,姜一衍径直走到沈临桉面前:“你的银行卡给我。”   沈临桉不知道他要银行卡有什么用,但没问,乖乖将卡拿给他。   姜一衍拿着卡再次进书房,几分钟后沈临桉陆陆续续收到信息,“您的借记卡收入人民币200000元”、“您的借记卡收入人民币100000元”、“400000元”,最后,共计收到一百七十万。   沈临桉推开书房门,举着手机:“衍哥,这是什么意思?”   姜一衍将一张给递给他,“买你的保单,五百万我一下凑不齐,这是欠条,欠你三百三十万,保单归我,以后你这个人,你这条命我作主,我要你好好活着。”   眼泪自己往外涌,堵不住,他扑上去,狠狠咬在姜一衍肩膀。   爱意汹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姜一衍闷哼一声,回手抱住他,轻拍他后背:“没事。”   “你怎么这么好啊,”沈临桉带着鼻音,“我舍不死,有你在我会努力活到一百岁。”   “嗯。”   沈临桉将保单交给姜一衍,姜一衍刚想撕碎,被沈临桉拦住:“你放在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藏起来,先不要撕吧。”   “好,听你的,给我了就拿不回去了。”   临睡前沈临桉将姜一衍转过来的钱悉数还了回去,他躺在姜一衍怀里,像只猫儿一样打着哈欠,姜一衍亲吻他额头,轻声:“睡吧。”   他知道沈临桉不是爱钱,只是受过没钱的苦,知道钱来的不易,他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让他所在乎的人不受金钱所迫能过的更好,沈临桉爱身边所有人,唯独没爱过自己。   没关系,从今往后由他来爱护沈临桉。   隔天一大早姜一衍送沈临桉下楼,他原意是直接将沈临桉送到邻市客户家,沈临桉拒绝,“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工作,我不能总依赖你。”   “我知道你独立,我倒是希望你依赖我。”   “不,一次两次是依赖,多了就成你的负担了,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一个人照顾另一个人,就像在家,你负责做饭,我负责收拾屋子,你可以为我撑伞,我也可以为你遮阳,我们要彼此扶持,我说的对吗?姜老板。”   这话是前几天姜老板说给沈临桉听的,又被他还了回来。   “嗯,你说的有理,那记住有事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好,我记住了。”   目送车子消失在小区大门拐角,姜一衍才转身从后门抄小路去惜拾。   三月最后几天,按日历时间春日已过,气温却没跟日历走,还处于倒春寒的温度,衣服穿得有点少,加上最近没怎么睡觉,姜一衍久违的感觉到脑门发热,鼻子不通气。   记不清多久没感冒过,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重现,提醒着他他也是个人,也会生病。   不过无妨,小感冒而已,不碍事。   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头的是江又东,传菜时两人离得近,厨房小,手臂撞手臂,江又东提醒他:“你体温过高,注意点。”   “没事。”   “是发烧还是刚炉火烤的?”   姜一衍不当回事,“没事,去忙吧,我有分寸。”   第二个发现他不对的是林小柯,小柯给他倒了杯水,“老大,你脸有点红,是不是不舒服?”   他还是说没事。   为了晚上早点赶回家,沈临桉中午没休息,赶着把活儿干完了,早早驱车往家赶。   顺路买了菜,想着今天早到家由他下厨房给姜一衍做顿饭,两个人在一起是长长久久的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谁先回家谁做饭,不能固定做受照顾的一方,别的情侣怎么相处他不知道,在他这里要的是相濡以沫,相扶相持。   一开家门,客厅温暖的灯光沿着门缝倾泄而出,厨房传来悦耳的叮当声。   这会儿不到七点,惜恰最忙的时候,姜老板居然在家,穿着灰色毛衣的他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忙碌着。   沈临桉洗完手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姜一衍不着痕迹的避开他:“去拿碗筷,准备吃饭,今天简单吃点。”   “酱牛肉,手擀面也算简单啊,你还没说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没下过早班,试试下早班的感觉,过来吃面。”   平时都是姜一衍先吃完,今天一反常态,沈临桉一碗面吃完了,他一碗还剩一大半,原本他那碗面盛的就不多,就几根儿面,其他都是汤。   “吃不下吗?”沈临桉问。   姜一衍几口将面扫进口中,“不吃,刚在想事情,你再吃点。”   沈临桉抢着洗碗,姜一衍去洗澡,确实是感冒了,刚刚不想让沈临桉抱只是不想传染给他,或许洗个澡就好。   待沈临桉洗好碗出来,姜一衍正靠在沙发,旁边的吹风机还在工作,他人靠着沙发闭着眼。   “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沈临桉嘀咕着过去拿吹风机替他吹头发。   指尖穿过发丝触碰到头皮,沈临桉皱眉,体温好高,一探额头,好烫!   家里翻半天没翻出个体温器,赶紧摇醒他:“衍哥,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姜一衍支起身,“我怎么睡着了,没事,小事,睡一觉就好。”   “你早知道你发烧了?”   “真没事。”   沈临桉找到冰块帮他物理降温,只能凭感觉判断现在应该不算太高烧。   “你早知道你生病却不跟我说,不舒服还做饭,我们不是说好相互依靠,你这样我会觉得我很失败,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姜一衍轻蹭他鼻尖,“真的没事,我自己有分寸,别想太多。”   沈临桉有点生气,又有点失落,更多的是挫败感,生病了难道不应该依赖自己男朋友吗?以前是一个人,扛一扛无可厚非,现在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病了不告诉男朋友,还拖着疲劳的身体做饭,这样真的好吗?   或许他觉得是好的,他在照顾自己,可自己并不想当个只被照顾被保护的人。   越想越委屈,叹息一声,“你总有你的坚持,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我男朋友在生病的时候也可以往我肩上靠一靠,你可以不用一直这么坚持,偶尔软弱一回不丢人,好了,你躺会儿,我去买点药。”   这次姜一衍没拦他:“好。”   沈临桉下楼后姜一衍头开始痛,他想起之前沈临桉发烧,苍白的他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半靠在姜一衍身上喊难受,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在想,要是有个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身份就好了,如今轮到自己生病,沈临桉应该更想照顾他。   沈临桉匆匆而归,被冷风一吹冷静不少,关心则乱,在他看来感冒是件可大可小的事,可以姜老板来看真的是件很小的事啊,好像刚刚语气重了点。   按下门锁的第五个密码时,门从里面打开了,沈临桉与门后的姜一衍同时开口:“对不起……”   沈临桉被拉门口,又被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姜一衍在向他道歉:“对不起,我的错,我应该告诉你的,今早开始发烧,下午有点累,提前回家了。”   “没关系啊,你是个病人怎么还向我道歉,真的没关系的,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以我的标准要求你。”   “你是对的,我是可以依赖你的,就现在,桉桉,帮我倒杯水吧,我头痛。”   “好,你去床上躺着,我倒水给你吃药。”   姜一衍很少生病,一烧起来像是突然爆发,沈临桉几乎一整夜没敢合眼,一直看着他,退热贴换了好几张,差不多天亮才降到37.6度。   中午烧退,沈临桉这才放心去休息。   半睡半醒间听到姜一衍与人通电话,依稀听见汽车站、接人等字眼,太困,没听完陷入深眠。   繇|药 第69章 生气了   四月一号,愚人节。   姜一衍一大早叫醒沈临桉:“桉桉,我今天有事得出趟门,紧急事件,等我回来跟你解释好吗?”   沈临桉半睡半醒:“嗯,你去哪?”   “去雁城,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很快回来。”   “好,买机票了吗?”   姜一衍边穿衣服边说:“不坐飞机,开车去。”   “那么远你一个人开车去?需要我陪你吗?”   “不了,车留给你开,我开鹤川那辆大G,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不用,我今天坐公交,路上小心。”   等他车门,沈临桉略略晃神,是接什么朋友这么匆忙?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反正他做事总是有分寸的。   出门处理第二张订单,这单是姜一衍朋友介绍的,客户不在本地,下单替他独居的妈妈收拾房间,之前一直想下单,不熟怕引狼入室,有了朋友这层关系确认有门面、是熟人后才敢下单。   下单的地址在市中心瑞祥花园,阿姨独居,阿姨老伴过世多年,儿子女儿均在外地,沈临桉去之前打电话给阿姨,询问是否有需要购买的日用品或其他,他可以带上去。   不知道是手机问题还是信号问题,阿姨在电话那头“喂”了半天,也没答到正题上。   无奈打给客户,按客户给的地址上门,到了门口,等了十来分钟阿姨才来开门,指着耳朵,歉意地说:“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刚刚我儿子给我说,我才知道你是来搞卫生的。”   “是的,阿姨,我是您儿子叫过来打扫卫生的,这是我的证件,您看下。”   “哦,可以可以,进来吧。”   进门,倒吸一口凉气,这算中高档小区,到处干干净净,老人家大门为界限,一开门,满到子塑料瓶、纸盒、易拉罐等废品占满整个客厅!   沙发、餐桌、阳台,无一不被垃圾占领!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夸张的是厨房也堆满纸皮箱,他站在一堆废品中,遇见了职业生涯中的首次滑铁卢,即便是他也有无从下手的时候。   很快,老人儿子电话过来:“抱歉啊沈老板,我一开始没说实话,我妈,你也看到了,她一个人住,喜欢往家里捡垃圾,我们说她她不听,垃圾往外扔多少次她往回捡多少次,只能麻烦你尽量帮着整理,费用好说。”   朋友在中间,现在拒绝怕朋友难做,沈临桉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垃圾是要处理,还是继续放家里?”   “如果你能说得动我妈,那就扔,说不动那就只能麻烦你想想办法给理一理,物业投诉屋里都有味儿了,邻居们也在抗议,唉,我是没辙了。”   沈临桉避开老太太,小声说:“不如这样……”   最后,沈临桉以五百大洋“收购”老太太所有废品。   当然,这五百块由老太太儿子报销,然后打电话给废品回收站让人马上上门收,满屋子瓶子纸皮,也就卖了七十块钱,将那七十放在老太太床头,沈临桉这才松了口气。   三小时后客厅总算是清理干净,老太太热情地留沈临桉在家吃午饭:“我现在去做,你可别走啊,好久没煮饭了,我老太婆一个,一天买一份饭,从中午能吃到晚上。”   沈临桉没忍住,好奇地问:“阿姨,您在哪做饭呢?”   阿姨有点得意的领着沈临桉往后面阳台走,她家两个阳台,前阳台不用说,依旧是杂物废品,卧室旁边还有个小阳台,阳台放着一个小小的单灶煤气灶和一个生了锈的煤气罐,灶上一个巨大的高压锅正嗤嗤冒烟。   “我做饭少,偶尔想自己煮点东西就在这里煮,你先坐着,我阳台熬着汤呢,我去看看,中午就吃鸡汤面。”   “不用了不用了,阿姨真的不用,我去外面对付一口,还得接着干活呢。”   正说着电话响起,沈临桉忙接通:“衍哥,见到朋友了吗?”   “嗯,他这边出了点状况,你呢,今天顺利吗?”   “顺利……”   话音未落,阳台传来一声巨响,玻璃震碎的声音、手机震落在地的声音、灶台垮下的重击声,其中还夹杂着阿姨惊恐的叫声:“爆炸了爆炸了,煤气爆炸了!”   沈临桉吓得后背一凉,回头,阳台玻璃全碎了,高压锅锅盖落在自己脚边,阳台天花板尽是食物残骸,鸡肉、草菇等满天花板都是。   阿姨抱头蹲在墙边还在叫着救命:“爆炸了爆炸了!”   沈临桉捡起因气浪掀飞而摔黑屏的手机,无奈的摇头走到厨房安抚阿姨:“阿姨,没事,没事了,你冷静点,不是煤气爆炸,是高压锅。”   等安抚好阿姨才发现阿姨后背受伤,一大块玻璃插在后背,刚太激动反而忽略痛感,这会儿阿姨又在叫痛,沈临桉用阿姨手机打给他儿子,简短说明情况,阿姨儿子急得不行,拜托沈临桉先将阿姨送医,他们现在往回赶。   没办法,遇到了总不能不管,沈临桉只好将送阿姨去医院。   等阿姨包扎好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气浪灼伤了,刚一直痛,没破皮没起泡也就没太在意,这一通折腾下来气浪烫到的地方顾起大泡,重新挂烧伤科处理伤口。   手机还在口袋,只是不能开机了,此时距离上一通电话过去已经两小时了,也不知道姜老板今天回不回。   此时的姜一衍正在高速飞驰,几次差点超过路段限速,还是坐在身边的朋友林槐一直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超速。   姜一衍紧张的时候嘴唇紧抿,他跟林槐是几年前认识的,那时的他刚经变故从警队辞职,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目标的他被林槐带回家照顾了几天,自此结下兄弟情。   “他出事了。”   很难形容他在电话里听到一声巨响以及“煤气爆炸了”的喊声时是怎样的慌张。   脑子“嗡”一下瞬间一片空白,手脚像是被人抽走气力与温度,眼前出现一片烈火燃烧的惨烈,仿佛有人在他耳畔凄然的叫救命。 第70章 生气了,要哄了   直到被林槐拉上车他才逐渐冷静,关心则乱,他明白,可还是免不了担心。   林槐不笑的时候偏清冷,他扶了下眼镜,说:“我知道,你着急情有可愿,下一个休息站我们换,我来开车,你别急。”   姜一衍看向林槐包着纱布还渗着血的手,那是他今天砸门受的伤,“你手还伤着,我来开。”   “阿衍,你一定很爱他。”   “是,在他之前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他遭遇爆炸一定很害怕,电话又打不通,我得马上赶回去。”   “这样很好,阿衍,这样才对。”   姜一衍依然紧绷着,没注意林槐的神色逐渐黯淡。   路上姜一衍给之前同事打电话,询问今日是否有接到关于煤气爆炸相关报警,同事告诉他没有,又托关系让人查市区几大医院有没有接受煤气爆炸伤者,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直到他接到干洗店朋友电话,朋友在电话里说的模棱两可的,一说好像是爆炸了,又说应该没事,人送去医院了,他正往医院赶。   沈临桉被安排去打消炎点滴,两个手掌都被包扎了起来,他想起那通没挂断的电话,姜老板这会儿肯定在打他电话,跟护士小姐姐借手机,护士温柔的告诉他:我们上班时间不允许带手机,好好打针,别想着玩手机,实在无聊看电视。   尽管他一再表示是想借手机打个电话报平安,护士小姐姐还是以没带手机为由拒绝了他。   好在姜一衍的朋友赶了过来,大哥接到阿姨儿子电话,懵懵的赶来医院,半路接到姜一衍电话,也没说清楚,只知道爆炸了,也不知道什么爆炸,到医院看到沈临桉只是伤了手,赶紧打电话向姜一衍报告,姜一衍只是叮嘱他好好照顾沈临桉。   挂完电话,朋友回头对着一脸期待望着他的沈临桉,后知后觉:“你是不是想跟老姜通电话?老姜已经在赶回的路上了。”   朋友暂时对沈临桉和姜一衍的关系不知情,只道他们是关系不错的好友,没往深了想,在他来看朋友之间嘛,报个平安就好了,没必要腻歪。   沈临桉想了想,摇头:“不用了,你跟他说了就行了。”   注射室人太多,手机还得朋友帮拿着,想说句体已话都不方便,更害怕自己一听到姜老板声音忍不住委屈,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晚上十一点,姜一衍终于赶回怀杨县,直奔医院,都来不及先送林槐去找住处。   沈临桉早吊完水了,阿姨的家人还没赶回来,他只能留在病房陪着阿姨等儿子。   病房门被推开,走廊灯早关了,只剩病房开着一盏廊灯,沈临桉抬头,与门口站着的姜一衍视线相对。   他在姜一衍的眼里看到冲到顶峰的怒气值,还有恐惧、担忧,和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他在生气是肯定的,每天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受伤不要受伤,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偏就赶在他出门的这天出意外,不怪他生气。   沈临桉自我反省着,讨好似的向他露出微笑:“姜老板,你终于来了!”   姜一衍没应他,沉着脸大步向他走来。   完了,真生气了,要哄了。   姜一衍几步跨进房,身体摆动幅度很大,托起他手的动作却很轻,强压怒火的语气听得沈临桉心头一颤,他问:“痛吗?”   沈临桉的目光落在病房门口那位先生身上,他是跟着姜老板一起来的,应该就是姜老板一大早赶去看望的朋友吧,他长的真好看。   姜一衍又问:“是不是很痛?”   沈临桉回神,“不痛,真的,已经不痛了。”   “没事就好,回家吧。”   沈临桉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怒火,以及他刚刚颤抖的双手,可他没问太多,只是沉默的将手搭在沈临桉肩上。   “可以阿姨这边……”   干洗店老板刚刚赶过来,喘着气扶着门框:“我、我朋友还有半小时到,我先顶着,你、你们回去吧。”   出门口时沈临桉看向林槐,“衍哥,你朋友吗?”   林槐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林槐。”   “你好,我是沈临桉。”   “我知道,阿衍说过。”   阿衍,他叫姜一衍阿衍。   上车时沈临桉才发现林槐手也伤着,同样也包着纱布。   一路三人无言,沈临桉几次想说话,又被车内压抑的气氛压着憋了回去,眼看着姜一衍车一路往回开,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快到小区终于有人开声了,林槐问姜一衍:“附近有小旅馆吗?”   沈临桉暗暗纳闷,刚从医院出来那段路明明有好几家酒店,五星级三星级都有,可他刚问的好像是旅馆,以姜老板的性格,不会不帮朋友订酒店,还是说姜老板想让他住进家里?   正想着,姜一衍按他想的意思说着:“没有,有也不安全,去家里住,家里有空房间。”   “不会打扰你们吗?”   沈临桉忙摆手:“不会不会。”   姜一衍扭头看沈临桉一眼,说:“不会。”   到家后姜一衍鞋都没来得及换,径直冲进洗手间,呕吐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沈临桉急得不行,偏偏两只手被纱布包着,他只能干着急:“衍哥,你怎么了?”   站在身后的林槐解开右手纱布,告诉沈临桉:“应激反应,让他吐,家里有热水吗?”   “有,厨房。”   沈临桉傻站着,看着那个叫林槐的男人端着水进洗手间,然后扶着姜一衍去卧室,他们在卧室说着话,沈临桉不敢过去听。   几分钟后林槐走出卧室,也给沈临桉倒水,又问他家里有没有吸管,“你手不方便喝,拿吸管方便。”   “没有,”沈临桉又补充道:“我不渴,他……还好吗?”   “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只是应激反应引起的一系列症状。”   沈临桉苦笑,低头,“我居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发他的应激反应,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林槐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等他醒了你问他,附近有旅馆吗?”   “你睡这间吧,床单都是干净的。”   大概是太晚太累,林槐没有过多推辞,进房前又回头,“沈先生,别多心,他醒来你可以问他,我不方便多透露。”   不是他多心,他只是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不能呼吸,姜一衍有过去。 第71章 姐姐上门   有一段林槐知道而他不知道的过去。   沈临桉轻轻躺在姜一衍身侧,姜一衍吃药后睡得较沉,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脆弱的模样,比起上次发烧,这次的他看着更苍白。   手抱着纱布,只能虚虚搭在他身上。   姜老板啊姜老板,你心底的那道伤到底是什么?   沈临桉其实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但他不敢问姜老板,他太相信姜老板了,相信到认为只要他问,那就一定是伤害姜老板,他不想伤害他。   隔天,姜一衍做好早餐叫沈临桉起床,他吻着沈临桉额头,唤他:“桉桉,起床吃早餐。”   沈临桉昨夜胡思乱想一整晚,根本没睡好,这会儿被吻醒,抬手搂姜一衍脖子,碰到手上的烫伤又缩回手。   “嘶!”   “别乱动,吃完早餐带你去医院换药。”   沈临桉想起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个高压锅会爆炸。”   “我知道,我昨天不是故意冷落你,别多心。”   “我知道,知道你担心我,电话讲到一半被挂断,再打又打不通,你肯定又急又乱,我没多心。”   “那就好,来,伸手。”   沈临桉享受着皇帝级别的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林槐在,多少有点不自在。   林槐倒像没事人一样,吃完早餐陪姜一衍在阳台说话,沈临桉坐在沙发,不知道他们聊什么。   这个林槐,话很少,也很有分寸,跟姜老板的距离保持的刚刚好,界线在朋友之外,沈临桉倒也不是吃醋,只是自己男朋友跟别人有着自己没有参于的过去,有点难受。   姜一衍上午要出门,帮林槐找房子,林槐最近要在怀杨落脚,担心沈临桉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倒水喝水上洗手间没个人搭把手都不方便,把沈临桉也叫上一道出门。   林槐很安静,甚至有点冷淡,沈临桉几次从后视镜偷看后排的他,看到他脖子有几处泛着青的淤痕,像是被人吸的,又像是被掐的,好几次被着逮正着,沈临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靠在车窗装睡。   市区逛一上午,房屋中介去了好几家,都是姜一衍下车谈判,林槐和沈临桉留在车上,一个上午过去,没有一家满意的。   沈临桉算是听明白了,林槐没有身份证,正规租房子都需要身份证,无法提供身份证正规渠道根本无法签定合约。   林槐说没关系,实在租不到房子他可以换个地方,去更偏僻的城镇。   沈临桉对他满腹好奇,晚上睡觉前姜一衍主动替他解惑:“是不是很多问题想问?”   “你跟林槐……”   “朋友。”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是四年前认识他的……”   四年前姜一衍从警队辞职,漫无目的的去到林槐所在的城市,那天出了点意外,姜一衍生病倒在路边,被林槐带回家养病,一养就是一个月,两人的友谊正是建立在那个时候。   林槐那时自身都难保,一个人在大学校外租了个小小的单间,每天打零工,很晚都会帮姜一衍带饭,他话少,姜一衍也话少,两个人其实并没太多交流,姜一衍那时落入人生低谷,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躲起来,他那里正好。   这几年联系不多,但姜一衍曾说过,只要林槐需要他的帮助,哪怕天涯海角他都会赶过去帮他。   最近林槐遇到点麻烦,具体什么麻烦他不肯说,姜一衍猜测他被人威胁并收走他的证件,他跟着姜一衍来到怀扬可以说是来避难。   姜一衍劝他报警,他不肯,只说私人恩怨,不值得浪费警力。   沈临桉若有所思:“他是被人关起来受别人控制吗?”   “也许,他不肯说,也不肯报警。”   “我留春巷那套房子空着,如果他不嫌弃倒是可以去住。”   “他不会嫌弃。”   “你们感情还挺好,你连他心里所想都知道。”沈临桉说这话时略酸,可惜姜一衍没听出来。   说不酸不醋那是假的,即便知道姜一衍不是那种人,也明白他们只是友情,但还是忍不住吃味,林槐比他了解姜一衍的过去,也比他更早认识姜一衍。   林槐见过姜一衍的落魄、失落,那些都是他不曾涉及的领域。   不过还好,沈临桉并不讨厌林槐,也不排斥他跟姜一衍的感情,更多的是羡慕。   林槐当晚住进留春巷的房子,并一次性交付三个月租金,尽管沈临桉一再推辞,最终败给他的坚持。   林槐,还真是个怪人,冷淡疏离,懂分寸,知礼数,看似不好接近,但又挑不出毛病的一个人。   清明在即,沈临桉发现这几天的姜一衍似乎格外烦躁,尤其是晚上,基本没睡过觉,总是在沈临桉熟睡后爬起来站在阳台发呆。   久未抽烟的他又把抽了起来,沈临桉在垃圾桶看到成堆的烟头,问他,他只说最近失眠,让沈临桉不用担心。   夜里沈临桉惊醒,去到阳台,看见姜老板对着夜空发呆,他默默走过去,从背事抱住姜老板,陪他静静站着。   “怎么醒了?”   “睡不着。”   姜一衍拍拍他手背:“外面露水重,去睡,我陪你睡。”   两人再次回到床上,各自装睡着,沈临桉靠在他怀里,想,他好像很难过,我该怎么安慰他?   4月4日,沈临桉手好得差不多了,纱布前一天拆了,目的是让伤口透气,水泡全破了,在长新的皮肉。   中午,沈临桉一个人在家整理这几天新接的订单,得按先后顺序排单,姜一衍在书房练字。   他这几天情绪愈发低落,今天连惜拾都不去,一个人闷在书房。   正胡乱想着,门铃响起。   姜惠带着马奕荣、马奕耀站在门口,俩小的一见他跟他打招呼:“嗨,漂亮叔叔,你怎么在我舅舅家?”   沈临桉将他们迎进门,“你们好,我去叫你舅舅。”   他向姜惠点头示意,有点怕姜一衍这个姐姐,“您……你好,你们喝什么?有开水,也有饮料。”   姐姐看他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穿透,“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来,阿衍在干什么?”   听见动静的姜一衍走出来,叫了声“姐”,俩小外甥跳起来要他抱,三人闹成一团。   姜惠走到厨房,叫住正在切水果的沈临桉:“临桉是吧,你跟我弟的事,他在电话里提过。”   沈临桉讪讪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紧张到一年拧毛巾。 第72章 ”叫舅妈“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反对你们,我弟喜欢就行,这个,我妈留下来的,给你。”   是一枚玉如意扣,沈临桉吓的直摇头,“您好,我不能收。”   “没什么不能的,哪天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就还给他,这是我们家传家的,虽然也才传了两代。”   他双手接过,“我会好好保管的。”   “行了,客套话我也不会说,就这样吧,过几天找个时间一块儿吃饭。”   “好的。”   “哦,还有,”姜惠拢了拢头发,“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别您啊您的,叫我姐吧。”   “好的,姐。”   姜惠嘀咕着:“怪可爱的,原来他一直喜欢这款啊……”   沈临桉在客厅陪俩小的玩,马奕荣撑着小脑袋问他:“漂亮叔叔,你为什么住我舅舅家呀?你是不是没有家?”   “呃……”   “你睡哪?我们今晚要留在这里,我们睡哪?”   “呃……”   接着是马奕耀的问题:“你为什么穿我舅舅的衣服,这还是我妈妈给买的呢,上面的小熊图案是我们挑的。”   天知道为什么!看到衣柜这套睡衣可爱,姜老板又不穿,随手拿来穿了。   “你是不是没衣服穿啊?”   “呃……”   “你可以学我们,你看着啊。”   马奕耀跑到姜一衍身边,跳上他腿,抱着他脖子摇晃:“舅舅舅舅,亲爱的舅舅,我没衣服穿了,你能帮我买套衣服吗?我爱你,么啊!”   然后,扭头看向沈临桉:“就这样,你学会了吗?”   姜一衍这会儿心情应该是不错,拍拍小屁孩脑袋:“这招有用,明天给你买。”   沈临桉:“呃……其实我自己可以买。”   “不行,你得跟我舅舅撒娇,还得亲一下,你没钱,他有钱。”   沈临桉被俩加起来不十多岁的小屁股击的节节败退,“你们看电视吗?我们来看动画片吧?”   “叔叔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们呢?”马奕耀拉着他的裤子继续追问。   沈临桉往厨房躲,“我去给你们拿饮料,对,还有零食。”   刚一起身,裤子被马奕耀拉到大腿部,睡裤裤腰太松,这下更完蛋,俩小屁孩同时惊呼:“哇!叔叔你连小裤裤都穿不起,这也是我舅舅的,小裤裤是蜡笔小新图案的,我妈妈买的!”   沈临桉赶紧拉上裤子,一左一右捂住俩小孩儿的嘴巴,心虚地望向书房,还好,书房门关着,应该没听见。   这要是让姜惠听见,哪还有脸面出现在她面前,直接社死。   “两位大哥,商量件事儿呗?叔叔请你们吃好吃的,替我保密,行不?”   “嗯嗯,谢谢叔叔!”   沈临桉摸摸他俩脑袋,小声的,带着羞的,说:“其实你们可以换个称呼。”   “换什么呀?叔叔不好吗?”   "叫舅妈。”这句说完沈临桉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烧熟了,太羞耻了。   俩小屁孩一起喊:“舅妈!”   嘿,还……挺顺耳的。   一大两小蹲在厨房吃零食,气氛还算融洽。   相反的,书房那边气氛可没那么好,隔着门都能听见姜惠的吼声:“你除了逃避还做过什么?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样,我不管了!”   “砰!”   书房门被打开,又弹回去发出一声巨响,姜惠停在厨房门口,大声叫俩小孩:“马奕荣马奕耀,走了!”   屋内恢复平静,沈临桉端着茶水走到书房,“衍哥,刚泡的茶,尝尝吗?”   姜一衍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沈临桉放好茶过去抱他:“我不知道你跟姐之间有什么误会,手足情是永远不会断的,我现在还是经常梦到我弟,他说想吃栗子糕,云南没有,我说等回老家买给他,可惜我买到的时候他已经吃不下了。”   “没事,别担心。”   “别跟你姐吵,也别惹她生气,更不要生她的气。”   “我知道。”   沈临桉学着他曾安慰自己的方式拍拍他后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别乱想。”   “好吧,对了,明天清明节,今晚我得去堂兄家,商量明天祭拜的事。”   “好。”   “那你呢,你明天是不是也要去祭拜你父母?”   姜一衍身体僵着,“要去的。”   当晚沈临桉留宿在堂哥家,以防堵车早上必须很早出门,临睡前给姜一衍打电话,他没接,沈临桉压下疑惑强迫自己入睡。   最近的姜老板太过反常。   一早跟着堂哥一家前往公墓山,以为够早了,不想别人更早,不免还是遇上堵车,将近九点才到公墓山。   父母弟弟的墓碑靠东,大伯靠南,奶奶的是一早留好的,跟爷爷合葬,待他们全部祭拜完已是中午十一点半。   几人往山下走,堂哥提醒沈临桉:“是不是你手机在响?”   沈临桉今天凭凭走神,眼皮跳个不停,闻言掏手机:“还真是。”   陌生电话,本地号,接通,那边传来陈星洲焦急的声音:“沈临桉,你在哪?我哥出事了。”   沈临桉脚下一滑,踩空两个台阶跌倒在地:“出什么事了?他在哪?”   “慈安公墓。”   “哪边?我也在。”此时的沈临桉已然慌了神,爬起来原地转圈。   顾不上跟堂哥打招呼,匆忙跑到陈星洲所指的地方,好在是同一个墓园,只不过他在山背后的另一个区。   找到姜一衍时,姜惠、周鹤川都在,姜一衍满脑袋是血,衣服,胸前,手上,全是血,看着沈临桉心直颤。   周鹤川拿一件衣服正帮他按着伤口,姜惠站在一旁红着眼。   “出什么事了?”沈临桉跑上前,想抚摸他又不敢,想抱他又无从下手,“怎么受伤了?去医院!”   周鹤川说:“阿洲去下面开车了,来的时候没车位,车停的远。”   沈临桉蹲在姜一衍面前,心疼的直吸气,“痛不?我背你下山吧。”   姜一衍像是没听见,毫无生气的坐在地上,沈临桉急得快流泪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惠扭头,说:“是我砸的。”   周鹤川示意沈临桉不要再问,正好陈星洲电话过来:“我快到山下入口处了,你们可以下来了。”   沈临桉坚持背姜一衍,姜一衍这时才算反应过来,拍他手背:“我自己可以走。”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车上气氛像是被凝固,没人说话,沈临桉只是不停的摩擦姜一衍后背,仿佛那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第73章 爱在现在   到医院,包扎好伤口一行人送姜一衍回家,所有人默契地避开姜一衍受伤的事,他们甚至在约下一次吃饭的时间,姜惠叮嘱沈临桉好好照顾姜一衍,跟着周鹤川一行人离开。   沈临桉追到门口,叫住他们:“能不能有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陈星洲摸着鼻子:“我先去开车,刚刚好像没锁车门。”   周鹤川想逃,被沈临桉拦住:“你能告诉我吗?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姜惠叹息一声,“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想给爸妈迁坟,那墓园太挤,他们生前喜静,我想换到更大条件、风水更好的墓园,阿衍不同意,如你所见,我们发生争执,我砸伤了他,就这样,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沈临桉将信将疑,回去问姜一衍,姜一衍又把自己关门书房,任他怎么喊都不开门。   没办法,沈临桉只好求助林槐。   林槐来的很快,姜一衍打开书房门让林槐进门。   十多分钟后姜一衍和林槐一块从书房出来,沈临桉忍不住了,再次问姜一衍:“衍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   “没事。”   “我要听的不是没事,也不是明天再说或者后天再说,我只想知道我男朋友到底有什么心事,为什么半夜不睡,为什么躲到阳台抽烟,姐姐知道,陈星洲知道,周鹤川知道,林然他们知道,就连林槐也知道,我不想当个傻子。”   “桉桉,真的没事,我不想你担心。”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什么担心不担心,你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又不信任我!”   林槐站在一旁,“我先走了,你们好好沟通。”   沈临桉叫住他:“林先生,你不用走,该走的是我!”   姜一衍坐在沙发扶额,“桉桉,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沈临桉笑笑,笑得比哭难看:“我不曾参于你的过去,我没法力让时间倒流,你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再问,我先走了,我们相互冷静几天。”   大门“砰”一声关严,沈临桉站在门口吸气,每个人都说没事,让他照顾好姜一衍,谁又在乎他受的委屈,明明他才是姜一衍的男朋友,明明他们说过相互信任共渡一生,却又总把他屏蔽在外,不一定只能同甘,他也想跟姜老板共苦啊!   一门之隔,林槐问:“不去追吗?”   姜一衍靠在沙发,手臂挡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问过我很多次,问我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无法开口。”   “你这样他会伤心,你应该相信他,他会理解你。”   “我知道。”   林槐说话没什么温度,淡淡的,“一直逃避只会影响你跟他之间的感情。”   “五年前的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桉桉会害怕。”   林槐没再说话,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   沈临桉站在小区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在小区后的空地待了许久。   太久没去古井了,跟姜一衍在一起后没再去过,从前累了受委屈都会讲给古井听,直到姜一衍的出现,他的委屈有了释放的地方。   再次走到古井旁,夜深人静,只有他一个人对着井口说着最近的委屈。   “爸,妈,我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说,我是要继续装糊涂吗?”   他想起从前父母冷战,有段时间民宿生意惨淡,房东涨租,所有压力全压在父亲一个人身上,父亲开始跑摩的,总是很早出门,月亮睡下他才回家,回家也是直接睡空客房或储物间。   那段时间父亲话变得特别少,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母亲不明就里,总是在沈临桉和弟弟面前抱怨,甚至怀疑父亲在外有人。   家庭危机感笼罩着小家,沈临桉不相信父亲会背叛母亲背叛家庭,特意请一周假,每天早上假装出门,其实在外面蹲守父亲。   第三天,他终于知道了父亲的秘密,知道他白天跑摩的,晚上去鲜花市场替人拉货,几天假他在拉货时被重物砸伤后背,最近才故意睡客房,沈临桉跟着他到跌打馆,看着他换药,然后跑回家,把他看到的全部告诉母亲。   母亲说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他不想让家人知道,那他们就假装不知道。   再后来,不管父亲多晚回家,家里桌上都放着甜汤或宵夜,早上母亲也会提前起床煮好早餐,父母没有正面吵过一句,母亲没有问过,父亲也没解释,共同渡过那段危机。   再后来迎来旅游旺季,民宿爆满,有次弟弟看到父亲后背的那道伤痕,问那伤怎么来的。   父亲说,那是前天不小心撞到的。   母亲和沈临桉相视一笑,他们共同守护着父亲的小秘密,对弟弟说:是啊,爸爸前两天受伤了,你去帮爸爸呼一呼。   今夜没有月亮,古井旁越坐越冷,沈临桉的心却越来越明朗。   即便姜一衍有过去,有小秘密,那又怎样,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姜一衍,他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又不会因为某一件事就会全盘将他否定。   想通的沈临桉大步往月琴湾奔去。   姜一衍一个人待在房间,脑子里来回响着沈临桉的话,一直到十一点,他抓过车钥匙往外冲。   他得找到沈临桉,找到他,向他道歉,向他坦白一切。   沈临桉刚走几步,距他几米外一道身影向他奔来,“桉桉。”   紧接着,他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姜一衍抱着他,紧紧抱着,“桉桉,对不起。”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   沈临桉打了个喷嚏,“我饿了。”   姜一衍将外套脱下替他穿上,“我们回家,回家给你煮面。”   他头上还伤着,沈临桉舍不得他下厨,亲自煮了两碗面,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吧,白天还在因为不理解而生气,晚上又因为一回“我们回家”跑回来给他煮面,至于过去,无所谓,不影响他现在爱着眼前这个人。   姜一衍看着他吃面,内心一点一点融化,有他在才有落地的踏实感,今天上午姜惠撒谎了,并不是迁坟意见不合,而是这么多年来姜一衍一次都没到父母墓碑面前祭拜过。 第74章 姜老板的秘密   今天也一样,他到公墓山,只敢在山脚下遥望,没有勇气面对父母的墓碑,姜惠以为他开始恋爱了证明他早已从黑暗走向光明,早已接受新的生活,在今天要求他一并上前祭拜,遭到姜一衍拒绝后一时气愤捡起路边的石块砸向他的脑袋,最终以进医院收场。   “桉桉,”姜一衍叫他,“我有话跟你说。”   沈临桉立马放下筷子坐直身体:“你累不累?累的话明天再说吧。”   “不,现在说,”姜一衍起身关掉客厅大灯,只留走廊小灯,“我后背的伤,你问过好几次,说起来一句话能概括完,抓捕嫌犯时发汽车爆炸烧伤的。”   沈临桉交握在桌上的手颤了下,“很痛吧?当时。”   “是,很痛,痛到我每天都在想,那天我为什么没能阻止那场爆炸,那样我爸妈也就不会葬身火海,姜惠不会没有娘家可回,奕荣奕耀不会失去外公外婆。”   沈临桉想起他无意翻出过的报纸,一民警追捕嫌疑人时,嫌疑人乘机将民警所停车辆撞至高架桥下引起爆炸,遗憾的是车内乘坐之人正好是那位民警父母。   当时还叹他们也姓姜,原来那位民警正是姜一衍。   灯不亮,看不清姜一衍现在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声音一直绷着,越后后面他的语速越快,故事要从爷爷说起,爷爷是位进烈士陵园的缉毒警,姜一衍没见过爷爷,只是打小从爸爸口中听爷他的故事,他立志长大要当警察,像爷爷一样保卫国家,奶奶不同意,总是说当警察危险,爸爸就是在奶奶的强烈反对下放弃警察梦,姜一衍运气好,爸爸妈妈都支持他。   从部队退伍报告警察,凭实力通过审核进入警队,并继承爷爷的警号穿上警服,每日与犯罪份子斗智斗勇。   四年前的那一天,正好他休假,很早安排好等他休假带父母去看牙医,老人年纪大了,牙齿不好。   那天他开着车载着父母,经过闹市时从后视镜看到一男子当街挟持幼童,姜一衍仅凭一眼认出那是一位在逃八年的杀人嫌疑犯,嫌疑犯将幼童带上摩托车在闹市狂奔,姜一衍当即驾车追上去,那人反侦察能力超强,见身后有车立马跑上立交桥,姜一衍紧追不舍,跟着上立交桥。   眼看就要追上,嫌犯突然停在桥边,用匕首抵在幼童脖子,逼姜一衍停车。   姜一衍停车与他谈判,嫌犯像逗猫似的逗着姜一衍,先是让他把手机扔下桥,后又让他站到桥的另一边,姜一衍一边应付嫌犯,一边试图打机会冲过去扑倒解救人质,冷不防的,嫌犯一个动作将姜一衍杀的措手不及,他将幼童抱到立交桥栏杆外,作势要将孩子扔下去。   嫌犯问他:你觉得是你跑步的速度快,还是这个孩子落地的速度快?   姜一衍一边试图转移嫌犯注意力,一边往他那边逼近,等嫌犯反应过来猛地松手,姜一衍跃身翻出栏杆外,一手抓住栏杆,一手紧紧抓住孩子手。   警笛声在不远处响起,警察赶到前一分钟,嫌犯将摩托车油门加到底,猛撞向停在桥上的车,姜一衍的车,坐着两位老人的姜一衍的车。   瞬间,摩托车油缸爆破,分秒间火光四起,爆炸声紧跟在后,姜一衍吊在桥边嘶吼,他不能放手,放手孩子会没命,他想将孩子抛上桥,却没那么大的力量。   他的同事们来得很快,他们忙着灭火,姜一衍眼睁睁看着汽车被火包围。   他被同事拉上来冲上汽车,车钥匙没拔,车门已经打不开了,在火光中奋力砸破车窗拉开车门,汽车爆炸最后一秒,他将母亲拉出来护在身下,火舌舔过他后背,他没感觉到痛,只是护着母亲,大声喊着让同事救他父亲。   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在救护车上咽气,他成了功臣和英雄。   所有的褒奖和荣誉,都在提醒着他,是他害死父母,是他的轻敌令父母丢失性命。   他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警队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开导他,没起半点作用,最后,他离开警队一个人去不同的城市流浪,突然有一天,姜惠找到他,告诉他,她想回娘家,可她没地方回,她说她跟老公吵架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坐在路边。   那一刻姜一衍像是被一盆冰水浇醒,他开始跟人学习调酒,开始学着开酒馆做生意,是他亏欠姜惠,他要让姜惠随时有娘家可回。   此后的他活着,仅仅也只是活着,热情不再,激情不再,唯一没改变的是他那颗看到不平依旧会出手的心。   林槐曾问过他后不后悔当警察,不后悔,自始至终没有后悔过,只后悔自己预判有误,后悔没早点让父母下车,后悔当时的自己没保护好他们。   沈临桉上前抱住他,哽咽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能怪你,不能怪你……”   “你哭什么,别哭。”   沈临桉泪流的更凶了,“你不哭,我替你哭。”   姜一衍没说话,两人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   睡前沈临桉拉着姜一衍让他翻身,“我想看你后背。”   从前他总是有意无意回避着那满背的伤疤,沈临桉从来没仔细看过,每次他们做完沈临桉都很喜欢摸他后背的伤,指尖轻轻从凸起的疤痕划过,像是那样就能减轻他当初受伤时的痛感。   今晚的沈临桉一寸一寸抚摸他的伤疤,那片疤痕的形状形似蝴蝶,左右两边对称,中间稍短。   沈临桉附身,细细吻过去,小声说:“不痛不痛,阿衍不痛。”   姜一衍想起母亲,母亲浑身是伤躺在他怀里,用尽全力说“不痛不痛,儿子不痛……”   他看着母亲咽气,想哭却发现眼泪像是被冻住,一滴也流不出来。   父母的葬礼警局所有同事都去了,只有他没有出现,姜惠找到他,狠狠甩他两个耳光,让他去送父母最后一程。   他不敢,不敢相信父母就那样离开,更多的是懊悔,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带父母出门,后悔为什么不把父母放在路边,后悔为什么明知道父母在车里,却没有预判危险来临,是他害死了他们。 第75章 他不喜欢烟味   沈临桉抱着他,安慰着他。   姜一衍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哄着他:“都过去了,说点别的,这次是我错,我会改,你可以对我提要求,就当这次的惩罚。”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都可以。”   沈临桉想了想,“你以为别抽烟了吧,我不喜欢烟味。”   自然不是因为不喜欢烟味,只是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不想他抽。   姜一衍爽快答应:“好,以后不抽。”   而后几天沈临桉都在忙,姜一衍也忙,那件事好像就那样过去了。   周六,沈临桉买回大包小包零食,棒棒糖、跳跳糖、QQ糖,姜一衍问:“怎么买这么多糖果?”   沈临桉一样一样往外拿,从袋底下掏出菠萝糖和橘子糖:“对,很多,也有你的份,这是给你的。”   “谁要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沈临桉炸好薯条、薯片、鸡翅,门铃响起,姜一衍过去开门,俩小外甥一人捧一袋水果站在门口喊:“舅舅好,舅舅的男朋友好,我们来作客,打扰了!”   姜一衍轻轻打俩小屁孩的屁股:“进来,谁教你们这样说的?”   “是洲叔叔,他说漂亮叔叔是你男朋友。”   “对,洲叔叔还说我们可以喊他舅妈。”   他们才不会告诉舅舅,上次漂亮叔叔自己亲口说过,“叫舅妈”。   “不过我爸爸说喊舅妈没礼貌,漂亮叔叔会不高兴。”   沈临桉端着零食出来:“没有没有,谁说我不高兴!”   俩小孩齐齐九十度向他弯腰,大声喊:“舅妈好!”   “不是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算了,怎么叫都行。”   姜一衍在一旁笑,“乖。”   哄好俩小的,沈临桉才告诉姜一衍,待会儿还有客人来。   “我姐在楼下,除了我姐,还有谁?”   沈临桉挠挠脑袋,“啊,你知道啊?”   “不然他俩怎么来的,我姐这个人,嘴硬心软。”   “姐把孩子送来就是求和的意思,我知道你没生她的气,你也在等时要给她台阶下,今天正好都有空,星洲的鹤川也会来,我买了很多菜,今天我下厨。”   “下厨的事还是交给我,你陪他们吧。”   姜一衍下楼接姜惠,敲敲车门,“上去吗?”   姜惠下车,“这不是等我亲爱的弟弟来请我吗?这要是在古袋,你得请人抬桥,或者请大马车来接我,我才能去的。”   “是,桥和马车都没有,还上吗?桉桉准备了吃的。”   “要!”   姐弟间不需要道歉,也不用说原谅,说句话就算和好。   半小时后人到齐,沈临桉在厨房给姜一衍打下手,姜一衍晃神间似乎看见他的父母。   以前家里来客人或过年过节,都是父亲下厨,母亲在一旁打下手,那些逝去的,不可追的,都会以另一个形态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姜一衍趁沈临桉低头切辣椒,凑过去亲他,沈临桉赶紧抬手挡在两人唇间:“外面还有小孩呢,晚上再亲。”   “你切的小米辣?”   沈临桉顿时觉得嘴上火辣辣的,“啊,是啊。”   姜一衍将他拉到水龙头下冲水:“傻。”   于是乎,沈临桉整个下午都在“斯哈斯哈”,姜一衍忍耐性稍强,只是不停喝冰水。   周鹤川过来几瓶红酒,沈临桉被周鹤川和陈星洲逮着灌酒,他迷失在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里,连喝四杯。   等姜一衍从厨房端着那盆水煮肉片出来 ,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来啊来啊,今天高兴,今天你们想问什么随便问,不用这样套我话,我还没醉呢,问吧问吧!”   陈星洲:“嫂子,你跟我哥谁管钱?”   “我没钱啊,没钱可以管,他有钱,嘿嘿,他不光管钱,还管我,他拿钱给我,我不要,他还生气。”   陈星洲笑到拍大腿:“你俩吵架谁先到道歉?”   “吵、吵架啊,没、没吵过,有生过气,他若我生气,我就走,去惜拾吃,吃完挂他帐,还请朋友去吃,全挂他帐。”   姜惠听着在一旁笑,“那你惹他呢,他会生气吗?”   沈临桉脸越来越红,笑得越来越大胆:“他生气我就亲他,多生气一亲就没事了。”   周鹤川把两小孩支到阳台喂八哥,继续逗沈临桉:“亲我哥哪他气消得最快?”   “亲……唔唔……”   剩余的话被姜一衍捂住,姜一衍看向另三人,“他酒量浅,别逗他。”   姜惠笑不停:“看见没,有人护着,陈星洲,你也赶紧找一个,免得老被阿川欺负。”   沈临桉还要说话,被姜一衍带去房间,“好了,你醉了,睡会儿。”   “没醉,是真的没醉,我清醒着呢,就是高兴,想聊天。”   “晚上陪你聊。”   收拾完碗筷,周鹤川陪他站在阳台透风,散散屋里的辣椒味,“哥,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笑得这么……”   他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笑得毫无负担。”   “我刚有笑?”   “有,全程在笑。”   姜一衍没再说话,周鹤川掏出烟往嘴里送,刚要点火,被姜一衍抽走打火机:“别在这抽,他不喜欢烟味。”   “啧,你这也太宠着他了。”   “应该的。”   四月后半个月店里发生一件大事。   林然一个人在仓库过夜,半夜煮泡面差点引起火灾,好在姜一衍提前装过火灾自动报警系统,火星刚起,在家睡觉的姜一衍手机响起警报声,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跟沈临桉两人一人开车一人打火警报警电话,同时通知江又东。   好在火势不大,林然还算冷静,抢在火势蔓延前用灭火器将火熄灭。   众人赶到只看见滚滚浓烟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然。   仓库门口全被纸箱堵满,江又东在门口嘶吼:“林然,你他妈给我出来!”   姜一衍检查其他地方有无火情,并打电话给消防队告之当前情况,没必要麻烦消防员时尽量不麻烦,沈临桉帮着江又东往门外搬纸箱。   “林然,你再不给我出来,我保证登录你的帐号,把你所有的装备全送人,你给我出来!”   “东哥你别急,林然福大命大,肯定没事。” 第76章 我也永远是你的支持者   林然躺在里面喘粗气,灭完火怕有残余火星,他一个人把靠近电插座附近的上百箱货一箱一箱搬到靠门边,这会儿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   姜一衍忙完跑过来,他们已将门口位置搬出能进人的缺口,江又东第一个钻进去,大喊着林然的名字。   沈临桉和姜一衍跟着进去,在一片狼藉中找到林然,江又东声音颤抖,奔过去将林然拖起来抱入怀中,“林然,林然你他妈给我睁眼,你想听什么我都说,不欺负你,不抢你游戏里的妹子,你给我起来。”   林然被他勒着直伸舌头,不过江又东看不见,此刻他正处于极度恐惧的情绪最中心。   林然的脑袋靠在江又东肩上,冲刚进来的沈临桉和姜一衍做鬼脸。   沈临桉刚要出声,姜一衍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出去。   江又东还在摇晃着林然,“林然,你不就是想听我说喜欢你吗?老子现在说,老子就是喜欢你,你他妈听见没!”   沈临桉偷偷蹲在纸箱后看热闹,拉都拉不走,没办法,姜一衍只好陪着他偷看。   林然猛推开他,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江又东没发烧吧?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很明显,江又东被吓到,他再次一把将林然拉回怀里,“你他妈吓死老子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喂,我是说,你刚刚说什么?”   江又东霸道地揽住他后脑勺,压着他吻上去,两人都不太好看,林然一身干粉,江又东脸上全是搬箱子时蹭的灰,吻毕,江又东第二次说:“我说,我喜欢你,这下听清楚了吗?”   “那种喜欢啊?你可别骗我,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车,没房,只有一屋子杂志和手办,哦,还有游戏帐号,我有三个帐号。”   “我他妈要你这些干什么,你这个人,好吃,好玩,还缺心眼,我骗你,骗你自己受气吗?就是你玩的游戏里,孙尚香和刘备、吕布和貂蝉、小乔和周瑜、曹操和蔡文姬、项羽和虞姬这些情侣角色一样,我和你,我喜欢你,懂吗?”   “啊。”   江又东气得不行,“啊,啊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知道的意思。”   沈临桉在纸箱后面差点憋成重伤,姜一衍拉着他,压低声音:“走吧,这里留给他们。”   江又东没辙,“算了,你没事就好。”   林然“嘿嘿”傻笑,“逗你的,我懂你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   “你想跟我搞对象,就像老大跟沈小桉一样,也不是不行,但要约法三章。”   江又东替他擦着脸上的干粉,“好,你说。”   “第一,我玩游戏你不准管我,第二,在一起不准天天骂我,第三,你得叫我老公。”   江又东心里直乐,这小笨蛋,还玩心眼,行啊,玩游戏不管,游戏里配对不行,不骂,可以打屁股,至于第三嘛,以后再议。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从仓库出来,林然嘴角直往天上咧,一撞到姜一衍,林然僵住,两眼一闭,直接装晕。   姜一衍踢他脚,“装死没用,说吧,仓库怎么回事?”   林然指着江又东,什么爱情,什么男朋友,什么对象,关键时候用来顶包最好使,“怪他,今晚他又骂我,不给我留饭,还说我除了他身边哪儿都去不了,我这才来睡仓库的,老大我实在太饿了,就煮个泡面,谁知道会起火……”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罚你,店里做了多少次消防演习,你白学了。”   “老大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去收拾仓库。”   “还有,消防手册默写五十遍,后天给我检查,另外,这月工资没收。”   林然低头,小声说:“应该的,我差点把店烧了,我知道错了。”   江又东跟着认错:“老大,我也有错,我不该骂他,他一直贪玩,又不是一天两天,我太心急了。”   作为大嫂,沈临桉总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好了好了,虚惊一场,人没事就行了,一起收拾仓库吧。”   差不多天亮才收拾妥当,沈临桉累得直捶腰,姜一衍笑着替他擦鼻子上的汗,“你比我这个老板还要卖力。”   “那不然呢,你的就是我的,你自己说的。”   “嗯,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自己的。”   姜一衍发现沈临桉最近背着他有了小秘密,还对他撒谎。   上周的一个下雨天,姜一衍打电话问他在忙什么,他说在公司给新员工培训。   姜一衍挂完电话出门,下雨惜拾不忙,想着去公司找沈临桉,刚出小区,陈星洲打来电话,问他:“哥,你跑东街来了?”   “嗯?没有。”   “那我刚刚见鬼了,我在执勤,看到你车在东街。”   “车是临桉在开。”   “嫂子啊,嫂子跑来东区干什么,这边又脏又乱。”   姜一衍不想他一直问,说:“过去做业务。”   那天晚上他再次问沈临桉,问他今天忙些什么,沈临桉还是说一天都在公司。   可他的鞋底尽是淤泥,家里到他公司这段路开车,基本没机会踩着淤泥,只有东街那边长年施工,随处可见坑洼淤泥。   但姜一衍没有揭穿他,帮他把鞋洗干净放一旁。   昨天,沈临桉大清早出门,跟他说出门做客户,姜一衍问他最近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去医院。   沈临桉愣愣地,说没有。   姜一衍担心他,总是有意无意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满大街找可以寻死的地方。   同样,昨晚又在他鞋底看见淤泥,昨天没下雨,市区不可能有淤泥,只能说明他又去了东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今早,姜一衍终于忍不住跟着他出门,甚至在想沈临桉会不会误入传销组织。   今天天气很好,他看着沈临桉出门,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根火腿喂小区停车场的一只流浪狗,不过小狗没吃,嗅嗅走开了,开车前他拿毛巾擦后视镜,擦完从他的工具包拿酒精棉擦拭,最后还哈了口气才满意的上车。   姜一衍提前一天租好车,跟在他后面完全没被发觉。   还是一样,他出小区往东边拐,一路跟着他到东区,看着他进一家鸽舍,那间鸽舍在东街开了十多年,以前还在警局的时候专门了解过,那是一处训练鸽子的营地,通讯鸽、竞翔比赛鸽都由营地负责训练。   姜一衍没跟进去,沈临桉有他的爱好他的私生活,只要不是违法违纪,不是传销诈骗,有点爱好无可厚非。   6月,姜一衍最不想面对的一个月。   6月9日父母忌日。   往年这一天他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待一整天,不接任何人电话,不吃不喝,直到那天的精力耗完。   今年不一样,沈临桉提前半个月提醒他6月9号上山祭拜。   6月1日起,家里每天会飞进两只白鸽,有时落在阳台栏杆,有时落在花枝,若是门没关,它们会飞进客厅,总是两只一起,待几分又飞走。   沈临桉有意无意的给姜一衍讲故事,说是逝去的亲人会以各种形态回来见他们最重要的人,常见的有蛇,蝴蝶,白鸽。   然后又小声说:最近家里总是来白鸽,不知道是我爸妈来看我,还是叔叔阿姨来看你。   说完又改,改成:应该不是吧,我爸妈会带我弟,应该飞来三只鸽子才对。   后面的话不用说,姜一衍自然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应该是叔叔阿姨回来看你了”。   姜一衍总是摸摸他的头顶,不接他的话。   9号一大早沈临桉出门买鲜花、白酒、鸡、鱼、肉,回家做好后强行打开书房门,催姜一衍出门。   今天天气不好,太阳被乌云遮住,沉重压抑。到公墓山下,沈临桉从背包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姜一衍:“这个,给你。”   是一个本子,一个外皮已破损,又被粘好的本子。   姜一衍手有些抖,那是父亲的本子,父亲喜欢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记上去,人情事故,送多少礼金收多少礼金,各种纪念日,统统记在本子上。   “你……”他想问沈临桉从哪找到的本子,自从父母出事后他再也没回过从前一家四口住过的老房子,姜惠跟他一样,也从没去过,偶尔陈星洲会过去看看。   姜惠是怕睹物思人,他是愧疚不敢去。   沈临桉知道他要问什么,“星洲带我去的,家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床单洗过晒过,沙发垫也洗过,门口的地毯实在太破了,换了一个颜色差不多的,你随时可以回家。”   姜一衍眼眶发热,翻开本子,父亲的笔迹厚重,上面记着他跟姐姐的出生日期、哪天会抬头、哪天会坐、会爬、会走路、上学全都记在本子上。   自姐姐外出上大学,后面几页记录的都是关于姜一衍的。   “今天儿子正式入伍,看着胸口戴着大红花的儿子,激动,又难受,舍不得。”   “收到部队寄回的‘优秀士兵’奖状,我跟老伴抢着看,老伴睡觉都舍不得放下,放在胸口睡,欣慰。”   “儿子退伍了,希望儿子能顺顺利利过完一生。”   “这小子,学他爷爷,跑去当警察,我跟他妈虽然担心,但还是尊重孩子选择。”   “姜一衍从‘优秀士兵’变成‘优秀警察’了,开心,更多的是担忧,最近他总受伤,每次都不说,孩子他妈心疼的直掉泪。”   “姜一衍今天追捕罪犯时又伤受了,他的爷爷也是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封信,父母写给他的信,一封他从未看过的信。   “亲爱的儿子,又一年除夕,我跟你妈准备了满满一冰箱你跟你姐姐喜欢吃的菜,你姐嫁人了,初二才回来,你跟去年一样值班,距离上一次见你已是三天前的事了,你值完班匆忙回来洗澡完衣服,接了通电话又匆忙赶出门,你妈特意给你包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带上,你妈妈追到门口举着包子站了很久,不过没关系,等你回家再给你包。”   “说不失落是假的,哪个父母不想阖家团圆,但是,作为你的父母,我们不怨你,我们只是担心你,每天一睁眼习惯性看报纸,看新闻,生怕看到关于警察受伤或牺牲的报道,每天都在祈祷国泰民安。”   “姜一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尊重你的职业,更因为你是一名人民警察而骄傲,这条路凶险困难,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怪你,我们永远是你的支持者,你永远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眼前一片模糊,沉闷的哽咽声在车厢响起,沈临桉靠过去抱着姜一衍,很轻地说:“姜一衍,我也永远是你的支持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散开,阳光照在大地,那辆车在山下停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感谢各位小仙女的陪伴。   前面出现的林槐的故事在另一篇,一个把双向暗恋玩成单向强制的故事,《不知所起》,CP1121854,求个收藏嘿,谢啦 第77章 完结   沈临桉陪他在车里坐着,从早上坐到中午,车内空调开着,沈临桉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终于,在他递第四瓶水给姜一衍时,他拉着沈临桉手,说:“我们上去吧。”   “好。”   沈临桉跟在姜一衍后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发出一条信息:“现在上去,可以准备了。”   这是姜一衍六年来头一次跪在父母墓碑前,每一年清明,忌日,七月半,他都会到公墓山让工作人员帮忙将鲜花送到父母墓碑前,这一次他亲手将鲜花放在墓前,很小声喊出心底喊过无数次的两个字:“爸,妈。”   突然,头顶飞过两只白鸽落在面前墓碑上,白鸽发出低低的“咕咕”声,沈临桉悄悄后退,将这里留给姜一衍一个人。   那对白鸽陪着姜一衍在墓碑前待了很久很久。   姜一衍还是没原谅自己,可他知道父母从来没怪他过,他学着释怀,爱他的人永远爱他,他爱的人还在等着他。   下山的路上,沈临桉偷偷给鸽舍老板转帐,附言:“多谢。”   姜一衍早在鸽子腿上看见指环,他假装不知情,听着沈临桉编的关于“爱”的故事。   那晚姜一衍一个人回老房子住,阳台重新种满绿植,厨房冰箱塞满食物,客厅放着水果和鲜花,好像一切都没变,父母出门遛弯,稍晚点会回来吃饭。   姜一衍望着墙上父母遗照,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他已经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人了。   这天沈临桉回家,一进门被吓一跳,满墙满屋都是气球,马奕荣马奕耀俩小屁孩一见他,“扑通”两声双双跪下,双手上托:“舅妈,生日快乐,红包拿来。”   沈临桉完全处于状况外,忙抱起他俩,“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来,准备红包,下次好不好?”   “行吧,信你。”   “红包虽然没有,不过呢,我包里有糖果,你们要吗?”   马奕荣老成在在,学着大人的语气:“我就不要了,吃什么糖,吃了蛀牙,给我弟吧,我弟还小。”   沈临桉憋着笑拉开背包拉链,满满一罐糖果露出来,马奕荣看着弟弟挑,忍不住问到:“舅妈,我觉得我也能拿几个吧,我不吃,拿来玩。”   “行,拿吧。”   陈星洲拈着一只鸡翅边吃边走过来,“哇,嫂子,你搞批发啊?这么多糖,也不怕糖尿病。”   话音未落,陈星洲屁股被人踢一脚,他表哥姜一衍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吃的,我胰岛功能好的很。”   “表哥,你这心偏到北极去了,整天为了你的沈小桉欺负我。”   沈临桉笑着抓一把糖给他:“没事,晚上我帮你讨回来。”   陈星洲哄着俩小屁去一边玩,沈临桉跟姜一衍去厨房:“衍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我都不过生日了。”   “我要是不知道你生日你才应该问我,谁说你不过,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哇,都是我爱吃的,怎么这么多菜。”   “还有客人没到。”   正说着门铃响起,沈临桉去开门,门口是姜惠和姜一衍的姨妈,干妈,沈临桉瞬间站直,手足无措,“阿姨好,姐姐好,快进来坐。”   姨妈干妈相识一笑,各自掏出红包给他:“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没准备礼物,这是给你的,讨个吉利,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沈临桉不敢接,姜惠帮着他接过,然后塞给他:“哎呀,拿着吧,特意准备给你的,你不要她们要伤心了。”   沈临桉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姜惠:“傻啊你,谢谢姨妈和干妈。”   沈临桉红着脸,小声:“谢谢姨妈,谢谢干妈”   两位老人笑着一直打量他:“乖。”   又过几分钟,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林然江又东和林小柯他们,该来的都来了,周鹤川告诉沈临桉,姜一衍这套房子还是头一次聚齐这么多人,当初新屋入伙都没请人来暖房,这次赶着他生日把人都凑齐了。   吃完饭后客人们离开,家里只剩沈临桉和姜一衍两人,沈临桉拆着他们送的礼物,有茶杯,有餐具,还有玩偶,拆到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沈临桉嘀咕:“玩偶肯定是小柯送的,这个箱子是什么,这么大。”   拆开,是全套情趣用品,长形的,圆形的,椭圆的,要不是有说明书,沈临桉压根儿不知道它们该往哪儿用,底下还有水手服、厨娘服。   姜一衍过来沈临桉赶紧盖上盖子,姜一衍好奇:“这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没什么没什么,以后再看。”   “好,你说不能看就不能看,带你去看礼物。”   “我就知道你有礼物给我。”   姜一衍让沈临桉闭上眼将他带到原先放杂物房,“睁眼。”   屋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叠得高高的,姜一衍从门拿取过一束鲜花,“生日快乐,今天一直没说,我祝你生日快乐,无忧无虑,永远站在我身后。”   沈临桉有点想哭,接过花,声音闷闷的,“怎么这么多礼物。”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拆一个,刚好到明年你的生日能拆完,到明年我再给你准备一屋子,你能拆到后年,每天都有新的期待。”   沈临桉懂这份礼物的意义,让他每天有期待,每天都有惊喜。   他感动到冲上去抱住姜一衍:“我觉得我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到你。”   “是你值得。”   当然,沈临桉抱出黑色盒子,穿着厨娘服躲在被子里给了姜一衍一个惊喜,那些长形的,圆形的,椭圆的玩意儿全在他身上展示了一遍它们该有的用途。   做到最后沈临桉只喊口渴,嚷着想喝酒,被姜一衍拒绝,姜一衍哄着他喝牛奶,告诉他,刚刚有了新的调酒灵感,下次调给他喝。   七夕,惜拾推出新品尝鲜活动,店门贴着大大的广告宣传纸:“新品尝鲜活动,报老板名字打九折,报老板娘名字打八折,哄得老板娘开心免单!”   沈临桉早早到场,林然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沈临桉、沈临桉,报这个名字打八折,先到先得!”   江又东摇头,拿过笔在广告纸下加上一行字,老板娘姓名:沈临桉。   沈临桉怕羞,不敢站门口,跑进吧台,“姜老板,今天有什么酒?”   “你想喝什么有什么?”   “我想喝你前天晚上得到灵感的那款酒。”说这话时沈临桉脸微微发热。   前天晚上沈临桉穿着姜老板的调酒服坐在他身上,手里还端着杯姜老板替他专门研制的睡前酒。土垚土   最后,酒洒出一大半,另一小半从两人贴在一起的唇间淌出,沈临桉没骨头似的靠在姜一衍肩是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着,声音也跟着上下起伏:“姜老板,你闻闻,我衣服上有没有酒味?”   “你全身都是酒味。”   “那你得赔我一杯。”   姜一衍说:“刚刚想到一种新酒,过几天调给你试试。”   姜一衍秒懂,不动声色地招呼沈临桉进吧台,“忙完这一阵给你调。”   陈星洲值完勤带着同事一起进来,敲击吧台台面,向同事介绍:“姜一衍,我表哥,这家店的老板,这位偷吃草莓的是这家店老板的老板,想打折跟他说。”   同事笑着叫沈临桉老板娘,“叫老板娘打八折,再加多一句老板老板娘百年好合是不是打骨折?”   沈临桉听的心花怒放,豪气一挥手:“行,你说几折就几折。”   同事故意起哄,吹口哨,“大家听到了吧,老板娘说了,今晚全场酒水打骨折,骨折,什么概念,相当于全免!”   沈临桉这才反应过,小声问姜一衍:“嘴快了,今晚会亏吧?”   “没事,图个开心。”   一旁的老客户听见跟着起哄:“老板,是不是啊,发个话,全免的话我可放开了喝了啊!”   姜一衍说:“老板娘说了算。”   沈临桉笑道:“行,今晚全场酒水免单,大家开心就好。”   一轮水单处理完,姜一衍拿出酒杯,放入事先冻好的玫瑰花冰块,一朵一朵鲜红的玫瑰在心形的冰块中绽放着,再取三段式雪克摇酒壶,依次加入粉红金酒40毫升,玫瑰糖浆15毫升,少许柠檬汁,冰块,使劲摇晃雪克壶,最后将摇好的酒倒入先前的玫瑰冰中,再后加入砸碎的樱桃一枚,一杯泛着温柔的玫瑰花酒完成,姜老板将酒推到沈临桉面前:“老板娘,你的酒。”   沈临桉轻轻晃动,浅浅抿一小口,入口柔滑如丝,甜夹着酸,水果香味和酒融合得天衣无缝,“嗯!好喝,酸酸甜甜,酒味浓,但尝不出辛辣,我能再要一杯吗?”   “今天我在这里,你想喝多少都行,醉了往我身上靠,我会接住你。”   连喝三杯的沈临桉用着微醺的迷离眼看着姜一衍,“姜老板,这杯酒叫什么啊?”   “偏爱,”姜一衍说,“独属你的‘偏爱’。”   给你的所有都是偏爱。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谢谢各位,祝大家心有所想,想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