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1一回》作者:木林森   简介:   我不该自1为是 绿茶攻X纯情受   先婚后爱AB文   狗血替身文   阮北川第一次去酒吧419,看上个禁欲帅气的服务员酷哥,到了酒店,裤子一脱,阮北川瞳孔地震,没出息地跑了   以为是永别,开学后酷哥摇身一变,成了他室友   阮北川:救命!   没想到酷哥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可怜,罚款扣工资,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因此在得知酷哥身世凄惨,直男变牛郎,竟要卖肾筹钱后,阮北川坐不住了   本着拯救失足少年的崇高信念,他决定对酷哥进行走心不走肾的纯洁同学情包养资助   “这饭卡硌手,拿去刷。”   “这衣服太大,拿去穿。”   “这钱烫手,拿去花。”   直到某天,酷哥的父母以赞助人的身份受邀参加学校颁奖典礼,作为获奖者之一的阮北川顿觉晴天霹雳   “操你大爷,狗比直男,还钱!”   典礼结束,他气势汹汹冲去找人算账,直男本人却把他怼在墙上,低声道:“我错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搓衣板?”   “跪完可以追你么?”   心机绿茶X纯情怂包   —   最初   阮北川(//∇//):别怕!   纪峋^_^:嗯嗯嗯   后来   纪峋^₃^:还敢自1为是么?   阮北川Ծ‸Ծ:闭嘴!让老子1一回!   五分钟后   阮北川ToT:我错了!我不该自1为是!   ========================= 第1章 猛男   [长佩文学独家首发,禁止转载搬运,已委托专业法律机构处理盗文事宜!侵权必究!]   江市大学城最热闹的酒吧,陈桥窝在角落的卡座,举着副望远镜鬼鬼祟祟地四处乱瞟。   正大光明地偷窥就算了,嘴里还要神神叨叨地瞎嘀咕,“太瘦”、“耳朵小没福气”、“绿毛不吉利”。   阮北川看不惯陈桥的二逼样,哐地撂下只剩半杯的威士忌,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皇帝选妃。”   陈桥皇帝不急太监急,不乐意道:“那不行!我川殿下的第一次,不能随便!再说我得完成咱们419小分队交给我的光荣使命!”   说完,他又举起望远镜,一丝不苟地替阮北川“选妃”,敬业程度堪比某宝顶配的360家用摄像头,还是可移动版。   “你特么还好意思提?”阮北川一脚踹上陈桥的椅子,“要不是你暗箱操作,老子能跟你来这儿?”   陈桥心虚地瞄他一眼,不敢吱声。   上周是阮北川的十八岁生日,陈桥做东吆喝着十来个初中就一块儿玩的朋友包了个包厢给他庆生。   对此,阮北川本人十分满意,连吹两瓶啤酒,并与好兄弟陈桥激情献唱一曲周华健的《朋友》。   在“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感天动地背景音中,陈桥拿出了一个自制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盒,贱笑着怼到阮北川面前。   作为当晚的主角,阮北川第一个就光荣中枪,在大伙的起哄声中,选了大冒险。   陈桥当时就不怀好意地冲阮北川贱笑,三秒后,只见游戏盒里掏出来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与陌生人419。   阮北川脸都绿了,陈桥还在旁边吹口哨:“我川哥不愧是天选欧皇,唯一一张SSR都能被你抽中!牛逼大发了!”   旁边一群看人闹不嫌事大的屁民们迅速配合地尖叫起哄,碍于面子,阮北川咬牙答应了。   然而直到今天上午,他才知道陈桥这坑货递给他的游戏盒动过手脚,里头的纸条只有三个选项——419、热吻和裸奔。   想起这些破事,阮北川就觉得牙疼,回头剜一眼陈桥。   但他从不食言,既然答应的事,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而且不就是和陌生人419一晚吗?有什么难的。   阮北川一口干完杯里的威士忌,劈手扔了陈桥手里的望远镜,外套一脱,单穿一件白T往中间的舞池走去。   “去哪?”陈桥连忙拉住他,“别走啊,群里那么多人等着我报喜呢!”   阮北川回头瞪他:“你报一个试试?”   陈桥装傻充愣,眼珠子滴溜溜转,决定祭出必杀技。   他迅速摆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高声道:“不会吧不会吧?我们日天日地的川哥该不会怂了吧?”   他小学就跟阮北川在一起玩,十来年的友谊,早将阮北川那点脾气摸透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激将法。   果然,怂字一出,阮北川立刻炸成炮仗:“说谁怂?陈桥我告诉你,我阮北川的字典里就没有怂字!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猛1!”   “松手!你爹我自己上!靠你那破玩意儿得磨蹭到什么时候。”   陈桥乐了:“儿子我静候爸爸佳音!”   ——   舞池里乌烟瘴气,炫目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叫阮北川有些反胃。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艰难地在人堆中行走,宛如夹缝中生存。   好不容易挤出来,扭头一看,陈桥跟个地主家的监工似的,站在边上冲他挤眉弄眼,阮北川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没撅过去。   他恨恨地瞪着陈桥磨牙,陈桥反倒笑得像朵娇花,甚至得瑟地朝他挥了挥手,若不是阮北川眼神太凶,估计得蹦起来大喊一声爸爸加油。   “......”不跟傻逼计较。   阮北川转身,走向舞池对面的调酒区。   调酒区人也不少,一眼扫过去,看着顺眼的却几乎没有。他啧了声,刚想换区,舞池里的旋转球灯就从眼前一晃而过,照亮了吧台川侧的阴影区域。   阮北川眯了眯眼,注意到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姿懒散,没骨头似的靠墙站着,在昏暗的灯光里轮廓黯淡,却存在感十足。   他上身穿一件浅色短袖,外头套着酒吧服务生的深蓝色马甲,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工装裤。   简单清爽的打扮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像是一股清流,阮北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看出了意外收获。   来之前,陈桥告诉他这酒吧与周围的其他酒吧不太一样,里面的服务生有不少在做那种交易。   而他们与普通服务生的区别,就是外面那件马甲的颜色,普通服务生一律穿黑色,他们穿深蓝色。   而这位清流的马甲正是深蓝色,胸前的卡牌标着数字46。   阮北川思忖两秒,抬腿朝男生走去。走近后,他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这人眉眼生得浓烈,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嘴唇窄薄,眉尾有一颗黑色小痣,怪好看的。   只是神色冷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而且比他高一个头。   阮北川敦地刹住脚步,不过想到陈桥那张幸灾乐祸的欠揍脸,他横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酒吧里人来人往,好些蓝马甲身边都有人围着搭讪,唯独男生周围冷冷清清。   俗话说嗓门大壮胆,于是阮北川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兄弟!”   那人撩起眼皮,黑沉的眸子朝他瞥了过来。   视线相对,阮北川心尖一跳,有点怵,音调不由得降下去,活像憋了个响屁放不出来,声音细若蚊呐:“你、你那......什么一次多少钱啊?”   闻言,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挑起眉梢,显出点兴趣来,就这么懒洋洋地瞧着他。   阮北川莫名臊得慌,担心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道:“今晚你约人没?我能......跟你那什么吗?”   一秒、两秒......   酒吧依旧人声喧嚣,但这方小小的角落却是死寂的沉默。   阮北川也沉默了。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打量中带点莫名其妙的兴味,就像在看个什么奇怪又可爱的玩意儿,让他没由来地生出点羞恼。   阮北川不自然地揪揪耳朵,飞快撇开视线。   余光里,陈桥正举着手机偷拍,行为举止间透露出来的猥琐气息犹如电影里的变态偷窥狂。   阮北川恨得牙痒痒,向陈桥飞过去几记眼刀,只想速战速决。他捏紧口袋里的银行卡,咬牙振声道:“我可以付双倍。”   “五倍也行。”   气氛安静到尴尬。   操,他好像那个饥|渴|难|耐的变态。   阮北川僵着脸背过身去,简直羞愤欲死,全然没意识到对方正直勾勾盯着他烧得通红的耳廓。   他暴躁地踹了下墙,心说再等五秒,五秒后这人再不出声,他就走人。   刚数了个“5”,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又低又磁,带着一点缱绻的懒意,刚睡醒似的勾人。   “那什么是什么?”   勾得阮北川耳根酥麻,但不妨碍他无语。他慢吞吞地转过身,眼神四处乱飘,“就是去酒店......干该干的事......”   纪峋扬眉,慢条斯理道:“什么叫该干的事?”   你特么不比我懂?阮北川心里吐槽,嘴上反问:“你干这行的不知道?”   纪峋弯唇:“刚入职,不太懂呢。”   “......”   阮北川捏紧拳头,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憋了半晌,他自暴自弃地偏开脸,哼哼唧唧地说:“就是......滚床单......”   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夹在闹哄哄的音乐里,显得特别可怜。   纪峋低笑一声,眸光擦过阮北川愈发透红的耳根,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样。”   “没主,五十一晚,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干么?”   “.......也行。”   是公道,就是公道过头了,还不如这酒吧的一瓶洋酒,难道这人隐疾缠身?   出于对身体健康的考虑,阮北川梗着脖子看向别处,选择旁敲侧击:“你收费太公道了。”   纪峋意外地挑了挑眉,几秒后明白过来,“我没病,体检报告要发你么?”   “.......”倒也不用。   心思被看穿,阮北川不太自然地哦了一声,嘴硬道:“没说你有病。”   “嗯。”纪峋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淡淡道:“便宜......是因为接不到客。”   这话听来有几分不确定,像是随口编造的胡话,但阮北川一心只想着话里的意思,压根没注意。   这人的长相身材可以算头牌,放眼整个酒吧,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说接不到客,诓谁呢。   见阮北川满脸“我不信”的表情,纪峋煞有介事地抬起手,指着舞池对面十分钟前刚被他拒绝的红头发男人说:“那红头发,说我丑。”   阮北川顺着方向看过去,据说嫌弃头牌丑的红头发男人正在跳甩头舞, 从疯狂晃动的幻影里依稀能看出来是个长得尖嘴猴腮的歪瓜裂枣。   “......”丑人多作怪。   阮北川很自然地联想到陈桥跟他吵架的时候骂他丑比的事,于是再看纪峋时,不自觉多了几分怜爱。   “他放屁,你不丑,哥出十倍包你。”   纪峋勾了勾唇:“嗯,谢谢哥。”   准备离开时,纪峋说要先去交班,阮北川表示理解,约定在门口见。   附近都是酒店,骗钱坑人的黑店也不少,阮北川边走边掏出手机,打算查一查哪家口碑最好,防止踩雷。   解锁后,屏幕上跳出一堆讨论组消息,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一看,果然——   [门前大桥下]:【分享视频】   [门前大桥下]:我惊了,阿川居然是个重口味!!!他、竟、然、喜、欢、猛、男!!!!   阮北川皱眉,回想下男生的体型,心说可拉倒吧,细胳膊细腿的,他能干十个。   往下十来条全都是陈桥的垃圾话。   [门前大桥下]:家人们,压个注,我赌阿川屁股开花,同意的扣1。现在让我们为他点播一首好运来!   [门前大桥下]:分享歌曲“好运来”   底下一溜的好运加一,唯二两个发“我相信川哥实力”的人还被陈桥移出了讨论组。   阮北川:“......”   他黑着脸,按住语音键就开始骂人:“放你妈的狗屁!陈桥你等着,我今晚要是屁股开花,明天就让你生吃脑花,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猛1。”   放完狠话,他点开陈桥的聊天框,警告道:“你他妈再作妖,那手办也别要了,我让我哥直接扔垃圾桶。”   陈桥秒回:爹!!!我错了!这就闭麦!   这声爹叫得阮北川通体舒坦,当即关了对话框点开某团APP挑酒店。   三分钟后,他选中一家好评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情/趣酒店,刚要点进去细看,头顶的光就暗了一瞬,一片阴影罩下来。   阮北川偏头看过去,男生双手插兜,站姿散漫,嘴里嚼着口香糖,表情比跟他在酒吧讲话时要冷淡一些,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清俊疏离,没由来地有几分厌世感。   阮北川有一瞬的晃神,还没说话,就听纪峋淡淡道:“走?”   “马上。”他收回视线,想了想,把手机递到纪峋眼前,询问意见:“这家行么?”   纪峋扫了一眼,“嗯。”   酒店就在酒吧往前两百米的地方,步行两分钟就到。此时已是深夜,大厅里几乎没人,办理完入住,两人搭电梯上楼。   嘀哩哩一声,1440的房门应声弹开,阮北川率先进去,摁开灯,被屋里的布置吓了一跳。   粉色的床单、粉色的纱帐、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墙壁,还有……粉色的马桶。   这就是高分推荐里所谓的“氛围暧昧、兴趣高涨、体验绝妙”的高口碑酒店???   阮北川想骂娘,臭着脸把外套往床上随便一扔,想让这人先去洗澡,扭头却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卫生间......里的粉色马桶。   阮北川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猛男喜欢粉红马桶?   “卫生间的玻璃。”觉察到视线,纪峋扭头看向他,“是透明的。”   阮北川:“所以?”   “暴露隐私。”   “......”你干这行的怕这个?   行吧,纯情男孩。   阮北川:“我不看你。”   纪峋挑了挑眉,没接话。   阮北川没在意,扔下一句“你先洗”,就走去阳台抽烟,刚抽了两口,嗡地一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门前大桥下]:脱衣服没?现在是啥进度?   [门前大桥下]:猛男滋味咋样?爽不爽?   [门前大桥下]:这么久不回消息......你该不会没干过猛男含恨做0了吧?害,做0也没什么不好,躺着爽,想开点。   阮北川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敲下三个字。   [川A]:滚、你、妈   眼不见心不烦,他把陈桥拖进黑名单,盯着屏幕上的“猛男”二字,陷入了沉思。   不就比他高点,到底哪里猛?   一根烟抽完,阮北川锁了手机,推门进去。   引人遐想的水流声自卫生间里传来,玻璃材质特殊,腾起的热气毫不影响里面的人被外面看光。   阮北川垂着眼没往里看,趴在床上,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行字——   “第一次当1,怎么让对方舒服?”   正看着,一抬眼,卫生间里背对他的纪峋忽然转过了身。   他轻啧一声,挪动身子换个方向趴,三秒后,没忍住偏头悄悄瞥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了纪峋发育得过分优秀的小兄弟。   阮北川瞬间裂开。   我操。   这他妈真是个猛男。 第2章 做1得加钱   阮北川抖着手一骨碌爬起来,停顿一秒,缓缓低下头。   半晌,绷着脸憋出一个“操”字。   虽然他哥夫方丛夏说过,真正的猛1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可这他妈也太惨淡了。   一个1的看家本领比0小,谁特么敢上?   反正他不敢。   犹豫两秒,他僵硬地偏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屁股。   妈的,绝对不行!   浴室的水声恰好在这时停了下来,片刻后,纪峋推开门,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他发梢还在滴水,几缕湿发黏在额角,浸过水的眉眼越发好看,没系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露出一小片紧实白皙的胸肌,如果忽略高挑的身材,简直漂亮得......像个0。   阮北川心情复杂地撇开眼,很难将猛1这种词扣在他头上。   猛1就该是他这样的,皮糙肉厚好干活,你特么一个细皮肉嫩的漂亮小0就该躺着爽。   纠结许久,阮北川做足心里建设,向纪峋投去深深一瞥,“我问你。”   纪峋撩眼朝他看过来,“说。”   “你上还是下?”   纪峋擦头动作一顿,“你呢?”   阮北川:“我当然在上。”   纪峋没说话。   阮北川心里一咯噔,狠狠皱眉,“我们撞号了?”   纪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低下眼瞥他,悠悠道:“哥哥看我像下面那个?”   “嗯。”阮北川心虚地别开脸,耳朵莫名有点痒。   这人没事叫什么哥哥,怪不好意思的。   纪峋意味不明地啧了声,好半晌才说:“行。”   阮北川:“!”   我给的太多了?   但是一个拥有出色看家本领的1,因为区区五百块下海当0,怎么看都像另外的价钱。   阮北川狐疑地盯着纪峋,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点破绽来。   纪峋瞥他一眼,擦了擦头发,淡定道:“做1太累,得加钱。”   “......”   阮北川拿上浴袍进了卫生间。   考虑到那块正对大床的特殊材质的透明玻璃,他没有马上脱衣服,而是蹲在粉色马桶旁,拿出手机继续浏览刚才没看完的经验帖。   这帖子内容详实,不仅详细介绍了各种体|位和小玩具的操作方法及利弊,而且深入剖析了一个1的心路历程和体验,非常值得广大零基础的猛1学习背诵。   阮北川反复品读,直到将动作要领记住,关闭网页洗澡。   关闭之前,他习惯性地往下划了划,帖子的高赞评论就露了出来,底下某条加粗的评论,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着学习精神,他点了进去。   沉痛悼念我逝去的菊花:【就是说如果你们的猛男哥哥说他可以为爱做0,千万别信!别问我为什么......好吧,其实是因为上了床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各位1们,劝你三思!警惕晚菊不保!!!!】   我操?   阮北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着脖子转过身,看了眼浴室外面的纪峋——   猛男、做0、干不过。   这特么不就是他手里的剧本?!   而且他身边的猛男哥哥,看起来比猛男他三舅姥爷的亲外甥还要生猛。   阮北川手一抖,手机咚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间裂开,砸出两条歪斜扭曲的裂痕。   他精神恍惚地捡起手机,精神恍惚地站起来,精神恍惚地打开门走出去,又精神恍惚地和浴室外的祖传猛男对上视线。   空气在这一秒凝滞。   阮北川屁股一凉,整个人都炸起来,条件反射地夺门而出。   这惨淡的人生,谁想面对谁去!   他溜得飞快,等反应过来,已经跑到了一楼。   此时接近深夜一点,大厅里静悄悄的,前台小哥正在外放恐怖电影,女主角骇人的尖叫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惊悚刺耳。   阮北川呆在原地,自己这是一口气跑了十四层楼?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绿光幽幽的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酒店的塑料拖鞋,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木着脸静默两秒,阮北川摸摸口袋,拖着步子向前台走去。   电影播到高潮,小哥看得聚精会神,冷不丁被一个黑影罩住,吓得一嗓子嚎了出来。   “我草!大半夜的谁他妈......”看清来人,小哥瞬间收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您有什么需要,下次打电话就好,不用亲自过来一趟。”   阮北川掏出钱包,“啪”地把一叠厚厚的粉钞拍在桌上,“这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1440的顾客,就说是我对不起他,这是封口费和精神损失费。”   前台小哥:“???”   但他来不及说话,就见这位奇怪的顾客迅速揣好钱包,蒙着脸走出大厅,坐上门口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小哥看着桌上的粉钞,不太理解这些gay的诡计多端的小花招。   另一边。   纪峋维持着擦头的动作,黑沉的眸子静静落在门外某处。良久,他敛眸,很轻地笑了声,拿起五分钟前就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大学同学许三图就大着舌头地冲他嚷:“靠,你终于接电话了,快来救我狗命!刘鹏这逼想灌死我!啊对,我弟回来了,说谢谢你今晚帮他顶班,要请你吃饭。”   纪峋:“没空。”   许三图:“靠,你好绝情!我要跟你绝交!”   “挂了。”   房间恢复安静,纪峋垂眸,盯着被主人遗落在床尾的牛仔外套,挑了挑唇。   ——   阮北川在江市大学附近的酒店睡了一夜,快中午时被陈桥的电话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扬起脑袋,伸手够过手机,闭着眼睛就骂:“大清早的打你爹电话找抽啊?”   “快中午了,还睡呢?”陈桥说到一半,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在手机那头装模作样地捂住嘴巴,小声说:“草,我给忘了,没打扰你们吧?”   “滚。”阮北川把脸埋进枕头。   陈桥啧一声,“脾气这么大啊,听你这语气,是猛男把你榨干了?还是你当1不成反被||操?”   “操你大爷,老子是猛1。”   陈桥一句话,让阮北川顿时睡意全无,他坐起来,趴在床上,对电话那头的陈桥说:“想听细节么?你爹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儿子洗耳恭听!”   阮北川捞起枕头抱在怀里,懒洋洋地道:“细节就是猛男翻来覆去叫了一晚上,说我特牛逼,把他干得死去活来,下次还约。”   陈桥震惊:“真的假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爱信不信。”阮北川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你要想试,兄弟我今晚免费让你爽爽?”   陈桥呸了一声,“滚!兔子不吃窝边草知不知道啊!”   打完嘴炮,陈桥正经道:“你现在在哪儿?还跟那猛男睡一起呢?”   阮北川:“怎么?想你爹了?”   陈桥:“说正经的,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开学啊?咱得赶紧去注册报道,我加的那几个新生群,好多人都报完道了。”   他这么一说,阮北川才想起来,今天的确是江大2023级新生开学的日子。他和陈桥嫌开学晚,提前一周就跑来江市熟悉环境。   阮北川又打了个哈欠,“急什么。”   陈桥:“.......”   “那我自己去了,您老慢慢来。”说完就要撂电话。   “你敢!”阮北川翻身下床,“等我五分钟。”   挂断电话,陈桥发来一个共享位置,是距离他一千米远的某家奶茶店,阮北川扫了一眼,迅速穿衣服洗漱。   二十分钟后,他打车去约定地点与陈桥汇合。   陈桥坐在奶茶店外面的椅子上,脚边放着两只大号行李箱,见阮北川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奶茶挥手示意。   “总算来了。”陈桥抱怨,“你那行李箱都装了什么破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没给我累死。”   阮北川拉开椅子坐下,“谢了,等会儿请你吃饭。”   “行,但是爸爸您真不打算仔细讲讲猛男的滋味吗?”陈桥眼睛直勾勾盯着阮北川,满脸期待。   阮北川:“.......”就知道没憋好屁。   他递过去一个冷飕飕的眼神,凉声道:“还记得爸爸昨天早上说的话么?想不起来爸爸帮你回忆回忆。我说等这事儿结束,你爹我一定让你吃一顿棍子炒肉,想起来没?”   陈桥身子一僵,头一次在他兄弟身上感受到父爱如山的份量,“爸爸,我喝完了,我们走吧。”   ——   从出租车上下来,阮北川和陈桥拉着行李箱走进江大的校门,在志愿者学姐的引导下搭乘学校提供的观光车一同前往艺术学院报道。   注册完,两人又去宿舍办入住。宿管阿姨一边登记信息,一边让他们填表。   江大的宿舍是三人间,他俩都是艺术学院的,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阮北川抬头看了眼308的住宿成员,发现除了他和陈桥之外,还有一个经管学院22级的学长,叫纪峋。   “可以了。”宿管登记完信息,递过来两把钥匙,“钥匙拿好。”   陈桥接住,“好嘞,谢谢阿姨。”   两人拎着行李上楼,308大门紧闭,阮北川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刚碰上锁眼,只听嘎吱一声,门就从里面开了。   他昨晚鸽掉的猛男,一身黑色运动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困倦地耷拉着眼皮,似乎正要出门。   阮北川呼吸一窒。   下一秒,没睡醒的猛男就掀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   阮北川呆若木鸡。   阮北川瞳孔地震。   阮北川选择死亡。 第3章 痔疮膏   那个瞬间,阮北川连下辈子在哪家医院出生都想好了。   他第一反应是想跑,最好连人带行李一起跑到外太空飘荡个七八十年直接寿终正寝,但他没那个本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那狼心狗肺的傻比儿子陈桥还特么杵在这儿,当爹的不能自个儿给自个儿下面子。   所以他挺直腰杆,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儿,承受纪峋的死亡凝视。   纪峋五官锋利硬朗,眉眼天生自带冷感,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皮看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倒是跟他“陡峭”的名字很搭。   阮北川比纪峋矮一个头,没胆子抬头挺胸跟人对视,只敢怂了吧唧地瞅着纪峋的喉结放冷气。   而站他身后的陈桥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门口这位又高又帅的高冷酷哥有点眼熟。   同时,他觉得他兄弟好像得了帕金森,攥着拉杆的手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兄弟和这位疑似舍友的冷脸酷哥要在宿舍门口干瞪眼。   但出于对兄弟的人道主义关怀,陈桥选择先关爱兄弟,“兄弟,好端端的突然抖得这么厉害,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就见阮北川刷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冷冷道:“老子没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桥:“......”   教育完儿子,阮北川回过头,却发现原本只盯着他脸的纪峋,眸光往下,突然瞥向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只见纪峋翘起唇角,笑出了声。   阮北川心如死灰,平静地看着陈桥,“想好埋哪儿了吗?”   “?”陈桥惊了,“不是,我今天没惹你吧?”   阮北川刚想说“你心里没点B数”,就听见门里的纪峋忽然“嗯”了声,抬手扶正右耳的蓝牙耳机,淡淡道:“你有事。”   已经点好菜就等人来的许三图一愣:“啊?我没事——”   “行。”纪峋打断他,“改天。”   许三图:“。”   挂断电话,纪峋扯下耳机,懒洋洋地倚在门板上,唇边卷了点笑,“学弟?”   这话像在问外头的两人,但他眼睛只盯着阮北川一个。   漆黑的眸子冷冷淡淡地瞥过来,配上那声皮笑肉不笑的“学弟”,简直就是阎王他妈给阎王开门阎王到家了,以至于让阮北川产生了类似“明年坟头青草两米高”的幻觉。   进这道门,跟让他去刑场送死没什么区别。   阮北川绷着脸,不着痕迹地拉着行李箱往后挪了两步,对陈桥疯狂使眼色。   但医学劣迹陈桥突发失明,并优秀地展现出一个哑巴对说话的渴望:“你冲我眨眼睛干吗?”   阮北川绝望了,满脸写着“让我死”,麻木地吐出三个字:“我有病。”   “那确实。”陈桥只当他在开玩笑,说完就好奇地打量着纪峋,“你是......学长?”   “嗯。”   “喔,学长好。”陈桥边说边笑嘻嘻地拉起行李箱要进门,但行李箱纹丝不动。   ?   他卯着劲用力拽了一下。   行李箱反而倒滑一寸。   ??   陈桥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只见他兄弟死死拽着他的拉杆,脚卡进轮子底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狰狞。   陈桥:“???”   正打算出声询问,门里的纪峋就支起身子,瞥了眼夹在两人中间的行李箱,懒声道:“拎不动?”   这话落下的瞬间,陈桥发现卡在他行李箱底下的脚和死拽他拉杆的手,都风驰电掣般收了回去。   就好像猫和老鼠里头的汤姆猫看见了恶霸犬老冬瓜。   头一次见识这场面,陈桥稀奇得不行,准备收拾完东西之后就跟阮北川打探情况。   他乐颠颠地拎着行李箱进门,刚进去就被高级舒适的宿舍环境迷了眼,扔下行李箱四处瞎转悠,也就没觉察到门口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当然,这压抑只针对阮北川一个人。   陈桥这个挡箭牌一走,他和纪峋之间就少了道阻隔,纪峋如杀人无形的目光直直钉在他脸上,杀气扑面而来。   进去吧,他不敢,不进去又显得太奇怪,况且才开学第一天,宿管阿姨必不可能同意他换宿舍。   就很绝望。   阮北川觉得从这儿跳下去或许是他今生最好的归宿。   他正想是屁股先着地还是脑袋先着地,阎王就朝他走了过来。   阮北川顿时心跳如擂,死抠着行李箱,僵硬得仿佛一具死了三十年的干尸。   如果阎王打人,他就当场自裁谢罪。   “这位学弟,”阎王在他身前站定,稍稍弯腰与他平视,眉梢轻扬,慢条斯理地道:“你也拎不动?要帮忙么?”   挺善意的提问,语气闲闲散散的,既没提昨晚的事,也没让他自裁,但就很像笑里藏刀。   阮北川打了个寒颤,挺了挺背,镇定道:“不、不用了。”   半晌没声,阮北川没勇气抬头看人,木着脸和对方的喉结大眼瞪小眼,严格遵守敌不动我不动原则。   这人是在思考揍哪儿更疼?还是想直接杀人泄愤?几秒钟的功夫,阮北川脑中飘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下一刻,他眼前的喉结忽然很轻地滑了一下,像是发痒一般,随即头顶上方就飘下来一声懒懒的“噢”。   阎王两手插兜,嘴角微微勾着,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似笑非笑道:“那怎么不进去?”   “......”怕你杀人泄愤。   一分钟后,阮北川视死如归地拉起行李箱,顶着某位阎王杀人无形的目光,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   陈桥刚考察完宿舍环境,见阮北川终于进来了,忍不住分享:“环境相当不错,那卫生间忒大了,还是干湿分离的,我寻思装个浴缸不是问题。”   说完他又开始跟纪峋自我介绍,“学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桥,港珠澳大桥的桥,是艺术学院的。”   “纪峋,嶙峋的峋。”纪峋说,“经管学院。”   他撩起眼皮,瞥向自打进门以来一直臊眉耷眼地贴着墙根站的阮北川,漫不经心道:“你呢?”   阮北川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大孝子陈桥就替他答了:“他是我发小,叫阮北川,也是艺术学院的。”   说着陈桥突然惊奇地啊了一声:“我发现你俩的名字,凑一块儿刚好是悬崖峭壁,真有缘啊!”   “.......”这缘分给你要不要?   纪峋懒洋洋地笑了声,眸光一转,轻飘飘地扫了眼墙角的阮北川,悠悠道:“是有缘。”   阮北川麻木地闭上眼睛。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让不做人的逆子陪葬属于替天行道。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陈桥磨牙,决定等儿下楼就挑个没人的地儿叫他一击毙命。   正盘算怎样刀人快狠准,又见陈桥拉着行李箱往靠门的床位走来。   江大的宿舍配置是上床下桌,三张床并列连在一块靠墙放,从外往里依次是一二三号床,纪峋占了最里头的三号床,剩下中间的二号床和靠门的一号床。   也就是说,如果陈桥睡门口,那他就得跟阎王“同床异枕”。   相当于亲自给阎王送命。   操。   阮北川连忙抄起背上的书包向陈桥砸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一号床的桌子,一副此地由我开的拽样,“这床归我,你睡中间。”   陈桥一脸懵逼地抱着书包,不理解他兄弟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睡中间就睡中间。”陈桥很无语,“一张床而已,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你老婆呢。”   可太至于了。阮北川心说,他瞟了眼陈桥,示意对方把书包扔给自己,“少废话,书包给我。”   “草。”陈桥没好气地把书包甩过去,“你吃枪药了?这狗脾气以后谁能看得上你。”   听见这话,阮北川下意识用余光瞟过去,纪峋果不其然翘了下唇,好似无声地赞同。   “......”   尽管他在纪峋面前早没面子可言,但士可杀不可辱,天杀的陈桥该入土。   阮北川平静地跳下桌子,平静地放下书包,平静地抬头看着陈桥,准备平静地邀请陈桥出去受死,就感觉一道目光从侧边扫过来,耳畔响起熟悉散漫的嗓音:“学弟,你睡错地儿了。”   这话又拽又欠揍,阮北川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纪峋撩起眼皮,慢腾腾地叩两下桌面:“桌角贴了名字。”   阮北川一愣,不由得往一号床的桌角看去。   【艺术学院-陈桥-23110595-1号床】   陈桥也凑过来看,“那我睡这儿?”   纪峋闲闲地嗯了一声,顺带好心提醒:“换床位得上报辅导员。”   “不过,”停顿一秒,他挑了挑眉,“一般没人成功。”   阮北川:“。”   “当然——”纪峋十分和善地建议道:“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   阮北川木着脸拽起书包,拉上行李箱,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极为缓慢地挪回了中间的二号床。   人美心善的阎王满意地勾了勾唇。   阮北川后脊倏地蹿起一股凉气,觉得阎王此时看他的目光充满怜悯,就像在看一块发霉的面包。   而今晚子时,就是他阮面包的上路吉时。   想到这儿,阮北川整个人都不好了,扔下东西,一把抓住陈桥的衣领,闷头往外跑。   陈桥人还懵着,就被一骨碌扯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操。”走到楼梯口,他心有余悸地扶着墙站稳,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儿?粗鲁得跟吃了三十个猛男似的,你有事儿?”   提到“猛男“,陈桥眼前猛然浮现出一张脸。   而这张脸,和宿舍里那位纪峋学长,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陈桥反应了一下,忽地睁大眼睛,脑中缓缓冒出一个不太可能又似乎合情合理的猜想——   他兄弟昨晚睡完的猛男,现在变成了舍友?!   再联系到今早阮北川神神叨叨又格外怂包的行为,陈桥悟了,他兄弟铁定被上了!   俗话说炮友变舍友,法海都得绕着走。   难怪他兄弟突然发疯!   如果是他,估计会笑到被隔壁抓去做鸡公煲。   毕竟这种好事不是年年有。   但阮北川向来自诩天下第一猛1,中午那会儿还跟他吹牛说把人干得嗷嗷叫,结果被压了,还特么现场认亲,简直就是当代社会性死亡的典范啊!   作为好兄弟,陈桥深表同情。   他拍拍阮北川的肩膀,冒着被杀人灭口的风险,语重心长道:“川啊,有位哲学家是这么说的,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除非你腿太短。”   “但你腿不短,还挺长的,起码比我长。”陈桥道,“咱腿一伸眼一闭,哎!那坎儿不就跨过去了,总结一下就是——”   如果是半小时前,阮北川会笑着让他滚,但他现在没心情,不耐烦地打断道:“再废话我扇你。”   陈桥一噎,盯着他兄弟帅气中透露出些许暴躁的侧脸,犹豫两秒,气若游丝道:“那什么,我就是想说,花钱当1那是怨种才干的事儿,所以一点都不丢人。”   阮北川脚底一滑,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傻逼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   阮北川死死攥着楼梯口的栏杆,生怕一个没忍住就把陈桥踹下楼。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咬牙道:“谁特么告诉你老子被压了?”   陈桥疑惑:“那你跑什么?”   阮北川瞬间哑火。   显然,比起呗陈桥这逼误会,中途跑路更丢人。   沉默两秒,阮北川硬邦邦地挤出四个字:“他......受伤了。”   牛郎被鸽算工伤......的吧?   思及此,阮北川神情放松许多,觑一眼懵逼的陈桥,镇定道:“我怕他揍我。”   陈桥沉默了,下一秒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兄弟你可真逗,就这??芝麻大的小事儿能把你吓成这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阮北川一反常态地没怼人,但脸色依旧难看,嘴唇紧抿沉默地站着。   陈桥笑了半天才觉出异常,嘴一闭,瞬间收声。   “我错了,我们川哥宇宙第一猛!”他驾轻熟路地道歉,自以为高明地安抚道:“我有一味灵丹妙药,效果特别好,谁用谁知道。回去你就送给人家,说点软话,保准有效。”   阮北川:“.......”   你见过临死前给阎王送礼的傻逼?   反正他没有。   阮北川扭开脸,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陈桥服了,不过他也能理解,让他兄弟这么薄面的人去赔礼道歉,还不如让他当场跳个女团舞来得实在。   况且阮北川能栽在这儿,也有他一半功劳,所以他决定牺牲小我,助人为乐。   “不去就不去。”陈桥笑,“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吧,到时候他要是敢揍你,兄弟我第一个挡在前面。”   ——   吃完饭,惦记着行李没收拾,两人没在外头逗留,去超市买了牙刷牙膏后就回宿舍。   走到宿舍门口,陈桥掏出钥匙,开门前回头看了下阮北川,眼里担忧与无奈交织,怒其不争与慈爱并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阮北川逐渐暴躁:“有屁就放。”   陈桥说“没事”,然后叹了口气。   阮北川:“......”   推门进去,纪峋神态倦懒,半倚在桌边,肩背微弓,一双长腿随意支在地上,拿着本书在看。   听见响动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   是挺帅,但......坐着看硌屁股?   居然伤得这么严重!   陈桥大为震撼,不由得回头给他兄弟竖了个大拇指。   可惜自打进了宿舍后,阮北川就低着头开始收拾行李,沉默得仿佛一尊远古铜像,根本没往他那边看。   陈桥轻轻啧了声,心里有了盘算。   十分钟后,阮北川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匆匆忙忙跑出去接电话。   他一走,陈桥挂衣服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他偷偷摸摸地把刚才藏在衣柜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朝纪峋那边看了一眼,确定阮北川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之后,挺直腰板,阔步走向纪峋。   “学长。”陈桥心一横,猛地把揣在兜里的东西塞进纪峋手里。   “这是阿川让我给你的道歉礼物,他这人性子别扭,脸皮又薄,但心不坏,其实他挺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原谅他了呗。”   说完,他脚底抹油飞速溜回去,并掩饰般把叠好的衣服拆开再叠。   他一边折腾衣服,一边留心纪峋的动静。   良久,那头终于传来一道短促的哑笑。   陈桥眼皮一跳。   下一秒,纪峋偏过脸,吊儿郎当地勾着嘴角,话里有几分玩味:“行,替我谢谢他。”   陈桥彻底放心,决定深藏功与名。   ——   阮北川拎着奶茶回来的时候,陈桥被隔壁宿舍的学长叫去帮忙了,宿舍里只有纪峋一个人。   他脚步一顿,扶住门框吸气、吐气,做足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可刚坐下,阎王就站了起来。   阮北川嗖地弹起来,满脸戒备地抓着椅背,随时准备殊死搏斗。   他屏息敛气,暗自抡起梆硬的拳头,心想如果阎王先下手为强,他就——   啪!   阎王扔了个暗红色的盒子在他桌上。   摔东西下马威?   阮北川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惨死的画面。   “哥哥。”   纪峋眼眸黑沉,直勾勾地盯着他,慢条斯理地叩了下桌子,拖腔带调地说:“你的心意呢,我领了。”   “但你这别致的礼物,我恐怕用不上。”   别致的、礼物?   阮北川顺着纪峋的手指望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暗红色的盒子表面,赫然写着几个黑色加粗大字——马应龙痔疮膏。   阮北川眼前一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和陈桥今天必须得死一个。 第4章 我自用   要么陈桥人死事息。   要么他和陈桥同归于尽。   但眼下这尴尬的局面,阮北川觉得挖个坑埋了自己或许才是上上策。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低头,桌上的痔疮膏存在感很强,抬头,纪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阮北川瞬间垮掉。   现在昏倒来得及吗?   “那什么......”他尴尬得头皮发麻,臊得耳朵尖都红了,“不是这样......”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纪峋来了兴致,懒洋洋地抱着臂倚在桌边,扬眉道:“哪样?”   顿了两秒,他忽地勾了下嘴角,拖着尾音“噢”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你这么跟人描述啊。”   我描述什么了?!   阮北川整个人都炸起来,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纪峋眉尾一扬,悠悠道:“那你怎么描述?说来听听。”   “......”   说你翻来覆去叫了一晚上,夸我特牛逼,把你干得死去活来,下次还约。   这话说出口,他阮面包必定活不到今晚子时,说不定还会落个死无全尸的结局。   阮北川麻木得如同埃及金字塔里最古老的木乃伊,只恨上楼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失足摔死,也好过被阎王架在火上烤。   发呆的间隙,纪峋拎了把椅子摆在他对面,端着杯水展眼舒眉地坐那儿,慢腾腾地喝了口,才抬头瞥他,“这是打算给我描一幅清明上河图呢?”   这话听来散漫,像一句漫不经心的调侃。   只是说话的人歪在椅背上,眉梢挑着,吊儿郎当地笑着,手里晃着保温杯,怎么看都像大街上看猴戏的大爷,嘲讽技能拉满。   果然五行欠揍。   阮北川骨子里的暴躁顷刻间沸腾起来,一把抄起桌上的痔疮膏,国粹即将脱口而出。   但四目相对,阮北川瞬间卡住,当场泄气。   他把痔疮膏藏在身后,木着脸硬邦邦地抛出句:“我自用。”   沉默。   死寂的沉默。   纪峋嗤了声。   阮北川头皮一麻,极度渴望来一场不被定义的咬舌自尽。   他深吸一口气,抽出柜子底下的行李箱,翻出那把他哥夫方丛夏上个月去内蒙出差花费499巨资买回来的蒙古弯刀,递给纪峋,十分诚恳地说:“直接捅就行,甭客气。昨儿刚磨过,不扎手。”   纪峋接过弯刀,拿在手里掂了两下,又放到桌上,挑眉道:“虽然我乐于助人,但我们刚认识,你就让我办这么个难事儿。”   “哥哥,你礼貌吗?”   阮北川:“......”不熟你叫哥哥干吗!   纪峋又话锋一转,兴味盎然地勾起唇,说:“你说那玩意儿不是送我的?”   “嗯。”阮北川有点懵,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既然如此,”纪峋眉目舒展开来,朝阮北川自然地摊开手掌,“那我的呢?”   你、的、呢?   有那么几秒,阮北川怀疑这是幻听,可眼前摊开跟他要礼物的手掌过于扎眼,于是他拳头再次硬了。   虽然鸽人是我不对,但你不是没有损失吗!我站这儿让你烤半天了!差不多得了!   但,自己鸽的人,死也得贡着。   阮北川捏紧拳头,低头看着桌边他哥给他点的奶茶外卖,咬牙道:“你看这杯啵啵奶绿配得上你吗?”   不等人回答,他就恶狠狠地说:“可太特么配了!”   话刚落,纪峋只觉手心一凉,超大杯的奶茶被塞进他手里。   他意外抬眸,男生低着头,郁闷中带点不舍,瞟一眼他手里的奶茶,又低下头闷声道:“还是加了抹茶奶盖和椰果布丁的全糖加冰超大杯顶配版,配你绰绰有余。”   纪峋盯着男生乌黑的发旋看了几秒,“啪“地戳开盖子。   听见奶茶开封的声音,阮北川心都碎了,下一秒,就听见纪峋欠欠地说:“还行吧,来两口?”   送出去的奶茶泼出去的水,阮北川别开眼,木着脸道:“我奶茶过敏。”   “......”   估摸着第一口奶茶顺进纪峋胃里,阮北川悄悄叹了口气。   这奶茶是X茶的新品,他盼了半个月,就等着今天尝鲜,而且送人的东西问个售后不过分吧。   这样想着,阮北川说:“店家催我好评,你什么意见?”   男生眼睛瞪得滴溜圆,巴巴地瞅着他手里的奶茶,像只护食的仓鼠,只是碍于对手强大,没胆子直接上手,只敢缩在角落可怜巴巴地看着。   怂哒哒的样子,渐渐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合。   纪峋眸光微动,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低声道:“喝么?”   余光瞥见递过来的奶茶,阮北川下意识伸手接住,习惯性地含住吸管。   直到奶茶的甜香在齿间化开,他才猛然回神。   送人的东西我喝个毛线!再说人都喝过了我怎么——   喝、了   救命!!!!   阮北川艰难地看了看嘴里的吸管,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纪峋翘着唇靠回去,腔调松懒:“你说呢?但是我呢,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   阮北川脸烧起来,恍惚间觉得自己不仅临阵脱逃胆小如鼠,还他妈是个便宜占尽拍屁股走人的凤凰男。   他愧疚地低下头,掏手机下单,“我赔你。”   “等会儿。”纪峋支着下巴,偏头瞧他,漫不经心道:“你这病传染性强,我现在过敏了,暂时喝不了。”   “...................”   阮北川憋屈得要命,偏偏这还是他自己造下的口业,再气也得忍着。   而且人阎王不喝,他哪敢喝。   操。   气死他算了。   他端着奶茶,跟个木头人似的,僵着背站得笔直,火气噌噌往上冒。   纪峋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喝?”   阮北川臭着脸:“过敏。”   纪峋嗓音微微发哑,低笑一声,“忘了说,我胃里只有白开水,没你们家啵啵奶绿。”   阮北川一愣,什么叫没我们家啵啵奶绿?   他反应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是说他没喝。   那你嗯个屁!敢情搁这儿逗他玩呢!   操你大爷!   啪——   阮北川把奶茶往桌上一拍,瞪着对面椅子上吊儿郎当的纪峋,怒道:“你他——”   纪峋撩眼瞧他。   阮北川一下卡住,气势弱下去一半,骂人的词儿在嘴边打个转,变成:“他、他娘的真像个褒义词。”   话落,纪峋喉间传出低低的笑声,懒洋洋地抛出句:“褒义词?你这夸法倒是新鲜。”   “....................”谁他妈夸你了!   阮北川极度自闭地背过身,片刻后,身后响起椅子摩擦地板的细微动静,身侧的日光也被一道人影挡住,阮北川不由得偏过头瞟了一眼。   纪峋正把脱下来的深色外套随意扔进衣柜,单穿一件白色短袖,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发消息,只听嗡嗡两声,不知那头回了什么,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懒懒地对那头说:“再催拉黑。”   看样子要出门。   阮北川顿时松了口气,绷了许久的肩背松快下来。   门一关,他就如释重负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大口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过两分钟,宿舍门再度被打开,阮北川立刻挺直腰板,下意识握紧奶茶。   “你回来啦。”陈桥拎着个楼下超市的塑料袋,高高兴兴地走进来,“学长不在吗?我给你俩带了可乐。”   阮北川:“.......”   他又放松地靠回去,摸到兜里的长方体盒子时,阮北川冷笑一声,起身朝陈桥走去。   “哟,今儿这么孝顺。”陈桥嬉皮笑脸道,“亲自出来迎接爸爸,赏!”   阮北川皮笑肉不笑地搭上他的肩膀,另只手拧开宿舍门,抬腿、踹人一气呵成。   陈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阮北川踹了出来,“哎!不是,你干什......”   砰——   陈桥鼻子碰上门,与此同时,某个熟悉的暗红色盒子砸在他胸口,一道饱含杀意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今天之内不把那玩意儿用完,你就死外头别回来了。”   陈桥:“?”   纪峋不守信用把他兄弟给揍了?!   “怎么了这是?”他贴着门,压低声音问道:“猛男揍你了?不应该啊!”   阮北川没理他,陈桥想了想,纳闷道:“我刚刚进门也没看你哪里有伤啊,难不成......他、他把你上了!!”   “我操!这是宿舍啊!他怎么这么畜牲!!!!”   陈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阮北川凭什么这么生气!   刚想安慰两句,宿舍门就被用力踹了两脚,阮北川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你他妈再瞎扯,老子现在就让你英年早逝!”   “.......”陈桥默了默,试探道:“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现在肛|裂多普遍,人医生又不会窥探病人隐私。”   “滚你妈!你全家都肛|裂!!!”   下一秒,门从里面反锁了。   陈桥:“...........?”   纪峋是有多畜牲?!?!把他兄弟气成这样!!!!! 第5章 回收金主   纪峋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陈桥蹲在宿舍门口,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垂着头在地上画圈圈,像个被家长赶出家门的熊孩子。   他慢腾腾地走过去,还未靠近,陈桥就跳起来跟他告状:“学长!你可算回来了,阮北川他不是人!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把我锁在门外一个小时了!你快管管他!”   过去一个小时,陈桥软硬兼施,好话说尽,在门外爸爸爷爷喊了个遍,阮北川在里头答应得倒是干脆,但就是不给他开门。   陈桥快气死了,决定未来三天都不跟阮北川说话。   纪峋听完后,未做评价,反倒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我管管他?凭什么?”   “.......”陈桥服了,“学长,这不是重点。”   纪峋没说话,淡淡地瞧了他一眼。   陈桥身子一抖,眼前不禁闪现他兄弟被纪峋摁在地上狂揍,揍完又被摁在床上折腾的黄暴画面,他一激灵,口不择言道:“你骁勇善战,他怕你。”   纪峋略显意外地挑眉,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阮北川红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怂包样,他玩味地勾了勾唇。   “我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拿出钥匙开门,语气平平,“有什么可怕的。”   陈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管这叫弱小可怜又无助?这是一个正常男大学生该有的语文水平吗?!!!   三秒后,铁制钥匙在锁孔里头转了几圈,啪嗒一声,门开了。   陈桥:“????”   而宿舍里,听见开门动静的阮北川冷笑一声,摘下耳机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出息了,这么快就敢回来送死。”   门一开,撞上的却是纪峋似笑非笑的眉眼。   阮北川呼吸一窒,呆在原地,开始考虑撞墙致死的可行性。   下一刻,却见纪峋眉尾一扬,责备地看着陈桥,凉飕飕地说:“学弟,你这语文该不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真是令人害怕。”   这跟陈桥的语文有什么关系?   阮北川下意识看向纪峋身后的陈桥——表情扭曲,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是悔恨交加。   阮北川翘起嘴角,刚想开口损两句,就想起自己来。   哦,他才是那个阎王眼中的头号死鬼。   阮北川拉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陈桥抖抖索索地说:“不,我语文是阮北川教的。”   说着就抬手指他。   同样语文稀烂的阮北川:“.......”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学弟。”纪峋尾音一扬,慢腾腾地踱着步子走进来,在他跟前停下脚步,懒洋洋地抛出句:“你学生骂我骁勇善战呢,管管。”   阮北川的眼神基本已经告别善良的范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头。   陈桥拔腿就跑。   两人在走廊尽头上演了一出猫和老鼠大战,还被路过的宿管阿姨教育了一顿。   再回来的时候,纪峋拉着个行李箱,正在往外走,看样子像要离开。   阮北川一下顿在门口,疯狂压住上扬的嘴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啧。”   纪峋一只手撑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另只手揣在兜里,垂下眼皮,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瞧着他。   操,大意了。   阮北川瞬间回神,脸上那点喜色没来得收回去,就听见纪峋拖着尾音说:“我就是下楼卖个东西,你倒也不必笑得这么喜庆。”   说完,他忽地弯下腰,与阮北川平视,“我呢,还挺恋旧,这地儿跟我感情深,离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走你走。   “.....................”这人有毒。   阮北川垮着脸后退两步,梗着脖子嘴硬:“我没笑,你别污蔑好人。”   纪峋没理他,低笑一声,自顾自道:“刚捡了件衣服,也不知道是哪位好人的。”   说完纪峋就直起腰拉着行李箱走了。   阮北川一脸懵逼地进门,就见他桌上搁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打开袋子,他昨晚穿去酒吧的黑色牛仔外套叠得整整齐齐,赫然躺在里头。   阮北川身体一僵,又想起纪峋出门前的话——捡。   他臭着脸不情不愿地提溜出外套,下一秒,一叠粉色钞票和一张白色纸条就分别从外套两侧的口袋掉在地上。   阮北川一愣,盯着那些钱看了几秒,弯腰捡起落在最上面的纸条。   【友爱酒吧员工处罚单:员工B10446号,于8月27日晚班工作时间擅离职守两小时,接客期间待客不周,现予以警告处分一次,取消本月全勤奖,另罚款1000元以作惩戒。】   他捏着罚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蹲下去捡地上的钞票。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块,跟他昨晚拜托酒店前台送出去的数儿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人不仅没收他钱,还因为他中途跑路被酒吧处罚了?   正想着,陈桥突然“嘭”地一下撞开门冲进来,怀里还抱着两套军训服,急哄哄地说:“我操我操,大瓜预告!”   阮北川一激灵,慌慌张张地把罚单和钞票一块藏在身后,镇定道:“说。”   陈桥兴奋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我看见纪峋了!拉着个行李箱,在咱们三楼楼梯口那儿跟人卖东西。”   “买东西那人穿着条花裤衩,头发湿答答的,一看就不像正经人。不知道卖的什么玩意,花裤衩让他便宜点,纪峋居然跟他哭穷,说什么昨天刚交了罚款,没钱吃饭,让他日行一善,多给两百。”   罚款........?   手里的纸条没由来地烫手,阮北川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反驳:“穷怎么了?无产阶级最伟大,纪峋穷得堂堂正正,你别狭隘。”   “啊?”陈桥整个呆住,“我、我没说他阴暗啊,你那么大反应干吗?”   “.......”   阮北川无言以对。   “你说纪峋家是不是特别穷?”陈桥撂下军训服,“好好一个帅哥,跑去酒吧做鸭,哪个正经家庭能让孩子干这行。”   闻言,阮北川沉默了。   也对,如果家里没那么困难,不至于跑去黑酒吧做鸭,更不至于没钱吃饭。   这样一想,阮北川心里更不是滋味。   ——   “你到底怎么个事儿?”许三图看着脚边的行李箱,无语道:“你他妈喊我来这楼梯口就为了卖惨卖东西?”   许三图出来得匆忙,刚洗完澡就被纪峋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喊出来,连上衣都没穿,只套了条大花裤衩。   恰逢新生开学,楼道人来人往,俩大男人围着个行李箱杵在楼梯口,特别是其中一个还光着膀子,这场面和电视剧里渣男被赶出家门的狗血桥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话间,又有两个男生默默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键。   “纪峋你他妈的。”许三图蒙住脸,气得跳脚,“操,老子要跟你绝交!”   说完就遮着脸急哄哄地冲下楼。   纪峋拎起行李箱,气定神闲地跟在许三图后头。   进了许三图的宿舍,他自来熟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才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我呢,最近想接个角色扮演的活,卖东西属于角色需要,你配合点。”   许三图的愤怒瞬间被震惊取代:“我没听错吧?你纪峋,角色扮演?!我没聋啊!”   纪峋嗤了声,“出息,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许三没法反驳。纪峋是他们院公认的系草,只可惜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母单至今,整一个成精的铁树。   现在性冷淡突然玩起角色扮演,这世面许三图还真没见过。   “你缺钱还是缺爱?哪位大仙敢给你派活?”   “不对,你们家没破产肯定不缺钱,那就是缺爱了。”   许三图像是发现不得了的秘密:“我靠,玩得还挺野!认识多久了?成年没?漂亮不?我们学校的?是不是熟人?”   纪峋睨他一眼,凉声道:“你一个奔三的大老爷们,思想龌龊成这样,对得起祖国的栽培么。”   “滚滚滚!我这不是害怕你老牛吃嫩草吗!”许三图不服,“别转移话题,快说!”   纪峋不耐烦地啧了声,双手枕在脑后,懒声道:“吃你家的嫩草了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脑子黄色废料。我这是正经工作,竞争上岗,懂?”   许三图:“.......”是我不配了。   “差不多得了,这玩意先放你这儿。”纪峋用脚尖碰了下行李箱,又说,“你批发的那堆破衣服还在么?”   话题转得太快,许三图没反应过来,“在啊,你要那些破烂干啥?”   “有用。”纪峋给许三图转了一千块,“赶紧的,别磨叽。”   手机传来支付宝到账的声音,许三图还是一脸懵逼,“不是,你买回去干啥?”   纪峋懒得理他:“干你什么事儿。”   许三图:“.......”   他从衣柜最底层掏出一个黑色包裹,一言难尽地说:“你那雇主不会让你扮演批发市场倒卖假货的小商贩吧?”   “也没那么滋润。”纪峋摸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凄凄惨惨、人美心善的小可怜罢了。”   许三图:“?”   “你再说一遍?”   “行了。”纪峋接过东西,无视许三图痴呆的目光,嫌弃地抖抖袋子上的灰尘,“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包裹里的衣服是许三图去年在某宝批发的,原本打算在校园集市活动日当天大赚一笔。   但因为质量太差,连续参加了两届活动,三分之一都没卖出去。许三图只好放弃,胡乱塞在衣柜底下积灰。   纪峋有轻微洁癖,一路拿回宿舍已是极限,因此一进宿舍,他就撕了外头的袋子,把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进洗衣盆,准备拿去楼下洗衣房处理。   袋子里有两张纸,纪峋看都没看就随手扔在桌上,端着盆慢腾腾地下楼。   ——   阮北川和陈桥开完班会回来,纪峋还没回来。   “操,这江市也太热了。”刚进门陈桥就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都快十月份了,热成这样。”   江市纬度低,入秋之后温度也没降下来,而且江大没有空调,陈桥转悠了半天,热得满头大汗。   “热死我算了!”陈桥烦躁地抓起本书当扇子扇,“我要洗澡,阿川,你洗吗?”   等半天也没人应他,陈桥侧头看人,阮北川正仰着头,脸色凝重地盯着纪峋的床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桥有些莫名其妙,团起一个纸球扔过去。   纸球砸中小腿,阮北川终于回神,弯腰抓起纸球扔回去,神色不善:“活腻了?”   陈桥肩上搭着换洗衣服和毛巾,边走边说:“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阮北川否认,“叫你爹有事儿?”   陈桥:“问你洗不洗澡,我快热死了。”   “不洗。”   陈桥就关上门,里面很快响起水声,阮北川把藏在抽屉里的罚单拿出来,开始按照罚单上的数额算钱。   既然不能用身体补偿纪峋,那就只能用钱砸死他。   粗略计算出总数,阮北川点了点全身上下所有的现金,刚好够,但他打算再补一部分进去。   他拿起罚单和钱,准备先把现金偷偷放进纪峋的抽屉,剩下的微信转账。   阮北川拉开右侧的抽屉,把钱和罚单一起塞进去,合上抽屉刚要走,衣摆不小心蹭到桌面,带起张花花绿绿的A4纸。   刚打算放回去,就被传单上两个巨大无比的红字“卖肾”吸引了视线。   他不由得蹙眉,继续往下看:   [你缺钱吗你缺钱吗你缺钱吗   缺钱就到肾来宝卖肾啊!   术前先给一万,术后再给两万   白送五千营养费,到手三万五   你还在等什么?快来给我打call!   联系人:李先生   联系电话:183xxxxxx]   阮北川目瞪口呆。   纪峋已经穷到得靠卖肾维持生计的地步了吗?!   这一瞬间,阮北川脑海里涌现出无数条男子深陷卖肾诈骗漩涡,最后身体越来越差、家破人亡的新闻。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传单,怎么都想不明白,纪峋这样五官俊朗、身材贼棒的牛郎,不挺吃香的吗。   还是说牛郎这行现在已经不挣钱了?   这样想着,阮北川拍了拍浴室门,“听得见么?问点事儿。”   水声有些大,陈桥啊了一声。   阮北川:“你认识的那几个牛郎现在混得行么?”   陈桥抹了把脸,扯着嗓子道:“你打听这玩意干啥?你不会是想下海当牛郎吧?”   陈桥自己脑补完,一激动调错水温,顶着满头泡沫烫得一嗓子嗷出来:“我去!这可不兴当啊!你要是缺钱,我愿意借你五毛。”   “瞎激动什么。”阮北川踢了下门,“帮人问的。”   典型无中生有案例。但陈桥忙着冲洗泡沫,没细究,回答:“这活不好干,把人伺候高兴了万把块的小费不成问题。我那几个牛郎朋友现在都找着金主了,走吃软饭的包养路子,生活还挺滋润。”   所以纪峋是缺金主?   阮北川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陈桥桌上的手机。   五分钟后,陈桥光着膀子推开浴室门,刚穿好衣服,桌上的手机就开始振个不停。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他和牛郎朋友的微信小群“四缺1”突然被顶到了最上面。   【“门前大桥下”邀请“川A”加入群聊】   [川A]:在?   [川A]:高价回收金主[勾手指]   [川A]:量大从优,速来dd[飞吻][飞吻][飞吻] 第6章 你不行了!   陈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划拉着手机,“四缺1”里几位不愁吃喝的牛郎几乎立刻就在群里秒回了。   [牛0]:?   [牛2]:@门前大桥下 你拉的谁?   [牛3]:@门前大桥下 被盗号了?   [桥4]:.............   陈桥冤枉死了,自己都没弄明白,就被人赖上了。   “阮北川你没事儿吧?”陈桥隔着一个床位瞪大眼睛问阮北川,“你真想走牛郎这条路子?”   阮北川没理他,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不礼貌的兄弟可以扔垃圾桶吗。   陈桥恼了,扔了浴巾走过去,刚准备跟阮北川掰扯掰扯,牛2、牛3、牛4就分别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三张聊天截图。   [川A]:嗨~有偿求金主资源[微笑][微笑][微笑]不白嫖~~~   [牛0]:???   [川A]:!!!   -   [川A]:嗨~有偿求金主资源[微笑][微笑][微笑]不白嫖~~~   [牛2]:你谁???   [川A]:人!!!   -   [川A]:嗨~有偿求金主资源[微笑][微笑][微笑]不白嫖~~~   [牛3]:[呕吐][呕吐][呕吐]   [川A]:[挖坑][挖坑][挖坑](禁止随地呕吐,已埋)   陈桥:“......”   他把手机撂在阮北川桌上,指着截图说:“兄弟,我怀疑你在用一种很新的玩法搞我。”   闻言,阮北川把手机扣桌上,不甚在意地瞥一眼陈桥的手机屏幕,淡定道:“我只是想拉个皮条。”   陈桥:“?”   “你看我信吗!”陈桥气得跳脚,但他和阮北川是一等一的铁哥们,碰个手机拉个群不至于翻脸不认人,一屁股杵在阮北川桌上捋思路。   “首先,打我回来跟你说了纪峋卖东西那事儿,你先好赖不分怼我一顿,然后开始跟我打听牛郎的收入水平,最后用我手机给自个儿拉群加好友,要人金主的联系方式。”   “纪峋又是个牛郎,加上你俩昨晚刚睡过,综上所述........”陈桥停下想了想,一句“我操”喊出声,“你你你喜欢纪峋!!!”   “.......”这脑回路绝了。   阮北川都懒得反驳,敷衍道:“啊对对对。”   然后给了陈桥一个脑瓜崩,嘲道:“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多少沾点脑干缺失的美。”   陈桥一听阮北川夸他美,立刻被带偏:“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   “......”果然脑干缺失。   这时候,宿舍门“咔哒”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纪峋端着个绿色的塑料盆走进来。   脚步声逐渐在身后响起,阮北川忽然有些紧张,他悄悄扭头,略显不自在地偷瞄缓步走来的纪峋。   有钱能使鬼推磨,阎王收了钱应该不能揍他了吧?   纪峋戴着蓝牙耳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不太想理人。   他随手把塑料盆扔在脚边,拉开衣柜,食指勾出一串金属衣架丢在盆里,脚尖用力推着盆去阳台晾衣服。   阮北川只好默默把头转回来。   即使盆里的廉价地摊货已经用洗衣机洗了两遍,纪峋还是很嫌弃。   他勾起一件被洗衣机摧残得发白的黑色短袖,眉心紧拧,嫌弃得想直接把这玩意扔下楼。   挂上晾衣杆后,不知是衣服质量太差还是衣架“过于尖锐”,只听“嘶拉”一声,黑色短袖领口就裂了个开口,像块颤巍巍迎风飘荡的破抹布。   纪峋:“......”   他低骂一句“操”,烦躁地摸出烟盒,点了一支咬在嘴里。   另一边。   咨询牛郎的法子走不通,阮北川正在猛1论坛发帖求助。   [天下第一猛1]:我有个朋友是夜店牛郎,最近缺钱,我想帮他找个金主,请问去哪里找资源?在线等,急!!!   这论坛二十四小时在线活跃人数超过一万,帖子发出来两分钟不到,就有好几个回复。   [木林森]:亲亲,这边建议您包养他~自己成为资源呢TvT   [啥时候结婚]:顶楼上   [1不1不是问题]:格局打开,自己上最香   [0不0也不是问题]:这波不亏,你包了他正合适   [可0可1]:是朋友就互相帮助,哥们看好你!   ……   阮北川简直看呆了,这群网友真特么会玩。   [天下第一猛1]:这不好吧?我们不熟   [小牛佩猪]:包起来就熟了   [啥时候结婚]:养起来就熟了   [我来个套娃]:包养起来就熟了   [木林森]:是猛1就上,不上看不起你   [哥哥大不大]:你朋友应该是个细皮嫩肉的小0吧,包了不亏~   看见最后一条回复,阮北川无语凝噎,纪峋的玩意儿如果算“小”,那他就是细狗中的Smallest。   刚想打字回复,就见纪峋关上阳台门走进来,摘下蓝牙耳机扔在桌上。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眉眼间充斥着不易觉察的烦躁。   阮北川立刻关闭论坛,竖起耳朵,撇着眼睛,眼耳共动偷窥纪峋的一举一动。   注意到纪峋弯下腰,拉开脚边的抽屉,并且明显顿了一下的动作,阮北川头上的呆毛咻地立了起来。   来了来了,阎王验收买路钱了!   纪峋看着抽屉里躺着的十几张红色钞票,以及压在钞票底下的酒吧处罚单,不太明显地勾了下唇。   然后他抓起那十几张红色钞票,慢慢直起身子,抬手敲了下衣柜,偏过头,腔调松懒:“哥哥。”   听见“哥哥”俩字,阮北川虎躯一震,深吸一口气,僵硬道:“什么事?”   纪峋眼尾带笑,直勾勾地盯着阮北川,扬了扬手中的钞票,“你是在可怜我吗?”   闻言,阮北川愣了一下,阎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但话没说完就被纪峋打断了,他笑了下,自嘲道:“我这人是穷了点,但你这样让我有点儿难受。”   “这些钱让我觉得你在施舍我。”   阮北川:“......?”   怎么就走到施舍这一步了!明明是补偿!!!   纪峋眸光黯淡下去,嘴角的笑意浅了些,声音有淡淡的讽意:“酒吧处罚是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说完这话,他撩起眼皮,眸光轻轻落在阮北川脸上,低声道:“哥哥,你不用自责。”   话落,阮北川忽然想到纪峋桌上的卖肾传单,望着纪峋强颜欢笑的面容,他心口一酸。   纪峋宁愿自己卖肾也不愿意跟他要钱。   而他在干什么?他居然试图用金钱玷污纪峋自强不息的人格!   我真特么俗!   阮北川沉默片刻,望向纪峋的目光满是愧疚,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低俗的金钱侮辱了你光辉伟大的品格!”   酝酿完情绪正准备发挥的纪峋:“???”   正好出去买冰糕的陈桥回来,刚进门他就觉察到宿舍里处处透着诡异的沉闷氛围,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陈桥看一看纪峋,又看一看阮北川,就在他即将脑补出一场他兄弟告白失败虐恋情深的狗血大剧时,兜里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   陈桥咬着冰糕,拿出手机解锁,是刚加上的宿管阿姨提醒他拉舍友加入楼栋宿舍群的消息。   他只好按着屏幕回消息,然后冲各自沉默的两人说:“兄弟们,宿管阿姨让咱加群,你俩扫我一下吧。”   还在自责的阮北川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的纪峋分别沉默着掏出手机扫了陈桥的手机。   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的陈桥:“......”   然而下一秒,陈桥却收到了他兄弟发来的微信消息。   [川A]:快问快答,如何挽救一个(自强不息)(楚楚可怜)企图卖肾筹钱的(失足)贫困学子?   陈桥:“?”   [门前大桥下]:你搁这叠buff呢?   [川A]:A.告诉他卖肾的危害B.给他播放相关纪录片进行教育学习C.口头恐吓   [川A]:请选择   陈桥偏头看了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给他发消息的阮北川,皱着眉打字回复。   [门前大桥下]:我选D.把他的肾买过来   [川A]:毒妇!!!   陈桥:“......”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   半小时后,纪峋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点开一看,验证信息的灰色条框里备注“我是阮北川”。   他盯着头像框里趴在草地上的牛奶猫看了几秒,点了同意。   【川A: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纪峋刚想打字,就见对话框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三秒后,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川A]:《以命抵债!大学生的崩溃,竟是从卖肾买iPhone开始的》   [川A]:《卖肾买肾!起底猖獗的“人体器官黑市”》   [川A]:《为还债卖肾倒赔三万,男子悔恨交加!》   [海纳百川]:?   没等纪峋打字回复,对话框又咻咻蹦出几条信息。   [川A]:《转发:重视!卖掉一个肾的危害,作为男人你应当知道!》   [川A]:《为“赚快钱”卖肾,不自爱者的悲剧!》   [川A]:《肾没了!精没了!你不行了!》   [川A]:《江城小伙卖肾被“骗”,诊所负责人竟说关我屁事》   纪峋:“……?”   这是什么走向? 第7章 你银行卡托梦给我   纪峋盯着手机屏幕上频繁出现的卖肾”沉默片刻,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发错了?   [川A]秒回:好文共赏[勾手指][勾手指]   这回复让纪峋微微拧眉,没忍住抬眸望向两臂之隔的阮北川。   阮北川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捧着手机敲敲打打,看起来很正常。   纪峋收回视线,低眼的瞬间倏地瞥见压在桌角的某张花花绿绿的传单,上头有两个异常吸睛的大字——卖肾。   他愣了下,抄起传单仔细看完,心中顿时了然。   他再度抬眼看向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打字的某人,片刻后,嘴角微挑,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已阅。   [川A]:!!!   [川A]:有没有回头是岸、追悔莫及的心情?!   [海纳百川]:没有呢   消息刚发出去,纪峋就见某人头顶不停摇摆的呆毛猛地一顿,聊天框里“川A”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分钟过去,“正在输入中”。   两分钟过去,“正在输入中”。   纪峋心中微哂,把手机搁在桌边,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   三分钟后,“正在输入中”消失,聊天框多出一个硬邦邦的句号。   [川A]:。   [川A]:好、的、呢   怎么看起来咬牙切齿的?纪峋勾了勾唇。   另一边。   阮北川无语地瞪着聊天框里十分欠揍的“没有呢”,心中气闷,不由得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靠在椅背里气定神闲地玩手机的纪峋。   听人劝吃饱饭,这人怎么就死不悔改!   阮北川胸口憋闷得厉害,每多看纪峋一眼,心里头那股“孺子不可教也”的暴躁情绪就高涨一分。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强压住想摁着纪峋的脑袋熟读并背诵卖肾危害的冲动,关了手机走去阳台透气。   晾衣杆上飘着的一排衣服勉强挡住了江城午后热辣的阳光,和缓的海风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拂面而来,阮北川舒服地眯了眯眼,准备伸个懒腰。   刚准备舒展身体,头顶上方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突然掉下来蒙住了他的脸。   阮北川懵逼了一瞬,抬手一扯,扯下来一团手感粗糙的劣质......抹布?   他习惯性地捏着抖了两下,抖开之后,抹布变成了一件短袖T恤。   阮北川:“?”   他难以置信地把手里的玩意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脑中缓缓冒出一个猜测——   所以这又薄又透光,质量垃圾还破了个大口子的破抹布是纪峋的衣服???   阮北川头上的呆毛咻地翘了起来,他缓缓扬起脑袋,看向晾衣杆上迎风摇摆的七件短袖。   红橙黄绿青蓝紫?   这不是拼夕夕上九块九包邮的夕阳红旅行团专用团服吗?   纪峋好好一个帅小伙,竟然沦落到和老年人抢衣服穿的地步?!?!   阮北川心酸得无以复加,方才那点因为纪峋不听劝的恨铁不成钢瞬间化为浓浓的愧疚。   他攥紧手里疑似抹布的短袖,猛地推开了阳台门。   砰——   听见动静,纪峋回头,阮北川站在阳台门口,正满脸纠结地看着他,眼神介于怜爱和欲言又止之间。   好似一位慈爱的母亲在注视他可怜的......儿子?   这是什么破比喻?纪峋很轻地皱了下眉,视线下移,瞥见阮北川手上的衣服,他眉尾一扬,懒洋洋地道:“怎么?”   阮北川没接话,沉默地盯着他,半晌,垮着脸缩了回去,闷声道:“没事。”   片刻后,又伸出半个脑袋,眼睛看着别处,别别扭扭地对纪峋说:“面子不能当饭吃。”   纪峋:“???”   ——   晚上,宿舍熄灯后,阮北川躺在被窝里给陈桥发消息。   [川A]:爹想资助个人,给爹支个招。   [门前大桥下]:男的女的?   [川A]:男的   [川A]:除了直接打钱还有其他办法么?   [门前大桥下]:......   [门前大桥下]:包养他   [川A]:滚,说正事别贫。   [门前大桥下]:爹,你得知道,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牙口不好,喜欢软饭硬吃[狗头]   看见这话,阮北川忽然想到他在论坛发的帖子,纪峋连区区几千块的现金都不肯收,愿意被他包养么?   半晌,他回了句知道,就屏蔽陈桥,静音睡觉。   半夜,阮北川感觉旁边的床轻轻晃了一下,接着是下床走路的脚步声。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摸手机看时间。   凌晨两点十五,他在心里骂了句,翻身闭眼继续睡。   快睡着时,卫生间又响起冲水声,然后是开门的咔哒声。   阮北川那点起床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刷地坐起身,想都没想就打开手机的手电往那人脸上照去。   纪峋站在卫生间门口,光照过来时抬手挡了下。   阮北川愣了愣,立刻清醒过来,连忙按灭手电,压低声音道歉:“我不知道是你。”   纪峋顿了一下,摇头:“吵醒你了?抱歉。”   他声音低哑,听起来有点虚弱。   阮北川瞬间回忆起推文里的各种心酸画面,他蹙眉,看着纪峋,“你......”   纪峋却突然抬起手,很轻地碰了下他的额发,温沉的嗓音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着阮北川的鼓膜:“有事儿明天说,睡觉。”   阮北川一愣,剩下的话全忘了。等他回神,就发现自己已经乖乖躺在了被窝里。   我要说什么来着?   “晚安。”   阮北川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觉他睡得格外难受,先梦见一个单纯无知的男大学生,被邪恶的诈||骗犯关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眼睁睁目睹手术刀切开皮肤割肾却无法反抗。   紧接着画面一转,从小黑屋里走出来的人变成了纪峋。   他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回到宿舍,纪峋看着镜子里瘦骨嶙峋的自己,抚摸着每况愈下的身体,缓缓流下了悔恨交加的清泪。   终于在一个阴雨交加的午夜,他从二十三楼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阮北川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飞快倾身看向身旁的床位。   窗外将将泛起熹微,纪峋闭着眼,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详。   但梦里的画面真实得让阮北川仿佛亲眼看见纪峋从宿舍顶楼纵身一跃,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他盯着纪峋安稳的睡颜,幽幽叹了口气,暴躁得想咬人。   这小子怎么老想着卖肾啊!   ——   中午,纪峋下课回来,刚走到宿舍门口,就被阮北川拦在了门外。   小学弟绷着脸,眼下一对黑眼圈显眼异常,耳朵红红的,声音细若蚊呐:“你银行卡昨晚托梦给我,说它涨价了,你看看呗?” 第8章 哥哥是我金主   闻言,纪峋难得愣了一下,笑道:“我银行卡还有这功能呢。”   说完,他懒懒散散地倚着墙,垂着眼摸出手机,登陆银行APP查余额。   APP界面的交易明细除了五分钟前他在楼下超市刷卡买的一瓶可乐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纪峋扬眉,刚想把手机给人看,就见通知栏弹出一条来自许三图的微信消息。   [示意图如下]:卧槽!兄弟!我弟余文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早有个刚成年的男大学生一掷千金,包了他一年!!!   [示意图如下]:余文说他都没见过那孩子,你说现在的小孩咋这么有钱啊,刚成年就玩这么大。   纪峋只扫了一眼就把许三图屏蔽了,随即打开银行APP准备递给阮北川看,但下一秒,脑中突然冒出的某个猜测让他下意识停住动作。   男大学生?   他撩起眼皮,看向眼前站姿笔直,面无表情却耳根通红的小学弟。   片刻后,纪峋站直身子,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包养我了?”   话音刚落,纪峋就看见小学弟紧绷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一瞬,然后谨慎地转动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   “那个。”阮北川眼神飘忽,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习惯性背在身后,挺直腰板朗声道:“没错,我是包养你了。”   “你别多想,我那个,你......你长得赏心悦目,我......贪图美色,不、不可以吗?”   纪峋没说话,视线低垂,眸光静静地落在阮北川脸上。   阮北川长相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带点邪邪的痞气,像一颗永远温暖热烈的小太阳。   纪峋窥望过小太阳的许多面,唯独没见过像今天这般难为情的小太阳。   就好像小孩简笔画里的卡通太阳突然把溏心四周的尖角收了起来,团巴团巴滚过来,再小心地探出一个角,戳你一下,忸忸怩怩地说:“我太热啦,一起贴贴吗?”   纪峋觉得此刻他的心脏就被小太阳的尖角轻轻碰了碰。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道:“可以。”   阮北川悄悄松了口气,觑着眼偷偷打量纪峋的表情,后者神色平静,适应良好。   虽然是出钱的甲方,但阮北川第一次做这种特殊…慈善,况且对方还是他的舍友和学长,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和尴尬。   他撇开眼,视线在309和307之间飘来飘去,过了会儿,他脑子倏地嗡了一下。   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模样......跟电视剧里那些欠儿吧唧地调戏小女生的浪荡子好像没什么区别。   阮北川脸上一阵热,刚想解释,偏过头,却对上一双澄黑的眸子。   眼睛的主人嗓音磁沉干净,瞥过来的眸光里藏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哥哥,你现在是我的金主么?”   阮北川耳根一麻,下意识屏住呼吸,三秒后,他猛地瞪大眼睛。   日!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那话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阮北川干笑两声:“是......是吧。”   纪峋勾了勾唇:“那哥哥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阮北川一愣。   “哥哥包养我。”纪峋向后倚着墙,眼睛直勾勾盯着阮北川,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别的要求么?”   还有这讲究呢?   阮北川被纪峋看得脸热,僵硬地转开脑袋,半晌才说:“我......是有节操的金主,不要求你卖艺卖身。”   决定“包养”前阮北川压根就没想过有这么多讲究,他一时有些卡壳。   一来他根本没想正儿八经地包养纪峋,二来他包养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引导失足大学生步入正道。   步入正道!!!   阮北川福至心灵:“那什么,我的要求就是你遵纪守法,卖肾什么的非法勾当千万别干。”   话落,就见纪峋偏过脸弯了弯嘴角。   阮北川愣了愣,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笑屁?   困惑之际,纪峋已经收敛笑意,眸光轻轻垂落在阮北川脸上,眼神很温柔,低声道:“嗯,我听话。”   咔嚓——   裤袋里的卡片被人掰成两截。   阮北川很少被人这样专注地凝视,没有由来的,他忽然有点燥,舔了舔嘴唇,指腹剐蹭着裤袋里的断卡边缘,不自然地别开眼,“噢。”   纪峋盯着男生爆红的耳廓看了几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   “我先进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小学弟推开寝室的门同手同脚地跨进去,留给他一个写满慌乱的后脑勺。   ——   陈桥回来得早,这会儿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听见响动头都没抬,“去哪鬼混了?还特意支开爸爸。”   阮北川没理他,只听“啪”一声,他桌上多了两截黑乎乎的东西。   陈桥捡起来一看,惊了:“我靠,这不是那酒吧的VIP年卡吗?怎么被你糟蹋成这样了?”   阮北川:“看你不爽,现掰的。”   “......不是,我今天没惹你吧?”恰好一局结束,陈桥一把扯掉耳机,看了看桌上的断卡,啧声道:“你支开我,就为了去酒吧办卡?”   阮北川“嗯”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   寝室门虚掩着,纪峋没进来,门外隐隐传来走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哎。”阮北川半边身子窝在椅子里,一条腿搭在桌沿,另条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下衣柜,朝陈桥勾勾手指,“你过来。”   陈桥:“这地儿就这么大,是我耳朵听不见?还是你哑了?直说不行?”   “不行。”阮北川啧了声,“想吃瓜么?想就麻溜地滚过来。”   一听见“吃瓜”俩字,陈桥游戏都不玩了,噌噌地搬着椅子挪过去,“什么瓜什么瓜?”   “我有个朋友。”阮北川压低声音,“最近刚包了个小男孩,但他第一次没经验,现在让我给他支个招,怎么当一个合格的金主?”   陈桥听笑了:“你这朋友可真够纯的,金主还能怎么当?给他钱!让他爽!”   “给钱爽是什么意思?”阮北川微微拧眉。   陈桥:“......”   “给钱是一回事,爽是另一回事。”   阮北川一脸茫然:“?”   本着自家孩子自己教的想法,陈桥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给人科普:“我先问你,小男孩是不是缺钱?”   “是挺缺。”   都缺到卖肾了。   “小男孩是不是缺爱?”   “缺......”吧?   啥家庭允许孩子小小年纪就出来做鸭啊!   陈桥:“那缺钱给钱,缺爱给爱,是不是这理?”   “......是。”阮北川仔细品了品,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缺钱给钱我知道,但缺爱和爽有什么关系?”   “......”陈桥忽然就理解那些给孩子辅导作业被气到脑出血的家长了。   他深深地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子,爸爸告诉你,真正的爱情是灵肉合一,光有爱不行,还得给他那什么。爱他,就让他爽。”   “当然,如果你朋友只走肾不走心,当我没说。”   “......”   半天不见应声,陈桥扫了眼他助人为乐的好兄弟,目光当即玄妙了几分,“等会儿,你那位朋友不会是金主受吧?”   “不是!”阮北川立刻反驳,“他是攻!十个铁锤都砸不死的大猛1!”   开玩笑,受是不可能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受!   “是吗?那你这么激动干嘛?”陈桥觑他一眼,眼神却逐渐古怪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朋友……其实是你自己?”   阮北川装模作样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镇定道:“瞎说什么。我是猛1,就算要包养,也要包一个可爱听话的小甜心。”   “我朋友看上的人身高一米九,一拳能砸死一个嘤嘤怪。”   “是吗?”陈桥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么说,你真包了个小男孩?”   “没有。”阮北川矢口否认。   如果纪峋那种一米八五的猛男能叫小男孩的话。   阮北川被看得心虚,搭上陈桥的肩膀,忽悠道:“就咱俩这关系,我要有能瞒着你?真是一个前段时间刚认识的朋友,快给爸爸支个招,我快被他烦死了。”   陈桥迟疑地看着他,“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阮北川摆出“我们是好兄弟我怎么会骗你”的表情,“骗你学驴叫。”   于是陈桥彻底打消疑虑。   不为别的,小学三年级,阮北川人生第一次登台表演,演了一头小毛驴。   那晚学校礼堂座无虚席,全校师生外加学生家长来了一两千人,阮北川一上台就叫嚎了一嗓子,因为过于逼真,当即震惊四座,从此闻名全校,多了个江湖花名——马户哥。   这件事给年仅九岁的阮北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往后三年他在商场看见毛驴形象的玩偶,都要冲上去踹两脚。   敢问他兄弟肯下此毒誓,能骗他么?   必然是不能的。   陈桥:“行吧,看你如此虔诚,我佛决定免费送你几本秘籍。”   嗡嗡两下,阮北川的手机里多了几条微信消息,他点开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门前大桥下:分享长佩文学《天价契约:金主哥哥狠狠爱》   门前大桥下:分享长佩文学《霸宠金丝雀》   门前大桥下:分享长佩文学《插翅难逃!金主老攻的掌心宠》   门前大桥下:分享长佩文学《怀了金主的孩子后我带球跑了》   “你他妈......”强压下拉黑删人的冲动,阮北川冲陈桥磨牙,“这就是你佛的秘籍?”   陈桥骄傲道:“是啊,一般人我佛都不告诉!让你朋友仔细品读,他日定能超越《霸宠金丝雀》里的楚天霸,成为一名优秀合格的金主。”   阮北川:“......”   现在拉黑来得及吗?   “哦对了,切记告诉你朋友别看盗文!白嫖可耻!一切好文,尽在长佩文学!”   ——   与此同时。   纪峋回完许三图的消息,看了眼屏幕上的对话框,重新调出键盘打字。   [海纳百川]:余文微信推我,有事。   [示意图如下]:啥事啊?   [示意图如下]:向你推荐了“文文”的个人名片   纪峋回句谢,没搭理许三图的消息轰炸,点击添加,余文那头立刻通过,并秒回。   [文文]:纪哥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三言两语说不清,纪峋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看着余文发来的三排问号,他又按住语音键说:   “字面意思,他包养的人是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可以帮忙保密么?”   余文反应了两秒,猛地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消息,打字的手都在抖。   [文文]:没问题没问题!!那钱我退给你还是?   [海纳百川]:不用,我会处理。   余文松了口气,踌躇片刻,还是没忍住,决定冒死一搏。   [文文]:纪哥,方便问一下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吗?如果不方便就算啦。   消息发过去之后,纪峋那边许久没动静,余文有些失望地咂咂嘴,原以为能撬出什么惊天大八卦,下一秒。   “嗡嗡——”   [海纳百川]:我暗恋他   余文一下没坐稳,从马桶上摔了下来。   ——   敷衍完许三图的消息轰炸,纪峋推门回去。寝室很安静,陈桥的位置没人,他略略抬眼,瞥见了背对他趴在床上的阮北川。   小学弟手里握着笔,看起来颇为认真地在奋笔疾书。   纪峋下意识放轻了关门的动作。   但门刚关上,他就听见一道手机自带的机械女声:   “下面为您朗读《霸宠金丝雀》第三章 ,楚天霸宠溺地抚摸着金丝雀美丽中略显虚弱的面庞,心软得一塌糊涂,‘宝贝,昨晚累坏了吧,想要什么奖励?’金丝雀目露羞怯,轻轻锤了锤楚天霸的胸膛,轻声抱怨......”   纪峋看着床上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听书的小学弟,心情有些微妙。   正犹豫是提醒还是装聋,阮北川却忽地撑着床板直起身子,偏过头来。   四目相对,小学弟呆滞一秒,脸色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屁股底下藏。   “我、我说是手机先动的手,你信吗?” 第9章 哥哥喜欢就好   纪峋盯着阮北川红到爆炸的脸蛋看了几秒,没忍住,偏头笑了。   笑意闷在嗓子里,低沉沉的,被门外的吵闹声一盖,几乎听不见,但阮北川还是霎时炸起来。   小学弟脸红耳热,巴巴地干瞪着他,臊得像颗熟透的番茄,头顶的叶子怕羞地耷下来蒙住眼,好似纪峋再多笑两声,他就立刻断头坠地,挖个土坑填了自己。   下一秒,就见阮北川咻地掀开腿边的被子,鸵鸟似的钻进去埋起来,只露出一个自闭的后背。   场景与脑中的画面重合,纪峋有些忍俊不禁,盯着床上的浅蓝色鼓包道:“我信,出来么?”   鼓包动了一下。   纪峋扬眉:“我不笑了。”   鼓包又动了一下,三秒后,窝里头的人闷声说:“我不是那种人。”   “知道。”纪峋很有耐心,“你不是。”   这话让阮北川听出几分哄人的意味,不知怎么,再开口说话时他声音就不自觉染上点委屈,听上去像撒娇。   “那是破软件自己跳出来的广告,我没点。”   “也没看,不关我事,你信我。”   声音越来越小,纪峋倚在床边,嗯了一声,嗓音懒懒的,带点笑意:“我信你。”   床上的鼓包没了声音。   半晌,捂得严严实实的鼓包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   确认纪峋确实没在笑后,阮北川木着脸慢吞吞地扯下了蒙在头顶的被子。   然后脸颊就被很轻地冰了一下。   阮北川一惊,抬眼就见纪峋手里拿着一瓶冒冷气的矿泉水,正要递给他。   他舔了舔嘴唇,准备接过来,却被眼皮底下的那只手吸引住了。   纪峋是冷白皮,手指修长骨感,用力时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比传说中的漫画手还要好看,是他梦想中的手型。   阮北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同时,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飘过一段话——   【金丝雀刚一靠近床榻,就被楚天霸狠狠纳入怀中,男人眼含薄怒,厉声道:“知错了?”   金丝雀自知理亏,他在楚天霸脚边跪下,轻轻握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口衔住了,一双鹿眼讨好地望着楚天霸。】   眼见小学弟神色呆僵,脸颊和耳尖却愈来愈热,纪峋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捏着瓶口碰了碰男生烧得快冒烟的脸蛋,“傻了?”   阮北川险些蹦起来,“啊?”   纪峋略略挑眉,“喝水么?降温。”   阮北川尴尬地伸手接住,掐起瓶口往脸上怼。   冰凉的触感穿透皮肤,刺激着他的神经,阮北川被冻得一激灵,终于醒过神来。   但方才的一通胡思乱想,让阮北川越发烧得慌,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   他绷着脸拧开矿泉水,仰头猛灌一口,还没咽进去,倒霉手机不知卡到什么bug,突然开始自动播放——   “楚天霸笑了,不枉他教导多日,金丝雀终于开窍,竟然主动暖床。他邪魅一笑,轻轻掀起羽绒被......”   阮北川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   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关手机,然而慌乱间用力过猛,没刹住车,一下从床栏边栽下去。   阮北川心口一凉,这高度摔下去,如果脑袋先落地,铁定脑震荡昏迷失忆一条龙。   他不想英年早逝,更不想青年社死。如果非要选一个,他选择英年早逝。   阮北川安详地合上眼,准备迎接新生。   下一秒,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阮北川本能地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然后惊讶地抬头往上看。   他整个人都趴在纪峋怀里。   纪峋眉心微拧,下颚线轻微绷着,呼吸有些沉,肩背重重抵住身后的白墙,右手托在他腰后,另只手稳稳护着他的后脑勺。   觉察到视线,他像是松了口气,左手很轻地撩了下阮北川的后脑勺,低声道:“还好么?”   纪峋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垂落下来的眸光专注温和,略快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T恤一下下敲在他胸口。   阮北川忽然有些躁,大脑混沌一片,直到托在腰后的手动了动,掌心的热源离他远了点,才骤然醒神。   “好、好。”他撇开眼睛,连忙松开手,从纪峋怀里下来,“你、你没事吧?”   等人安稳落地,纪峋抬手摁着肩膀活动了下:“没事。”   对上小学弟紧张兮兮的眼神,纪峋忽然皱起眉头,低头咳了一声。   小学弟顿时心急如焚:“伤哪儿了?学校医务室在哪来着?我陪你去拍个片!”   纪峋垂下眼,表情淡淡:“小伤而已,不严重。”   话音刚落,只见他再度拧眉,按着肩膀轻轻“嘶”了一声,身子晃了一下,直直向阮北川倒来。   阮北川一愣,下意识伸手把人环住:“怎么这么严重!你你你伤哪了?”   纪峋脑袋搁在他肩上,浅浅的呼吸轻轻喷在耳侧,阮北川不自然地挪了挪脑袋。   然后就听纪峋咳了一声,呼吸瞬间沉重起来,“抱歉,我这就起来。”   “?!”阮北川头上的呆毛惊得翘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动!!”   话落,纪峋身子晃了下,阮北川肩上又多出一个脑袋,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哥哥真好。”   脸颊消退的热度席卷而来,阮北川梗着脖子,双手僵硬地搭在纪峋背上,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这姿势过于费脖子,阮北川撑了几分钟,后颈又酸又痛。为了保命,他挪动手指,按住纪峋的肩颈,试探道:“我......帮你揉揉?”   话音刚落,就见纪峋施施然直起身,从善如流道:“谢谢哥哥。”   熟练得就像街边专职碰瓷的老头。   阮北川呆住,这是什么新型碰瓷。   “那我......从哪儿开始?”   问题一出,阮北川就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他和陈桥没少跟人约架,跌打损伤都是自己处理。   纪峋眉梢一挑,刚想说话,就见阮北川拉拉耳朵,打断他:“那什么,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说完,他急忙奔向自己的桌子,拉开最底下的抽屉,翻出一小罐棕褐色包装的药油,起身对纪峋道:“这玩意又粘又油,你要是介意,我这儿还有膏药。”   纪峋这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像家里娇惯出来的温室花朵,或许还有洁癖,应当不情愿皮肤沾上这么油不拉几的粘糊玩意。   没想到纪峋只简单扫了眼他手里的药油,淡声道:“不介意。”   说完便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淡定地抬眼看着阮北川。   “噢。”短暂惊讶后,阮北川拿着药油走过去。   “要脱衣服么?”阮北川视线略略瞥过纪峋的肩背。   “嗯。”纪峋撩起T恤下摆,动作麻利地脱掉了T恤。   阮北川:“......”   这是肩膀受伤能有的手速?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黏住纪峋。   纪峋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腿长,手臂修长有力,肌肉线条匀称有致,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标准衣架子,尤其是那八块漂亮的腹肌,几乎瞬间就戳中了阮北川的心巴。   他盯着纪峋的腹肌,心想要是个妖艳贱货,就立马化身盘丝洞里的妖精,缠着纪峋干特么个七天七夜!   得亏是他清心寡欲的阮北川!   一分钟后,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哥哥,你在看什么?”   阮北川沉浸在“操这腹肌真漂亮”和“凭什么我没有”的复杂情绪中,没细想,顺嘴道:“看腹肌,一起吗?”   没听到答复,他心底冒出点不好的预感来,他掀起眼皮,和腹肌的主人对视两秒,表情瞬间垮掉。   他!在!说!什!么!   所幸纪峋只是挑了挑眉,腔调松懒:“没关系,哥哥喜欢就好。”   “......”阮北川尴尬得头皮冒烟,低下头闭紧嘴巴干活。   他熟练地挖出一勺药油,放进掌心快速搓热,小心翼翼地往纪峋左肩按。   撞到的地方是肩胛骨,表皮有些红肿,看起来不算太严重。   阮北川掌心紧贴伤处,放轻力道慢慢揉动。   药油很快发挥作用,掌下的皮肤在逐渐发热,阮北川渐入佳境,另只手很自然地搭上了纪峋的右肩。   从外头看,两人姿势暧昧。纪峋垂着眼皮,单手支着下巴,坐姿随意散漫,像个宠妃无度的昏君,安静地注视着阮北川,颇为纵容。   而勤劳敬业的“阮师傅”毫无所觉,他满头大汗,越揉越精神,整个人都快盘在纪峋腰上了。   “怎么样?”他手中动作不停,喘着粗气,“舒服吗?”   纪峋嗯了一声,刚想说话,身后忽然一声巨响,两人默契地回头——   门口散落的可乐堆里,陈桥嘴巴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眼里隐隐透出三分惊吓七分欣喜若狂。   六目相对,他忽然抬手捂住眼睛,既兴奋又害怕:“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第10章 呱呱叫   不花钱就能看?   阮北川回味了下这句话,很好,狗屁不懂。   他眯起眼,上下扫视着放狗屁的源头。   陈桥眼睛里烧着两团八卦之火,兴奋地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样子跟峨眉山上的大母猴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总结一下就是没憋好屁,纯想看戏。   思及此,阮北川冷笑一声,随手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抬腿就要出去揍人。   陈桥反手就把门砸上。   阮北川盯着紧闭的宿舍门磨了磨牙,转过身,刚准备扔掉矿泉水,手腕就被人轻轻扣住了。   他动作一顿,视线向下,瞥见纪峋抓着他腕骨的右手。   “怎么了?”阮北川抬头。   纪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上身赤||裸,另只手随意搁在桌上。   闻言,他撩起眼皮,慢腾腾地松开手,漂亮的眉眼弯起来,说:“哥哥,你朋友似乎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   阮北川一愣,“什么误解?”   纪峋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他可能觉得你在嫖我。”   嫖、你?   阮北川一时间有些呆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纪峋裸||露的上半身,再联系到陈桥莫名八卦的眼神和狗屁不通的话。   操。   阮北川一口气哽住,对上纪峋直白赤裸的眼神,耳尖瞬间炸红。   “我......”   “我这职业没面子,”纪峋适时开口,语气颇为善解人意:“习惯了。”   “但你清清白白,”纪峋说着,抬起眼皮看了眼阮北川,慢悠悠地接话:“被我这样的人玷污了名声,丢面。”   说完,他垂下眼,拿起手机准备找人,“我帮你解释。”   纪峋这话说得挺重,语气也有些低落,阮北川心里莫名不舒服,下意识抢过纪峋的手机。   对上纪峋的眼睛,他又不自在地别开眼,绷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   蓦地,阮北川灵机一动,想起《霸宠金丝雀》里的台词,他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我——”   记不住了......   阮北川尴尬地偏开脸,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他清清嗓子,朗声道:“乖一点,我会对你负责,剩下的交给时间。”   话落,宿舍许久没声。   阮北川开始回忆一分钟前发生的事。   他对纪峋说——   救命!!!   阮北川心口发凉,木着脸放下纪峋的手机,转身、抬脚,向着今天的墓地——厕所进发。   砰!   关上厕所门,阮北川神色呆滞地盯着脚下的蹲坑,正准备把自己卷巴卷巴团进下水道冲走,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短促的哑笑。   阮北川绝望地闭上眼,在纪峋敲门前恶狠狠地按下了蹲坑冲水键。   ——   下午,许三图在宿舍楼底下等纪峋上课。   纪峋刚到楼下,许三图就放下二郎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狗鼻子似的绕着他嗅了一圈,皱眉:“上哪儿弄的一股子药味儿?受伤了?”   纪峋:“没。”   许三图:“噢,但你不是最讨厌身上有味道吗?怎么没洗澡换衣服?”   纪峋觑他一眼,淡淡道:“这是爱的味道,你有得起么。”   许三图:“?”   打他认识纪峋的第一天,就知道纪峋有轻微洁癖,其他方面还好,唯独味道忍不了。   这人打完球得立刻回去洗澡,一秒钟都不能耽搁,若是衣服不慎沾上烧烤摊、火锅店的烟火味,那这件衣服的最终归宿必然是垃圾桶。   所以从纪峋嘴里听到“爱的味道”四个字,许三图还挺稀奇的,不过没等他追问,纪峋就朝他抬抬下巴,懒声道:“有事去趟学院,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许三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纪峋要办的事儿跟新生军训有关。   每年江大新生军训,学校会让各专业安排一两个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辅助参训,不过这活儿除了可以加五分德育分和不用上课之外,全是苦和累。   除了跟着新生一块儿在太阳底下暴晒之外,还得成立一个辅训方队,相当于再军训一次,因此几乎没人主动报名。   纪峋跟辅导员说完报名意向,辅导员都没问理由,当场就抓着他填报名表和保证书,生怕他反悔。   从学院出来,纪峋手里多了一套墨绿色的迷彩服,他把迷彩服塞进书包,边走边低头回复许三图的消息。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纪峋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加快脚步往学思楼赶。   这节课是马原,上课的老教授是个古板严厉的小老头。   纪峋迟到了三分钟,小老头一记眼刀飞过去,等人落座,他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一口,慢悠悠地说:“刚才迟到的高个男生,起来复述一遍哲学的基本问题。”   纪峋站起身,垂下眼皮快速扫一眼许三图推过来的课本,开始回答。   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放过他。   坐下后,许三图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想跟他说话。   纪峋眼皮半垂,随手翻了页书,“老师在看你。”   许三图:“……”   抬头一看,讲台上的老教授果然虎着脸在看他,许三图立刻噤声。   下课后,两人去食堂吃饭,食堂人挤,许三图护着餐盘奋力向前,而纪峋一向对吃的要求不高,又懒得排队,就随便买了份人少的套餐。   他惯例先去找位置,恰巧门口的就餐区有人吃完要走,纪峋正准备走过去,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陈桥端着一碗面,笑嘻嘻地冲他打招呼:“嗨!学长,找位置呢?”   纪峋瞥了眼因为搭话被占的座位,凉凉道:“不然?”   陈桥噎了下,“那正好,阿川坐那儿呢,你跟我们一起呗?”说着抬手指向某处。   纪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阮北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只手捏着筷子,另只手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了。”纪峋收回视线,“加个人,我朋友,介意么?”   陈桥笑:“不介意,人多热闹。”   陈桥去买鸡腿,纪峋先过去,挑了阮北川对面的位置。   餐盘不轻不重地磕在桌上,阮北川抬眼,先看见一份素得令人发指的套餐,视线往上,是纪峋面无表情的俊脸。   对视三秒,阮北川倏地回忆起下午的尴尬事迹,不自然地垂下眼睛,选择盯着纪峋的餐盘。   二两米饭,五根素炒青菜,三块干煸豆腐,一颗牛肉丸。   似乎是食堂今天的特价套餐,三块钱一份,还不如一桶某师傅方便面贵。   这人就吃这个?   阮北川微微皱眉,没由来地想起挂在阳台晾衣杆上的彩虹色老年T恤。   两分钟后,纪峋就见对面的人霍地站起来,端起自己桌上那份素食餐盘,啪地搁在身前。   紧接着,一份盛满红烧牛肉的餐盘被推到他手边。   小学弟用筷子挑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脸蛋痛苦地皱成一团,咬牙切齿道:“我减肥,吃素好,吃素妙,吃素棒得呱呱叫。”   纪峋稍稍扬眉,刚想说话,一张崭新的饭卡就被推到他手边,小学弟垂着眼皮,嫌弃道:“这饭卡硌手,拿去刷。” 第11章 金主的责任   纪峋盯着桌上的淡蓝色饭卡看了两秒,忽地扔掉手里的筷子,身体前倾,单手杵在桌上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瞧着阮北川,嗓音带笑:“这是可怜我呢?”   阮北川身子一僵,刚想反驳,又见纪峋扬起眉梢,弯着嘴角,笑得促狭又勾人,“还是,在履行金主责任?”   什么责任?   金主还有责任?!   阮北川怀疑他耳朵聋了,不由得抬眼,下意识道:“金主还有责任?”   听见这话,纪峋轻轻“啧”了声,瞥过来的眼神充满谴责意味,上下打量阮北川一番,拖腔带调地说:“哥哥,你不会想赖账吧?中午还说我是你的人呢,下午就——”   “闭嘴!”   阮北川瞪着眼睛伸手去捂纪峋的嘴,耳朵臊得通红。   妈的,这人说的什么话!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羞耻!!!   纪峋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喷在阮北川手背上,带起一点酥酥麻麻的痒意,他不由得蜷了下指尖,刚想放手,就见纪峋挑了挑眉,嘴角微动,似乎想说话。   啪!   阮北川又捂回去。   纪峋眨眨眼睛。   像一只无辜的小绵羊。   如果忽略那双直勾勾的眼睛的话。   阮北川在心里骂了句,偏开脸,眼睛看向别处,“我没想赖账,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赖账这个词儿。”   说完,他撇着眼睛转回来看了纪峋一眼,烦躁地拧眉,“哪儿那么多废话,给你就拿着。”   纪峋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低音。   这人又想说什么屁话?   下课时间,食堂人来人往,他俩这姿势已经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关注,也不知道纪峋的骚话被听见多少。   注意到四周频频投来的目光,阮北川逐渐暴躁,咬牙道:“是,我有......主责任。”   “现在给老子闭嘴吃饭!”   说完,他松开手撤回去,绷着脸冲餐盘里绿了吧唧的青菜放冷气。   三秒后,旁边轻飘飘落下来一个字:“噢。”   阮北川:“......”   噢你个头。   片刻后,陈桥左手拉面右手鸡腿,大喇喇地坐在阮北川旁边,许三图紧跟着坐在陈桥对面,笑着打招呼:“你们是纪峋的新室友吧?我叫许三图,是纪峋的同学。”   陈桥属于人来疯和社牛的结合体,笑了笑,迅速接话:“学长好!我叫陈桥,这是我发小阮北川,我俩都是艺术学院的。”   他俩都很健谈,五分钟不到就从食堂饭菜口味聊到了近期的NBA球赛,并互相交换了微信。   聊了半天都不见阮北川说话,陈桥奇怪地转过头,就发现阮北川餐盘里的红烧肉变成了几根蔫巴巴的绿青菜,而他兄弟本人,正面无表情地挑起其中一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仿佛一位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   陈桥:“?”   他曲起手肘碰了下阮北川的手臂,刚想说话,就见纪峋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红烧牛肉,展眉舒眼地往嘴里送。   动作优雅得仿佛一位家财万贯的英国爵士。   陈桥:“???”   他视线向下一瞥,纪峋手边的餐盘不就是阮北川的吗!   陈桥瞪大眼睛看了这两人半晌,最后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纪峋,大吃一惊:“学长!你居然抢我兄弟的伙食?!”   “咳!咳咳咳......”阮北川猛地被青菜帮子呛到,咳得震天动地。   “卧槽你没事吧?”陈桥贴心地帮他兄弟顺了顺后背,关心道:“咳这么厉害,小心噎死。”   与此同时,纪峋撩起眼皮,瞥了眼小学弟头顶因为咳嗽疯狂抖动的呆毛,懒洋洋地笑了声,“抢?噢,忘了说,这是阮同学送我的呢。”   陈桥惊了,阮北川什么时候背着他和纪峋这么熟了?   许三图也惊了,纪峋什么时候和他新室友这么熟了?   “毕竟阮同学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拒绝。”纪峋气定神闲地看向阮北川,“是吧?阮同学。”   阮同学......   阮同学不想说话,并飞给你一记想杀人灭口的眼刀。   阮北川冲纪峋磨了磨牙,凉飕飕地道:“是,我可太热情了。”   然后他挑着眉敲了敲纪峋的餐盘,恶狠狠地威胁道:“所以,纪学长不能浪费粮食。”   言下之意,不吃完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纪峋也扬眉,“噢。”   “......”   噢噢噢!这人除了噢不会别的词儿吗!   阮北川瞪了纪峋一眼,低头吃饭。   陈桥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位当事人都开始吃饭,刚刚发生什么来着?   他神色恍惚地抬头,又和一脸茫然的许三图对上视线。   沉默许久,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打开微信密谈。   ——   翌日,上午七点,枕边的闹铃响了两次,阮北川才从被窝里慢吞吞地爬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却看见纪峋一身迷彩军训服站在床边,薄薄的眼皮半垂着,正在一丝不苟地扣扣子。   阮北川:“......?”   大二也军训?这衣服怎么跟他的不一样?   阮北川打了个哈欠,撑着胳膊杵在床边,没精打采地打量纪峋穿衣服。   纪峋似乎也没睡醒,眼皮半耷拉着,唇线平直,面无表情地扣完最后一粒扣子,腰带一扎,显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英挺的帅气。   觉察到视线,纪峋掀起眼皮,对上视线,他懒散地打了个招呼:“早。”   “.......早。”阮北川重新坐起来,起身下床。   等他上完厕所出来,纪峋已经没在宿舍了,阮北川看了眼站在洗漱池边刷牙的陈桥,问道:“纪峋呢?”   陈桥嘴里含着泡沫,含糊道:“走了。”   “他也军训?”阮北川拧开牙膏盖,“他不是大二么?”   陈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去年没及格,重训的吧。”   闻言,阮北川脑海里突然浮现纪峋薄瘦的身材、以及企图卖肾的行径,几不可察地啧了声。   磨磨蹭蹭弄到七点半,阮北川拽着没睡醒的陈桥出门集合。   艺术学院被安排到了田径场靠近篮球场的位置,他俩过去的时候,负责训练他们方队的士兵教官已经开始整队。   阮北川和陈桥猫着腰,避开教官的视线,迅速溜到最后一排,和旁边偷摸吃早餐的男生站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   所幸教官忙着训斥队伍前头迟到的几个男生,没看见他俩。   阮北川顿时松了口气,刚想扭头谴责陈桥拖后腿,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一看,陈桥口中军训没及格的纪峋,胸前挂着带训助理的牌子,眉梢轻扬,吊儿郎当地勾着嘴角,说:“学弟,你好像迟到了呢。” 第12章 公主抱   阮北川愣了几秒,然后瞥了眼纪峋左胸口挂着的带训助理工作证,半信半疑道:“这证你偷的?”   闻言,纪峋啧了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   陈桥也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凑过来看。   “带训助理?”看清工作证的名字,陈桥嘲笑出声,推搡着阮北川的肩膀说:“你瞎啊兄弟,人名字那儿都写着纪峋呢。”   说完,他冲纪峋露出一个狗腿的微笑,讨好道:咱峋哥英明神武!不可能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不愧是变脸大师。   阮北川没好气地白了陈桥一眼,“哦,是吗?也不知道早上是谁说英明神武的学长军训不及格来着。”   陈桥一噎:“我这不是没......”   话没说完,就听见站在第一排的教官扯着嗓子喊纪峋。   纪峋应了一声,抬腿向第一排走去。   教官姓陈,皮肤黝黑,标准的国字脸,是个去年刚入伍的年轻小伙,上个月才满二十岁,讲话时中气十足。   陈教官穿透力十足的声音穿过方队中间闹哄哄的人群,一字不落地落进最后一排同学的耳朵里。   “纪教官,你现在的任务是把迟到的学生揪出来,罚站半小时军姿。”   听见这话,陈桥整个人一激灵,瞌睡醒了大半,偏过脑袋压低声音说:“咋办咋办?纪峋不会把我俩拎出去吧!”   阮北川无所谓:“拎就拎呗,站个军姿又不会死人。”   话音刚落,就见纪峋面带微笑,意气风发地迈着长腿向最后一排走来。   陈桥:“......”   阮北川:“???”   好家伙,这人有顺风耳吗!   眼见纪峋逐渐靠近,阮北川下意识挺直腰板,下一秒,却见纪峋蓦地停住脚步,撩起眼皮,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去了。   阮北川:“......???”   故意的吧这人!   见纪峋离开,陈桥舒了口气,“我峋哥还是有点仗义在身上的。”   然而三分钟后,仗义的峋哥就慢腾腾地踱着步子走到了阮北川和陈桥身后,淡淡开口:“迟到的同学自觉出列。”   陈桥:“。”   阮北川闷笑一声,刚准备出列,裤腿就被人死死攥住了。   ?????   他低头,视线往下,瞥见了陈桥用力薅着他裤腿的猪蹄。   阮北川:“......”   他伸手拽了一下,陈桥岿然不动。   再拽一下。   嗤啦——   阮北川突然感觉腰间凉快了不少,他眼皮一跳,抬手一摸。   操他二舅姥爷。   陈桥这逼把他裤腰扯开了。   阮北川沉下脸,目露凶光,死掐着陈桥的胳膊低骂:“你给老子等着!”   陈桥心虚地侧了侧脑袋,顶着他兄弟“再拽一下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加大力气攥紧了他兄弟的裤腿。   阮北川:“。”   爹的。   他们这军训服质量奇差,布料很薄,如果陈桥再拽下去,阮北川丝毫不怀疑他即将喜提当众掉裤||裆的社死名场面。   然后,丧失大学四年择偶权,并附赠永远无法消除的黑历史成就一枚。   思及此,阮北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暴躁,挺直腰板,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宛如一具死去千年的干尸。   纪峋在后头围观了半天,见状勾了勾唇,扬起手里的教鞭。   啪——   陈桥手背一疼,不由得松手。   他拧过头,撞上纪峋似笑非笑的目光,陈桥后颈一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就见纪峋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衣领,向后一拉,就把他拽出了队列。   松手后,纪峋懒懒出声:“学弟,做人要讲诚信,迟到了怎么不出列。”   陈桥满脸心虚,缩着脖子:“学长对不起,我错了。”   闻言,纪峋抬抬下巴,“前面站着去就原谅你。”   陈桥没应声,眼珠子转了一圈,瞥向一旁的阮北川。   但他刚想说话,就见纪峋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责备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陈桥:“......”   等陈桥走了,阮北川趁机悄悄系好裤子,正准备出列,后腰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纪峋淡声道:“站好别动。”   说完,他就拎着教鞭走向陈教官站的位置。   目送纪峋离开,阮北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念头:   这算是......金主福利么?   ——   训练场前头的主席台下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群迟到罚站的学生,尤其阮北川他们的方队人数最多。   陈教官气坏了,扯着大嗓门冲原地站军姿的男生们训话。   “这才第一天军训,你们就有那么多人迟到!昨天班会你们辅导员通知了三遍,今天七点半集合,你们心里有组织纪律吗!有些同学都七点四十了还举着个包子边啃边走,吃得满嘴是油,你以为你是来散步的老大爷吗?!明天谁敢再迟到,我让他............”   江城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热烘烘的太阳悬在头顶,偏偏还是个无风的天气,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上两分钟,后背就被晒得发烫。   阮北川在后头站得有些无聊,偷偷摸出手机解锁看了一眼,八点过一刻,而上午得训练到十一点半,他轻轻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思考着午饭吃什么。   十分钟后,陈教官训话结束,迟到罚站的同学也被放回来,开始集结整队。   阮北川个子高,依然被分配站在最后一排的第一个,陈桥略矮一些,被陈教官拎去做了倒数第三排的排头。   陈桥去前头了还不老实,回过头来冲他比了个中指,然后趁纪峋转身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冲着纪峋的背影比了两个中指。   阮北川:“......”   整队完毕,几十个方队跟着主席台上的指挥员挪动了三四次位置,才终于等到江大的校领导上台讲话。   “各位教官、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我们江大2023级新生的.........”   阮北川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又抬头看了一眼和陈教官一起站在前头当木头人的纪峋。   纪峋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眼皮耷拉着,嘴角冷淡地绷成一条直线,和旁边方队的带训助理相比,站姿明显要随意很多。   懒洋洋的,看起来像个睡不醒的兵痞。   阮北川心里这样想着,纪峋旁边的陈教官忽然抬手拍拍纪峋的背,拧着眉头说了句什么,就见纪峋皱了下眉,不情不愿地活动了下肩膀,勉强站直了。   下一瞬,纪峋状似无意地偏了下脑袋,眸光略过人群,直直看向阮北川。   对视两秒,纪峋收回视线,好似不自在一般转了下脖子,默默挺直了腰背。   阮北川:“......?”   校领导的讲话又臭又长,四十分钟过去还没结束,阮北川被江城毒辣的紫外线晒得满头是汗,刚准备掏出纸巾擦一下,他前面的男生身体忽然晃了一下,仰面向他倒来。   阮北川一愣,动作先于思考立刻伸手接住男生的身体。   周围的同学也上前去帮忙喊教官。   片刻后,陈教官一脸担忧地疾步走来,看见躺在阮北川怀里面如金纸的男生,眉头一皱,一边拿起胸前的对讲机汇报情况,一边挥手命令阮北川送男生去校医院就诊。   阮北川应了一声,没怎么犹豫就托着男生的腿弯把人打横抱起。   因此,当纪峋再次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小学弟以公主抱的姿势,托着一个男生,心急如焚地往田径场外走。   纪峋眯了眯眼,抬腿就跟了上去。 第13章 哥哥,我头晕   纪峋刚走了两步,就被从后排疾步走过来的陈教官喊住了。   “纪峋,你去哪儿?回来站好。”   纪峋只好停住,抬眸往阮北川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说:“有同学晕倒了,我去帮忙。”   闻言,陈教官了然,“哦”了一声,“不用,你待着,领导通知他们辅导员和校医院了。”   说完,陈教官又冲他招招手,让他赶紧归队。   纪峋没动,就那么站在那儿,笑了一下,“教官,那同学还挺瘦,他一个人抱不住病号,万一给人摔了,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陈教官一米六八的个子,跟一米八八的纪峋说话都得费劲巴拉地昂着脖子,被纪峋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多少有些不爽。   “人小伙子一个公主抱就把病号扛起来了,瘦什么瘦!”陈教官虎着脸,“你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归队!”   “......噢。”   纪峋回头,盯着阮北川越缩越小的背影看了几秒,几不可察地磨了磨牙,才不情不愿地走回去。   另一边。   阮北川托着男生走到半道,被闻讯赶来的辅导员叫住。   负责新生军训的辅导员是个刚入职的本校研究生,叫朱莉莉,扎着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   但大约是头一次碰见学生军训晕倒这种事儿,朱莉莉显得有些慌乱。   见阮北川一个人抱着男生,朱莉莉想上手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略显无措地跟在阮北川旁边,担忧道:“需要老师帮忙吗?”   阮北川摇头,“不用。”   男生体重偏轻,体型瘦弱,细胳膊细腿的,像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抱起来还没阮北川他妈买来栽发财树的大花盆重。   走到校医院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中年女医生推着床迎出来,招呼阮北川把人放上去。   “朱老师是吧?”女医生边推着男生往急诊室走,边跟朱莉莉闲聊,“这是今早第四个晕倒的男生了,这届男生体质太差啦,还没开始训呢就先倒了,后头几天怎么熬啊。”   同属于这届男生的阮北川:“......”   朱莉莉应和几句,跟着女医生进去看她给男生做检查。   阮北川没跟进去,瘫着长腿抱臂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休息。   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这届学生体质真的差,他坐门口的五分钟里,又来了两个白着脸、体虚气短的男生。   阮北川皱了皱眉,起身把座位让给两个男生,心道这届男生果然不行。   五分钟后,朱莉莉挥手喊他进去。   “阮北川同学,你能帮老师照顾一下江回同学吗?训练场那边又有同学身体不舒服,老师得过去看看。”   阮北川:“没问题,老师放心。”   朱莉莉感激地点点头,“那行,医生说江回同学只是低血糖,要输两瓶液。他身体不好,方便的话等他醒了,你带他去吃点东西,老师走啦!”   待阮北川点头应下,朱莉莉就攥着手机火急火燎地走了。   校医院的急诊病房挺大,一共摆了十张病床,江回躺在最外头,紧挨着门。   阮北川把门关上,拖了张椅子坐在江回床边,掏出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大概是中场休息,他刚玩了两局消消乐,陈桥就开始对他进行消息轰炸。   [门前大桥下]:啥时候回来,你儿子我快被晒死了!   [门前大桥下]:不厚道!我们不是有难同当的好父子了!   [门前大桥下]:那兄弟还好吗?你说他怎么不倒在我怀里?我也想休息!!!   [门前大桥下]:[图片]   忽略前面三句垃圾话,阮北川点开图片,放大一看,是陈教官揪着纪峋的衣服抓狂的奇怪画面。   [川A]:?   陈桥秒回两条语音过来。   “笑死了,峋哥不知道抽什么疯,一休息就跟陈教官说肚子疼要去校医院看病,陈教官说让他装像点,现在这样强壮如牛的,一拳能打死一个教官的样子是想骗谁哈哈哈哈哈。”   “现在峋哥不闹了,黑着脸坐在陈教官旁边,陈教官跟他说话,峋哥特高冷,就知道嗯嗯嗯,气得像个河豚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北川想象了下纪峋气成河豚的样子,发现......还真是无法想象。   正准备让陈桥偷拍下纪峋生气的样子发过来,陈桥就匆忙发消息过来说休息结束要训练了。   阮北川有些遗憾地回了个拜拜的表情包过去,思考两秒,又点开了陈桥发来的照片。   画面中一碧如洗的晴空下,纪峋和陈教官站在田径场中央,纪峋肩背微弓,俊脸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整个人透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而矮他一大截的陈教官则满脸暴躁,两只手都抓着纪峋的袖子,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在奋力嘶吼什么。   阮北川闷笑两声,打开微信搜一搜,输入“军训装病技巧”,粗略浏览后,精心挑选了一篇阅读量十万加的推文转发给纪峋。   [川A]:《震惊!军训装病我这样做,竟让教官当场落泪.........》   一个小时候后,江回的两瓶针水全部输完,阮北川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女校医脚步匆忙地推门进来给江回拔了针,交代阮北川按一会儿止血。   阮北川点头应下,坐在床边握着江回的手,拇指轻轻用力摁住了止血棉。   江回的手腕很细,掌骨很薄,指节不似普通男生那般粗大,手指瘦长纤柔,白嫩水灵,用纤纤玉手形容也不为过。   只是手背上有一个丑陋的圆形疤痕,像是烟头烫伤。   阮北川盯着江回的手看了两秒,没由来地想到了纪峋骨节分明的“漫画手”。   如果非要选一个,阮北川还是更喜欢纪峋那一款。   这样想着,阮北川收回视线,一边按着止血棉,一边拿起手机继续刚才玩到一半的消消乐。   手机页面出现通关字样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阮北川抬眼,跟半仰身子瞪着眼睛的江回对上视线。   他愣了两秒,下意识松开手,起身介绍道:“那什么,我叫阮北川,你早上军训低血糖晕过去了,辅导员让我在这儿陪你。”   江回还有些初醒的迷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转动眼珠看一看粘着胶带和止血棉的手背,又看一看站在床边的阮北川。   半晌,他撑着床坐起来,垂着眼睛对阮北川说:“谢谢。”   江回声音很轻,嘴唇泛着白,脸色仍然不太好,一副风一吹就要随时晕倒的虚弱模样。   阮北川微微拧眉,转身把病房门关上,看江回嘴唇干得起皮,又去病房的饮水机那儿接了半杯温水,递给江回。   “你嘴唇很干,喝点水润润。”   江回怔了下,伸手接过,捧着纸杯抿了一口,“谢谢你,阮同学。”   沉默片刻,他双手捧着纸杯,犹犹豫豫地抬头看着阮北川,小声问道:“我、我叫江回,请问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阮北川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注意到江回过分瘦弱的肩膀,又说:“你是不是没吃早餐啊?校医说你这低血糖挺严重的,明天一定要吃早餐,还得记得随身带点糖。”   江回低低地应了一声,“好,谢谢你。”   一上午听了三句谢谢,阮北川乐了,“别客气,都是同学。”   想起辅导员的交代,阮北川刚想邀请江回一起吃午饭,手机就嗡嗡振动起来。   是陈桥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陈桥疲惫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就顺着听筒传了过来:“爹,你还在校医院呢?”   “在。”阮北川说,“有事?”   陈桥:“早训结束了,我跟峋哥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阮北川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见江回自己下了床,大抵是刚醒没力气,他身子摇摇晃晃的,扶着一旁的床头柜勉强站稳。   阮北川连忙放好手机,走过去扶他。   “能走么?”看着江回虚软无力的样子,阮北川皱眉,“不行我背你吧。”   闻言,江回白净的脸蛋浮起淡淡的红晕,往后缩了一下,摆手拒绝:“不、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太麻烦你了。”   阮北川笑了下:“多大点事儿。”   待江回恢复力气,阮北川虚虚地抓着江回的小臂,一起往外走。   刚走出校医院大门,就看见门口一坐一站的陈桥和纪峋。   陈桥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校医院门口玩手机。   而纪峋的模样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额发微微湿润,懒洋洋地倚着校医院门口的石柱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北川握在江回小臂上的手。   见人出来,陈桥起身,拖着步子走过去抱怨道:“爹,儿子需要一个爱的抱抱,你都不知道你儿子今天早上遭受了什么非人折磨!”   “滚。”阮北川瞥他一眼,“人江回这个病号还在这儿呢,好意思么你。”   听见这话,陈桥这才看见阮北川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江回,冲江回抱歉地笑了笑,“你好,我叫陈桥,是阮北川的互联网儿子。”   江回腼腆地笑笑,“你好,我是江回。”   陈桥是个天生的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自我介绍完就开始对着江回的情况问东问西。   阮北川深感无语,注意到纪峋一直没开口说话,奇怪地抬眼去看。   纪峋仍然背靠石柱子站着,但与两分钟前相比,他似乎站得有些费力,脑袋没什么力气地靠着墙,眼皮恹恹地垂着,唇色莫名有点发白,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都病病歪歪的。   觉察到阮北川的视线,纪峋偏了偏头,病恹恹地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像是站不住似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一截。   似乎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奈,纪峋轻轻叹了口气,撑着石壁,勉强站直了些。   阮北川:“?!?!”   这人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阮北川拧眉,快步走过去,刚碰到纪峋的肩膀,纪峋忽然偏开头低低地咳了一声。   “哥哥。”纪峋呼吸微沉,身子晃了下,脑袋不由自主地倚在阮北川肩窝处,哑声道:“我头晕。” 第14章 开个水滴筹吧   阮北川整个人僵住。   纪峋的手有意无意环在他腰间,乌黑柔软的发梢松松地贴着颈侧,略显沉重的呼吸打在耳畔,又热又痒。   阮北川咽了咽口水,呼吸乱了一拍。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蜷了下,纠结片刻,犹豫着抬起手臂,轻轻搭上纪峋的后背,动作不太熟练地安抚几下,“你......还好么?”   纪峋喉结滚动,发出一个低哑的“嗯”,然后异常艰难地挪动沉重的脑袋,偏过头低低地咳了一声,哑声道:“靠一会儿就好了。”   一整个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状态。   阮北川:“......”   他刚想说给你打个救护车,旁边还在跟江回聊天的陈桥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卧槽”。   “你俩什么情况?!”陈桥一个箭步跨过来,“好端端的怎么抱在一起了啊!光天化日之下,狗男男!伤风败俗!!!”   阮北川额角一抽,按捺住手撕陈桥的冲动,绷着脸道:“你特么别瞎说,他不舒服,我扶一下。”   “身体不舒服?”陈桥半信半疑。   谁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特么有力气站得这么直?他峋哥这稳如泰山的站姿,陈教官见了都得夸一声兄弟牛逼!   “那你们还挺独特。”顶着阮北川杀人于无形的眼神,陈桥缩在江回身后吐槽道,“扶着扶着就抱一起了呢!我也不舒服,川哥抱抱我呗!”   阮北川:“......”想鲨人。   纪峋:“......”想鲨人+1。   “你俩抱完就松开行么?”陈桥四处张望一下,戴起军训帽,皱眉道:“别人都在看你俩,我快饿死了。”   这会儿正是江大上午放学的时间,而校医院又和江大最受欢迎的三食堂在一个方向,因此校医院就成了通往三食堂的必过地点。阮北川和纪峋的身形都高挑出众,又穿着颜色显眼的军训服,这么站在校医院门口搂搂抱抱,一时间吸引了好些目光。   听见陈桥的话,阮北川下意识扭着脖子往校医院外头扫了眼,恰好和一个举着相机偷拍的女孩撞上视线,他愣了两秒,飞快地别开眼,在心底低骂一句操,耳尖不由得泛起红。   眼见从校医院前头的教学楼里涌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阮北川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撇着眼睛看向靠在他肩窝里的人。   换个姿势,纪峋应该没意见吧?   而就在他垂眼的瞬间,肩窝里的脑袋似有所觉地挪了一下,像是觉察到阮北川的想法一般,耳畔的呼吸声随即沉重了些许,看起来好似更严重了。   阮北川:“.............”   他几不可察地磨了磨牙,视线扫到一旁的江回,想起朱莉莉的交代,阮北川便开口道:“江回,你饿吗?”   突然被提名,江回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眼睛看着阮北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饿。”   虽然江回说不饿,但好歹是没吃早餐的低血糖病号,总不能让他站在旁边吹冷风。   思及此,阮北川刚想让陈桥和江回先走,枕在他肩窝里的另一个病号就重重地咳了一声。   下一瞬,纪峋脸色苍白地撑着一旁的石墙,从阮北川肩上颤巍巍地抬起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一阵凉风迎面刮来,他立刻偏过头躬着背咳得撕心裂肺。   陈桥惊了。   江回也惊了。   阮北川惊掉下巴。   这这这他妈得的什么医学疑难急症?!!!   直到这阵风刮完,纪峋才勉强止住咳嗽,身子支撑不住似的向后靠着石墙,撩起眼皮向三人看过来。   约莫是刚才咳得太厉害,纪峋脸颊染上一点薄红,却衬得唇色愈发苍白,前额汗湿的额发凌乱地散着,显出几分柔弱病美人的感觉来。   他眼皮半垂,视线先轻飘飘地在江回身上停留了三秒,然后转向他前面的阮北川,眸光倏地变沉,声音有些嘶哑,说:“我一个人也可以,不麻烦你了。”   陈桥这会儿终于相信纪峋身体不舒服,甚至脑补出他峋哥突患绝症不久后即将一命呜呼的催泪大戏,听完纪峋的话,他心里竟然罕见地生出少许愧疚,“这怎么行?峋哥,有什么病咱都可以治,你千万别放弃,我现在就去给你开个水滴筹!”   说着,他就掏出手机点开应用商店下载水滴筹。   纪峋:“......”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江回,眸光轻轻一抬,扫过阮北川,视线交汇,他又冷淡地垂下眼,低声道:“江同学脸色不太好。”   莫名躺枪的江回:“......?”   纪峋这话又低又轻,阮北川听在耳朵里,没由来地觉出几分失落,他蹙起眉头,心道这人真是没点逼|数。   阮北川抬手贴了下纪峋的额头,表情有几分不爽,烦躁道:“你脸色更难看,还有空关心别人。”   说完,他朝纪峋走了两步,脑袋别扭地往旁边偏了偏,又冲纪峋抬抬下巴,硬邦邦地命令道:“靠。”   纪峋没动,低下眼看他,“你不是介意别人看见么?”   阮北川一噎,这人怎么还记仇!   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得寸进尺呢?   这样想着,阮北川不爽地扭过头,眼神凉飕飕的,瞪着纪峋,冷声道:“那你自己站着。”   话音刚落,就听纪峋低低地咳了两声,身体有意无意地摇晃了一下,三秒后,脑袋自然而然地枕上阮北川的肩窝,声音闷闷的:“站不住。”   阮北川绷着脸没接话,抬手搭上纪峋的后背。   于是当陈桥刚下载完水滴筹注册成功,准备给他峋哥发布疾病救助信息的时候,就看见他兄弟面无表情地靠墙站着,脸色冷得像要掉冰碴,耳尖却烧得通红,肩上枕着他峋哥的脑袋,两个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陈桥呆住,刚刚发生什么来着?他的两个好兄弟怎么又黏在一起了?   然后他就和“大鸟依人”的纪峋对上了视线。   纪峋脑袋贴着阮北川的肩窝蹭了蹭,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踞傲地撇开了眼睛。   陈桥:“???”   “陈桥。”阮北川说,“你先带江回去吃饭吧,纪峋暂时离不开人。”   陈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枕在他兄弟肩窝里的纪峋,刚想说话,就见纪峋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有如利剑的眼神犀利地朝他瞥了过来。   陈桥:“......”   他火速拉起江回的手,逃离现场。   ——   陈桥和江回离开之后,阮北川架着纪峋,把人拖进了急诊室。   女校医还没下班,戴了副老花镜,眯起眼对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见阮北川和纪峋进来,头都没抬,“哪不舒服啊?”   纪峋被阮北川按在女校医桌前的椅子上,闻言懒声道:“头晕乏力,耳鸣腿酸。”   女校医一边听他描述症状,一边掏出键盘敲敲打打,见纪峋不再说话,她抬手捏住眼镜腿,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没了?”   纪峋:“没了。”   女校医就皱起眉头,眼睛上下打量着纪峋,示意纪峋张嘴看舌苔,紧接着手指搭上纪峋的脉搏。   片刻后,只听女校医重重地“啧”了一声,欲言又止道:“你这小伙子......”   阮北川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医生,他不会死吧?”   听见这话,女校医白了阮北川一眼,慢悠悠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同学只是肾虚,好好调养,暂时死不了。”   阮北川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纪、峋、肾、虚?   “医生,他怎么会肾虚呢?”阮北川不解,“他才二十多岁,您是不是搞错了?”   闻言,女校医不乐意了:“你这孩子,你同学面色发白,舌淡苔白,脉像沉迟,腰腿酸软,这就是肾虚的典型症状!我从医四十年,不可能搞错!绝对不可能!”   阮北川沉默。   纪峋是牛郎,肾虚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是牛郎肾虚,还能工作吗?   他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看向椅子上淡定自若的纪峋。   半晌,阮北川面色沉重地拍了拍纪峋的肩膀,“要不还是开个水滴筹吧。” 第15章 你脸红了   从校医院的急诊室出来,阮北川还有些神思恍惚。   纪峋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就算是当了几年耕田犁地的牛郎,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肾虚吧?   他拧紧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峋审视。   这人脸色确实苍白了点,但这不是军训累的么?   舌淡苔白?   让纪峋大庭广众之下张开嘴给他看,有伤大雅。   脉象沉迟?   摸一摸应该是不属于伤风败俗的范畴。   思及此,阮北川朝纪峋抬抬下巴,示意纪峋伸手,“手给我看看。”   纪峋懒散地靠着校医院的铁质座椅,闻言挑了下眉,听话地把手递过去。   阮北川学着女校医的样子,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搭上纪峋的脉门。   一分钟后,他再度拧眉。   好家伙,纪峋这心脏跳得还不如他家楼上天天下楼跳广场舞的八十岁老太太。   目睹阮北川的脸色变化,纪峋没忍住勾了一下嘴角,语气欠欠的:“据我所知,我的脉搏应该在左边。”   阮北川一僵,搭在纪峋手腕上的两根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慢吞吞地挪到纪峋所说的地方。   一摸。   很好,除了摸出是个会喘气儿的,狗屁不是。   阮北川装模作样地搭了一会儿,半分钟后撤下手指,避开纪峋的注视,“挺好,是有点儿虚。”   纪峋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地瞧了阮北川一圈,才慢条斯理地说:“阮医生还有跟人号脉的本事呢。”   “略、略知皮毛。”阮医生心虚地别开眼,在纪峋旁边的空位坐下,“你也别太难过,我都查过了,肾虚这病顶多就是那方面的生活不行罢了,好好调理还有机会恢复。”   “哪方面的生活?”纪峋扬眉。   “就......”阮北川眼睛四处乱瞟,“那方面呗。”   余光瞥见纪峋似乎挑起眉梢,一副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的架势,阮北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情急之下一激灵,想到纪峋卖肾的事儿。   他猛地转过身,按住纪峋随意蜷在腿上的手,表情沉重:“冒昧地问一句,你那双腰子还一切安好么?”   纪峋难得一愣。   阮北川趁热打铁:“万一你的腰子感到孤单,你这肾虚就成不治之症了。”   纪峋:“......?”   阮北川:“所以,保护腰子,人人——呸,你义不容辞。”   话音落下,纪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反手压住阮北川搁在他腿上的手,展眉舒眼地瞧着他,拖着腔调说:“哥哥,你这人真是不厚道。”   阮北川:“?”   “我现在就是得了个肾虚的病,”纪峋的目光饱含谴责,仿佛一位被渣男丈夫赶出家门的弃妇,“你就不要我了。”   阮北川:“???”   这是什么天降大黑锅!   然而没等他张口反驳,纪峋就松开手,向后一靠,松松垮垮地倚着墙,感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你们猛1不挺言而有信的么?”纪峋手臂枕在脑后,偏过头觑他一眼,责备道:“怎么到你这儿就说话不算话。”   阮北川目瞪口呆。   “我一个躺着爽的,肾虚不虚,”纪峋再接再厉,“哥哥,影响大么?”   阮北川呆若木鸡。   天!还!没!黑!呢!   这人!在!说什么啊!!!   “你不能不负——”   啪——   纪峋话还没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小学弟捂住了嘴。   阮北川脸颊腾起炸红的热气,一路烧到脖颈,整个人像一只熟透的虾,凶巴巴地瞪着他,“就你特么长嘴了是吧!”   纪峋弯起眼睛,手臂依然枕在脑后,眼笑眉舒地瞧着阮北川,一副悠闲自得的做派,丝毫没有一点被被扼住嘴巴的恐慌。   吃饭时间,校医院几乎没有病人,几个值班医生并挂号处的护士一块儿搭了张小饭桌在挂号台那儿,一边吃饭一边聊八卦。   阮北川转动脑袋,警惕地扫一眼挂号台的动静,医生们都忙着吃饭,也没人注意到急诊室的角落还窝着两个举动可疑的男生。   他松一口气,犹犹豫豫地放开手,又蛮横地揪起纪峋胸前的领子,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口无遮拦?昨天中午吃饭不是刚说过吗!我什么时候不要你?”   纪峋疑惑:“说过么?”   “说过!”阮北川斩钉截铁。   纪峋笑:“说来听听。”   阮北川:“.......”妈的。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大理石地面,空气里泛着金色的浮尘轻悠悠地打着旋绕着男生越来越红的耳尖飞舞。   纪峋静静地盯着阮北川看了几秒,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条斯理道:“有些猛1就是言而无——”   “给老子闭嘴!”阮北川咬紧牙关,自暴自弃道:“我说,你是我的人,我有金主责任。”   说完,他揪着纪峋的衣领狠狠一拽,一字一顿地说:“记、清、楚、没、有?”   言下之意——给老子刻烟吸肺。   距离拉近,小学弟张牙舞爪的表情近在咫尺,纪峋垂着眼,眸光一寸寸掠过他拧成一团的眉,红扑扑的脸蛋和抿成一线的嘴唇。   须臾,他忽地低下头,伸手,轻轻捏了下阮北川气鼓鼓的脸蛋,声线微哑:“学弟,你脸红了。”   操。   阮北川节奏被打乱,一下没绷住,飞快地松开手坐回去。   纪峋手指的温度冰冰凉凉,但被碰到的地方却火烧似的愈发滚烫起来。   阮北川大脑一片空白,仿若置身滚烫的沸水中,热得好似要炸开。他梗着脖子,脑袋朝向另一边,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硬邦邦地说:“你瞎了,我没红。”   纪峋勾着嘴角,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学弟写满慌乱的后脑勺,“噢,那就瞎了吧。”   下一刻,就见阮北川霍地站起身,绷着脸往外走,“吃饭。”   纪峋跟着起身,眼里噙着笑跟在脚步凌乱的小学弟身后。   现在距离饭点早已过去了半小时,校医院出来的林荫道上零星有几对已经吃完饭牵着手散步消食的情侣,阮北川闷头走得飞快,迎面吹来的夏风清清凉凉,他脸上的热度渐渐降下去。   纪峋又高又瘦的影子从树荫的间隙间落下来罩在他脚下,阮北川低头瞟了一眼,想起刚才的场景,被碰到的地方又似过电般灼烧起来。   他低骂了句,不由得加快脚步。   然而下一秒,后头跟着的那人忽然不轻不重地“嘶”了声,脚下的影子也慢慢停在原地。   阮北川脚步一顿,深深吸了口气,臭着脸转过身。   纪峋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一手扶着大道两旁的香樟树干,一手搭着太阳穴,站得歪歪斜斜,娇弱得犹如温室里一晒太阳就蔫死的名贵品种花。   阮北川:“.......”   这人别是林黛玉转世吧。   他冷漠地绷着眼皮,往回迈了两步,别别扭扭地伸出左手,不耐烦地拧眉道:“扶。”   闻言,纪峋听话地伸出右手,扣住了男生瘦长的腕骨。   冰凉的指腹贴上皮肤,阮北川眼皮一跳,下意识缩了缩,然后抬起头,瞪着那只松松垮垮地圈着他手腕的手说:“老子没让你牵这儿!”   纪峋叹气:“没力气,握不住。”   说着,他的手指就控制不住似的颤了一下,阮北川感觉圈住他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些,然后那只手就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他一愣,盯着纪峋无力地垂在身侧的手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   肾虚还会肌无力?   片刻后,纪峋感到垂在右侧的手蓦地被人拉住,他低下眼,瞥见一只约莫是第一次牵人而显得异常僵硬紧绷的手。   纪峋呼吸停了一瞬,视线顺着手臂往上,小学弟侧着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绷直嘴角,耳后慢慢泛起一片潮红。   “爱走不走。”   纪峋勾起唇角,松松地抓住小学弟手腕垂落下来的衣角:“走。”   掺着不知名花香的夏风擦着耳畔吹过,阮北川姿势僵硬,机械地牵着纪峋的手腕往前走,寂静的林荫道于是出现了一道奇观。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叠在杂乱的枝丫间,走在前头的矮个男生没什么情绪地木着脸,左手别扭地背在身后,脚步略显凌乱,牵着高个男生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而被牵着右手的高个男生则单手插兜,唇角勾着一抹散漫的笑,眼神纵容地盯着矮个男生的后脑勺,脚步放松又恣意。   挨过一道道或好奇或惊讶的打量,阮北川终于把当代林黛玉纪妹妹带到了宿舍,开门前,他木着脸松开纪峋,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   阮北川在心里骂了两句,小幅度地甩甩手,掏出钥匙开门。   陈桥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听见开门声摘下一边耳机,头也不抬地说:“饭在桌上,给你俩发消息没回,我就随便买了份炒面。”   “没事儿。”阮北川边走边回答,“不挑。”   刚坐下,陈桥一局游戏结束,就扭过头来关心地看着跟在他后头进来的纪峋,问道:“咋样?峋哥得了什么绝——不是,得了什么病?不严重吧?”   阮北川没立刻接话,回过头瞥了眼已经打开外送盒准备吃饭的纪峋。   肾虚的男人会自卑吗?   要不说他低血糖.........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纪峋回过头来,和他对视一眼,淡淡地说:“肾虚。”   阮北川:“......”   挺好,是条汉子。   “什么玩意儿???”陈桥震惊,“肾虚?!?!”   “卧槽,不能吧!是不是医生瞎说的啊?”   纪峋掠他一眼,“校医说她从医四十年,不可能搞错。”   “.........”   陈桥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半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心情沉重地拍了拍纪峋的肩膀,同情道:“节哀顺便啊峋哥。”   忧愁的模样仿佛在为他峋哥失去||性||福的下半生痛心惋惜。   纪峋:“.......”   “害!又不是什么绝症!多大点事儿!”陈桥自诩安慰人很有一套,立刻拿起手机打开水滴筹,说:“峋哥,我给你发个水滴筹,筹个万八千的,咱去首都协和医院,挂专家号治!”   纪峋:“.........”   说完,陈桥就点开水滴筹的申请页面,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打字。   五分钟后,阮北川的微信收到一条分享转发。   [门前大桥下]:《舍友肾虚!帮帮我们!》   [门前大桥下]:不要告诉峋哥!做好事不留名!   阮北川:“......”   点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不能说令人感动,只能说令人落泪。   “我的舍友叫纪峋,今年刚上大二,其人家徒四壁,无依无靠。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美好大学生活,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让这个阳光开朗帅气活泼的男孩陷入了绝望!”   “那就是肾虚!!!”   “肾虚!一个多么严重的疾病!肾虚!一个令人心碎的疾病!肾虚!一个多么痛的领悟!!!他剥夺了我的舍友享受美好生活的权力!让我本就阴郁的舍友陷入绝望!可是!我的舍友是个穷光蛋啊!他没钱治病!!!”   “各位好心人!为了让我苦命的我舍友过上幸福生活!请您动一动您的手指,点击下方链接,V我50看看肾!为我肾虚的舍友早日康复献一份爱心!!!”   阮北川:“。”   他心道纪峋看见估计会发生命案,刚想打字回复,就听旁边的陈桥惊呼一声,“妈的!怎么那么多人举报我诈骗啊!操!官方把我链接删了!我号没了!”   阮北川笑了声,抬头对上陈桥迷茫的眼睛,他低下头,发了条消息过去。   [川A]:别怀疑,你峋哥看见更想让你没了。   发完消息,他屏蔽掉陈桥的消息轰炸,把手机丢在一边,准备打开外送盒吃饭,却发现盒子旁边放着个巧乐兹包装的雪糕。   阮北川反应了一下,拿起巧乐兹,转头问陈桥:“这雪糕你买的?”   陈桥还在给他的水滴筹账号申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说:“哦,那是江回请你吃的,说是感谢你早上照顾他。”   “对了。”陈桥接着说,“咱仨都有,峋哥的我给放在保温杯旁边了。”   听见这话,纪峋筷子一顿,没什么表情地抬眸看了眼躺在保温杯旁边的巧乐兹,又微微侧过头,眼尾瞥向一旁的阮北川,语气十分冷淡:“我肾虚,忌生冷。”   “对哦,峋哥不能吃生冷的东西。”陈桥皱眉,“那咋办?不吃还挺浪费的。”   阮北川:“我吃。”   话音刚落,就见纪峋“啪”地扔了筷子,偏过脸,冷冷淡淡地瞧了阮北川一眼,懒声道:“不行。”   阮北川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蹙眉疑惑道:“凭什么不行?”   纪峋言简意赅:“过期了。”   刚炫完一整根巧乐兹且无事发生的陈桥:“啊???” 第16章 我肾虚   过期?   这话让陈桥深刻怀疑自己吃了根假的雪糕。   如果他眼睛没瞎的话,一个小时前他刚吃完的那根蓝莓味的巧乐兹包装袋封口那儿,清清楚楚地写着生产日期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五日。   这还没超过两周呢,怎么就过期了?   这样想着,陈桥扔下手机,快步走回自己的床位,弯腰从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捡起巧乐兹的包装袋。   仔细比对完日期,陈桥拿着包装袋走过去,“没有过期啊,峋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说完,阮北川也拿起桌上橘子口味的巧乐兹包装袋看生产日期。   好家伙,保质期十八个月,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五日生产,纪峋这是过的哪门子期?   “我的也没过期啊。”阮北川看着纪峋,“难道你的生产日期跟我们的不是一批?”   纪峋向后靠着椅背,兴致索然地伸出两根手指,略带几分嫌弃地拎起桌上菠萝口味的巧乐兹瞥了一眼,又随手丢回去,淡淡道:“噢,我看错了。”   陈桥:“........”   阮北川:“........”   十五分钟后,阮北川解决完陈桥带回来的炸酱炒面,刚拿起外送盒旁边的巧乐兹准备撕开塑料袋,旁边的纪峋就倏地站起身,目不斜视地朝他走了过来。   三秒后,阮北川的床下桌就被“笃笃”敲了两下,他停下撕扯塑料袋的动作,抬起头来,疑惑道:“有事儿吗?”   纪峋懒洋洋地倚着衣柜旁边的床架,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他捏在手里的巧乐兹,谴责道:“我刚不是说了么,你不能吃。”   “凭什么?”阮北川蹙起眉头,不明白纪峋为什么非得跟一根雪糕较劲。   瞥见阮北川“你没事儿吧”的表情,纪峋轻轻“啧”了一声,越过他和阮北川床位中间的铁质楼梯,伸手捞起他桌子前头的椅子,哐地一下搁在阮北川对面,散漫地翘着二郎腿坐下了。   阮北川:“?”   这又是在干什么。   “首先。”纪峋身子前倾,伸长手臂,两指捏着阮北川手里的巧乐兹包装袋,稍稍用了点儿力气把东西抢过来。   然后他拎起来瞥了眼包装袋上的广告词,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巧乐兹是橘子味儿。”   阮北川不解:“橘子味怎么?橘子味招你惹你了?我不能吃橘子?”   “你说呢?”纪峋眼含责备地瞥他一眼,“你不挺讨厌橘子味道的东西么?”   “???”   阮北川:“我什么时候讨厌橘子味道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纪峋不赞同地觑了他一眼,语气闲散又欠揍:“年纪轻轻的记性差成这样,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我......说过什么跟橘子味有关的话吗???   阮北川懵逼。   “真忘了?”纪峋惊讶。   看纪峋煞有介事的样子,阮北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噢。”纪峋眉梢轻扬,大发慈悲地说:“那我勉强帮你回忆下。”   “昨晚,你是不是十一点半上床睡觉?”   阮北川:“是。”   “睡前是不是刷了会儿抖音短视频?”   阮北川:“......是。”   “抖音是不是给你推送了水果茶相关的短视频?”   阮北川:“.........是。”   “那盐与水是不是做梦了?   阮北川瞪大眼睛:“是!你为什么知道?”   纪峋掠他一眼,“因为你说梦话。”   “你呢,应该是梦见自己被一个长在江里头的酸橘子追着打,不然也说不出那种梦话。”   阮北川一愣:“我说了......哪种梦话?”   纪峋唇角轻扯,“你说,我阮北川这辈子都不吃橘子。”   他梦话这么中二吗?   阮北川呆了几秒,“我......真这样说?”   纪峋瞥他一眼,“我闲的骗你玩?”   阮北川在满头问号中沉默下去。   他说过吗?   宿舍短暂地陷入沉默。   阮北川艰难地回忆了下昨晚躺下后发生的所有事以及睡觉做的梦,大脑CPU都快烧没了,也想不起来说过什么梦话。   但他记起来,小学那会儿放寒假过年回乡下,他跟他哥阮南参挤在一个坑上睡觉,他哥经常吐槽他睡觉不老实,抢被子磨牙打呼说梦话样样不拉。   所以,他昨晚可能大概也许真的说过类似的梦话。   而且纪峋描述得有模有样,总不至于故意编出这么个幼稚的谎话骗他吧。   思及此,阮北川心中了然,抬眼看着纪峋,一本正经地说:“我确实说过。”   话落,就见纪峋偏过头沉沉地笑了几声。   阮北川瞪他:“你笑什么?”   “没有。”纪峋敛去笑意,“笑一笑,十年少。”   阮北川:“......”   “话又说回来。”纪峋又把话题拉回巧乐兹本身,正色道:“你自己说自己讨厌橘子,所以这橘子味道的巧乐兹你不能吃,对么?”   阮北川沉默了几秒,“......可是梦话不能当真。”   纪峋不赞同地觑他一眼,“我还没说完。”   “哦。”   “其次。”纪峋清了清嗓子,“我呢,喜欢吃橘子,也喜欢吃菠萝。”   “所以,你的巧乐兹归我,有问题么?”   阮北川:“没有。”   三秒后,他猛地抬起头来,瞪着纪峋,“不行!我不同意,你肾虚,不能吃两根巧乐兹!一根都不能吃!!!”   纪峋又偏过脸笑了。   阮北川:“......?”   这人到底在笑什么狗屁。   “行。”纪峋嘴角噙着笑,站起身,把阮北川的橘子味巧乐兹和自己的菠萝味巧乐兹,一并放在了陈桥桌上,“便宜陈桥了。”   刚上完厕所出来就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两根巧乐兹的陈桥:感谢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   午休过后,顾忌陈教官上午的训话,阮北川和陈桥提前五分钟赶到了下午军训的场地,没敢迟到。   他俩到的时候,江回一个人站在场地旁边的树荫底下,脸色虽然比上午看起来要好一些,但还是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互相打过招呼,阮北川打了个哈欠,席地坐在香樟树底下的草坪里,捂着耳朵屏蔽掉陈桥和江回的聊天声,趁机补眠。   江城下午气温比上午更高,接近三十五度,仅仅坐在树荫底下待了几分钟,阮北川的后背就汗湿了一片,他皱着眉吐了吐舌头,想到接下来还有七天的军训时间就心情烦躁。   三分钟后,陈教官和纪峋开完短会,一起走过来,四散在遮阳处躲凉的同学们立刻打起精神自觉整理队伍。   陈教官非常满意学生的自觉,通知完连队的任务后,对着一帮男生夸赞道:“今天下午咱们方队很不错!大家都很自觉!也没有人迟到了,希望大家继续保持!为了奖励大家,咱们下午的军姿训练可以少站五分钟!”   周围响起欢呼声和鼓掌声,阮北川敷衍地拍了两下手,眯着眼睛去看站在陈教官旁边的纪峋。   身姿笔挺,精神抖擞。   挺好,应该不会中暑晕过去。   下一秒,纪峋似有所觉般抬眸瞥了过来。   眼神交汇几秒,阮北川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想了想,又压低了帽檐。   站了半小时军姿,又练习了一个小时的齐步正步走,见学生们都被晒得蔫巴巴的,担心中暑问题,连队指挥突然善心大发,破例将休息时间延长了二十分钟。   陈教官一说解散,阮北川就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走到树荫底下,仰头灌了半瓶水,啪叽一下呈大字型瘫在草地上。   “你过去点,给我个地儿躺躺。”陈桥推了他一下,也半死不活地躺在了旁边。   “妈的。”陈桥有气无力地说,“这天也太热了,我今晚回去得弄个求雨仪式。”   阮北川鄙夷地掠他一眼,“你还不如期待萧敬腾来个江城一周游。”   正说着,一直坐在树荫下休息的江回看他俩一直萎靡不振地躺着,主动拿起三人的水杯去主席台附近的供水站补水。   “峋哥呢?”陈桥躺了一会儿,稍微扬起脑袋四处找人,“怎么没见他人啊。”   话音刚落下,阮北川就感觉上方落下一道阴影,他睁开眼睛,先看见一个画着学校里某家奶茶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然后是纪峋垂落下来的眸光。   对视两秒,阮北川还没说话,就见陈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眼放光,盯着纪峋手里的白色塑料袋,狗腿地笑着说:“哎呀!原来咱们人美心善的峋哥买奶茶去啦!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和阿川的一份呢?!”   阮北川:“......”   纪峋懒洋洋地嗤了声,盘腿坐下来,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一杯丝袜奶茶抛给陈桥。   “谢谢峋哥!”陈桥也没客气,戳开盖住就喝了一大口,“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们喝奶茶啊?”   纪峋没接话,垂着眼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杯全糖加满料的芋泥啵啵,掐着奶茶杯身很轻地贴了下阮北川搭在肚子上的手,低眼问道:“全糖芋泥啵啵,喝么?”   阮北川愣了下,刚撑着草坪坐起来,泛着凉气的芋泥啵啵就被塞进手里。   塞完奶茶,纪峋才像想起来似的抬眼看向陈桥,懒散地道:“因为我人美心善。”   陈桥:“......”没毛病。   听见这话,阮北川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头,这人还记得他是个穷到需要去卖肾的穷逼这事儿吗?   他盯着手里的奶茶,挪动屁股朝纪峋靠过去,压低声音骂人:“有钱么你?请个屁。”   纪峋唇角轻扯,伸手从阮北川的指间抽出吸管,“啪”地戳进去,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拖腔带调地说:“我有金主。”   阮北川:“......”   你还挺骄傲?   他绷着脸挪回去,用后脑勺对着纪峋。   陈桥伸着脑袋看了眼他兄弟的豪华顶配版芋泥啵啵,又看了眼手中的丝袜奶茶,冲纪峋不满道:“峋哥,你怎么搞区别对待啊?凭什么阿川的是豪华顶配版?”   闻言,纪峋瞥他一眼,勾了下嘴角,闲闲地道:“凭我乐意。”   陈桥:“......”多冒昧啊。   这时候,江回拎着接满水的三个水杯回来,看见阮北川旁边的纪峋,礼节性地笑了笑,在陈桥旁边坐下了。   纪峋挑了挑眉,又从白色塑料袋里掏出一杯红糖芋圆,伸手向江回递了过去。   江回一愣,不明所以得看着纪峋,“这是......请我喝的吗?”   纪峋“嗯”了一声,嘴角勾着抹笑,“你不是低血糖么?红糖补血。”   “谢、谢谢。”江回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住。   见江回也有,阮北川诧异地转过头。   纪峋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从白色塑料袋里掏出了一杯食堂搞促销便宜卖给学生的三块钱一杯的柠檬水。   柠檬水?!   在阮北川震惊的注视下,纪峋淡定自若地戳开塑料膜,浅浅地喝了一口。   阮北川无言。   怎么会有人亏待自己厚待别人啊!!!   请别人喝十几块的奶茶,自己却喝三块钱的柠檬水?!?!   这一瞬间,阮北川心里涌上一丝愧疚,看着手中十六块钱的豪华顶配版芋泥啵啵,他莫名有些下不去嘴。   是不是应该再给纪峋塞点小费?   同样下不去嘴的还有已经喝了大半杯丝袜奶茶的陈桥。   他悄悄看了一眼奶茶杯身上的价标,难以置信道:“峋、峋哥,你自己就喝这个啊?”   纪峋心如止水地“嗯”了一声,淡然道:“没事,我肾虚,喝惯了。”   陈桥看着怀里的十块钱的丝袜奶茶,沉默了。   他喝的是奶茶吗?!   他喝的是他峋哥友谊至上的血汗钱啊!!!   原来他峋哥不仅人美心善,还拥有舍己为人的崇高品质!!!   得此舍友!夫复何求!!!   同时陷入沉默且下不去嘴的还有江回。   原来纪峋肾虚,他上午竟然还请人家吃雪糕。   一时间,三个人都面色沉重,沉默不语地看着各自手里的奶茶。   与其他树荫底下的欢乐吵闹相比,阮北川他们这儿安静得有些诡异。   一分钟后,纪峋耳边同时响起三道声音。   阮北川:“你喝我的。”   陈桥:“峋哥,你这周的饭我包了。”   江回:“对不起。”   纪峋:“.......?”   对上三双饱含感动的眼睛,纪峋挑了下眉,懒懒出声:“你们这眼神,让我怀疑自己在上寻亲节目。”   说完,他先看向满脸歉疚的江回:“江同学,你道什么歉?”   江回攥紧了手指,愧疚道:“我不知道学长肾虚,中午的巧乐兹不是有意的。余y言 u生”   纪峋大度挥手:“不知者无罪。”   然后看向闷闷不乐的小学弟,扫了眼他递过来的奶茶,淡淡道:“芋泥啵啵比不上巧乐兹?”   最后纪峋朝眼含热泪的陈桥扫了一眼,“你又是什么表情?”   陈桥刚想发表感言,陈教官就从主席台那边小跑着过来,吹响了集合哨,“准备集合!”   陈桥只好放下手里的奶茶,跟着大部队一起归队。   待各方队集合完毕,站在主席台上的指挥员拿着话筒说:“考虑到天气炎热,担心同学们中暑,下午的训练改为团体活动,各方队自行找阴凉地组织!”   话音刚落下,四周的同学便欢呼起来。   在其他方队庆祝欢呼的时候,陈教官冲纪峋偷偷打了个手势,抢先占领了训练场地里最凉快的地方。   陈教官让他们围成一圈,盘腿原地坐下。   阮北川挨着陈桥,陈桥又挨着江回,三个人一起挤在最大的树荫底下。   “咱们方队主要是由艺术学院和音舞学院两个学院组成,让音舞学院的同学先唱个歌,你们看行吗?”   “好!!!”   得到一致同意,陈教官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直直向江回走来。   “江同学,你挑个同学跟你一起,给大家唱一个吧。”   江回愣了下,低声说好,从草地上起身,眼睛首先看向了阮北川。   接收到视线,阮北川冲江回点点头,刚准备站起来,手腕一紧。   他回过头,纪峋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后,声线冷淡:“我不舒服。”   阮北川一愣:“你哪儿不舒服?”   纪峋:“我肾虚。” 第17章 鸡“鸭”   听见这话,阮北川又是一愣,然后气笑了,“知道你肾虚,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纪峋仰头看他,语气淡漠:“不好。”   “?”   阮北川刚想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去其他方队绕了一圈回来的陈教官看见他要起不起的姿势,心情挺好地甩着哨子走过来,笑道:“帅哥你干啥?想跟江回一起唱歌?”   阮北川面上一热,正想承认,纪峋突然声音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   这人又想干什么。   陈教官看他,“说。”   “教官,这帅哥去KTV唱歌评分20还不知道哪儿错了。”纪峋动作懒散地起身,余光瞥见小学弟愤怒且震惊的眼神,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继续道:“实在是,魔音灌耳。”   周围立刻笑成一片。   阮北川:“?????”   陈教官也笑了,“这么夸张?”   “啊。”纪峋眉梢轻挑,视线一瞥,扫到坐在人堆里傻乐的陈桥,抬手一指:“那位叫陈桥的同学唱歌好听,人称江大百灵鸟。”   一心看戏的陈桥傻了。   江大百灵鸟?!   好家伙,这就是吃瓜吃到自己家吗。   “行!”陈教官听乐了,“都江大百灵鸟了,不唱说不过去!”   “那什么陈桥和江回,你俩准备一下,三分钟后给大家唱一个!”   带完节奏,纪峋舒心地坐回去,只是刚坐下,胸腹间的皮质腰带就被用力拽了一下。   他身子顺着力道偏过去,撩起眼皮,涨红脸的小学弟表情凶巴巴的,紧紧揪着他的腰带,显然对刚才说他唱歌难听的事耿耿于怀。   “你特么说谁唱歌难听?”   纪峋唇角轻扯,嗓音听来有几分哄逗的意味,“说我呢,我唱歌难听。”   阮北川一下卡住。   距离太近,纪峋磁沉温顺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根软和的羽毛,搔得阮北川耳尖发痒。   他不自觉地揉了把耳朵,松开手后挪两步,绷着脸闷声道:“知道就好。”   想了想气不过,又补充道:“你全家都难听。”   纪峋笑了声,懒洋洋地靠回身后的树干,盯着小学弟泛红的耳尖,腔调松懒:“你说了算。”   三分钟时间一到,陈桥首先登台亮相。   “献丑了,先给大家伙磕一个。”陈桥抱拳拱手,“我浅唱一首费玉清老师的《千里之外》抛砖引玉。”   话落,阮北川眉心一跳,缓缓捂住耳朵。   手机里欢快的前奏响起来,陈桥歌喉一展:“我送你离开......”   三秒后,陈教官面目狰狞地捂住了耳朵。   一分钟后,四十六方队除陈桥以外的所有同学,全都面如土色地捂住了耳朵。   场面过于滑稽,阮北川笑出声,扭头去看罪魁祸首。   纪峋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嘴角挂笑,明显在看戏。   “......”这人故意的吧。   阮北川额角抽了抽,忍不住盯着纪峋欠揍的样子磨牙。   纪峋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摘下一边耳机冲阮北川扬眉,“想听?”   阮北川:“......”想揍你。   终于熬到陈桥唱完,陈教官十分一言难尽地拍拍陈桥的肩膀,说:“好小子,你这不是抛砖引玉,是捡砖头砸人呐,差点把我送走。”   “教官教你一招,以后谁欺负你,你啥也别干,给他唱歌就行,就唱《千里之外》,绝对能把人送走!”   底下的同学爆笑出声。   陈桥也摸着脑瓜笑了,自我调侃:“嘿嘿,我一个江大百瘸灵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下面有请真正的百灵鸟江回给大家洗洗耳朵!大家掌声欢迎!”   江回唱的是一首年代略有些久远的英文歌。和着悦耳轻快的伴奏,少年人的嗓音清爽纯净,与陈桥的魔音相比,简直犹如天籁。   四十六方队的同学们瞬间觉得世界美好了不少。   阮北川听得陶醉,下一秒,耳朵里就被塞了一只蓝牙耳机,高昂激愤的女高音炸得他不由得缩了下肩膀。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阮北川:“......”好独特的审美。   他拧眉,刚想摘下耳朵里的破烂玩意,手腕就被纪峋按住,然后另一只耳朵也被塞上蓝牙耳机。   阮北川:“。”   耳朵里顿时充斥着宋祖英老师激昂欢快的歌声,阮北川一口气梗在胸口,冷着脸瞪人。   纪峋弯起眼睛,冲唱歌的江回抬抬下巴,食指搭在唇间“嘘”一声。   “......”阮北川臭着脸转回去,在心里把纪峋刀了一万遍。   直到江回唱完下台,纪峋才慢腾腾地伸出手,摘走阮北川耳朵里的耳机。   然而下一刻,他手里的耳机被人粗暴夺走,随即塞进他两只耳朵。   纪峋稍稍扬眉,偏头一看,小学弟正捏着他的手指指纹解锁手机,三秒后,耳机里开始播放葫芦娃主题曲《葫芦兄弟》。   纪峋:“......”   阮北川挑衅地展眉:“给老子听一百遍。”   ——   下午训练结束后,江城突降暴雨,天气预报提示台风橙色预警,预计未来两周都是暴雨天气,而考虑到广大学生和教官的生命安全,校领导紧急叫停2023级军训,宣布改期进行。   好消息传来的时候,阮北川正窝在床上看小说。   刚看到楚天霸一把把住金丝雀的细腰,怒吼:“你怎么可以花别的男人的钱!当我楚天霸死了吗!”   陈桥突然扯着嗓子操了好长一声,“老天有眼!我陈某人的求雨大法就是叼!”   “瞎叫唤什么。”阮北川揉着耳朵,“你爹还没死呢。”   陈桥心情很好,笑嘻嘻的:“自己看群消息去,哥去其他宿舍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人就跑没影了。   阮北川有些莫名地点开班级QQ群,群里99+的消息都是放礼炮的表情包,他划拉到最上头,看完群通知,也心情很好地跟风在群里发了个放礼炮的表情包,退回去阅读学习资料。   半小时后,看完《霸宠金丝雀》最后一页,阮北川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爬下床,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提笔写字。   纪峋下午那句理直气壮的“我有金主”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并对纪峋产生了类似“慈母多败儿”的恨铁不成钢情绪。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他包养纪峋的目的自然不是让这人理所当然地“啃金”。   试问孩子想啃老怎么办?当然是鸡娃啊!   所以,阮北川决定鸡“鸭”。   他在第一页刷刷写下《霸宠金丝雀》读后感,又斗志昂扬的提笔在第二页写下鸡“鸭”作战计划。   最后一笔落下,纪峋恰好下晚自习回来。   外头一直在下暴雨,纪峋的肩背和书包都淋湿了,去阳台晾好伞,他就脱了湿衣服去浴室洗澡。   二十分钟后,纪峋洗完出来,肩上搭着毛巾,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神色有些疲懒,刚出来就拿着手机捣鼓,不知道在干什么,隔很久才敷衍地擦一下发梢滴落的水珠。   阮北川瞄他一眼,笔记本夹在腋下,搬起椅子学着纪峋的样子“哐”一下撂在纪峋椅子旁边。   纪峋转过头,对上小学弟略显不自然的眼神,他挑了下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学弟腋下的黑色笔记本,手机搁在桌边,懒懒出声:“有事?”   “嗯。”阮北川回答,“有空么?十分钟就行。”   纪峋颔首。   阮北川摊开笔记本,看一眼纪峋,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关于你的个人发展,我有以下几点想说。”   “当初包养的时候有些东西可能没说清楚,我现在补充一下。就是在咱们包养关系存续期间,你可以自由恋爱,也可以继续去酒吧接那什么,我都不干涉你。”   “其次,你想发财不?”   纪峋听得一愣,刚想说话,就被阮北川打断道:“你肯定想,没人不想发财。”   “所以,我刚刚在兼职群里给你谈了两个兼职,分别是模特代拍和家教辅导,模特代拍时薪三百,家教辅导时薪八十,你......觉得怎么样?”   话落,纪峋忽地笑了,“不怎么样。”   阮北川自觉他提的建议完美无缺,但从这声笑里他莫名听出几分不爽。   “首先。”纪峋指节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我这个人呢,视金钱如粪土。”   “所以,我不想发财。”   阮北川:“......”   不想发财你去卖肾?   “其次。”纪峋笑了声,怪腔怪调地说:“我这人还挺专一,干一行爱一行,脚踏三只船那是渣男干的事儿,我纪峋不干。”   “所以,我不谈恋爱。”他似是磨了下牙,一字一顿地说:“也、不、接、客。”   阮北川沉默几秒,“可你不是牛郎吗?”   纪峋:“......”   “你自己说干一行爱一行。”阮北川幽幽地看着他,“作为牛郎却不接客,你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吗?”   纪峋:“。” 第18章 金丝雀职业操守(初版)   纪峋哑口无言的表情过于生动。   阮北川心情很好地翘起唇角,正准备一鼓作气再“鸡”再厉,纪峋突然拖长尾音“噢”了一声。   “我是说过干一行爱一行。”纪峋眉眼稍扬,“但我现在不是你包养的金丝雀么?”   阮北川愣住。   操,大意了。   纪峋很轻地勾了下唇,身体往前一压,直勾勾的眼神直逼阮北川,声音却吊儿郎当的:“哥哥,让你的金丝雀出去接客,不好吧?”   纪峋长相棱角分明,眉眼深邃锋利,面无表情地直视别人的时候,侵略性很强,无形中有股极强的压迫感。   阮北川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往后缩,三秒后,他心虚地别开眼,四处乱瞟,“我不介意。”   听见这话,纪峋似是气笑了,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挑高眉梢,盯着阮北川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我、很、介、意。”   “我们金丝雀圈子呢,有我们自己的规矩。”纪峋扫他一眼,声音淡下去,“遵守职业操守是最基本的要求,你让我出去接客,明显违反了金丝雀的基本职业操守。”   阮北川一怔,刚想辩解,就见纪峋拉开抽屉,从最底下掏出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然后慢条斯理地翻到某一页,“啪”地往桌上一摊,懒声道:“看看。”   说完,他撩起眼皮瞥了眼阮北川怀里的黑色封皮笔记本,眼神仿佛在说“就你会写?”   顶着纪峋鄙夷的目光,阮北川硬着头皮凑过去,入眼的是十个大字。   ——金丝雀职业守则一百条(初稿版)   这行标题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参考文献《霸宠金丝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金丝雀》、《取悦金主的一百种甜》   阮北川:“......”   第一条,对金主绝对服从,保持身心1V1(可取,保留)   第二条,如果金主有白月光,切忌自作多情(或采取方案B暗杀白月光)   第三条,提升金主新鲜感的秘诀:只谈钱,不说爱(有待考量)   第四条,在床//上时,金主让动就动(不让动可以动吗?)   第五条,每天给金主一个吻,金主会心情好(尚未实践,有待考证)   第六条,金主一般都有胃病,要给金主做饭(在学习了)   第七条,要乖,不可以惹金主生气(可取,保留)   第八条,在家可以不穿衣服,方便金主doi(划掉,宿舍不能裸||体)   第九条,必要时可尝试带球跑(没这个功能,划掉)   ......   看到这儿,阮北川的脸色瞬间炸红,手里的笔记本好似变成一块烫手山芋,他飞速丢掉,一脸麻木地退回椅子上。   你他妈管这叫职业操守?   你他妈的管这叫职业操守啊啊啊!!!!   “怎么?”纪峋闲闲地瞧他一眼,懒散道:“不满意?”   “......”这特么谁敢不满意啊?!   阮北川摸摸鼻子:“......满、满意。”   纪峋目露怀疑,捞起桌上的笔记本快速翻了翻,忽然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撩眼瞥人,“你还没看完。”   说着,就伸手把本子塞给阮北川。   “!!!”   阮北川立刻抓着屁股底下的椅子往后缩。   啪——   书掉了。   阮北川一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书的主人。   纪峋垂着眼,还保持着伸手递书的姿势,盯着躺在地上的书愣了几秒,一言不发地弯腰去捡。   捡起来后,他拎着书脊抖了两下,语气平平:“不想看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去酒吧接客。”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阮北川:“......?”   什么叫不是第一次?!   这人遭遇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话音刚落,窗外蓦地炸下一道惊天巨雷,紧接着是冰雹砸在窗户上发出的刺耳咔咔声。   纪峋盯着电闪雷鸣的窗外看了一秒,眼尾一扫,眸光瞥过阮北川,没有犹豫地站起身,准备换衣服出门。   阮北川:“?!?!”   “坐好!”阮北川一把勾住纪峋的衣角,往下一拽,黑着脸说:“你是不是想上社会新闻?标题我都给你编好了——江城一男大学生深夜前往酒吧做鸭竟当场被雷劈死。”   “劲爆么?不想社死就给老子坐回去!”   纪峋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淡淡:“现在去和明天去有区别么?”   言下之意是早晚都得接客,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但阮北川显然没领悟纪峋的话中之意,只是略显烦躁地拧眉道:“现在去是送人头,明天去是挣钱,你想自己送走自己?”   纪峋看了他几秒,默不作声地脱掉睡衣,拉开了衣柜。   耳畔响起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阮北川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说孺子可教也,抬眼一看,就见纪峋脱掉睡衣换上一件白衬衫,明摆着要出门。   阮北川眼前一黑:“......???”   妈的,这人是倔驴投胎吗!   “你特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阮北川暴躁地薅了下头发,“我!说!坐!回!去!”   纪峋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系上最后一粒扣子,漫不经心道:“没关系,死就死吧。”   阮北川:“。”   原来这就是心梗的感觉。   宿舍安静一瞬,纪峋整理下衣领,余光瞥过去,小学弟抱臂而坐,眉毛几乎拧成死结,气鼓鼓地瞪着他,像只气炸的河豚。   纪峋勾了下嘴角,低头,刚准备换裤子,手臂一紧。   他回头,脸很臭的小学弟距他半步之遥,毛茸茸的发顶几乎蹭着他的下颚,绷着嘴角手法暴躁且笨拙地在解他衬衫的扣子。   纪峋呼吸微微一窒,垂下眼,盯着阮北川漫上一片红潮的后颈,喉结很轻地滚了滚,“做什么?”   磁沉中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耳侧飘下来,阮北川手一抖,下一秒,他掌心里多了一枚颜色萤白的圆形纽扣。   阮北川:“......”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枚可怜的纽扣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伸手捂住纪峋的嘴,“别说话。”   “也别喘气。”   纪峋:“......”   两分钟后,纪峋的衬衫纽扣被全部解开,他低头瞟了眼自己敞开的胸腹,又撩起眼皮看向脸红耳热的小学弟,刚准备说点什么,后背蓦地一凉。   他的衬衫被小学弟扒下来了。   纪峋:“?”   阮北川单手勾起他随意扔在桌上的睡衣,动作粗暴地丢给他,满脸戾气地说:“穿上你的睡衣,给老子滚上去睡觉。”   纪峋扬眉:“我......”   “你什么你!”阮北川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就算天上下仙女,你今晚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纪峋压着嘴角,声音依旧很淡:“我还要接客。”   “接个屁!”阮北川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道:“不让你接客,行了吗?再多说一句把你扔出去劈雷!”   纪峋偏过脸勾了勾嘴角,“嗯。”   然而等他再转回来时,却对上一双似乎要喷火的眼睛。   小学弟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凉飕飕地说:“好笑吗?”   纪峋翘起唇角:“不好笑。”   阮北川:“......”   妈的,就该把这人扔出去被雷劈!   这时候,门口突然“咔哒”一声。   陈桥从门缝里探进一颗脑袋,往里看了一眼,蛇形走位缩进来。   灵敏的气氛感知能力让他嗅出一股夹杂着火药味的微妙气息,他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床位,又贼眉鼠眼地伸长脑袋看了看一床之隔的两位大爷。   片刻后,陈桥弱弱开口:“阿川,你和峋哥在吵架吗?你耳朵好红。”   毫无意外,收获了一记眼刀。   陈桥习以为常,刚想继续调解宿舍矛盾,就听见纪峋难得正儿八经地说:“我和阿川只是进行了一些与我未来发展有关的友好谈心罢了。”   陈桥:“......?”   他兄弟还懂谈心?!   下一秒,就听他兄弟咬牙切齿地说:“嗯,友好极了。”   陈桥:“???”   ——   晚上十二点,宿舍准时熄灯。纪峋正准备关机睡觉,通知栏突然弹出一条来自阮北川的新消息。   点开一看:   [川A]:金丝雀职业操守(简化版).doc   [川A]:同意扣1。   纪峋挑了下眉,下载文件后打开。   第一条,听从金主合理工作安排   第二条,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第三条,努力赚钱,反哺金主   第四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纪峋:“......”   他无声地笑了下,懒散地敲了个“1”发过去。   第二天是星期三,纪峋早上没课,他起床的时候,阮北川和陈桥都去上课了。简单洗漱后,他刚打开手机,通知栏又弹出两条来自阮北川的新消息,显示时间是上午七点。   [川A]:根据守则内容,你今天晚上就开始去酒吧上班吧(PS:不包含接客)   [川A]:还有模特代拍和家教辅导,你有空吗?   [海纳百川]:......   [海纳百川]:可以   大约是下课时间,阮北川立刻秒回一个OK的表情包。   ——   下午,刚吃完晚饭回到宿舍,阮北川就收到纪峋发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   背景大概是在友爱酒吧的员工休息室,光线有些昏暗,纪峋一身酒吧服务员的西装马甲工作服,懒洋洋地倚在银灰色的员工储物柜旁,眼眸微弯,笑得很招人,静静地看着镜头。   帅是真帅,但这人好端端的发什么照片?   思及此,阮北川发了个问号过去。   隔了五六分钟,纪峋才回过来一条语音和一个位置共享。   “噢,报备一下,要来查岗么?”   纪峋的声音夹在闹哄哄的背景音中,听起来有几分疲懒,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闲散。   查什么岗?   搞得像热恋期小情侣似的,成何体统!   这样想着,阮北川绷着脸打字回复。   [川A]:不去,好好工作。   纪峋回了条语音过来:“知道了。”   阮北川没再回复,关了手机揣进兜里。   半小时后,正在和队友激情酣战的陈桥刚骂完对面“菜逼”,耳机就被人扯掉了。   他懵逼回头,阮北川脸色不善地站在他旁边,手里拽着他的头戴式耳机。   视线交汇,陈桥回忆了下打游戏的声音,确实有亿点点吵人,他吞了吞口水,正要滑跪道歉,就见他兄弟面无表情地说:“去酒吧么?”   闻言,陈桥没忍住扭头看了看窗外从中午就开始飘雨的天气,一言难尽地道:“这天气,去酒吧洗头吗?”   阮北川把他耳机哐一下扔在桌上,“去查岗。”   “?”陈桥怀疑耳朵聋了,“干什么?你去查谁的岗?”   阮北川:“别管,去不去?”   “......不去。”   下一秒,他电脑被啪地关上,他兄弟木着脸说:“别嘴硬,想去就直说。”   陈桥:“???”   你看我他妈像想去的样子吗!   十分钟后,陈桥打着把小破伞被阮北川撵着,骂骂咧咧地打车去了友爱酒吧。   尽管天气不好,但大学城附近的酒吧街依旧热闹非凡。   他俩进去的时候,友爱酒吧的场子已经热起来了,新驻唱在台上唱摇滚,底下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舞动。   阮北川拉着陈桥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两杯啤酒和一个果盘。   落座后,陈桥见他兄弟就那么干巴巴地坐着听台上的驻唱鬼哭狼嚎,心里没由来有些窝火。   他刚想讽刺两句,就见阮北川霍地起身,冷着脸往斜对面的卡座区走。   陈桥一愣,顺着视线扭头看过去。   空无一人的卡座角落,一个高个服务员,姿势别扭的被迫坐在一个肥头大耳的黄毛中年油腻男旁边。   黄毛油腻男手搭在服务员的腰间,猥琐地贴着服务员的耳根笑咪咪地在说什么,一副猥琐男欺负小白花的架势。   陈桥无语地拧眉,看着阮北川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道他兄弟什么时候热衷于见义勇为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过去帮一把,就见被胁迫的服务员倏地抬起头来,效果球灯的照射下,那张脸莫名有几分熟悉。   陈桥仔细一看,猛然瞪大眼睛。   操!这小白花居然是他一米八八的峋哥?!   另一边。   阮北川快步走到纪峋所在的卡座区,眼见黄毛男的手马上就要摸到纪峋的脸,而纪峋却像是害怕一般只往后缩了下,任由男人对他动手动脚。   阮北川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把拍开油腻男的手,护在纪峋身前,怒道:“你摸你爹呢!”   黄毛男愣了一下,色眯眯地盯着阮北川一通打量,然后伸出手摸上阮北川的大腿,笑道:“这是你同学?长得真嫩,脾气我喜——”   “嗷!!!”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手被狠狠踩在脚下碾压。   黄毛男惊恐抬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正是刚才任他调戏宰割的小白花。   纪峋脸色阴沉,眼神有如钩子,死死盯着男人,居高临下地踩在他的手背上,厉声道:“你再碰他一个试试?”   黄毛男:“???”   阮北川:“......?” 第19章 狗男男鲨我   黄毛男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身形高挑的纪峋,又看了看被纪峋挡在身后的阮北川,憋红脸骂了句脏话。   “狗日的小杂种,你敢耍老子?”黄毛男恶狠狠地啐了纪峋一口,“你们经理呢?我要投诉你!”   说完就仰着头大叫起来。   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少量附近的顾客频频探头过来查看。   听见这话,纪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表情淡漠地睨了眼黄毛男,然后踩在黄毛男手上的脚漫不经心地碾了碾,偏头冲傻站在旁边的调酒师抬抬下巴,淡淡道:“帮这位顾客叫一下经理,谢了。”   调酒师愣了下,醒过神来忙不迭跑去后台喊人。   骨裂般的剧痛让黄毛男逐渐开始面目狰狞,像头死猪一样姿势扭曲地瘫在地上大哭大叫,“疼疼疼疼!!!我、我要报警!救命啊!杀人啦!!!”   话音落下,纪峋眼神一凛,只听“咔嚓”一声,黄毛男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下一秒就扯着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嗷!!!!我的手!!!!”   纪峋慢条斯理地收回腿,看垃圾似的瞥了眼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黄毛男,回头看向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小学弟,“还好么?”   阮北川简直呆若木鸡,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包养的柔弱金丝雀竟是白切黑!”   见小学弟一脸呆傻地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纪峋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抬手在阮北川眼前晃了下,“吓傻了?”   “没。”阮北川回过神来,扯着纪峋的衣角把人上下扫视一番,紧张道:“你呢?没受伤吧?”   纪峋勾唇:“没有。”   阮北川松了口气,下意识感叹道:“原来你揍人这么厉害啊。”   闻言,纪峋嘴角笑意一僵。   三秒后,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下,手没什么力气似的垂下去,直直向阮北川倒去。   阮北川一惊,连忙伸手接住他,“我操,你怎么了?”   纪峋枕在阮北川肩窝处,两只手牢牢圈着阮北川的腰,轻轻咳了两声,哑声道:“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头晕?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   阮北川说完,蓦地想起某些劫匪片里黑老大暗中指示手下给正义方吸的禁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哀嚎翻滚的猥琐男,脸一沉,拧眉道:“操,是不是那傻逼给你吸什么玩意了?”   “不会。”纪峋呼吸沉重,声音低哑虚弱:“我第一次打架,有点累,可能是肾虚犯了。”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我好柔弱”的绿茶气息。   手骨裂痛到想死的黄毛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阮北川不疑有他,偏头狠狠剜了眼一脸见鬼的黄毛男,阴着脸骂道:“怎么?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放完狠话,他略有些不自然地抬手安抚了下纪峋的后背,放轻声音试探道:“等你们经理处理完这事儿,我......带你回去休息?”   黄毛男目瞪口呆:“?????”   这是刚打完人应有的态度吗?!!!   注意到黄毛男一脸“震撼我全家”的表情,纪峋微微勾了勾唇,懒懒地觑他一眼,头一扭,脑袋蹭了下阮北川的侧颈,低低地“嗯”了一声。   俨然一副柔弱小狗撒娇的样子。   黄毛男无语凝噎:“。”   妈的!狗男男鲨我!!!   五分钟后,满脸焦躁的经理脚步匆匆地跟着调酒师赶了过来。   经理叫吴仁慈,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后颈有一块玫瑰形状的纹身,他嘴里叼着根烟,眉毛拧成死结,先扫一眼虚弱地歪在阮北川怀里的纪峋,才满腹狐疑地看向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黄毛男。   “怎么回事儿?”吴仁慈皱着眉吐了个烟圈,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调酒师,“你不是说46号打人吗?他怎么......”也这么虚弱?   在来的路上调酒师就向吴仁慈简单汇报了情况,这会儿一看纪峋弱不禁风地倒在一个男人怀里,他也懵了,“我.....我可能瞎了?”   吴仁慈:“......”   一听这话,黄毛男“噌”地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抬起骨裂的右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道:“就是你们员工打我!经理你看看,我的手都肿起来了啊!疼死了呜呜呜!”   黄毛男满脸横肉,哭起来脸上的肉全堆在一起,恶心又油腻。吴仁慈一脸嫌弃地偏过头,吸了口烟,又冲阮北川点点头,“帅哥,你在现场吧?大致说一下情况,46号为什么打人?”   阮北川嫌恶地瞪了眼坐在地上小屁孩撒疯似的黄毛男,朗声道:“因为他性\骚\扰46号,46号忍无可忍打了他一下,这属于正当防卫吧?”   末了,阮北川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哦对,他还摸我大腿。”   吴仁慈皱了下眉。   闻言,黄毛男立刻跳起来,没受伤的手凶狠地指着纪峋和阮北川吼道:“你他妈血口喷人!我那叫性\骚\扰吗!明明是他自己勾引我!谁让他穿个西装马甲给我送酒?腰细成这样,不就是勾引我吗?!那能怪我?”   同样穿着西装马甲的吴仁慈和调酒师:“......”   “说我性\骚\扰,”黄毛男冲阮北川得意地笑了一下,“你们有证据吗?谁看见我性\骚\扰了?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再说一个大老爷们,说我性\骚\扰,你们要不要脸啊?”   阮北川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黄毛男开喷:“真有意思,看你说话这逻辑,直/肠通大脑吧!你说他勾引你,人五金店配钥匙三块一把,你配几/把?满脑子喷粪的老流氓,还好意思提脸皮?长城要是用你脸皮做的,孟姜女能哭倒才怪!”   “我们不是你爷爷,你也别跟我们装孙子。挺大年纪了,长得真有意思,活得真有勇气!改天猪套个皮裤上街,你是不是得满脸哈喇子跟在猪屁股后头说猪勾引你啊?撒泡尿照照,看看头顶有几颗葱,没有的话我免费资助你买几把插上去。”   黄毛男震惊不已,肥脸涨成猪肝色,还没来得及反骂回来,陈桥就举着手机从人群里挤进来,高声道:“我有证据!我看见他性\骚\扰了!”   说完,陈桥把手机往同样震惊到失语的吴仁慈眼皮底下一递,点开了相册里的视频。   黄毛男一看这架势又开始胡搅蛮缠,“你个毛头小子哪儿冒出来的?我劝你别他妈多管闲事!”   说着就上前抢手机。   吴仁慈回过神来,抬手一挡,回头轻飘飘地掠了黄毛男一眼。   黄毛男动作一顿,悻悻地退回去。   两分钟后,视频播放完,吴仁慈吐了个烟圈,冲黄毛男淡声道:“这位先生,顾客拍的视频里,你的确对我们的员工以及无辜顾客进行了性\骚\扰。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处理。”   说完,吴仁慈又冲调酒师抬抬下巴,让他去监控室调监控。   黄毛男眼珠一转,刚想故技重施躺下撒泼,就见吴仁慈大手一挥,等在外围的两个保安立刻冲进来按住黄毛男强行带出去。   在黄毛男的鬼哭狼嚎声中,吴仁慈把烟掐了,从容地向纪峋投去探究的一瞥,“46号,你整容了?” 第20章 他祝我们幸福   纪峋懒洋洋地直起身,抬眼直视吴仁慈,笑了下,腔调松懒:“昨天有事儿,找了其他人顶班。”   友爱酒吧在这方面管理不太严格,员工之间可以互相调班。   吴仁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纪峋懒懒地“嗯”了一声,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阮北川的肩膀,“经理,你还有事儿吗?我得去派出所做笔录。”   闻言,吴仁慈没再多问什么,只说有事打电话,就冲他们挥挥手,夹着烟转身走了。   出了酒吧,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夹杂着豆大的冰雹,砸在地上发出很小的砰砰声。   纪峋依旧搭着阮北川的肩膀,三人一块站在酒吧门口,等着警车来接。   黄毛男被酒吧的保安押着站在另一侧,对着俩身材魁梧、面色不善的保安,黄毛男不敢造次,像条落水狗似的瑟缩在角落,目光阴狠地死盯着旁边互相说笑的纪峋、阮北川和陈桥。   性\骚\扰这招他用了好些年,一直安稳至今,从没像今天这样赔了面子不说,还被打折了一条胳膊,翻车翻成车祸惨案。   黄毛男恨恨地瞪着纪峋,心里暗暗盘算改天这笔账一定得讨回来。   下一秒,纪峋没什么表情地侧过头,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黄毛男心头一凛,后背泛起丝丝凉意,二十分钟前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恐惧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灰溜溜地装起缩头乌龟。   纪峋面无表情地嗤了声,转回头看向张着嘴巴欲说还休的陈桥,“继续说。”   陈桥眼睛一亮,“我刚刚夸你呢峋哥,你今天打人这套太帅了!那黄毛猪头躺在地上嚎的时候简直爽飞了好吗!以后我约架你一定得帮兄弟一个!给钱也行!”   “这恐怕不行。”纪峋挑了下眉,责备地瞥一眼陈桥,“我呢,肾虚体弱,打架这种伤筋动骨的活动,伤元气,别带我。”   陈桥失望地“啊”了一声,怀疑地看了他峋哥一眼,小声道:“可你刚刚打架的时候,看着也不像体弱的啊。”   话音刚落,就见他峋哥无悲无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偏开头猛地咳嗽起来。   陈桥:“......?”   三秒后,只见他峋哥按着胸口,用支离破碎的声音说:“抱歉,风太大。”   话音落下,纪峋似是呛了口风,瞬间咳得惊天动地。   陈桥:“?!?!”   他峋哥虚成这样吗!   听见纪峋咳嗽,阮北川不由得皱起眉,锁了手机揣进兜里,抬手给纪峋拍背,然后满目谴责地看着陈桥说:“看见没?人体弱,吹一会儿风就咳嗽,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个人拳打张三,脚踢李四。”   陈桥:“......”   妈的,他好像一条钻在车底的狗。   陈桥默默挪动脚步站远了些,满面悲戚地掏出手机准备和许三图诉诉苦,刚发完“我真像条狗”,酒吧另一侧的小巷口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   陈桥耳朵一动,抬起头,江回穿着件单薄的白衬衫,双手护在胸前,瑟缩着肩膀,身前围着的三个壮汉正对着江回推推搡搡,粗声粗气地在说些难以入耳的荤话。   陈桥一愣,想都没想就抢过他兄弟手里的长柄伞,提着伞冲了过去。   阮北川只觉手里一空,怀里被塞了个手机,耳边同时掠过一阵风。他愕然转头,瞥见陈桥宛如战士冲锋陷阵般的背影,不由得出声:“你干什么去?”   陈桥大手一挥,潇洒道:“哥去救人!你跟峋哥走吧!不用管我,回头见!”   阮北川:“?”   阮北川:“你救——”   话没说完,附近派出所警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刷地停在酒吧门口。阮北川担忧地看了眼陈桥离开方向,跟着纪峋上了警车。   十分钟后,一行人到达附近的派出所。   因为有监控和陈桥拍的视频证据,加上阮北川这个证人,警察一通盘问之后,黄毛男没敢嘴硬,老老实实地招了,十几分钟后警察就结了案,黄毛男罚款五百,拘留一周。   做完笔录出来,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十一点半是江大宿舍的门禁时间,这儿距离江大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阮北川和纪峋打车紧赶慢赶踩着点进了宿舍。   见陈桥还没回来,阮北川拨了个电话过去,陈桥一秒挂断,然后回了条信息过来,说今晚不回宿舍,在江回家住。   阮北川有些意外地皱了下眉,发了个问号过去,陈桥却没再回复。   ——   第二天是星期四,也是江大的学生社团活动日,除了部分课业繁忙的理科专业需要上课之外,其他专业这天一律不许安排课程,美名其曰为了促进大学生的全面发展。   阮北川和纪峋都没有加入任何社团,这天自然就是空闲的。   但是鸡“鸭”上头的阮北川可不会放过压榨纪峋的机会,他给纪峋接的课外辅导和模特代拍都安排在了今天。上午一对一辅导小学生,下午去校外的影楼拍照。   纪峋对此并无异议,毕竟有“金丝雀职业操守”在。   作为一个合格的金主,金丝雀工作的时候,阮北川当然要去当监工。   因此,吃完早餐后,两人就出发去了距离江大十公里远的某处高档别墅小区。   据负责兼职群的学长介绍,纪峋今天要辅导的小学生刚上一年级,家里贼有钱,光是负责小学生吃喝拉撒的生活保姆就请了五个,要不是一直辅导小学生的博士学姐要跟导师去外地做田野调查,这种美差一般轮不到本科生。   说这话的时候,兼职群学长特别羡慕地告诉阮北川,应聘这活儿的研究生也不少,但小学生的父母看了纪峋的照片后,当即就定下了纪峋。   阮北川惊讶又无语,心道这年头帅果然能当饭吃。   半小时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两人按照雇主给的地址走到某栋别墅的小花园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过两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小跑着出来,一边把门打开一边笑着说:“你们就是给思睿上课的大学生吧?快进来,思睿已经在房间等着啦!”   阮北川乖巧地点点头,礼貌道:“好的,谢谢阿姨。”   说完,他扭头去看纪峋,示意这人说点客套话。   纪峋眉心微蹙,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别墅的装修,仿佛陷入了沉思。   “?”阮北川有些莫名,曲起手肘撞了下纪峋,压低声音道:“你看什么呢?快点叫人!”   纪峋回神,冲带路的阿姨淡淡道:“阿姨好。”   中年妇女“哎”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夸纪峋和阮北川长得一表人才,将来肯定能大有所为。   说话间,三人走进别墅大门,在中年妇女的示意下换了客人拖鞋,就被带去小学生的房间。   中年妇女放轻动作敲敲房门,柔声道:“思睿,给你上课的老师来啦。”   话音刚落,面前棕褐色的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白背带裤的小男孩,男孩头发微卷,皮肤白嫩,眼睛大而圆,短胖的小手握着铁制门把,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前面的阮北川,朗声道:“哥哥好,我叫博思睿。”   阮北川没怎么跟小孩相处过,略显尴尬地蜷了下手指,“你好,小朋友。”   得到回应,博思睿眨眨大眼睛,看见站在阮北川身后的纪峋,他倏地瞪大眼睛,惊喜道:“小舅——”   话音未落,就见纪峋眉心一跳,倏地跨进去,一把抱起博思睿往里走,说:“嗯,上课吧。”   他声音里有几分几不可察的慌乱,阮北川并未察觉,只是诧异地看着纪峋和博思睿的互动,跟在后头进了门。   然而刚进去,就见纪峋回过头来,镇定自若道:“博思睿说不喝橙汁就不上课,是吧博思睿?你可以下楼帮他拿一下么?”   博思睿迷茫地揉揉眼睛,又看了看纪峋,迟疑道:“我......想吧?”   “行。”阮北川没有怀疑,转身开门下楼去了。   阮北川一走,纪峋轻轻吁了口气,刚要说话,博思睿就拧起眉,大声质问道:“小舅舅,你怎么骗人啊!我根本不想喝橙汁!”   “我这叫调虎离山之计,懂么?”   说完,纪峋扬起眉梢,点点博思睿的大脑门,“小孩,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叫我小舅舅。”   博思睿迷惑:“为什么啊?”   纪峋嘴角微挑,“想要小舅妈么?”   “想!”博思睿睁大眼睛,“但是这跟小舅妈有什么关系呢?”   纪峋啧了声,弹他一个脑瓜崩,压低声音说:“因为你小舅舅还在追你小舅妈。”   “你叫我小舅舅,就没有小舅妈了。”   博思睿听得云里雾里,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叫你什么?”   “叫纪老师。”   博思睿“哦”了一声,睁大眼睛,学着纪峋的样子压低声音悄声道:“所以刚刚那个大哥哥,是我小舅妈?”   闻言,纪峋懒懒地“嗯一声,“还算聪明,你小舅舅眼光怎么样?”   博思睿皱眉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纪峋:“......”   阮北川端着橙汁进来的时候,博思睿端端正正地坐在儿童学习椅上,右手握着粉色的迪士尼公主自动铅笔,手底下压着数学试卷,秀气的小眉毛揪成一团,圆溜溜的后脑勺写满认真二字。   而纪峋这个辅导老师,则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窝在学习桌旁边的豆袋沙发里,拿着本英文杂志在看。   吊儿郎当的态度与认真学习的博思睿,以及博思睿书桌上方的墙上悬挂的书法作品——天天向上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人不怕丢饭碗吗!   阮北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纪峋一眼,走过去把橙汁放在博思睿书桌边上,没忍住踹了纪峋一脚。   纪峋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对上阮北川“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他挑了下眉,刚想说话,又被阮北川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紧接着搁在博思睿书桌边上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纪峋:“?”   他拿起桌边的手机,解锁一看。   [川A]:你怎么回事!能不能认真点!!!   [川A]:还在摸鱼?人小学生都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没有危机感吗!你好意思吗!   [川A]: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比不过小学生吧?   [川A]:猫猫鄙视.jpg.   纪峋:“......”   纪峋很轻地啧了一声,锁了手机揣进裤兜,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坐到了博思睿旁边的椅子上,懒声道:“有不会的么?”   阮北川颇为舒心地点点头,给纪峋甩过去一个“猫猫欣慰”的表情包。   博思睿今年刚满六岁,因为过于聪慧,连跳三级,已经在上小学四年级的课程。他做题时安静又专注,四十五分钟就做完了一套小学奥赛卷。   依次检查完,博思睿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面,指着最后一道奥数题对纪峋说:“纪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做。”   纪峋偏头过去扫了一眼,抽了张草稿纸刷刷开始演算,“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懂了么?”   博思睿迷茫地眨眨眼:“不懂。”   纪峋啧了声,把草稿纸翻了个面,“这样,这样,再这样,懂?”   博思睿再次眨眨眼睛:“听不懂。”   纪峋无情地嘲笑:“笨蛋。”   闻言,博思睿嘴一瘪,眼泪咕噜咕噜滚下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小舅......”   “妈”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小舅舅捂住了嘴。   博思睿更委屈了,张着嘴就要哭出声。   纪峋这死亡操作简直让阮北川叹为观止,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把雇主家的小孩弄哭是想被打死吗!   阮北川扶额叹了口气,推开纪峋,坐到博思睿另一侧的椅子上,给小孩擦干眼泪,轻声哄道:“别哭了,哥哥教你。”   博思睿瞬间收声,委委屈屈地把脑袋搭在阮北川的臂弯里,揉着眼睛大声告状:“他说我是大笨蛋!”   “瞎说。”阮北川瞪了纪峋一眼,“思睿一点都不笨,他才是大笨蛋!”   博思睿重重点头,得意地看了看纪峋,“嗯!”   纪峋:“。”   好一个收放自如的小诈骗犯。   最后一道题是典中点的鸡兔同笼问题,对于博思睿来说有些超纲,阮北川快速回忆了下小学时代的知识,花二十分钟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   博思睿很快就听懂了,重新拿起笔闷头写题。   阮北川松了口气,瞥见纪峋写过的草稿纸,他拿起来一看,顿时无语凝噎。   好家伙,全是高数公式,难怪博思睿痛哭流涕。   等博思睿顺完一遍题目,两个小时刚好过去,领他们进来的保姆阿姨热情地挽留他们吃完午饭再走,阮北川替纪峋婉拒了。   把人小孩气哭了,有脸留下吃饭么?   阮北川没有。   他拽着纪峋从博思睿家的别墅小区出来,刚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诫纪峋“雇主就是上帝”的经典道理,迎面走来的一个俄罗斯小伙突然走上前跟他搭话。   俄罗斯小伙:“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скажите пожалуйста, как добраться до Лиственного озера?”(你好,请问落叶湖怎么走?)   阮北川一脸懵逼,转头看着纪峋,小声问:“你会俄语么?他在说什么?”   纪峋:“会一点。”   阮北川:“那他在说什么?”   “我先回答他。”纪峋看向俄罗斯小伙,“Идите прямо, первый поворот направо. ”(往前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   说完,纪峋低头看向阮北川,顿了一下,缓声道:“他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阮北川:“......?”   毛子这么八卦?   听见回答,俄罗斯小伙用手比划了两下,又说:“ Первый поворот означает место, где есть светофор?”(第一个路口是指有红绿灯的地方吗?)   纪峋回答:“ - Да.”(是的。)   俄罗斯小伙露出感激的表情,“Большое спасибо, до свидания! ”(非常感谢!再见!)   纪峋颔首,冲俄罗斯小伙笑了下。   见人走了,阮北川实在憋不住,拉拉纪峋的衣袖,“你......跟他说什么了?”   纪峋看了他一眼,眉梢轻挑,“我说,我是你包养的小情儿。”   阮北川猛地呛咳出声。   “噢,他还说,”纪峋勾了下嘴角,继续道:“我看起来很喜欢你。”   “最后,他祝我们幸福。”   阮北川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第21章 Pocky kiss   江城的天再度被乌云遮住,别墅区大道两旁的棕榈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裹挟着咸淡海水气息的夏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来阵阵凉气。   阮北川背对纪峋,整个人臊得要炸开。   说好战斗民族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呢?这毛子凭什么这么八卦!   暴雨前猎猎作响的凉风把他宽大的黑色T恤吹得鼓起,衬得他好似沙漠里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怂哒哒的小鸵鸟。   纪峋唇边卷着抹笑,懒散地倚着背后高大的棕榈树,懒洋洋地瞧着羞愤欲死的小学弟。   片刻后,他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语气闲散:“怎么?转过来看我一眼呗。”   闻言,阮北川红着脸磨了下牙。   看个屁!   你那翻译清白吗?!   见小学弟无动于衷,纪峋拖腔带调地“啧”了一声,懒声道:“不是你让我告诉你俄罗斯人说的话么,怎么不理人?”   阮北川头顶的呆毛不受控制地摇晃几下,三秒后,他慢吞吞地转过身,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眼睛四处乱瞟,梗着脖子装腔作势:“是吗?你记错了吧。”   纪峋啧了声,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凶巴巴的小学弟瞪了一眼,   “学长,你不行呀。”阮北川惊讶地拧了拧眉,大惊小怪地说:“年纪轻轻就记性这么差,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回头我去药店刷两盒脑白金,免费送你。”   “......”纪峋气笑了。   小怂包蛋学会装蒜了。   可对上阮北川狡黠的黑眸,他却没忍住勾了勾唇,而后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扬声道:“那就谢谢了。”   阮北川大方地摆摆手:“不客气,毕竟尊老爱幼是我国的传统美德。”   正好五分钟前叫的网约车到了,阮北川立刻一溜烟地钻进副驾驶,掏出裤兜里的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大悲咒,并把音量开到最大,鸵鸟似的贴着副驾驶的椅背,从后排看,只露出了几根头发丝。   原因无他,刚摸完老虎屁股,阮北川没胆子跟老虎本人坐一起。   纪峋盯着仿若完全浸入音乐世界的小学弟看了两秒,勾了下嘴角,钻进后排坐下,对司机说:“师傅走吧。”   下午的模特代拍三点开始,时间还早,阮北川和纪峋就先回了学校,刚吃完午饭,阮北川他们班的辅导员朱莉莉就通知下午三点到学院小教室开班会。   阮北川正愁没有借口躲开和纪老虎本人的下午之行,看见消息的时候,简直乐开花。   他把辅导员在班级QQ群的通知截图发给纪峋,甩了张火柴人摊手的表情包过去,并用英文言辞恳切地表示了遗憾。   [川A]:图片   [川A]:火柴人摊手.jpg   [川A]:尊敬的纪峋先生,我非常抱歉听到辅导员下午要开班会的通知,发这条消息是为了表达不能与你同行的遗憾,希望您能理解,对此,我将不胜感激!   因此,当纪峋冲完澡出来,打开手机就看见了阮北川的塑料英语小作文。   他盯着聊天框里蹩脚的英文笑了声,撩起眼皮瞥了眼小学弟嘴角压不下的弧度,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理解,但是你得来接我[微笑]   收到纪峋的消息,阮北川一口老血喷出来。   妈的,这人是小学生吗?还需要监护人接送!   [川A]:?   [川A]:亲亲,据我所知,您二十岁成年了呢,这边建议您自己回学校呢~   纪峋秒回。   [海纳百川]:不可以呢   [海纳百川]:我弱小可怜又无助   阮北川暴躁地薅了薅头发,刚输入“不行”,脑海里瞬间飘过纪峋走三步晕两步的破烂身体,阮北川动作一顿,憋屈地骂了个“操”,重新打字。   [川A]:不行好的   纪峋低笑了声,回复了个猫猫开心的表情包,表情包后头却出现一个突兀的感叹号,聊天框里也冒出一行小字——川A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纪峋挑了下眉,抬眼看向鼓着脸的小学弟,挪动手指发送好友请求。   ——   纪峋的好友请求阮北川直到辅导员开完班会才点了同意。   朱莉莉这个新任辅导员完美继承了艺术学院院长“屁大点事开大会”的优良传统,班会结束,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阮北川和陈桥这对难兄难弟拖着步子从学院楼出来,觉得精气都被艺术学院这栋破楼吸光了。   陈桥小声抱怨了两句,又说:“咱出去吃?现在食堂肯定挤死了。”   阮北川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他似乎还要去接某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纪老虎,烦躁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吃,我还有事。”   陈桥好奇:“什么事啊?不能吃完饭再去?”   “接人。”阮北川道。   陈桥想说哪位大仙值得饿着肚子去接,但看见他兄弟臭得要命的棺材脸,没问出口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吧唧落回肚里,“行吧,那我找江回。”   纪峋兼职的影楼在江大附近的某栋居民楼里,离江大不远,出了校门过个马路就到。   阮北川按照三分钟前纪峋发过来的共享位置七拐八绕地找到目的地,蹭了居民楼住户的门禁卡进去,一路爬到三楼,“爱美丽影楼”的粉红色指路牌大喇喇地贴在楼梯转角处。   他按照指路牌的提示摸到四楼楼梯口,正要抬脚想继续往前走,就听见四楼走廊里飘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阮北川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辨认。   男生是纪峋,女生不知道是谁。   女孩说话轻声细语,纪峋声音也很低,阮北川贴着墙根换了三个姿势,偷听了半天,依稀听见几个无关紧要的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听清。   阮北川嫌累,刚想放弃,女孩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紧张,甜软的嗓音隐隐发颤。   “你......你没有女朋友吧?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阮北川眼前一亮,下意识屏住呼吸。   “抱歉。”纪峋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   阮北川浑身一震。   我操,纪峋这小子居然有喜欢的对象!   下一秒,阮北川眼里的八卦之火却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没由来的郁闷和烦躁。   纪峋既然有喜欢的对象,为什么答应被他包养?   这不就是传说中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新世纪纯种骗子大渣男吗?   阮北川心烦意乱地掏出裤兜里的烟盒,点了支烟狠狠吸一口,反倒被烟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此时此刻的四楼很安静,除了纪峋和女孩的交谈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尽管阮北川已经尽力压低声音调整呼吸,但他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楼道仍然有些炸耳。   果然,纪峋和女孩瞬间收声,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阮北川捂着嘴扭头就跑。   五分钟后,纪峋单肩挎着运动包,慢腾腾地从居民楼里走了出来。   居民楼底下有一个种满雏菊的小花坛,纪峋掀起眼皮,一眼就看见了背对他蹲在小花坛边上吞云吐雾的阮北川。   他抬腿走过去,站在阮北川身后:“等很久了?一起去吃饭么?”   阮北川没回头也没出声,慢慢吞吞地把烟扔在脚底下踩灭,捡起烟头站起身,耷拉着眼皮闷声道:“知道还不快点,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吃。”   说完这话,他就一个人闷头走了。   纪峋难得愣了下,快步跟上去,抬手勾住小学弟的书包带子,低声道:“怎么了?”   阮北川脚步顿了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回头扫了纪峋一眼,淡淡道:“松手。”   纪峋很轻地皱了皱眉,勾着阮北川书包带子的手指一顿,两秒后,松开了手。   阮北川回过头,走路速度快了一点。   纪峋默不作声地跟在阮北川身后。   居民楼附近有个小学,这会儿正值下午放学时间,接孩子的家长和卖小吃的小商贩吵吵嚷嚷地挤在校门口,把本就不宽的单行道围得水泄不通。   阮北川夹在中间,被挤得寸步难行,纪峋紧跟其后,隔着一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紧挨着他。   阮北川在心里骂了脏话,眉头拧成死结,有意识地往前凑,力图和纪渣男保持距离。   可惜天不遂人愿。   距离阮北川三步远的地方是个卖豆浆稀饭的小吃摊,不知道为什么,一群小学生不爱旁边的炸鸡柳和烤串,一窝蜂地拉着家长来买豆浆。   阮北川被挤得没脾气,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皮,点开手机淘宝瞎逛。   因此,当他前面的小学生家长的豆浆杯被挤得洒出来的时候,阮北川只是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但他周围人太多了,根本躲不开。   眼见滚烫的热豆浆就要泼下来,阮北川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承受酷刑。   下一秒,他就被人大力扯进怀里,纪峋带着温度的掌心按在他脑后,另只手稳稳地护住了他的腰。   热豆浆洒在了另一个小学生的书包上,周围顿时响起小学生尖锐的哭声和女人吵架的争执声。   阮北川怔住,他的脸颊紧贴着纪峋的胸口,鼻腔里充斥着纪峋T恤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气。   纪峋略快的心跳声像一面擂鼓,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鼓膜。   阮北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垂在身侧的手很轻地蜷了下。   下一瞬,纪峋发沉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   “傻么?不知道躲一下。”   阮北川嗓子发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地说:“躲不开。”   纪峋深吸了口气,掌心用力,重重揉了下阮北川毛茸茸的发顶,松开手后退一步,垂着眼皮淡淡道:“以后注意。”   “哦。”阮北川低着头应了一声。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振动起来,阮北川拿出来解锁,是陈桥打来的电话。   刚一接通,陈桥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就在耳边响起。   “阿川,你现在在哪儿呢?咱们419小分队好久没聚了,老尚今晚组了个局,咱去玩会儿呗?”   “行啊。”阮北川随口道,“在哪儿聚?”   陈桥:“行,地点在友爱酒吧隔壁的清吧,你到时候把峋哥一块叫上,老尚他死活不相信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阮北川:“......”   神他妈完璧之身。   “破和尚屁事儿挺多。”阮北川嗤了声,“我还得脱光了给他验验?再整一出完璧归赵的戏码?”   陈桥干笑两声,“不至于不至于。哎呀,主要是峋哥一个人在宿舍太孤独了,你带他过来一块儿玩嘛。”   “你别瞎说。”阮北川开始闭眼瞎掰,“他这人就喜欢孤独,独孤求败听过么?这词儿就是专门为他造的。”   陈桥:“......”   因为陈桥嗓门太大被迫偷听的纪峋:“......”   “行了。”阮北川瞄一眼纪峋,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人有喜欢对象的事,胸口莫名一哽,没好气地说:“他就是去不了。”   陈桥不解:“为啥啊?为啥峋哥去不了?”   阮北川烦了,“他有事。”   “没有吧?”陈桥纳闷,“可是咱俩打电话前我发消息给他,峋哥说有空。”   阮北川:“。”   那你他娘的给老子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阮北川冷着脸挂断电话,又冷着脸跟纪峋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副驾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和一盒蛋糕,阮北川没有犹豫,刚上车就飞速挪过去挨着车窗。   纪峋盯着小学弟的后脑勺看了两秒,伸手拍了下两人中间的坐垫,拖长尾音:“哥哥。”   阮北川耳朵动了动,没回头。   “我惹你了?”纪峋道。   阮北川仍然没转头,“......没有。”   纪峋扬眉:“既然没有,你怎么造谣我独孤求败?”   “谁造谣你——”   阮北川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操,你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这话不对。”纪峋慢条斯理地勾了下嘴角,“明明是你声音大,我只是旁听了几句。”   阮北川气得牙痒痒,心道臭渣男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简直堪比赵高。   他瞪了纪峋一眼,耳机一戴,双手插兜,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   几秒钟后,阮北川感觉定在他身上的视线消失,而后耳畔落下一道很轻的叹息。   阮北川掀起眼皮,从反光的车窗里瞥了纪峋一眼。   其实纪峋也没做什么,就是向他这个金主隐瞒了有个喜欢的对象的事实而已。   而阮北川最讨厌欺骗。   当初提议包养的时候,他就告诉过纪峋互不干涉对方感情生活,但那时候的纪峋一口回绝了,并坚称不会脚踏三只船。   操他大爷!   阮北川越想越来气,心里的怒火熊熊烧不尽,很想把耳机摘下来塞进纪峋嘴里。   他绷着脸用力塞紧耳机,今天第三次点开了大悲咒。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友爱酒吧附近停下,刚过下午六点,这会儿酒吧人不多,都是些老板的熟客。   阮北川向门口的侍应生报了包厢号,侍应生带他们上了二楼,刷卡进了包厢。   包厢里一共六个人,全是他们小群里目前在江城上学的高中同学,尚九东和陈桥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抱着话筒鬼哭狼嚎地唱《凉凉》。   见阮北川和纪峋进来,陈桥迅速扔了话筒站起身,指着纪峋介绍道:“注意看!这位帅气英俊的小伙子叫纪峋,不久前刚和我们川哥.....过,大家鼓掌欢迎!”   包厢里立刻配合地开始鼓掌吹口哨。   无视掉陈桥的傻逼欢迎仪式,阮北川找了个角落坐下,拿起沙发上的平板叫了份炒饭。   想到某些人也没吃东西,手一滑,多点了一份。   阮北川若无其事地把平板放回去,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了看。   纪峋被尚九东等人围在中间,表情冷淡,偶尔答两句话,十分之高冷,十分之Bking。   挺好,今后江城的Bking之王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阮北川收回视线,开了罐啤酒。   然而两分钟后,Bking之王的继承人就坐在了他旁边。   阮北川整个人都不好了,握着啤酒罐往旁边挪。   快挪到沙发尽头的时候,他的手腕被人轻轻抓住了。   阮北川回头,纪峋坐在离他半臂的地方,右手松松地扣着他的腕骨,“再跑要摔下去了。”   阮北川瞪他一眼,拧眉道:“谁跑了?这沙发硌屁股,我换个地儿坐不行?”   话音刚落,陈桥和尚九东突然拿着几根巧克力饼干走过来,阮北川立马缩回手。   陈桥冲阮北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说:“阿川,我们在玩游戏,现在轮到你和峋哥了。”   阮北川正烦着:“不玩,别烦你爹。”   “别呀。”尚九东道,“大家都玩,你俩不兴搞特殊。这游戏可简单了,就两个人分别咬住巧克力棒的两头,谁先松口谁就算输,惩罚是把桌上那三瓶啤酒全吹了。”   闻言,阮北川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种情侣间接吻的小游戏,他跟纪峋玩算怎么回事?   而且纪峋已经心有所属,必然不可能答应。   思及此,阮北川冲纪峋抬抬下巴,威胁道:“说,你也不玩。”   四目相对,纪峋眉眼稍扬,往后靠了下,慢条斯理地道:“也?不呢,我还挺想玩。”   阮北川:“???”   这男的搞什么3P!!! 第22章 亲到了   阮北川一言难尽地瞪大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喜欢的人还跟别人搞暧昧游戏!   这是人说的话?   他冷漠地瞥了纪峋一眼,眼里满是抗拒,“想玩你自己玩,我不玩。”   陈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别啊,峋哥自己玩多没意思!游戏游戏!没有游,何来戏啊!这都不叫游戏了!!!”   “就是就是。”尚九东也在一旁帮腔,“川哥玩一个呗,您老连......都做过了,还怕这个小游戏?”   四周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阮北川脸色又冷又硬,横一眼陈桥和尚九东,嘲道:“你行你上。”   陈桥一噎,和尚九东对视一眼,眼珠子一转,叹息道:“唉,川哥,你不是怂了吧?这游戏这么简单........算了,川哥认怂——”   “放尼玛的狗屁!”阮北川最听不得别人激他,啪地把易拉罐撂在桌上,嘴硬道:“谁特么怂了?你俩记清楚,我阮北川的字典里就没有怂字!不就是个破游戏吗?老子玩过十多次,没在怕的!来!”   听见这话,陈桥和尚九东相视一笑,发出奸计得逞的声音:“出息!不愧是我川哥!来来来,给川哥上道具!”   尚九东旁边的男生连忙把格力高的饼干盒子递过去。   阮北川却迟迟没接,眼尾一扫,余光纪峋坐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阮北川狠狠磨了磨牙,盯着饼干盒里细长的巧克力棒,别扭道:“换个人行么?”   “啊?”陈桥懵了,“换什么人?你不想跟峋哥玩?”   阮北川咬牙,“嗯”了一声。   “为啥啊?”陈桥不解,但看着他兄弟的司马棺材脸,声音渐渐弱下去:“峋哥......怎么了吗?”   阮北川拧眉,烦了:“没怎么,我跟他八字不合,玩不到一起。”   说着,他斜着眼睛扫了眼纪峋,“哪儿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个游戏?跟谁玩不是玩。”   纪峋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黯淡却锋利的轮廓隐在黑暗里,看不出情绪。   陈桥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往他峋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他暴躁无比的兄弟,弱弱出声:“那......那你想跟谁玩?”   “随便。”阮北川烦躁地摸了摸烟盒,“反正不能是他。”   包厢的氛围一时陷入凝滞,欢快的背景音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   陈桥和尚九东对视一眼,沉默几秒,刚想说点什么调节气氛,就见纪峋沉默地站起身,垂着眼,语气平平:“不想和我一起也没关系,我没玩过,只是想试一试。”   “抱歉,是我扫兴。”纪峋拎起包,目光短暂地掠过隐没在昏暗光线里的阮北川,淡淡道:“你们玩,先走了。”   说完,抬腿就走。   陈桥干这事儿可不是为了赶客!他一下就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纪峋,着急道:“别别别!都怪我,咱不玩这破游戏了。峋哥别走,来都来了,你还没吃饭呢!”   “是啊。”尚九东应和道,“我和陈桥就是想热闹热闹,没别的意思,这事儿怪我们。兄弟,留下来玩会儿吧!”   纪峋手指勾了下书包肩带,笑了下,“我的问题。”   说着,他的手指又勾了下书包肩带,“走了。”   然而刚跨出去一步,下一秒,他的书包带子就被人用力扯住。   纪峋面无表情地回头,垂下眼,阮北川一只手死死拽着他书包带子,另只手攥成拳搁在腿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下一瞬,拽住书包的手狠狠一拉,纪峋顺着力道后退几步,被用力拽下坐回了沙发。   他沉默地撩起眼皮看过去,阮北川仍然没看他,眼睛盯着面前的方桌。   片刻,他哐地薅起桌上的易拉罐,仰头,动作粗暴地干完了易拉罐里的啤酒,绷着脸硬邦邦地道:“不是要玩游戏?”   陈桥和尚九东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满脸喜色:“啊对对对!快快快!道具呢道具呢?”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低头找起了不知道扔哪儿去的饼干盒,阮北川低眼,两指用力,捏扁了空掉的易拉罐。   觉察到纪峋的视线,他木着脸瞥过去,呛声道:“看什么看?还玩不玩了?”   纪峋嘴角动了一下,声音平静:“......听你的。”   掌下的空易拉罐又遭到狠狠一击,阮北川扭过头,梗着脖子道:“听我的就坐回去。”   纪峋勾了勾唇,“嗯。”   三分钟后,陈桥手里拿着一盒酒吧服务员新送过来的格力高百奇饼干棒,冲阮北川挤眉弄眼通,清清嗓子:   “咱们419小分队三年一度的Pocky kiss游戏比赛正式开始!甲方我川哥,乙方我峋哥。游戏规则是谁吃掉的巧克力棒多,谁就获胜!当然,谁先认怂把巧克力棒咬断吐出来了,谁就输了啊!”   “既然是比赛,就得有惩罚。咱们惩罚分为两种哈,一种是抽一张桌上的大冒险牌,另一种是一口气把桌上的三瓶喜力全吹了!”   “Bingo!”陈桥扒开格力高饼干的包装盒,从里头抽出一根,“这是咱们的游戏道具啊!长度20厘米的格力高百奇巧克力饼干棒,非常朴实无华!一点水分都没掺!”   举着饼干棒向周围展示过一圈,陈桥重新从包装盒里拿出一根新的巧克力饼干棒递给阮北川,然后回头示意尚九东计时,“现在有请我们甲方,阮北川同学咬住道具,我倒数三二一之后,乙方纪峋同学咬住道具的另一头。”   “开始倒数!三、二、一!”   “游戏开始!”   阮北川深吸一口气,张嘴轻轻咬住了巧克力饼干棒的尾端。   纪峋坐在他身侧,两人中间间隔一个成人手掌的距离。   见阮北川已经叼住巧克力饼干棒,他垂下眼,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靠过去咬住了巧克力饼干棒的另一头。   距离无限拉近,纪峋的呼吸近在咫尺,阮北川嗓子没由来地有些发紧,慢慢撩起眼皮看过去。   纪峋眼睫根根分明,眼皮很薄,眸色乌黑似点漆,暗光下更显深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贯散漫的眉眼难得专注,规矩地咬着巧克力饼干棒,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对视的某个瞬间,阮北川的呼吸莫名乱了一拍,他心慌撩乱地垂下眼,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蜷了下。   下一瞬,纪峋垂眼,缓缓向前移了方寸,温热的鼻息扑上的阮北川面颊,微风似的带起轻微的痒。   咔嚓——   纪峋率先吃掉了第一口。   尚九东带头领着围观群众吹了声口哨,陈桥高护鼓掌:“好!现在纪峋领先一分!”   周遭喧闹无比,阮北川却好似隔了一道玻璃屏障,眼前耳畔仅有纪峋一人。   灯光不时扫过纪峋冷淡专注的眉眼,阮北川别看眼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僵劲得厉害。   阮北川轻轻吸了口气,做足心理建设,机械地挪动身体往前凑了凑,刚准备往下咬。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纪峋倏地掀起眼皮,利落的眉眼如同出鞘的剑,直勾勾地把阮北川看着。   两秒后,只听“咔嚓”一声,巧克力饼干棒瞬间缩短一截。   阮北川呼吸一窒,耳根麻了一瞬。   周遭吹响几声暧昧的口哨,陈桥眼睛都亮了,激动又兴奋,“好!我峋哥状态太好了!又是一波完美上分!川哥目前战况不容乐观啊!”   阮北川无暇顾及其他,距离很近了,两人间的呼吸彼此交缠,纪峋独有的薄荷清冽味道扑鼻而来。   阮北川的脸颊和脖颈腾起一层薄红,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他浑身都绷得很紧,宛如木头人一般,坐姿笔直呆滞,搁在腿上的双手已然完全不受控制,紧张地攥在一起。   短到呼吸相触的咫尺,纪峋却停住不动了。   他看着他,利落的轮廓线迫近下完全显露出来,拉扯出锋利的冷感。   纪峋许久未动,阮北川嘴唇动了下,心跳有些快,只觉愈发煎熬,不知是热的或是别的什么,后颈连着耳后漫上一片潮红。   偏偏陈桥和尚九东还在旁边插科打诨,“什么情况?怎么不动了?这是什么新玩法?一二三木头人,还是干瞪眼啊?”   话音刚落,纪峋忽地向前一压,随着“咔嚓”一声,巧克力饼干棒自两人中间断开。   是轻轻一碰就可以亲到的距离。   尚九东快兴奋疯了,勾着陈桥的脖子满地乱爬。   阮北川整个人都麻了,纪峋却淡定得可怕。   与纪峋视线交汇的那个瞬间,阮北川忽然口干得厉害,难以忍受般飞快移开视线,手指难以抑制地抓了下沙发。   最后一次。   纪峋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眸色深了些。   他缓缓靠近,快碰到的瞬间,却再次停了下来。   然后,纪峋撩起眼皮,克制地、无声地看着阮北川。   莫名的,阮北川心跳如擂鼓,不由得抓紧了掌心里的沙发布料。   下一刻,纪峋倏地松开嘴,巧克力饼干棒从他唇边掉落。   而饼干落下的瞬间,纪峋似是脱力般身体晃了晃,阮北川本能地替他撑了下。   那个瞬间,纪峋的嘴唇很轻地擦过阮北川的嘴角,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陈桥和尚九东激动得脸都红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阮北川错愕地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纪峋。   纪峋眸光定住,半晌,他很沉地吐了口气,低声道:“我输了。” 第23章 包养关系到此为止   明明尚九东和陈桥持续发出的鸡叫声更扎耳,阮北川却觉得周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又仿若耳朵失聪一般,耳边仅听得见纪峋轻而低的嗓音。   他耳根泛起细密的酥麻感,连同方才被纪峋碰过的耳垂,都过电似的烧了起来,顺着血管蜿蜒而下,一路烧到尾椎骨。   阮北川陡然回神,猛地推开纪峋坐直身子,绷着脸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输了就输了,别特么贴着我”。   纪峋仍维持着被阮北川推开的姿势,额间的碎发有几分凌乱,眸色沉得发亮,静静望向缩至三步开外的阮北川。   不知道谁将包厢的彩灯调亮了几度,暖白光线下,此刻的小学弟柔软得不像话,呼吸依然急促,脸蛋红得能滴血,僵硬且拘谨地坐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像是一台出了故障运转不畅的机器。   纪峋眸光微动,不自觉抬手松了颗衬衫纽扣。   良久,他慢腾腾地收回视线,向后靠着沙发,抬眸随意扫了眼桌上的啤酒,淡淡道:“我输了,惩罚是什么?”   陈桥这一分钟的兴奋程度完全不亚于动物园里发疯求偶的公猩猩,挤眉弄眼地冲纪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语气特别欠揍:“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咱们峋哥明明可以赢的哎!怎么就输了呢?”   “谁说不是呢!”尚九东快笑疯了,没有什么比围观好兄弟被其他男人调戏更有意思,“哎呀哎呀我们川哥不好意思了!这小脸,红的嘞!”   阮北川单手开了罐啤酒,仰头哐哐干完,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胃袋,让他立刻清醒不少。   他哐地把空易拉罐丢在脚下踩扁,掀起眼皮,看向犯贱犯得毫无底线的陈桥、尚九东,面无表情地开口:“好笑吗?”   话音刚落,陈桥的笑声咯嘣一下卡在嗓子里,他颤巍巍地挪动视线,他面红耳赤的兄弟,表情臭得仿佛生吞了三吨僵尸,正杀气腾腾地盯着他。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今日大约就是他陈某人的忌日了。   陈桥瞬间收声,迎上他兄弟的死亡凝视,飞速扭头搡了下尚九东,熟练地滑跪:“别笑了别笑了,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我川哥雄霸东南,岂是你等屁民能随意谈论的对象!”   尚九东憋笑憋得辛苦,但也知道再闹下去就过了,闻言立刻顺着陈桥递的台阶麻溜地滚下来,“啊对对对!快都别笑了!嘘!”   “那什么。”尚九东指指桌上的啤酒和大冒险牌,对纪峋说:“喝酒和大冒险二选一就行。”   纪峋一气开了三瓶喜力啤酒,一言不发地仰头就灌。   他喝得很快,淡黄的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喉结一路滚落,最后没入领口半敞的衬衫里。   两分钟后,玻璃制酒瓶不轻不重地在桌上磕出一道轻响,纪峋沉默地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抬手抹掉嘴角的酒渍,瞥了眼独自坐在角落对着空气放冷气的阮北川。   气氛组领头陈桥和尚九东一贯捧场,当即鼓起掌来,“好!真不错!我峋哥是真男人!”   纪峋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只抬了抬眼皮,懒散地往后一靠,“结束了?”   “当然!”陈桥可不敢再继续霍霍这阎王二人组,“峋哥你随意!想吃什么就点!千万别跟兄弟客气。”   纪峋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到答复,陈桥马上就拽着尚九东往游戏桌那边走,“有人玩骰子没啊?好久没玩了,咱整点热闹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游戏桌那儿涌,沙发这头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纪峋和阮北川两个人。   阮北川放松紧绷的身体,没忍住往纪峋那边看了一眼。   纪峋懒洋洋地倚着沙发,五官隐在黑暗中,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眸色很沉,散漫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像是醉了,又好像没醉。   觉察到阮北川的视线,纪峋似有所感般微微侧过头,朝阮北川看了过来。   阮北川眼皮一跳,飞快地别开眼睛,低头装作不经意地玩手指。   许久之后,那道灼热的目光终于不再落在他身上,阮北川松了口气,下一秒,目光的主人蓦地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阮北川整个人一激灵,动作先于大脑迅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纪峋脚步一顿,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阮北川耳后莫名发烫,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抓了下。   几秒后,纪峋再次抬脚,朝他走过来。   阮北川深吸一口气,脸色很臭地掀起眼皮瞪了纪峋一眼。   没有由来的,他脑子里再度飘过那句“我有喜欢的人”,阮北川心里那团火滋一下蹿地老高。   他冷着脸无视纪峋,绕过身前的茶几,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陈桥他们的游戏桌走去。   纪峋再次停下脚步。   陈桥和尚九东玩得正嗨,见阮北川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后颈一凉,迅速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川、川哥,你干什么?法治社会,打、打人犯法!”   阮北川面无表情地瞥他们一眼,搬了把凳子放在旁边,从桌上拿了一个闲置的骰盅,冷声道:“来一局。”   听见这话,陈桥彻底心凉了,他兄弟玩其他的不行,就数摇骰子厉害。   完了完了!他兄弟没等秋后就要开始算账了!   尚九东也瞬间面如死灰,“来吧。”   阮北川心里憋着气,骰盅摇得咔咔作响,几秒后啪地盖在游戏桌上,淡声道:“六个六。”   陈桥掀开骰盅,惊了。   好家伙,这是什么手气?一个六都没有!   阮北川却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眼,似是早知道结果一般,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干了。   下一局轮到尚九东,摇晃几下后骰盅倒扣在桌上,阮北川张口就来:“七个八。”   陈桥:“?”   这他妈都没有七颗骰子,您哪来的七和八?!   尚九东眼睛一亮,激动道:“开开开!”   不出意外,阮北川又干了一罐啤酒。   再下一局,陈桥摇玩骰子,眼神示意他兄弟。   阮北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九个十。”   尚九东:“???”   陈桥:“???”   这骰子有十吗你就喊!   越来越离谱了,他兄弟受大刺激了!!!   第三局,阮北川自己摇,骰盅在只在他手里敷衍地晃了一下,他就往桌上扣。   “八个八。”   陈桥:“......”   尚九东高兴坏了:“开开开开!”   阮北川闷不吭声地干了两罐啤酒。   一连四局下来,阮北川一局都没赢过,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   陈桥人都麻木了,也算是看明白了,他兄弟不是手臭,也不是故意给他们放水,而是压根就没想玩。   陈桥心说不就是被亲了一下么,至于疯成这样?!   不过他心里还是暗爽得厉害,毕竟以前玩的时候一局都没赢过!   阮北川玩了十局,喝空了一堆易拉罐。   最后连尚九东都看不下去,和陈桥一起亲自把这尊大佛请到了一边。   大概真是喝多了,被这两个人架起来扔在沙发边上的时候,阮北川没多大反应,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推开门出去了。   纪峋看着小学弟踉踉跄跄的背影,没有犹豫,站起身跟了上去。   陈桥和尚九东他们玩得正上头,压根没注意到沙发上的醉鬼和纪峋一起从包厢里消失了。   阮北川去了这层尽头的卫生间。   他酒量其实还行,没怎么喝醉,只是头晕得厉害。   放完水出来,阮北川双手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镜子里的他眼神迷离,头发有些凌乱,眼尾和脸颊染上一片绯红,看起来又傻又狼狈。   阮北川看了几秒,皱了下眉,嘟囔两句,低头扭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声停下的时候,阮北川抬眼,从镜子里看到了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的纪峋。   蓦地,阮北川酒醒了一大半,沉下脸,甩了甩手,转头就要走出去。   下一秒,他手腕一紧,阮北川动作一顿,拧眉回头。   纪峋扣着他的手腕,淡淡道:“躲我一晚上了,可以问问理由么?”   “如果是游戏,我可以道歉。”   “你瞎想什么。”阮北川烦躁地抿了下嘴唇,稍微用了些力气甩开纪峋,声音冷淡:“只是游戏而已,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纪峋撩眼看他,“那你在气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阮北川闻言立刻瞪他一眼,语气冷硬:“老子没生气!”   纪峋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不太受得了这种眼神。   他别开眼,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我们的包养关系到此为止吧,我不想继续了,钱不用还我。” 第24章 自己醋自己   这话刚落下,阮北川余光瞥见纪峋垂在身侧的手不太明显地攥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鼻子。   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再度沉寂下来,洗手池旁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纪峋浴在这白光下,仿若雕像一般,沉默不语地站着,恍惚间有种黯淡的颓然感。   阮北川最后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心里也没多好受,他转过身,迈步要走。   纪峋忽然出声:“理由。”   他声音依旧低沉,但这种低沉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窒闷。   阮北川顿住脚步,脑海里飞速闪过《霸宠金丝雀》里楚天霸第一次和金丝雀分手的场景。   片刻后,他没回头,背对纪峋站在卫生间门口,扬声潇洒道:“......你就当我是个骗身骗心的渣男好了。”   很好,下一步就该掀一掀皮衣,扭头洒脱离去。   然而不等他掀起T恤衣摆,纪峋就在他身后蓦地低笑了声,漫不经心地开口:“哥哥,我们睡过么?你算哪门子骗身的渣男?”   阮北川顿时哽住。   操,这是什么走向?   纪峋难道不该像楚天霸的金丝雀一样黯淡一笑,转身就投入白月光的怀抱,和白月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吗?   阮北川疑惑抬眉,面上却不显,略略偏过头,镇定道:“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跟我睡一觉再走?”   “噢。”纪峋展眉舒眼地勾了勾唇,拖腔带调地说:“也不是不行。”   阮北川:“......”   纪峋又慢腾腾地接着道:“人酒吧的客人都说我是头牌呢。哥哥,你不睡一次,岂不是亏了?”   阮北川:“.........”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话落没几秒,纪峋欠揍且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倏地出现在耳边,阮北川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脑海里却禁不住飘过半小时前纪峋克制却轻柔地落在他耳垂的那个吻。   下一秒,阮北川整只耳朵都麻起来,他死死拧紧眉头,动作粗暴揉捏着耳朵,余光扫过纪峋的侧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亏、亏不亏我说了算!”   纪峋无悲无喜地“噢”了声,面无表情地下结论:“那就是亏了。”   阮北川:“。”   他反复做了三个深呼吸,扭过头,绷着脸咬牙切齿道:“你特么再废话,信不信我......我在这儿就把你那什么了?”   闻言,纪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忽然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   阮北川瞠目结舌。   纪峋淡淡地看他一眼,解扣子的速度却越快,一分钟不到,纪峋的大半个胸膛就几乎都露了出来。   眼见纪峋下一步似乎就要解裤子了,阮北川登时炸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纪峋的手,磕磕巴巴地呵斥道:“给、给老子住手!你、你特么脱衣服干什么?”   纪峋冲他眨眨眼睛,声音颇为无辜:“等你弄我。”   阮北川猛地被口水呛了下,瞬间咳得惊天动地。   纪峋懒洋洋地倚着身后的墙壁,大喇喇地敞着胸膛,兴味盎然地瞧着羞愤欲死的小学弟,闲散得丝毫不像一个即将失去清白的好人,“怎么?你想赖账?”   “哥哥,”纪峋拖着尾音说,“需要我帮你回忆下么?一分钟前,你揪着我的衣领,说想在这儿那什么我。我现在呢,只是配合你——”   声音戛然而止,阮北川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纪峋低眼,小学弟怒目圆睁,好似一只炸毛的金渐层,绷着脸瞪人装老虎,自以为模样足够吓人,但其实连耳朵尖都泛着粉。   而且.......   身高还不够,得努力垫着脚才行。   纪峋没忍住偏头闷笑一声,下一秒,如愿收获几枚来自小学弟的凉凉眼刀。   他勉强止住笑,看向阮北川的眸光却笑意难敛。   阮北川被纪峋笑得心里发毛,气势瞬间弱下去一半。不过他面上依然不显,眉毛揪成一团,死死瞪着纪峋,恶声恶气的仿佛土匪下山,“老实点!再笑打晕你扔去湖里喂鱼!”   “嗯。”纪峋乖顺地应下,嘴角却弯了起来。   感觉到手掌下的弧度,阮北川咬牙切齿地横了纪峋一眼,随即松开手,用力捏住了纪峋的嘴唇。   纪峋笑不出来了,疼的。   阮北川立即狞笑一声,全然没听见不远处的走廊响起的脚步声,他把纪峋的嘴唇捏成扁扁的鸭子嘴,眉飞色舞道:“还敢乱说话么?”   话音刚落,半醉不醉的尚九东出现在门口,看见卫生间里的场景,尚九东酒清醒了一半,目瞪口呆地愣在门口,嘴巴弯成O型。   纪峋眼神示意阮北川,但阮北川浑然不觉,身体前倾,胳膊顶住纪峋的胸膛,凶巴巴地训话:“男德知道吗!下次再不守男德随便脱衣服,小心我动真格!侵、侵犯你!”   纪峋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而纪峋这副样子落在尚九东眼里,就是他宛如恶霸一般的好兄弟,光天化日之下不仅口出恶言,还脱人衣服,妄图强抢民男。   法治社会!这能忍?!   尚九东立刻拉住酒吧卫生间的金棕色木门,力图给他兄弟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强取豪夺氛围。   门板在地上滑动发出“吱吱”的声响,阮北川马上回头,尚九东心领神会地冲他挥挥手,特别上道地一边关门一边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嘎吱”,木门重重关上了。   阮北川僵住。   三秒后,脸色变幻莫测,表情堪称五彩纷呈。   救命!!!!!!   他刚刚,捏着纪峋的嘴,说——   操!我不活了!!!   阮北川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麻木地放开纪峋,转身,走向最近的蹲坑,抱头蹲下,幻想自己是一朵熟睡的蘑菇。   纪峋好笑地垂眼看着因喜提社死自闭的小学弟,系好扣子,走过去刚想说话,就听见小学弟崩溃道:“我不是人,你别过来!”   纪峋:“......”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见阮北川头顶晃动的呆毛倏地一顿,小学弟瞬间缩成一团,恨不得趁势钻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不笑了。”纪峋稍微敛了笑,“别待太久,味儿大。”   说完,他推开门走出去,决定给某位社死人一些私人空间。   十五分钟后,自闭完的阮北川站起身,麻木地洗了把脸,麻木地推开门走出去,再麻木地走进包厢。   他木着脸站在包厢门口,大约是尚九东没说出去,陈桥他们依然围在游戏桌那儿玩骰子玩得热火朝天,阮北川不免松了口气。   但当他一抬眸就看见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眉眼含笑地朝他看过来的罪魁祸首——纪峋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阮北川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环顾四周,最后拖了张凳子坐到陈桥旁边,闷声道:“输了爹替你喝。”   和社死相比,终归是醉死比较好。   然而陈桥听见这话,却顿时大惊失色。   他兄弟居然被纪峋亲出病来了!   他同情地看了阮北川一眼,又怕又想笑:“川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哔哔。”   看着阮北川的司马棺材脸,陈桥一噎,默默闭嘴。   然而令人窒息的是,自打阮北川说替他喝酒之后,陈桥本来挺不错的手气瞬间臭了起来。   阮北川的神志从清醒逐渐变得呆滞。   陈桥扪心自问,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但当局面从五局输两局发展到十局输九局之后,陈桥也渐渐开始自我怀疑。   阮北川的脑袋第三次磕在桌上的时候,尚九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纪峋一眼,提议:“让峋哥送阿川回去吧,他不能再喝了。”   陈桥毫不犹豫地点头,让人跟纪峋说了情况。   两分钟后,纪峋起身,瞥见神志不清的阮北川,不由得皱眉,“你灌的他?”   陈桥心虚地摸摸鼻子,“怎么可能,他.....自己喝的。”   纪峋瞥他一眼,弯腰架起趴在桌上的阮北川,尚九东和陈桥连忙站起来帮忙,几个人合力把阮北川扶上纪峋的后背。   这家酒吧离江大不算远,从酒吧的后门抄近道十五分钟就能回去。   考虑到背上这只醉鬼待会儿可能要闹,纪峋选择步行背他回去。   酒吧的后门连着一条悠长的小巷,这会儿刚过九点,小巷旁边的夜市美食街热闹非凡,满是烟火气。   而纪峋走的这条小巷却是寂静无声,鲜少有人经过。几盏路灯孤零零地立在巷子里,暖黄的光线落在地上,将纪峋的身影拉出一道很长的阴影。   喝醉的小学弟没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乖得像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奶猫崽崽,脸颊微微泛粉,乖巧地贴着纪峋的肩膀,嘴巴张着,两只手都挂在纪峋颈间,睡得很沉。   夜风微凉,徐徐拂起纪峋额间的碎发,露出的眉眼意外地柔和沉静。   经过倒数第二盏路灯时,背上的醉鬼忽然动了一下。   纪峋放慢脚步,托着阮北川很轻地颠了下,某只醉鬼倏地昂起头,脑袋摇摇晃晃地蹭到纪峋耳边,声音迷茫又困惑:“你是......大骗子?”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阮北川的呼吸很烫,带着浓重的酒气,并不好闻。   纪峋却不甚在意,微微侧过脸,嗓音带笑:“讲理么你,我骗你什么了?”   醉鬼不说话,只是伸手抓住他的耳朵胡乱挠了一通,很是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然后重新贴着他的肩膀倒下。   片刻后,醉鬼又直起身来,两只手绕到前头,狠狠揪住了纪峋的脸颊。   纪峋吃痛,轻轻嘶了声。   某只醉鬼忽然松开手,扯着纪峋的耳朵控诉:“他骗我钱!”   “所以今晚是在气这个?”纪峋道。   “我没气!”阮北川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他......他不告诉,明明有喜欢的人,还答应被我包养,这样......这样不好,我不高兴。”   分明是醉话,语气却满是低落。   纪峋哑然。   半晌,他很轻地笑了声,腾出一只手揉了下已经耷着脑袋在他颈侧睡着的醉鬼,低声道:“小怂包蛋怎么还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   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许久没宿醉,阮北川头疼欲裂,有气无力地撑坐起来,抬头一看,宿舍里早已没有纪峋的身影,陈桥跟头死猪一样睡得正香。   阮北川双目无神,坐在床上放空自我。   印象中,昨晚他喝醉之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且这事儿跟纪峋有关?   阮北川杵着额头凝神回忆了半天,依稀想起,他好像,对纪峋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到底是什么?   正想着,只听咔哒一声,纪峋手里拎着三盒饭,从外头推门进来。   瞥见坐在床上发呆的阮北川,他随手把饭盒搁在桌上,抬眼看他:“不舒服?”   阮北川摇了摇头,盯着纪峋的脸看了几秒,试探道:“我昨晚喝醉了,没对你做什么吧?”   闻言,纪峋看了他一眼,随即把手机慢条斯理地搁在桌上,淡淡道:“噢,你也没做什么,只是侵犯了我而已。” 第25章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阮北川如遭雷劈,艰难地深吸一口气,“你、说、我、怎、么、你、了?”   纪峋“啧”了一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轻飘飘地道:“你,侵犯,我。”   “听清楚没?”   他慢腾腾地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泡水,展眼舒眉地坐在那儿,眼皮一抬,见阮北川直愣愣地看着他,懒声道:“忘了?”   阮北川“嗯”了一声,迟疑着开口:“我......怎么侵犯你的?”   纪峋“啧”了声,嫌弃道:“你呢,就记性差这点不好。”   “算了,我再帮你重温一遍。”   阮北川心虚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动身子爬下床。   “但是呢,我这人你也知道,脸皮薄,不好描述得太仔细。”   纪峋不慌不忙地把保温杯搁在桌上,稍稍坐直身子,说:“你一上来就把我衣服脱了。”   阮北川脚下一滑,险些从床梯上摔下去。   “然后——”纪峋突然顿住,直勾勾地盯着阮北川的眼睛,叹息道:“你太过分了,我说不出口。”   阮北川表情呆滞:“我......有多过分?”   纪峋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阮北川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我、我把你强、强了?”   纪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扬起眉,上下打量阮北川一番,语气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昨晚脱我衣服的时候不挺热情的么?”   闻言,阮北川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他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羞窘道:“你、你先回......回答我。”   纪峋勾了下唇,懒懒开口:“那倒没有。”   阮北川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然而没等他松快两秒,纪峋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字一顿道:“但你强吻我。”   阮北川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阵发黑。   “我还有、还有这本事?”   “嗯。”纪峋气定神闲地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话:“你不仅强吻我,还调戏我。”   阮北川腿一软,滑坐在椅子上,彻底麻木了:“......还有吗?”   “还有?”纪峋喝了口枸杞泡水,挑眉道:“你还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阮北川气若游丝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能一次性说完么?我怕我撅过去。”   “没了。”纪峋笑了声。   “但你占了我这么多便宜,”纪峋唇角轻扯,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下桌面,“我亏死了。”   亏吗?   亏吧,被他又摸又抱又亲又调戏。   阮北川目光呆滞地咀嚼完这几个字,麻木地开口:“我补偿你。”   “你怎么补偿?”纪峋道。   阮北川大脑转动几秒,木然道:“我让你......亲回来?”   “亲回来?这不好吧。”纪峋眉眼稍扬,闲闲地道:“算了,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你继续包养我就行了。”   听见这话,阮北川愣了下,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个不行。”   他是喝醉了,不是失忆,不至于连纪峋骗他这事儿也忘了。   “你是不是想说,”纪峋勾唇笑了下,漫不经心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不能继续包养我?”   “是——不是!”阮北川止住话头,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纪峋懒道:“我猜的。”   阮北川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刚想说话,就听纪峋长叹一声,随即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有喜欢的人,可他不喜欢我。”   阮北川愣住。   “人生三大悲剧——没钱、失恋、下岗。”纪峋敛笑,接着道,“我现在就占了俩。”   “没了干金丝雀这份工作,那就三个都占全了。”   纪峋说着,忽地抬眸直直向阮北川望过来,“没钱失恋又下岗,哥哥,你忍心么?”   阮北川沉默了。   如果对方不喜欢纪峋的话,继续包养,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阮北川心情不由得晴朗起来。他抬眸偷偷瞄了纪峋一眼,撞上视线,又飞快低头别开眼睛。   片刻后,他装模作样地“噢”了一声,说:“可以。”   ——   陈桥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起,他昨晚也喝了不少,但没有阮北川喝得多,只是有些口干。   他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发现他宿醉的兄弟竟然已经起床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沉思,似乎在做作业。   好家伙,这就开始卷了!   陈桥那点睡意立刻烟消云散,鞋都来不及穿就飞奔至他兄弟的旁边,探头往电脑屏幕上一看——   “朋友失恋了,怎么帮他快速走出失恋阴影?”   陈桥懵了。   他速度太快,阮北川没来得及遮挡屏幕,见陈桥看完不跑反倒傻逼似的在他旁边愣神,瞬间气上心头,啪地合上电脑,怒道:“起开,大中午的找抽?”   “不是,”陈桥回神,纳闷地揉揉眼睛,“你哪个朋友失恋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管我。”阮北川瞥他一眼,“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陈桥嘁了一声,心道这个贱我就非得犯。   “阿川,”他表情微妙地看着阮北川,“你知道现在网上特别流行的一个梗叫无中生友吗?那句式就跟你这个一样——我有一个朋友叫XXX,他失恋了,我该怎么帮助他?”   阮北川快烦死了,“不是我。”   “嗨呀!”陈桥露出“我懂”的眼神,体贴地拍拍他兄弟的肩膀,“你不用不好意思,咱们是兄弟,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再说就算失恋又怎么——”   “给老子闭嘴!”阮北川暴躁地拍开陈桥,气到失智:“老子没失恋,失恋的是纪峋!”   陈桥一愣,怀疑耳朵幻听:“你说......峋哥失恋?”   意识到不小心供出人名的阮北川烦躁地摸了下兜里的烟盒,决定破罐破摔:“是啊,他失恋了,你有意见?”   “没。”陈桥摸摸下巴,“我只是觉得,像峋哥这种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的强受都失恋了,说明我这种弱受还是具有一定的竞争力。”   阮北川:“......”   玩笑归玩笑,陈桥感叹完还是正经道:“峋哥是哪种失恋啊?我好给他对症下药。”   “......不知道。”阮北川说,“你就不能出个万能的药方?”   “万能药方?”陈桥略一思忖,一拍脑袋,“有了!根据我看小说的多年经验,要想走出失恋阴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迅速走入下一段感情!”   这话让阮北川莫名不爽,下意识反驳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陈桥疑惑,“你不是希望帮助峋哥快速走出失恋阴影吗?这方法绝逼是最快速最有效的。”   为什么不行......   如果说是因为包养,可是当初他已经跟纪峋说好包养关系存续期间可以自由恋爱。   如果说是因为讨厌欺骗,但这件事他现在是知情的。   阮北川脑海里飘过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乱麻似的纠缠在一起,心烦又无解。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陈桥又说:“正好这周末学生会要办一个什么校园‘一周CP’活动,咱仨加江回都报名呗,有德育分拿。”   “这活动具体干什么?”   “我看看啊,”陈桥划拉着报名界面,“这上面说,每个人报名后填一个问卷,周六上午到指定活动地点,根据问卷填写情况随机发放号码牌,拿到同一数字的两人组成心动CP,为期一周。如果不合适,到期后分手。”   “害,就相当于给你提供一个脱单机会。”陈桥说,“还能赚德育分,稳赚不赔啊,咱去参加吧!”   一听就很麻烦,阮北川拧眉:“不去。”   陈桥摊手:“好吧,那我约峋哥和江回一起去。”   阮北川嗤了声,笃定道:“纪峋不可能参加。”   “为啥?”陈桥惊讶,“我就不信了。”   说着他就低头点开和纪峋的聊天界面劈哩叭啦地打字。   另一边,正在上课的纪峋收到陈桥的消息。   [门前大桥下]:峋哥,我和阿川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周六上午九点XX咖啡厅见!一定要来喔!   小学弟准备惊喜?纪峋挑了下眉,思考片刻,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OK,谢了。   与此同时,见陈桥的手机依然没动静,阮北川心情舒坦地瞥了眼苦等消息的陈桥一眼,刚想说白费力气。   陈桥的手机就忽然振了一下。   陈桥点开一看,顿时眉飞色舞地冲阮北川道:“我峋哥答应了,还说谢谢我。”   阮北川脸色一垮。   纪峋就这么想谈恋爱?   “你真不去?”陈桥已经开始填报名问卷了。   阮北川没接话,臭着脸坐了片刻,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群里的链接,在报名表的姓名一栏输入“阮北川”。   他倒好看看纪峋想找什么小妖精! 第26章 清冷美受   填完基本信息后,问卷自动转到关于择偶标准的界面。   因为前一页的性向定位阮北川填的是“高冷大猛攻”,问卷系统多少带了点刻板印象,弹给他的选项只有三个,分别是“可爱甜受”、“清冷美受”、“贤惠人妻受”。   阮北川眉心紧锁,盯着这三个选项看了几秒,眼前莫名飘过纪峋勾唇冲他笑的样子。   他在“清冷美受”和“可爱甜受”两者之间纠结许久,最后在“清冷美受”后面打了个勾。   择偶标准这一页仅有两道题,第二题是半开放式问题——   “在相处中,您希望对方怎么对待您呢?”   阮北川一眼扫过八个选项,什么都没选,一路滑到“其他”选项框打字输入。   [别叫哥哥]   报名问卷到这一步就算结束了,看着页面最底下的“确认提交”,阮北川顺手就想点确认,食指即将碰到屏幕的时候,猛地一激灵。   操,我填这玩意干什么?   阮北川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左上角的红色叉叉,伸手一点。   个屁。   他心烦地拧了拧眉,“啪”地把手机扔在桌上,回头瞥向在洗漱池边刷牙的陈桥。   片刻后,他扭过头,重新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划拉着屏幕,佯装不经意地问:“那问卷你们都交了?”   陈桥吐掉嘴里的泡沫,“交了啊,你不是不去吗?关心这个干啥?”   “我好奇不行么?”阮北川说,“......那什么,纪峋也交了?”   陈桥不太自然地别开眼睛,含糊道:“交了吧。”   纪峋这小子就这么想谈恋爱?   这样想着,阮北川烦躁地捻了下指尖,干咳道:“他.....自己说要去?”   闻言,陈桥心虚地摸摸鼻子,又神色古怪地看了阮北川一眼,老神在在地说:“爹,您老芳龄刚满十八吧,这记性怎么跟八十似的。”   阮北川:“......”   作死地嘲笑完,很久没听见他兄弟说话,陈桥后颈一凉,怀揣着对这辈子活到寿终正寝的渴望,飞速打开水龙头冲掉脸上的洗面奶泡沫,回头一看。   他兄弟脸色臭得要命,眼神凉飕飕地盯着手机屏幕的某个莫名眼熟的界面,仿佛这手机是他上辈子的杀父仇人。   陈桥:“?”   一分钟后,只见他兄弟深深吸了口气,满脸暴躁地在屏幕上戳了一下,然后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陈桥看呆了,他兄弟这是......背着他在淘宝买古董了?   下一秒,他买古董的兄弟就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扭过头,幽幽地看向他。   “......?!”   救命!他没钱!   陈桥后颈迅速蹿起一层鸡皮疙瘩,他飞快低下头,心惊肉跳地拧开水龙头洗脸。   阮北川并不知道陈桥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只看了陈桥一眼,就扭过头继续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提交成功”放冷气。   这活动实名制填写,报名成功就不能取消。   他后悔了。   破活动整得花里胡哨,谁知道会匹配到什么奇葩?再说也不是报名就能和纪峋——   这跟纪峋有个屁关系!   阮北川速速住脑,皱着眉恶狠狠地戳向关闭界面的小叉。   特么的纪峋,祸害遗千年!   五分钟后,陈桥磨磨蹭蹭地洗漱完,转身往回走,就看见他兄弟气鼓鼓地闷头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对红红的耳尖。   陈桥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买个古董还能把耳朵搞出毛病???   他顿时大惊失色,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和尚九东他们的小群奔走相告。   “完了完了!阮北川因为买古董没钱穷疯了!”   “快给他开个水滴筹!”   ——   阮北川知道陈桥编排他买古董穷疯了的时候,刚好是星期六,“一周CP”活动的开幕时间。   他看着尚九东私发给他的水滴筹截图,想起了前几天好几个高中同学莫名其妙转发给他的“超前消费毁一生”的微信推文。   阮北川盯着和尚九东的聊天界面面无表情地磨了下牙,反手就把陈桥的微信拖进黑名单,心说今晚回去就用他哥夫方丛夏送他的蒙古弯刀让陈桥一击毙命。   随便敷衍完尚九东苦口婆心的劝诫,阮北川正好到达活动指定的咖啡厅。   咖啡厅在江大后门的商业街,旁边是一家密室逃脱主题店。   瞥见咖啡厅门口立着的粉红色塑料立牌,阮北川躲在立牌后头往咖啡厅里望了一眼。   纪峋还没来,陈桥也没来。   江大学生会已经把咖啡厅包场了,咖啡厅里除了胸前戴着工作证的学生会成员,便只剩下这次参加活动的二十多个人。   有男有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相亲似的。   哦,就是相亲。   阮北川腹诽一通,低头看了下自己和平时一样的穿着,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进去。   反正他又不是来相亲的。   刚走进去,站在门口的学生会工作人员就热情地迎上来,让他出示报名成功后生成的二维码。   阮北川点开相册,对方拿出手机扫码,又回头跟坐在柜台后头的男生说了句话,最后递过来一张卡牌。   阮北川接过来一看,巧了,46号。   与此同时。   纪峋刚起床,就收到陈桥发来的微信,点开是一张二维码截图。   他回了个问号过去,陈桥秒回。   [门前大桥下]:喔,这是那家店的场所码。峋哥只管冲!我和阿川准备的惊喜就在前方等你哟!   纪峋没多想,快速洗漱完换好衣服,打车前往陈桥给的地址。   然而等他到达咖啡厅,看见门口的立牌的时候,才发现陈桥口中与阮北川共同准备的惊喜居然是相亲。   纪峋蹙眉“啧”了声,刚想发消息问人,抬起眼皮,却看见靠窗坐在里头的小学弟。   他指尖一顿,收起手机,抬腿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例行扫完码,递给他一张卡牌。   46号。   纪峋并不清楚卡牌的用处,只是低头扫了眼,就随意拿在手里,向阮北川走去。   阮北川捏着卡牌坐在靠窗的角落,旁边一男一女半小时前刚匹配成功,现在已经相谈甚欢,甚至聊起了未来孩子的名字。   两人又笑又闹,听在耳朵里十分刺耳。   阮北川木着脸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活动开始还剩五分钟,咖啡厅里却迟迟不见纪峋和陈桥的身影。   这两人不会驴他吧?   旁边一男一女频频发出的笑声又好似一道催命符,搅得人心烦意乱。   距离活动开始仅剩三分钟,阮北川的心情在此时差到极点。   他面无表情地喝光桌上的柠檬水,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就看见纪峋眉眼弯弯地向他走来。   阮北川怔了下,绷着脸若无其事地坐回去,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卡牌。   纪峋很快走到他对面,坐下的时候随手把卡牌搁在桌上。   正面朝上,46号。   阮北川一愣,团在心头的乌云就那么没有由来地散了个干净。   而纪峋撩起眼皮,就看见小学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放在桌边的卡牌。   两秒后,不知看到什么,小学弟偷偷翘起嘴角,耳朵也慢慢红了。 第27章 邪魅狂狷女王受   瞥见小学弟的样子,纪峋稍稍扬眉,曲着指节在桌上轻叩了下,挑唇:“哥哥,看见我这么高兴?笑什么呢?”   小学弟立刻耷下嘴角,绷着脸瞪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我没笑!”   纪峋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又意味深长地盯着阮北川的耳朵看了一眼,拖腔带调地说:“噢,那你耳朵红什么?”   闻言,阮北川下意识抬手揉了下耳朵,反应过来后立马放下手,两个眼睛直瞪瞪地望着纪峋,“你眼睛有毛病!老子没红!”   纪峋没说话,嘴角噙着抹笑,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对准了阮北川的侧脸。   咔嚓——   阮北川一怔,下一秒,纪峋举着手机,递过来一张占满手机屏幕的侧颜照。   照片里的阮北川鼻梁高挺,轮廓清晰明朗,额发肆意散在眉上,双颊微微鼓起,凶巴巴地瞪圆眼睛瞅人的样子,好似一只护食的仓鼠。   这他妈什么破比喻?!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的左耳!!!   比村口席面上的红烧猪耳还特么红上一万倍!   妈的纪峋!!!   阮北川脸色很臭地推开自己眼皮底下的丑照,咬牙切齿道:“你特么给老子删了!”   纪峋莞尔一笑,特别欠揍地当着阮北川的面把这张照片设为屏保,又吊儿郎当地吐出两个字。   “不呢。”   “......”   阮北川狠狠皱眉,刚准备站起来抢手机,迎面就走过来一个胸前挂着学生会工作证的漂亮眼镜妹。   阮北川只好停下动作,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眼镜妹满脸歉意地冲两人笑了笑,说明来意:“不好意思,由于我们工作失误,把这位同学的卡牌搞错了,您不是46号。”   “我给您换成正确的。”眼镜妹说着歉疚地看向纪峋。   阮北川一愣,心凉了半截。   他不能和纪峋一组了?   纪峋完全是状况外,听见这话皱了下眉,“你先等会儿,我能问问么,你们这卡牌干什么用的?”   阮北川:“......?”   他脑中缓缓浮起一个猜想,纪峋......难道不是自愿的?   “嗯?”眼镜妹估计也没料到纪峋竟然不清楚活动流程,愣了下才耐心解释道:“我们的卡牌是用来匹配的。匹配算法是根据您之前填写的问卷内容,择优在问卷数据库中匹配,最后选出与您最匹配的CP。”   “CP之间的编号就是卡牌的数字,我......说清楚了吗?”   纪峋沉默几秒,忽地抬眼看向眼镜妹,没什么情绪地说:“所以,我和他不是天定良缘的佳偶?”   阮北川猛地呛了下,险些将口中的柠檬水喷在纪峋脸上。   “啊?”眼镜妹懵了,“这、这也不一定,我们的系统也......也可能出错。”   纪峋淡淡地“嗯”了声,面无表情道:“你们系统不行,冒昧问一下,我对自己是什么定位?”   眼镜妹彻底懵了,“我——问卷不是......不是您自己填的吗?”   “记性不好。”纪峋道,“见谅。”   “没事。”眼镜妹推推眼镜,“麻烦您出示一下二维码,我帮您查一下。”   纪峋亮出陈桥发过来的二维码。   嘀——   眼镜妹一扫,不由得看了纪峋一眼,表情瞬间微妙起来,“您对自己的定位是......邪魅狂狷(一拳一个嘤嘤怪)的冷酷女王受......”   阮北川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没忍住,一口水喷在了咖啡厅的玻璃上。   纪峋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声音十分安详:“我什么CP?”   眼镜妹弱弱开口:“......忠犬哭、哭包攻。”   “咳咳咳咳......”阮北川憋不住,捂着嘴咳了起来。   “挺好。”纪峋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人设,整个人平静得仿佛一具死了八百年的干尸。   阮北川快憋死了,索性直接往桌上一趴,蒙起脑袋。   片刻后,纪峋眸光倏地一转,看向阮北川,闲闲道:“他呢,什么定位?”   “高冷大猛攻。”眼镜妹又推了推眼镜。   话音刚落,纪峋无悲无喜地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敲着桌面,淡淡开口:“女王受和大猛攻不好磕?”   眼镜妹闻言,虎躯一震,快速弯下腰凑近纪峋耳边悄声道:“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女王受和猛攻超好磕!但是,我们部长他不吃强强!!!!”   “啊,说起来就好生气!我承认强弱也不错,但是强强YYDS!”   纪峋瞥了眼某位笑到肩膀颤抖的高冷大猛攻,撩起眼皮看着眼镜妹,懒声道:“能换么?毕竟我一拳一个嘤嘤怪,人哭包攻长这么大也不容易,被我一拳打死还怪可惜的。”   眼镜妹表情一顿,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活动有规定......对CP不满意,只能在四十八小时后,经双方同意解除CP关系。”   “而且......”眼镜妹侧过身,嗫嚅道:“您的CP哭包攻已经来了......”   纪峋眉心一跳,抬眼朝眼镜妹身后望去。   入眼的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八,梳大背头的绿豆眼男生。   男生看见纪峋,眼睛发亮,傻乎乎地冲纪峋挥了挥手,对上纪峋的眼神,又习惯性地瘪了瘪嘴,小声道:“你、你好,我是64号,你的CP库宝龚!”   纪峋......   纪峋气笑了。   陈桥今晚祭了。   远在江大天鹅湖,正和江回一起吃冰的陈桥重重打了个喷嚏。   眼镜妹又推了推眼镜,指着库宝龚后面的一个长相甜美的卷头发男生再接再厉:“这位才是46号,是大猛攻的CP,吕茶同学,过来吧。”   听见“大猛攻”,阮北川慢慢抬起头,就看见吕茶冲他清甜一笑,嗓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你好呀,我是吕茶。”   某种熟悉但叫不出名的香味扑鼻而来,阮北川表情逐渐凝固。   他呆滞地看了看吕茶,又呆滞地看了看库宝龚和纪峋,最后一脸麻木地看着眼镜妹,凉凉道:“这CP你磕起来不硌牙?”   眼镜妹掩唇干笑两声,躲在眼镜后的眼睛兴奋得发亮。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部长简直就是磕CP他亲爹!   “那什么,”眼镜妹镇定地推推眼镜,“活动马上开始了,各位有序就坐喔!”   话音刚落,人已经溜得没影。   眼镜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尴尬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阮北川表情依旧麻木,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纪峋,恍惚间竟品出一丝难兄难弟的感觉,心道也算是另类同组了。   吕茶为人大方开朗,率先坐到阮北川旁边,冲僵硬地站在旁边的库宝龚招招手,又对阮北川柔声道:“哥哥,我坐在你旁边,你不会生气吧?”   “我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不可以——”   “可以。”阮北川绷着脸冷冷打断,“还有,别叫我哥哥。”   吕茶轻轻“啊”了一声,眨一眨水润的大眼睛,“那我叫哥哥什么呢?”   阮北川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叫大哥。”   吕茶并不恼火,展颜一笑,听话道:“大哥。”   另一边。   库宝龚见吕茶已经落座,凄凄惨惨地看了纪峋一眼,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走过来,刚想学着吕茶的样子坐到纪峋旁边。   纪峋掀起眼皮,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   库宝龚动作一僵,默默挪到了距离纪峋一米远的地方。   看见纪峋一直不露声色地盯着对面的吕茶,库宝龚嘴巴一瘪,凄凄切切地低下头抠起了手指。   与其他CP组言笑晏晏的氛围相比,四人相顾无言的模样显得颇为诡异,惹得站在咖啡厅中央兼职主持人的部长频频向四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但部长没有太多时间好奇,预定的活动开始时间早已超时,他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这是我们江大学生会举办的第二十八届‘一周CP’活动,欢迎大家!”   “我们不整那些虚的,但大家彼此间应当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有必要玩个破冰小游戏。”   “当然,”说到这儿,部长微妙一笑,“我们的破冰游戏也必定会让各位终身难忘。”   话音落地,在座各位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阮北川拿起来一看。   “您已加入CP大乱炖群聊”   [诡计多端的部长]:请大家自行想象向对方告白的场景,五分钟后,系统将随机抽取两组幸运CP上台演绎。   [刚正不阿的副部]:计时开始!   阮北川:“......”   垃圾活动还敢再智障点么。   吕茶和库宝龚对这个游戏非常感兴趣,当即兴致盎然地摁着手机键盘敲敲打打。   阮北川抬眸偷偷瞥了眼对面的纪峋。   自从得知自己的人设是邪魅狂狷女王受,并且库宝龚这个忠犬哭包攻来了之后,纪峋整个人安详得有些过头,此刻正面容祥和地捧着手机,怼在屏幕上的手指却怨气十足。   纪峋也?   阮北川脑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他彻底心凉了,只希望纪峋能撑到活动结束,他好带他去本市最好的精神科看病。   他木然地扭头看着咖啡厅外头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莫名生出一种坐牢的错觉。   五分钟时间到,部长满脸期待地拿起话筒喊停,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部长示意眼镜妹打开咖啡厅的显示屏展示系统的随机抽签。   眼镜妹依言操作。   三十秒后,只见显示屏中央的转盘最终定格在64号。   阮北川皱眉,下意识抬眼去看纪峋和库宝龚。   库宝龚兴奋异常,攥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信纸跃跃欲试。   纪峋再次处于状况外,觉察到周围的目光,他终于肯从手机上挪开视线,顺着阮北川同情中带着隐隐期待的目光,看向咖啡厅中央的显示屏。   纪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恭喜第一对幸运CP!64号!”部长笑得十分诡异,“接下来舞台交给你们!”   纪峋拧眉:“怎么?”   吕茶眨眨眼睛,好心开口:“库宝龚要给你表白呀。”   纪峋表情一滞,抬眼看向阮北川。   阮北川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看吧,孩子已经被刺激得神志不清了。 第28章 绿茶之争   纪峋一脸“我脏了”的表情,阮北川憋不住想笑,扭头看了眼旁边。   库宝龚早已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心潮澎湃地握着手里的信纸,看着纪峋的眼神充满火热和激动。   阮北川:“......”   那头的部长见纪峋和库宝龚迟迟不动,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拿起话筒挑事:“别害羞呀!就算你们今天不表白,过两天看对眼了不也得再来一次吗?赶紧赶紧!”   库宝龚深以为然,用力点了点头。   周围八卦且暧昧的目光有如火炬,闪得连阮北川都想立马去美团下单个墨镜戴上,心道幸亏纪峋没跟自己一组,要是被抽中......   但是,纪峋特么的真要和库宝龚互诉衷肠?   思及此,阮北川胸口突然有些发闷。   纪峋收起手机,刚准备拒绝,眸光随意一扫,发觉小学弟耳朵隐隐有些发红。   他略略拧眉,下一秒,就见小学弟飞快朝他投来一瞥,四目相对,小学弟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瞪他一眼,又绷着脸火速捂住耳朵缩回去了。   纪峋眉间一松,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转回视线对上库宝龚热切的目光,他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懒洋洋地冲库宝龚抬抬下巴,烦道:“说。”   目睹纪峋几秒之内的态度变化,库宝龚不愧是哭包攻,当即嘴一瘪,要哭不哭地说:“我、我怎么说?”   对待阮北川之外的所有人,纪峋向来耐心有限,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还没怎么着,库宝龚先绷不住抹了把眼睛。   纪峋:“......”   他心累地摁了摁眉心,想鲨陈桥的念头前所未有之高涨。   幸而库宝龚没当场哭出声来,只是哽了哽,然后一丝不苟地展开一直捏在手里的信纸,高声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做饭!你帮我洗菜!藤蔓离不开树的胸怀,谁来谁,我的人!当你饿的时候,我是你的米!我很霸道!只知道喜欢你!会当凌绝顶!一把搂住你!我......”   库宝龚这逻辑不通的表白信显然是把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表白神句全都凑在一起合成的,但他本人却乐在其中,仿佛身处朗诵现场,情绪高涨异常,激动得脸都红了。   周围有憋不住的偷偷笑出了声,就连满怀期待磕CP的部长和眼镜妹,都难以直视地捂住眼睛笑得不能自已。   阮北川勉强压平嘴角,悄悄挪动视线,瞥了纪峋一眼。   纪峋脸上没什么表情,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端着杯柠檬水,看戏似的瞧着库宝龚,全然不似事件中心主角,倒有种“热闹是咱们的,尴尬的是库宝龚”。   终于,库宝龚朗诵完长达两分钟的狗屁不通表白语录,深深地看了纪峋一眼,发表感人结尾:“亲爱的女王陛下!我永远是你的骑士,库宝龚!”   这话一出,阮北川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他后面的速成小情侣甚至反应夸张地捂着鼻子呕了一声。   纪峋本人却没多大反应,只是慢腾腾地把杯子搁在桌边,神色淡淡道:“噢,你跪安吧。”   众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部长拿着话筒几乎快笑抽过去,声音顺着咖啡厅的音响传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住了只鹅。   库宝龚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摸摸脑袋,也跟着笑了。   纪峋依然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淡定模样,阮北川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管什么时候,纪峋永远淡然镇定。   不过一分钟后,阮北川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诡计多端的部长乐子没看够,和眼镜妹贼眉鼠眼地交谈一番,矛头一转,陡然指向阮北川。   “看来咱们女王陛下并不钟意库宝龚啊,据我们工作人员观察,您好像对您对面那位46号小帅哥挺特别呢?”   对面,46号,帅哥?   阮北川细细嚼完这句话,猛然发现包括纪峋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向了自己。   这他妈关他什么事?!   阮北川反应了一下,操他大爷的部长!   他盯着台上的部长磨了下牙,又一脸麻木地朝纪峋看去。   纪峋这会儿倒是收起那副老僧入定的淡然样了,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瞧,感觉还......挺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   纪峋的,淡定呢???   阮北川呆住,仿佛看见社死俩字在向他招手。   快说不啊啊啊啊!!!   下一秒,却见纪峋吊儿郎当地扬了扬眉,慢条斯理道:“噢,是挺特别。”   部长精神一振,乘胜追击:“那您要不要表白试试呢?”   “可以。”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落地,纪峋眉眼稍扬,抬眼看过去。   撞上小学弟凶残中带着羞愤的目光,他嘴角一勾,刚想说话,阮北川旁边的吕茶忽然颤悠悠地举起了手。   吕茶咬住嘴唇,半是委屈半是迷茫地看着台上的部长,细声细气地说:“部长哥哥,咱们这个游戏不是只有CP之间才可以互诉心意吗?”   说到这儿,吕茶顿了一下,怯怯地看了纪峋一眼,弱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懂规则,小哥哥不要生气。”   纪峋:“。”   台上的部长和眼镜妹表情同时扭曲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阮北川的错觉,他总觉得部长盯着吕茶的目光有几分幽怨。但不管吕茶是有意还是无意,也算是帮阮北川解围了。   因此,阮北川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打圆场:“吕茶没说错,部长记错了吧?”   想看乐子不假,规则是这样定更不假。部长别无他法,只得舍弃乐子遵守规则,含恨咬牙:“啊对对对,我记错了。”   “那不如这样。”部长古怪地笑了笑,“下一对就让吕茶和他的CP来吧,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   挺好,自己挖坑自己埋。   阮北川脸色瞬间垮下去,吕茶却清甜一笑,大大方方地看着阮北川:“大哥,可以吗?”   阮北川很想拒绝,但谁让他刚帮着吕茶说完话,现在拒绝不是特么的打脸吗!   他咬牙:“可以。”   说完,阮北川下意识抬眼一瞥,对面的某人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视线交汇,纪峋淡淡地垂下眼错开视线,拇指在杯子边缘抿了一下,三秒后,他端起杯子,慢慢喝光了里头的柠檬水。   阮北川没由来地心虚,默默移开了视线。   吕茶眼睛很漂亮,专注看人的时候也有几分招人,阮北川无动于衷,只盼着吕茶别跟库宝龚学,搞一些令人窒息的傻比操作社死。   但阮北川显然多虑了,吕茶是谁?当然不可能让他浪漫的表白现场变成群口相声!   “大哥,”吕茶声音温柔,“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   话落,阮北川的耳边倏地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低咳,他不由得抬了抬眼皮。   “我喜欢你。”吕茶继续道,“你——”   “服务员。”   吕茶话没说话,就见纪峋旁若无人地冲点单台那边站着的服务生招招手,服务生应声而来,吕茶刚准备继续说刚才被打断的台词,纪峋就声音冷淡地开口:“给我十杯柠檬水,柠檬加满,谢谢。”   吕茶:“........”   阮北川耳根一热,那种没由来的心虚感愈发强烈。   吕茶秀气的眉毛略略揪着,语气可怜可爱:“大哥,我不求你喜欢我,你抱我一下就好啦。”   说着,吕茶含情脉脉地看向阮北川。   这下除纪峋之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吹口哨鼓掌,吕茶水润的双眼充满期待,阮北川整个人僵住。   这特么,当众拒绝,吕茶是不是要哭?   阮北川眼尾一扫,下意识看了纪峋一眼。   服务生效率很高,十杯柠檬水已经端过来了,加满柠檬的杯子一看就酸得要命,纪峋却面无表情地扣着杯子,喝酒似的仰头就灌。   阮北川烦躁地摸摸兜里的烟盒,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纪峋一口气干完一大杯,眼都不眨就端起第二杯。   妈的,这人不怕酸死?   阮北川气得脑仁发疼,想拒绝,吕茶的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意。   眼见纪峋已经喝了一大半,他绷着脸憋出一个操字,面容扭曲地拧过头,硬邦邦地道:“抱快点。”   吕茶破涕为笑,生怕阮北川反悔似的,立刻蹭过去,张开手臂抱住阮北川的肩膀。   部长带头吹起了口哨,整个咖啡厅的氛围都很热烈,除了孤影自怜喝......柠檬水的纪峋。   吕茶懂分寸知进退,只短暂地抱了一下就自觉松开了。   部长起哄完,又指挥眼镜妹继续转盘抽人。   阮北川暗暗松了口气,然而没等他一口气松到底,已经喝完十杯柠檬水的纪峋蓦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阮北川眼皮一跳,本能地跟了上去。   纪峋去了咖啡厅后门的卫生间,阮北川急急忙忙跟过去,却没看到人影,他刚想打电话,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扯了过去。   阮北川一怔,仰头,纪峋眉眼间像是结了层霜,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松手把他放了。   阮北川:“?”   他拧紧眉,伸手戳了下纪峋的腰,小声道:“你有什么气?”   “我只是在想,”纪峋瞥他一眼,“算了,你应该不想知道。”   “谁说我不想?”阮北川瞪他一眼,“不说老子揍你!”   沉默几秒,纪峋低下眼看他,语气平平:“我在想,就因为我不是绿茶,所以你不让我抱?” 第29章 瓮中捉奸   这话乍然听来有点怪,但话里带了个“抱你”,就多少有些暧昧不明了。   阮北川的耳朵又开始冒热气,他蹙眉抬手揉了揉,梗着脖子反驳道:“你、你本来就不是吕茶,抱什么抱。”   他想的挺简单,纪峋是纪峋,吕茶是吕茶,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没想到纪峋听完这话,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了,吕茶可以,我不行。”   阮北川:“???”   到底他妈的跟吕茶有什么关系!   “你在说什么?”阮北川奇怪道:“吕茶可以什么?”   话音刚落,纪峋瞥过来的目光瞬间凉至零下二十度,面无表情道:“噢,除了吕茶,我们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是么?”   阮北川:“?????”   特么的,果然已经神志不清了吗!   阮北川暴躁地磨了磨牙,瞪着纪峋威胁道:“你特么再不好好说话,老子就走了。”   纪峋低低地“嗯”了一声,声调古井无波:“不想跟我说话也没关系。”   阮北川拳头一攥,忍着想把纪峋拖进厕所暴揍一顿的冲动,压着火气转身就走。   转身的瞬间,纪峋在他身后重重叹了口气,颇有种孤家寡人即将孤独老死的决然感。   “懂了,不想包养我,是因为吕茶。”   “......”   妈的。   阮北川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拳头一挥,表情凶狠地砸在纪峋胸口。   轻如鸿毛的力度,很轻地碰了下纪峋的胸口,奶猫崽子挠痒似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学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纪峋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夸张地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半边身体歪倒下去。   阮北川神色间闪过一丝慌张,本能地伸手去扶。   操了,这人纸糊的么?都没用力!   纪峋如愿以偿地倒在小学弟怀里,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走廊突然响起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讲话声。   他手搭上阮北川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侧身躲进了卫生间隔壁的咖啡厅储物间。   阮北川愣了下,不由得皱眉。   这是什么操作?跟偷//情似的。   他刚想说发什么疯,一股带着薄荷味的清冽气息中,夹杂着少许柠檬酸气的味道扑鼻而来。   纪峋捂住了他的嘴!   阮北川一怔,倏地睁大眼睛。   操,纪峋真要跟他玩偷//情?!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阮北川脑瓜子嗡了一下,随即用力摇晃脑袋。   偷个屁的情!他跟纪峋连情侣都不算!顶多算是有几分舍友情的员工老板关系。   想是这样想,但阮北川还是没由来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清晰,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好像是眼镜妹和库宝龚的?   好家伙,这年头上个厕所还得男女结伴同行呢?   但库宝龚和眼镜妹此行显然并非解决生理问题,而是来寻人的。   眼镜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你确定他们是到这里来了?”   库宝龚:“我确定!我亲眼看见他们往这个方向来的!”   “那怎么不见人影啊?”眼镜妹似乎有些无语。   库宝龚:“我、我怎么知道?我们速度点!来一个瓮中捉奸!”   “......”   捉你大爷的瓮中奸。   阮北川嘴角抽了抽,略一抬头,毛茸茸的发顶无意识地贴着纪峋的喉结蹭了下。   然后,阮北川就看见纪峋的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阮北川的喉结也跟着发痒。   妈的,什么破毛病!   他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再抬眼时,纪峋眼皮垂下来,望向他的眼眸沉静得像一片湖。   阮北川这才发现他和纪峋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亲昵,又因为空间狭小,距离靠得很近,近到纪峋稍稍低头,就能短暂地接个吻。   就好像......那天纪峋在酒吧无意亲了他耳垂——   操!打住!   阮北川速速住脑,僵硬地转动脖子别开纪峋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揪住衣角。   因为是白天,储物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仅有货架背面朝向外街的百叶窗。   姿势问题,阮北川依然和他帖得很紧,小学弟发红的耳尖近在咫尺,背光环境里耳廓的细小绒毛好似在发光,看上去很软,大约也很......好亲。   纪峋喉结上下动了动,搭在阮北川腰间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他很轻地吐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向阮北川靠近。   纪峋略显沉重的呼吸愈发贴近耳畔,阮北川耳根无端麻了一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鼓起勇气扭过头,眼前忽地暗下去,阮北川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下一秒,眼尾贴上一道温软冷淡的触感。   阮北川睫毛很轻地颤了下,后背麻了一瞬。   短暂触碰几秒,纪峋很快后退半步,偏开头重重呼出一口气,耳廓难得染上一点可疑的绯红。   阮北川机械地睁开眼睛,盯着纪峋的嘴唇看了几秒,缓慢地意识到——   纪峋,亲了,他的,眼睛。   亲、了、他?!!!!   我操啊啊啊啊啊!!!   阮北川脸色瞬间炸红,呼吸急促凌乱,整个人僵硬地仿佛被钉在原地。   库宝龚和眼镜妹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窄小的储物间安静无声,咖啡厅的空调冷气顺着走廊飘进来,储物间里却一反常态地躁动闷热,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良久,阮北川艰难地吸了口气,绷着脸咬牙道:“你特么......我干什么?”   纪峋撑在墙上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了一下,沉默几秒,他撩起眼皮,乌沉的眸子直直向阮北川望过来。   纪峋声线很低,嗓音微微发哑,“抱歉,我忍不住。”   阮北川大脑空白两秒,嗡地一声炸开,“你、你特么......”   阮北川臊得舌尖发麻,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半晌,他红着脸憋出一个“操”字,一把推开纪峋闷头就跑。   纪峋被推得后退两步,脊背抵上冰凉的货架,他抬眸,看着小学弟同手同脚落荒而逃的背影,很轻地笑了声。   小怂包。   ——   上午十点过五分,垃圾部长依然在乐此不彼地搞强制表白的游戏。   吕茶连喝三杯绿茶,无聊到开始逛白莲花论坛学技术,才看见阮北川回来。   他眼睛一亮,刚准备好好发挥一番茶艺,却发现他CP虽然脸色臭得要命,但脖颈和耳朵,甚至是眼尾,都泛着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还挺像电视剧里小情侣刚打完啵的样子?   “?”   吕茶懵了,他CP不是单身吗?!   吕茶独自风中凌乱,还没想明白,就见阮北川气势汹汹地走向他,手一挥,硬邦邦地道:“换个位置。”   吕茶一愣,回过神来后忙不迭挪到靠窗那边,没来得及问两句原因,又见阮北川掀起卫衣的帽兜,往头上一盖,抽绳拉紧,宛如一个自闭的大扇贝。   吕茶:“???”   什么情况!   两分钟后,纪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回来,见小学弟不仅特地换了位置坐,而且自闭地缩进卫衣帽子里装鸵鸟,他没忍住挑了下眉。   刚走到桌子旁边,自闭的小学弟突然抬起头来,很酷地绷着眼皮瞪了他一眼。   纪峋:“......”   紧接着,酷哥小学弟就啪地扭过头,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纪峋哑然失笑,无视掉库宝龚和吕茶大惊小怪的视线,他镇定自若地翘着二郎腿坐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慢腾腾地品了一口。   嗯,甜的。 第30章 揍揍揍揍揍死他!   整整半个小时,诡计多端的部长仿佛一朵正值花期的牡丹,狗狗嗖嗖地揪着他亲自在系统里挑选匹配的CP站出来玩强制表白这一套。   周围不时有起哄声、掌声和口哨声响起,阮北川两只耳朵里都塞着蓝牙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大悲咒》。   纪峋太他娘的可恶了!   什么叫忍不住?!仗着自己是老板唯一的员工,就他娘的可以对老板本人动手动脚吗!   妥妥的职场性/骚/扰!!!   这人是想借此让他羞愤欲死,好继承他支付宝账户里没还完的花呗?   阮北川越想越气,恨恨地伸手抓了把咖啡厅供客人食用的水果糖,动作粗暴地撕开包装,扔进嘴里一口咬碎。   妈的,柠檬味。   阮北川酸得五官发皱,刚想吐出来,就见斜对面的员工本工单手支着下巴,展眉舒眼地捧着杯绿茶瞧他,特他妈像公园门口看人耍猴戏的老大爷。   此情此景,谁是那只猴不言而喻。   操!!!   阮北川一口气梗在胸口,舌尖一卷,酸到令人发指的柠檬糖就顺着喉咙咽进去了。   按捺住把桌上所有柠檬糖全塞进纪峋嘴里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按住手机音量键一通操作,三百六十度立体佛声环绕的《大悲咒》立刻抚慰了阮北川的身心。   沐浴着《大悲咒》的圣光,阮北川整个人安详得宛若一尊江城大佛。   手机嗡嗡振动两下,屏幕上弹出消息提示,身心已净化完毕的江城大佛心平气和地点开了微信。   [海纳百川]:我错了,让你亲回来?   江城大佛瞬间破防,恨不能驾鹤西去。   [川A]:滚你大爷!谁要亲你!信不信头都给你拧了!!!   怨气十足地敲下一行威慑力十足的文字,阮北川干脆利落地赠送了纪峋一个拉黑删除大礼包。   然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施施然点开佛教《静心咒》,切换至单曲循环模式,开始修仙。   又半小时后,沉迷于抓拍尴尬表白时刻的部长终于累了,大手一挥喊停,咖啡厅的服务员立刻一拥而上。   这家咖啡厅本来也兼顾餐食业务,但都是最基本的炒饭和盖饭。阮北川不太饿,随便点了个最简单的蛋炒饭。   点完餐,他暂停了《静心咒》,准备来点欢快的摇滚乐活跃一下情绪,一掀眼皮,就看见纪峋和库宝龚换了位置。   两人再次相对而坐,眼皮底下冷不丁出现那张欠揍又吊儿郎当的脸,阮北川一窒,顿时觉得这《静心咒》他还能再听一百遍!   咖啡厅上餐速度很快,十分钟后阮北川这一桌点的午餐就全上齐了。蛋炒饭卖相不错,但刚做出来有点烫,阮北川准备放一会儿再吃。   他点开《大悲咒》,点击播放的前一秒,突然听见对面那人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阮北川指尖一顿,不小心退了音乐播放器。   阮北川:“......”   库宝龚一听纪峋叹气,立刻关切地凑过来:“你怎么了?盖饭不合胃口?”   阮北川偷偷撩起眼皮瞥了一眼,纪峋点的是酸汤肥牛盖饭,卖相看起来挺有食欲。   “酸。”纪峋语气淡淡,“柠檬水喝多了。”   阮北川重新点开音乐播放器,心道喝这么多不酸死你才怪。   库宝龚“啊”了一声:“那酸汤肥牛也是酸的啊,你......要不要吃我这份扬州炒饭?”   “谢了。”纪峋眼尾一扫,眸光轻轻瞥向小学弟,“但我这人不习惯抢别人的饭。”   库宝龚委屈:“我还没动过......不吃饭对胃不好。”   吕茶也帮腔道:“是呀是呀!不如重新点一份吧!”   “没钱。”纪峋懒洋洋地向后靠了靠,叹口气,“只配挨饿。”   吕茶:“......”   库宝龚:“......”   阮北川:“......”   事儿逼,活该饿死!嫌酸你特么点个屁的酸汤肥牛!   两秒后,纪峋又语气平平地补充:“我饿一顿也没事。”   一分钟后。   小学弟臭着脸掀起眼皮,食指抵住蛋炒饭盘子的边缘,猛地向外一推,暴躁地拉过酸汤肥牛的盘子,盯着盘子里的肥牛冷冷道:“吃。”   纪峋偏头闷笑一声,点开微信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   【海纳百川: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然后锁了手机,慢腾腾地拿起勺子,   库宝龚:“......?”   你不是不吃别人的饭吗?   吃饱喝足,阮北川付了钱刚准备起身离开,那边咽下一块烤鸡的部长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立刻站起来看着他高声道:“不许走啊!我们活动还没结束呢!”   阮北川:“......”   大概害怕这群CP待不住偷跑,部长连烤鸡都不吃了,匆匆忙忙地灌了一大口奶茶,就站起来拿着话筒宣布下一项活动内容。   “下午活动比较简单,是恐怖主题密室半日游......”   阮北川不乐意听部长那把公鸭嗓,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塞着耳机听摇滚,刻意开大音量,以盖住部长叽叽喳喳的声音。   因此,当纪峋伸手扯掉他右耳耳机的时候,阮北川短暂地懵了两秒,火气迅速冒头。   这员工还敢直接上手偷老板耳机?简直贼胆包天!   阮北川刚要发作,一抬眼却发现整个咖啡厅都没人了,库宝龚和吕茶也都在看他,他卡了一下,抱着手臂坐了回去。   “走了。”纪峋摊开掌心,把耳机递给他,“去隔壁密室。”   阮北川瞪了纪峋一眼,一把抢过纪峋掌心里的白色耳机,站起身闷头就走。   学生会那波人已经在隔壁恐怖主题密室店等着了,看人来齐了,部长就举起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大喇叭交代注意事项:“都听好啊,我们玩的主题是夺宝传奇,一共二十个人,十人一对分为两组,CP之间不能同组,哪组先找到宝藏图集齐宝藏......”   听见“夺宝传奇”四个字,阮北川面无表情地嗤了声,心说怎么不叫“果宝特攻”。他没再继续听下去,低头掏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笑话,谁家恐怖密室游戏取这种小儿科名字。   但十分钟后,阮北川就迅速被强势打脸。   不知道怎么分的组,总之最后阮北川和纪峋同队。   两组人分别被密室工作人员带去了不同的入口通道,进入之前,密室工作人员又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最后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黑色眼罩,要求所有人戴好眼罩后排成一列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跟随引路人有序入场。   纪峋和阮北川算是这波人里的身高第一和第二,自然被密室工作人员安排在队伍最末尾。   戴眼罩前,阮北川回头看了一眼,纪峋已经戴上眼罩了,跟个石雕似的杵在他身后不动如山,刚刚抬起手,准备搭在他肩膀上。   阮北川蹙眉犹豫片刻,几不可察地往前挪了两步,展开眼罩戴上。   两分钟后,所有人整装完毕,入口闸门缓缓上升,一行人僵尸排队似的跟在引路人身后慢慢走进一片漆黑的密室通道。   阮北川双手松松地搭着前面的女生,漫不经心地跟着大部队的步子走。   发觉搭自己肩上那双手越握越紧,纪峋也越贴越近,阮北川忍辱负重地磨了磨牙。   终于,在纪峋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他后背的时候,阮北川忍不住了。   他狠狠皱眉,回头,压低声音怒道:“你特么贴这么近是想热死谁。”   纪峋一动不动地贴着他,低声道:“哥哥,我害怕。”   阮北川整个人都被纪峋环在怀里,纪峋灼热的吐息喷在耳侧,阮北川耳根一麻,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道:“你怕个屁?这特么刚走了两分钟!”   纪峋:“我怕黑。”   “......”阮北川咬牙,“怕死么?我揍的那种。”   纪峋沉默两秒,默不作声地松开手,声线低沉:“抱歉。”   肩上的力道倏地松了,阮北川愣了下,扯掉眼罩,回头一看。   纪峋戴着眼罩,自己一个人走在队尾,盲人摸象似的扶着旁边的铁墙走得磕磕绊绊,两人之间宽敞得能塞下两个库宝龚。   这人......   阮北川烦躁地拧了拧眉,深吸一口气,扭头往回走。   下一秒,纪峋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他抬手扯开眼罩,小学弟绷着脸,牵着他的手闷头往前走,跟上队伍,立刻松手,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贴紧老子”,又别扭地转过去了。   纪峋勾唇笑了下,犹豫几秒,还是只搭了手上去。   毕竟,再得寸进尺就真的哄不好了。   引路人走的通道是直线,没有路障也没有突然转弯,特别顺畅,顺畅到让阮北川突兀地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三秒后,哐的一声,通道尽头的闸门落了锁,四周安静得近乎诡异,下一瞬,通道深处忽然飘来一阵诡怪的歌声。   引路人早已不见踪影,众人摘下眼罩,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光线阴暗的封闭走廊,设计形似学生宿舍的走道,走廊两侧分别是互相对应的五扇铁门,第一扇铁门上标着501,其他几扇铁门的门牌数字依次递增,一直到510。   密室的广播也在这时响起:“各位玩家请注意,你们已进入第一个副本——闹鬼宿舍,请于十分钟内找出闸门钥匙顺利出逃,温馨提示:宿舍内隐含宝藏线索。”   “倒计时开始,十、九......”   “卧槽!”   渗人的歌声和广播倒计时瞬间将氛围拉满,周围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阮北川也吞了吞口水,摸了下发凉的后颈。   是的,阮北川怕鬼。   自从七岁那年,跟他哥一起大半夜躲在被窝看完《贞子》,长头发女鬼爬屏幕的画面就给阮北川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听见闹鬼宿舍这个名字,阮北川其实就已经开始手脚发软了,听着旁边女生的尖叫,他不着痕迹地往纪峋旁边挪了两步。   随着倒计时结束,走廊最边上505的房门突然开了,三个长发飘飘的女鬼从里面蹿了出来。   一群人吓得尖叫着四散跑开。   阮北川头皮发麻,下意识抓着纪峋的小臂,反手推开508的门躲进去。   508内部构造跟江大宿舍一模一样,里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阮北川紧贴着纪峋靠门站,警惕地扫视房间里的家具,探查是否有藏鬼的可能性。   纪峋同样也在打量508,余光瞥见靠里衣柜缝隙里露出来的青面獠牙,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散地倚着墙,声音无波无澜地对小学弟说:“哥哥,我害怕死了。”   特地扮成鬼藏在衣柜里吓人的部长:“......”   暂时没发现异常,阮北川松了口气,听见这话,他沉默两秒,硬着头皮强装镇定:“你怕个屁!一点都不可怕!有什么可怕的!哥、哥保护你。”   话音刚落,衣柜门猛地向外弹开,扮成青面獠牙鬼的部长从柜子里跳出来,张牙舞爪地挥着双臂向阮北川扑来。   “呜呀——”   “!!!”   阮北川呼吸一窒,凉气顺着天灵盖飞蹿到脚后跟,飞快转身埋进纪峋胸口,死死搂住了纪峋的腰。   片刻后,想起被他用来挡鬼的某人似乎也害怕,瑟瑟发抖的阮北川又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捂住纪峋的眼睛,声音虚弱:“别、别怕,哥一拳揍揍揍揍揍死他。”   还没大展身手的部长:“......”   啊这。   要不你先回头看看我? 第31章 纪峋装穷骗他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部长好不容易有个扮鬼吓人的机会,又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么胆小又喜欢嘴硬逞强特别容易对付的胆小鬼。   天时地利人和全齐活了!他可能放过吗?   不可能!部长在心里激动怒吼。   纪峋被某只胆小鬼埋胸搂腰又捂眼睛,难得短暂地愣了一下。   小学弟怕鬼?   纪峋无声地笑了下,抬手顺了顺小学弟脑袋顶上瑟瑟发抖的呆毛,而后安抚地圈住小学弟,另只手轻轻扯下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没什么表情地朝青面獠牙的部长看去.   部长正准备发动第二轮强势总攻,迎面就//射//来一道冷飕飕的视线,他勾起的鹰爪僵硬了两秒,面具后的脸扭曲了一瞬,决定采取声波攻击。   部长气沉丹田,发出惊悚一吼。   “妈咪妈咪哄!嗷呜嗷呜——”   胆小鬼抖得更厉害了。   很好,虽然嗓子喊劈了,但胜在效果拔群。   至于和胆小鬼一起的胆大鬼......   胆大鬼神色怡然。   怀里这只胆小鬼越贴越紧,急促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胸口,被小学弟光明正大占便宜的体验过于美妙,胆大鬼本鬼纪峋颇为享受地喟叹一声。   从感性角度考虑,他希望部长再接再厉,最好能让小学弟直接和他原地结婚。   理性上,他也希望——   “别、别怕!”小学弟颤声道:“我、我想办法带你出、出去。”   说着,就深吸一口气,从纪峋怀里抬起头,咬紧牙关准备迎战。   纪峋良心一痛,面不改色地把小学弟按回去,淡淡道:“别怕,他不敢过来。”   部长:“???”   说谁不敢!   看老子吓你个屁滚尿流!   部长鹰爪一勾大喝一声,一鼓作气扑过去。   然后就被纪峋伸出中指抵住了脑门。   部长:“......”   他咬牙后退两步,铆足劲儿奋力一冲。   哐——   脑门撞上了铁墙。   部长疼得眼冒金星,一脸懵逼地捂着脑门扭头。   哦,胆大鬼抱着胆小鬼挪位置了。   “?????”   他娘的!   部长顿时恼羞成怒,刚准备再鼓作气一雪前耻,就见胆大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搂着胆小鬼说:“哥哥,他碰我脚,我害怕。”   部长眼前一黑,被胆大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哽得恨不能吐血身亡。   下一秒,胆小鬼就闭着眼睛,摸摸索索地伸脚过来,对他进行了一个迎脚痛击,“别怕,哥、哥踩死他!”   “我,操嗷!!!”   部长目眦尽裂,抱紧脚背又痛又气,紧接着又听见胆小鬼大惊小怪的声音:“这、这鬼怎么还会说人话?!”   部长:“。”   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子他娘的是个人!!!   纪峋低头闷笑一声,镇定自若地牵着紧闭双眼的小学弟打开门,懒懒道:“吓傻了吧。”   部长卒,就地躺下挺尸。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现在觉得当个尸体挺好。   门外的队友早在两分钟前就找到钥匙出逃成功,因此,阮北川和纪峋一出门,守在门口的三个NPC女鬼就犹如饿虎扑食般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   阮北川眼皮一抖,熟练且迅速地躲进纪峋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点开《大悲咒》把音量开到最大外放出声。   纪峋偏开脸沉沉笑了声。   空荡荡的走廊瞬间回响起《大悲咒》圣洁的佛音,三个NPC一时间被阮北川的骚操作震惊到忘记动弹,彼此间面面相觑。   阮北川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见三个女鬼NPC目瞪口呆地傻站在原地,心一横,反手抓着纪峋拔腿就跑。   三分钟后,两人顺着弯弯绕绕的通道误打误撞闯进另一组的恐怖副本——疯狂食人魔,刚一进去,身后的闸门当啷一声砸下来锁上了。   阮北川:“!!!”   正带着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的库宝龚东躲西闪的吕茶听见动静不由得抬眼看过来,见来人是阮北川和纪峋,吕茶眼睛一亮,抛下库宝龚就要过去投诚。   然而没等他跑两步,纪峋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然后抱小孩似的抬手护住阮北川的后脑勺,面无表情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一堆“食人魔”NPC,不紧不慢地搂着人往前走。   吕茶呆若木鸡,直愣愣地看着阮北川连体婴一样黏着纪峋越走越远,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能这样玩呢?   整个密室游戏过程,阮北川宛如纪峋的胸部挂件,全程躲在纪峋怀里装鸵鸟,直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寻宝人宣布游戏结束,才犹犹豫豫地自纪峋怀里探出头来。   寻宝人还在发表探险成功的例行总结陈词,四周频频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阮北川绷着脸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火速松开手从纪峋怀里退出来。   操。   他居然就这么在纪峋怀里躲了一路!丢死人了!!!   周围人的打量有如实质,阮北川如芒在背,越想越羞恼,反手抓起衣服帽兜就蒙住了脑袋。   纪峋怀抱一空,不爽地皱了下眉,眼尾一扫,瞥见开始原地自闭的小学弟,他眉梢轻扬,慢条斯理地蹭过去,轻轻扯了下小学弟的帽兜,低声道:“哥哥,你什么毛病?占完便宜还翻脸不认账了?”   阮北川一梗,想说谁特么占你便宜,但想起自己方才密室里的行为举止,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占便宜的嫌疑存在。   他心虚地别开眼睛,盯着出口闸门上的霸王花图案装聋作哑。   纪峋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懒洋洋地在阮北川旁边一靠,掏出手机,宽宏大量般道:“我呢,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就喜欢海纳百川。”   阮北川耳根动了下,慢吞吞地掀起眼皮,就听纪峋吊儿郎当道:“把我微信加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阮北川:“......”   也不是不行。   一分钟后,纪峋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川A:谁计较谁是小狗。]   纪峋勾了勾唇,点下同意后,欠揍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海纳百川]:汪。   阮北川:“......”   妈的。   与此同时。   远在宿舍的陈桥浏览完学生会发在校园集市的帖子,表情跟吃了屎似的一言难尽。   这帖子是举办“一周CP”活动的外宣部发的,帖子名叫“CP大乱炖!点击就看密室里的爱恨情仇!”   帖子内容如其名,前二十楼全是各路CP在密室逃脱里的或暧昧或搞笑的实时照片。   其中,他兄弟和他峋哥的高清暧昧照就他妈占了一半。   有一张最绝!   他峋哥眼神冷厉地盯着扑过来的NPC,动作却温柔地把他兄弟护在怀里,另只手保护欲十足地捂住他兄弟的耳朵。   陈桥看了都想感叹一句可真他娘的好磕。   不过看着帖子里他两个好兄弟搂搂抱抱的半数照片,陈桥寻思这羊毛也不能光逮着一只薅啊!   以及,他兄弟要是再不回消息,他就要去造谣了!!!   ——   另一边。   密室游戏结束,众人又返回咖啡厅,遵照部长的意思休息一会儿再进行下一项活动。   阮北川仍然蒙着头,自闭地缩在沙发一角,百无聊赖地点开校园集市转移注意力。   刚登陆进去,集市顶部就出现一条带热搜标签的帖子——“818经管院草的欧皇一生”   瞥见“经管”二字,阮北川手指顿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纪峋这颜值,高低也能算个院草吧?   这样想着,阮北川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热心市民小A]:学生会下午发的帖子大家都看了吧?帖子里照片最多的那对CP里的1大家眼熟不?不眼熟没事,热心市民小A告诉大家,他就是我大经管赫赫有名的院草jx。   [热心市民小A]:不认识jx也没事,咱们江大的卓越英杰奖学金知道吧?背后的资助人是jx他爸妈。   [木林森]:冒昧问一下,是我想的那个jx吗?   [热心市民小A]:是的,纪山旬。   [7788]:造谣犯法哦,卓越英杰奖的赞助商不是某知名企业吗?跟jx有什么关系?   [热心市民小A]:那是jx家的,楼下放图。   看到这儿,阮北川心里没由来地慌了一下,他手指蜷了下,点开图片放大。   这是一张晚宴合照,照片中一共五个人,除纪峋之外,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性。纪峋站在最右侧,一身黑色礼服,被身旁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单手搂肩,表情淡然地看向镜头,看上去对这种场合非常熟悉。   中年男人五官英挺,眉眼与纪峋有五分相似。   [热心市民小A]:搂肩膀的是jx他爸,某企业的董事长。照片是我刚刚在某位大佬的朋友圈找到的,各位不相信可以去企业官网搜,应该有董事长照片。   阮北川不由得坐直身子,关掉照片往下划了划,底下已经有人把官网搜索结果贴出来了。   [集团董事长——纪长风]   纪长风,纪峋。   都姓纪。   万一是亲戚?   阮北川沉默几秒,打开浏览器,输入“纪长风”。   网页加载成功,跳出纪长风的百度词条。   [纪长风,男,1968年生,与妻子梅琴育有一儿一女。儿子纪峋曾在10岁......]   阮北川盯着网页上的“纪峋”二字,呼吸突然有些困难。   纪峋......装穷骗他? 第32章 他不是牛郎   阮北川绷着眼皮,拧眉瞥了纪峋一眼。   纪峋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单手支着下颚,另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半瞌着眼,姿态松懒恣意。   阮北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动了下,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浏览帖子。   [想吃鱼123]:楼主是有点人脉在身上的,我也是经管的,知道院草是jx,但他好低调啊,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牛逼一层身份。   [不流泪的眼]:谁说不是!我甚至和jx短暂地同寝过两个月,做舍友那会儿我就觉得这兄弟是真大方,每次出去都请我们吃饭,就是有洁癖,打完球一定要回来洗澡换衣服,不过有钱是真有钱!   [造谣司马]:不是,我就奇怪了,楼主为啥知道这么多?jx趴在你耳边告诉你的?   [三图四图不是图]:赞同楼上,而且你披个匿名马甲在集市叭叭别人,合适吗?jx都这么低调了,你们还想咋样?   [我有猫了]:818吃瓜楼罢了,楼上别上纲上线。楼主呢?还说不说了?   [热心市民小A]:来了。首先,小A只是一个善于观察校园的热心市民罢了;其次,关于jx的身份,建议各位去我校超话搜去年卓越英杰奖颁奖后台,后天就是今年卓越英杰奖的颁奖典礼了,让我们拭目以待!最后,有缘再见!   [我是天降紫微星]:关键词后台是吧?这图我有印象,等我五秒!   一分钟后,天降紫微星甩了个微博链接上来。   阮北川点进去,是一条去年十月中旬发在江大超话的询问微博。   [小阿仔abb:照片里的帅哥和这位特邀大佬什么关系有人知道吗?看长相有点像父子,和咱们校长关系也很好的样子。]   配图是一张偷拍的照片,一共三个主人公,纪峋父子外加江大校长。背景是江大明礼堂后台休息室,偷拍的缘故,构图和光线都很差。   纪峋上身穿一件灰色长袖卫衣,下半身穿一条黑色工装裤,脚踩白色球鞋,被一身黑色正装的纪长风松松揽着。纪长风和江大校长笑容满面,交谈应当十分愉快。   而纪峋则表情懒散,眉间有几分不易觉察的烦躁,像过年时突然被家长抓来待客的叛逆小孩。   这条微博仅有五条评论,都是清一色的“蹲蹲”。   阮北川没什么表情地叉掉链接,几乎可以确定纪峋就是装穷骗他。   小A丢了颗炸弹,自己拍拍屁股销声匿迹,然而堪称福尔摩斯的吃瓜群众却合力把帖子刨了个底朝天,越扒越有料。   阮北川压着火随便往下一翻,就看见某个ID为“求一个天降猛1”的醒目发言。   [求一个天降猛1]:救命,看见学生会的CP楼我才知道jx居然是弯的???这跟我知道的情报不一样啊!!!   [俺大娘]:楼上什么情报?说来听听!   [求一个天降猛1]:我姐妹和jx高中同班,高考完表白被拒,jx说有暗恋对象了。我姐妹不死心,问jx喜欢啥样的,jx说喜欢凶得可爱的。   [俺大娘]:你姐妹槽多无口,单凭一句凶得可爱,就断定jx是直的?   [求一个天降猛1]:操,你说得对!但我姐妹是女生啊!如果jx是弯的,他大可直接拒绝说自己是gay吧or2   直男装gay,天打雷劈。   阮北川彻底绷不住炸了,火气蹿至三尺高。   日//你大爷的纪峋,不光装穷骗人,竟然还他娘的是个直男!!!   他忽然没由来地口渴,方才勉强压下的火气顺着五脏六腑烧得他嗓子又辣又痛。更要命的是,这火里居然夹杂着一份难以描述的苦涩,苦得阮北川腮帮子发疼。   阮北川冷着脸,摁着手机键盘噼里啪啦地打字——   “打死诈骗犯判几年?”   【张律师:您好,这属于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或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残疾,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如有自首情节及积极主动赔偿情节,那么应该判十年到十五年之间有期徒刑。劝您三思!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海阔——   退一步越想越气!   我退你爹!   阮北川“砰”地丢下手机,一把抓起桌上的冰镇凉茶闷头就灌。   冰水划过喉间,沁入肺腑,暂时抚平他心头的怒火,然而撩眼的瞬间,却见纪峋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杯子。   看看看!看你爹看!老子都没跟你算账你他妈还敢看?   阮北川顿时心如焚火,拳头捏得梆硬。   他面无表情地睨一眼纪峋,呛道:“你看个屁。”   火药味十足却有些莫名其妙,纪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怒气冲天的小学弟,右手搭在桌沿有节奏地敲击片刻,扬了扬眉,慢条斯理道:“哥哥,这茶我喝过了。”   “你喝过我就不能喝?”阮北川简直快气炸了。   什么时候了?垃圾直男居然惦记一杯破茶?!   操他大爷!阮北川气到心梗,哐地撂下杯子:“你爹的——操,气死我算了。”   玻璃杯磕在桌上发出清亮的脆响,气氛立时剑拔弩张起来,库宝龚和吕茶不明所以,彼此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尽力缩小存在感。   气成这样?纪峋眸光微顿,面不改色地坐直身子。   但没等他说点什么,小学弟突然眉头紧锁,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冲他抬抬下巴,冷声道:“跟老子出来。”   这话的含义约等于“放学别跑”,但相比之下杀气太重,不像单纯约人打架,倒像是恨不能裹个麻袋把人踹死。   库宝龚一脸惊慌地看着吕茶,怯声道:“我们......要报警吗?”   吕茶同样表情凝重,但他想了想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以及密室里的种种,瞬间释然:“不确定,再看看。”   因为不想被满大街的人围观斗殴,阮北川把纪峋约去了咖啡厅的卫生间。   看着几步之遥的储物间,阮北川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小时以前某个需要反复播放《大悲咒》才能平心静气的画面。   纪峋这逼把他堵在储物间的犄角旮旯里头,亲了一下他的眼尾,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忍不住”。   妈的!直男能干出这种事儿?   正想着,纪峋就快步跟了过来。   大概是阮北川气得太明显,纪峋难得没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样,有点一反常态地严肃,亦显得他清俊的五官有几分漠然,眉眼间的锋利感愈发重起来。   “怎么了?”但他声音十分轻缓,很明显的哄人意味。   阮北川气头正盛,听见纪峋的声音就拳头发痒,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照样得给他让道。   “怎么了?”他冷笑一声,“你自己说怎么了!你特么明明是个富二代!跟老子装穷是几个意思?”   闻言,纪峋心中了然,肩背几不可察地松了下,沉住气镇定自若道:“抱歉,我的确是富二代。”   挺好,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阮北川气笑了。   他倚着墙低笑两声,眼皮一掀,盛满怒火的双眸直直//射//向纪峋,“那你他妈凭什么装穷骗我!我阮北川这辈子最讨厌欺骗!”   话音刚落,带风的拳头重重挥向纪峋胸口。   纪峋没躲,沉默地垂着眼,看小学弟气到发红的脸蛋。   这一拳阮北川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纪峋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阮北川。   纪峋眼型狭长,双眼皮深深的一道,眼窝也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很深邃,像深夜的湖泊,太容易溺进去。   阮北川被看得恼火,特别霸道地抬手捂住纪峋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看个屁?再看交钱!”   掌下的眼皮动了两下,长而卷的眼睫轻轻擦着掌心,阮北川不自在地蜷了下手指,很莫名的,攒在心头的火好似灭了一点。   纪峋嗓音磁沉,低低缓缓地落在耳畔:“消气了么?”   “消你大爷。”阮北川语气冷硬。   纪峋淡声道:“我高中毕业就被迫净身出户了。”   “我家重女轻男,教育孩子主张富养女穷养儿。我呢,就是那个穷养的儿。”   阮北川一愣,慢慢松开手。   纪峋:“我在家只是一个工具人,我妹经常家暴我,不让我吃饭。人父母都希望孩子吃饱穿暖,我爸呢,劝我去捡垃圾。”   “他说,捡垃圾可以磨练钢铁般的意志。”   阮北川默然,气消了一半。   纪长风......竟然是这种人吗?   “那你去酒吧做鸭,”阮北川欲言又止,“你爸也......不反对?”   “好歹是一份正经工作,”纪峋懒散勾唇,语气淡然,“总比捡垃圾好。”   对上小学弟沉闷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淡淡道:“哥哥,我没事儿,习惯了。”   “......”   操,惨绝人寰这词儿简直就是为纪峋的量身打造!   这豪门辛秘好特么令人便秘。   阮北川那点残存的怒火一下就散了个干净,一言难尽地看着纪峋,“你爹......真是个好爸爸。”   纪峋不置可否。   下一秒,豪门好爹纪长风就打来了电话。   纪峋:“......”   他冲阮北川抱歉地比了个手势,走到一旁接电话,“爸。”   听见这个称呼,阮北川略略皱眉,打开手机,就看见十分钟前尚且是“热”的818贴子现在已经变成了“爆”。   点进去一看,不是猜测纪峋的性取向,就是讨论纪峋的隐形富二代身份。   想到纪峋悲惨的原生家庭,再看一眼帖子里的酸鸡跳脚发言,阮北川怒上心头,披个马甲就开喷。   [你爹我是大猛1]:楼上那个酸鸡347,你哪只眼睛看见jx炫富?jx在酒吧陪酒,你在床上睡大觉!jx捡垃圾,你在酒池肉林!jx被家暴吃不饱,你和你爹共享天伦之乐!你了解jx吗!凭什么说他炫富!   一分钟后,阮北川的评论底下多了一串跟帖。   [仇富仇出神经病来了?jx被家暴吃不饱陪酒捡垃圾?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兄弟,我为你的精神状态担忧,虽然我也仇富,但你你你用不着这么变态吧!我都开始同情jx了!这是什么品种的酸鸡啊!]   [这叫得不到就毁掉?]   [截图保存了,第一次看见活的臆想症。]   臆想症?这特么明明是纪峋的真实生活!   阮北川气得头皮疼,刚准备挨个喷回去,就见帖子页面卡顿了一下,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一个大大的404,退出来点标题,却提示“该帖子已被删除”。   集市管理员把帖子删了。   没喷到人,阮北川非常不得劲,那边纪峋也挂断电话向他走来,眉眼间流露出和偷拍照上一模一样的烦躁。   “家里有事。”纪峋说,“我先走了。”   “哦。”阮北川想了想,“注意安全,不行就报警。”   纪峋勾了勾唇,“嗯,谢谢哥哥。”   目送纪峋离开,阮北川看见咖啡厅中央拿着话筒准备讲话的部长,不耐烦地“啧”了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咖啡厅后门走去。   刚走出来,他手机就振动起来。   阮北川顺手接通,陈桥满是震惊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阿川,校园集市那跟峋哥相关帖子你看了吗?”   “看了。”阮北川烦躁地掏掏耳朵,心说多大点事,不就是个造谣贴吗。   下一秒,陈桥就吼道:“卧槽!我怀疑你遇到杀猪盘了!峋哥呸!纪峋那个骗子,他竟然不是酒吧的陪酒牛郎!”   “刚刚我和江回去他家,路过友爱酒吧,撞见之前那个性/骚/扰的猥琐男闹事,酒吧经理让他滚,说纪峋根本不是46号!更不是酒吧的员工!!!” 第33章 最好不要骗他两次   阮北川顿时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爹你怎么回事儿?十八一枝花,你这听力儿子我无力吐槽。”陈桥跟在身后进了家门,轻车熟路地往门口的竹椅上一趟,大喇喇地说:   “就之前你和纪峋闹进过警察局的猥琐男,今天下午去酒吧闹事,被酒吧经理轰出来了。那经理说纪峋不是他们酒吧的员工,让猥琐男哪凉快哪呆着去。”   不知哪家店铺在搞活动,整条商业街都被震耳欲聋的广场舞神曲笼罩,阮北川伸手揉了下耳朵,沉默了好几秒,“你说纪峋......他不是酒吧的陪酒牛郎?”   陈桥服了,他兄弟这反射弧都能拉伸到外太空了。   “啊,不是。”陈桥抬眸瞥了眼拿着医药箱出来的江回,漫不经心地摸摸鼻子:“你别说,我第一次看见纪峋搁酒吧里站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卧槽,顶着那张脸,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搭讪,也太他爹的奇怪了。”   “但我觉着稀奇的是,纪峋这小子既然不是酒吧员工,他那会儿为啥穿着酒吧的特殊陪酒服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跟他交流的,但我寻思你一个陌生人,说要跟他干牛郎的那档子事儿,他不拒绝也不说明,从善如流地跟着你就走了,这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是啊,纪峋如果不是牛郎,为什么不说明?   他就,这么,缺钱?   阮北川沉默地攥紧手机。   “操!差点忘了!”陈桥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你跟他办事儿那会儿,除了钱,没、没被占什么不该占的便宜吧?”   “......没有。”阮北川声音气闷。   “那就好!”陈桥松了口气,舒心地靠回去,“哎我承认纪峋的颜值没毛病,也算是个绝世大帅比吧。但我兄弟你也不差,咱可千万不能吃亏!”   江回听着这话,掀起眼皮看了陈桥一眼,几秒后,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抓起衣服下摆。   陈桥背对他坐着,仍然在讲电话:“但我还是想不通,你说纪峋也不缺钱,他图啥啊?牛郎这名头难道是什么上流社会的新时尚?我不理解。”   “你怎么知道他不缺钱?”广场舞神曲太炸耳,阮北川走去了马路对面,挑了个阴凉地蹲下。   “他缺个屁!他爹可是纪长风!是小说里那种不好好上学就得回家继承家产的富二代啊!”陈桥越说越起劲,“哎对了!听说他还是个直男。啧,阿川你可真牛逼!兄弟我就服你!”   毒辣的太阳光线透过树荫缝隙在地上投下一堆铜钱大小的光斑,阮北川只蹲了五分钟不到,就出了一身汗。   他心不在焉地从背后的花坛里揪了根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稚嫩的草尖绕圈。   纪峋在说谎吗?还是陈桥听错了?   良久,阮北川烦躁地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烟点上,咬在嘴里含混不清道:“你耳朵好使么?”   言下之意你确定没听错?   “操,阮北川你忒不厚道!”陈桥噌地坐起来,“兄弟我担心你被杀猪盘,第一时间告诉你秘密情报!你特么居然质疑我的听力?”   “哎我操,气死我了!”陈桥越想越气,“你要不信自己去酒吧问那经理,我要是骗你,我、我下半辈子骚0变1!”   阮北川:“......”   好美妙的诅咒。   他揪下一根草,面无表情地回道:“啊,那可真是吓死我了。”   “......你不信问江回!”   陈桥说着回头找人,只见江回上身赤//裸,背对他坐在沙发一角,白皙但布满青紫伤痕的后背不设防地撞进陈桥眼底。   他右手捏着一根沾了消毒水的棉签,正艰难地往背后的伤口上怼。   陈桥低骂一句,连忙站起身,匆匆对电话那头的愚zl.s阮北川说了句不信拉倒,火速挂断电话大步朝江回走去。   “你怎么不叫我?”陈桥接过江回手里的棉签,放轻动作摁上去。   泛红溃烂的伤口沾上消毒水,激起一阵火辣的灼痛,江回长睫一抖,乌沉的眸子直勾勾把陈桥看着,“小伤,我自己可以。”   “都化脓了还小伤?!”陈桥皱眉,小心翼翼地沾药水,“你这背多漂亮啊,能别糟蹋自己么?兄弟我看了都心疼。”   江回弯了弯眼眸,轻轻“嗯”了声。   电话挂断,阮北川没什么心情地按灭烟头扔进人行道旁边的垃圾桶,走去红绿灯路口打车。   他还是决定亲自去酒吧问清楚。   三十分钟后,阮北川在大学城酒吧一条街的入口下车,时间尚早,大多数酒吧都没开始营业。   友爱酒吧也不例外,两扇花里胡哨的玻璃门只开了一条缝,依稀可以看见里头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服务生。   阮北川心里思忖着一会儿用什么说辞套话,刚准备推门,就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瞥见蹲在对面的黄毛猥琐男。   几天不见,黄毛又圆润了一圈,还染了个绿毛,愤愤不平地蹲在垃圾桶旁边,举着手机跟电话里的人低声吵架。   阮北川心说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垃圾的最好归宿。   他收回视线,推开酒吧大门走了进去。   酒吧经理吴仁慈杵在吧台那儿盯着底下的人干活,他眼尖,阮北川甫一进门就看见了。   “哟。”吴仁慈嘴角带点笑,手肘撑着吧台跳下来,“小兄弟,干嘛来了?”   “来找人。”阮北川有些意外,没想到吴仁慈还记得他。   吴仁慈:“找46号?”   “嗯。”   “你想找的那位46号,”吴仁慈笑了下,“恐怕不在这儿。”   阮北川一窒,陈桥耳朵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吴仁慈一字一顿道:“我想见真正的46号,可以么?”   吴仁慈上下打量阮北川一番,颔首:“当然可以,毕竟你是46号的金主。”   说完,他冲后头打扫卫生的男孩道:“小周,去后厨把余文喊过来。”   男孩应了一声,放下拖把小跑着去了。   三分钟后,余文匆匆忙忙地从后厨跑过来,刚想说经理什么事,吴仁慈突然抬手一指,“你金主找你,好好跟人聊,别惹事。”   余文顺着视线看过去,干这行以来,他只有一个金主,就是——   操,还真是峋哥的暗恋对象。   余文心里咯噔一下。   他吞了吞口水,反复做了三个深呼吸,鼓起勇气走过去。   阮北川用力攥着吴仁慈递给他的凉茶,大脑一片混乱。   其实听见46号的名字,他就心凉了。   余文小心翼翼地看了阮北川一眼,战战兢兢在他对面坐下。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忽然想起猥琐男第二次来酒吧闹事那天。   纪峋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懒散地倚在员工休息室的柜子旁,两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香烟,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盯着地上的花纹,许久之后,淡声说:“实话实说,但别说我喜欢他。”   说完这话,纪峋恢复散漫状态,肩背松懒地垮下去,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嗓音带笑:“我想自己告诉他。”   回忆结束,余文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阮北川一怔。   “我和峋哥的确认识。我哥为了让我多拿点提成,出来玩的时候经常带朋友来我们酒吧消费,我和峋哥就是这样认识的。但是你别误会!我和峋哥清清白白!比、比我的钱包还干净!”   阮北川:“......”   “那天轮到我值班,我同学找我有急事,我走不开,就拜托峋哥帮我顶二十分钟班,所以......所以他才会穿着酒吧的特殊服务马甲。”   “至于后续发生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我和峋哥不熟,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还有包养......我和峋哥一起骗了你。”余文谨慎地观察阮北川的表情,诚恳道:“我向你道歉,费用我全部退还,对不起。”   空气静滞住。   阮北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在这一秒得到证实,他沉默了一会儿,食指勾住凉茶的拉环向上一拉,棕褐色的凉茶嗤地溅在他手背上。   阮北川抽了张纸擦干净,撩起眼皮看向余文,“该道歉的不是你,钱不用还。”   他声音十分平静,却平静得令人害怕。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余文愣了下,然后就见阮北川一把抓起桌上的凉茶,仰头,把凉茶喝出失恋灌酒的架势。   喝完一整罐凉茶,阮北川面无表情地抬手抹了下嘴巴,随手把空易拉罐丢进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冲余文道:“走了。”   余文怔怔地看着阮北川的离开的背影,半晌,他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给纪峋发消息。   绿毛猥琐男已经不见踪影,阮北川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没有打车,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巷走回江大。   他脚步不紧不慢,脑子里的思绪却乱麻一般越缠越死。   纪峋不是酒吧牛郎,那么关于纪长风重女轻男的捡垃圾磨炼意志话术,大概率也是假的吧。   但阮北川希望是真的。   他站在原地,沐浴在过分灼烫的阳光下,阮北川没由来地想起一些往事。   也是这样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学校开家长会,十岁的阮北川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外,手里攥着一份成绩通知单。   他是第一名,却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家长参会的学生。   坐他后桌的小胖子考了倒数第一,小胖子他爸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听班主任训话,班主任一转身,就乐呵呵地低头问儿子等下要不要吃肯德基。   阮北川好羡慕。   他第一次考到第一名,妈妈答应要来的。   班主任讲了多久,阮北川就一个人在教室外站了多久。   直到家长都走完了,他才接到电话,妈妈说哥哥的入学手续有问题,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阮北川讨厌欺骗。   所以,他希望纪峋最好不要骗他两次。   然而这点希望,却在看见马路对面那辆黑色宾利时,彻底破灭。   纪长风牵着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站在车边,小女孩看见纪峋,顿时笑逐颜开,扑进纪峋怀里,大声喊哥哥。   这么小的孩子,家暴他? 第34章 我暗恋你很久了   三十多度的高温,空气中热浪躁动翻涌,阮北川却浑身冰凉,像烈日下跑完三千米,冰镇薄荷水自喉咙淌进胃袋,透彻心扉的凉感一点点漫延至四肢百骸。   马路对面,小女孩黏黏糊糊地搂着纪峋的脖子,靠在纪峋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纪峋单手抱她,另只手稳稳护在小女孩身后,模样稍显不耐,眉眼间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哥哥对妹妹的宠溺。   大约两分钟后,几人上车,宾利扬长而去。   阮北川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他应该生气,就像下午看见帖子的时候,气到爆炸,气到恨不得套个麻袋把纪峋丢进江城的海里喂鱼。   但很奇怪的,阮北川只觉得委屈。   家长会结束后,阮北川攥着成绩单忍了一路,站在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咸涩的眼泪砸在成绩单上,巧合地模糊掉末尾的班级排名,很小却也很大的“1”。   阮北川想,妈妈和哥哥回来后,他一定要大闹一场,让妈妈哄哄他。   可是家里没人。   阮北川又等了许久,他蜷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又一觉,天明时收到一条来自妈妈的短信。   是什么呢?阮北川想不起来了,应该还是和哥哥有关吧。   毕竟他有且仅有一个第一,而哥哥有无数个。   很久以后,彻底堕落为逃课打架、常年被请家长的差生阮北川,再想起这一晚时,只觉得好笑。   一个家长会而已,哭什么。   所以,他现在委屈个屁?   欠债还钱,欠揍还揍。   纪峋这种骗钱骗色的大垃圾,就该套个麻袋揍得他满地找牙。   阮北川面无表情地拽了下汗湿的T恤,摸出手机发消息。   [川A]:在?   [川A]:我有个架想打。   ——   “你真要跟纪峋约架?”陈桥站在阳台门口晾衣服,想象了下纪峋和他兄弟的身高差距,有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过鉴于他兄弟这两天异常火爆的牛脾气和臭到没眼看的司马棺材脸,陈桥选择闭嘴。   “放心吧阿川,”陈桥回头瞄了眼纪峋空着的床铺,“纪峋这小子两天都没敢回来,肯定被你吓死了。”   “你什么时候开打?兄弟我多喊几个人给你撑场子。”   阮北川没说话,冷脸看着他和纪峋的微信对话框。   约架消息发出后,纪峋隔了半小时才回复,就一个字。   [海纳百川]:好。   够嚣张,也够挑衅。   阮北川盯着对话框里的“好”字,心说今晚我就让你好上西天。   他顺手把纪峋拖进黑名单,选择眼不见为净,瞥见陈桥的视线,拧眉道:“用不着,老子一拳能打十个。”   “......”陈桥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兄弟好几秒,欲言又止道:“那行,兄弟我去现场给你鼓掌。”   阮北川敷衍地“哦”了一声,“我谢谢你。”   班群里上周就公布了本学期荣获卓越英杰奖的名单,阮北川也在其中,是一个挂着卓越英杰奖名头的素描比赛一等奖。   刚开学那会儿他们班主任因为这个素描比赛动员了全班同学整整一节课,最后迫于群体压力,阮北川和陈桥逼不得已报了名,没想到混了个一等奖。   奖金五千块,知道奖金额度的时候阮北川还跟陈桥感叹过主办方真他爹的大方,但自从知道发钱的是纪骗子他爹,阮北川顿时就觉得主办方是真他爹的抠门!   没办法,恨屋及乌。   “阿川,”陈桥还是想不通,“那什么,你为啥这么想弄死纪峋啊?”   “据我所知,纪峋......不就是骗了你一炮吗?你——”   话没说完,他兄弟一个眼刀飞过来,陈桥讪讪闭嘴。   “这是一个炮的问题?”阮北川冷冰冰地说:“做人首要标准,诚实。纪峋有吗?更何况他不止......算了。”   “更何况什么?”陈桥不怕死地追问。   阮北川冷哼一声,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更何况,他早就不做人了。”   陈桥:“......”   “行了。”阮北川绷着脸瞥了眼纪峋的床位,“少八卦多睡觉,老子今晚就让纪峋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   晚上七点,江城大学2023年度奖学金颁奖晚会现场。   除了获奖学生外,江大其实并没有对其他同学做出必须参会的硬性规定,但由于几天前在校园集市爆火的帖子,不少人都想亲自验证一下楼主小A所言是否属实。   因此,明礼堂场馆内几乎座无虚席。   阮北川进场后先四处环顾一圈,很好,连纪峋的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他不爽地磨了磨牙,心道纪峋这货不会真的怂到这种地步吧?   思及此,阮北川本来准备和陈桥一起去后排坐着,然而他转念一想,还是同意班主任的要求,去和另外三位获奖者并肩坐在了第一排。   原因无他,第一排视野好,方便第一时间把纪峋揪出来套麻袋。   江大不愧是本市最有钱的大学,一个奖学金颁奖现场的灯光都布置得跟明星演唱会现场似的,炫彩夺目的打光围绕着观众席转了一圈又一圈,混着热场子用的流行音乐,吵得阮北川心烦。   七点半一到,颁奖礼准时开始。   炫彩灯光渐渐暗下去,只剩几束银光/射/到台上,主持人笑意满满走上舞台,千篇一律的开场词自话筒中传出。   晚会流程冗长乏味,又是第一排的缘故,连手机都不能玩。   想揍的人又迟迟不见人影,阮北川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兴致缺缺地听台上的校领导念经。他旁边的几个男生倒是胆大,以记录生活的名义明目张胆地举着手机玩斗地主。   昏昏欲睡之际,耳边陡然响起“纪长风”的名字,阮北川倏地睁开眼朝台上看去。   纪长风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长者既和蔼又威严的优雅风范,跟在礼仪队后面,缓步走向站在舞台中央的一排三好标兵,挨个发放奖牌。   一想到等会儿纪长风可能会给自己颁奖,阮北川就止不住地牙疼。   他怕自己忍不住子债父偿。   如果纪峋没来的话。   所幸轮到阮北川上台领奖时,给他颁奖的人并不是纪长风,而是艺术学院德高望重的老院长。   阮北川毕恭毕敬地从老院长手里接过分量不轻的水晶奖杯,心里想的却是这玩意用来给纪峋开瓢正合适。   十分钟后,摄影师拍完照,阮北川单手拎着奖杯下台。   他刚走下台,就发现他找了一整晚的某个骗子,正大大方方地站在入口那儿,神色坦荡地看着他。   阮北川的拳头瞬间硬了。   他磨了下牙,掂了掂手里的奖杯,面无表情地朝纪峋走去。   纪峋眸光沉沉,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阮北川:“......?”   怂得这么走心吗。   然而等他跟着纪峋拐过一个弯,跨进某个开着门的房间后,纪峋却忽地停了下来。   房间大约是学校闲置的空办公室,靠窗摆着一张黑色办公桌和一把蓝色塑料凳子,办公桌上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蓝色的空笔筒。   纪峋背对他站着,几秒后,他转过身,撩起眼皮静静地看向他。   两人之间相隔半臂距离,纪峋眸色乌黑,像是江大深不见底的天鹅湖,而湖里只倒映着一个他。   阮北川懵了两秒,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奖杯,拧眉道:“是男人就——”   “对不起。”纪峋蓦地出声。   阮北川愣了下,警惕地后退一步,“你特么又想玩什么花招?”   纪峋薄薄的眼皮垂落下去,嗓音低沉微哑,“阿川,我错了。”   “我不该骗你。”   这是纪峋第一次叫他阿川,阮北川表情微怔。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兀地想起了妈妈的短信。   她说:阿川,醒了吗?哥哥一直想见的老师昨晚终于答应见面了,妈妈陪哥哥去一趟首都。张阿姨这几天会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家不要乱跑,要听话。   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阮北川吃力地搜索着记忆库。   哦,他只是想,为什么没有道歉?为什么一句解释都没有。   妈妈就这么......喜欢哥哥吗?   阮北川看着纪峋,那些奋力压下的委屈,忽然在这一刻如开闸的洪水倾斜而出。   明明纪峋和那件事没什么关系,可他还是觉得委屈。   莫名其妙,又好似顺理成章。   阮北川闭了闭眼,用力抿了下唇,“少废话。”   他晃了下手中的水晶奖杯,冷淡地看向纪峋,冷声道:“单挑还是群殴?”   纪峋没说话,眸光很轻地掠过小学弟发红的眼眶,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单挑。”   “行。”   阮北川把奖杯搁在靠窗的办公桌上,活动了下手腕,冷脸推了纪峋一把。   纪峋没还手,整个人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重重贴上身后的冷墙。   下一秒,小学弟脸色阴沉地揪住他衣领,咬牙切齿道:“纪峋我操你爹,直男装牛郎?没钱卖肾?你妹家暴你?看老子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得意死了?”   阮北川心里憋屈得厉害,愤怒和难过冲破牢笼激得他眼尾愈发红。   他咬紧牙根,声音沙哑:“我掏心掏肺对你好,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说你爸偏心你妹让你去捡垃圾,我他爹的就像个傻逼一样去帖子里喷那些骂你炫富的酸鸡。你说你是没人要的牛郎,我生怕你没钱犯傻卖肾上赶着包养你。”   “结果呢?你和你爸你妹相亲相爱一家人!你根本不是牛郎甚至不是同性恋,老子直到前天才知道我包养的是谁!你他爹的还比老子有钱。我阮北川跟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什么骗我?”   “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逼?”   纪峋喉结上下滚动,闭了下眼,哑声道:“不是。”   “我骗你,”他很重地呼吸了一下,抬手抹了下阮北川的眼尾,低声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两年前开始,我就喜欢你。”   “阿川,我暗恋你很久了。” 第35章 我能追你么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告诉他,骗他是因为喜欢他。   这话冲击力太强,直接冲散了阮北川的怒火和委屈,简直比知道纪峋骗他钱还特么劲爆。   阮北川懵逼大于愤怒,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呆滞两秒,努力保持着想揍人的气势,抓在纪峋衣领上的手却不由得松了力道,迷茫道:“你......说什么?”   “我说,”纪峋脸色无波无澜,对上小学弟呆若木鸡的眼睛,嗓音沉而缓:“我暗恋你很久了。”   什么玩意?   他暗恋谁???   阮北川仍然满脸写着懵逼,脑袋顶上飘着一排问号,茫然又震惊地瞪着纪峋。   纪峋几乎可以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字来:你在说中国字吗?为什么连在一起听不懂?   纪峋无奈地勾了下嘴角,垂下眼静静注视小学弟变幻莫测的脸色。   片刻后,阮北川拧紧眉头后退两步,精神恍惚地掏掏耳朵,开始怀疑人生:“操,难道我耳朵真特么有问题?”   话音刚落,阮北川耳畔响起一道磁沉清冽的嗓音。   “你耳朵没问题。”   “我喜欢你。”   阮北川愣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喜欢个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他爹的别想耍花招赖——”   纪峋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阮北川瞬间卡壳,紧接着手腕一紧。   他低下yu严树眼,扣在他腕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是他喜欢的手型,只是好像还挺眼熟。   阮北川恍惚了两秒。   这是,纪峋的手?   纪峋抓他,是想干架?!   他眉头一拧,毫不犹豫地发力挣脱,“你特么想打架就直接上!抓老子手是几个意思?还有,你别以为说两句胡话老子就能原谅你,给老子松手!”   纪峋抓着阮北川手腕的力道瞬间收紧,灼烫的掌心贴着腕骨皮肤紧了一瞬,又很快松懈下来。   “没想让你原谅我。”纪峋低下头,垂落下来的眸光温柔深邃,“能先听我说完么?”   两人贴得太近,彼此呼吸缠在一起,纪峋眼神又太温柔,氛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和......暧昧。   阮北川表情僵硬地掀起眼皮,撞上纪峋直白温沉的目光,下意识撇开视线想后退。   但他仿佛被钉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半晌,阮北川喉咙里冷冷地蹦出一个字:“嗯。”   三秒后,又冷飕飕地补充:“你最好说点老子爱听的,不然就等着收尸吧。”   纪峋眼神依旧温柔,“好。”   操。   什么破眼神。   阮北川难以忍受地揉了揉耳朵,绷着脸偏开头。   纪峋低声道:“不告诉你牛郎的真相,是因为在酒吧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跟你走。如果说了,你还会找我么?”   “我没想过卖肾,但你误会我,别别扭扭关心我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所以没解释。”   “至于包养,”纪峋眉眼微扬,勾了下嘴角,“算是意外之喜。”   “我要是不装穷骗你,哥哥,你愿意靠近我么?”   阮北川一时怔住,他的大脑仍然乱成一团,可他还是没忍住按着纪峋的逻辑往下想。   如果那晚纪峋说了实话,他的确会找别人。即使后来住同一间寝室,阮北川大概也只会把纪峋当做一个长相优越出挑的室友,或许直到毕业两人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毕竟纪峋的身高和长相,并不符合一个猛1挑选对象的标准。   而现在......   操,不对!   喜欢就可以理直气壮骗人吗!!!   阮北川“啪”地甩开纪峋,眯起眼睛怒道:“你这是诡辩!”   “有你这样喜欢人的吗?!你他爹的喜欢老子,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追人?非要搞这种歪门邪道的烂法子,我阮北川还能吃了你不成?”   “嗯。”纪峋没有反驳,脸色平静自然,“我错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搓衣板?”   阮北川一愣,这特么跟他喜欢什么颜色的搓衣板有什么关系?   “跪完可以追你么?”   跪谁?追谁???   阮北川艰难地转动脑子反应了一下。   哦,追他。   “?!?!?!”   阮北川脸噌地红了,睁大眼睛瞪着纪峋,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你你——”   片刻后,他迅速冷静下来,横一眼纪峋,咬牙道:“你又想骗我?”   话音落下,纪峋眸光倏地变沉,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阮北川绷着脸后退两步,“我警告你!”   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道:“你别以为说两句喜、喜不喜欢的好话,你欠我的债就能一笔勾销!你少做梦!”   话落,纪峋没出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垂眼解锁手机。   两分钟后,阮北川手机振了几下,通知栏弹出好几条支付宝消息。   【纪*转账5万元】   【纪*转账5万元】   【纪*转账5万元】   【纪*转账5万元】   【纪*转账5万元】   【纪*转账5万元】   纪峋一口气给他转了三十万。   “支付宝绑的卡只有三十万。”纪峋收起手机,神色平淡,“宿舍还有三张,余额应该有不少,密码是你生日。”   阮北川彻底懵了,“你......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的嫁妆,”纪峋看着他,眸光很沉,嗓音微微发哑,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正经,“能追你了么?”   阮北川大脑一片空白,嗡地炸开。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人跟他表白说要追他,但像纪峋这么、这么——   阮北川憋红了脸,实在找不到形容词。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操”字。   明明被表白对象是自己,他却比纪峋还要紧张,臊得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直挺挺地站着,眼神四处乱飘。   “嗯?”纪峋盯着小学弟爆红的脸蛋笑了下,语气散漫起来:“哥哥,给追么?”   外头的颁奖礼还在继续,主持人用清朗激昂的声音不疾不徐念出获奖者的名字,阮北川恍若未闻。   而纪峋声音轻而缓,尾音微微上扬,落在阮北川耳朵里却好似一颗炸弹。   “不、不给。”   短短两个字,他说得磕磕巴巴。   不知是不是天气闷热的缘故,他整个人都烧起来,耳后、脖颈迅速漫上一片潮红,阮北川直觉再和纪峋待下去,他恐怕会化掉。   他绷着脸瞪了纪峋一眼,故作镇定道:“我还有事,改天揍、揍你!”   说完,他僵硬地转过身,抬腿机械地走向门口。   纪峋说好,然后目送小学弟同手同脚走出门。   阮北川没再回会场,他从明礼堂一号门出去,就被一直蹲守在门口的陈桥堵住了。   “卧槽你去干啥了?”陈桥快担心死了,生怕他兄弟被纪峋杀人灭口,“没事儿吧?找着纪峋没?”   “咦,不对啊。”陈桥观察完他兄弟的脸色,“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阮北川表情麻木。   陈桥将信将疑:“是吗?明礼堂不是开了空调?”   “第一排空调坏了。”   陈桥:“......”   秋风微凉,阮北川抬手扇了扇,所幸脸上的热度在逐渐下降,他松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回答:“你爹我套麻袋去了。”   “我操!”陈桥瞪大眼睛,“套纪峋?没受伤?”   听见陈桥难以置信的声音,阮北川不满地觑他一眼,“你什么语气?你爹我像套不到纪峋的样子?”   陈桥心虚地摸摸鼻子,昧着良心道:“不像!当然不像!我敬爱的川爸爸天下第一威猛!”   拍完马屁,陈桥看了看他兄弟空空如也的手,不由得疑惑:“哎你奖杯呢?”   阮北川表情一僵,后知后觉想起奖杯被他放在了空办公室的桌子上,“砸了。”   “啊?”陈桥不解,“为什么砸了?”   阮北川轻咳一声,言简意赅:“砸纪峋用的,方便套麻袋。”   陈桥立刻发出一声惊天卧槽,给他兄弟竖大拇指。   不愧是天下第一猛1,连纪峋都敢开瓢!   ——   晚上,某个被阮北川套了麻袋的骗子仍然没回宿舍睡觉,却给阮北川发了一条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   【海纳百川:哥哥晚安,我开始追你了。】   阮北川盯着屏幕上格外欠揍的山川简笔画头像,没忍住磨了磨牙。   答应了么你就追?不要脸!   用力长按屏幕删除后,他长舒一口气,关机睡觉,全然没意识到这句话将给他带来什么。   因此,翌日早上八点,看见纪峋拎着早餐坐在他们专业课教室时,阮北川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陈桥也有些懵,带着没睡醒的懵逼颠颠地抱着书包坐到纪峋旁边,“峋哥,你怎么在这儿?”   阮北川也想问,这人特么的为什么在这儿?!   下一秒,只见纪峋慢腾腾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陪喜欢的人上课。” 第36章 海纳百川@全体成员   “咳......”   咽得太急,阮北川被豆浆呛住,咳得天崩地裂。   陈桥还没睡醒,脑子没转过弯,一边伸手帮他兄弟拍背,一边乐呵呵地顺嘴道:“喔,陪喜欢的人上——等会儿!你说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陈桥刷地睁大眼睛,“陪喜欢的人上课?我操?”   纪峋懒懒地“嗯”了一声。   陈桥眼里立刻燃起熊熊八卦之火,一下就不困了。   首先可以排除阮北川。   毕竟是有过杀猪盘之套麻袋之仇的一生之敌。   其次,根据帖子内容,纪峋是直男。   再次,纪峋是经管学院的院草。   而这间阶梯教室里,大概可能也许入得他峋哥法眼的女孩......   陈桥眼冒绿光,四处环顾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靠窗正数第四排,被公认为艺术学院最美女神的裴娜身上。   哦——   陈桥激动地下结论:   峋哥喜欢裴娜?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推理,想知道正确答案还得问当事人。   怀着好奇且忐忑的心情,陈桥摆出苍蝇搓手的姿势,看向他峋哥,“冒昧问一下,您喜欢的人是?”   闻言,纪峋掀起眼皮瞥了眼旁边捂嘴咳嗽的小学弟,说:“我喜欢......”   他说着,撩眼去看阮北川。   不出所料,咳得满脸通红的小学弟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纪峋扬了扬眉,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话锋一转:“江湖上有一句传说,想知道么?”   阮北川勉强止住咳嗽,张嘴想说什么,对上纪峋的眼神,又硬生生地扭头闭嘴。   “什么传说?”为了吃到一线八卦,陈桥乖巧点头,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您请讲。”   “传说呢,”纪峋玩味一笑,慢条斯理道:“知道得太多,死得快。”   陈桥:“......”   “行吧。”陈桥不甘心地握拳,决定退而求其次:“那可以透露一下,您表白了吗?”   这点纪峋倒是没隐瞒,勾着嘴角大大方方地说:“拒绝了,在追呢。”   陈桥再一次震惊了。   卧槽!女神......眼光这么高吗?!连纪峋都看不上!!!   与此同时,陈桥发现,原本已经止住咳嗽的阮北川,又开始咳得撕心裂肺。   他兄弟就算想鲨纪峋,也大可不必使用飞沫传染这种古朴且废物的办法吧?   思及此,陈桥担忧拍了拍阮北川的后背,“川啊,办法多得是,你小心嗓子咳坏了。”   阮北川根本不清楚陈桥清奇的脑回路,一脸莫名地白一眼陈桥,刚想张嘴骂人,余光瞥见某人毫不掩饰的视线,他卡了下,冷脸捏着豆浆杯大步朝靠窗最后一排走去,“少犯病。”   陈桥不明所以地摸摸鼻子,转头想接着八卦,就见纪峋懒洋洋地站起身,拎着一大袋东西去追他兄弟了。   陈桥:“......?”   这是要来一个课堂版真人快打?   靠窗最后一排已经被人占了,阮北川退而求其次坐在了倒数第三排。   然而刚坐下,某个骗子就追了过来,阮北川忍了又忍,臭着脸从书包里抽出本节课的课本——艺术概论,哐地砸在旁边的桌面上。   骗子顿了下,拉开倒数第二排的椅子,在他身后坐下了。   阮北川皱了下眉,面无表情地翻开笔记本。   一分钟后,他手机振了一下。   是一条好友申请。   【海纳百川:哥哥,早上好OvO】   阮北川选择无视。   三十秒后,手机又振了一下。   【海纳百川:吃早餐么?】   【海纳百川:烧麦肉包煎饺粥,选一个?】   【海纳百川:面包牛奶也行?】   【海纳百川:哥哥,理我一下呗[飞吻]】   阮北川:“......”   这人是把好友申请框当聊天工具吗?   手机隔几秒就振动一下,阮北川忍无可忍,捏紧拳头,冷着脸猛地转过头,“你特么——”   撞上男生恣意张扬的笑脸,他愣了一下,瞬间卡住。   七点刚下过一场秋雨,雨后的阳光有种淡白的洁净,纪峋浴在这样的日光下,整个人好看得耀眼。   他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嘴角勾着一抹张扬的笑,帽檐稍稍遮住了锋利眉眼间的冷感,反倒衬得那抹笑越发散漫。   见他回头,纪峋左手撑着下巴,眼里噙着笑,嗓音又低又磁,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懒意,“哥哥,理我一下呗。”   这幅模样的纪峋太过招人,阮北川脑海里没由来地冒出纪峋那句“我暗恋你很久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操,绷着脸揉揉耳朵,没好气地瞪人一眼,飞快转回头去,硬邦邦地道:“别特么骚扰我,老子要上课。”   昨晚和陈桥走回去的路上,那点被纪峋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的慌乱就慢慢散了。   冷静下来后,阮北川渐渐回过味来。   纪峋多半还是在骗他。   自古以来,大多数骗子要么骗色要么骗钱。   对于纪峋来说,首先可以排除骗钱,因为阮北川比他穷。   至于骗色......勉强算成立吧。   可从小到大给他递情书表过白,正儿八经追过他的男男女女中,就特么没有像纪峋这样追人的!   因此,阮北川面无表情地总结,纪峋大概和被陈桥坑去419的他一样,在玩一种全新的真心话大冒险。   而他或许就是那个大冒险的赌注。   这样一想,纪峋这套透着诡异的暗恋逻辑就通顺多了。   阮北川心情有些微妙,还有点说不出的憋闷。他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刚准备写字,上课铃就响了。   授课老师一身洁白长裙,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扬手示意坐前排班长的替她打开投影仪。   上这堂课的老师在江大很出名,经常有其他专业的学生过来蹭课,这堂课也不例外,所以和艺术概论八竿子打不着的纪峋出现在这儿并不惹眼。   和其他同学侃完大山的陈桥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坐下找课本翻书一气呵成。   做完课前准备活动,陈桥习惯性地扭头往窗外看去,然后就看见了懒散地低头玩手机的纪峋。   陈桥愣了两秒,陡然福至心灵。   裴娜也坐这一列!   陈桥啧啧称奇,掏出手机好好酝酿一番,准备给他峋哥发消息。   与此同时,发完最后一条好友申请的纪峋刚放下手机,桌上乍然多出一张纸条,他两指勾着纸条展开。   纸条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下笔力道很重,隐隐透露出字迹主人的怒火。   【老子受够了,令你速速告诉他们,结束游戏!阮北川留。】   纪峋眯了眯眼,撩起眼皮盯着小学弟的后脑勺看了片刻,心头缓缓浮起一个猜想。   两分钟后,他在四人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群聊“好兄弟一起走”】   [海纳百川]:通知一件事@全体成员   [海纳百川]:鄙人纪峋正在追求阮北川@川A   刚把消息发送出去的陈桥点开群聊,三秒后,又精神恍惚地点开纪峋的头像,长按撤回。   这排除法也不好用啊。 第37章 川A退出群聊   纪峋两条消息发得不痛不痒,淡定得仿佛被刷单贼盗了的假号,群聊效果却堪比深水炸弹,小群瞬间沸腾起来。   群里的另外两人已经开始刷起了问号和感叹号,当事人之一的阮北川却毫无所觉,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听老师讲课。   最先被炸出来的是马原课摸鱼的许三图,陈桥紧随其后。   [示意图如下]:???   [门前大桥下]:???   [示意图如下]:什么情况?我瞎了?   [门前大桥下]:瞎了+1,什么情况啊到底?!   [门前大桥下]:@海纳百川@川A 你俩谁赶紧解释一下,我现在心态超级爆炸!   [海纳百川]:九漏鱼?   [示意图如下]:滚!   [示意图如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还是说,你们在玩一种很新的追逐游戏?   [海纳百川]:嗯,是那个意思。   [示意图如下]:!!!!   [示意图如下]:我操!兔子还不吃窝边草!纪峋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的!速速交代!   [门前大桥下]:图哥,我看不懂TAT   [示意图如下]:私聊!   两分钟后,私聊回来的陈桥和许三图连带着一直窥屏潜水的江回,不约而同发了一句话。   [门前大桥下]:@海纳百川@川A 白头偕老!给兄弟dd!   [示意图如下]:@海纳百川@川A 早生贵子!给兄弟dd!   [回不去]:@海纳百川@川A 永结同心!给兄弟dd!   纪峋脸皮相当厚,从善如流地收下祝福。   [海纳百川]:心领了[爱心]   群里的话题从追溯两人感情起源一直发展到详谈婚礼细节,婚礼的另一位主角却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阮北川扔完纸条后,就没再管后续,而是翻开艺术概论和上节课记的笔记专心听老师讲课。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搁在桌边的手机振了一下,紧接着就跟疯了似的嗡嗡嗡振个不停。   以为纪峋又在用好友申请聊天,阮北川烦躁地皱了下眉,看都没看就摁着音量键调为静音。   直到十分钟后,老师开始播放欣赏视频,他才拎起手机解锁,打开一看,却是群消息已经飙到九十九加的五人小群。   【群聊“我在婚礼现场”提到你】   这什么群?   阮北川满头问号,点进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三图的迷惑发言。   [示意图如下]:不行!我不同意!中式婚礼yyds!   阮北川不明所以地往上划了好几页,终于看见最初提到他的原始消息。   [海纳百川]:通知一件事@全体成员   [海纳百川]:鄙人纪峋正在追求阮北川@川A   阮北川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里那两行字,大脑有一瞬短路。   片刻后,他手一抖,手机砰地砸在桌上。   纪峋发的什么玩意?!   我在做梦?   他闭眼默念三遍,反复做了三个深呼吸,鼓起勇气睁开眼睛,重新拿起手机。   下一秒,群聊界面蹦出一条新消息。   [海纳百川]:噢,我还是喜欢西式婚礼,不过我们家@川A说了算[飞吻][飞吻][飞吻]听@川A的   我们家?婚礼?   他,和,纪峋,的婚礼???   这他妈都是什么啊啊啊啊!!!   阮北川如遭雷击,大脑嗡地炸开,霍地弹起来。   哐!   椅子撞到后桌发出的巨大响声吸引整间教室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偌大的阶梯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讲课的徐老师也短暂地愣了几秒,然后细眉微拧,面带疑惑看向阮北川,温柔的声音自麦克风中传出:“同学,你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救命!!!   反应过来的阮北川瞬间窘到舌尖发麻,恨不能立马挖个洞钻进去。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狠狠捏紧艺术概论的封皮,声音羞窘:“老师对不起,我没事。”   徐老师宽容地点点头,颔首让他坐下,“没事就坐下听课吧。”   阮北川一脸麻木地坐下。   由于他刚才的一番操作,原本打算就此停下的八卦三人组在陈桥的实时播报下,再度开始热闹。   令人窒息的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往外蹦,阮北川根本不敢点开,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点进群简介,一键退群。   于是还在热聊的某两位八卦先锋,突然收到一条群提示。   【川A退出群聊“我在婚礼现场”】   好端端地退群干什么?   一旁的陈桥面露狐疑看了他兄弟一眼,决定打字询问,消息弹出去后,收获一个红色感叹号。   陈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凭什么又拉黑他?!!   与此同时,一直处于黑名单状态的纪峋,剑走偏锋意料之外获得了小学弟一个好友位。   [川A]:我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川A]:你特么往群里发的都是些什么谣言?!!!我同意了么你就发???   纪峋还挺冤,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小学弟恼羞成怒的后脑勺思忖片刻,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不是你叫我发的么?   [海纳百川]:猫猫无辜.jpg   [海纳百川]:啊对,朋友圈要发么?   阮北川眼前一黑,一个微信群不够你玩?你特么还想发朋友圈?!   [川A]:不许发朋友圈!还有,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发的?啊?!!!你特么把话说清楚!   纪峋回过来一张照片,拍的是他课前丢过去的纸条。其中,“速速告诉他们”这句话被他用黑色碳素笔重点圈了出来。   阮北川额角隐隐作痛。   他原话是“告诉他们结束游戏”,敢情这人口中的“他们”,是指群里那三个人?!   行,玩就玩。   阮北川咬牙切齿地想,老子陪你们玩到底!   [川A]:玩多久?   纪峋盯着屏幕上的“玩”字,迟迟没有回复。   玩什么?   难道在小学弟眼里,追求他是游戏?   行吧,游戏就游戏。   这样想着,纪峋斟酌着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半年?   而收到消息的阮北川却顿觉晴天霹雳,险些心肌梗死。   纪峋这厮居然想玩半年?!什么游戏特么要玩半年啊!!!   [川A]:不行,太长了,短点!   纪峋:“?”   居然有这种好事。   [海纳百川]:三个月?   [川A]:......   [川A]:再短!   纪峋有些忍俊不禁,小学弟今天是怎么了?   [海纳百川]:两个月,不能再少了。哥哥,少了我心疼。   阮北川:“。”   我都不疼你疼个屁!   彳亍口巴!   不就是两个月吗!看在当初也用这人当过419赌注的份上!我忍!   怀着忍辱负重的心情,阮北川咬牙打字。   [川A]:两个月就两个月!不能再多了!再多我揍死你!   消息刚发送成功,阮北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短促的哑笑。   阮北川脑中缓缓升起一排问号。   这人笑个屁?   下一秒,纪峋的消息也弹了过来。   [海纳百川]:好,谢谢哥哥。   “......”   和纪峋签订完不平等条约,阮北川心情十分之不爽,但上课时间没办法听《大悲咒》净化心灵。   他决定放下手机听课清洗灵魂,一转头,却看见陈桥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阮北川额角又开始抽疼,气的。   陈桥推过来一张A4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三行字,全篇都在控诉他无理由拉黑兄弟的可耻行为,以及隐瞒兄弟恋爱的缺德行径。   阮北川:“???”   谁恋爱?谁缺德?谁无耻?   阮北川心说你伙同别人梅开二度坑老子的事儿都没跟你算账,你特么竟然有脸生气?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在纸上用力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滚”字,并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力透纸背。   陈桥一下就被纸上的巨型“滚”震住了,加之他兄弟奇臭无比的棺材脸,顿时气下心头。   根据经验,他兄弟现在应该很想鲨人。   捂着绝不做刀下亡魂的信念,陈桥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扒拉着A4纸的边缘,以生平最快速度把纸抽了出来,然后翻了个面提笔给他峋哥告黑状。   上午十点,下课铃响起,徐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准时下课。   老师刚宣布下课,阮北川就飞速拎起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阶梯教室。   纪峋见状,立刻把桌肚里的一大堆早餐扔给陈桥,压低帽沿追了出去。   所幸下课时间楼道拥堵,阮北川被堵在三楼转角,纪峋两步走过去,跟在他身后。   借着楼道拥堵前进速度缓慢,他掏出手机回复许三图两分钟前发来提醒他下节高数要点名的消息。   刚回了个OK过去,纪峋发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吕茶居然挤在阮北川旁边,这会儿正弯着眼睛和阮北川轻声慢语。   纪峋不爽地“啧”了声,刚准备伸手过去挤开吕茶,就听见吕茶惊喜道:“哇!我也是这个老师哎!我们下节课一个教室耶!”   纪峋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掏出手机打字。   [海纳百川]:不去了。   [示意图如下]:?你不怕挂科?   [海纳百川]:挂科有追老婆重要?噢,你没老婆不懂。   许三图:“.......”   妈的!这是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第38章 肾虚2.0   回复完许三图的消息,纪峋收起手机,一抬眼,就看见吕茶趁着拥挤的人潮和阮北川越贴越近。   不知道是站不稳还是想借机干点别的,就这么两步的距离,吕茶走得歪歪倒倒,还得阮北川伸出手来扶他。   纪峋:“......”   不愧是绿茶。   可惜就在他回消息这两分钟里,他和阮北川之间已经隔了三个人。   纪峋有心无力,他自己也和前后左右摩肩接踵,半点挪动不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江大占地面积大,大多数教学楼之间的距离都有些远,而课间休息时间又只有十分钟,往往下课铃一响,江大校园内必定出现打工人赶车经典早高峰奇观。   这会儿楼道里都是忙着转场上课的学生,拥堵程度能赶上地铁站的早高峰。   人太多,楼道空气沉闷,眼见吕茶整个人都要赖进阮北川怀里,加之洁癖作祟,纪峋心里那点烦躁和不爽一瞬间达到顶峰。   他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目光定在阮北川放在吕茶手臂上的手,不咸不淡地磨了磨牙。   好在一分钟后,堵在一楼的人流渐渐散开,人潮开始移动。   纪峋被推挤着往前走,终于在二楼转角处逮到机会,仗着手长脚长的身高优势,他抓住前面一对情侣低声耳语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两人,见缝插针地挤进阮北川身后。   这会儿吕茶已经站直了,只是肩膀和手臂仍然和阮北川紧挨着。纪峋扒拉麻袋一样,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吕茶的肩膀,轻轻一推。   惯性使然,吕茶不由得往旁边晃了下。   不过周围人多,难免有无意推搡的情况发生,吕茶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哪位同学不小心碰了他。   然而当他想再次贴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和阮北川中间抵上一个圆柱形的桶状物。   只要他试图靠近,那玩意就会毫不留情地杵他一下。   “???”   吕茶满腹狐疑,缓缓低下头,那玩意是一瓶六百毫升的脉动饮料。   视线往上,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松松地抓着脉动饮料的底部。   而手的主人,赫然是前几天校园集市热帖的主角。   纪峋眼里不带情绪,冷淡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写着一行大字——滚开点。   吕茶:“......?”   纪峋这张脸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人的时候,还挺能唬人,冷意十足的压迫感简直有如实质。   吕茶本能地后退半步,犹豫两秒,还是主动打招呼:“学长,好、好久不见。”   哪知这位热帖主角丝毫不买账,神色懒散地掠他一眼,闲闲的:“你谁?”   吕茶:“......”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阮北川摘下耳机,一扭头,却对上吕茶惊恐中夹杂着胆怯的目光。   阮北川:“?”   他顿了下,不解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吕茶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看向阮北川身后的纪峋。   阮北川眼皮一跳,顺着吕茶的视线回过头,纪峋站在他身后,眉梢轻扬,低眼瞥他。   视线交汇,这人勾了下嘴角,吊儿郎当地说:“好巧。”   “......”   巧个屁。   阮北川绷着脸转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陷在纪峋怀里。   前后都是人,纪峋一只手随意搭着楼梯扶手,另只手握着脉动饮料瓶,有意无意地护在他身侧,凭一己之力把阮北川和周围人隔开,圈出一片“净土”。   好巧不巧,吕茶就是那个被隔出去的人。   阮北川不是太理解纪峋的脑回路,虽然楼道人多,但总不至于挤到非得贴着走路吧?!   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刚往前挪了一步,后脖颈就被人很轻地抓了一下。   纪峋冷淡中充斥着散漫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我恐高,能贴一下么?”   “......?”   不到三米的楼梯你特么恐高?   阮北川心里缓缓飘起一排问号,心说我是能治恐高还是怎么的,思及此,他声音漠然:“我治不了恐高。”   “你能。”   “......”   我能你大爷。   两分钟后,三人顺利下到一楼,距离下节课上课仅有五分钟,阮北川扭过头,刚想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他拉开距离的吕茶说话,就见吕茶长睫一抖,紧张地搂着怀里的课本,小声说:“我、我先去占位置。”   说完,吕茶就看见鬼似的迈开脚步飞奔离去。   阮北川:“???”   什么情况?   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纪峋,“你打他了?”   纪峋耸耸肩,挑眉道:“哥哥,我这么善良友爱,你觉得我会打人?”   “......”像。   阮北川暗自腹诽,转身往学思楼走。   没走两步,就发现纪峋一直跟在他身后,阮北川脚步一顿,回头看人,“你顺路?”   他印象中这个时间段的学思楼只安排大一的公共课。   “嗯。”纪峋懒道。   “?”   这人顺哪门子路?思修法基不是大一的课程?   阮北川:“......你挂科重修?”   纪峋拖长尾音,“也行。”   “......”   踩点走到教室门口,阮北川刚进去,就看见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吕茶冲他挥了挥手,他点了下头,快步向吕茶走去。   吕茶占了个三人连排的位置,他坐中间,打算把靠窗的座位留给阮北川。   阮北川对此并无异议,对他来说坐哪儿都一样。   但某人却颇有异议。   授课老师还没来,阶梯教室里乱哄哄的。   纪峋单手扣着阮北川不让人进,自己则曲起指节在吕茶摊开的课本上敲了敲,懒声道:“这位同学,占星手册说我今天得坐中间,你能让让么?”   阮北川:“?”   吕茶一愣,沉默地看向被纪峋抓着不让进来的阮北川,忽然看透了纪峋的敌意由来。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阮北川这种类型的猛1,脸好身材好,笑起来跟小太阳似的,而且根据某个定律,大概率X大活好。   那天的CP活动结束后,吕茶给阮北川发过两条消息,想试探一下阮北川的意思,可惜阮北川没回。   吕茶扪心自问,并不觉得哪点比不上纪峋,而且论取向优势,他觉得自己应该比纪峋胜算大。   毕竟没有哪个猛1喜欢强受......吧?   而且,他可是绿茶。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吕茶垂下眼,静等三秒,掀起眼皮先看向阮北川,再小心且胆怯地看了纪峋一眼,怯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学长喜欢这个位置,学长不会生气吧?”   正常来说,没有人抵挡得住他吕茶的绿茶大法。   但,纪峋不是正常人。   “噢。”纪峋眉眼稍扬,慢条斯理地伸出中指,抵住吕茶的思修课本,往里一推,懒洋洋道:“我还挺生气的,你往里让让?”   吕茶:“......”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吕茶不傻,知道往里坐就意味着他和阮北川中间将隔着一个情敌纪峋。   他轻轻“啊”了一声,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是学长,我也想坐中间。”   被迫围观的阮北川:“......”   他不明白一个座位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两个人这样剑拔弩张。   眼看两人大有争个水火不容的架势,阮北川不耐烦地蹙眉,伸手往桌上一拍,“闭嘴!我坐中间。”   吕茶和纪峋同时顿了下,异口同声道:   “好呀。”   “不行。”   阮北川:“......”   操,谁爱管谁管。   见小学弟冷漠地扭开脸自闭,纪峋扬眉,居高临下地敲敲桌子,冲吕茶慢腾腾地说:“学弟,做人得尊老爱幼,你说呢?”   吕茶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法反驳。   正好上课老师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吕茶一咬牙,只好捞起书包往里坐。   纪峋如愿坐到中间。   阮北川坐在最外侧,拿出课本摆在边上,讲台上的老师扶一扶眼镜,慢悠悠地翻开了点名册。   上课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教授,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缓缓气,然后身子微微后仰,眯眼看着点名册开始念名字。   “李明明。”   “到。”   这堂课阮北川通常用来赶作业,他从书包里摸出速写本,点开手机相册,随便找了张风景照,按照老师的要求勾着笔仔细描摹。   ......   “阮北川。”   “到。”阮北川一心二用分神听老师点名,闻声立刻举手应答。   十分钟后,老师点完名开始上课,阮北川回忆了下,似乎没念到某位声称在重修的同学的名字。   他曲肘碰了下纪峋的手臂,纪峋放下手机,撩眼看过去。   “怎么没你名字?”阮北川压低声音。   纪峋笑了下,身体偏过来,抵着阮北川的肩低声道:“因为,我来陪喜欢的人上课。”   操。   温热的鼻息轻轻浅浅扫在耳廓,又痒又麻。   阮北川呼吸一窒,半边身子都麻了,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碳素铅笔,绷着脸往旁边挪,下一秒,腰间一紧。   纪峋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轻轻搭在阮北川腰上,另只手撑着下巴偏头看他,嗓音带笑:“摔下去算谁的?”   妈的,这人有必要把游戏玩得这么......逼真吗?   “我的。”阮北川坐得笔直,梗着脖子道:“松手。”   说话间,搭在他腰上的手撤了回去,阮北川轻轻吐出一口气,放松肩背勾起笔画图。   纪峋眸光扫过小学弟泛红的耳尖,勾着嘴角解锁手机回消息。   自上课铃声打响之后,许三图的消息就没断过。   [示意图如下]:你完了,马教授第一个就点你的名。   [示意图如下]:我说你肚子疼去校医院了,马教授明显不相信,但谁叫你图哥我能说会道,快说谢谢图哥!   [海纳百川]:谢谢图哥。   [示意图如下]:最多撑到下节课,再不回来就真挂科了!   [海纳百川]:我尽量。   [示意图如下]:恋爱脑!   [海纳百川]:嗯,已经不想和没老婆的人说话了。   [示意图如下]:操!人答应你了吗!骚死你算了!   纪峋不置可否,准备打字回复,余光就瞥见吕茶绕过他,偷偷摸摸地给阮北川递了一张纸条。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肩膀往旁边偏了偏,眼尾往下扫。   吕茶问阮北川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纪峋不轻不重地“啧”了声,扭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吕茶,懒散道:“他不能跟你吃饭。”   吕茶:“为、为什么?”   正在纸条上写字的阮北川笔尖一顿,下一秒,就听纪峋说:“因为我不舒服。”   吕茶无语凝噎,“啊,学长好可怜,但我们吃饭和你不舒服有关系吗?”   “你可能不太清楚。”纪峋慢腾腾地挑了下眉,“阿川呢,得照顾我。”   吕茶:“。”   “......”阮北川看了纪峋一眼,实在没看出来这人哪儿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没忍住问:“你哪不舒服?”   纪峋语调没什么起伏,淡声道:“我肾虚。” 第39章 《爱情保卫战》   肾虚?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阮北川半信半疑地盯着容光焕发的纪峋,皱眉道:“你看起来健壮如牛。”   一旁的吕茶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心说肾虚算什么病,我还有红眼病呢。   纪峋扬了扬眉,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这病呢,肉眼看不出来。肾虚的痛,你不懂那种感受。”   阮北川:“......哪种感受?”   纪峋伸手捂住侧腰,拖腔带调地说:“走两步喘三下,腰子针扎似的疼,我现在就挺疼的。”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嘶”了一声。   “......”   这演技某某存看了都得叹气。   阮北川心说你特么是噶腰子疼的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胡说八道的某人一眼,随手将纸条抛给吕茶,勾着笔低下头继续给素描纸上的廊桥打阴影。   见吕茶欢天喜地地接过纸条,纪峋不太爽快地挑了下眉,肩膀偏过去抵住阮北川,压低声音:“哥哥,你......”   话没说完,原本正在讲台上的念PPT的老教授突然高声道:“最后一排黄衣服那个,站起来!”   阮北川愣了下,抬头和老教授对视一眼,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T恤——黄色。   他有点懵,搁下笔站起身。   “别看了就是你。”白头发老教授板着脸,“都是大学生了,嘀嘀咕咕跟旁边人讲什么小话?不知道上课尊重老师?”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阮北川熟练地道歉。   老教授脸色缓和不少,敲敲讲台,缓声道:“行了,甭道歉了,按我刚才的要求说出来。”   “?”   您刚刚有要求么?   阮北川一脸懵逼地低头去看吕茶,吕茶懵逼地抬头和他对视。   他心凉了半截,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看纪峋。   纪峋难得正经,压着声音轻声道:“我也没听。”   “......”   一桌三人都没听课,根本不知道老教授在说什么。   周围的同学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阮北川咬了咬牙,情急之下身体里残存的学渣之魂瞬间被激了出来。   他勾着桌上的4B铅笔转了一下,迟疑两秒,朗声道:“我选C?”   全班哗然,哄地笑出了声。   老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捏着课本把讲桌敲得哐哐响,“什么选C?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的PPT!这节课出现过选择题吗?啊?!”   阮北川脸一阵热,耳根红了半截,老老实实闭紧嘴巴不敢吱声。   “你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老教授怒容满面,气哼哼地拿起讲桌上的点名册,“上课讲话开小差!扣五分平时分!”   阮北川沉默两秒,垂眸瞥了眼纪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老师,我叫纪峋,经管学院的。”   吕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翘着二郎腿坐旁边看戏的纪峋:“......?”   班里学生太多,老教授翻了两页点名册都没找到,只好跟第一排的同学借了支笔,刚要在点名册角落写名字,又不知道是这名字具体怎么写。   “哪个ji?哪个xun啊?”   阮北川:“纪律的纪,瘦骨嶙峋的峋。”   “行,纪峋是吧。”老教授记下名字,匆匆放下笔,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阮北川慢悠悠地说:“纪同学,你把课本六十九页第二自然段读一遍。”   阮北川低头翻开课本,找到段落念出声:“人生价值是人生观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的范畴......”   老教授也不为难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摆摆手说:“行了,坐下吧,以后上课认真点啊。”   阮北川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坐下后,他揉揉鼻尖,长长吁了口气,不当学渣的日子太久,都开始不适应这种场面了。   调整好状态,阮北川把桌上的素描纸压平整,重新勾起笔画图。   一分钟后,某人指腹底下压着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一下一下推到他手边。   以为是吕茶的纸条,阮北川不耐烦地停笔,心说小学生都不兴传这么多纸条,有点不太想接。   但他转过头看了眼吕茶,吕茶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正低着头偷偷摸摸地在玩手机,不像传过纸条给他的样子。   反倒是吕茶旁边的纪峋,单手撑着下巴,看一眼纸条,再看看他。   阮北川:“......”   他搁下笔,捏起纸条,展开后,便签纸上是一行笔锋凌厉的字——   “哥哥,我的名字好用么?”   操。   阮北川手指僵了下,这就叫自食恶果吗?   他心虚地撩起眼皮,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然后装模作样地叠好纸条放进笔盒,准备贯彻一瞎到底原则。   纪峋:“......”   两分钟后,阮北川手边多了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这次纪峋没折起来,直接粘在他笔盒上。   “用完就扔?哥哥是渣男么?”   阮北川瞪大眼睛,什么叫用完就扔?这话听起来好特么奇怪!   三秒后,纪峋又在他笔盒上粘了张新的绿色便签纸。   “唉,真是遇人不淑。”   “......”   遇谁不淑?   阮北川眉毛揪成一团,扭过头瞪着纪峋磨牙,眼里杀气四溢。   纪峋根本没在怕的,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张淡粉色的便签纸。   阮北川:“.........”   操,没完了还!   阮北川伸过手去一把按住纪峋提笔写字的手,绷着脸从他手底下抽走那张淡粉色的便签纸。   纸上刚写了两个字——哥哥。   他面无表情地划掉那俩笔锋遒劲的“哥哥”,换了支蓝色墨水笔,以纪峋的口吻提笔回复。   一分钟后,一个淡粉色的小方块砸在纪峋手边,他搁下手机捡起来展开一看,勾唇笑了。   小学弟说:“做人不能太小气,喜欢的人借你名字用用,不行吗?”   一行字涂涂改改,“喜欢的人”四个字划掉三次,最后可能是写烦了,下笔异常暴躁,几乎要划破薄薄一张便签纸。   纪峋嘴角翘起,没再重新撕纸,在底下回了一行字。   阮北川偷偷瞥了眼被扔到手边的纸条,勾着笔煞有介事地在素描本上画了两笔,才磨磨蹭蹭伸手去捡。   纪峋回复:“行啊,怎么不行?暗恋对象说了算。”   妈的,这人玩游戏就玩游戏!没事瞎撩什么啊!   手里的便签纸突然有些烫手,阮北川捏着便签纸一角,莫名很想把这破纸条塞进纪峋嘴里。   两分钟后,便签纸被揉成一团,咕噜噜滚到纪峋手边,他慢腾腾地掀起眼皮看过去,小学弟耳尖通红,绷着脸小声骂人:“谁特么让你暗恋了!别影响我听课!”   小怂包可爱死了。   纪峋弯起眼睛,手臂枕着脑袋,懒洋洋地向后靠,漫不经心地说:“噢,那我明恋吧。”   阮北川:“。”   一直到下课,阮北川都没再搭理过纪峋,他面无表情地勾着笔,一气之下闷头描完了两张素描作业。   十二点一到,下课铃响,老教授又对着PPT唠唠叨叨地说了两分钟,刚宣布放学,熬了两小时的学生就饿虎扑食似的涌出教室,一窝蜂地冲向食堂。   阮北川不是太饿,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拎起书包一抬眼,吕茶和纪峋在他边上一站一坐。尤其是坐着的这位纪大爷,稳稳当当地靠着椅背,坐得跟尊大佛似的。   阮北川:“......?”   守犯人也不过如此。   阶梯教室人都走完了,只剩他们三个。   阮北川头疼地看着面前势不两立的两人,无语道:“还不走?”   吕茶看了纪峋一眼,又轻轻看向阮北川,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闻言,阮北川还没说话,纪峋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眉梢冲着吕茶微微一挑,似是在挑衅,闲闲道:“看不懂汉字?人答应你了么?”   吕茶的约饭邀请阮北川的确没答应,倒不是故意针对,纯粹是因为他想点外卖。   只是他实在无法理解,纪峋为什么对吕茶有这么大敌意。   阮北川瞥一眼纪峋,刚要说“我点了外卖”,他们三个人的手机就同时振了一下。   吕茶手机没锁,第一眼就看见了弹出来的群消息。   【群聊“CP大乱炖”】   [诡计多端的部长]:各位CP,咱们活动下周一结束,在结束之前各位还需要完成“浪漫约会”任务,拍照/录视频二选一,任务完成后将获得“5分”学分奖励哦!对CP不满意也可以私下互换,但需要明确,活动一经开始不得擅自退出!祝大家脱单成功!   阮北川看完消息,心态有些崩,破活动怎么还有后续?   纪峋同样脸色难看,参加这活动就不是他的主观意愿,而且如果他不参加,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快就掉马。   吕茶则截然相反,直呼天助我也。   他收起手机,笑吟吟地看着阮北川,“群消息你们看了吗?还有一个浪漫约会任务哎!”   阮北川臭着脸“嗯”了一声。   “可以换CP。”吕茶眨眨眼睛,“你......想换CP吗?我不想。”   闻言,纪峋嘴角动了下,直勾勾地看向阮北川。   阮北川快烦死了,这活动他压根就不想参加,更别提组什么狗屁CP。   他面无表情地勾了勾书包肩带,对上纪峋微扬的眉眼,指尖一顿,转口道:“不换。”   换了不得被纪峋撩死?   “啊那真是太好啦!”吕茶眼睛亮起来,他就知道没人能抵挡绿茶的魅力!   “我先去吃饭啦!”吕茶说着得意地看了纪峋一眼,“你们慢慢来哦!”   吕茶一走,空荡荡的教室只剩阮北川和纪峋。   纪峋脸色很难看,手指勾着阮北川的书包带子,嗓音很沉:“你喜欢吕茶那款?”   阮北川没由来地心虚,不动声色地撇开眼睛,“......还行吧。”   总不能说因为你游戏玩得太认真,老子不想被你撩死吧?!!   纪峋沉下脸,松开手,淡淡道:“行,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胸口有些发闷。   他下意识攥紧指节,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了纪峋一眼,低头走了。   目送小学弟离开,纪峋沉着脸点开浏览器,输入:   “怎么让生气的老婆回心转意?”   【金牌解答:建议参加江城卫视情感调解栏目《爱情保卫战》,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点击下方链接了解详情!】   纪峋手指微顿,犹豫两秒,点了进去。   ——   五分钟后,拎着外卖的阮北川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点开一看——   【《爱情保卫战》栏目组】阮北川您好!您已成功报名!请点击下方链接了解详情!或回复T获取更多资讯!】   阮北川:“???” 第40章 精神小伙三件套   阮北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愣了几秒,目光定在《爱情保卫战》栏目组定了两秒,不以为意地嗤了声。   现在的骗子也太朴实无华了,诈骗短信编得忒不严谨,好歹写个中奖金额啊!这水平还不如隔壁《男生女生向前冲》节目组。   阮北川面无表情地右划删除,锁了手机拎着外卖往宿舍走。   与此同时,纪峋按照网站提示扫码添加了《爱情保卫战》栏目组外接负责人的微信。   这位负责人微信昵称相当清新脱俗——“爱情买卖”。   这会儿是饭点,“爱情买卖”估计刚吃饱闲着没事儿干,立刻就通过了纪峋的好友验证。   [爱情买卖]:您好,我是《爱情保卫战》栏目组外接负责人苟观,您这边是有感情纠纷需要我节目组调解吗?   [海纳百川]:嗯。   [爱情买卖]:您贵姓?报名号发我看看?   [海纳百川]:免贵姓纪,70xxx98。   [爱情买卖]:好的纪先生,您这边方便语音吗?我做个记录。   纪峋回了个“OK”的手势,两分钟后,苟观弹了个语音过来。   “纪先生您好,您和您的伴侣现在的感情状态是什么?”   纪峋懒洋洋地倚着墙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闻言思考几秒,懒声道:“勉勉强强算是离异吧。”   “离异啊,”苟观声音有几分微妙,“这边看您在我们的报名链接上登记的感情破裂原因是欺骗,方便说一下具体原因吗?”   偌大的阶梯教室空无一人,纪峋手机搁在桌上,望着教室天花板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电话那头的苟观眼前一亮,离婚加欺骗,到时候搞个营销号发一发标题党新闻!这不得火上热搜?!他都可以预料节目播出后的轰动效果!   苟观喜滋滋地做着流量大梦,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噼里啪啦摁着键盘敲字,“话长好!这段您就留到VCR里详细说吧!您这边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咱们约一下VCR录制时间!”   “周五。”纪峋摸着下巴想了想,“越快越好。”   苟观满口答应,刚准备寒暄两句挂电话,就听见纪峋说:“卖先生,我呢,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二。”   苟观:“......”管谁叫卖先生呢?!   “您说。”苟观皮笑肉不笑地攥紧手机。   纪峋:“我对象的理想型是绿茶男,我茶不起来,有什么解决方法么?”   苟观:“......?”   ——   “听说你要和一个绿茶男去约会?”   陈桥风风火火地推开寝室门冲进来,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兄弟,快告诉我不是真的。”   阮北川吞咽的动作一顿,几秒后,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鱼丸,拧眉道:“谁跟你说老子要去约会?”   陈桥噎了下,心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那追求者纪少爷纪峋啊!   不过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他峋哥揍人是真疼。   陈桥转了转眼睛,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哎呀,就那谁瞎说的呗!对了,当初学生会那活动你不是死活不肯参加吗?怎么现在......”   说起这个阮北川就来气,要不是陈桥这坑爹货把纪峋坑去参加,他现在怎么可能摊上狗屁约会的事儿?   阮北川瘫着脸看了陈桥一眼,凉声道:“你还有脸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当初信誓旦旦要参加拿学分。”   “......”   陈桥沉默了一会儿,嘿嘿一笑,“那什么,这不是江回不想参加嘛,我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得陪着不是?”   阮北川喝了口汤,成功被带偏,稀奇地看着陈桥道:“哟,你和江回关系挺好啊。”   “嗨!”陈桥摸摸脑袋,“还行吧,也就是普普通通同学情罢了。江回这孩子命苦,没妈不说,还摊上个家暴男爹,上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我寻思咱高中班主任不老教育我们助人为乐吗?我就顺手帮了他几次,一来二去就熟了。”   阮北川合上外卖盖,收拾干净桌上的垃圾,又抽了张纸擦嘴,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啊对对对,你是八荣八耻牢记于心的五好市民。”   陈桥:“......”   这种被嘲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说完,阮北川拎起外卖垃圾,准备放去宿舍门口,一抬头,就看见木头人似的杵在他床边的陈桥,他没忍住皱了下眉,“好狗不挡道听过没?”   好狗狗陈桥闻言往旁边挪了两步,眼巴巴地看着阮北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阮北川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陈桥咽了咽口水,不太敢直视他兄弟的眼睛。   就在五分钟前,他峋哥刚给他派了个任务,是说出来就有可能会被他兄弟用蒙古弯刀砍死的那种任务。   但如果不说,他峋哥就会把他扔进江大的天鹅湖喂鱼。   陈桥快愁死了。   他在心中默念三遍“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深吸一口气,说:“没别的事,我就问问你对峋哥是啥感觉。”   阮北川:“......”   这人伙同纪峋玩游戏还特么想套他话?真是胆儿肥了个龟儿子!   阮北川似笑非笑地瞥了陈桥一眼,把手里的外卖垃圾往陈桥怀里一塞,阴着脸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陈桥拎着他兄弟的外卖垃圾,脚下如踩风火轮,麻利儿地滚出宿舍,反手给他峋哥发消息。   [门前大桥下]:峋哥,阿川说他对你就像对外卖垃圾一样!干湿分离!缺一分不行!多一分也不行!   另一边。   陈桥出去后,阮北川盯着纪峋的床位,莫名其妙开始琢磨陈桥的问题。   纪峋对他而言,不似陈桥那样的兄弟情,也不似普通的舍友情。   他对纪峋的感觉......还挺复杂的。   最开始在酒吧看见纪峋,只是觉得这个人贼帅声音贼好听,后来放了人家鸽子又被纪峋装穷卖惨的技术唬住,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同学之间纯粹的同情和心疼。   再后来知道这他妈都是纪峋的杀猪盘套路,就是生气和失望。   若说讨厌,算不上。若说不喜欢,也还.......挺凑合。但要说喜欢,又.......奇怪死了。   可一想到纪峋的表白只是在玩游戏,阮北川的心脏就像被灌进去一整瓶柠檬气泡水,泛着酸苦的气泡咕嘟咕嘟冒个不停。   简直比埃舍尔大师的作品构图还要难解,阮北川想。   他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更不知道所谓的“柠檬气泡水”其实叫失落。   出生至今,整整十八年,阮北川干过所有坏学生喜欢干的事,只唯独早恋这条线从未逾越。   而与之相反,阮北川在学校很受欢迎,被人递情书表白是常事,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呢?   正回忆着,手机突然嗡嗡振动了下,阮北川收回思绪,划开锁屏一看,吕茶问他什么时候有空约会。   “约会”这词儿阮北川怎么看怎么别扭,打了一行字,思忖几秒又觉得没必要,只回复说“明天下午可以”。   吕茶秒回他一个可可爱爱的兔子表情包。   被这么一打断,阮北川没心思继续回忆下去,锁了手机,爬上床睡午觉。   下午没课,阮北川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四点,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陈桥把他拉进了上午那个“我在婚礼现场”的小群,只不过现在群名变成了一堆表情符号,翻译过来大概意思是“两个男人和三条狗”。   而且自他进去以后,群里就一直安静如鸡,与以往光陈桥和许三图两个人就能聊出九十九加的氛围相差甚远。   阮北川:“?”   他有理由怀疑这几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小群。   事实上,在阮北川不知道的地方,以纪峋为首的四人小团体的确还有个小群,并且此时此刻,群里正在就“如何破坏XXX和绿茶男的约会”进行激烈投票。   最终,由许三图提出的“和XXX穿奇葩情侣装”以三票的高分角逐胜出,荣登榜首。   纪峋看着手机屏幕里许三图发过来的三套辣眼睛的衣服,很想穿回十秒前删掉这个选项。   但,另外两个选项也没好到哪去。   第二名——以邪魅狂狷的姿态高调宣布“这是爷的男人!”   这台词这姿势十分符合陈桥的脑回路,可就算是未成年中二期的纪峋,也干不出这么纯种的傻逼事,更不用说现在纪峋已经成年。   第三名——把XXX打晕拖去小黑屋锁起来   这是江回出的主意,听上去实在太“刑”了,纪峋不想蹲大牢。   所以,纪峋只能勉为其难选择穿奇葩情侣装。   晚上,阮北川洗完澡出来,刚坐下,就见陈桥面色沉重地拎着一个袋子向他走来。   阮北川:“?”   陈桥把袋子搁在他桌上,沉痛道:“我有一个朋友刚得了绝症,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穿一次这件衣服。阿川,你可以满足一下他最后的愿望吗?”   阮北川一愣,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你这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陈桥点点头,一板一拍地说:“他叫纪峋。”   “???”   阮北川险些没绷住,这他妈又是玩哪出?   他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攥了下毛巾,冷声道:“什么绝症?说来听听?”   陈桥再度恢复沉痛的表情,别开脸推了推塑料袋,状似不忍:“你先看看衣服,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阮北川忍了又忍,啪地扔掉毛巾,揪起塑料袋打开一看,眼前一阵发黑。   袋子里装着一件紫色非主流T恤,一条绿到令人发指的紧身小脚裤,和一双黑色豆豆鞋。   俗称,精神小伙三件套。 第41章 情侣装   整间宿舍都安静下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他兄弟黑成锅底的脸色,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良久,阮北川面无表情地拎起里头那件形似茄子的紫色翻领T恤抖了抖,在把这玩意塞进陈桥嘴里和一把火烧个干净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前者。   陈桥反应很快,头一歪飞快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衣服,扯出一个贱兮兮地笑容,满嘴跑火车:“哎呀,不要激动嘛,就穿一天!我峋哥都得绝症了,川哥你天下第一大猛1就满足他一下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阮北川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毫不留情地砸向陈桥,“吃里扒外的龟儿子,帮着外人合伙骗你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桥灵活闪避,走位风骚地躲开了。   于是未开封的矿泉水“砰”地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咕噜咕噜滚啊滚,一路滚到了宿舍门口。   没砸中人,阮北川火气更甚。他低头环顾一圈,瞥见桌子底下包裹严实的蒙古弯刀,阮北川弯下腰顺手抽出来,三下五除二拆掉包裹,抄着刀柄就往陈桥那儿走。   眼见他兄弟气势汹汹地提刀而来,大有将他“斩立决”的气势,陈桥十八年的人生头一次生出了即将命丧于此的预感。   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心里把他峋哥骂了一百零八遍,想都没想就开始绕着宿舍中央的长方桌表演秦王绕柱。   “卧槽!爹!我的好爹爹!有话好好说啊!”陈桥边跑边喊,“我错了!都是一家人,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刀忒伤和气了!!!我没骗你救命啊啊啊!!!”   阮北川冷笑一声,攥着刀柄的五指紧了紧,咬牙切齿道:“晚了,你爹现在就想吃儿子。”   两人绕着长方桌转了三圈,泛着寒光的刀刃险些削掉陈桥脑袋顶上的头毛,陈桥几次虎口逃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钧一发之际,纪峋弹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陈桥边跑边接通视频,然后在阮北川杀气腾腾的注视下,霍地举高手机,嚷嚷道:“你俩自己说!操,跑死我了!”   阮北川盯着手机屏幕眯了眯眼,下一秒,彻底傻眼了。   入目的是神似医院的白墙,纪峋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纯白的棉被堆到腰间。   他脸色不佳,唇色泛着浅浅的白,有气无力地看着镜头,看起来仿若一位时日无多的绝症病人。   阮北川眼神一滞,浓眉微微蹙起,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累成狗的陈桥喘着粗气,见他兄弟一副被吓到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奇地伸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峋哥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陈桥风中凌乱了,剧本里没这一出啊!   宿舍里的两人懵逼地对视一眼。   镜头里的纪峋眸光轻轻一抬,瞥向双拳紧握,怒火滔天的小学弟,两秒后,掩唇闷咳一声。   阮北川眉毛打成死结,搁下蒙古弯刀,不是很信任地看向镜头里虚弱的纪峋,“你真的病了?”   纪峋眸光低垂,闻言偏过头,垂着眼低咳一声,低声道:“嗯,病了。”   阮北川眉头拧得更深,“什么病?”   什么病发作这么厉害。   纪峋战术性沉默两秒,撩起眼皮淡淡道:“肾虚。”   阮北川:“......”   肾虚致死?   但纪峋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衰样,实在是令人......无从反驳。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时候,纪峋那边适时地响起护士的说话声:“大爷您慢点,三十六床是吧?还有一瓶。”   阮北川顿时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人总不至于特地去医院布个景装病,就为了让他穿狗屁精神小伙三件套吧?   不至于荒谬成这样吧?!!   “那什么,”阮北川默了默,盯着纪峋发白的嘴唇道:“你这病很严重吗?”   在阮北川浅薄的十八年生活经验里,并不清楚肾虚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除了那方面的生活不太得劲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纪峋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瞌眸摁了下眉心,低声道:“能治。”   阮北川:“......”   能治你叹个屁的气?   “哦。”阮北川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你那什么遵医嘱好好休息,我先挂——”   “衣服很丑吧?”纪峋突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声道:“难为你了,不想穿就算了。”   阮北川一时无语凝噎。   本着对病人临终关怀的心情,他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非主流茄子衣服的衣领,提溜到镜头前晃了一下,一言难尽道:“能问问么?你特么到底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辣眼睛的玩意?”   纪峋沉默几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冷声道:“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程,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勇往直前①。”   阮北川:“......?”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小伙宣言吗。   停顿两秒,纪峋闭了下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扭曲,语调平平无奇:“当一个精神小伙,是我的梦想。”   “......”   阮北川无话可说。   没想到家境优渥的纪少爷,内心深处竟然藏着一个精神小伙!   这就好比一米九的猛男其实怀着一个公主梦,魔幻现实主义都不敢这么写啊!   旁听的陈桥同样目瞪口呆,心说真不愧是恋爱脑,为了追老婆连脸都不要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沉重的梦想,”纪峋接着道:“你不愿意陪我也没关系,对不起,麻烦你了。”   阮北川:“............”   你看我现在敢不愿意吗?   视频两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一种名为尴尬的气体悄声在空气中漫延。   良久,阮北川鼓起勇气抬头,对上镜头里纪峋隐忍中包藏着希冀的目光,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他硬生生咽了进去。   阮北川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硬邦邦地道:“只穿一天,对吧?”   纪峋:“嗯。”   阮北川表情有一瞬的狰狞,“行,我穿。”   镜头那边没出镜的许三图看不下去了,不忍直视地捂住脸,笑得花枝乱颤。   下一秒,就看见他病入膏肓的朋友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慢腾腾地说:“既然这样,许三图和陈桥也愿意,对么?”   莫名躺枪的许三图和陈桥:“???”   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北川把目光转向陈桥,陈桥咽了咽口水,心里很想拒绝,嘴上却怂哒哒地说:“当然,都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是吧三图哥?”   镜头那侧的许三图面目扭曲,硬邦邦地挤出一个“是”字。   纪峋弯起苍白的嘴唇,展眉舒眼地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不少,“行,谢谢各位。”   “挂了。”   视频挂断,陈桥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始终无法理解,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导致事情再次往“吃瓜吃到自己家”的方向发展。   另一边。   许三图同样久久无法回神。他揉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半躺在病床上优哉游哉装病号的纪峋,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往“塌房塌到自己家”方向发展。   “病号”纪峋接收到许三图怀疑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眼神,眉梢轻挑,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然后气定神闲地打开某同城网购软件,下单了两身“精神小伙三件套”。   许久没有开单的卖家顿时喜出望外,承诺半小时内一定准时送到江大。   纪峋十分满意,给出人生第一个五星好评,刚放下手机,急诊科查房的值班医生就推开门走进来。   这间病房没有其他人,只有纪峋一个假“病号”。   值班医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虚弱的纪峋,印象中他似乎并没有收治过这样一位“病重”的急症病人。   片刻后,值班医生脑中灵光一闪,眉头皱起,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小伙子,我记得你是来看口腔溃疡的吧?”   纪峋:“......嗯。”   听见肯定答案,值班医生立刻不赞同道:“口腔溃疡不需要留院,按时补充维生素,喷药就行了。你穿着病号服躺床上干什么?不舒服?”   “......”纪峋镇定道:“刚刚有点低血糖,躺了一下,抱歉。”   值班医生松了眉头,没有追究低血糖为什么换病号服的事,摆摆手道:“行,没事儿就走吧,待会儿还有病人需要床位。”   “抱歉,”纪峋道,“马上走,给您添麻烦了。”   值班医生点点头,背着手推门离开,接着巡查去了。   纪峋脱下病号服叠整齐放进病床旁边的柜子里,走进病房的卫生间,从裤兜里拿出一包卸妆棉,对着卫生间里头的镜子擦拭嘴唇上的粉底。   五分钟后,恢复原样的纪峋洗了把脸,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刚走出病房,就看见背靠墙壁躬着肩膀闷笑个不停的许三图。   “操,老纪。”许三图笑得停不下来,走过来搭着纪峋肩背,“我说你可真行,梦想是精神小伙这种瞎话也编得出来,还有那什么孤独旅程的梦想论,我快被你笑死了,兄弟我是真服。”   闻言,纪峋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装病瞎扯的一幕,也跟着笑了,不轻不重地捏起拳头怼了下许三图的肩膀,笑骂道:“滚蛋,你出的馊主意。”   许三图没脸没皮地笑了下,说:“哎,我还以为你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是个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呢!没想到啊,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套路狗!装病技术这么熟练,粉底液用得溜啊!”   纪峋瞥他一眼,“一边去,我这是过来人经验。算了,毕竟你没老婆。”   “滚滚滚!我们直男不着急,不是我说,你那小学弟也太单纯了点,你说什么他都信。”许三图咂摸过味儿来,“啧,我现在良心好痛哦。”   纪峋不置可否,勾了勾唇,笑道:“以后我和阿川结婚份子多给点。”   两人并肩走出中心医院急诊科大门,顺着台阶走去医院后门打车。   中心医院处于大学城的中心位置,附近有一条商业街,夜晚的商业街烟火气十足,各类小吃摊生意火爆。   许三图买了根淀粉肠,和纪峋一起站在街边等车。   他三口吃完扔掉木棍,想了想还是很好奇,“老纪,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酒吧那次一见钟情?”   纪峋点了根烟,燃过一半的香烟松松夹在指间,说话时袅袅烟雾自唇间溢出,“两年前,高中那会儿。”   “操!”许三图惊了,“这么久啊,所以你们高中同校,他是你学弟?”   纪峋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头一次吃到这么热乎的八卦,还他妈是本学院大名鼎鼎院草纪峋的大八卦。   许三图兴奋得眼睛发亮,发出狗仔挖料的声音:“真是操了,你小子居然是个深情种!你当时怎么不表白?两年哎!你可真耐得住寂寞!”   夜风拂面,吹散了纪峋额前的碎发,商业街五彩斑斓的灯光落进他眼底,像是泛起一层涟漪。   他掸了掸烟灰,路灯下的眉眼显出几分寂寥的寡淡,低沉的嗓音散在夜风里:“那时候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男生,后来毕业了,觉得没必要。”   毕业后天各一方,没必要去打扰。   说到这儿,纪峋停了下来,唇角溢出少许白雾,声线不自觉染上几分不易觉察的笑意,“没想到......车来了。”   许三图听得正起劲,纪峋却戛然而止,他巴巴地看着纪峋,宛如被闰土驱赶出瓜田的猹,“没想到什么?你快说啊!”   纪峋摁灭烟头扔进垃圾箱,不耐烦地“啧”了声,语调散漫:“行了,上车。”   “你忒不厚道!”许三图不甘心地抡起拳头,跟在纪峋身后坐上车,“改天讲完啊。”   纪峋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第二天。   阮北川起床的时候,就看见纪峋已经穿上了那身精神小伙三件套,是非常经典的西红柿炒鸡蛋组合。   他趴在床上,对这身打扮的纪峋颇有些不忍直视。   纪峋这张脸配上这么一套辣眼睛的丑衣服,有种不知死活的美感,简称神经病美学。   阮北川盯着纪峋异常辣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别开了眼。   再想到等下起床他也要换上这身精神小伙三件套,心情顿时无比烦躁。   阮北川一方面十二万分想穿越回去,亲手用针线缝上昨天那个说“我穿”的阮北川的嘴巴,另一方面对于纪峋这种中二且神经病的梦想十分费解。   这人脑子是被雷劈了吗?放着未来霸总、冷酷校草的路不走,想当一个精神小伙?!?!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啊!!!   与此同时,陈桥洗完澡咔哒一声扭开卫生间门,肩上搭着半干不湿的毛巾,一抬眼看见他峋哥的扮相,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傻逼了,原来大帅比穿丑衣服也不好看啊哈哈哈哈哈哈。”   纪峋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去陈桥床位那儿,从他椅背上勾起一件荧光橙的T恤抛给陈桥,淡淡道:“友情提醒,你也要穿。”   陈桥:“......”   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呢。   陈桥郁闷地擦擦头发,抬头瞬间,看见他同样郁闷的兄弟,转念一想,心说他兄弟不仅要穿丑衣服,而且还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陈桥顿时平衡了许多。   起码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下午三点,江大校园内霍然出现一道百年难得一见且无法描述的世界奇观。   只见那宽敞干净,绿化覆盖百分百的校园主干道上,四位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男大学生,上身一件五彩T恤,下半身着裹七彩紧身小脚裤,脚踩黑色豆豆鞋,头顶热情似火的太阳,赫然站成一行,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这一走,就走出了“江南江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的迷人气场,走出了“灯红酒绿惹人醉,大哥带你混社会”的霸气风范。   总而言之,不外乎三句话——相当之辣眼,相当之丢脸,相当之神经病。   其所到之处宛若顶流炸街,路过的老师同学,乃至打扫卫生、修剪花枝、给草坪浇水的学校工人,无一不为其驻足观看。   多新鲜呐!堂堂百年名校江城大学,居然有活的精神小伙!还是四个!!!快发朋友圈!!!   校园集市也为之振奋,诸位校友们先是猜测这是校外偷摸溜进来的精神小伙。   但心细如发的吃瓜校友却发现,几位精神小伙步伐自信从容,加之有目击证人亲眼见证几人大摇大摆地从男生宿舍出来。   于是又转而猜测这四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精神小伙是哪个学院的神经病“人才”。   经济管理学院和艺术文化学院率先跳出来否认,两大学院说辞一模一样——“首先排除我院院草纪峋/阮北川,帅哥不可能发疯!”   底下涌现一大堆附和之声,对这种说辞非常认可。   而众人口中“不可能发疯的院草本草”,此时此刻正偷偷摸摸地往江大校内最大的一家奶茶店——益禾堂前进。   这个点是江大下午的上课时间,益禾堂内非常安静,只零星坐了几个赶作业的学生。   伴着悠远舒缓的钢琴曲轻音乐,吕茶抬头看了看奶茶店里的电子时钟,捏着吸管搅了搅奶茶杯里的芋圆,望向窗外的眼神紧张又期盼。   突然,透过奶茶店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吕茶远远地看见了两个形似五彩蔬菜的人,一前一后直冲奶茶店而来。   太阳光线的照射下,“蔬菜人”的荧光T恤异常夺目,几乎到了不忍直视的扎眼地步。   吕茶愣了下,揉了揉眼睛,连忙举起手机拍下这罕见的一幕预备发朋友圈。   两分钟后,穿搭神似茄子的男生一脚迈进奶茶店,与此同时,另一个形似番茄炒蛋的男生也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奶茶店。   吕茶挑的座位在奶茶店最里头靠窗那儿,仗着位置隐蔽不易被发现,吕茶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刚进门的“茄子”和“西红柿炒蛋”。   毕竟在当今这样一个颜值和美学盛行的年代,敢于从穿搭上大胆自信地展现自我的人不多了。   大概是奶茶店人少,两个“蔬菜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有做奶茶的几位小哥多看了几眼。   吕茶密切关注着“茄子”和“西红柿炒蛋”的动向,下一秒,就见“茄子”四处张望一番,目光朝他所在的方向定了下,然后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吕茶:“???”   他眼睁睁地看着“茄子”,以及跟在“茄子”身后的“西红柿炒鸡蛋”越过一排桌椅,直冲他而来。   大有仇家寻仇的架势。   吕茶紧张地握紧奶茶杯,脑子里疯狂回忆近期可能得罪过的对象。   下一刻,“茄子”这他对面坐下。   又三秒后,“西红柿炒鸡蛋”紧随其后,挨着“茄子”,也在他对面坐下了。   吕茶懵了,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茄子”摘下墨镜,绷着脸瞪了旁边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眼。   吕茶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茄子”似乎是他的梦中情1阮北川?!?!   吕茶嘴巴不自觉弯成O型,眼神飘飘忽忽往阮北川旁边的“西红柿炒鸡蛋”上瞟。   如果“茄子”是阮北川,那“西红柿炒鸡蛋”是......纪峋?!?!   吕茶整个人都不好了。   瞥见吕茶震撼的目光,阮北川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重新戴上墨镜,压低声音解释道:“那什么,快拍照吧。”   “啊?”吕茶没跟上阮北川的思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但就这么结束的话,他的计划就没办法施展了。   吕茶睁大眼睛,无辜又迷惑地问道:“你很急吗?现在光线不太好,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   阮北川:“......”   穿成这样出来见人能不急吗!   阮北川只想速战速决,不自觉地皱起眉,刚想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阮北川不甚在意地挂了电话,下一秒,这号码又打了过来。   “......”   他只好站起身,冲吕茶抱歉道:“接个电话,抱歉。”   吕茶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阮北川走后,吕茶看着对面打扮成“西红柿炒鸡蛋”的精神小伙纪峋,无语又好笑,“学长,我和阿川约会,你来干什么呀?”   闻言,纪峋摘下墨镜,居高临下地睨着吕茶,尽管戴了口罩,但也没敛住他表情里的傲慢和轻狂。   “学弟,你眼镜度数很高么?”   这话问得突兀又奇怪,吕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回道:“学长,我不近视呀,裸眼视力5.2。”   纪峋拖长尾音“噢”了一声,眉尾稍稍扬起,“那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吕茶懵了。   纪峋瞥他一眼,懒声道:“不应该看不出来,我和阿川穿的是情侣装吧?”   吕茶:“......”   您管这叫情侣装?   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像。   吕茶哽住,他咬住吸管喝了口奶茶,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学长,据我所知你是直男吧?你家庭条件这么好,长得又帅,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呀,为什么非要缠着阿川不放呢?”   啧,他还是不够茶。   纪峋勾了勾嘴角,语气飞扬跋扈,拖腔带调地说:“首先,老子不是直男。其次,老子就喜欢阮北川这样的,你管的着么?”   另一边。   阮北川拿着手机走去奶茶店的一个死角,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就说:“您好,请问是阮北川女士吗?”   “打错了吧?”阮北川拧眉,“我是男的。”   “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愣,然后听筒里传来飞速翻动纸张的噪声,几秒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艰涩。   “......没打错,是这样的,我是《爱情保卫战》节目组的负责人。”苟观说,“您的伴侣纪峋先生报名了我们的节目,也怪我眼瞎,没有仔细阅读您的个人资料,先入为主认为您是女——”   “你先等会儿。”阮北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成功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伴侣”,“你说我的伴侣是谁?”   苟观:“纪峋先生啊,他说你们离......离婚了。”   阮北川:“???”   这骗子离谱过头了。   “兄弟。”他笑了声,“你这诈骗业务也太不熟练了,诈骗对象的具体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敢出来骗人了?我建议你买本《说话的艺术》全本背诵。”   苟观愣了下,“你说谁是骗子?”   阮北川气笑了,心说这骗子真是心里没数,“你啊,骗子兄弟。”   “哎!不是!”苟观反应过来,急得吱哇乱叫,“我不是骗子啊!我真的是《爱情保卫战》节目组的负责人,我们电视台早上刚给你先生拍了VCR!”   “老子单身,你别太荒谬,我说我没对象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阮北川没当回事,随口调侃道:“你VCR呢?发过来我看看。”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刚准备拉黑,苟观的短信紧接着进来。   “操,没完没了了。”阮北川烦躁地骂了句,面无表情地点开短信一看,眉心微微拢起。   还真有?   骗子发了条彩信给他,是一个10M大小的视频。   阮北川挑了挑眉,点击下载。   三十秒后,视频加载成功。   视频拍摄手法开门见山,没有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一身“西红柿炒鸡蛋”搭配的精神小伙纪峋,姿态懒散地坐在一张白色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看着镜头。   镜头外的主持人举着话筒,提问:“你和你媳妇儿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纪峋眉眼稍扬,曲起食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沙发扶手,沉声道:“我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主要原因呢,还是绿茶男。”   视频大约是个半成品,到这儿就结束了。   阮北川精神恍惚地缩小退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像的替身哪里找的?   这时候,苟观又发了新的短信过来。   [我真不是骗子,想看后续吗?加我微信发你哟!]   阮北川盯着短信界面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打开微信搜索添加。   转账诈骗是吧?看老子不举报到你炸号!!!!! 第42章 我喜欢纪峋?   输入骗子的微信号之后,微信界面跳出来一个名叫“爱情买卖”的账号,阮北川面无表情地嗤了声,心说骗钱还不够,还想买卖爱情,真无耻。   他点击添加,一分钟后,“爱情买卖”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   [爱情买卖]:阮先生您好,我真的不是骗子,我叫苟观,是《爱情保卫战》节目组的负责人,这是我的工作证。   [爱情买卖]:图片.jpg   阮北川放大照片,的确是工作证的样子,工作证上贴的照片是一个戴眼镜的干瘦年轻男人,照片底下是姓名和工号。   【苟观——1945XXXX】   阮北川叉掉照片,心说这假证办得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先前真是小瞧他了。   [川A]:哦。   苟观:“......”   [爱情买卖]: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您我是骗子的错觉[笑哭],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江城电视台的官网查询我的工号[笑哭][笑哭]   看见这话,阮北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骗子真是胆大包天,还敢冒充江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川A]:行了,你说吧,想要多少钱?   [爱情买卖]:???   下一秒,苟观的聊天框多出一条转账提示。   【[川A]向您转账6元】   苟观:“?????”   这是什么走向?!   苟观心里直犯嘀咕,刚准备把钱退回去,手一滑,点成了收款。   苟观:“......”   这下彻底落实骗子身份了。   区区六块钱就露出马脚,阮北川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收款提示轻嗤一声,反手截图聊天记录,上传举报中心。   因此,等苟观打完一大段解释的话发过去的时候,聊天框却提示“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苟观:“......”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下一秒,微信举报中心弹出一条新消息,苟观点开一看:   [您的账号存在异常,现已冻结,请前往举报中心申诉找回。]   苟观:“............”   妈的!这破节目老子不做了!   ——   料理完骗子,阮北川收起手机走回去。他刚坐下,就发觉十分钟前尚且和谐的氛围,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充斥着某种怪异。   阮北川转头瞥了眼气定神闲地端着杯绿茶慢慢品尝的纪峋,又抬头看了眼自他回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受委屈小媳妇似的吕茶,心头浮起疑惑。   刚想开口询问,对面的吕茶忽然施施然扬起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旁边的纪峋一眼。   阳光下,吕茶的眼圈和鼻尖都微微泛着红,像是刚刚哭过。   阮北川脑中缓缓飘起一个问号。   他顺着吕茶的目光扭头看向身旁的纪峋,纪峋似有所觉般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吕茶一眼。   然后他转过头来,冲阮北川慢腾腾地挑了下眉,大意是“有事?”。   阮北川卡了下壳,硬着头皮道:“你欺负人家了?”   闻言,纪峋轻扬眉梢,“哐”地搁下手里的绿茶,还没怎么着,吕茶就好似被桌子和杯子的碰撞声吓到一般,缩着脖子抖了抖。   纪峋:“......”   阮北川:“???”   纪峋眼尾向下撇,眸光掠过吕茶胆怯的面容,他垂下眼,沉沉叹了口气,声音听来有几分沉闷:“吕学弟生我气呢,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吕茶顿时瞪大眼睛,这人怎么抢他台词啊!!!   这厢纪峋和吕茶暗地里硝烟四起,那边阮北川却仍然在状况之外,闻言转头看向吕茶,有些莫名:“你因为这个生气?不就是一个座位吗?不至于生气吧?”   吕茶气得牙痒痒,咬紧嘴唇,掰着吸管的指甲用力到发白,面上却还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样子,“怎么会呢?我没有生气,学长随便坐。”   “是么?”纪峋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四两拨千斤地回怼过去,“噢,是我的错觉吧?学弟好像很讨厌我。”   这气氛是不是不太对?阮北川眉心微微拢起。   吕茶被堵得哑口无言,难得生出百口莫辩的感觉,他干笑两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强撑着道:“是错觉,我怎么会讨厌学长啊?”   纪峋勾了下嘴角,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绿茶喝了口,拖腔带调地说:“那就好。”   说完,他大发慈悲似的冲两人抬抬下巴,懒声道:“你们聊,不用管我。”   吕茶:“......”   阮北川还没琢磨过味来,手边忽然多出一张饮品单,他抬头,吕茶双手托着下巴,笑得温温柔柔,轻声慢语道:“你想喝什么呀?他家的芋泥啵啵很不错。”   阮北川刚准备说“不喝,快拍照”,旁边这人突然重重地“嘶”了一声。   阮北川闻声望去,就见纪峋有气无力地半瞌着眼,右手虚虚地搭在额头上,看起来虚弱又难受,娇弱得仿佛太阳底下一晒就蔫的名贵花种。   “......?”   这人已经虚成这样了?   阮北川脑海里不自觉冒出昨晚纪峋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的病容。   他不由得拧紧眉头,扔掉饮品单,伸手很轻地碰了下纪峋的裸露在外的小臂,“不舒服?”   纪峋掀了掀眼皮,低声道:“头晕。”   “头晕?”阮北川眉心紧锁,“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   纪峋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又无奈,“肾虚犯了。”   “?!?!”   肾虚不是只有在床上那什么的时候,和干重活的时候会犯病吗?纪峋这样随时随地犯病,不会还有其他隐疾吧?   阮北川回想着昨晚查到的肾虚知识科普,忧心忡忡地看着纪峋。   年纪轻轻就虚成这样,年纪大了不得整天躺在床上不能自理?   这样想着,阮北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这身体不行。”   纪峋不置可否,掀开眼皮,黑沉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瞥向对面的吕茶,三秒后,他低低地“咳”了一声,淡淡道:“我没事,已经习惯了。”   吕茶:“......”   阮北川:“!!!”   这么严重?!   他刚想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吕茶见状连忙拿出手机说:“阿川,学长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别打扰他啦,你不是想拍照吗?我们现在来拍吧。”   “啊对。”阮北川赞同道:“先拍照吧。”   说完,他扭头看了看病弱的纪峋,说:“那什么,我拍完照带你去医院。”   纪峋低低地“嗯”了一声。   吕茶举起手机对着阳光摆弄了两下,冲阮北川笑笑,提议道:“我这边光线好,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上镜,你要不要坐到我这边来一起拍呀?”   上不上镜这种事阮北川并不在意,而且他今天这身精神小伙三件套,就算是国际顶级摄影师团队,照样能丑出天际。   “行。”见吕茶期待满满的样子,阮北川没有拒绝,“尽量别拍到我衣服,就脖子以上,行么?”   吕茶眨眨眼睛,上下打量阮北川一番,大度道:“当然可以呀,我理解的。”   阮北川就站起身,越过纪峋,准备坐到吕茶那边。   与此同时,纪峋不着痕迹地伸手握住装满绿茶的玻璃杯。   就在阮北川无意识擦着纪峋的膝盖经过的一瞬间,他耳边陡然响起“砰”的响声,纪峋桌上的绿茶倏地打翻了,棕褐色的茶水自桌面漫延开来,顺着稍有倾斜的桌沿淅淅沥沥地淋到纪峋大腿上。   眨眼的功夫,纪峋的裤子就湿了一大片。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阮北川愣了愣,下意识低眼查看纪峋的状态,“你没事吧?”   吕茶一口气梗在胸口,幽怨地睁大眼睛瞪着纪峋。   纪峋看也没看吕茶,盯着腿上棕褐色的水渍看了几秒,轻轻“嘶”了一声。   阮北川有些慌乱地弯下腰来,紧张道:“烫到了?”   “还好。”纪峋抬起头来,未被口罩遮挡的眉眼显出几分无奈,“我手没力气,能帮我擦一下么?”   说着,他很轻地眨了眨眼,直勾勾地把阮北川看着,低沉的嗓音轻而缓:“哥哥,行么?”   阮北川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对上纪峋的眼睛,嗓子莫名发紧。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纪峋,很像一只摇着大尾巴,渴望主人抚摸的大金毛。   阮北川不自然地撇开眼睛,耳朵隐隐有发热的迹象。   “哦。”他咽了咽口水,稍显慌乱地垂着眼,摸到桌上的纸巾,抽了几张叠成一叠,谨慎地擦拭纪峋腿上的水渍。   这裤子质量低劣,薄薄一层紧贴着皮肤,阮北川擦拭的时候,能感觉到纪峋紧绷的大腿肌肉,以及某个部位庞大的轮廓。   阮北川没由来地有些口干舌燥,借着口罩的遮掩,他舔了舔嘴唇。   奶茶店空调的冷气也仿佛陡然离他远去,阮北川额头渗出薄汗,他别开眼睛,动作潦草地擦了几下就直起腰来,心虚似的退开几步,闷声道:“好了。”   纪峋弯起眼睛,“嗯,谢谢。”   吕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忽然感到索然无味,又觉得自己好似跳梁小丑。   原来胜负早已分明。   接受到纪峋挑衅的目光,吕茶连对视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他兴致缺缺地转头看向窗外,完全失去了三分钟前那种想和梦中情1拍美照的期待感,只想赶紧拍完照离开。   吕茶举起手机,打开美颜相机,敷衍地挑了两个不同的角度和阮北川拍了几张照片,微信传给阮北川后,就说宿舍有事要先走了。   阮北川没多想,点点头和吕茶道别。   吕茶走后,正赶上下午第二节 下课,奶茶店涌入了很多刚下课的学生。   阮北川和纪峋偷偷摸摸挪了个位置,躲在奶茶店栽种的巨型发财树后头,想等人少一些再出去。   安静的奶茶店陡然热闹起来,学生们扎堆挤在奶茶店的空调机前面吹冷气聊天,呱呱唧唧,呱呱唧唧。   纪峋摘下墨镜扭头看了一眼,又撩眼看着低头玩手机的阮北川。   阮北川心里盘算着改天带纪峋去看中医,抱着手机在江城万事通的公众号上查询中医信息。   他刚准备咨询江城万事通皮下,就听见纪峋拖着尾音长长叹了口气。   阮北川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奇怪道:“你叹什么气?”   纪峋看他一眼,淡声道:“吕茶是不是生气了?他走的时候很不高兴。”   “?有吗?”阮北川更奇怪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纪峋语气平平,“我是不是破坏你们约会了?”   阮北川:“???”   “你是不是也生我气了?”纪峋垂了垂眸,自责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阮北川:“?????”   勉强消化完纪峋的话,阮北川艰难道:“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纪峋看他一眼,眼尾耷拉下去,“因为我破坏了你和你的理想型的约会。”   “啊?”阮北川懵了,“谁说吕茶是我理想型?还有,这算约会?”   纪峋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昨天说的,在阶梯教室。”   阮北川:“......”   那你记性还挺好?   他烦躁地捋了捋头发,理性上觉得没必要解释,感性上却莫名不希望纪峋误会。   阮北川眉毛揪成一团,在心里“操”了一声,硬邦邦地说:“我瞎说的不行么?我和吕茶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今天见面也不算约会,顶多就是完成学分任务,你、你别瞎想。”   话音落下,阮北川瞥见纪峋勾了勾嘴角。   他顿时有些脸热。   操了,老子凭什么解释这么详细。   “噢。”纪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哥哥,那我呢?”   阮北川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绷着脸道:“你什么......”   等等,这人的意思是——   “你和我,”纪峋眉眼稍扬,拖腔带调地补充道:“哥哥,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操。   阮北川一下卡住。   “舍友”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又一圈,阮北川却没有由来地开不了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嗯?”纪峋尾音上扬,展眉舒眼地倚着发财树,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纪峋的目光里饱含着几分戏谑,更多的却是直白且不加掩饰的缱绻恋慕,阮北川绷着脸咬了咬舌尖,脸蛋慢慢腾起热气,禁不住在心里骂了纪峋两句。   撩个屁!老子会被你这玩游戏的撩法撩到吗?   不可能!!!   下一秒,纪峋就见脸蛋通红的小学弟霍地站起身,凶巴巴地瞪大眼睛,梗着脖子道:“老子跟你说不着!”   然后,精神小伙阮北川墨镜一戴,顶着奶茶店里惊异交加的视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纪峋低笑一声,解锁手机,回复苟观的微信轰炸。   [海纳百川]:不好意思,我和我的伴侣不参加了。   好不容易找回账号的苟观立刻瞪圆了眼睛。   [爱情买卖]:为什么?虽然咱们的节目是免费报名,遵循自愿参加原则,中途可以无条件退出,但咱们VCR都拍了,是什么原因让您这边想放弃呢?   [海纳百川]:我们复婚了。   苟观:“......”   ——   阮北川荷尔蒙上头,不管不顾冲出奶茶店,就碰上了江大课间的庞大人流。   顶着众人敬畏且八卦的注目礼,阮北川肠子都悔青了,用尽毕生绝学的体育课知识,以五分二十秒的奇迹打破个人五公里最佳纪录,马不停蹄地滚回宿舍换衣服。   扒下这身精神小伙三件套,阮北川仿佛脱缰野马,一蹦三尺高,对脚下的精神小伙三件套进行了致命打击——踩死它!   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阮北川猛灌两瓶农夫山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横尸宿舍”的精神小伙三件套团巴团巴装进垃圾袋,眼不见为净。   做完所有打击报复工作,他吧唧一下瘫软在椅子上,拿起手机准备轻松一刻。   刚点开消消乐,消息栏就弹出两条微信消息,他点开,是吕茶发来的。   [浓情绿茶]:照片我P完后发给学生会啦[可爱]   [浓情绿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其实对你蛮有好感的。不瞒你说,你是我的理想型,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啦!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你也觉得我还不错的话,要不要试着相处看看呢?[比心]   吕茶表达得很清楚,也很直接,只是阮北川没猜到而已。   阮北川沉吟片刻,打字回复。   [川A]:谢谢你的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浓情绿茶]:[哭泣]猜到啦!不过做不了恋人,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啦[可爱]   [浓情绿茶]:既然决定要互删啦,我还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喜欢纪峋学长,所以才拒绝我的呢?   “?”   喜欢谁?   喜欢、纪峋??!!   阮北川猛地呛咳出声,下意识坐直身体,摁着键盘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   即将点击发送的瞬间,他指尖顿了下,鬼使神差地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内容。   他喜欢纪峋吗?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打不出“不”字?为什么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不想说出“舍友”关系?   但事实上,他和纪峋本来就只是舍友啊。   阮北川有些茫然地放下手机。   久久等不到回复,吕茶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过来。   [浓情吕茶]:我知道答案啦,祝你们幸福[玫瑰]   阮北川心情复杂地看着吕茶的消息,很想问一下吕茶知道什么了?怎么就开始祝他和纪峋幸福了?   这样想着,他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却发现吕茶已经把他删了,便只好作罢。   阮北川心浮气躁地盯着纪峋的床位发了会儿呆,自觉遇到了十八年人生以来最复杂最难解的问题。   明明拒绝吕茶的时候心如止水,果断异常,为什么对象换成纪峋,就不行了呢?   阮北川烦躁地搓了搓脸,估算了下江城和X国的时差,点开他哥阮南参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川A]:哥,你喜欢方丛夏吗?   X国和江城相差八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哥正准备睡觉,看见弟弟的消息,推推缠在他腰上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阿川好奇怪喔,突然问我喜不喜欢你。”   方丛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道:“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要这样说我弟弟!”阮南参立刻不满地瞪了方丛夏一眼,打算拨个电话过去,手机就被方丛夏抽掉了。   “好了,明天再回复他。”方丛夏把他拖进被子里,“老婆,我好困。”   阮北川等了很久都没收到他哥的回复,又因着吕茶的几条消息,这一晚,阮北川少见地做了一个与纪峋有关的梦。   梦境里的时间是他高三那年。   纪峋穿着他高中学校的校服——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背对着他半蹲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巷里。   纪峋脚边蜷着一只黑白奶牛猫,这只猫叫得很嗲,翻出白花花的圆肚皮,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一下蹭着纪峋的裤腿撒娇。   纪峋像是没什么办法似的,修长漂亮的手自然而然地摸着猫的肚皮,曲起手指抓了几下。   梦里的阮北川好似和奶牛猫通了五感,纪峋的手摸到哪里,他身体相应的部位也跟着发痒。   奶牛猫被摸得很舒服,毛茸茸的脑袋不住地蹭着纪峋,阮北川却痒得难受,焦躁地站在距离纪峋和奶牛猫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   他想走过去,大骂纪峋一顿,让他别再摸了!   可奇怪的是,阮北川的双脚好似灌了铅,无法挪动半步。   奶牛猫越发得寸进尺,竟然翘起了屁股!   猫咪长长的尾巴绕着纪峋的手腕扫啊扫,纪峋笑了声,配合地伸手抚摸着奶牛猫圆滚滚,而且一看就手感很好的圆屁股。   阮北川顿时喉咙发紧,浑身发热,紧紧捂住屁股,心说这就可以了吧,不要再继续了!   然而下一秒,纪峋这厮!竟然屈指弹了下奶牛猫的蛋蛋!!!   阮北川下//面//一紧,猛地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陈桥打着小呼噜睡得很香。   阮北川松了口气,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心脏,心道幸好是梦。   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但一动身子,却发现内裤脏了。   操。   阮北川绷着脸直挺挺地在床上装了半天僵尸,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   他从衣柜里随便揪了条干净内裤,轻手轻脚地摸进卫生间,关门前,他回头看了眼纪峋的床位。   幸好,还在睡。   半小时后,阮北川换上干净的内裤,提溜着洗干净的内裤打开门出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阳台上,陈桥和纪峋还没醒。阮北川拉开衣柜取出衣架,刚把内裤挂上衣架,就和从床上坐起来的纪峋对上了视线。   阮北川呼吸一下窒住,整个人都烧起来,本能地把内裤往身后藏。   纪峋不明所以,眸光掠过小学弟红到爆炸的脸蛋,眼尾一扫,蓦地瞥见小学弟没穿裤子的两条腿。   他略略挑眉,心中了然,意味深长道:“哥哥,你梦遗了?” 第43章 肾亏攻(修改)   纪峋腔调懒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又低又磁,像一枚软钩子,勾得阮北川耳朵发麻。   而且,梦遗这俩字儿从纪峋嘴里说出来,莫名带了点难以描述样的色彩。   阮北川感觉自己好像又有反应了。   操。   为什么光听个声儿就变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了啊!!!   你能不能争点气!!!!!   阮北川眼底划过一丝崩溃,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手里的短裤塞进纪峋嘴巴里。   或者,他咬舌自尽也行。   闲闲地围观了小学弟羞愤欲死说不出话全程,纪峋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非常“善解人意”地,慢悠悠地说:“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正常现象。”   “......”   老子用你科普?   阮北川恨恨地磨了磨牙,“用你说?”   纪峋没说话,垂着眼皮,视线越过床架看了他一眼,蓦地捻了下手指,突然意有所指般撇开眼睛,淡淡道:“腿不凉么?”   阮北川一僵,缓缓低下头,然后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那位闷声干大事的,悄无声息地有了一些长佩不让发生的反应。   阮北川脑子嗡地炸了。   操了!   他,没穿,裤子。   纪峋,不会已经看见了吧?!!   操操操操操操操!!!   阮北川条件反射地并拢双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薅过随意搭在椅子上的睡裤挡在身前。   想了想,这样岂不是有些欲盖弥彰?   阮北川又僵硬地站直,恼羞成怒道:“凉不凉老子心里有数!”   纪峋“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看不见。”   这下,小学弟是从头到脚,整个人都烧红了。   纪峋偏开脸,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重重甩上了。   三秒后,传来门锁反锁的声音。   小怂包。   in了也这么可爱。   纪峋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手伸进被子里,瞌上了眼,进行了一些长佩不让写出来的东西,额间渗出点薄汗。   ——   阮北川把卫生间的花洒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砸在地上,很好地掩盖住某些不可描述的声响。   二十分钟后,他精疲力尽地停下,手撑着墙壁缓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他恢复正常的身体,绷着脸憋出一个“操”字。   “你能不能争点气?”   “今天第二次!再来一次老子可不管你了!”   自言自语完,阮北川又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神经病,他拧紧眉,攥紧拳头砸了下满是水雾的瓷砖,心说纪峋真是个祸害精。   他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将近四十分钟,推开门出去,却发现纪峋已经不在宿舍,宿舍里只有一只还在呼呼大睡的陈桥猪。   阮北川放松下来,疲惫又庆幸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起床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折腾了这么久,本来他昨晚就没睡好,现下阮北川困得眼皮打架。   他抓起肩膀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耳朵里听着陈桥规律的呼噜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现在也只是将将八点过一刻,犹豫片刻,阮北川蹬掉拖鞋,打算爬上床再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阮北川依然睡得很难受。   他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没有奶牛猫和纪峋,只有他一个人。   梦境的背景也变成了现在的宿舍。   大约是天气热,他没穿衣服,躺在床上睡觉,耳畔依稀是卫生间淋浴发出的水声,淅淅飒飒的,有点吵,又刚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样的水声持续了十五分钟,开门响起的轻微“咔哒”声后,宿舍的噪音就彻底停了下来。   梦里的阮北川舒展了眉头,翻过身刚准备继续睡,他垂在床栏外头的手腕就被人很轻地捉住了。   抓他的那只手掌心宽大,指腹微凉,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   紧接着,那只手晃了晃他的胳膊。   阮北川有些烦,挣了两下没挣脱,眉心不由得蹙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手的主人就低低地笑了一声,低沉微哑的嗓音无奈又宠溺:“还睡呢?太阳晒屁股了,你是小猪吗?”   听见这人骂他“小猪”,阮北川那点起床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睁开眼睛,刚想骂“你全家都是猪”,下一秒,他就腾空了。   这人!把他连人带被子整个儿抱起来裹进怀里了!   而且,圈着他的力道有种不容分说的霸道。   阮北川零散的睡意顿时散了个干净,他蹬着腿使劲扑腾,妄想摆脱这位霸道总裁的桎梏。   哪知这人抬起手,啪——毫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打!了!一!下!   阮北川惊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瞪大眼睛,转过头,入眼的却是这人隆起的胸肌,结结实实,像一块坚固的石头。   还挺......令人心猿意马。   阮北川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视线顺着胸肌向上,是凸起的性感喉结,和干净利落的下颚线。   再往上,居然是、是纪峋的脸?!!!!!   纪峋眉眼深邃,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好似一早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还闹么?再闹打屁股。”   我,操。   阮北川大脑一片空白,纪峋怎么会说这种话?   看他不说话,纪峋慢慢低下头,两人的额头短暂地贴了一瞬。   “没发烧。”纪峋屈指蹭了下他的眼尾,嗓音轻而软:“宝宝,疼不疼?”   宝宝?   疼不疼?   什么意思?   阮北川大脑持续宕机,直愣愣地仰脸望着纪峋。   “嗯?”纪峋眉眼微扬,“生气了?”   听见这话,阮北川不知道怎么想的,气鼓鼓地瞪了纪峋一眼,一脚踹上纪峋的腹肌,咬牙切齿地说:“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纪峋轻而易举地捉住他的脚踝,看着他笑了声,“嗯,我是猪。”   然后他低下头,在他脚踝上很轻地咬了一下。   阮北川一瞬间连天灵盖都麻了。   我操啊!   这、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瞥见他的表情,纪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眸光莫名变得幽深,他伸出食指轻轻挑高阮北川的下巴,叹息道:“哥哥,再看长佩就不让往下写了。”   阮北川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一面觉得这副模样的纪峋有点可怕,像要将他整个拆吃入腹,一面又控制不住地脸红。   然而不等他反应,纪峋就扣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哥哥要帮我一下么?”   阮北川呼吸一窒。   然后,纪峋就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它一下。   救命,这是什么操作?!!!   这副模样的纪峋是正常的吗?!!!   阮北川脊背一麻,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下一秒,纪峋就撩起眼皮,直直地望着他,整个人仿佛喝醉了一般,五指松松地抓着他的头发,有点胡搅蛮缠的,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狼狗似的一下一下亲吻着他的耳垂。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峋抬起头,眉目舒展,眼中满是餍足。   阮北川表情呆滞地看了看自己不干净的手心,心里只有一声巨大的“我操”。   纪峋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阮北川的后脑勺,末了又不满足似的,低下脑袋贴着阮北川的后颈蹭了一下。   “谢谢哥哥。”   “哥哥真好。”   阮北川陡然惊醒过来,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额间覆满薄汗,下意识抬头看向纪峋的床位。   没人。   半晌,他惊魂未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掌。   分明是梦,但掌心灼热的温度,以及那些东西的触感都真实得可怕。   就好像,纪峋真的,与他发生了那样亲密的事。   阮北川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心说纪峋可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祸害精。   他舔了舔嘴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动了下身体,却发现他的裤子,又双双叒叕他妈的不干净了。   操啊。   阮北川崩溃地闭上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三次了都!!!!!   他一脸麻木地捞起枕头旁边的手机,心如死灰地给他哥发消息。   [川A]:哥!我不干净了!   [川A]:我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发生了三次长佩不让发生的反应!!!!!   然而他哥一如既然地没有回他。   阮北川麻木地爬下床,麻木地拉开衣柜抓了条干净短裤,麻木地走进卫生间,麻木地打开花洒,麻木地仿佛一具死去万年的干尸,重复操作着早上的动作。   这他妈可真是精彩纷呈的一天呢。   ——   半小时后,阮北川一脸苍白地拖着脚步出来。   刚坐下,他抬头就对上陈桥惊恐又骇人的目光。   “操,兄弟,你为什么这么像即将猝死在床上的肾亏攻啊!”   阮北川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一滴精等于十滴血,他今早可不就是大出血了么。   陈桥噔噔噔地跑过来,往他跟前一站,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打量了他半天,最后难以置信地下了一个惊悚的结论:“我操,你竟然背着我峋哥找鸭!”   阮北川:“........”   阮北川心说老子找的鸭子就是你峋哥。   还特么只是在梦里,就险些把本猛1榨干了。 第44章 现在就见家长?   陈桥嚷嚷了一会儿,看他兄弟老神在在的不理人,撇撇嘴勾起毛巾洗漱去了。   五分钟后,洗漱完的陈桥推开阳台门,偶然发现了阳台上晾晒的三条蜡笔小新的卡通内裤,脑中灵光一闪。   喔!原来他兄弟没去找鸭,而是梦遗了啊!   还是三次呢!!!   揣着这项堪比重大发现,陈桥喜滋滋地关上阳台门,走到他兄弟跟前,朗声道:“咳咳咳!”   阮北川满脸莫名地瞟他一眼。   “兄弟,我已经知道了。”陈桥清清嗓子,“看不出来你还挺猛,三次啊!”   陈桥说着,冲阮北川竖起三根手指,神神秘秘地晃了晃。   闻言,阮北川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虽说他和陈桥从小一起长大,高中那会儿性向觉醒后还一起看过片,但梦遗这种事儿......   陈桥怎么这么八卦?   阮北川皱了皱眉,冷笑道:“你有意见?你爹骁勇善战你不高兴?”   “怎么会呢!”陈桥拼命摇头,“儿子我这是为爸爸您高兴!您这么威猛,以后跟我峋哥那什么的时候,不得把他干得死去活来?”   阮北川:“......”   也、也行吧。   见阮北川不反驳,陈桥笑了声,贱兮兮地说:“爸爸,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频繁啦?一早上三次哎!据我所知,正常生理反应最多才有一次,你......是不是做Chun梦啦?”   “咳!”阮北川被口水猛地呛了下,脸腾地烧起来。   妈的,陈桥一个大老爷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八卦!!!   瞥见他兄弟的反应,陈桥喜上眉梢,眼里的八卦之火压都压不住,“我操!不是吧?你真做chun梦了?”   “快!跟儿子唠唠!梦见谁了?”   阮北川阴着脸,很想把肩膀上的毛巾塞进陈桥嘴里,再掏出他哥夫买的蒙古弯刀送陈桥这个狗贼一击毙命。   他磨了磨牙,寒声道:“老子梦见你被狗追了一路,最后命丧江大,你爹我高兴,一高兴就in了三次,满意没?”   陈桥:“......”   “满意。”陈桥后背一片凉,“儿子非常满意,爸爸您继续。”   说完,他就逃也似的抓起换洗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澡。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阮北川坐在椅子上盯着纪峋的桌子发了半天呆,脑中倏地闪过一道白光。   他一骨碌跳起来,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猛1论坛”的网址,发帖求助。   [提问:最近经常梦见和舍友酱酱酿酿,早上起床in了三次,这是正常的吗?]   这论坛虽然小众,但日活量很大,阮北川的求助贴标题又很吸睛,不到五分钟就有十多条回复。   [妥妥的不正常啊!老弟你扪心自问一下,你难道会对一个不喜欢的人起生理反应吗?反正我不会。]   [正常个屁,in一次就算了,你一早上in了三次哇!老子对着我的梦中情0都没你这么生猛,你喜欢你舍友吧?]   [不正常,我和我男朋友当年也是舍友,那会儿我还是个直男,被他撩久了,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和他酱酱酿酿,就弯了orz现在在一起五年了,兄弟上啊!哥们等你好消息!]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一早上in三次,内什么成精也不带这样的啊!你喜欢人家吧?]   [不正常,你馋//他身子。]   [不正常,我觉得你喜欢你舍友。]   ......   看着满屏的“不正常”和“喜欢舍友”,阮北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拧眉沉思片刻,秉持严肃的态度打字回复。   [天下第一猛1]: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馋//他身子?   回帖发送成功,一刷新就多了一串跟帖。   [不可能的兄弟,骗我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十。冒昧问一句,兄弟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别说气话!你对人家没有意思,为什么“经常”梦见和他酱酱酿酿呢?]   [啊对对对,你经常梦见他,为他in,但你只是馋//他身子的清清白白好舍友一枚呀。]   [这ID怎么有点子眼熟呢?兄弟,你之前是不是发过一个帮你朋友找牛郎的帖子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你对你舍友心思绝对不单纯。]   阮北川沉默下去,表情隐隐流露出几分崩溃。   因为他发现。   他好像,真的,对纪峋,心思不纯。   这时候,他哥给他打来了电话。   阮北川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哥阮南参的声音,而且他哥夫方丛夏的。   方丛夏说话一向损得厉害,一上来就开损:“咱家小舅子这是看上谁了?大中午的给你哥发黄色短信,你可别带坏我们家乖小孩啊。”   阮北川:“......”   陈桥已经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捣鼓手机,担心陈桥偷听他打电话,阮北川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向宿舍的阳台。   这两天纪峋和陈桥都没洗衣服,空空荡荡的晾衣杆上,只有他那三条“不争气”的内裤在迎风飘荡。   他不忍直视地别开眼睛,盯着宿舍楼底下的棕榈树净化眼睛,对电话那头的“笋人”怒道:“我哥呢?你偷看我和我哥的聊天记录!方丛夏你个小人!”   “小人”方丛夏不以为意,发出了来自成熟猛1的嘲笑,“三次啊,川,我对你哥都没敢一早上in三次。”   in三次不是他们猛1的基本休养吗!   为什么方丛夏和陈桥反应这么大?!   阮北川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气得掰了根陈桥栽在阳台上的仙人掌的小刺,烦躁地说:“你烦不烦?这他妈证明老子肾功能好!”   “是是是。”方丛夏笑得不行,“咱家小舅子肾好活//好,是天下第一猛1。”   阮北川偏了偏脑袋,小声道:“反正比你强。”   “行了。”调侃完,方丛夏正经道:“跟你小夏哥唠唠呗,什么情况啊?”   听见这话,阮北川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论坛网友的评论,皱着脸闷声道:“他是我舍友,那什么,别人说我这样,应该是对他......心思不单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方丛夏笑了声,闲散道:“心思不单纯?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阮北川没出声,怔怔地盯着仙人掌,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顿了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小声说:“我又没谈过恋爱,哪儿知道喜欢是什么。”   闻言,方丛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哎呀,我都忘了,咱家小朋友刚成年,纯情着呢。”   阮北川:“......”   说谁纯情!   “这样,”方丛夏笑了半天,正儿八经地给他小舅子分析道:“那什么专家说过,爱情这玩意是具有排他性的。你想象一下,假如你那舍友某天突然跟另外一个人谈恋爱了,你能接受么?”   阮北川拧起眉,设想了下方丛夏的假设。   纪峋和别人谈恋爱的话,是不是还得跟那人牵手?亲嘴?滚床单?!   操!   他猛地揪下一根仙人掌刺,眉毛打成死结。   纪峋凭什么跟别人谈恋爱?   老子不允许!   “怎么样?”方丛夏说,“什么感觉?能接受么?”   阮北川咬牙:“不能!他要是敢和别人鬼混,老子炒/死他!”   “我操。”方丛夏快笑死了,“你小子占有欲很强嘛,就这还说不知道呢。小朋友,你坠入爱河啦。”   这次阮北川没否认,闷闷地“哦”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喜欢呐。   他喜欢纪峋。   见他开窍,方丛夏难得收敛笑意,正色道:“你舍友是弯的还是直的?用不用你哥夫帮你支支招?”   方丛夏帮他支招?   阮北川轻嗤一声,嫌弃道:“就你那追人水平,要不是我哥傻,能原谅你?老子自己来!”   “行。”被小舅子嘲讽,方丛夏也不生气,“你小子出息,我和你哥等你喜讯。”   “挂了,你哥快下班了,我去接他。”   阮北川:“知道了,去吧妻管严。”   挂断电话,阮北川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宿舍楼走神。   可是纪峋喜欢他吗?   纪峋撩他都是为了玩游戏,如果纪峋不喜欢他,他该怎么办?   阮北川盯着几乎快被他薅秃的仙人掌幽幽叹了口气,刚转过身准备进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姿态闲散地杵在阳台门口的纪峋。   阮北川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藏在身后。   我操,这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听没听见他打电话的内容啊?   “那什么,”阮北川心虚地摸摸鼻子,试图旁敲侧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峋道:“刚刚。”   “哦。”阮北川别开眼睛。   刚回来......应该没听见吧?   纪峋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看了下头顶上方迎风飘荡的内裤,揣在裤袋里的手捏了下手机屏幕,淡淡道:“听说你做chun梦了?”   “操,你怎么知道!”阮北川震惊地脱口而出。   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行为,他悔恨地咬了咬舌尖,羞赧地低下了头。   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纪峋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很轻地笑了声,说:“逗你玩呢,我猜的。”   阮北川没敢吱声,不管这人是不是猜的,他梦里YY人家的证据都在头顶的晾衣杆上光明正大地飘着呢。   “怎么?”纪峋微微勾唇,眸色深了几分,“真做了?”   阮北川立刻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嗯。”纪峋懒洋洋地笑了下,“我信你。”   阮北川“哦”了一声,眼睛仍然看着别处。   见小学弟别别扭扭不自在,纪峋也没想为难他,于是后退一步,转移话题:“我爸妈最近在江城看展,想请你吃饭,你想去么?”   闻言,阮北川愣了几秒,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这还没确定关系呢!   现在就见家长,是不是太快了啊?   思及此,他神色古怪地看了纪峋一眼,小声道:“这不好吧。”   纪峋没听清,支起耳朵问:“嗯?你说什么?”   小学弟却不说话了,只是表情复杂地瞥了他一眼,红着耳朵闷声道:“没什么。”   说完,小学弟就同手同脚地挤开他走了进去。   纪峋:“?” 第45章 笨蛋小狗   陈桥没在宿舍,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   阮北川走去自己的床位旁,拿起桌上的农夫山泉喝了一大口,又张开嘴巴抬手小幅度的扇了扇,企图散掉脸上的热度。   可惜没什么效果。   阮北川心不在焉地张着嘴巴哈气,动作机械呆板,全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吐舌头哈气的举止,跟一只稀里糊涂偷吃了辣椒拼命吐舌头散辣的小笨狗没什么区别。   阮北川在想见家长的事。   他其实不太理解纪峋的脑回路。   按理说,纪峋只是在进行一项打赌输了之后比较新颖的大冒险追人游戏,平时嘴上说两句骚话撩一撩他,占点便宜吃两口豆腐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认真到带他见家长的地步?!   这是不是说明......纪峋也有点喜欢他,想要假戏真做呢?   阮北川舒展了眉头,不自觉加快了哈气速度。   但万一纪峋还邀请了陈桥和许三图,那这不就变成一场普通的聚餐了吗?   可这人刚刚明明说的是“你”。   思及此,阮北川嘴巴一闭,狠狠皱眉,表情严肃地仰起头,一气儿干掉了农夫山泉里的大半瓶水。   殊不知他这副变幻莫测的样子落在纪峋眼里,就好像在围观一只偷吃完辣椒找不水喝,急得团团转的笨蛋小狗。   因此,当阮北川鼓着嘴巴,捏扁农夫山泉水瓶,扭头去找纪峋的时候,就看见纪峋抱臂而立,嘴角微微勾着,兴味盎然地倚在床架旁看着他。   阮北川吞咽的动作卡了一下,水呛进气管,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纪峋:“......”   还挺符合“笨蛋小狗”人设。   他勾了下嘴角,抬腿走过去,伸出手绕到小学弟的后背,准备替他拍背顺气。   纪峋手掌触上对方的后背,却明显感觉掌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笨蛋小狗”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当回事,扬了下眉,力道不轻不重地替“笨蛋小狗”拍背顺气。   没想到越拍小学弟咳得越厉害,那样子看上去像要把气管咳出来。   纪峋:“......?”   他只好停下,略略拧眉,低下头怀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他......力气有那么大吗?   倒不是力气大不大的问题,阮北川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两个眼睛却飘飘悠悠地盯着纪峋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瞅。   这手......在他梦里可不怎么清白。   纪峋这人看着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在他梦里怎么那么禽兽?   而且,他真的好大!   以后他能干过纪峋吗?阮北川忧心忡忡地想。   梦里的画面一瞬间跟放电影似的浮现在脑中,阮北川一岔气,咳得弯下了腰。   纪峋不知道小学弟究竟在脑补什么,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怎么突然咳成这样?”   阮北川撑住一旁的床架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咳嗽,抚了抚喉结,说:“呛了一下。”   咳得太剧烈,他嗓子有些沙哑,圆圆的眼睛里溢满生理性眼泪,卷翘的睫毛湿答答地耷拉着,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笨蛋小狗。   纪峋被这样眼泪汪汪的小学弟看着,嗓子莫名发痒,喉结不由得滚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   想亲,想cao。   片刻后,他轻轻呼出口气,拿起阮北川搁在桌上皮卡丘形状的水杯走去门口的饮水机接水。   水桶咕咚咕咚响起来,阮北川背对着纪峋,使劲拍了拍脸。   住脑!不许再想了!   两人各怀心事,同时沉默着背对彼此。   宿舍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直到纪峋接完水,他把皮卡丘递给阮北川,淡淡道:“我爸妈大概是心血来潮,不想去就不去了。”   他单方面认为,小学弟的反常与他五分钟前说“他爸妈请吃饭”脱不开关系。   毕竟没有哪个学生乐意和同学素未谋面的家长吃饭,那种场合对脸皮薄的小学弟来说,大概属于“灾难现场”。   然而听见这话,阮北川却倏地瞪大眼睛,眸子里的不满几乎快溢出来了。   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难道是外面还养了别的小妖精?!   这怎么行!!!   “谁说我不去?”阮北川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我想去!我可太想去了!”   纪峋觉得稀奇,这人刚才的反应分明是不想去。他挑了下眉,稍稍弯腰平视小学弟,一字一顿道:“你、可、太、想、去、了?”   阮北川干巴巴地“嗯”了一声,心说老子不去难道让外面的小妖精去吗?   没门儿!想都别想!   纪峋勾了下嘴角。   小学弟两个眼睛咕噜咕噜转来转去,装模作样地捧着皮卡丘喝水,怎么看怎么心虚。   他拖长尾音“噢”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学弟,你这么着急想和我爸妈吃饭——”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住,小学弟果然聚精会神地支起耳朵,就连头上的呆毛都刷地立了起来。   纪峋无声地笑了下,余下的话在他舌尖滚了一圈,慢条斯理道:“不会是......想蹭饭吧?”   阮北川:“......”   我蹭你大爷!   老子缺你那顿饭?   他绷着脸没好气地瞪了纪峋一眼,暴躁道:“是!老子想蹭饭!做梦都想!想死了!”   纪峋没忍住偏头笑了声。   小怂包一点儿都不禁逗。   “行。”他忍住想rua的冲动,克制地捏了捏指节,尾音微微上扬,“学长满足你。”   阮北川:“......”   ——   很快到饭点,陈桥发来消息说他和许三图给他和纪峋在三食堂占了座,阮北川回了个标点符号过去,和纪峋一起去三食堂吃午饭。   因着半小时前的“蹭饭”小插曲,阮北川并不怎么想理纪峋,一个人在前面闷头走得飞快,脑子里却在思考下午见纪峋爸妈怎么穿得体。   就在他纠结穿西装会不会太隆重时,跟在他后头的纪峋被两个女生叫住了。   阮北川收回思绪,回头看了眼,又是要联系方式的。   纪峋长得太招人,算上现在的,一路上光是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就有三四个。   阮北川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虽然以前他和纪峋一起走路的时候也经常有人找纪峋要联系方式,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现在!喜欢!纪峋!   而且,他阮北川好歹也是艺术学院公认的院草,凭什么没人找他?   纪峋不就比他高点吗!   就很气。   这会儿纪峋正被一个模样精致,穿着可爱背带裤的男生拦住,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男生说两句就往阮北川的方向看一眼。   阮北川垂眸扫了眼自己的T恤大裤衩,烦躁地“啧”了一声,心里想立刻走人。   纠结两秒,他脸色很臭地踢走脚下的小石子,别别扭扭地迈步向两人走去。   刚走过去,就听见男生惊讶中夹杂着失落的声音:“啊,不好意思,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说完,男生还冲阮北川笑了笑。   阮北川:“......?”   这他妈还带挑衅的?   目送男生离开,阮北川翻起眼皮觑一眼纪峋,询问的话在他口中绕来绕去,还是没说出口。   他没有询问纪峋的立场。   阮北川耷着耳朵,突然觉得自己这气来得毫无道理可言,纪峋只是他舍友,又不是男朋友。   这和无证查岗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阮北川心情更差了,转身就走。   下一秒,他衣角被人牵住了。   “我没给。”纪峋勾着他的衣袖,声音低缓,“我说我在追求你,他祝我早日得偿所愿。”   阮北川耳根一热。   谁问你了。   他绷着脸,声音磕磕巴巴的,“你、你跟我说干什么?我又不感兴趣。”   “嗯。”纪峋眉眼稍扬,“但我呢,就想告诉你。”   又他妈瞎撩!   阮北川耳根子烧起来,他别开眼睛,视线盯着不远处三食堂门口的喷泉,硬梆梆地道:“谁管你。”   话音刚落,纪峋就蓦地伸出手,五指微张碰上他脑袋。   阮北川:“!!!”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又突然冒出纪峋抓着他那什么时屈张的动作,那只手肌肉线条匀称饱满,用力时手背青筋微微鼓起,显得色气又勾人。   就好像纪峋的那双手,天生适合做那种事。   操!   阮北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后,又发现搭在他脑袋顶上的那只手,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动作很温柔,指腹摩擦头皮的触感有点凉。不知道是不是他脑补过度的缘故,他总觉得纪峋揉他脑袋的动作,像在——   阮北川顿时脊背发麻。   我操!   不能想了!   他整个人一激灵,兔子似的蹦出三米远。   纪峋动作一顿,两指间夹着一片叶子,看了看不远处脸红得像只熟透番茄的小学弟,眸中透出几分不解,看向自己的右手。   第二次了,他这只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而另一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阮北川悔恨交加,使劲拍了拍脸,对自己的大脑颇颇为恨铁不成钢。   真是丢死人了!   但他不想承认,决定先发制人,于是鼓着脸凶巴巴地瞪向纪峋,“你突然摸我头干什么?”   纪峋捏着树叶上前,“你头发上粘了树叶。”   阮北川:“......”   好想原地变成一朵自闭的蘑菇。   纪峋不知道小学弟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只是看他脸越来越红,连脖颈都染上粉色,呼吸也有些急促的样子,担心他中暑,毕竟江城今天的气温高达二十九度。   “不舒服么?”他皱眉,紧紧盯着阮北川,“你脸很红。”   谁知小学弟听见这话,忽然瞪圆眼睛,气呼呼地瞅他一眼,闷头就跑。   纪峋:“???”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三食堂,陈桥和许三图已经打完饭坐在靠窗的角落边打游戏边等人。   阮北川随便买了份套餐,朝陈桥和许三图走去。   刚坐下,陈桥就放下手机说:“爹,峋哥跟你说了吗?他爸妈下午要请咱吃饭,我好紧张哦。”   闻言,阮北川一愣,手一松,筷子吧嗒一下掉在桌上。   敢情纪峋还邀请了陈桥这个小妖精?   不是丑媳妇见公婆?!   下一秒,许三图也放下手机,表情贱嗖嗖的:“嗨,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希望纪峋的爸妈发现我是个会带坏他儿子的坏学生,然后甩我五百万支票,让我离开他儿子哈哈哈哈。”   怎么还有许三图?!   许三图和陈桥笑作一团,笑声几乎响彻整个二楼。   阮北川简直羞愤欲死,面无表情地掰断了一根一次性筷子。   所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饭局。   那他,紧张什么啊!!! 第46章 天降喜事   陈桥和许三图笑了半天,终于觉察出阮北川的反常。   他和许三图对视一眼,又微微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兄弟番茄似的红脸蛋,奇怪道:“兄弟,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阮北川闻言,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红烧肉,反问道:“有吗?你瞎了吧。”   陈桥:“......”   许三图咬住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学弟,你是不是害羞了?害,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咱娘家人到时候给你撑腰。”   阮北川:“......”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学长你别瞎说。”他耷拉着眉眼,显得有些沮丧,“我跟纪峋就是单纯的舍友关系。”   听见这话,许三图又和陈桥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一行字——追妻尚未成功,纪峋仍需努力。   纪峋比阮北川晚到两分钟,打饭队伍就排起了长队。他等了一会儿,买了一份和阮北川一模一样的套餐。   他端着餐盘走过来,见许三图和陈桥坐在一条长凳上,小学弟自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身侧空空如也,刚好容得下一个他。   纪峋满意地勾了下嘴角,心道这俩还算识相。   他在阮北川旁边坐下,掀起眼皮偏头瞥了眼小学弟的侧脸。   有点气鼓鼓的,好像不怎么高兴。   纪峋稍稍抬眸,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两人,淡声道:“你俩欺负他了?”   陈桥:“???”   许三图:“???”   “不是,”许三图不服,撂下筷子一副要跟纪峋好好理论的样子,“老纪你讲点道理好吧?你护短就护短,怎么还兴污蔑人啊?阿川也是我学弟,我吃撑了欺负他?”   “这可说不准。”纪峋睨他一眼。   许三图:“......”   “桥!”他给了陈桥一肘子,“你说!学长欺负你兄弟没?”   陈桥头摇得像拨浪鼓。   纪峋嘴角一扯,懒声道:“你没欺负他,他怎么这个表情?”   许三图真是服了,心说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才觉着纪峋这狗是高岭之花,没想到居然是个宠妻无度的恋爱脑。   “真没有。”陈桥出来打圆场,“我们就是说了一下下午吃饭的事儿,图哥开玩笑说阿川丑媳妇见公婆哈哈哈。”   “丑媳妇见公婆?”   纪峋慢腾腾地重复一遍,扭头瞥一眼装聋作哑埋头苦吃的小学弟,气定神闲地搁下筷子,说:“学弟,他俩是这样说的么?”   “受欺负了就告诉学长,学长呢,替你讨回公道。”   阮北川闻言,差点咬到舌头,这人说的什么话!   他慢吞吞地捏着筷子扒拉餐盘里的豌豆,只觉得三食堂的空调也太鸡肋了,吹了这么久还是热得发慌。   “没人欺负我。”阮北川垂着眼睫,“是这样说过。”   许三图激动拍桌,“你看看!我是不是没欺负他!”   “噢。”纪峋扬眉,眸光一转,又看向对面的许三图和陈桥,装模作样地敲敲桌子威胁道:“话不能乱说,人还没答应我呢,见什么公婆。”   许三图鸡皮疙瘩掉一地。   虚伪!太虚伪了!   “嗯嗯嗯。”他白了纪峋一眼,拐了陈桥一肘子,“我要是再瞎说,翠果啊,你就撕烂我的嘴。”   陈桥:“没问题!翠果江大分果保证完成任务!”   “......”   纪峋懒散地笑了声,眼尾一扫,瞥向旁边的小学弟。   小学弟蹙着眉,头埋得很低,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吃饭都堵不住嘴”。   纪峋勾唇,冲许三图和陈桥道:“听见没?吃饭都堵不住你俩那臭嘴。”   话音刚落,纪峋就见小学弟捂住红红的耳朵,刷地扭过头横了他一眼,声音细若蚊呐:“你特么能不能闭嘴!”   说完,不等回应,小学弟嗖地转回去,头埋得更低了,仿佛餐盘里的饭菜是什么人间美味。   纪峋哑然失笑,心痒难耐,还挺想继续逗一逗软乎乎的“笨蛋小狗”。   奈何这儿还有陈桥和许三图这两个观众,再逗下去小学弟大概要撑死自己。   果然,许三图和陈桥两个已经吃完的闲人在那儿一边啧啧啧,一边说没眼看。   纪峋轻飘飘地掠他们一眼,轻描淡写道:“行了,吃饭。”   纪峋来得最晚,也是最后吃完的。几人收拾干净桌子,准备把餐盘放去指定地点,好减轻食堂阿姨的负担。   陈桥和许三图扣着餐盘,哥俩好勾肩搭背,蹦蹦跳跳相约离去。   阮北川刚端着盘子站起来,忽然手中一空。   他手里的餐盘被人夺走了。   阮北川一愣,抬头看着抢走他餐盘的人。   纪峋碎发散在额前,乌润的黑眸难得透着几分认真,“你生气了,是么?”   小学弟这顿饭吃得沉默异常,无论陈桥和许三图怎么逗趣都不搭话,提不起兴致似的安静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菜。   阮北川愣了下,莫名有些不忿。   这人哪里得出他生气的结论?他脾气有那么差吗?   见小学弟不说话,纪峋叹了口气,稍稍弯腰直视小学弟的眼睛,说:“许三图就那副德性,有时候开玩笑挺没分寸,我替他向你道歉。”   阮北川一整个呆住。   那玩笑虽然羞耻,但他还挺喜欢。不过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他阮北川不要面子的吗!   “我没生气。”   “是么?”纪峋挑眉,“但你心情不好。”   阮北川无言以对,总不能说心情不好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蠢,脑补过度自作多情吧。   “没有。”阮北川别开眼睛,“我就是困。”   纪峋盯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看了一会儿,“那回去睡个午觉。”   阮北川低着头“嗯”了一声,摊开手掌想要回自己的餐盘。   纪峋却举高手,笑容散漫,“我放,你到门外等我。”   说完就一手端着一个餐盘走了。   ——   下午,几人打车去赴约。   纪峋他爸妈订的餐厅就在大学城附近的商业街,是江城颇有名气的一家私房菜,麻辣小龙虾做得一绝。   出租车上,许三图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乐得清净,后排依次坐着陈桥纪峋和阮北川。   出租车后排不够宽敞,坐三个男生有些拥挤,尽管阮北川已经尽量往窗户那侧靠,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纪峋贴他很近。   他想挪一挪腿,然而地方太小实在伸展不开,阮北川只得僵硬地和纪峋贴在一起。   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脊背绷得笔直,若是再套个西装,都可以去参加面试了。   这一幕被副驾驶的许三图看见,许三图当即就在心里骂了一句套路狗。   若是阮北川稍微往陈桥和纪峋中间看一眼,就可以发现陈桥和纪峋中间的那道“马里亚纳海沟”。   天太热,司机也没开空调,从窗子里灌进来的风裹挟着热浪,吹得人头晕脑热。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纪峋带着三人快步走进私房菜馆。   好在私房菜馆内空调打得很足,刚进门就有凉丝丝的冷风拂面而来,几人长舒一口气,连步伐也轻快许多。   私房菜馆装修风格偏向中式古典风,门厅连接大堂的地方特意挖了一眼喷泉,桌子与桌子间用一扇做工精美的屏风隔开,低调而不失华美。   纪长风订的是里面的包间,保密性和隐私性都很好。   纪峋走在前面,习惯性地曲起手指敲了敲门,才推开门走进去。   几人跟在纪峋身后进了包厢,齐刷刷地喊叔叔阿姨好。   纪长风正背对着包厢门打电话,纪峋的妈妈古琴怀里抱着一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是纪峋的妹妹纪恬。   见他们进来,古琴拍拍纪恬的小脑袋,示意她先下去,纪恬听话地从妈妈的膝头跳下去,眨巴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哥哥身后的阮北川。   “你们好。”古琴笑意盈盈地看向几人。   她身量窈窕,容貌清丽,大约是保养得当的缘故,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快坐快坐。”   几人依次落坐,纪长风回过头来冲几人笑了笑,拿着手机走去包厢的角落继续讲电话。   “阿姨,您真漂亮,您和纪峋站在一起就像他的姐姐。”许三图和陈桥都是嘴甜的话唠,夸人的话一套一套往外蹦,逗得古琴合不拢嘴。   这种时候阮北川就多少有些嫌弃自己这张笨嘴,他想,万一以后他和纪峋在一起了见家长,纪峋他爸妈嫌弃他不会说话怎么办。   思及此,他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如何夸赞一位漂亮的中年妇女”。   正看着,他的大腿就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阮北川抬头,纪峋的妹妹纪恬歪着脑袋,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纪恬又戳了他一下,声音又软又甜,“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谢,你也很可爱。”阮北川一下就紧张起来,他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求助地抬头看向坐他旁边的纪峋。   接收到小学弟的求助,纪峋伸手弹了下纪恬的后脑勺,“干什么你?过来哥哥这儿。”   纪恬没理他,反而一整只地趴在阮北川腿上,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肉蹭着他的大腿,阮北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摸了摸纪恬圆溜溜的脑袋。   这么可爱的妹妹,纪峋怎么忍心说她家暴的。   对于自己亲妹黏小学弟这事儿,纪峋还挺乐见其成,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他抬眸瞥了眼和许三图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古琴,纪长风恰好挂断电话,面带微笑落坐。   “你们好,常听阿峋提起你们。我和他妈妈在这边看展,也想见见阿峋的同学,冒昧请你们过来,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不必拘束。”   “谢谢叔叔。”三人异口同声道。   陈桥和许三图勾起桌上的点菜本凑到纪峋和阮北川中间,看见可爱软萌的纪恬,许三图笑开了花,看向纪峋道:“这是你妹妹?长得真可爱。”   纪峋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纪恬的脑袋。   纪恬被陌生男大学生围着,有点怕生,从阮北川腿上溜下来,小跑着奔向妈妈的怀抱。   点完菜,服务生进来取走菜单。等上菜的过程中,纪长风随和健谈,加上许三图和陈桥两个话唠,场面一度和谐又热闹,完全不存在冷场迹象。   私房菜馆上菜很快,二十分钟后就把菜上齐了。   纪恬年纪小,坐在宝宝餐椅上,捧着小碗眼巴巴地等着纪长风投喂。   纪长风和古琴一左一右坐在纪恬两边,纪长风负责喂饭,古琴负责夹菜。   席间,纪长风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俨然是一位疼爱女儿的寻常父亲,满脸宠溺地挽起袖口给纪恬剥小龙虾,细心留意纪恬的吃饭状态。   阮北川原本在闷头干饭,夹菜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纪峋频频望向帮纪恬剥掉的纪长风,他心里飘起一个问号。   然后,某些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他印象中,纪峋似乎说过,纪家重女轻男,他爸妈都偏宠他妹妹。   而从他们进门之后,纪长风还没跟纪峋说过一句话,反倒满心满眼都是纪恬这个小女儿。   这样想着,阮北川咬着筷子尖尖,偷偷掀起眼皮瞥了眼纪峋。   这人......是不是还挺羡慕纪恬?   就像他曾经羡慕他哥一样。   阮北川忽然就有些心酸,这种父母偏心的感觉,他可太懂了。   他和纪峋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因此,等纪峋再次低头夹菜时,就发现他碗里多了几个剥好的小龙虾。   “?”   他讶然扭头,就看见小学弟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吭哧吭哧地在剥虾。   感觉到纪峋的视线,阮北川抬起手臂蹭了下脸,冲纪峋碗里的虾抬抬下巴,小声道:“吃,给你剥的。”   这是什么情况?   他挑了下眉,试探着捡起一只虾放进嘴里,小学弟欣慰一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纪峋:“......?”   而接下来的四十分钟,纪峋发现,他爸给他妹妹纪恬夹什么菜,小学弟跟比赛似的,有样学样立刻往他碗里夹一份一模一样的,甚至比纪长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峋一开始还觉得挺稀奇,也乐得享受小学弟的照顾,但后来眼见着碗里的菜小山似的越多越高,渐渐开始笑不出来。   他放下筷子,想和小学弟认真谈一谈,抬眼就见他爸正在给纪恬盛汤,他心里一咯噔。   意料之中,下一秒,小学弟看一眼纪长风,也跟着站起身,从餐桌上拿了个没人用的空碗,学着纪长风的样子给纪峋盛了一大碗海带排骨汤。   纪峋:“......”   他真的吃不下了。   一边是海带排骨汤和碗里的堆成小山的菜,一边是小学弟期待的眼神,纪峋头一次体会到压力山大的滋味。   好在纪恬已经吃饱了,纪峋松了口气,硬着头皮一口一口消灭完小学弟沉重的“爱”。   那边纪恬又吵着要吃西瓜,纪长风一向宠爱女儿,从桌上拣了两块小的搁进纪恬的餐盘里。   眼见小学弟又要给他挑西瓜,纪峋眼前一黑,一手按住撑满的胃,一手按住小学弟,低声说:“我吃不下了。”   “哦。”阮北川也没勉强,向餐桌上的西瓜投去遗憾一瞥,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好吧。”   纪峋:“......”   纪恬吃完饭就犯困,低着脑袋直揉眼,古琴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纪恬点点头,从宝宝餐椅上滑下去,窝进妈妈怀里睡觉。   瞥见这一幕,阮北川愣了几秒,不由得抬眼去看身旁的纪峋。   这就......不必了吧?   他绞着手指纠结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拉了拉纪峋的衣角,说:“上厕所吗?一起。”   不知道小学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纪峋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跟着小学弟走出包厢。   两人一起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个空包厢时,小学弟蓦地伸手一拽,把他拽了进去。   进去之后,阮北川关上包厢门,还没开始行动,脸就先红了。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深吸一口气,勾着纪峋的脖子往下一拉,双手顺势环住纪峋的腰。   “?!”   这是什么天降喜事。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纪峋一动也不敢动。   小学弟反常过头了。   他安静地弯着腰,下巴搭在小学弟肩上,感受着小学弟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喉结滚了滚,耳廓染上一点薄红。   片刻后,阮北川松开纪峋,很清晰地感觉到脸颊烧了起来,本能地想逃跑。   太羞耻了!   早知道不抱了啊啊啊啊啊!   纪峋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跳如擂鼓,散在额间的碎发变得凌乱。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你今晚怎么了?”   阮北川没说话,摸着鼻子沉默一会儿,闷声道:“其他小孩有的,你也会有。” 第47章 这算是表白吗   小孩?   纪峋怔了下,眼前闪过半小时前的画面。   小学弟这样反常,似乎与他的妹妹纪恬有关系。   他几不可查地拧了下眉,轻扯唇角,试探道:“是因为纪恬?”   阮北川“嗯”了一声,低着头不停地搅动手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你之前说你们家还有你爸重女轻男,偏爱你妹妹。”   纪峋哑然,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勾起唇角,语气有些欠:“哥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   阮北川哽了下,偷偷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这人......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   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心里是这样想,阮北川嘴上倒是诚实:“是,我、我在关心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方法有没有效。”   “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用因为你爸妈偏爱你妹妹就偷偷难过,我家......我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我爸妈从我小时候起就偏爱我哥。这些大人都一样,他们没办法一碗水端平。”   纪峋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对上小学弟的眼睛,却选择了沉默。   阮北川心情有些忐忑。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不知道这种自揭伤疤式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但纪峋一直不说话,应当是没有?   纠结片刻,他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六七岁那会儿跟我哥打架,我妈告诉我,我的出生完全是为了我哥,如果我哥是个正常小孩,他们就不会生我。”   “所以我们家事事以我哥为先。举个例子吧,小孩都喜欢看动画片,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少儿频道的《成龙历险记》,我哥喜欢看科教频道的《走近科学》,但是这两个节目恰好都在中午十二点半播出。”   “我不能跟我哥抢遥控器,只能等他看完之后再看我想看的,可是我哥看完他喜欢看的节目之后,我喜欢的动画片也结束了。因为这事儿,我跟我哥吵过很多次架,可我爸妈每次都让我让着哥哥。”   “如果我哭了,我爸就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而我哥哭了,我爸会买冰淇淋哄他。”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也想吃冰淇淋。”   “好笑吧?”阮北川眼睫低垂,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别人家都是哥哥让弟弟,我们家得弟弟让哥哥。”   纪峋喉间发涩,心口闷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的小太阳也不是生来就会发光温暖别人,只是淋的雨多了,懂得如何遮挡罢了。   这间包厢已经有人预订,房间中央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十六人份的雕花瓷制餐具。   阮北川盯着大圆桌上的青花瓷水壶看了一会儿,眼底露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笑意,声音很轻:“我哥比我大三岁,虽然他是哥哥,但的确很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他不像正常小孩一样能感知情绪。可是我只出去了三天,就被他发现了。我还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滑梯上玩,我哥不知道从哪找过来的,突然爬上来抱住我。   “他说他有一点难过,让我不要不理他,我们回家看动画片。”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哥不抢我遥控器了,特别乖地和我一起看动画片,虽然他真的很想看那个无聊透顶的破科学节目。”   “我们约好,一三五我陪他看《走近科学》,二四六他陪我看《成龙历险记》,星期天我们不看电视,一起出去玩。”   “你妹妹应该还挺喜欢你?我之前无意间看见过她黏你的样子。”   阮北川说到这儿笑了下,话锋一转,抬眼看向纪峋,认真道:“有兄弟姐妹还挺好的,你和你妹妹以后也会像我和我哥一样,就算不像,你......我也......也一直在。”   话音落下,阮北川难为情地红了耳根,他羞赧地别开眼睛,有种想夺门逃跑的冲动。   下一瞬,纪峋突然张开双臂,把他揉进怀里。   男生宽厚温暖的掌心搭着他后脑勺,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奶猫。   也好似妄图穿过那么几年的光阴,小心翼翼地抚慰幼童时期的阮北川。   “很有用。”纪峋轻抚着男生单薄瘦削的后背,嗓音温柔至极,“哥哥,你安慰人的方法很有用,我不难过了。”   纪峋的衬衫有股淡淡的薄荷味,不知道是薄荷催泪,还是别的什么,阮北川没由来地鼻尖发酸。   这样久远的往事,不管长到几岁,他依然会为父母的偏心而难受。   可同时他也庆幸。   此时此刻,他喜欢的人,至少因为他算得上糟糕的童年经历,不会难受了。   阮北川吸了吸鼻子,破天荒地丢弃羞耻心,也想要抱一抱纪峋。   鼻尖充斥着独属于纪峋的清冽气息,耳畔是纪峋又快又重的心跳声,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慢慢环住了纪峋的腰。   “我不知道八岁的阮北川缺了什么,”纪峋闭了闭眼,下意识收紧双臂,语气似认真又似漫不经心,“但十八岁小孩有的,十八岁的阮北川都会有。”   静了许久,阮北川听到纪峋郑重而清晰的声音:“阿川,你在我这儿,永远是偏爱。”   安静至极的包厢里,头顶的水晶灯有些刺目,阮北川恍惚了一瞬,心跳蓦地很快。   这、这算是表白吗?   应当没有人会把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玩得这样真情实感吧?   阮北川微微仰头,盯着纪峋优越的下颚线条,有那么一瞬间,那句话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他想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但,阮北川还是忍住了。   万一是他自作多情,那他和纪峋岂不是连舍友都没法做了。   莫名的,他想起揭穿纪峋骗局的那一晚,纪峋也说过同样的话。   再勇敢的男孩,面对暗恋对象,也会变得胆怯。   阮北川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许三图和陈桥的大嗓门。   “他俩去西天取经了?什么厕所得上那么久啊。”   “桥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说不定正背着咱们躲在什么地方亲热呢。”   听见这话,阮北川脸噌地烧起来。   他忙不迭推开纪峋,像个初次和情人偷//情的没经验毛头小子,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猝不及防被小学弟推开,纪峋扭头不爽地盯着包厢门磨了磨牙,可望见小学弟红苹果似的脸蛋,那点不爽又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小怂包。   脸皮真薄。   然后,薄脸皮的小怂包就抿着嘴唇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纪峋心跳乱了一拍,眸光自然地落在阮北川紧抿的嘴唇上。   看起来很软,亲起来......应该也很软。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喝了两杯白的,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的缘故,纪峋没由来地有些口干舌燥,他捻了下指腹,头一次移开视线,没敢和阮北川对视。   现在亲上去的话,小学弟会羞愤到撞墙吧。   陈桥和许三图的声音渐渐远去,阮北川悄悄松了口气,想着再待下去纪峋的父母和许三图他们该起疑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梗着脖子说:“那什么,我先出去,你、你等会儿再回来。”   话落,迟迟听不见回应,阮北川奇怪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纪峋眉梢轻扬,表情似笑非笑,眸中噙着一点零散的笑意,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纪峋勾了下嘴角,意味深长道:“哥哥,你这样,我总觉得我们在偷///情。”   话落,小学弟刷地瞪圆眼睛。   阮北川想撞墙。   这人说的什么话!   “你、你......”他瞪着眼睛,想说这样说不对,但结结巴巴地支吾半天,只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纪峋闻言,没忍住闷笑出声。   怎么这么可爱啊。   “你笑个屁!”小学弟凶巴巴地瞪着他,掷地有声地威胁道:“老子、老子先走了。”   说完就捂住冒烟的脸蛋,同手同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学弟,纪峋惋惜地喟叹一声。   早知道就抓过来亲一口。   ——   阮北川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厕所回来的陈桥和许三图。   两人看见阮北川,不怀好意地相视一笑,一左一右勾着阮北川,说:“哟,瞧这小脸红得嘞,干吗去了啊?峋哥呢?”   阮北川被两人的目光这样盯着,浑身不自在,挣了下,拒绝了两人的勾肩搭背邀请,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说:“打电话去了,什么也没干。”   “真的?”陈桥明显不信,“那你脸红什么?”   阮北川镇定道:“热的,今天三十度。”   许三图目露怀疑:“热的?学弟,我也热,我怎么不脸红啊?”   “不知道。”阮北川咽了咽口水,莫名生出一种高中生早恋被家长抓包的错觉,“行了,快回去吧,叔叔阿姨该等急了。”   说完拔腿就跑。   “哎!”   陈桥和许三图见状,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去。   他们仨走进包厢,纪长风结完账出去打电话了,包厢里只有古琴和纪恬两个人。   “阿姨。”三人礼貌道。   古琴笑了笑,抚着纪恬的小脑袋,柔声道:“回来啦,阿峋呢?”   陈桥和许三图立刻扭头看着阮北川,那眼神仿佛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阮北川心虚地别开眼睛:“他、他马上就来。”   就离谱。   他和纪峋明明只是抱了一下,而且陈桥和许三图也没看见,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这样想着,阮北川挺直腰板,睨了一眼旁边的两位“法官”。   古琴将三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容温婉,“阿峋这孩子从小就性子慢,做事磨磨蹭蹭的,懒的不得了。”   话音刚落,纪峋就推开包厢门进来了,他先看了阮北川一眼,然后看向古琴,懒散道:“妈,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你做事磨蹭。”古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妈妈什么时候说过你坏话。”   纪峋懒懒一笑,“那可太多了。”   几人听见这话都笑出了声,古琴嗔他一眼,“贫嘴。”   几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天将将擦黑。纪长风妥帖地安排了司机送他们回学校,纪峋跟着纪父纪母一道去拜访客人,阮北川三人则坐上纪家的专车回江大。   纪长风安排的车是辆卡宴加长版,后排足够宽敞,三人都选择坐在后排。   路上,许三图和陈桥一边摸着汽车坐垫,一边感叹纪长风和古琴平易近人,阮北川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里仍然在想纪峋那句疑似表白的话。   头一次坠入爱河的恋爱菜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个狗屁。   于是下车后,恋爱菜鸟找了个借口单独溜走,给他的狗头军师哥夫方丛夏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方丛夏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气喘吁吁地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阮北川怀疑他哥夫在搞黄色,但没有证据。   不想耽误他哥和他哥夫的性/福生活,阮北川开门见山把今天的事,外加之前纪峋骗他的事言简意赅讲了一遍,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良久,方丛夏“嘶”了一声,发表重要讲话:“川啊,哥怀疑你这心上人是个海王。他这勾人手段,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波塞冬来了都得喊他爹。”   “你太单纯了,哥怕你被他骗身骗心。”方丛夏分析了一通,严肃地下结论:“况且,你不是说他之前就骗过你一次吗?上次骗你钱,这次难道是想骗你的感情?”   阮北川哽了哽,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但还是嘴硬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不是海王呢?”   “不可能!”方丛夏笃定道:“谁家没谈过恋爱的清白小伙子套路这么多?你听哥的,别被骗了。”   阮北川:“......”   “算了。”方丛夏又说,“你要不这样,试探他一下?”   阮北川:“那我怎么试探?”   方丛夏沉默了,片刻后,提出灵魂建议:“你百度一下吧。”   “我就谈过一次恋爱,你这情况太棘手,我没经验。”   阮北川:“......”   五分钟后,阮北川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怎么判断喜欢的人是不是海王?”   网页加载完毕,他迅速阅览一遍,挑了最中意的一条点进去。   [《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by不知名作者]   看起来似乎是本出版书?   阮北川点进第一章 ,瞬间被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chapter1:如何判断他是不是海王”   [我们需要用爱感化他,让他叫爸爸......]   阮北川愣了下,直觉哪里出了问题,但求知欲还是迫使他继续阅读下去。   半小时后,他郑重其事地将网页收进浏览器书签,并把书签分组虔诚地命名为“恋爱宝典”。   ——   晚上。   纪峋应酬完回宿舍,刚进门就见小学弟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挑了下眉,松了松衬衫纽扣,刚想说话,小学弟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衣领。   纪峋眸光微顿,低眼看人。   阮北川紧张得要死。   恋爱宝典上说,判断纪峋是不是海王的第一步,需要勾住他的衣领,挑高他的下巴,用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叫爸爸。”   他深吸一口气,勾着纪峋的衣领往下一拽。   距离近在咫尺。   纪峋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阮北川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伸出食指抵住纪峋的下巴,慢慢挑高。   视线交汇,纪峋眸光发沉,喉结滚了滚,配合地抬高下颚。   阮北川抵在纪峋下颚上的手不自觉颤了下,说:“叫、叫爸爸。”   因为紧张,他声音有些发抖,听在耳朵里倒像被欺负的那个。   纪峋勾了下嘴角,虽然不知道小学弟在玩哪一出,但——   下一刻,阮北川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的一瞬,纪峋将他放在陈桥的桌子上,整个人压下来,手撑在两侧,眸光垂落下来,嗓音低沉:“爸爸。” 第48章 哄你开心   我,操!!!!!!   这他妈——   阮北川脑子嗡地炸了。   纪峋眉眼低垂,宛如一只乖顺的杜宾犬,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宿舍的白炽灯光自头顶倾泻下来,而浴在如此灯光下的纪峋,眉眼又无端地显出几分冷淡,有一种清介的禁欲感和掌控感,好似方才的乖顺只是阮北川的错觉。   见他不说话,纪峋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撑在桌面的手缓缓抬起,扶正阮北川抵住他下颚的食指,低下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没有说话,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周身都是纪峋的气息,阮北川耳根发烫,没由来地口干舌燥,某个长佩不让写的地方也隐隐有了一些长佩不让发生的反应。   操。   阮北川的崩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宛如黄河决堤长江泄洪,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   毕竟让纪峋喊出这声撩死人不偿命的“爸爸”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撩他自己!   恋爱宝典如是说,如果对方表现非常撩人,自己也被对方的把戏轻易撩到,那么就是对方就是海王本王。   轻易就被撩到唧唧起立的阮北川:“......”   完了,纪峋真的是海王。   阮北川心口哇凉,刚刚起立的唧唧啪地软了下去。   更崩溃了。   纪峋将小学弟一分钟之内变幻莫测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情有些微妙。   小学弟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难道应该拒绝才对?   他稍稍退后一步,搭在桌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叩了下桌面。   阮北川不清楚纪峋的心理活动,臊眉耷眼地垮着脸,不情不愿地回忆着恋爱宝典的内容。   作者说,确认对方是海王之后,可以用清纯不做作的语气说“乖狗狗,真棒”。   如果对方不反感,并接了你的梗,那么恭喜你,有戏!如果对方表现出嫌恶,那这边建议您立刻叉掉本书呢。   老实说,阮北川不太理解一本指导恋爱菜鸟攻略海王的教科书,为什么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按照书里的指示做,他总觉得那句话那种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收场,所以阮北川选择“按图索骥”。   他悄咪咪撇过眼睛瞄了纪峋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把脸转回来,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看着纪峋的眼睛,说:“乖、乖狗狗,真......真棒。”   乖、狗、狗?   纪峋眯了眯眼,片刻后,他勾了下嘴角,眼中的玩味转瞬即逝。   没想到小学弟还是个重口味。   他捻了下指节,撩起眼皮,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那主人有什么奖励呢?”   “?!”   纪峋这把嗓音本就磁沉,轻而缓地吐出“主人”二字时,简直蛊人到极点。   阮北川直接炸成烟花,酥麻感自大脑一路蹿至尾椎骨,勾着他的长佩不可说再度起立。   我操我操我操!!!!!!!!!!   阮北川悄悄并拢双腿,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纪峋的回应和恋爱宝典上写的一模一样,让人很难不怀疑他到底养过多少鱼,又有占地多少万亩的养鱼场。   而他这条小丑鱼,大概率只是对方鱼塘里的万分之一。   被撩起火的心思瞬间消失殆尽。   阮北川垮下脸,按照恋爱宝典的提示,伸手摸了摸纪峋的“鱼头”,说:“奖励......一个小蛋糕?”   纪峋:“......”   纪峋眉心微拧,陷入沉思,暂且没有注意到小学弟异常的长佩不可说。   阮北川扭头瞥了眼搭在椅子上的睡衣睡裤,悄悄抬手捂住裤子,溜下桌飞速抓起睡衣逃进卫生间。   三十分钟后,解决完生理问题的阮北川倚着卫生间冷冰冰的瓷砖,重重地叹了口气。   纪峋这种高段位海王,放在乙女游戏里那也是BOSS级别的难搞。   他阮北川一个初出茅庐的恋爱菜鸟,经常被搞得脸红心跳唧唧起立,还得想办法在纪峋的庞大鱼塘中脱颖而出,可谓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阮北川愁,很愁,非常愁。   他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纪峋的回应尽管非常“海王”,起码证明不讨厌他。   思及此,阮北川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   他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推开门走出来,宿舍空无一人,纪峋不知道去了哪里,陈桥也没回来。   四下寂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阮北川困意上涌,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草草擦干头发,晾好内裤,怀着“怎么办好喜欢纪峋,可他是个海王”的复杂心情爬上床沉痛入睡。   意料之中,他又做梦了。   梦里,他变成了纪峋养在庞大养鱼场里的小丑鱼,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既要躲避金枪鱼、电鳗、食人鱼的凶猛追击,又要可怜巴巴地讨好饲主纪峋,靠乞讨微薄的口粮过活。   这天,惯于拈花惹草的纪海王带来回来一条进口蝴蝶鱼。   蝴蝶鱼的鳞片闪着粼粼波光,在水底游动的身影宛若一道绚丽的彩虹。   纪海王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小美,一次性给蝴蝶鱼撒了很多鱼粮,把渔场里的鱼都羡慕坏了。   食人鱼呲着阴森的大白牙,企图磨牙嚯嚯向小美。   小丑鱼阮北川抱紧尾巴蜷进海贝壳,生怕食人鱼一个顺心嘎巴一下了结了他。   然而没等食人鱼了结他,他那该死的饲主纪海王却一网兜把他捞起来,掰开贝壳提溜着他的尾巴,面目狰狞地举起菜刀,“今晚就吃剁椒鱼头卷大饼吧。”   阮北川:“?!!”   就你妈离谱!   谁家剁椒鱼头用小丑鱼!   菜刀劈下来的瞬间,阮小丑一个丑鱼打挺,脑袋撞上床架,猛地惊醒过来。   宿舍漆黑一片,陈桥呼噜打得震天响。   他意识回笼,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是梦啊。   也太特么真实了。   阮北川捂住撞疼的额角靠着墙壁幽幽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摁亮屏幕。   好家伙,凌晨三点。   宿舍楼下的不知名小虫喋喋不休地唱着歌,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催人安眠。   阮北川盖好被子躺下去,尝试再次入睡。   五分钟后,阮北川翻了个身。   十分钟后,阮北川又翻了个身。   三十分钟后,阮北川又双叕翻了个身。   四十分钟后,阮北川睁开眼睛。   小丑鱼失眠了。   阮北川扬起脑袋,瞥见一杆之隔外,呼吸均匀、睡姿规矩的纪峋,顿时气上心头。   妈的。   凭什么就他睡不着!   勉强按捺住用三叉戟叉爆纪海王狗头的冲动,阮北川忍辱负重地打开手机浏览器,划拉进书签分类,暴躁地点开《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开始阅读。   ——   第二天,周一上午八点。   彻夜未眠的阮北川穿戴整齐,怀里揣着书包,耳朵里是《大悲咒》神洁的佛音,安详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安详得宛如一尊大佛。   陈桥起床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看清他兄弟的脸色,陈桥脚下一滑,险些栽下床。   “我操,你昨晚做贼去了?!”陈桥三两下跳下床,“黑眼圈大得都能去动物园当国宝了。”   “国宝”本宝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斜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装大佛。   陈桥:“......”   接连梦见纪峋,阮北川连着两天没睡好,脾气火爆异常,去上早八专业课的路上一直戴着耳机听《大悲咒》静心醒神。   看着他兄弟拉到太平洋的臭脸,陈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他峋哥要来陪他兄弟上课的消息。   踩点进了教室,陈桥一眼就看见已经占好了靠窗两人座的纪峋。   他悄咪咪瞥了阮北川一眼,见他兄弟眼睛要闭不闭,走路脚踩云端似的飘飘忽忽,一咬牙,勾着阮北川的帽兜,不着痕迹地把人引过去。   阮北川对此毫无所觉。   他一脸麻木地拉开凳子坐下,一脸麻木地放下书包,一脸麻木地翻开课本,一脸麻木地转过头——   个屁!   对上纪峋的视线,阮北川的睡意一扫而空,瞪着一对熊猫眼,懵逼又茫然。   纪峋怎么在这里?!陈桥呢?   他连忙扭头寻找陈桥的身影,好死不死,陈桥跑去第二排,和班里的同学坐在了一起,见他回头还傻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阮北川:“......”   而也就意味着,方圆五尺内,除了隔着一个过道的那对情侣,就他和纪峋两个大男人坐在这儿。   操。   这海王好会。   阮北川狠狠皱眉,然后就想起了那个剁椒鱼头卷大饼的噩梦。   会个屁!想吃小丑鱼的海王都该拉去喂鲨鱼!   可是怎么办呢?   他还是好喜欢。   这样想着,阮北川蔫巴巴地垂下脑袋,心情糟透了。   同时。   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小学弟眼里已经黑成锅底的纪峋,敏锐地觉察到小学弟今早心情似乎格外差劲。   他撩起眼皮瞥了眼耷拉着脑袋的阮北川,拿出袋子里的现磨豆浆推过去,抬手很轻地碰了下小学弟乌青的下眼敛,轻声道:“没睡好?”   现磨豆浆散发着腾腾热气,浓浓的豆浆味钻进鼻子,阮北川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心说一杯豆浆而已,他就开始心动了,以后可怎么办?   他把豆浆推回去,鼓着脸闷声道:“老子不饿。”   三分钟后,阮北川头上的呆毛陡然竖了起来。   他、他拒绝了纪峋的早餐邀请?!   还说了“老子”这样粗俗的词语!   《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chapter2里讲过,高端的海王往往只需要绿茶的烹饪方式。   一点情绪价值,一点温柔体贴,一点欲擒故纵,大火收汁,小火慢炖,一锅味道鲜美的海王汤就可以出锅了。   而有事叫哥哥,没事哥哥叫,恰恰是将这道美味海王汤烹饪成功的不加科技与狠活的提鲜法宝。   因此,他刚刚不该拒绝纪峋,就算拒绝,也应该说“哥哥,我不饿”。   阮北川懊悔地捏了捏拳头,眼尾偷偷瞥过去,瞄了纪峋一眼。   现在叫哥哥来得及吗?   由于专业要求,艺术学院的专业课一节更比六节强,上课时间长达三个半小时。   整整三个小时,纪峋表情淡淡,垂着眼皮,目光牢牢盯着桌上的手机,一副不想搭理人的冷淡模样。   阮北川捡了五次笔,撕了两页纸,叹了三口气,眼睛都快瞥折了,也没能让纪峋回一次头。   他皱着眉,在浏览器输入“海王生气怎么哄?”   放学后,阮北川收拾好书包,刚准备实践,纪峋就撂下一句“有事先走”扬长而去。   阮北川眼巴巴地目送纪峋远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仿佛戳破洞的气球,呼啦一下憋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失去了吃饭的欲//望。   拒绝掉陈桥的午饭邀约,阮北川揣着“纪峋是不是去找其他鱼”和“其他鱼什么时候跑光”的情绪,垂头丧气地往宿舍走。   午饭时间,宿舍楼人很少,阮北川掏出钥匙,刚打开门走进去,就见纪峋微躬着背站在他书桌旁边,正往他桌上放东西。   阮北川愣了下,下意识停住脚步站在门口。   听见动静,纪峋回过头来,对视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你没去吃饭么?”   阮北川攥了下指节,低低“嗯”了一声,慢慢走过去,“你在我桌子那儿干什么?”   纪峋看着他,低声道:“我在哄你开心。”   阮北川一怔。   “你和你哥不开心,你爸只会买冰淇淋哄你哥。”纪峋唇角轻扯,嗓音微沉,“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我呢,也想哄我喜欢的人开心。”   “我说过,”纪峋扬了扬眉,唇角的笑有几分吊儿郎当,一字一顿道:“十八岁男孩有的,阮北川都会有。”   话落,纪峋后退半步,稍稍撤开身子,铺面桌面的冰淇淋盒子直直撞进阮北川眼里。   “哥哥。”纪峋稍稍弯腰,指腹蹭了下阮北川眼尾,低声道:“别不开心了呗。”   阮北川怔了怔,轻轻捉住纪峋的手指。   原来那条鱼是他自己呀。 第49章 偷亲   阮北川的胸口一瞬间涨得很满,鼻尖也微微发酸。   如果他小时候就认识纪峋,那该多好啊。   他抿了抿嘴唇,视线触及到各色各样的冰淇淋时,没忍住翘起嘴角。   “谢谢。”   想到恋爱宝典的叮嘱,阮北川停顿一秒,忸怩道:“谢谢......哥哥。”   纪峋几乎以为出现了幻听,他扬了扬眉,稍稍弯腰与阮北川平视,轻声道:“你叫我什么?”   这人耳聋吗?   阮北川用力抿了下嘴唇,小声道:“哥哥。”   纪峋眉梢高高挑起,低低地笑了一声。   操。   阮北川那点羞耻心后知后觉地开始发作。   他臊着脸低下头,发觉自己竟然还牵着纪峋的手指,连忙松开手,梗着脖子道:“有那么好笑么?你明明比我大,叫......哥哥不行么?”   “行啊。”纪峋眉眼弯起,勾着他的尾指,语气有点欠:“怎么不行?爸爸都叫了,哥哥有什么不行的。”   阮北川一哽。   下一秒,纪峋松开手,抬手很轻地捏了下他的耳垂,低声道:“我很喜欢。”   不知是不是碰过冰淇淋的缘故,纪峋指腹冰冰凉凉,被他碰到的地方却过电似的蹿起火,一路烧到阮北川心口。   他僵着身体不敢动,等纪峋的手指离开他的耳垂,才悄悄吐出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拿了个离他最近的冰淇淋拆包装。   “空腹不要吃这么凉的东西。”纪峋抽掉他手里的冰淇淋盒子。   阮北川有点无措地攥了下手指,闷声道:“哦。”   “学弟。”纪峋仿佛看出了他的状态,心情很好地翘起唇角,懒声道:“想吃凉皮么?哥哥请客。”   二十分钟后,阮北川跟着纪峋从江大小南门溜出来,拐进一条背阴处的巷子。   巷子里全是支着小摊的苍蝇小馆,穿黄色制服和蓝色制服的外卖员穿梭其中,并着老板们的吆喝声,热闹非凡,与巷子外头的冷清对比鲜明。   两人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有年代的凉皮店,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吆喝着大嗓门,动作娴熟麻利。   纪峋驾轻熟路地要了两碗大份的酸辣凉皮,在小店里挑了张空桌子坐下,桌子底下突然蹿出来一团圆滚滚的毛球。   阮北川低头一看,憨态可掬的奶牛猫晃着修长的尾巴亲昵地蹭着纪峋的裤腿,叫声很嗲。   看着奶牛猫眼熟的花纹,和同样肥胖的身躯,阮北川不由得想起高中那会儿专门碰瓷他的奶牛猫,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吃饭。   纪峋敷衍地挠挠奶牛猫的下巴,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猫条递给阮北川,“喂么?”   阮北川一愣,接过来撕开包装,奶牛猫闻着味儿屁股一扭,蹭到阮北川脚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摸了下奶牛猫圆溜溜的脑瓜,一面挤猫条一面冲纪峋好奇道:“你还有随身携带猫条的习惯啊。”   “嗯。”纪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睨一眼伸着舌头舔得正欢的奶牛猫,思绪不自觉飘到高三的那个午后。   男生蹲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脚下躺着一只翻肚皮喵喵叫的奶牛猫。   大概是嫌奶牛猫太嗲太吵,男生眉头紧皱,动作很是不耐,握着半截火腿肠烦躁道:“你这叫碰瓷懂么?再吵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奶牛猫歪歪脑袋,很小声地喵了一声,走上前两步,毛茸茸的脑袋顶住男生的掌心。   “干什么你?”男生眉毛揪成一团,“脏死了,别蹭我。”   男生嘴上明明很嫌弃,眼睛却偷偷弯成一个小月牙,甚至借机撸了两把。   十八岁的纪峋当时只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口嫌体直的可爱鬼。   后来......   纪峋收回思绪,视线定在专注喂猫的小学弟身上,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心情好点没?”   闻言,阮北川撸猫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弯起眼睛,“好了。”   “噢。”纪峋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那学长就放心了。”   阮北川低下头继续撸猫,猫条吃完了,奶牛猫觑他一眼,默默往后撤,大有“吃完就跑”的渣男作派。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左眼皮跳了下,没由来地想起一件事。   纪峋,套路纯熟的海王一枚!   思及此,他悄悄掀起眼皮,瞥了纪峋一眼。   犹豫两秒,阮北川说:“你经常这样哄人么?”   纪峋闻言,没忍住扬了扬眉。   小学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四处乱瞟,头上的呆毛一晃一晃的,就连撸猫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怎么看怎么心虚。   他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叩两下桌面,一字一顿道:“经、常?”   纪峋慢腾腾地支着下巴凑近他,“我就哄你一个,懂?”   折叠桌有些小,纪峋的气息喷在脸侧,阮北川手一抖,不小心薅下一把猫毛。   奶牛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身前的两脚兽。   阮北川若无其事地丢掉猫毛,撸一把猫头,说:“哦。”   吃完凉皮,时间接近下午两点,纪峋还有课,两人一块儿走回学校,又在育志楼前分道扬镳。   阮北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了想,给他的狗头军师发了两条消息。   [川A]:我忍不住了。   [川A]:有点想表白。   这个点的X国正是深夜的凌晨三点,方丛夏应该正搂着他哥睡大觉,因此发完消息阮北川就收起手机没再理会,不紧不慢地向宿舍走去。   五分钟后,他裤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阮北川拿出来,竟然是狗头军师来电!   甫一接通,方丛夏就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道:“弟,咱不能表白。”   阮北川不解:“为什么?我喜欢他,他应该也喜欢我,这都不表白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忘了?”方丛夏恨铁不成钢,“你那心上人是个海王,你自己都已经确认了。”   阮北川:“......”   方丛夏:“对于海王来说,谁先表白谁就输了。欲擒故纵会吗?你得吊一吊他,不能让他觉得咱好糊弄!”   “可是我不会。”   阮北川有点苦恼,他连比翼双飞都没搞明白,就上升到欲擒故纵的高度。   方丛夏:“不会就学!看小说,看电视剧,看电影。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知道吗?”   “行了,我挂了。”方丛夏心累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别怪哥没提醒你。”   话音刚落,电话就“嘟”一声断了。   阮北川若有所思地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片刻,再次点开手机浏览器,找到“恋爱宝典”书签分类,打开《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开启听书模式。   “若是想拿捏住一个海王,首先需要满足海王的情感需求。举个简单的例子,在海王伤心时.给予他一个拥抱,聆听海王的心声......”   他一边听书一边步行回宿舍,拧开门,就看见陈桥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他桌子前面,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在拆包装。   阮北川:“!!!”   他扯掉耳机,飞速冲过去夺走陈桥手里的冰淇淋。   “谁特么让你吃了!给老子放下!”   陈桥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兄弟跟防贼似的把他刚刚准备拆封的冰淇淋塞进桌上的小冰箱里。   “?”   “不是,”陈桥仍然有些懵逼,“你咋那么抠呢?那么多冰淇淋,给我吃一个不行?”   阮北川瞪他一眼,砰地合上小冰箱的门,凉声道:“不行,老子就是这么小气。”   陈桥:“???”   “靠,阮北川你变了。”陈桥作悲痛欲绝状,“苟富贵勿相忘,你这还没发达呢,一个冰淇淋都不让兄弟吃!小气成这样!”   “别特么嚎了,等会儿请你喝奶茶。”阮北川含糊不清道:“这些不一样,谁都不许吃。”   陈桥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   天气转凉,转眼就到十一黄金周,放假前一天,五人组在学校门口的火锅店聚餐。   许三图涮了片毛肚:“国庆你们怎么过?我打算回趟家。”   他家就在距离江城仅一百公里之外的C市,搭高铁半小时就到。   陈桥给不能吃辣的江回在清汤锅里涮了片肥牛,接话道:“我打算去爬重山,我妈生日快到了,我想去重山寺给我妈求个符。”   “谢谢。”江回用碗接过肥牛,看了陈桥一眼,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行啊,咱们一起去。”陈桥答应下来,又转头去看他兄弟,“阿川和峋哥,你俩去不去?”   纪峋闻言,先撩起眼皮看了阮北川一眼。   阮北川正盯着碗里的虾滑走神,压根不知道几人的聊天内容。   国庆假期,他准备请纪峋看电影。   纪峋这人看着懒散又佛系,心态好得不得了,阮北川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这人有什么情感需求。   但经《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提点,他觉得面对纪峋这种高段位海王,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   没有情感需求?   那就创造一个!   他思考得出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桌子的人全都盯着他看,阮北川有点懵,下意识道:“我脸上有菜?你们看我干什么?”   陈桥咬着筷子,“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问你国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爬山?”   “不去。”阮北川夹起虾滑咬进嘴里。   陈桥:“哦,那就我和江回去。峋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发小干嘛?”   阮北川默默支起耳朵。   纪峋刚准备说话,许三图就替他说:“他发小国庆假期回国,要来找他玩。”   陈桥没什么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跟你们说,”许三图看了阮北川一眼,接着道:“你们不知道,他这发小可了不得,大一那会儿远隔重洋跟他表白。”   “哇!”陈桥放下筷子,“真的假的?那这岂不是竹马情。”   阮北川头上的呆毛刷地竖起来,眼睛不动声色地往纪峋那儿瞟。   新的鱼类出现了!   许三图:“那可不,他当时杵着个面瘫脸,冷冰冰地告诉人家我不喜欢你,直接就给人拒绝了,那小竹马哭的呀,连我都听见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纪峋瞥了眼阮北川,筷子敲敲碗沿,淡淡道:“人现在是海归,眼光高着呢。”   “在我这儿你就是天花板。”许三图笑,“再高能高到哪儿去。”   纪峋瞥他一眼,懒散道:“那我可谢谢你,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许三图嘿嘿一笑,又看了阮北川一眼,岔开话题,聊起最新的游戏皮肤。   阮北川镇定自若地涮了片毛肚,心里早已被许三图的几句话搅得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纪峋的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裆的那种。   而他,刚和纪峋认识两个月的路人甲舍友。   虽然纪峋对他可能有那么一点超出舍友情的其他感情。   但光看认识时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操。   好强劲的情敌。   阮北川磨了磨牙,一不留神掰断了一根一次性筷子。   好在其他几人忙着吃火锅聊天,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这顿火锅阮北川吃得失魂落魄,纪峋去结账的间隙,阮北川拿出手机,盯着纪峋的山川简笔画头像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打字发消息。   另一边。   纪峋扫完付款码,手机消息通知栏弹出一条新消息。   [小怂包]:明天有空吗?   纪峋略略扬眉,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有空。   消息刚发过去,小学弟就秒回他。   [小怂包]:看电影吗?我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峋勾了勾唇,回了个“好”过去。   然后他锁了手机,向火锅店门口走去。   许三图和陈桥还在谈论王者荣耀新出的英雄皮肤,小学弟一个人捧着手机站在街边的路灯下,表情严肃认真。   纪峋弯起眼睛,莫名生出点逗人的心思。   下一秒,手机振了一下。   [小怂包]:明天下午两点,行吗?   [海纳百川]:你定就行。   ——   翌日,国庆假期第一天。   大约是假日第一天的缘故,商场里人山人海。   下午一点过一刻,阮北川一身清纯不做作的休闲装打扮,捧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坐在影厅门口的按摩椅上等人。   他挑的是最近一部新上映的凶杀悬疑片,口碑很不错,豆瓣评分高达八点五。   根据阮北川的设计,等会儿凶杀现场一出现,纪峋准保吓得不敢看,这时候他再贴心地安慰一番,把肩膀借给胆小柔弱的纪海王靠一靠,情感需求不就解决了吗!   主打的就是一个惊悚。   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差一刻,目标人物纪海王出现。   阮北川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对着镜头整理仪容,然后收起手机,端着爆米花和可乐站起身,预备行动。   纪峋戴着顶黑色鸭舌帽,上身一件简单的白T恤,下身是黑色工装裤,迈着挺酷的步子向阮北川走来。   “抱歉,路上堵车。”他走到阮北川身前,自然地接过阮北川手里的两杯可乐,“等很久了?”   阮北川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到。”   他买的电影票是最后一排情侣连坐,两人检完票,一起朝二号影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上一场次正好结束,率先出来的女孩一脸惨白地攥着同伴的手臂,吐槽道:“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凶手出来的时候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阮北川闻言,心里一咯噔。   这么吓人?   不是说小孩都能看吗?   他神色慌然地目送两个女孩离去,心说待会儿千万不能被吓到。   视线转回来,对上纪峋若有所思的眼神,阮北川心虚地看向别处,捏了捏爆米花桶。   是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告诉纪峋买的是惊悚悬疑片。   所幸纪峋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等人走光,两人在最后一排找到对应的座位号坐下。   情侣连坐的缘故,他俩的沙发椅连在一起,两个椅子中间只有一小截用来放爆米花桶的小挡板,还是可伸缩的那种。   也就是说,等会儿纪峋可以完全靠在他怀里。   想到这儿,阮北川耳根一热,他一本正经地把小挡板拉出来,放上爆米花桶,力图展现“正人君子”作派。   纪峋没有留意小学弟的小心思,他盯着构造明显和其他排椅子不一样的座位,几不可查地笑了下。   买的情侣座啊。   “学弟。”纪峋懒洋洋地陷在沙发椅里,唇角轻扯,“你怎么买的情侣座呢?”   阮北川脊背僵硬一瞬,镇定道:“是吗?我没细看。”   纪峋笑了下,意味深长道:“没细看啊。”   “这不是——”阮北川顿了下,大脑飞速运转,“就剩情侣座了,没办法。”   “这样。”纪峋也不揭穿,展眉舒眼地瞧着他,“那确实没办法。”   阮北川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电影开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影太惊悚,这一场次的观影人数不到二十,阮北川伸着脖子观察了下四周,只有一对情侣坐他们前面。   他心说真是天助我也,然后喝了口可乐,扭头看着纪峋,压低声音说:“那什么,这电影有点儿吓人,你等会儿要是害怕,就、就告诉我。”   “噢。”纪峋看他一眼,眉眼稍扬,“你想保护我?”   阮北川没想到纪峋这么直接,哽了下,绷着脸道:“也、也不是不行。”   纪峋笑了声,没再说话。   为了营造恐怖氛围,电影开头就是一段诡异的音乐,镜头晃动剧烈,伴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倒真有点悬疑的味道。   三秒后,只听一声女人的尖叫,镜头溅满鲜血。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阮北川一直偷偷撇着眼睛观察纪峋的反应,见纪峋表情淡淡,没什么特别反应,他有些沮丧地转回视线,盯着前座男生的后脑勺看。   十分钟后,一个血镜头出现,周围吸凉气的声音多了一倍。   阮北川立刻扭头去看纪峋,小声试探道:“怎么样?怕不怕?”   纪峋稍稍偏头,对上小学弟直勾勾的视线,“不怕”俩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   小学弟几乎要把“快说你害怕”写在脸上了。   纪峋挑了下眉,偏了偏头,低声道:“我害怕?”   闻言,阮北川满意地点点头,意识到这样太暴露,又连忙压下嘴角,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喔,你害怕啊?”   “没关系,我保护你。”   话音刚落,后颈被人轻轻搭住,下一秒,纪峋脑袋一偏,靠在了小学弟肩上。   紧接着,小学弟微凉的掌心覆上他的眼皮,“看不见就不怕了。”   光线微弱,纪峋瞧着小学弟通红的耳尖,几秒后轻笑了声,闭上眼懒声道:“嗯,不怕了。”   阮北川满意地翘起嘴角,心说我可真是天才!纪峋不得感动死?   电影后半程,悬疑氛围渐弱,男女主感情线介入,音乐逐渐暧昧起来。   男女主角抱在一起的时候,前座的那对情侣相视一笑,突然开始接吻。   被迫围观的阮北川目瞪口呆。   这他妈,也行?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垂眼看向靠在他肩上的纪峋。   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前座情侣亲出啵啵声,阮北川不忍直视地撇开眼睛,看着纪峋俊朗的侧脸,忽然有些心痒难耐。   偷亲一下。   应该没关系吧?   不行!   被发现就完蛋了。   阮北川转回头,拧眉闭上眼睛。   然后脑中响起另一个声音——反正他睡着了,亲一下也不会怎样。   “亲”和“不亲”仿佛化作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在他脑中吵得不可开交,阮北川额间渗出一点薄汗,心中宛若天人交战。   几个回合之后,代表“亲”的黑色小人大获全胜。   阮北川睁开眼睛,垂眸瞥了眼仍然处于熟睡状态的纪峋。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地调整了下坐姿,好让纪峋的侧脸完全朝向他。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轻颤,慢慢向纪峋靠近。   距离很近了,阮北川喉结滚了滚,盯着纪峋看了几秒,嘴唇轻轻贴上纪峋的额头。   亲到了啊啊啊啊!   阮北川缓缓松了口气,拼命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几秒后,他没忍住,偷偷撇着眼睛看向肩膀上的男人。   然后就对上了纪峋意味不明的视线。   阮北川呼吸一窒,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第50章 没有别人只有你   前座的情侣还在撅着嘴打啵。   电影的背景音乐重新切换到诡异状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影厅。   画面转暗,电影院内光线骤然减弱,纪峋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呼吸轻轻浅浅扑在阮北川颈侧,又痒又麻。   阮北川只觉脸颊、耳廓、脖颈都烧得难受,仿佛一只被命运揪住后颈皮的猫,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轻慢下去。   叫嚣着“亲下去”的黑色小人此刻化身尖叫鸡在他脑中吱哇乱叫——   救命救命救命!!!!!   现在买站票连夜扛着火车离开江城来得及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峋动了下身子,发梢很轻地蹭过阮北川的耳廓,清冽的薄荷味顷刻间浓了起来。   阮北川小心地抽动鼻尖吸了口气。   纪峋慢慢直起身,垂着眼皮,眸光牢牢定在他脸上。   这样的目光有如实质,一寸一厘,刮刀似的摹刻着他的五官。   有那么一瞬间,阮北川觉得自己好似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而纪峋就是那把添火的柴。   他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双手死死抠着沙发扶手。   只要纪峋敢问,他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你......”   砰——   纪峋微沉的声音伴着电影里的枪声一并响起,阮北川脑子里紧绷的弦铮地断了,他嗖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夹紧尾巴扭头就跑。   起立间动静太大,惹得影厅里仅剩的几位观影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纪峋没什么反应,安静地注视着阮北川离开的方向。   几秒后,他肩背放松下来,身子后仰倚靠沙发沉沉吐了口气。   然后,他抬手很轻地碰了下小学弟嘴唇碰吻到的地方,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好像,单恋成真了。   另一边。   商场洗手间内。   阮北川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掬起水往脸上泼。   冷水凉丝丝的,却丝毫没有将他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他眉毛打成死结,鼓起勇气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长相阳光帅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如果忽略红彤彤的脸蛋,简直堪比大帅比降世。   阮北川懊恼地捂住脸,三秒后又抡起拳头砸向大理石面的洗手台。   真特么倒霉!   别人偷亲是玩浪漫,为什么到他这里就是玩心跳和刺激?   以后怎么和纪峋相处嘛!   阮北川越想越烦躁,想一头扎进水池里憋死自己。   等他拧紧水龙头直起身,就和镜子里的纪峋对上了视线。   阮北川:“。”   好想死一死。   纪峋没费多少力气,绕着商场三楼转了一圈,就轻易找到了躲在洗手间疯狂洗脸的小学弟。   几乎是瞥见他的那一秒,小学弟就呆住了,眼睛和脸颊都湿漉漉的,头顶的呆毛也站得笔直,震惊又茫然。   就像一只偷吃被发现的仓鼠。   很怂,也很可爱。   纪峋唇边卷起一点笑,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生怕惊扰分毫,这只胆小的仓鼠就要再次偷偷溜走。   但似乎没什么用。   胆小的仓鼠呆滞过后,第一反应仍是逃跑。   纪峋眸光沉了沉,低下眼,倚着洗手间的瓷砖,捂住胸口不轻不重地“嘶”了一声。   闻声,阮北川竖起耳朵,悄咪咪地掀起眼皮看了纪峋一眼。   表情痛苦,唇色......也有点苍白。   下意识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上一次纪峋穿着病号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许愿“当一个精神小伙”的至暗时刻。   怎么办?好像很严重。   阮北川犹犹豫豫地停下脚步,下一秒,就见纪峋身体晃了一下,整个人站不住似的往前倒。   阮北川心里一紧,也顾不上羞耻了,连忙走上前伸手扶住纪峋的肩膀,紧张道:“你、你哪里不舒服?”   纪峋顺势圈住阮北川的腰背,脑袋搭在阮北川的肩窝,低声道:“心脏难受。”   ?   这人还有心脏病?!   阮北川顿时慌张起来,“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打电话。   “救护车不管用。”纪峋收紧双臂,牢牢把人锢在怀里,“有人偷亲完就跑,我心里难受。”   “......?!”   操。   阮北川掏手机的动作缓缓顿住,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脸刷地红了。   两秒后,尾巴被踩的可怜猫咪开始炸毛,羞赧地挣扎着想从坏蛋主人的怀里出来。   可惜晚了。   纪峋轻笑一声,双臂上移抓住阮北川的双肩,轻轻一推。   阮北川不由得跟着后退,直到肩背抵住冰凉的瓷砖,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怼在这儿了。   纪峋单手撑在他身侧,另只手轻轻扣住他的下巴,微微一抬,阮北川被迫扬起脸,对上纪峋直勾勾的视线。   对视片刻,阮北川先承受不住,害臊地垂下眼,别开视线。   “哥哥。”纪峋嗓音微微发哑,指腹很轻地剐蹭着阮北川的唇角,低声道:“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阮北川心中炸起一道惊雷。   还是被发现了。   直接承认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阮北川撇着眼睛,瞥向一旁的镜子。   纪峋撩起眼皮,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另只手扣着他的下颚,长腿微微曲着,怼进他迫不得已分开的tui间。   用这个姿势说出口......也太羞耻了!!!   阮北川抿紧嘴唇,目光躲闪不敢看纪峋的眼睛。   死寂的沉默。   僵持的时间里,纪峋裤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纪峋垂了垂眼,却没什么动作。   几秒后,重新安静下来的手机不肯善罢甘休,又振动起来。   纪峋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伸进裤袋里捞起聒噪的手机,刚准备挂断,余光瞥见发小林不清的名字,手指顿住。   他撩起眼皮,将手机屏幕怼到小学弟眼前,淡淡道:“我发小电话。”   阮北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攥紧指节,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纪峋仍然看着他,语气不变:“我能接么?”   “这是你的手机。”阮北川飞快地瞄一眼手机屏幕,梗着脖子道:“我管不着。”   纪峋瞥他一眼,接通电话点开免提。   “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林不清的声音听起来火急火燎的,“我在你们学校门口被人撞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纪峋听完电话,没什么情绪地挂断,眼睛看着阮北川,说:“哥哥,你想让我去么?”   阮北川哽了下,“我说了,这是你的手机,你自己决定。”   “但是呢,”纪峋眉眼稍扬,笑了,“我想听你的。”   阮北川垂着眼睛没说话。   其实他挺不想纪峋去的,但《攻略海王的一百零八式》说过,海王都喜欢善解人意的绿茶。   因此,遇见这种情况,应该大度地表示“你去照顾姐姐吧,我一个人可以”。   思及此,阮北川扁了扁嘴。   可是......   他一点都不想可以。   “去呗。”阮北川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黑掉的手机屏幕,大度道:“人出车祸了,需要你。”   纪峋拧了下眉,深深地看了阮北川一眼,淡淡道:“好。”   话音刚落,纪峋就放开他,面无表情地走了。   阮北川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   他垂着脑袋,怔怔地盯着空落落的掌心,有些后悔。   应该说“我和你一起去”才对。   阮北川叹了口气,臊眉耷眼地走出洗手间。   商场还是那么热闹,扮演棕色玩偶熊的商场工作人员正在派发节日气球,颜色各异的气球上应景地印着国旗图标。   一群小朋友欢欢乐乐地围在玩偶熊身边,用小孩稚嫩的童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好不热闹。   阮北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拒绝掉另一只玩偶熊递过来的粉色气球,他去旁边的游戏城兑了一百个游戏币,随便挑了台空机子坐下,面无表情地抓起游戏手柄,怼着游戏里的小偷一阵扫射。   不知道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阮北川运气差到令人发指。   五十个游戏币耗完,一个小偷都没抓到,还被当成罪犯抓进监狱关了五次。   老板见他实在倒霉,主动提出再送他十个币。   阮北川兴致缺缺地婉拒了老板的好意,又把剩下的五十个币送给娃娃机旁边的一对情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商场。   刚走出商场旋转门,手机就振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许三图的新消息。   阮北川点开一看,是一张朋友圈截图,备注纪峋发小林不清。   他手指顿了下,点开图片放大。   是一张自拍,林不清手臂打着石膏,坐在病床上对着镜头作愁眉苦脸状,而与他一同出镜的,还有懒洋洋地抱臂倚在窗边的纪峋。   自拍配字:   【刚回国就受伤,幸亏有我哥[爱心]】   他叫居然他哥?!   那个爱心又是什么意思!   阮北川的情绪一瞬间压抑至谷底。   他冷着脸摁住键盘,重重地敲下一个戾气十足的符号。   [川A]:?   许三图秒回。   [示意图如下]:发错人了,不好意思[抱拳]   然后就把那条信息撤回了。   阮北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他烦躁地拧紧眉,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几秒后又全选删除。   他后悔了。   去他娘的善解人意,老子就是小肚鸡肠。   一瞬间,阮北川几乎想立刻打电话告诉纪峋,说我喜欢你,能不能不陪别人。   这样想着,他不受控制地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纪峋的电话拨过去。   嘟——   仅仅响铃一声,纪峋就接通了。   低沉温柔的嗓音透过听筒,敲击在鼓膜上。   “怎么了?”   阮北川怔了下,张了张口,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小声道:“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陪别人?”   大概是巧合吧。   他开口说话的那几秒,纪峋那头突然传来救护车的滴嘟声,伴着嘈杂混乱的人音,就那么凑巧地盖过了他的声音。   “嗯?”纪峋当然没听见,“你说什么?”   阮北川垂下眼,像一只漏气的气球,顷刻间憋下去。   他听见自己消沉的声音:“没什么,我挂了。”   天气实在晴朗,艳阳下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氛围,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阮北川却好似一个局外人,整个人都被沮丧阴影罩住,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手机也在这时候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差劲到极点。   倒霉的一切,似乎源于同意纪峋的离开。   可是怎么办呢?   这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话,再难受也得自己受着。   好在商场距离江大仅有三公里左右,阮北川走了半小时,终于在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刷卡进了学校。   五点十五分,他推开宿舍门,意料之内,谁也不在。   陈桥和江回去爬山,纪峋......则在医院照顾他的竹马。   想到这儿,阮北川的心脏又开始难受。   他灌了杯冷水进肚,给手机插上充电器,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刷朋友圈。   一分钟前,纪峋发了条带定位的朋友圈。   是一张合照,出镜主角只有他和林不清。   两个人勾肩搭背,林不清笑眯眯地挽着纪峋的胳膊,用没受伤的手比了个甜甜的剪刀手。   定位在江大附近唯一的一家西餐厅。   阮北川手一抖,玻璃杯磕在桌沿,半杯水洒在了桌面上。   我操。   吃西餐就算了,这他妈怎么还挽上手了?   再过几个小时,是不是就得拥抱、接吻?!   阮北川情不自禁地开始脑补。   明天。   最迟明天。   纪峋就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他哐地扔掉杯子,撑着桌子深呼吸三次,抓起手机往外跑。   与此同时。   江城大学附近的西餐厅。   林不清不满地看向对面的纪峋,戏谑道:“仅他一人可见呢,也给我看看呗,我给你点个赞。”   纪峋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懒懒道:“你戏还挺多,要不是你这车祸,老子用得着搁这儿跟你演戏?”   “这车祸是意外!意外懂不懂!”林不清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能不能对你的工具人态度好点?起码给我这个残疾人点个餐啊。”   纪峋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扔了本菜单过去。   五分钟后,正在浏览菜单的林不清不经意看了眼窗外,忽然啪地合上菜单,眼睛发亮,“你对象来了!”   纪峋闻言,下意识扭头去看。   然而下一秒,林不清就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悄声道:“别动,我这波助攻,保准让你追妻成功。”   阮北川走进餐厅,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纪峋和他的竹马亲密地拥抱着。   这是在一起了吧。   来晚了。   阮北川心酸得要命,他突然觉得,这么匆忙赶来的自己好像天底下最好笑的小丑。   纪峋也从没否认过那是游戏不是吗?   他失神地顿住脚步,垂着头站了片刻,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国庆第一天,他失恋了。   然而还没出门,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阮北川回头,撞上纪峋匆忙的视线。   他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   纪峋愣了下,心口蓦地一疼,稍显慌乱地把人扯进怀里。   鼻梁撞上纪峋硬梆梆的胸肌,有点疼,阮北川吸吸鼻子,双手撑着往后撤。   他不想把眼泪蹭在纪峋的衣服上。   太丢人了。   他挣扎着甩开,但力气悬殊过大,无论怎样努力都挣不开。   莫名的,阮北川更委屈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一道低低的叹息落入耳畔,下一秒,他整个人腾空而起。   纪峋托着屁股抱小孩似的把他抱起来了。   阮北川呆住,视线被眼泪打上马赛克,他连挣扎都忘记,傻呆呆地趴在纪峋肩头,就这么乖乖地被带了出去。   西餐厅门口有一个铁质长椅,纪峋在长椅上坐下,眼神很温柔,轻轻擦掉阮北川的眼泪,嗓音低柔至极:“哭什么。”   西餐厅处于这条街的黄金地段,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阮北川被迫分开双tui,跨坐在纪峋腿上。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的姿势放在男女情侣身上都算得上出格,罔顾两个男生,更何况跨坐在上方的那个满脸泪痕。   任谁看见都会忍不住多想。   哪怕阮北川此刻情绪崩溃,但也依然能感觉到路人频频投来的目光。   简直如芒在背,他耳廓漫上一片潮红,红着眼眶低下头,两只手抓着纪峋的衣角,小声道:“你他妈放开我!”   纪峋没动,撩起眼皮瞥了眼旁边几个驻足观看的行人,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脱了外套。   紧接着,阮北川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独属于纪峋的清冽气息将他裹了起来。   纪峋用外套把他藏起来了。   阮北川听见旁边传来几道吸气声。   下一秒,下巴被轻轻扣住,轻柔的吻落在他眼皮上。   咸涩的眼泪被纪峋一点点吻掉,阮北川心脏又酸又涨,眼眶也酸得发痛。   他不知道。   他不想哭的。   纪峋没什么办法似的叹了口气,五指屈张搭上阮北川的后脑勺,轻轻一摁,阮北川的脸颊猝不及防贴近纪峋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伴着强有力的心跳声,他听见纪峋低声说:“宝宝,别哭了。没有别人,只有你。” 第51章 宝宝,我想见你   阮北川闻言,愣了下,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你们都抱在一起了,而且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当初说要喜欢我追我却只是游戏,你这个海王!”   纪峋反应了几秒,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海王?游戏?”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追求你是游戏?”   “难道不是吗?”阮北川鼻音很重,额头抵着纪峋的胸膛,像个胆小的懦夫,不敢露出眼睛,哽咽道:“在我的专业课上,我传纸条给你,问你游戏什么时候结束,你说三个月。我又让你告诉你的游戏伙伴快点结束游戏,结果你的游戏伙伴是陈桥和许三图。”   说到这儿,阮北川心里的委屈又浓郁起来,哑声控诉道:“你联合许三图和陈桥骗我,现在又叫我宝宝,渣男!”   纪峋沉默了,脑中快速回忆一遍事情经过,心中顿时了然。   他忽然有些想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鸡同鸭讲吗。   纪峋克制地弯了下唇,轻声说:“宝宝,你是傻瓜么?那时候我还挺奇怪,你怎么突然扯到游戏,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以为在你眼里,追求你这件事是一种游戏,所以我才说少了三个月不行,我心疼。”   阮北川愕然。   不是他想的那个游戏吗?   “至于海王呢。”纪峋唇角轻扯,懒声道:“我的鱼塘里就养了你这条小鱼仔,也就勉强算得上阮北川饲养员吧。”   阮北川一怔,泛着酸气的心脏开始咕嘟咕嘟滋甜水。   他抬手捂住情不自禁冒热气的脸蛋,闷声道:“你烦死了!说什么饲养员!别特么瞎撩!”   几秒后,他又绞着手指小声道:“可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   “那是假的,照片也是假的。”   纪峋眉眼稍扬,指腹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小学弟软乎乎的耳垂,缓声道:“我想听你说,我喜欢你。”   “可是,”纪峋唇角笑意淡了些,“你哭得我心疼。”   “???”   假的?!!   阮北川啪地扬起脸,泪汪汪的眼睛瞪着纪峋,“你、说、什、么?”   纪峋没说话,眸光垂落下来。   小学弟眼角蓄着泪水,眼尾挑着一抹绯色,水亮的眼湿漉漉的,就那么仰脸看着他,可怜又可爱,乖得要命。   想亲。   想操。   想藏起来。   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能碰。   纪峋略略别开眼,喉结很轻地滚了下,“我骗你的。”   闻言,阮北川彻底炸了,咬牙道:“纪峋我操你大爷!你他爹的又骗老子?!”   纪峋没否认,垂着眼低声道:“嗯,对不起。”   阮北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说。   他白掉了一堆金豆豆,还当街丢了个绝世大人!   结果、结果只是中了纪峋的套路?!   妈的!!!!!   第几次了!!!   阮北川羞愤欲死。   西餐厅门口人来人往,他下意识把头埋进纪峋的胸口。   几秒后,想到这人才是害他丢脸的罪魁祸首,阮北川猛地弹起来,心说真是气昏头了。   他绷着脸推了纪峋一把,拽着纪峋的外套往下一拉,蒙住脸,站起来就走。   起身的时候,因为眼睛被衣服蒙着,阮北川又险些撞上旁边的垃圾桶,最后是纪峋伸手扶了他一把,才免遭一天之内喜提二次社死的光荣成就。   目送小学弟慌张又气愤地逃走,纪峋没追上去,而是没什么表情地掀起眼皮,瞥向躲在西餐厅门口的发财树背后偷听的林不清,淡淡道:“听够没?”   林不清尴尬地摸摸受伤的左手,从发财树背后走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挺温柔。”   纪峋扫他一眼,嘲道:“不是一举成功么?老子到手的对象,被你作没了。”   “哎呀。”林不清嘿嘿一笑,嘟囔道:“我这不是看你追人进度太慢,想给你加个油吗?谁知道用力过猛了呢。”   说完,林不清瞄一眼神色冷淡的纪峋,“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追上去解释一下,人跑了你可别怪我。”   纪峋轻嗤一声,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散漫地笑了下,语气闲闲的:“他脸皮薄,得给他点儿时间消化消化。”   林不清“啧”了一声,突然有点嫉妒,感慨道:“你对他真好,我以为你这种性冷淡不会喜欢别人的。”   “笑话。”纪峋瞥他一眼,拖腔带调地说:“我不对他好,对你好?”   林不清气结,“哇!我可是病号!说好请我吃饭,现在连大米的影子都没见着!”   闻言,纪峋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一千块,懒散道:“自己点。”   林不清一边收钱一边大叫:“一千块就想打发我!没门!”   另一边。   阮北川打车回了学校。   假期的缘故,校园里人少得可怜,零星有几个要考研的学长学姐在天鹅湖旁背书做题。   阮北川找了棵背阴的杨柳树,倚着树干蹲下,还是觉得对不起阮家的列祖列宗。   怎!么!就!哭!了!呢!   一!点!都!不!猛!一!   自闭一会儿,他又心态良好地想,都是纪峋这个狗贼的原因,他哭那是迫不得已,所以不怪他。   阮北川给自己进行了二十分钟的心理建设,又戴上蓝牙耳机听了十分钟的《大悲咒》。   他心如止水地看着天鹅湖上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戏水的黑天鹅们,低头瞥见手机上他和陈桥纪峋的宿舍群,阮北川瞬间裂开。   操!   他,还得孤男寡男,和纪王八蛋待六天。   六天啊!   他不要面子的吗!   阮北川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思考三秒,他立刻点开订票APP,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最近一班回S市的高铁票。   嗯,站票。   ——   纪峋知道小学弟买票跑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电话那头陈桥火急火燎跟他报信,这边纪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气笑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挂了陈桥的电话,又拨通他表姐博思睿妈妈的电话。   听说他要借车,博思睿的妈妈也没问什么原因,二话不说就让司机把车开到江大门口。   纪峋道了谢,连夜开车回S市。   阮北川对此一无所知,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和队友连麦打游戏。   阮父阮母刚巧去绿城出差,他哥又远在千里之外的X国,家里就他一个人。   阮北川乐得清静。   逃离了令人社死的江城,回到S市,他又是猛1一枚。   连续在游戏里酣战四小时,猛1本1有些疲惫,这局结束,他就取消排队下号退游。   墙上的挂钟走到晚上十一点,阮北川扔下iPad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口奶茶,拿起手机随便扫了眼,通知栏里躺着一条十分钟前来自纪峋的消息。   他眼皮一跳,做了三个深呼吸,轻点屏幕。   [海纳百川]:我在你家楼下,能出来么?   阮北川心里咯噔一声,丢掉手机,飞快奔向窗户,勾着头往下看。   昏黄路灯下,纪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穿着黑色短袖,夜风吹过去,掐出落拓的宽肩窄腰。   轮廓黯淡,却存在感十足。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阮北川低头往下看的那几秒,纪峋似有所感般撩起眼皮,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相隔十多米的高度,阮北川的心脏却似有电流蹿过,酥麻一片。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猛地收回视线,背靠窗帘长长吐了口气。   几秒后,他又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   手机振了一下,纪峋发了新消息进来。   阮北川装模作样地握着手机等了片刻,才别别扭扭地点开。   是一条语音。   纪峋腔调懒洋洋的,微哑的声线散在夜风里格外勾人。   他说:“宝宝,我想见你。”   阮北川耳根一麻,被烫到似的松开手,手机砸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咬了咬后槽牙,弯腰捡手机。   叫什么宝宝呀!肉麻死了!   阮北川腹诽道。   可窗户反光里映出的人影,却眉眼弯弯。   他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纪峋仍然站在方才的位置,夜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漂亮深邃的眉眼。   阮北川缩回身子,盘腿在窗边的地毯上坐下,翘着嘴角装模作样地敲了会儿键盘,最后却只回了一个字。   [川A]:哦。   对话框上方倏然出现“对方正在说话中”。   阮北川把手机放到一边,半跪起来趴在飘窗上往楼底下看。   这时候,他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闪烁的白光,紧接着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阮北川愣了下,捞起手机点开天气软件。   [10月1日 S市 黄色雷电预警]   阮北川:“......?”   也没说有雨啊?!   下一秒,窗户上落下几滴豆大的雨点。   阮北川:“!!!”   他推开窗户,伸出手去,雨水打在掌心,泛着丝丝凉意。   伴着炸耳的雷声,纪峋的第二条语音姗姗来迟。   微沉的嗓音夹在呼啸的风声里,他说:“下雨了,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   不到三分钟,雨势大起来,楼下的人却仍然一动不动站在路灯下。   想到这人残破的身体,阮北川不由得蹙眉,着急地打了一堆字,纠结片刻,又去他妈妈的朋友圈挑了一篇推文发过去。   [川A]:《淋雨危害知多少:老了老了别大意!》   纪峋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阮北川犹豫一秒,还是接通了。   呼呼作响的秋风自听筒传入耳中,纪峋像是呛到风,刚说了个“你”字,就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阮北川:“?!!”   果然不行!   “傻么你。”阮北川有些生气,想了想,话锋一转嘴硬道:“生病没人照顾你。”   纪峋低低“嗯”了一声,咳过的声音有些嘶哑,“等你睡着我再走。”   阮北川闻言,立马跳起来摁掉房间的灯,冲电话那头说:“我睡了!”   “附近有酒店......就在小区门口。”   纪峋说好,但是挂断电话,阮北川探头一看,这人依然站在路灯下。   眼见雨越下越大,阮北川心里着急上火,脑海里一会儿闪过纪峋被雷劈死的场景,一会儿闪过纪峋病倒在雨中无人问津的样子。   操。   他捏紧拳头,一咬牙,从玄关随便抓起一把长柄伞冲下楼。   所幸凌晨的电梯不挤,阮北川一路畅通无阻。   电梯门缓缓推开,他撑开长柄伞冲出单元门,然后就看见了懒洋洋地靠着路灯淋雨的纪峋。   不是暴雨。   纪峋眉长眸深,唇线拉直,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他头发上、脸上和衣服上,他却没什么表情,薄薄的眼皮半垂着,孤独又挺拔,像深夜的一盏孤灯。   阮北川握了下伞柄,眼睛牢牢盯着纪峋淋湿的肩膀,心脏塌软下去一小块。   “你是傻逼吗!多大人了不知道躲雨!生病怎么办?”   纪峋掀起眼皮,下一瞬,阮北川腰间一紧,撞进纪峋怀里。   他怔了下,下巴磕上纪峋湿透的肩膀,而后耳边响起一道磁沉的嗓音。   “还生气么?”   阮北川哑然失声。   不太坚定的心脏彻底塌软下去。   仿佛一个生涩的鼓手,笨拙又慌张,打不出一串优美的节拍。 第52章 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纪峋身上雨水的味道混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有点刺鼻,又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个怀抱也不像下午那样温暖,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凉气,阮北川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下楼。   他吸吸鼻子,扶正伞柄,声音闷闷的:“老子想气就气,管得着么你。”   纪峋没出声,下巴搁在他发顶,眼眸半阖着,安静地拥着他。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两个人傻子一样在雨中拥抱了好久,直到巡夜的保安手电光线射//过来,阮北川才松开手,默不作声地拉着纪峋走进单元门。   等电梯的时候,阮北川一手握着长柄伞,透过电梯门的金属反光,瞥见他勾着纪峋尾指的左手,是很暧昧的姿势。   他烫到似的收回目光,手指蜷了下却没收回去。   几秒后,阮北川又忍不住偏头去看纪峋。   路灯旁有一棵半大的泡桐树,尽管不太茂密,但也勉强为纪峋遮挡去少许风雨,因此哪怕淋了十分钟的大雨,纪峋也没有全然湿透。   江城距离S市足有三百公里,高铁需要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以高速路限速最高值开车,则需要三小时。   而据订票APP反馈,十月一日这天自江城返回S市的最后一班高铁,是他搭乘的那一趟。   阮北川又仔细观察起纪峋的模样。   脸色还算健康,只是眼睛里有不太明显的红血色,整个人显出一种风尘仆仆的疲惫。   所以,纪峋是这样贴着高速最高限速值开了三个小时的快车,赶来见他的吗?   想到这儿,阮北川有点开心,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吃到蓝莓软糖那样,心里和嘴巴都甜得冒泡。   可是他又很自责。   说起来,他就是个胆小鬼吧。   为什么要逃跑呢?阮北川想。   虽然纪峋骗了他,但那也是因为喜欢不是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做很多傻事。   那么,看在他这么辛苦地跑来S市找他的份上,就不要再生气好了。   阮北川说服自己,恰好这时候电梯下降到一楼,他牵着纪峋走进去,按下八楼的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阮北川勾了下纪峋的尾指,绷着脸小声道:“我不生气了。”   不知是不是淋过雨的缘故,纪峋侧脸线条有些冷硬,可对上阮北川眼睛的瞬间,那些坚冰又悄然融化。   纪峋眸光垂落下来,声音有些低,“那你喜欢我么?”   阮北川一愣,脸蛋开始冒烟。   “......喜欢。”   纪峋眼睛弯起来,手指动了一下,牵住了阮北川。   电梯里的空气突然热了起来,腾腾蒸起的热气把阮北川蒸得口干舌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亲一下纪峋的嘴唇。   像电影里那样,两个人抱在一起纠缠。   但......这是公共场合,电梯里也有监控,就这么亲上去算耍流氓吧。   阮北川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藏住红红的耳朵。   好在下一秒,电梯就到达八楼,他飞快地松开纪峋,掏出钥匙开门。   鞋柜里有准备男士客人的拖鞋,阮北川抽了双新的出来,放到纪峋脚边,又匆匆忙忙地跑去卫生间打开淋浴头调水温。   等他出来,纪峋已经换好鞋,规规矩矩地站在玄关那儿没动,仿佛是第一次来男朋友家见家长。   尽管他们现在还没有确定男朋友关系,家里也没有其他家长。   阮北川翘了翘唇,走过去把没穿过的新内裤和洗干净的睡衣睡裤递给纪峋,说:“我爸妈出差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纪峋难得露出些不自在的样子,接过衣服,“嗯”了一声。   “你先洗澡。”阮北川说,“水温调好了,沐浴露和洗发膏在架子上,随便用。”   纪峋扬了扬眉,“噢,你这是想让我留宿?”   “难道你想去睡酒店?”阮北川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以前他和陈桥通宵打游戏的时候,陈桥也经常在他家留宿。   “不想。”纪峋还挺坦荡,“我这人呢,怕黑又胆小,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阮北川不当回事,毫无防备地道:“那等会儿咱俩一起睡。”   纪峋颔首,拿着衣服内裤进去了。   片刻后,他又推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本状东西,眼睛直直盯着阮北川,低声道:“以后再骗你,我是小狗。”   说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阮北川,说:“我的饲养员日志,看看么?”   阮北川愣了下,伸手接过来,翻开扉页,发现竟然是一本相册。   他下意识合上相册,直觉里面的东西可能与他有关。   片刻后,阮北川捧着黑色封皮本在沙发上坐下,做了三个深呼吸,缓缓翻开了相册。   厚厚一沓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用黑色碳素笔写了一行简短的,类似日记的东西。   而照片的主角,日记的内容,全是他。   第一张照片。   他蹲在草地上喂猫的样子。   朗朗晴日,阮北川一袭蓝白运动校服,半蹲在绿茵阁的草地上,他手里握着一根猫条,脚边赖着一只圆滚滚的奶牛猫。   画面很温馨,少年却眉头紧蹙,俊朗的眉眼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与脚边奶牛猫撒娇打滚的娇憨模样对比鲜明。   [2020年4月28日晴 头一次看见这么口嫌体直的小孩,喂猫的样子很可爱。]   第二张照片。   阮北川在扣篮。   [2020年5月15日晴 小孩是高二年级的学弟,打篮球的样子还挺酷。]   第三张照片。   阮北川趴在教室后门的课桌上睡觉。   [2020年5月28日阴 抓到小学弟上课睡觉了,要不要举报呢?算了,这事儿太损。]   隔了几行,纪峋的日记出现在这张照片的尾端。   [2020年5月31日多云 在天桥,小学弟抱着篮球撞到我了,看他道歉的样子,真想逗逗他。]   第四张照片。   是阮北川的背影。   夜空晴朗,少年小白杨似的站在操场边,校服袖子撸到胳膊,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脉动饮料。   [2020年6月4日晴 晚自习无聊透了,逃课出来抓到同样逃课的小学弟,运气还行。]   第五张照片。   阮北川站在学校大礼堂舞台的最后一排,和班里的同学一起排练合唱。   [2020年6月10日雨 小学弟穿衬衫的样子很帅,不知道唱歌好听么。]   第六张照片。   是二十五路公交车的剪影。   窗边的倒影下,依稀能看见阮北川耳朵里塞着耳机,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2020年6月12日晴 他坐25路回家]   第七张照片,画面转移到二十五路公交车内部,画面中仅有阮北川的后脑勺。   推测距离,纪峋大概就坐在他后面的位置。   [2020年6月15日阴 没忍住跟他上了同一班公交车,我是变态么?]   第八张照片。   是阮北川的课桌。   桌面堆得乱七八糟,摆在最顶上的是一本三年模拟五年高考的数学练习册。   [2020年6月20日雨 路过他们班,翻了下他的作业本,原来他叫阮北川。]   ........   第十一张照片。   阮北川仰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奶牛猫窝在他胸前舔爪子。   [2020年7月7日下午六点三十三分二十八秒,纪峋确认喜欢阮北川,原因未知。]   ......   第八十九张照片。   阮北川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和旁边的男生勾肩搭背,目光定在楼下的某一处,笑容肆意又张扬。   [2021年7月1日阴 毕业了,他笑起来像一颗小太阳,以后还能再见么?大概不能了吧。]   十二点整,浴室里水声淅沥,阮北川合上相册,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原来纪峋说暗恋他两年,是真的啊。   他手指轻轻抠着相册的边缘,心口涨得很满。   两年的光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一个永远等不到兔子的傻瓜,日复一日地等在原地,盼望着有朝一日,兔子会再次光顾。   终于在两年后的那个晚上,一无所知的兔子蹦蹦跳跳撞进傻瓜怀里。   傻瓜开心坏了,于是以身为饵,诱骗兔子一步步朝他的钩子走去。   但是,如果纪峋是傻瓜,那么阮北川愿意做那只上钩的兔子。   他只怕上钩太晚。   浴室水声停下,阮北川站起身,像个迫不及待想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不等纪峋穿好衣服,就急躁地推开门,莽撞地勾住纪峋的脖子,吻了上去。   阮北川力气太大,纪峋拥着他后退几步,只好跟着他俯下身来,肩背抵上布满水汽的瓷砖,他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小学弟的吻青涩而笨拙,不得章法地贴着纪峋的嘴唇,贴一会儿就干干涩涩地分开,几秒后又急不可耐地贴上来乱蹭。   纪峋却一动不动。   看着纪峋放大数倍的五官,阮北川心跳失控,呼吸急促,总觉得差点什么,但他毫无经验,不知道接吻要闭眼,也要张嘴伸舌头。   几秒后,纪峋眸色沉了沉,俯下身来,五指屈张松松地抓住阮北川的头发,迫使他微微仰头,然后他很轻地舔了下他的唇缝。   阮北川下意识抓住纪峋胸前的毛巾,配合地张开嘴巴。   深秋的夜里,空气仍然溽热,浴室里燃烧蒸腾的热气,更加剧了这份热度。   纪峋的吻很温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下一下轻轻厮磨他的嘴唇。   阮北川被亲得浑身发软,呼吸都难以维持,他觉得自己烧得厉害。   他额前的头发被纪峋全部拨到后面,整张脸都暴露在空气中,眸光是散的,眼尾漫上一片潮红,嘴唇和衣服都很湿。   亲了一会儿,阮北川开始呼吸困难,纪峋就松开他,亲一亲他的眼尾,低声道:“宝宝,呼吸。”   阮北川听话地换气,勉强找回几分理智,在纪峋再次吻过来的时候,他微微偏开头,用发哑的嗓音说:“学长,我喜欢你。”   “愿意做我男朋友么?”   纪峋看了他一会儿,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嘴唇,声音很低:“我愿意。” 第53章 老公,理理我   话落,纪峋就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不太疼,反倒酥酥麻麻的,很舒服,阮北川微微睁大眼睛。   接吻还、还带咬的?!   纪峋看着他惊慌迷茫的表情,更想欺负他了。   他洗澡的时候没开窗,蒸腾的热气盈满整个浴室,不知是接吻的缘故还是水蒸气熏的,小学弟耳朵烧得通红,脸颊却只带着一点淡淡的粉,像一只刚出水的,甘甜多汁的水蜜桃,分外可爱。   想吃掉他。   纪峋眸底欲色不觉重了几分,他喉结滚了下,沾了水汽的指腹很重地抹了一下阮北川绯红的眼尾,低笑道:“男朋友,再亲一会儿呗?”   耳根的绯色瞬间蔓延到脸上,水蜜桃啪地熟了。   阮北川别开眼睛,梗着脖子道:“亲、亲呗。”   说完,阮北川下意识低下头想把脸藏进纪峋胸口,下一秒,他下巴被轻轻抵住。   阮北川不由得扬起脸,纪峋眸色深重,呼吸发沉,很轻地啄了下他的嘴唇,嗓音磁沉低哑:“宝宝,这次要伸/舌/头。”   水蜜桃熟透了,噗嗤一声爆了汁。   浴室再度陷入暧昧的沉默,窗外是淅淅飒飒的雨声。   阮北川后背抵着墙,水汽透过单薄的T恤渗进皮肤,冰凉一片,但他整个人都涨红滚烫。   不同于上一次的浅尝辄止,纪峋的吻又深又重,阮北川被亲得头脑发晕,像一尾搁浅的鱼,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抬起手推了推纪峋。   纪峋短暂地松开他一会儿,接着便更凶地亲上来。   分开的时候,雨声已经停了。   阮北川浑身发软,勉强倚着墙站稳身子,感受到纪峋长佩不让写的地方碰到了自己,他羞赧地别开脸,攥紧了早已湿透的衣摆。   纪峋低眸瞥了一眼,耳后难得有些热,他稍稍后退几步,低声道:“我洗个澡。”   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北川再清楚不过,他绷着脸站直身子,“哦”了一声,飞快拧开门逃出浴室。   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阮北川背靠客厅的墙壁,捂着脸长长吐了口气。   几秒后,又害羞地笑出声。   其实他也in了。   凌晨一点,两个刚脱单的恋爱菜鸟,分别在这间房子的不同浴室,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一场降温活动。   菜鸟一号阮北川只进行了二十分钟,穿好睡衣从他爸妈的房间走出来时,他莫名有些心虚。   阮北川猫着腰溜回自己房间,摁开灯,看见躺在书桌上的相册,脑海里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半小时前的一幕。   他,和纪峋,接吻了。   而且,是他主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阮北川心中万马奔腾、小鹿乱撞,一方面觉得自己牛逼坏了,另一方面又开始后知后觉地难为情。   怎么能这么不矜持呢!!!   尽管纪峋还在浴室降温,房间里也没人,阮北川还是忸忸怩怩地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自己团巴团巴裹成一颗自闭的球。   片刻后,自闭的阮球球突然咬着被子傻乐出声。   他有男朋友了!   纪峋洗完澡,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小学弟藏在里头,露在外面的白嫩脚丫晃啊晃。   纪峋闭了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再回去洗个凉水澡。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弯下腰。   嘴角咧到耳根的小学弟倏地愣住,随即睁大眼睛,哧溜一下缩回被子里,只露出头顶的一撮呆毛。   纪峋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在床边蹲下,抬起手戳了下隆起的鼓包,“干嘛呢?”   阮北川死死揪着被子蒙住头,闷声道:“你先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能看见你。”   “理由呢?”纪峋眉眼稍扬,“你还挺专制,剥夺我看我男朋友的权力。”   小学弟头顶的呆毛刷地晃了一下,隆起的鼓包又往里缩了缩,里头的人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叫我男朋友!”   纪峋拖腔带调地“噢”了声,慢条斯理道:“那我叫......老公?”   话落,他低笑一声,缓缓道:“老公。”   阮北川血液直冲天灵盖,半边身子都麻了。   操!!!   这也太犯规了!   见小学弟不吱声,纪峋抬起手臂,隔着被子拢住底下的那团鼓包,低声道:“老公,理理我。”   被子底下,阮北川憋红了脸,被子都快被他咬烂了。   妈的。   这谁受得住?   “老——”   操。   再叫下去他就得去洗澡了!   阮北川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捂住纪峋的嘴,绷着脸道:“闭、闭嘴!不许叫了!” 第54章 男朋友肾虚怎么办(已修)   纪峋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   阮北川呆滞一瞬,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顶着一团炸开的毛哧溜一下又躲进了被子里。   几秒后,被子里传来炸毛小猫郁闷的声音。   “你能不能别......别这样,我不想洗澡了!”   纪峋笑了声,抓起毛巾擦掉淌下来的水珠,吊儿郎当地明知故问:“你不是洗过了么?洗澡干嘛呢?”   阮北川:“......”   幸而纪峋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候振动起来,纪峋勾着毛巾站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   是他妈妈古琴的电话。   纪峋略略挑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不是古琴的正常入睡时间。   他回头瞥了眼装聋自闭的小学弟,说:“我接个电话。”   阮北川自然没回应。   脚步声渐渐远去,阮北川立刻蹬开被子,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   “刚确定关系,总被男朋友撩到脸红腿软怎么办?”   【高赞回答】   [都是男朋友了还要啥自行车?直接上啊!反撩回去!不信撩不到他唧唧起立!]   还能这样?   阮北川盯着屏幕沉思几秒,退出界面从床上爬起来。   与此同时。   纪峋站在阮北川家的阳台上,和手机那端的古琴打电话。   古琴:“你堂姐说你借了车连夜开回S市,什么事啊这么急?能告诉妈吗?”   纪峋语气闲闲的,“妈,这么晚了,您不睡美容觉?”   言下之意让古琴别多问。   自己养大的孩子,古琴哪里听不出纪峋话里的意思,嗔道:“妈担心你,江城回S市开车得三四个小时,你大晚上的开夜车,自己要注意安全。”   “嗯,早到了。”纪峋眼睛看着远方,“您去睡吧,我这儿没什么事。”   古琴叹了口气。纪峋从小主意就大,独立性也强,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拿主意,她和纪长风几乎没操过什么心,纪峋自己就顺顺溜溜地长大了。   “你这孩子,”古琴还是放心不下,“你今年也才十九岁,我和你爸还是你的监护人。”   纪峋刚想说话,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握着手机回过头,看见了眼神躲闪的小学弟。   他勾了下嘴角,话锋一转,懒散道:“妈,我追对象呢。”   古琴:“!!!”   阮北川:“?!!”   古琴愣了一下,喜上眉梢,“对象?你谈恋爱啦?”   深夜四下寂静,古琴惊喜的声音顺着听筒飘出来,阮北川大脑一片空白,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纪峋。   这人怎么刚谈恋爱就、就告诉家长!   瞥见小学弟震惊的表情,纪峋笑了下,稍稍弯腰,看着阮北川的眼睛,慢腾腾地说:“嗯,我谈恋爱了。”   “长得帅吗?”古琴笑道:“什么时候带给妈妈看看?我保证不告诉你爸。”   这话一字不漏传进阮北川耳朵里,他愣愣地看着纪峋,有些不敢相信。   纪峋已经跟家里出柜了吗?   那他......   “帅。”纪峋嗓音带笑,看上去还挺骄傲,“我男朋友是绝世大帅比,就是脸皮有点薄,现在见您会吓着他。”   古琴化身八卦少女:“那有照片没?快发给妈妈看看!”   “妈。”纪峋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您该睡觉了。”   “而且,”纪峋看了阮北川一眼,低声道:“他在我旁边。”   “你怎么不早说!”古琴立刻准备挂断话,生怕坏了儿子的好事,“早点休息,别太晚!妈挂了!”   话音刚落,古琴就火速挂断。   纪峋:“......”   他摁灭手机,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伸出手捏了把小学弟软乎乎的脸蛋,“发什么呆?”   阮北川回过神来,他看着纪峋的喉结沉默几秒,说:“你......你已经和家里出柜了吗?”   “嗯。”纪峋懒散地倚着阳台玻璃,嘴角微微上扬,“初三毕业的暑假,被我爸打了一顿,饿了三天。”   “可是我......没有。”阮北川情绪有些低落,“我爸是个传统的人,我哥也是同性恋,他带男朋友回家后,我爸私下警告过我,不许喜欢男人。”   “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   纪峋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稍稍止了笑,拖着尾音道:“噢。”   然后他勾起肩上的毛巾,轻轻盖在阮北川头上,弯下腰,直直地看着阮北川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男朋友呢,没那么恨嫁,而且,我还得攒嫁妆呢。”   深蓝色的毛巾压平了小学弟发顶的呆毛,暖白灯光下愈发衬得他皮肤白皙。   对视几秒,纪峋稍稍弯唇,抬手搭上小学弟的脑袋,抚平毛巾上的褶皱,轻声道:“不着急,我陪你一起。”   阮北川低着头“嗯”了一声,情绪仍然不高。   纪峋瞥了他一眼,语气闲散地转移话题,“你出来找我的?”   闻言,阮北川稍微从回忆里脱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嗯,找你的。”   纪峋眉梢轻挑,拖腔带调地道:“啊,老公,你这么粘我呢。”   “......?!”   这人怎么又开始了!   阮北川脸蛋有了冒烟的趋势,出柜的事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瞪了纪峋一眼,第一反应仍然是想逃跑,但想到浏览器的高赞回答,阮北川脚步一顿,挺直腰板,冲纪峋勾勾手指,“你过来点儿。”   纪峋依言凑过去。   阮北川又道:“低头。”   纪峋低下头。   小学弟蓦地踮起脚尖,在他耳垂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他亲得用力,甚至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啵唧”。   纪峋一怔,下一秒,就听见小学弟绷着脸说:“亲一下我男朋友。”   纪峋瞬间卡住,耳后迅速漫上一片红潮。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小学弟已经脚底抹油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纪峋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沉默片刻,勾着嘴角骂了句“操”,然后心甘情愿地向卫生间走去。   而两个甜蜜的恋爱菜鸟,却丝毫没有发现,客厅角落的监控探头正发射着幽幽红光。   纪峋冲完今天的第二个冷水澡,等他在卫生间吹干头发走进阮北川的房间,就看到小学弟板板正正地平躺在大床一侧,蓬松柔软的头发铺散枕头,看起来分外乖巧。   大床空出来的另一侧,也放了一只崭新的枕头。   纪峋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掀开一半被子,刚准备躺下,阮北川突然转过头来,啪地伸长手臂,压在他那一侧的枕头上。   “怎么?”纪峋扬眉,“不给睡?”   阮北川调整了下姿势,改成左侧睡的姿势,看了纪峋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不太熟练地张开手臂,说:“到、到老公怀里来。”   纪峋眉梢高高挑起。   阮北川掀起眼皮偷偷瞄他一眼,他哥夫方丛夏刚刚告诉他,第一次一起睡觉得先树立猛1的威信,这样以后doi的时候就能确保猛1地位不倒。   思及此,阮北川又拍了拍床单,梗着脖子道:“快点!我们猛1都是这样......这样和男朋友睡觉的。”   纪峋低头看了眼小学弟摊开的手臂,又撩起眼皮看了看小学弟憋到涨红的脸,和刻意逃避的眼睛,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行。”他从善如流地躺下,做大鸟依人状,“你们猛1还挺有仪式感。”   阮北川耳朵一热,摁灭床头的小夜灯,如愿以偿地以猛1的睡姿拥着他一米八八的老婆安然入睡。   ——   阮北川是被烫醒的。   感受着身后的热源,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先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上午十一点四十四分。   阮北川抬手搭住眼皮,缓了片刻,又扭头去看将他紧紧锢在怀里的纪峋。   房间光线不太亮,纪峋呼吸有些粗重,半边脸都陷在枕头里,唇色有几分苍白。   苍白?   阮北川怀疑他出现了幻觉,闭了闭眼睛,几秒后再次看向纪峋。   纪峋不适地动了一下,眉毛微微拧起,整张脸都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阮北川一愣,连忙爬起来伸手去探纪峋的额头。   很烫。   阮北川心里一惊,掀开被子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到一只崭新的额温枪,对着手背扫了一下,确认运转正常。   他半跪在床上,对准纪峋的额头扫了一下。   嘀一声,额温枪绿色的显示屏瞬间变成红色,显示温度——三十八摄氏度。   阮北川皱起眉头,丢下额温枪,推了推纪峋。   纪峋睡得很沉,好一会儿才费劲地睁开眼睛,发烧的缘故,他嗓音沙哑低沉,“怎么了?”   “你发烧了。”阮北川把额温枪递给他看,“我带你去医院。”   大概是刚睡醒的原因,纪峋反应有点懵,盯着额温枪愣了好几秒,重新闭上眼睛道:“着凉而已,吃颗退烧药就行了。”   阮北川不太赞同地皱着眉,“还是去医院吧,万一不是着凉呢?”   “不用。”纪峋好像很疲惫,瞌着眼低声道:“就是着凉。”   昨晚他舟车劳顿,不仅淋了雨,而且洗了两个凉水澡,能不着凉么。   阮北川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纪峋身体素质太差。他沉默了一下,思考片刻,穿上拖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他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纪峋睁开眼,看见盘子里放着一个刚刚加热完毕的三明治,一杯温水和一颗橙色的布洛芬胶囊。   阮北川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纪峋撑着床坐起身来。   “先把三明治吃了。”阮北川把三明治递过去,“现在熬粥来不及,你先凑合吃,吃完再吃药。”   纪峋其实没什么胃口,闻言还是听话地接过来。   三明治是现做的,味道不算好,但也没有难吃到难以入口的地步。   纪峋三两口解决掉三明治,抬眼看向满脸担忧的小学弟,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见小学弟说:“你这肾虚也太严重了。”   纪峋:“......”   阮北川把布洛芬和温水递给纪峋,苦恼道:“这样下去不行的,等你年纪大了——”   说到这儿,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纪峋无端地生出一种他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错觉。   “算了。”阮北川走过去探了下他的额头,又从睡衣口袋里翻出一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退烧贴,撕掉包装给纪峋贴上,“睡一觉,我不走,在这儿守着你。”   纪峋勾了勾唇,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阮北川的食指,低声道:“你陪我睡。”   “我这病呢,光吃药好不了,还得男朋友抱着才行。”纪峋直勾勾地看着他。   纪峋说这话的时候还挺理直气壮,又因为发烧,眼眶和眼尾都微微泛着红,配上苍白的唇色,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身为一个猛1,当然不可能拒绝病美人老婆的任何要求。   因此,阮北川蹬掉拖鞋,掀开被子爬上床,然后就被扣住后颈,纪峋偏头吻了上来。   因为发烧,纪峋嘴唇温度偏高,呼吸灼烫,他半靠在床头,搭在阮北川后颈的手微微收紧。   阮北川惊得睁大眼睛,感觉唇缝被很轻地舔了一下,腰间一软,不由得跪坐在纪峋腿上。   纪峋耐心十足,贴着他的唇瓣轻轻厮磨,这个吻很温柔,唇齿交缠间,阮北川却出了一身薄汗,眼里盈满蒸腾的雾气。   第二次接吻,他依然没什么经验,也不会调整呼吸。   纪峋贴着他的嘴唇磨一会儿,就稍稍偏过头,搭在颈间的手一下一下捏着他后颈的软肉,低声道:“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北川瘫软在纪峋怀里,眼尾和脖颈都漫上一片潮红,嘴唇很湿,带着将将被蹂躏过的水润。   他闭了下眼,没忍住骂了句“操”。   这人明明是个病号,为什么还有把他亲到浑身发软的本事。   阮北川抬手摸了下唇角,抬头朝纪峋望去。   纪峋微微仰靠着床头,疲懒地阖着眼,大概是刚亲完的原因,苍白的唇色染上几分绯红,好似纯白宣纸点上一抹红,愈发像个病美人了。   觉察到视线,他撩起眼皮,乌沉的眸色因为发烧沾染上一点水光,黑得透亮,直勾勾地把阮北川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不太受得了这个眼神,他绷着脸抬手捂住纪峋的眼睛,干巴巴地说:“你特么看个屁!睡觉!”   耳畔传来一道短促的哑笑,阮北川耳后红了一片,声音听起来很凶,却没什么攻击力,“再不睡,老子不伺候了!”   “睡。”   纪峋应了句,掌下用力,阮北川贴上纪峋滚烫的胸口。   纪峋低沉发哑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陪我。”   阮北川忍了忍,调整姿势脑袋枕上纪峋的臂弯,禁不住出声道:“你是在撒娇吗?”   “嗯。”纪峋闭着眼,脑袋自然地埋进阮北川肩窝,“男朋友让撒么?”   阮北川没绷住,嘴角翘了起来,“让,我男朋友......想干什么都行。”   ——   纪峋醒来时,时针指向下午两点十分,窗外又在下雨,绵密的雨声轻轻敲在窗户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已经退烧了,纪峋出了一身汗,他活动了下肩膀,垂眼看向蜷在他怀里熟睡的阮北川。   小学弟大概刚睡着没多久,松松地握着还没息屏的手机,呼吸绵长安稳。   纪峋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抽出来,刚准备锁屏放好,就看见小学弟最后的阅读界面。   是手机浏览器搜索历史。   他指尖微顿,低眼看去。   “刚确定关系能doi吗?会不会太快了?”   “男朋友肾虚,会影响性//生活吗?”   “S市哪里治疗肾虚最好?”   “肾虚可以吃中药调理吗?”   “如何委婉地告诉男朋友要带他去看中医调理肾虚?”   纪峋稍稍扬眉,下一秒,他放在枕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搁下阮北川的手机,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一看。   【S市同心中医馆】纪峋您好!您已成功预约2023年10月2日16:30看诊,预约号59,请您提前半小时到达!祝您生活愉快!早日康复!   纪峋:“......?” 第55章 急!补肾过度了(已修)   纪峋心情有些复杂。   透过紧挨着的几条浏览器历史记录,他仿佛窥见了小学弟的心路历程。   他不动声色地关掉短信,表情微妙地瞥了眼睡得正香的小学弟。   犹豫两秒,他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   “该怎样委婉地向男朋友证明自己很行?”   【高赞回答】   [直接冲啊!来一次不就行了?真男人从不废话!]   纪峋:“.......”   阮北川是被闹钟叫醒的。   担心自己不小心睡过去,错过了中医院预约的看诊时间,他特地定了三点半的闹钟。   纪峋已经不在房间,阮北川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推开房门走出去。   纪峋站在阳台那儿打电话,餐桌上摆了两份被公认为本市最好吃麻辣烫的外卖,这种也天气确实适合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阮北川自觉拆开外卖盒子,拿起其中一份,抬头看一眼还在打电话的纪峋,自顾自吃起来。   五分钟后,纪峋打完电话走过去,拿起剩下的一份坐下来,就见小学弟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纪峋笑了下,掰开一次性筷子。   阮北川:“你退烧了吗?”   “嗯。”纪峋低声应道。   阮北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筷子搅着麻辣烫汤底,酝酿了半晌,憋出一句:“等会儿你能陪我出去一趟么?”   网友说了,直接说男朋友不行要带他去看中医,容易伤害男朋友脆弱的自尊心。   去哪里纪峋心知肚明,他撩起眼皮,明知故问道:“去哪儿?”   阮北川心虚得不行,“去......去看病。”   纪峋拖着尾音“噢”了一声,懒声道:“你不舒服?”   阮北川哽了哽,硬着头皮道:“嗯,我不舒服。”   “这样。”纪峋状似无意地盯着他打量片刻,“你哪儿不舒服?”   阮北川:“......”   他还得现场编个病出来?   “我......”阮北川咬着筷子想了半晌,自暴自弃道:“我肾虚。”   纪峋低笑一声,语气吊儿郎当的:“肾虚?哥哥,你怎么也肾虚了?”   “这不行啊。”纪峋慢腾腾地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意味深长道:“你肾虚,那咱俩以后的和谐//生活怎么办?”   我操。   “咳咳咳......”阮北川被金针菇呛了一下,瞬间咳得惊天动地。   这他妈为什么和浏览器上说的不一样!   见小学弟咳得实在辛苦,纪峋拧开外卖送的柠檬茶,递给餐桌对面的阮北川,勾了下嘴角,闲闲道:“你们猛1不挺猛的么?肾虚怎么行。”   阮北川想穿回去掐死一分钟前的自己。   他喝了口柠檬茶,镇定道:“所以得治。”   顿了顿,阮北川瞄一眼纪峋,装模作样地搅了搅碗里的麻辣烫,轻描淡写道:“你也顺便治了呗。”   纪峋扬眉,在这儿等着呢。   他好笑地瞥了眼埋头苦吃的小学弟,“行。”   三点五十五分,阮北川拎着外卖垃圾,和纪峋一起搭电梯下楼。   外面还在下雨,纪峋撑开长柄伞,自然而然地搂住小学弟的肩膀,并肩向小区门口走去。   三分钟后,两人坐上出租车,前往同心中医馆。   节假日期间,这家中医馆反倒生意很好,一楼的候诊大厅里坐满了等待看诊的病人。   阮北川和纪峋找了个角落坐下,十分钟后,候诊厅中央的显示屏上跳到了59号,广播应声响起。   “请59号纪峋到内科三诊室就诊。”   对上纪峋似笑非笑的眼神,阮北川心虚地偏开脸,立刻拉着他闷头往内科三诊室跑。   三诊室里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中医,见两人进来,头也不抬,慢悠悠道:“纪峋是谁?说说症状。”   纪峋瞥一眼阮北川,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肾虚。”   老中医示意他伸手搭脉,“肾虚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纪峋依言照做。   片刻后,老中医狐疑地抬头看了纪峋一眼,奇道:“小伙子,你这肾也不虚啊。你除了有点上火,没什么大毛病,不用吃药。”   阮北川:“???”   瞥见小学弟难以置信的表情,纪峋莞尔,“噢,您再好好看看呢。”   老中医扫他一眼,又搭上他的脉搏。   “再看也是这样。”老中医摘下老花镜,“你啊,没病,健康着呢。”   阮北川:“?????”   这不可能吧!   阮北川看了看纪峋,又看了看老中医,欲言又止止又言欲。   眼见老中医准备叫下一位病人,阮北川急了,连忙道:“医生!他真的虚!您再看看!”   纪峋:“。”   老中医稀奇地看他一眼,也没有医术被质疑的不爽,反倒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   “......”   阮北川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行行行。”老中医见惯了总觉得自己有病的病人,大手一挥提笔写了一副补肾的方子,“冲剂,一天两次,吃两副。”   阮北川满意了,“谢谢医生!”   纪峋:“......”   抓完药,阮北川心满意足地拎着药袋走出中医馆。   花了五百大洋,但他觉得值。   因为他亲眼看见,抓药的小护士在里面放了两只王八!   纪峋跟在他身后,无奈地勾了勾唇,“不是你看病么?怎么挂我的号?”   阮北川哽住,“我那什么,信息填错了。”   “噢。”纪峋拖腔带调地说:“那这药,咱俩一起喝。”   阮北川想拒绝,“不、不太好吧?这是你的药。”   “没事儿。”纪峋勾了勾唇,“你是我男朋友,我有的呢,你也得有。”   “毕竟。”纪峋瞥一眼阮北川,慢条斯理道:“你是猛1,肾虚可不行。”   阮北川:“......”   彳亍口巴。   两人在小区外面的快餐店吃了晚饭,拎着药袋步行回家。   虽说要陪着纪峋喝药,但为了自己下半辈子和谐的幸福生活,阮北川刚到家就跑去厨房烧水冲药。   三分钟后,他端着两碗乌漆麻黑的,一看就很难喝的中药出来。   为了鼓励自己肾虚的男朋友,阮北川端起其中一碗,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干完,不由得皱着眉头吐舌头。   我操,这药也忒苦忒难喝了点儿。   阮北川拿起空碗冲纪峋晃了晃,有点邀功的意味,“该你了。”   纪峋扬眉,端起剩下那碗补肾神药一饮而尽,咽下口中的苦涩,他瞥了阮北川一眼,淡淡道:“奖励呢?”   阮北川:“???”   喝个药还得送奖励?   见小学弟一脸茫然,纪峋笑了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慢悠悠地说:“亲一下。”   阮北川捏了捏手指,也不是不行。   他勾着纪峋的脖子,踮起脚尖,在纪峋的嘴角亲了一口。   然后,他也抬手指了下自己的嘴角,绷着脸命令道:“亲。”   纪峋低下头,却在他唇上很轻地咬了一下。   阮北川倏地瞪大眼睛,三秒后,他抬手捂住嘴巴,红着脸跑了。   不要脸!   ——   晚上。   黑暗里,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同时失眠了。   阮北川翻了个身,背对着纪峋,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明明是雨天,空调也在放冷气。   但阮北川很热,非常热,热得他都有些出汗了。   另一边。   纪峋压下身体和心灵的躁动,盯着小学弟翻来覆去的背影,不由得磨了磨牙。   五分钟后,两个因为补肾过度而失眠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从掀开被窝,打算去卫生间进行一次冷水澡挑战。   阮北川刚坐起来,就和正准备下床的纪峋对上了视线。   沉默半晌,阮北川率先出声:“你也睡不着?”   纪峋抬眼:“嗯。”   犹豫两秒,阮北川看了眼纪峋,试探道:“难道.............你也那什么了?”   纪峋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是。”   阮北川:“!!!”   他偷偷瞄了眼纪峋的长佩不可说,红着脸小声道:“我们猛1.............都很善解人意的,你要不要试试?” 第56章 和谐生活好伴侣   听见这话,纪峋顿了下,眉梢轻轻挑起,“试试?你想试什么?”   阮北川摁亮床头的小夜灯,哐唧一下从床上蹦起来,眼睛亮亮的,“反正是好东西!你等着!”   话音刚落,阮北川三步并作两步光着脚跳到靠窗的书桌那儿,矮下身子怼着桌子底下的抽屉挨个翻腾。   纪峋来了兴致,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他折腾。   三分钟后,翻箱倒柜结束的阮北川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U盘,纪峋眼皮跳了一下,心头莫名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就看见小学弟把U盘搁在桌上,低头摁下了电脑的开机键。   伴着电脑开机万年不变的钢琴曲,阮北川把U盘插进插口,点开了U盘里头一个命名为“和谐生活好伴侣”的加密文件夹。   纪峋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慢腾腾地凑过去。   三秒后,他脑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阮北川调整了下电脑显示屏,好让纪峋可以更直观地看见文件夹里的东西。   他献宝似的看着纪峋,自信满满道:“挑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这儿都有。”   说完,阮北川又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我可真是个体贴的猛1!就不信迷不死纪峋!   纪峋看着满屏的不可言说小视频,再看看小学弟宛如某宝卖片商家一样骄傲的表情,额角缓缓抽了一下,磨牙:“你们猛1,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的?”   阮北川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道:“老子还不够善解人意?!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连我哥夫想看我都没给!”   纪峋心累地闭了闭眼,“那我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半夜三更的,怪渗人的。   他皱了皱眉,摁着鼠标划拉了几下,透过屏幕反光偷偷瞄了他脸黑如锅底的男朋友一眼。   不应该啊,难道是不喜欢?   思及此,阮北川犹豫几秒,摸着鼻子试探道:“你是嫌弃这些尺度不够大么?我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尺度比这些大,但品种没这个丰富,我......现在拿给你挑一挑?”   神特么挑一挑。   纪峋望着小学弟懵懂纯情的表情,下面更难受了。   他深吸一口气,好整以暇地瞧着阮北川的眼睛,凉声道:“你觉得以咱俩现在的情况,看这些合适么?”   阮北川愣了下,懵逼道:“为什么不合适?我觉得还挺合适,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和男朋友一起看的么?”   纪峋气笑了,没忍住低声骂了个“操”。   他男朋友这脑回路,放在整个男同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纪峋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所以,你现在是在邀请你男朋友和你一起看G//V?”   “不然呢?”阮北川纳闷地瞥了纪峋一眼,不太理解纪峋的反应,“直接扌鲁也太干了。”   纪峋偏头轻呼一口气,险些直接身寸出来。   他男朋友......为什么能用那样纯情的表情说出这种勾人的话?   “你到底看不看?”阮北川有点烦躁,费了老大劲儿找出来的绝世珍宝,男朋友不高兴就算了,还质疑他,“不看拉倒,老子自己看。”   纪峋没出声,阮北川拧起眉,回头看过去,纪峋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他,电脑蓝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眸色更深。   阮北川无端地生出一种类似于“羊入狼口”的错觉,他不由得缩了缩肩膀,紧接着,手忽地被牵住。   然后,他碰到了那个长佩不让描写的地方,几分钟的功夫,那里似乎比刚下床那会儿更明显了。   阮北川一愣,懵懵懂懂地抬眼看着纪峋,好似不太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   “哥哥。”纪峋嗓音低哑,“看完G//V,你是想和我对着扌鲁呢?”   “还是,你想帮我弄出来?”   阮北川脸腾地红了,被摁住的手烫到似的,下意识想缩回来。   操!这人为什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下流话!   纪峋纹丝不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阮北川无法,只好别开眼睛看向别处,身体僵硬地坐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似乎是预料到他的反应,纪峋很轻地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又往上头按了一下,腔调松懒:“哥哥,说说呗。”   不等他回答,纪峋就拖腔带调地“噢”了一声,吊儿郎当道:“你没听清啊?那我再说一遍。”   “你想和——”   “住口!”阮北川涨红了脸,空着的那只手啪地捂在纪峋的嘴上,磕磕巴巴地说:“老子、老子听见了!你特么别说话。”   纪峋挑了下眉。   几秒后,小学弟顶着一张冒烟的脸蛋,可怜巴巴地皱了皱鼻子,垂着眼睛声若蚊呐:“我......帮你。”   “那行。”嘴巴被捂住的缘故,纪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你男朋友呢,现在接受你的G//V观看邀请了。”   阮北川红着脸飞快松开手,转过身去摆弄U盘里的视频,心说怎么什么东西到了纪峋嘴里都会变得不纯洁!   片刻后,他抬手指了指其中的某一个,询问身后那人的意见,“这个行么?”   纪峋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瞥见视频封面,勾了下嘴角,淡淡道:“行。”   阮北川就双击视频,点击播放。   随着抒情轻音乐响起,电脑屏幕瞬间变暗,镜头一推一拉间,两个面容俊美的外国男孩儿出现在画面里。   这片子主打青涩抒情挂,特别适合没看过片的人打开启蒙新世界的大门。   阮北川坐在椅子上,透过屏幕反光偷偷观察纪峋的反应。   纪峋坐在床尾,懒散地支着下巴,两条长腿随意撑在地上,表情淡淡,好像对他精心挑选的片子没多大兴趣。   这怎么行?   书上说,良好的亲密关系是夫夫双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一个人看爽了算怎么回事,男朋友不开心就出大问题了。   这不符合一个优秀猛1的标准!   思及此,阮北川霍地站起身,大步挪去了纪峋边上。   纪峋撩起眼皮,闲闲地瞧着他。   阮北川挺直腰板,一脸严肃地把他男朋友的脑袋掰正,一本正经道:“看片,别看我。”   纪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把头转过去了。   屏幕里两个男孩在窗边吻得难分难舍,暧昧的呼吸声混杂着细碎的吞咽声,霎时充满整个房间。   这片子阮北川不是第一次看,剧情也没进展到会被长佩和谐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忽然有些脸红心跳。   他偷偷侧过脑袋,悄咪咪瞄了纪峋一眼。   纪峋还是那副性冷淡的样子,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阮北川:“???”   过了会儿,两个男孩啃咬着彼此,跌跌撞撞地摔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压在上方的卷发男孩笑了下,动作利落地脱掉上衣,扣着下方男孩的下巴吻了上去。   片子里气氛越来越热,阮北川也出了点汗,感觉再看十分钟就能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然而他侧过脑袋,一看纪峋,惊了。   好家伙!他男朋友居然睡着了!!!   阮北川顿时挫败不已,郁闷地咬了下指尖。   这片子有那么无聊吗?   还是......肾虚的男人都这样?   与此同时。   纪峋睁开眼睛,没什么兴趣地扫了眼屏幕里正在进行限制级真人快打的俩男人,心说再看下去他肾虚的毛病就得坐实了。   他眼尾扫过去,瞥向旁边的小学弟。   三秒后,纪峋稍稍扬眉,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学弟乌云降雨似的脸色越来越沉。   下一秒,只听“砰”一声,阮北川一巴掌拍在鼠标上,手动关闭G//V版真人快打。   纪峋起了点兴致,慢腾腾地换了个姿势,刚想说话,就见小学弟拧着眉暴躁地点开U盘里另一个加密文件夹——和谐生活好伴侣2.0。   然后,挑了一部光看视频封面就知道内容贼/黄/暴的片子开始播放。   纪峋:“......”累了。   但人还是得逗,纪峋傲慢地抬抬下巴,拖着尾音说:“你换片干嘛?”   阮北川绷着脸,硬邦邦地道:“没感觉,不好看。”   “噢。”纪峋勾了下唇,眼角眉梢都是戏谑,“你喜欢肌肉男?”   阮北川一噎,目光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腹诽道老子这是迁就你!   奈何他男朋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   阮北川鼓着脸啪地扭过头,决定单方面与纪峋冷战三分钟。   一分钟后,阮北川忍不住偏了偏脸,偷偷瞥向纪峋。   挺好,又闭眼了。   阮北川麻木地收回视线,几乎要把口槽牙咬烂。   操他大爷的,这他妈已经是他存货里尺度最大的G//V了!   开篇就上,硬汉近身肉搏,反攻捆绑dirtytalk样样齐活,还不够劲爆?!!   阮北川忍无可忍,绷着脸推了纪峋一把。   纪峋睁开眼睛,样子特别无辜。   阮北川一口气梗在胸口,咬牙切齿道:“你特么到底喜欢什么?这片子尺度不够大么?给老子睁开眼睛使劲儿看!”   闻言,纪峋唇边卷起点笑,倏地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凑了过来。   阮北川咽了咽口水,后颈莫名发凉,只觉得纪峋眼底的欲色格外深重。   下一秒,天旋地转的一瞬,他已经仰躺在床上,手腕被拉高至头顶。   纪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磁沉轻慢:“宝宝,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么?” 第57章 他想反攻?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挥舞着指针,临晨一点三十三分,阮北川被他那肾虚的男朋友压着。   洁白的月光自窗帘缝隙倾泄而下,轻盈地跃上纪峋的后背,他垂着眼,眸光沉甸甸地垂落在阮北川脸上,下颚线绷成一条好看的弧度,像一头即将衔住猎物的狼。   阮北川对上纪峋的目光,就承受不住似的移开了眼睛。   他心跳很快,还有点紧张。   他男朋友难道是想.....那什么?!   我操!   阮北川一激灵,眼神顿时清明了不少。   手腕被拉高至头顶的姿势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更不符合一个猛1的撩人姿势。   猛1本人挣了两下,意料之中地被他一米八八的老婆抓得死死的。   阮北川:“..........”   他只好看向纪峋的眼睛,而对视的瞬间,他又像被烫了一下,飞快撇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里逐渐吓人的画面,硬梆梆道:“你起开点,不想看就洗澡去。”   纪峋纹丝不动,唇角微微掀起,散漫地笑了一下,“宝宝,回答我。”   阮北川垂着眼睛挣了下,耳后有些发烫。   这人喜欢什么电影,他上哪儿知道去?   他抿了抿唇,正想说不知道,刚刚抿过的地方就被纪峋很轻地吻了一下。   “说话。”   阮北川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脸蛋啪地烫了起来   两秒后,纪峋微凉的嘴唇又贴了贴他的鼻尖。   四下昏暗,仅有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一点暗光。   掺着淡淡雨水味的夜风把窗帘吹得鼓起,纪峋澄黑的眸色仿佛夜色下的一汪浅湖,阮北川落入其中,像倒映在湖底的月亮。   片刻,湖水等不到月亮的答案,便轻轻托起月亮的影子,温柔的嗓音化在夜风里,“我喜欢看你。”   ...........................................................................................................................................................................................................................................................................................................................................................................................................................................................................................................................................................................................................................................................................   许久之后,纪峋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床尾,眼角眉梢却透着满足,不慌不忙地替阮北川整理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北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动了动肩膀,就听见纪峋略带歉意的声音。   “抱歉,受伤了。”   阮北川身子一僵,直接原地爆炸。   操!   他们猛1受不了这种委屈!   他听着纪峋穿上衣服,抽紧垃圾袋,拎着垃圾出门,一骨碌掀开被子,低头往受伤的地方看去。   皮肤通红一片,破了一块皮,一看就知道遭受了不好的折磨。   阮北川气愤地咬紧牙关,真想现在就飞下楼把纪王八蛋揍得满地找牙。   片子里那俩硬汉早完成表演歇菜了,现在的电脑屏幕显示的是他以前给奶牛猫拍的照片,毕业后他就当作屏保用了。   猫咪乖巧地蹲坐在草地上,两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屏幕,乖巧中透着些许调皮。   阮北川拳头捏得梆硬,可对上电脑屏幕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墨绿色眼睛,他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心虚又羞耻的复杂情绪。   就好像他和纪峋的人类生命大和谐,就那么大喇喇地被奶牛猫看光了,四舍五入相当于他在小猫咪的眼睛里已经不是纯洁的人类。   可恶!   阮北川抓起被子盖住自己,恶狠狠地叼着被角咬了一口。   阮北川这样蒙了会儿头,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刚的画面。   纪峋钳着他,手掌温度很高,掐在他腰上,低着嗓音在他耳边一会儿叫宝宝一会儿叫老公,又凶又温柔,熟练得简直不像是第一次。   有那么一瞬间,阮北川怀疑纪峋是想直接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而且不甘心地贴着他蹭了很久,就跟动物世界里的大老虎蹭老婆一样。   想到这儿,阮北川头皮发麻,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操了,都他妈什么破姿势。   他猛地掀开被子,眉毛拧成死结,低眼看了看腿上的伤口,又愤愤地骂了句脏话。   这他妈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猛1该有的痕迹。   他们猛1,就该是往别人身上留痕迹的那个!!   思及此,阮北川脑中“叮”了一下,一个可怕但似乎非常合情合理的猜想缓缓浮上心头。   他男朋友不会是想反攻吧?!!   阮北川越想越慌张,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登入猛1论坛发帖求助。   [急急急!男朋友把我弄伤了,真正的猛1是不是不该这样?]   凌晨三点,猛1论坛在线人数寥寥无几,五分钟过去,阮北川的帖子终于有了三个回复。   [?当然不该啊!劝你不要自1为是。]   [不该,猛1应该把别人弄伤,而不是被别人弄。]   [是的,不该,如果你是来这儿反串的0,劝你赶紧深山销号。]   阮北川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就知道不该!   可是他已经有了痕迹,真是丢人丢到祖宗家了。   阮北川顿时憋屈得要命。   郁闷了几秒,他点开猛1论坛搜索框,输入——   “如何在被老婆疑似反攻的情况下找回场子?”   论坛界面卡顿两秒,跳出三四页发帖纪录,看来遇见此类问题的猛1不在少数。   阮北川心理稍微平衡了一些,挑了一个回复数量高达二百二十二条的帖子阅读。   [李涛:各位猛1们有被反攻的经历吗?最后都是怎么解决的?]   底下一水儿的回复都是有。   这下,阮北川彻底心理平衡了。   看看,多惨。   他只是破了点皮,而这些猛1已经完全丧失了菊花保护权。   阮北川继续往下阅读,三分之一的猛1最后含恨当0,不甘不愿地从一个人见人怕的大猛1沦落为一枚大菊不保的惨0。   剩下三分之二中,一半的人反攻回去,成功捍卫住猛1的至高地位,另一半则与男朋友发展成互攻的和谐关系。   而当中的百分之零点三的猛1表示,当晚就和对方分了手,因为猛1原则不可撼动!   阮北川顿觉唏嘘,怎么说呢,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男朋友是真不错。   这样想着,他顺手关了帖子,刚准备搁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个澡,猛地想起他刚才翻论坛的目的。   找场子!   阮北川重新点进帖子,仔细阅读了三页,他揉揉快瞎掉的眼睛,正想安慰自己人生能有几回赢,目光里突然出现一行读起来铿锵有力的短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阮北川悟了!   等纪峋回来,就让他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第58章 叫声老公听听   但阮北川想了想,还是没办法彻底安心。他和纪峋身高有差距,力气也比不过人家,直接上肯定不行。   于是他关掉帖子,点进猛1论坛的飘红加精区,在一众红色加粗标题中,找到了他此时此刻最需要的那个帖子——   “猛1好物分享第N弹!为和谐生活保驾护航!”   五分钟后,阮北川在某宝下单了一大堆颜色用具。   看着订单页面显示的价格,他短暂地肉疼了两秒,但也很快释怀。   就当是为了猛1!   搁下手机,阮北川还有点热血沸腾,他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随便从床尾揪了条沙滩裤套上,准备去外面的卫生间冲个澡。   刚动了下腿,沙滩裤碰到被纪峋弄破的地方,阮北川轻轻“嘶”了一声,扶住桌子不敢动了。   他试探性地走了两步,发现他居然还有点腿酸,就好像纪峋真的把他那什么似的。   操他大爷!   他们猛1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阮北川怨气满腹,目光幽怨地盯着房间门口,心道重振家风刻不容缓!   这时候,客厅响起开门的声音,两分钟后,一阵耳熟的脚步声出现在房间门口,纪峋拎着一只塑料袋,走了进来。   对上小学弟幽怨中夹杂着些许愤怒的目光,纪峋挑了下眉,顺手把塑料袋搁在书桌上,视线下移瞥向被沙滩裤盖住的地方,“还疼么?”   “你说呢!”阮北川瞪着眼睛,忿忿道:“这是你对待一个猛1的态度吗!我们猛1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纪峋笑了声,抬手扯开塑料袋,从里头拿出一管药膏,“我错了,下次轻点。”   “???”   下、次?   你他妈还想有下次?!   这一刻,阮北川短暂地产生了一些想要谋杀亲夫的念头。   “下次个屁!”阮北川绷着脸,拧眉看着纪峋在他身前蹲下,修长漂亮的手指捻住沙滩裤一角,往下一拉,他的鸟儿子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阮北川:“?!!”   纪峋一动不动,垂眸看着从沙滩裤一角露出来的痕迹。   阮北川皮肤白得反光,衬得这些痕迹有些触目惊心。   纪峋很轻地皱了下眉,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还挺畜生。   他低下头,慢慢凑过去,在上面吻了一下。   麻痒的感觉瞬间蹿至全身,阮北川连忙弯腰捂住,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神态与电脑屏保上的奶牛猫如出一辙。   “你他妈想干什么?!老子不伺候了!”   闻言,纪峋低头沉沉笑了声,自然地曲起食指轻轻弹了小学弟的鸟儿子一下,轻飘飘地抬头瞥他一眼,语气似在挑衅:“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臭流氓!   阮北川拧紧眉头,绷着脸撇开头,半晌才冷冰冰地挤出五个字:“别特么问我。”   耳边传来一道挺明显的笑声,阮北川啪地扭过头,怒目圆睁、横眉瞪眼,凶巴巴道:“你笑个屁!再笑老子、老子不跟你玩了!”   阮北川说完后,愣了一下。   这他妈是什么幼儿园话术?   阮北川脸刷地红了,曲腿撞开纪峋,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乌龟缩壳似的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不活了!   纪峋掀开被子把乌龟小学弟挖出来,眉梢吊儿郎当地扬着,嗓音带笑:“是么?但我还挺想跟你玩呢。”   阮北川直接原地去世。   ......都什么幼儿园对话。   他死死捂住脸,倔强得仿佛一只在壳子里缩了几百年的老王八。   直到纪峋叹了口气,低声道:“不逗你了。”   阮北川慢吞吞地露出眼睛。   纪峋再接再厉:“就是给你上个药,不干别的。”   手掌下移,阮北川露出鼻子。   纪峋扬眉,缓声道:“老公,理理我。”   阮北川啪地松开手,露出整张脸,骄傲地扬着下巴,“说!谁才是一家之主?”   “你。”纪峋勾了勾唇,慢悠悠地道:“我男朋友是一家之主。”   “喔!”阮北川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叫声老、老公听听。”   纪峋手掌带了下他的后脑勺,勾着嘴角慢条斯理道:“老、公。”   “嗯......嗯。”阮北川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羞得耳朵尖都红了,“老、老公听见了。”   纪峋双手后撑,展眉舒眼地瞧着小学弟,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欲念。   他几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垂下眼拆开了药膏的纸盒包装,淡淡道:“咱家的一家之主能上药了么?”   一家之主顿时蔫巴下来,欲盖弥彰地并拢双脚,梗着脖子道:“你出去,我自己弄。”   纪峋也不强求,搁下药膏带上门出去了。   阮北川脱了裤子,余光瞥见那些痕迹,愤怒席卷重来。   他是猛1!   铁打的猛1!   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的那种猛1!   可是现在,猛1已经——   操!   阮北川像一只鼓胀的气球,愤懑地拧开药膏,挖出一大勺敷上去,药膏质地细腻温和,擦上去凉丝丝的,很好地抚平了伤处的不适。   阮北川这只气球顷刻间泄了气。   算了,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阮北川这样劝说自己,更何况他男朋友有一双妙手,不夸张地说,简直堪称本领域第一工匠!   都有妙手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阮北川心情平静下来,套上沙滩裤光着脚推开门走出去。   客厅静悄悄的,唯独客卫亮着一盏灯,纪峋在里面洗澡。   几秒后,卫生间里泄出一点引人遐想的声音。   阮北川脚步一顿,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操!怎么还来?!   以客卫为圆心,两米为半径的范围内似乎格外烫脚,阮北川忧心忡忡地站在房间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男朋友这种肾虚患者,弄了这么多次,真的没问题吗?   想到这儿,阮北川一个箭步冲去厨房,开火烧水。   十分钟后,纪峋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小学弟满面愁容地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   纪峋:“......?”   见他出来,阮北川立刻把药往纪峋手里一递,殷切道:“大郎,喝药!”   纪峋:“......”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的药碗,扬眉道:“你确定......还喝?”   听见这话,阮北川满头问号,“为什么不喝?”   猜到他男朋友可能是怕药苦,阮北川从睡衣兜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催促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了有糖吃。”   纪峋还是没动,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阮北川急了,“你今晚弄了那么多次!不喝你那肾受得住吗?快喝!”   纪峋:“。”   他该怎么告诉单纯的小学弟,你男朋友现在喝了这个今晚就没法睡了。   然而对上小学弟眼巴巴的视线,纪峋依然没办法把“不喝”说出口,他一咬牙,接过碗深吸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阮北川心满意足地端着空碗回了厨房。   凌晨两点二十二分。   纪峋躺在阮北川旁边,与阮北川同盖一条被子,耳边是阮北川均匀和缓的呼吸。   而他,又又双叒叕,失眠了。   黑暗里,纪峋心累地叹了口气。   同心中医馆不愧是本市最有名气的中药房,补肾中药料放得很足,仅仅是一百五十毫升的量,就足以让他深刻地感受了中医馆对待顾客至高无上的诚意。   睡觉前房间开了半扇窗户,空调也在有条不紊地运作中,纪峋却依然热得难受,他掀开被子一角,盯着被风吹得鼓起的窗帘缓缓磨牙。   身旁的小学弟睡得香甜,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不知梦见什么,小学弟忽然鼓起嘴巴,嘟囔了一句“你轻点”。   温热的气流轻轻吹到纪峋耳边,羽毛似的搔得他耳后又酥又痒。   纪峋身体一紧,鼻尖渗出薄汗,他咬紧牙关,翻了个身背对阮北川,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阮北川的呼吸、体温、呢喃,和桃子味道的清甜沐浴露香气,都化作某种催化剂,让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   体内的血液和细胞大概在开跨年晚会,兴奋得仿佛迪厅最活跃的舞王,连带着纪峋那长佩不让描写的地方也有了一些令人崩溃的反应。   但他今晚已经洗了三次澡,再洗该蜕皮了。   五分钟后,纪峋掀开被子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穿戴整齐,拿上钥匙下楼跑步。   深夜里四下寂静,只有不知名小虫在喋喋不休地鸣叫,小区巡夜的保安大叔昏昏欲睡,拎着手电筒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门卫室与下一班保安交接,眼前忽然风似的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保安大叔一激灵,吓得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今天中午物业那边刚通知下来,说最近一个星期周边的几个小区都遭了贼,嘱咐他们值夜班的时候一定要提高警惕、擦亮眼睛。   保安大叔想到这儿,握紧手电拔腿去了小区监控室,又用对讲机向守在小区后门的另一位保安简单交代了情况。   整个小区顿时进入警戒状态。   保安大叔迈着小短腿急匆匆赶回监控室,二十四块监控显示屏,哪里有黑衣人的身影。   保安大叔傻了,心说难道是他见鬼了?   而两分钟后,黑衣人就从监控室门口一闪而过。   保安大叔立刻抄起警棍追了上去。   “前面那个!”他边跑边喊,“停下!”   纪峋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此时正值换歌的档口,因此听见了后面人的喊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一个抄着警棍的保安正迈着短腿向他奋力赶来。   纪峋:“?”   他摘下耳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人过来。   片刻后,保安大叔气喘如牛地赶了过来,警棍被他当拐杖杵在地上,“你、你小子可真能跑,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的?”   纪峋一脸莫名,淡淡道:“夜跑。”   保安大叔气喘匀了,闻言奇怪道:“凌晨三点夜跑?”   纪峋:“失眠。”   “......”   保安大叔一时竟无言以对,心说活了五十多年就没见过谁家夜跑是半夜跑,他无语两秒,又问:“你住哪栋啊?”   纪峋瞥他一眼,没说话。   “是这样的。”保安大叔解释道:“最近几天周围的小区都遭了贼,我问你住哪栋,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   纪峋“嗯”了一声,“十五栋二单元八零二。”   保安掏出本子记下,打算天亮以后跟15栋2单元802的住户核实真伪,就抚着心脏摆摆手让纪峋走了。   纪峋点点头,戴上耳机继续跑了起来。   凌晨四点半,消耗完身体内多余的热量,纪峋打道回府。   不知道是运动过度太兴奋还是补肾药没代谢完,纪峋仍然了无睡意。   他只好轻手轻脚地走回阮北川的房间,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登陆知网账号看文献。   ——   翌日中午,阮北川睡醒推开房门走出来,就看见了坐在他家沙发上摆弄电脑的纪峋。   他愣了一下,刚想说话,纪峋突然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阮北川顿时呆在原地。   阳光里,纪峋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整个人看起来气虚体弱。   阮北川瞳孔地震,一句“我操”脱口而出,心中百感交集。   他男朋友果然不行!!! 第59章 印度神药   见小学弟呆鹅一般一直傻站在那儿盯着他看,纪峋把电脑搁在沙发边上,慢腾腾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就见小学弟浑身一震,头顶的呆毛也刷地立了起来。   阮北川神情紧张,看纪峋的样子像在看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关切道:“你别动!千万别动!坐着就行!”   纪峋:“?”   话音刚落,阮北川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开火烧水。   等水开的间隙,阮北川抱着手机偏头瞄了一眼依言听话坐在沙发上的纪峋,然后点开浏览器,在百度百科“寻医问药”栏目输入:   ——“男朋友喝了补肾药还是很虚怎么办?肾虚会死人吗?”   几秒后,浏览器界面跳出答案。   【不会死人,但喝了补肾药还虚的男人,多半是肾阴虚,建议少熬夜,多吃温补食物,或者泡泡温泉加速血液循环。】   回答者是认证为某市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通过沧桑的账号头像,阮北川莫名觉得这医生相当有说服力。   于是他火速打开某旅游APP,查看S市温泉度假村酒店的住宿情况。   S市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城市周边的村子里有很多天然温泉,早在阮北川刚上初中那会儿,S市政府就合理利用资源,花大价钱打造了一个闻名省内外的温泉度假村旅游项目。   现在正值十一黄金周,温泉度假村人流量爆满,阮北川盯着APP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了一个离度假村有些远的民宿。   付完房费,水刚好烧开,阮北川连忙收起手机,拎着水壶小心翼翼地给纪峋冲补肾药。   与此同时。   纪峋合上笔电,闭眼摁了摁太阳穴,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刚准备回房间睡一会儿,纪峋睁开眼睛却发现,小学弟正表情凝重地端着一碗味道熟悉的,乌漆麻黑的中药向他走来。   “......?”   纪峋眸光一滞,下意识闭起眼睛,放缓呼吸装睡。   瞥见倚在沙发上睡过去的纪峋,阮北川脑中缓缓冒出无数个问号。   这人怎么说睡就睡?   原来肾虚除了会秒X,还会秒睡。   他把碗轻轻搁在茶几上,既心酸又同情地看了他男朋友一眼,心说肾虚的男人真不容易。   这样想着,阮北川走回房间拿了条薄毛毯,放轻动作给纪峋盖上,然后走去餐桌旁拎起他男朋友买的早餐回了房间。   许久没通过宵,纪峋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是被门铃声吵醒的,阮北川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空荡荡的,唯余吵人的门铃声在耳边喋喋不休。   纪峋有些烦躁,难得生出点恼人的起床气,他闭着眼睛赖了片刻,不紧不慢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抬起手搓了搓脸,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摁门铃的并不是阮北川,而是身穿蓝色制服的快递员。   快递员是小区门口驿站的,因着阮北川他爸妈不怎么网购,对这户人家并不熟悉,见终于有人来开门,眉眼间闪过一丝埋怨,低头掏出快递单核对信息。   “尾号1138,收件人阮北川,总共二十一个快递,您看看有问题没?”   纪峋接过快递单,随意扫了眼收件人信息,代替阮北川签了字。   不知道买的什么,阮北川的快递包裹体积都很小,包装却很精致。   纪峋把快递全部搬进门,随手拿起堆在最上头的一个小盒子扫了眼。   看清快递单上的小字,纪峋动作一顿,眉梢慢腾腾地挑了起来。   【好运来成人用品店 XX牌润滑油】   小学弟这是......?   想着是不是巧合,纪峋蹲下身,捡起另一个快递一看——   【杜蕾斯官方旗舰店 超值组合26只装】   怀揣某种微妙的心情,纪峋勾了勾嘴角,气定神闲地去阳台那儿勾起一张矮凳,往快递山前头一坐,慢条斯理地开始阅览快递单信息。   十分钟后,纪峋翻完所有快递单信息,除了其中两个标明加密保护的,小学弟买的东西,基本与人类生命大和谐行为息息相关。   纪峋低笑一声,拎着凳子起身去阳台,好巧不巧,小学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他穿了身非常休闲随意的衣服,白T恤配花里胡哨的沙滩大短裤,身形高挑俊朗,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边走路边看手机。   想到堆在玄关处的那堆快递,纪峋没忍住勾了下嘴角,不知道小学弟待会儿是什么反应。   搁下矮凳,他重新走回客厅,余光瞥见茶几上已经凉掉的补肾中药,纪峋眼皮跳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端着碗往卫生间走去。   阮北川回来的时候,纪峋也正好端着空碗从卫生间里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一瞬,纪峋不动声色地把空碗藏在身后,先发制人:“你出去干嘛了?”   “买......”阮北川弯腰换鞋,刚想说买药,但想到他男朋友讳疾忌医的臭毛病,改口道:“买东西。”   纪峋“嗯”了一声,眼尾一扫,瞥见阮北川脚边塑料袋上的药房Logo,忽然道:“刚刚快递来了。”   “哦。”阮北川穿上拖鞋,拎着塑料袋直起身,“快递来了就——”   声音戛然而止。   阮北川想起了他昨晚激情下单的“猛1好物”,他缓缓低下头,机械僵硬地看向了堆在玄关角落的快递山。   两秒后,阮北川丢开塑料袋,啪地后退两步,欲盖弥彰地挡住纪峋瞥向快递山的视线,强装镇定:“你、你没拆吧?”   纪峋没出声,闲闲地盘着手,就那么坦然自若地瞧着惊慌失措的小学弟。   半晌没听见回答,阮北川仰头,撞上纪峋吊儿郎当的眉眼。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不经过同意就拆别人快递,很不礼貌,即使、即使是男朋友也不行。”   纪峋蓦地笑出声,拖腔带调地道:“不是,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阮北川立刻大声反驳,喊完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拧紧眉看着别处,简直难为情到极致。   “噢。”纪峋拖长尾音,“我呢,也不喜欢拆快递。”   闻言,阮北川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见纪峋懒洋洋地说:“但我还挺好奇,你买印度神药干嘛?”   “!!!”   你他妈不是没拆快递吗!   阮北川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他想原地爆炸。   好一会儿,他勉强把气喘匀,绷着脸道:“买来治、治便秘。”   “对,就是治便秘的。”阮北川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瞎话,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最近上火,就那什么,有点便秘。”   “是么?”纪峋扬眉,慢腾腾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快递小盒子,一字一顿道:“但这广告词怎么写的是‘一夜七次,带给您极致的体验’?”   “......”谢邀,想死。   阮北川心里崩溃得想狗带,面上却情绪不显,决定胡诌到底,“你看错了。”   他说完,走过去抢下纪峋手里的快递盒,指着快递单底下的那行小字,镇定自若道:“人写的是‘一夜七次,让您享受一通到底’。”   纪峋没说话,低下眼盯着他,气笑了,“我看起来像九漏鱼?”   阮北川心说您像神探夏洛特。   “怎么会?”阮北川若无其事地把“印度神药”的盒子揣进沙滩裤的大口袋里,“你可能眼神不太好,偶尔看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着脚底抹油拔腿就想跑。   然而下一秒,手臂被人捉住了。   阮北川咬着牙又松开,“还有事儿吗?”   纪峋心情不错地勾唇,“有呢。”   然后,他从左侧的裤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快递盒子,意味深长道:“能给你男朋友解释一下,你买杜蕾斯干什么用的?” 第60章 他终于学会接吻了!   阮北川裂开。   救命!买晴趣用品被男朋友当场抓包,这是什么情侣大型社死现场!!!!   此时此刻,阮北川是真想原地爆炸,最好顺带把旁边的纪峋也炸成灰。   可想是这么想,他却好似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着脖子,见纪峋又开始颇有闲情逸致地摆弄手中小巧精致的快递盒,阮北咬紧牙关,想死的心都有了。   妈的,破商家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商品信息写在快递单上!   没几秒,纪峋扫视完快递单子上的信息,单手提溜着快递盒送到阮北川眼皮子底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语气欠揍却又耐心十足:“这儿还写了尺寸和口味呢。”   “啧,哥哥,你喜欢草莓味儿啊。”   阮北川:“。”   火葬场电话多少?他马上去!   眼看他男朋友就要把快递单子上的尺寸信息念出来,阮北川一咬牙,横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快递盒从纪峋手上夺了过来,决定破罐破摔。   “干//你。”阮北川绷着脸,自暴自弃道:“老子买来干//你用的,满意了吗?”   纪峋却像是没听懂这话的含义,看起来还挺惊讶地挑起眉梢,拖着尾音道:“你想干//我?”   阮北川闭了闭眼,将破罐破摔进行到底:“是,我他妈做梦都想干//你。”   “噢。”纪峋眉眼微扬,稍稍弯腰与阮北川平视,嗓音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跟个复读机似的:“你做梦都想干//我呢?”   阮北川忍无可忍:“你特么是复读机成精?”   “我这不是确认一下,我男朋友对我——”纪峋展眉舒眼地瞧着他,说到这儿时十分刻意地停顿了几秒,慢条斯理道:“身体的垂涎程度么?”   “......”   垂涎你大爷!   这人!能!不!能!要!点!脸!   阮北川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他瘫着脸,麻木地看着他男朋友一张一合的嘴唇。   下一秒,他男朋友忽然凑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阮北川几乎和纪峋鼻尖相抵,他呼吸停了一瞬,纪峋却动了下嘴角,大有继续发表重要讲话的迹象。   为了阻止他男朋友再讲出更多惊世骇俗的人类语言,阮北川想都没想,迅速发挥一家之主的威严,踮起脚尖仰头吻了上去。   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阮北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只被逼急的兔子。   因为——   他终于会接吻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无声,纪峋难得愣了两秒,而后弯起眼睛,刚准备回应,就见小学弟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他就被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   纪峋跟着身体惯性后退,直到后腰抵住餐桌边缘,他伸手往后撑了一下,倚坐在餐桌上,分开双腿,低头回吻了过去。   位置的变化让阮北川终于亲得没那么费劲,他肩背放松下来,松松地抓着纪峋微凉的后颈,有点笨拙生涩地撬开了他男朋友的嘴唇。   屋子里陡然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个男孩亲密拥吻的一点吞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北川有点受不住,伸手去推纪峋硬邦邦的胸膛。   纪峋纹丝不动,垂着眼,眸光垂落在他脸上。   感受着纪峋的动作,没忍住抬起眼瞪着纪峋,下意识想说话,“你......”   然而他刚一张嘴,他男朋友就趁虚而入,亲得更凶了。   阮北川没什么办法,泄愤似的咬了纪峋一口。   没想到这方法还挺有用,只见纪峋似是惊讶地挑了下眉,放开他稍稍往后撤了撤。   阮北川松了口气,绷着脸想从纪峋中间退出来,下一秒,他男朋友突然收紧双tui,把他缠住了。   阮北川拧眉抬头,就看见纪峋唇角那道他咬出来的小口子。   他心虚地撇开眼睛,不敢动了。   纪峋似乎笑了一下,垂着眼抬手摁了下嘴角的伤口,盯着小学弟水润的嘴唇轻扯唇角,懒散道:“咱俩现在扯平了。”   闻言,阮北川懵了几秒,反应过来纪峋话里“扯平”的意思,没忍住磨了磨牙。   那能一样吗!   阮北川心里那架比较的天平摇晃得厉害,表情也绷着,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扯平最好。”   纪峋淡淡“嗯”了声,松开双tui放人。   阮北川立刻退出来,刚准备揣着他的印度神药和杜蕾斯跑路,裤袋里的手机骤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脚步顿了下,习惯性地掏出手机解锁。   是旅游APP里的民宿发来的入住提示短信。   阮北川这才想起来他早上那会儿为他那肾虚且讳疾忌医的男朋友量身打造的补肾计划。   “那什么。”阮北川关掉短信,抬头看着纪峋,展现了一位优秀变脸大师的高超技艺,“国庆还剩好几天假期,天天待家里也挺无聊的,我想出去玩儿,男朋友同意么?”   纪峋闻言,慢悠悠地瞥了他男朋友一眼,笑了,“刚刚不挺凶的么?现在又是男朋友了?”   阮北川心说老子要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考虑,费那劲干什么!   但他面上不显,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阳台上晾晒的内裤,“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都是我男朋友。”   “噢。”纪峋挑眉,“既然是男朋友,那就同意一下好了。”   阮北川表情很欣慰,飞快应道:“那你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咱们半小时后出发。”   说完,他跑去玄关那儿抱起地上的一堆小快递,一溜烟地跑进了卧室。   ——   半小时后,阮北川拎着一只行李箱,和纪峋一起出门坐电梯。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纪峋透过电梯反光瞥了眼他脚边的行李箱,淡淡道:“不是就去两天么?你带个行李箱干嘛?”   其实阮北川也觉得没必要,他就带了自己的一身换洗衣服和纪峋的一身换洗衣服,一个背包就够装了。   但是他上猛1论坛搜了搜和男朋友一起泡温泉需要带什么,论坛里一水儿的网友都在劝他最好带上杜蕾斯和润滑油。   起初阮北川想不明白,后来经网友提点,阮北川瞬间醍醐灌顶,想了想,又把刚拆的快递全都带上了。   而那些玩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关键的是不能见人!   所以阮北川一合计,就把行李箱带上了。   不过这些东西自然没法和纪峋详细讲,阮北川决定再胡诌一波:“这行李箱买来后就没出过门,怪可怜的,我想带它见见世面。”   纪峋心道小学弟还挺有童真,只垂眸瞥了眼,也没有怀疑这套说辞。   两人跟着导航开车前往三十公里之外的温泉度假村,全程四十分钟。   国庆假期的缘故,S市的高架桥很拥堵,四十分钟的车程拖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到达温泉度假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好在阮北川提前和民宿老板沟通过,担心他们找不到路,民宿老板特意开了车过来在前头带路。   阮北川一方面觉得民宿老板服务特别周到,一方面又忍不住猜测这民宿生意是不是很惨淡。   又十五分钟后,几人到达民宿所在的村子,地理位置确实有些偏,连外卖的配送范围都不在。   纪峋打开后备箱拎起行李箱,和阮北川一块儿进去办理入住。   五分钟后,两人拿着房卡进屋。   房间装修主打一个原始风,一张原木色大床房外加两个床头柜和一张同色系的木桌子,就是全部家具,没有空调更没有电视,朴素得相当可以。   阮北川出了一身汗,搁下行李箱就冲进卫生间洗澡。   但他洗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带换洗内裤进来。   于是阮北川暂时关掉淋浴头,冲外面的纪峋高声道:“能帮我拿下内裤么?在行李箱里。”   这一瞬间,阮北川全然忘记了,和他的内裤躺在一起的,是万万不能被他男朋友发现的玩意。   两分钟后,纪峋打开一条门缝,把内裤递给他。   阮北川迅速伸手接过,又冲了五分钟,擦干净水珠,套上干净衣服拉开门走出去。   然后就看见他男朋友蹲在敞开的行李箱前,右手捏着一罐透明液体,左手提溜着一盒杜蕾斯,听见动静,撩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   阮北川大脑宕机一瞬,脸蛋啪地炸红了。   哈哈,又被发现了呢。 第61章 一言不合亲死他   四目相对,空气在这一秒凝滞。   阮北川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尴尬与羞耻,他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屏住呼吸僵着身体在卫生间门口装木乃伊。   只要保持静止!   纪峋就不能发现他是活的!   下一秒,就见纪峋把手里的两样东西扔回行李箱,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阮北川脑子“嗡”地炸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毛巾往头上一盖,动作先于思考,哐地撞开门跑了。   房间门开着,走廊上空无一人,柔和的暖色壁灯小心翼翼地爬上房间的浅色地毯。   同样在酒店,同样刚洗完澡,同样怂包的小学弟。   似曾相识的一幕,令纪峋短暂地生出了一丝恍惚。   但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候他和阮北川还是“鸭”与“客”的关系,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追一位不明原因逃跑的“客人”。   而现在,他们是最亲密的伴侣。   男朋友跑了有不追的道理么?   纪峋勾了勾唇,捞起床上的手机带上门下楼。   另一边。   阮北川撒丫子一溜烟地跑去了民宿的后院。   夜风微凉,阮北川躲在通往后院的小门那儿喘了口气,脸上的热度始终降不下去。   操,就这么跑了,真怂。   阮北川腹诽完,又忍不住抬起手错了搓脸。   他买的东西除了必需的那几样,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适合整活儿的小玩意。   纪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很随便?   如果纪峋因为这事儿要跟他分手怎么办?   阮北川越想心里越乱,当初就不该听猛1论坛的,去他大爷的杜蕾斯!去他大爷的印度神药!   但让他现在就去找纪峋,阮北川也是做不到的。   这家民宿占地面积很小,是农村里很普通的那种二层小洋楼,拢共就那么几间房,格局一目了然。   也就是说,无论他躲到哪里,纪峋都能找到。   思及此,阮北川叹了口气,他有点希望纪峋能找到他,又希望纪峋找不到他。   后院不远处有一间红砖砌起来的平房,房顶上的烟囱正在上演“袅袅炊烟”的画面,看起来像是民宿的厨房。   厨房里亮着一豆明亮的灯火,透过贴着喜庆窗花的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忙碌的人影。   纪峋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这里,阮北川这样想着,慢慢走了过去。   厨房没关门,诱人的肉香钻进鼻子,阮北川瞬间食指大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撩眼打量起这间窄小的厨房。   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厨房。   门对面就是水泥瓷砖砌起来的大灶台,灶台底下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只盛满水的大水桶,灶台旁边放了一张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的棕黄色桌子,桌子旁边又是一个摆放调料和食材的木架子。   白炽灯光的缘故,民宿老板黝黑的皮肤黑得愈发透亮,他嘴里叼着一根廉价香烟,微躬着背,站在灶台前动作娴熟地切一块儿色泽非常健康的牛肉。   听见脚步声,老板略略偏过头,看见是阮北川,咬住烟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小兄弟,吃宵夜?”   老板是个自来熟,麻利地切完最后一片牛肉,放下菜刀,抽了张纸擦擦手,取下嘴里的香烟,冲阮北川抬抬下巴,“墙上贴了菜单,看看吃点儿什么,我个人推荐牛腩面。”   阮北川其实不饿,路上堵车那会儿他和纪峋就在车里吃了两个简单的三明治,但那口锅里飘出来的味道实在诱人,他没出声拒绝。   阮北川抬头扫了眼贴在墙上的菜单,随口道:“那就一碗牛腩面吧。”   老板笑了笑,去墙角那儿拎了把木板凳递给阮北川,让他在旁边坐着,咬着烟含糊道:“最多十分钟。”   阮北川点点头,在凳子上坐下,看老板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混着土豆香气的牛肉味瞬间扑鼻而来。   面是普通挂面,老板捞起大锅里头炖得软烂的土豆牛腩,简单洗了洗锅,烧水下面。   等水开的过程中,老板背对着他蹲在灶门口添柴火,过了会儿,阮北川听见老板说:“和男朋友吵架了?”   阮北川愣了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打开窍之后,他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没有刻意公开,这样直白地被一个认识不超过两个小时的陌生人指出来,还是头一次。   况且他和纪峋也算不上吵架,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擅自逃跑了。   然而不等他回答,老板就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自顾自劝说起来:“夫夫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年轻人有时候就是不长嘴,有什么问题要讲出来,互相才清楚嘛,不然猜来猜去累都要累死啦。”   “说说呗,他怎么惹你了?”   老板说着,扭头看了过来。   阮北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纪峋压根儿就没惹他,这让他怎么说。   好在这时候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泡,老板连忙起身下面条。   盖上锅盖,老板回过头来,见阮北川仍然沉默不语,他心中了然,笑道:“我们村后山那块儿有一座寺庙,叫承安寺,不是什么有名儿的庙,你可能没听过。但我们这儿十里八村的年轻人没结婚前都要去那儿求姻缘,听说还挺灵。”   “说起来也奇怪,有对象的去庙里逛一圈,合适的回去没多久就结婚了,不合适的回去不出两个月必分手,人送外号月老寺。”   阮北川听到这儿,哽了下。   这老板刚刚不是还劝他夫夫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吗?   老板仔细观察着阮北川的反应,见阮北川脸色不太好,忙说:“小兄弟,我没别的意思。我和我老婆结婚前有一阵儿吵得特别厉害,都开始闹分手了,我妈劝我去一趟承安寺,我当时心烦得厉害,想着去就去呗,反正都这样了。”   “谁知道当天下午回来,我和我老婆莫名其妙和好了!两个月后我们就领了证,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想明白这是咋回事儿,可能承安寺里真住了神仙吧哈哈哈。”   “你和你对象要是吵得实在厉害,也去一趟承安寺吧,试试总没错。”   话说到这儿,老板不再多言,弯腰去捞挂面。   阮北川盯着灶台上腾起的水蒸气沉默片刻,站起身接过烫好的牛腩面,冲老板笑了笑,郑重道:“谢谢您的建议,但我和我男朋友感情还挺好,有空我们会去的。”   老板欣慰地“哎”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木桌,让阮北川去那儿吃。   阮北川点头应了,吃了两口,想起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脑海里飘过一丝借老板手机给纪峋打电话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在他脑中烟消云散,因为纪峋找了过来。   阮北川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挂面,好不容易遗忘的羞耻和尴尬再次漫了上来。   纪峋懒散地倚着厨房门框,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瞧着他。   阮北川和他对视一眼,耳尖冒出一点红,慢吞吞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装着牛肉面的汤碗里。   老板刚准备收工,看见站在门口的纪峋,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冲纪峋朗声道:“帅哥,吃不吃牛腩面?”   纪峋撩起眼皮看了眼老板擦干净的灶台,眼尾一扫,瞥向缩在角落埋头吃面的小学弟,勾唇道:“能做和他一样的么?”   “哎,那恐怕不太行。”老板特别上道,说着就解下围裙,乐呵呵地说:“要不你问问那位小兄弟愿不愿意分你吃两口?”   话音刚落,阮北川猛地呛了下,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这老板不是个正经人吗!   “行。”纪峋眉眼稍扬,笑了,“那我自己问问他。”   他说着,就抬腿走了过来。   老板轻声笑了笑,临出门前又探头回来,善解人意道:“我们前台有卖生理用品,打八折哦。”   阮北川一瞬间咳得天崩地裂。   没想到下一秒,纪峋就挑眉道:“不好意思,我们自带了。”   老板吹了声暧昧的口哨,替他们带上门走了。   阮北川捂着嘴咳得呼吸困难,那碗牛腩面是加辣加麻的,他刚刚呛的那一口,直接呛进气管里,嗓子眼到现在还火辣辣地难受。   纪峋心安理得地搬起厨房仅剩的那张马扎在他旁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罐还没开封的冰镇可乐。   易拉罐上化开的水汽沾湿了纪峋的手指,只听“嗤”一声,刚开封的可乐递到阮北川手边,他也顾不上羞耻不羞耻的问题了,一把接过来仰头就灌。   冰凉的可乐划过喉咙,很好地带走了嗓子里那股冒烟似的火辣,阮北川一口气喝了半罐,一抹嘴,顺手把易拉罐搁在桌上。   片刻后,他没忍住,悄悄掀起眼皮,往旁边瞥了一眼。   纪峋单手支着下巴,嘴角挂着一抹懒散的笑,展眉舒眼地盯着他看。   阮北川迅速收回视线,几秒后又咬着筷子尖低下眼,看向桌子下面。   纪峋的鞋尖和他碰在一起。   这桌子是那种四方桌,底下空间很小,坐两个男人就有点拥挤,纪峋的两条大长腿被迫憋屈地缩在一起,显得有些可怜。   阮北川低着头默默收起腿。   觉察到小学弟偷瞄的视线,纪峋懒洋洋地直起身来,笑容散漫:“帅哥,你男朋友也饿了。”   阮北川低着头默默把碗推过去。   纪峋笑了声,手指捏着筷子敲敲碗沿,慢条斯理道:“你男朋友手疼,你喂一下呗?”   阮北川低着头默默搬着凳子挪过去。   挪到一半,他脑中一激灵,啪地缩了回去。   纪峋敛了笑,刚想说话,就看见小学弟面朝墙壁,用后脑勺对着他,瓮声瓮气地说:“不提供这项服务。”   纪峋没忍住偏头笑了声,这人怎么那么好玩。   “噢。”他盯着阮北川的后脑勺,嗓音带笑:“那你转过来,你男朋友得看着你才吃得下饭。”   阮北川闻言,头顶上的呆毛刷地晃了一下,他不由得皱起眉。   这是在说他看起来很下饭?   操!   这是什么狗屁比喻!!!   阮北川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成一个球,偏偏露出来的两只耳朵却红得要命。   纪峋慢腾腾地扬了扬眉,下一秒,就听见小学弟蚊子般的声音:“你别说话了,我现在不能听见你的声音。”   “不是。”纪峋笑了,声音吊儿郎当的,“我声音怎么你了?”   说完,他坏心眼地勾了下嘴角,低声道:“宝宝?”   话音刚落,小学弟头上的呆毛忽然抖了两下,脖颈也红了。   纪峋勾了勾唇,还没说话,就看见小学弟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他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好想吃掉。   五分钟后,纪峋囫囵吃完阮北川碗里剩下的面条,顺手把空碗拿去外面的水龙头那儿冲洗干净,擦干手准备去牵他那害羞到不能见人的男朋友。   阮北川一直留意着纪峋的动静,见纪峋朝他走来,他噌地站了起来,绷着脸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纪峋无声地笑了下,心情很好地跟在他男朋友身后走了出去。   夜晚的山村相较于S市市区温度更低,也更凉快。   被掺着不知名野花香气的山风一吹,阮北川清醒了不少,他低下头,瞥见身后的影子,犹豫了下,还是停了下来。   总不能一直逃避。阮北川想。   “行李箱里的东西,我可以解释。”   闻言,纪峋淡淡道:“嗯,说吧。”   民宿后院摆放着一架铁质秋千,两人在秋千上坐了下来。   夜色昏暗,月亮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上,却不知道躲在哪里,只有宛若蓝绸上的碎珠一般的繁星缀在天空中。   阮北川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莫名地张不开嘴解释。   难道说我带这些东西就为了在你泡完温泉身体虚弱的某一刻用在你身上?   这也太难以启齿了。   这边阮北川正在疯狂头脑风暴,那边纪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凑了过来。   阮北川的下巴就被握住了,他愣了下,看着纪峋放大数倍的俊脸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要揍他?!   下一瞬,纪峋偏头亲了他一下。   阮北川一惊,下意识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纪峋。   一副良家少男被登徒子轻薄的模样。   纪峋勾了下唇,低下头,又在他男朋友的鼻尖亲了一下。   这次,阮北川是整张脸都捂住了。   见小学弟还是那副又惊又羞的样子,纪峋没忍住,抬手掐住小学弟的脸蛋,轻笑道:“杜蕾斯都买了,还怕我亲你?”   听见这话,阮北川好不容易抹去的羞耻,再次涌上心头,他理不直气也壮地瞪了纪峋一眼,屁股往后一挪,起身就想跑路。   纪峋见状,不轻不重地“啧”了声,伸手抓住阮北川的手臂,掐着他的腰把人抓了回来。   逃跑失败的阮北川,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跪坐在纪峋tui上。   他在心里骂了个“操”,羞愤得连头都不敢抬。   纪峋盯着他看了几秒,蓦地抬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偏头吻了上来。   纪峋的吻很重,亲得又凶又急,惩罚似的一下一下咬着阮北川的唇瓣。   没几秒,阮北川就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推了推纪峋,下一秒,两只手都被反剪至身后动弹不得。   阮北川只好作罢,乖乖地仰着脸让纪峋欺负。   他们亲了很久,久到阮北川觉得再亲下去纪峋可能会把他吃掉时,纪峋终于舍得放过他。   此时此刻,阮北川什么狗屁心思都不敢有,烂泥一样瘫坐在纪峋怀里大口呼吸。   等他缓过气来,纪峋抬手抹了下他的眼尾,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还跑么?”   阮北川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是真的怕,这男人一言不合就想亲死他!   纪峋满意地颔首,眼里露出点稀薄的笑意,淡声道:“我没觉得你买那些东西有什么问题。”   阮北川一怔,不由得抬头看着纪峋。   “这说明我男朋友喜欢我。”纪峋笑了下,目光很柔和,又变回温柔的样子,“想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表现。”   他说到这儿,低头亲了亲阮北川的眼睛,低声道:“不用不好意思,宝宝,我喜欢你这样。”   阮北川耳后一热,心里好似打翻了一个蜜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想了想,他又嘴硬道:“我没害羞!”   “行。”纪峋看着他,拖着尾音道:“我男朋友脸皮可厚了,害羞的是我。”   闻言,阮北川彻底绷不住表情了,瞪了纪峋一眼,凶巴巴地说:“你知道、知道就好!”   说完,阮北川越想越觉得应该耍一耍一家之主的威风,于是压着嘴角,骄傲道:“你男朋友是大猛1,不可能害羞!”   “是么?”纪峋挑高眉梢,眼角眉梢都是戏谑,慢条斯理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做?” 第62章 嗯嗯嗯嗯的事   纯情大猛1一秒垮掉,羞愤欲死。   纪峋看着他男朋友羞赧到几乎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扬了扬眉,欠揍道:“你这什么反应?不是说好不害羞么?”   阮北川一哽,心说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你这样调戏。   怎么会有人把那种事情挂在嘴上的!   他掀起眼皮,悄咪咪地看了纪峋一眼,对上纪峋吊儿郎当的视线,又突然有些不服气。   笑话!   他阮北川堂堂一家之主兼大猛1,凭什么被男朋友调戏两句就怂成这样?!   思及此,阮北川挺直腰板,抬头挺胸睨着纪峋,语重心长道:“你不能这样。”   纪峋扬眉:“我哪样?”   “就......就不能这么着急。”阮北川看着远处的大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虚,“这种事儿急不来的,得循序渐进,人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吧?”   “不懂呢。”纪峋慢腾腾地勾了勾唇,直勾勾地盯着他,闲散道:“哪种事?”   阮北川:“......”   这人为什么总喜欢明知故问!   他抬起脸瞪了纪峋一眼,刚想从他男朋友的腿上下去,纪峋忽然手一抬,蓦地按向他的后颈。   下一秒,阮北川不设防地扑进纪峋怀里。   纪峋的手环在他腰上,微沉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打在他耳廓,有点痒。   阮北川动了动身子,脸颊蹭上纪峋的侧脸,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   “干嘛呢?”   纪峋没出声,就这么安静地圈着他。   温泉度假村外头有一个很出名的夜市,这会儿民宿的住客陆陆续续从夜市驱车返回,民宿门口一时间聚了好些人,热情好客的老板忙着跟住客聊天,一向安静的前台骤然热闹起来。   透过民宿后院的玻璃门,阮北川刚好可以看见前台那边欢乐的景象,大约是今晚夜色太美,有好几个人竟然相约朝民宿的后院走了过来。   想到他和纪峋暧昧的姿势,阮北川心里一惊,连忙推了纪峋一把,想从他身上下来,“有人来了,你快——”   话没说话,阮北川就僵住了。   纪峋偏头含住他的耳垂,吮了一下。   吮,了,一,下。   “?!?!”   我!操!   阮北川脸一下烧起来,那边已经有人推开了民宿后院的玻璃门,他本能地往下出溜,想把脸藏进纪峋怀里。   纪峋偏偏不让,简直坏透了,五指微张不轻不重地扣住了他的后颈,叫阮北川动弹不得。   夜色深重,铁质秋千放在后院靠墙的角落,几位住客其实不太能看清楚秋千上的具体状况,只依稀能看见两道纠缠的人影,也很有分寸地没有过去打扰。   可阮北川还是又急又怕,万一被人看见,再拍下来传到互联网上,那不得被列入S市有伤风化俗事之列?说不定还会连累酒店的名声。   然而没等他做出反应,纪峋又低下头,在他耳背上吻了一下。   阮北川呼吸一窒,整个人都麻了。   下一瞬,他男朋友磁沉勾人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哪种事?”   “哥哥,说说呗。”   一瞬间,阮北川感觉他的长佩不可说站了起来。   他绷着脸骂了个“操”,压低声音咬牙道:“你特么......故意的吧?”   “嗯?”纪峋低笑一声,无辜道:“故意什么?”   阮北川:“......”   “不是,”纪峋眉眼带笑,语气欠欠的,“我就问个问题,你怎么还有反应了呢?”   阮北川:“。”   不远处的住客正在谈论畅玩夜市的体验,老板见后院人多起来,特别周到地拉开玻璃门走进来,准备打开院子里的彩灯。   灯亮起来,他和纪峋就该彻底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了。   阮北川顿时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带着他的长佩不可说也躺了回去。   可扭头一看,他男朋友居然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吊儿郎当样。   有那么一瞬间,阮北川产生了一些新手父母管教熊孩子的体会。   妈的,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真烦!   “在床上,”阮北川自暴自弃道:“我上你下嗯嗯嗯嗯的那种事。”   纪峋拖着尾音“噢”了一声,刚准备接话,嘴巴就被捂住了。   小学弟脸颊微微泛粉,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怒道:“再多说一句,今晚滚去睡沙发!”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彩灯啪地亮起来,阮北川一激灵,身子往后一滑,脚尖刚沾上地,就火箭似的蹿走了。   纪峋莞尔,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住客和民宿老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八卦。   因为千秋上的敏感话题,阮北川一进屋就冲进卫生间进行降温活动。   而没过多久,敏感话题发起者纪峋也加入了这项活动。   于是单人活动一下子转变成双人互帮互助。   第二天,两人理所当然地睡到日上三竿。   民宿老板的小厨房提供早午晚餐,而温泉度假村附近的饭店又都是什么S市特色美食,阮北川和纪峋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早吃腻了。   因此,两人就地在民宿里很随便地解决了早午餐,驱车前往阮北川预订的温泉馆。   天很热,尽管车里开了最低档的冷空调,阮北川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他把车窗降下去一半,裹挟着热浪的空气扑面而来,阮北川只好又把车窗升上去,偏头看了看旁边专心开车的纪峋。   中午太阳很大,纪峋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帅得很欠揍。   阮北川默默转回脑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晚的画面。   最初,两人的互帮互助十分和谐,但就在阮北川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纪峋忽然停手,低声道:“宝宝,你什么时候宠幸我?”   阮北川喉咙发紧,被这句话刺激得简直难以承受,但纪峋握着,他的子孙后代被迫堵在出口。   他崩溃地看着纪峋,纪峋却慢腾腾地冲他挑了下眉,然后坏心眼地拨弄了他一下。   阮北川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理智几乎要被蚕食殆尽,眼尾和耳后都漫上明媚的绯色,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明晚,明晚行吗?”   回忆到这里,阮北川整个人像被蛰了一下,脑子嗡嗡个不停。   操!为什么就答应了!!!   他拧开座位底下的冰镇农夫山泉,喝了一大口,还是觉得热,索性直接灌下一整瓶。   冰水很好地驱散了阮北川身体的热度,可他心里的燥热,却迟迟挥散不去。   那些画面好似电影一般,在他脑内不停地循环滚动,阮北川崩溃地磨了磨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片刻后,他绷着脸拿出手机,点开《大悲咒》激情播放。   安静的车厢顿时被圣洁的佛音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纪峋听了一会儿,没忍住偏头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小学弟,“怎么热成这样?”   阮北川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你说呢?”   纪峋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偏头掠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宝宝,你不会在想昨晚的事吧?”   “我没有!”阮北川立刻否认。   并且由于否认的声音太大,甚至带出了一丝颤音。   阮北川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心说干脆跳车自杀算了。   两秒后,耳边意料之内地响起一道玩味的低笑。   此时正值红灯,纪峋的眸光直直定在他脸上,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在想今晚的事?”   今晚,的事?   阮北川反应了一下,脸上麻木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两秒后,他偷偷摸摸地撇着眼睛瞄了纪峋一眼,心里噗嗤炸起一朵烟花。   今晚......   他要和男朋友进行人类生命大和谐行为了!!!   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小狗喜欢你   阮北川越想越心猿意马。   过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他阮北川就是纪阮之家名副其实的是一家之主了!!!   哈哈!   阮北川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掏出手机登陆猛1论坛进行深入学习。   距离红灯转绿还有一分钟,纪峋没听见回应,手握着方向盘往旁边瞧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他男朋友嘴角高高翘起,头顶的呆毛快快乐乐地晃晃悠悠,正美滋滋地捧着手机敲敲打打。   那样子就像一位突然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穷光蛋,高兴得红光满面,得知喜讯后就马不停蹄向各路亲朋好友奔走相告。   纪峋勾了勾唇,眼睛看着前方一直在跳秒数的红绿灯,拖腔带调地道:“乐什么呢?”   余光里,听见这话,小学弟头顶晃动的呆毛倏地停了下来,几秒后,小学弟缓缓放下手机,鬼鬼祟祟地瞟了他一眼,绷着嘴角严肃道:“没乐,你看错了。”   纪峋扬眉,心说小怂包还学会撒谎了。   “采访一下,”他笑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戏谑,“你这么稀罕我呢?高兴成这样。”   他男朋友话里的“稀罕”有几层含义,阮北川再清楚不过。   他瞪了纪峋一眼,捂住手机大惊小怪道:“我是挺稀罕你,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方面!”   “哪个方面?”纪峋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拆他男朋友的台:“是浏览器查体//位姿势的那个方面么?”   阮北川大吃一惊,并慌不择路地把手机藏到了屁股底下。   “没关系。”纪峋笑了声,吊儿郎当道:“宝宝,咱们今晚都试试呗。”   阮北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大白天的,这人张口就来!   他心说谁要跟你试,面上却绷着脸,淡定地装冷酷男孩:“哦,图发你了。”   红灯转绿,纪峋勾了勾唇,嗯了一声专心开车。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达温泉馆。   纪峋停好车,和阮北川一起进去刷卡取票。   人稍微有点多,温泉馆门口排起了长队,两人排在队尾,快排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长相阴柔的帅哥,自称是温泉馆的工作人员,要所有人扫码登记。   阮北川没怀疑,和纪峋一前一后打开微信扫码。   扫码界面跳转出来是一个问卷,阮北川随意扫了两眼,可有可无地填了个假信息上去。   但他没看见,那帅哥亮给纪峋的二维码,不是问卷,而是某绿色软件的好友申请码。   两人谁也没把这点小插曲当回事,到票台那儿取走票就去了更衣室。   这温泉馆有些年头了,更衣室还是以前那种老式的,一排柜子外加一条长凳,几乎没有遮挡物。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一群脱了衣服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赤条条地站在那儿,视觉效果相当炸裂。   阮北川心说辣眼睛,扭头看了眼拽酷拽酷的纪峋,一瞬间感觉他男朋友的后脑勺都可爱起来了。   所幸那几个中年男人换上泳裤就相约离开了,更衣室只剩下他和纪峋两个人。   阮北川轻呼一口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勾住T恤下摆往上拽。   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腹,和线条流畅优美的人鱼线。纪峋喉结滚了下,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阮北川先换好泳裤,披着件薄衬衫站在柜子旁边欣赏他男朋友的luo体。   纪峋不太喜欢运动,但肩膀到后背的肌肉线条都很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练过,宽肩窄腰的线条一路收束在紧身的泳裤里,像杂志上拍泳装广告的模特。   阮北川看着,忽然想起某一天睡觉,他趁纪峋睡熟了偷偷上手摸的那把胸肌。   就......手感很好,还挺好摸的。   这样想着,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摸了还不过瘾,阮北川又捏了捏。   纪峋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来慢腾腾地打量他男朋友一眼,低笑道:“哪儿来的小流氓?”   “小流氓”阮北川一听这话,当即就撸起袖子给他男朋友来了一套马杀鸡,彻底坐实了小流氓的身份,却嘴硬道:“谁是小流氓?我这是正牌男友。”   说完,他又上手捏了把纪峋的腹肌,理直气壮道:“合法的摸摸怎么了?”   “不怎么。”纪峋扬眉,“但是得加钱。”   阮北川勃然大怒,马上就掏出手机转钱。   当然,这钱是纪峋曾经寄存在他这儿的“嫁妆”,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两人就“合法给不给钱”的话题闹了半天,最后以“有人来了”为结语进行全文收束,各自锁了储物柜拿上贵重物品去对应的温泉池。   订票之前,阮北川就考虑到他男朋友的洁癖属性,因此特意挑了一个双人池包房。   哪知纪峋瞥见那俩黑咕隆咚汩汩冒热气的池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待一个,理由是怕黑。   阮北川心说一个破池子扯什么怕黑,但自己挑的男朋友,能怎么着?惯着呗。   于是阮北川和他那肾虚胆小且怕黑的男朋友,面对面、腿碰腿地挤在一个小池子里,隔着缭绕的雾气互相欣赏对方的luo体。   欣赏不过片刻,两人就都有了一些长佩不允许描写的反应。其实除去年轻气盛的原因,温泉池里加的料才是根源。   不过两人谁都没往那方面想,阮北川啃完最后一块西瓜降火,寻思亲个嘴意思意思得了,真在人家池子里搞那种事也太缺德了。   就在他准备凑过去实践时,他男朋友放在温泉池旁边的手机丁零当啷响了起来。   阮北川动作一顿,眼神示意他男朋友。   纪峋却没放在心上,看也不看一眼就从池子里站起身,说让阮北川帮他看看,就要去外面拿水果和饮料。   阮北川只好拿起他男朋友的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妖精,用某绿色软件给他男朋友发了一条撩//骚信息。   [春水惹人怜]:小哥哥,你看起来好big,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试试呢[眨眼][眨眼][眨眼]   阮北川当时就怒上心头,心里那点五五六六七七八八和男朋友酱酱酿酿的缱绻念头全没了,只剩下三个字——淦你爹!   他想都没想,直接摁住键盘,发送了一个杀气腾腾的符号。   [海纳百川]:?   [海纳百川]:你谁?   对面秒回。   [春水惹人怜]:我是刚刚在门口给你扫码的那个帅哥啦,我在1118号包房喔~只有我一个人呢~~~   阮北川心说你就是两个人也不行,老子还没死呢,就特么撬上墙角了。   [海纳百川]:有对象!不约!!!   这种四处留情乱撩乱约的GAY阮北川以前也遇到过,但只要说到“有对象”这一步,正常GAY也就基本退了,谁料这位“春水哥”不走寻常路,竟是一位追求刺激的神经病!   [春水惹人怜]:没关系呢,这样不是更带感吗[爱心][爱心][爱心]   阮北川:“......”带你爹的感偃于说。   两秒后,纪峋手机又振了一下。   [春水惹人怜]:你对象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玩3P鸭!   “???”   3P又是什么鬼?!   阮北川心说你就是X黑鸭来了都得给你爹磕头。   他可介意死了,怨气冲天地摁着键盘打字。   [海纳百川]:hetui!我对象英俊帅气善解人意,还是个气大火好牛逼克拉斯的大猛1,别来沾边!   发完消息,他仍然气不过,余光瞥见水果篮里仅剩的一根香蕉,阮北川眼前一亮,抬手薅过来。   两分钟后,“春水惹人怜”收到一张高清打码图片。   [海纳百川]:你有他big吗?没有滚蛋!   他这招出奇制胜,“春水哥”果然没再回复。   阮北川心满意足地撂下手机,把香蕉从浴巾里掏出来剥皮吃了。   五分钟后,纪峋端着一盘新鲜水果和两瓶可乐回来,就看见他男朋友优哉游哉地翘着脚靠在池子边吃香蕉。   这画面......好笑中透露出一丝诡异。   纪峋把水果盘和可乐放在池子旁边的小桌上,解了浴巾下水,瞥见搁在小桌上的手机,随手捞过来。   阮北川见状,没由来地心虚。   他这样算不算......抹黑纪峋的形象?   “你那什么表情?”纪峋瞥他一眼,慢悠悠地点开了某绿色软件,“小流氓干什么坏事了?”   小流氓没敢吱声,咽了咽口水,默默移开了目光。   纪峋粗略地扫了眼聊天界面,没发现什么异常,刚准备锁了手机和小流氓男友打个啵,最顶上突然跳出来一个昵称是“春水惹人怜”的陌生头像。   他指尖一顿,大致回忆了下这号人物的存在,点了进去。   [春水惹人怜]:6   纪峋:“?”   他抬眸瞥了眼自他拿起手机后就安静如鸡的小学弟,眉眼稍扬,往上翻看聊天记录。   片刻后,纪峋看完聊天记录,唇边卷起点笑,他放下手机,撩起眼皮看着小学弟,刚准备开口,阮北川就哧溜一下滑进了池底。   温泉池水温度偏高,阮北川憋了几秒钟就有点受不了,可一旦他出去了,纪峋这厮肯定得笑话他。   但这么憋着不出去,阮北川觉得自己会立刻狗带。   没等他纠结清楚,就被纪峋托着腰从池底捞了出来。   阮北川:“......”   他头发全都打湿了,湿哒哒地黏在脑门上,纪峋一只手握着他的后颈,另只手把他的头发全部拨到脑后,露出英气俊秀的眉眼。   阮北川抿了抿唇,不敢直视纪峋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手机的主人是纪峋,就算回绝对方,也应该是纪峋本人操作才对,他刚刚的行为已经越界了。   阮北川越想越觉得难为情,下一秒,下巴被纪峋托住。   阮北川下意识抬起眼。   纪峋眉眼带笑,眸光很温柔,低声道:“宝宝,你是小狗么?”   阮北川本能地张口反驳,“你才是小狗。”   纪峋扬眉,勾唇道:“不是小狗怎么撒尿圈地?”   闻言,阮北川反应了好几秒,意识到纪峋口中的“撒尿圈地”是什么意思,阮北川立刻炸毛。   “谁特么撒尿了!我那是、那是........”   磕巴半天,一个屁都没放出来,阮北川郁郁地垂下眼,神情委顿,闷声道:“是他先撬墙角的。”   停顿两秒,他又小声道:“对不起嘛,我不该私自回你消息。”   纪峋稍稍敛了笑意,指腹很轻地蹭了下他的唇角,淡声道:“道什么歉,我是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听见这话,阮北川悄悄弯了弯嘴角,心里滋滋冒美泡,嘴上却说:“这不好吧。”   “噢。”纪峋轻描淡写道:“那我找他去?”   阮北川炸了:“不行!你是我的!”   “知道就行。”纪峋手掌带了下阮北川的后脑勺,笑意温柔中带了点玩世不恭:“我这辈子呢,都是你的。”   说完,纪峋突然站起身,从池子旁边的置物架上抓了条干净毛巾盖在阮北川头上,说:“擦擦,跟我去个地方。”   阮北川抓着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也跟着纪峋站起来,好奇道:“去哪儿?”   纪峋看着他勾了下嘴角,懒洋洋道:“带我家小狗圈地去。”   阮北川:“.......”   三分钟后,阮北川披着他男朋友的白衬衫,被他男朋友一路牵着走到1118号包房。   纪峋抬手敲门。   里头先是响起一阵出水的哗啦声,然后是一道又嗲又做作的声音:“谁呀?”   阮北川心说我是你爹。   于春水挂着浴巾打开门,纪峋冲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闲散道:“打扰一下,能帮我拍张照么?”   乍然在温泉馆听见这种要求,而且提要求的对象还是他十分钟前撩//骚//撩不动的钢铁忠犬,于春水懵了几秒,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拒绝。   “可、可以,怎么拍?”   纪峋点开照相机,把手机递过去。   于春水接过来,依然处于状况之外。   阮北川也一脸懵逼地看着纪峋,不太明白他男朋友这是什么操作。   “好了没?”纪峋瞥一眼木偶似的举着手机的于春水。   于春水愣愣点头。   纪峋颔首,示意他可以拍了。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纪峋蓦地勾住阮北川的后颈,偏头吻了上去。   阮北川微微睁大眼睛,震惊且茫然地望着纪峋含笑的眉眼。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于春水脸都白了,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打个洞钻进去。   好家伙,正主示威。   他窘迫地举着手机,被迫免费观赏了一次“狗男男”接吻(现场版)。   好不容易熬到两人分开,于春水立刻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丢给纪峋,夹着尾巴砰地关上了门。   于春水的反应,纪峋十分满意,他收起手机,低眼看着红透脸的小学弟,唇角轻扯,“我家小狗满意了么?”   阮北川何止满意,简直想给他男朋友颁个“最佳男德奖”。   “满意。”他翘着嘴角,偷偷勾住纪峋的尾指,红着耳朵小声道:“小狗喜欢你。” 第64章 我不是猛1了?!   两人手牵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路上,纪峋边走边打开相册,欣赏刚拍的照片。   说实话,拍得还挺好。   尽管拍照的人手抖了一下,画质稍微糊了点,但构图和光影都很妙。   暖色灯笼底下,两个男孩背光而立,个子稍高的男孩眼尾含笑,个子稍矮的男孩眼神迷茫懵懂,眼中皆是彼此。   他们在人声鼎沸的喧嚣中亲密拥吻。   纪峋很轻地弯了下嘴角,用手机相册自带的修图软件裁掉几个无意入镜的路人,把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桌面壁纸,以及社交软件账号头像。   亲眼看着男朋友把所有社交账号的头像都换成了和自己的拥吻照,阮北川心情美滋滋的同时,又有点羞赧。   但秀恩爱这种事,热恋期的小情侣都喜欢干,阮北川这个情窦初开的恋爱菜鸟也不例外,不过他不好意思和纪峋直接要,而是选择点开纪峋的绿色软件头像,保存照片。   一分钟后,阮北川顶着和他男朋友一模一样的头像,忸忸怩怩地给他男朋友发了条新消息。   [川A]:男朋友   纪峋看见消息,低笑一声,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男朋友   两个“男朋友”挨在一起,阮北川抱着手机看了好多遍,蓦然发现了新磕点——   他和纪峋的微信昵称,挺像情侣名儿。   [川A]:男朋友   [海纳百川]:男朋友   这厢阮北川正心满意得地和男朋友甜甜蜜蜜谈恋爱,那厢陈桥一个电话打过来,瞬间打断了阮北川磕CP 的兴头(他X纪峋)。   他有点烦躁地点了接通,哪知他还没说话,陈桥这厮就开始鬼哭狼嚎。   “爹!你儿子摊上事儿了!”   阮北川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面跟着纪峋走进温泉包房,一面冲电话那头嘲讽:“你终于被人打死了?”   陈桥:“这事儿比死了还让我难受!”   阮北川心说死都死了你难受个屁。   “到底什么事儿?”他说:“不说挂了。”   陈桥:“别!别挂!我说!”   “内什么。”陈桥声音陡然扭捏起来,“江回今天给我表白了。”   阮北川脚底一滑,险些对他男朋友投怀送抱。   “谁给你表白?你再说一遍!”   陈桥欲哭无泪:“江回!表白就算了,关键是他想让我做1!”   “我把他当兄弟,他居然把我当1,我、我不活了!”   阮北川:“......”这是什么抓马剧本。   此时此刻,阮北川头一次发现他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他男朋友。   他男朋友挑了挑眉,表示只想看戏。   阮北川:“......”   “你那什么,”阮北川试图从匮乏的语言中抠出一点温情,“先别冲动,我现在没空回去替你收尸。”   陈桥:“......”我真的谢谢你。   崩溃归崩溃,陈桥还是从他兄弟冷漠无情的语句里抓到了重点,“你去哪儿了?你不在江城?”   阮北川:“......我回S市了。”   陈桥立刻抛弃悲伤,发出八卦的声音:“你回去干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峋哥找野男人去了?”   阮北川:“......”   纪峋:“......”   阮北川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唯一一位野男人,并不是很想接话。   “算了。”陈桥自己把话接上,“我现在就买票回去找你,这江城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阮北川:“......”   于是下午五点五十五分,阮北川和纪峋结束了为期三天的二人世界。   好在民宿今天有一位客人退房,才让阮北川不至于走到让好兄弟睡厕所的地步。   三人在阮北川和纪峋入住的民宿简单解决掉晚饭,陈桥酒足饭饱,敏锐地从空气中嗅出一丝恋爱的酸臭味。   他抬着八卦鼻冲他的两个好兄弟一阵嗅,最后拧眉道:“你俩不对劲!吃个饭还眉来眼去,玩我给你夹菜,你给我盛汤的把戏。”   “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听见这话,阮北川和纪峋对视一眼,莫名有种高中生早恋被抓包的慌张。   然而下一秒,他男朋友就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冲陈桥晃了晃,展眉舒眼道:“噢,你还不知道呢,这是我对象。”   阮北川大惊失色,激动得连喝三碗汤。   “我操我操我操!”   陈桥抹干净嘴,看着对面终成眷属的一对好兄弟,又喜又悲,强刺激下竟开始胡言乱语:“别说你俩这关系还真别说。”   阮北川:“......”   “你激动个屁?”阮北川无奈,“能把你那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么?”   陈桥又喝了一碗汤,再一看他两个散发着恋爱酸臭的好兄弟,不禁悲从中来。   在他陷入失0危机的时候,他的两个好兄弟早已1/0分明,甜甜蜜蜜一同坠入了爱河。   真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陈桥一时间伤心过度,拼命挤了挤,还是挤不出两滴伤心泪,只好作罢,把盆子里的青菜汤喝光了。   阮北川怀疑陈桥的精神状况出大问题,刚想发挥一下父爱的余温,就见陈桥霍地站起来,盛了一碗白米饭,冲他和纪峋吼道:“这碗我先干为敬!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阮北川:“。”   纪峋:“。”   所幸陈桥干完那碗米饭,嘴一抹,就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阮北川担心他的便宜儿子想不开寻思,只好抛弃他的男朋友,改当好爸爸。   好爸爸阮北川和他的神经病儿子肩并肩去往一公里远的超市,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原因无他。   儿子光顾着悲伤,爸爸不知如何安慰。   一对沉默寡言的父子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喝一顿能解决了。   因此,两人冲进小超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水区拿啤酒。   等两人扛着两箱雪花啤酒回来,纪峋却不知道跑哪儿去,陈桥和阮北川在民宿后院的空草地上席地坐下,面对面吹完一瓶啤酒,陈桥开始把酒言悲。   “我好像个傻逼。”   阮北川心说你还有点数,但真要这么说他和陈桥的塑料父子情基本也就熔在这儿了。   “你跟江回到底怎么回事?”阮北川斟酌着开口,“你们不是朋友吗?他怎么突然跟你表白?”   陈桥把易拉罐捏得嘎吱作响,“对啊!我把他当朋友,他居然想让我当1,你说说这像话吗?”   阮北川:“......不像话。”   “是吧!”陈桥终于挤出两滴伤心泪,“那成语叫什么来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阮北川对八卦兴趣不大,陈桥要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跟他讲这些,早被他揍得妈不认。   “那你什么态度?”阮北川说:“你喜欢他吗?”   陈桥用看奇行种的眼神看着他,“不喜欢!我只把他当朋友!而且我有对象了!”   阮北川:“???”   “不是。”他有点气笑了,“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陈桥:“就......上周吧,我和我对象是网恋,网恋你懂不懂!”   阮北川:好复杂,不想懂。   “那你伤心个屁?”阮北川瞥他一眼,觉得他这儿子怪矫情的,“你跟江回说清楚不就行了么?整寻死觅活这出,吓唬谁呢。”   陈桥不乐意了,“我是为我和江回一去不复返的友情伤心!你懂个屁!”   “......”   阮北川心说我确实不懂,可也不能嘲讽,便拿起一罐啤酒丢进陈桥怀里,“喝,喝完就好了。”   父子两个就着两箱啤酒,儿子声泪俱下控诉他那逝去的友情,爸爸无言以对只能喝酒。   于是等纪峋和民宿老板下完棋回来,十分荣幸地收获了两枚醉成烂泥的醉鬼。   而显而易见的是,他和他男朋友今晚的为爱鼓掌,也大概率泡汤了。   纪峋:“......”好气。   他走过去,见自己男朋友和陈桥这个其他男人背靠背,头蹭头紧挨在一起,并且这个其他男人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哈喇子,纪峋当时就对陈桥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想法。   纪峋在阮北川面前蹲下身,任劳任怨地把他男朋友扛在肩上,路过民宿前院时,又客气地请老板帮忙把陈桥抬回房间。   民宿老板爽快地答应下来。   纪峋单手刷房卡进屋,把人放在床上,去卫生间弄湿毛巾给他男朋友擦脸。   等他出来,阮北川已经自己爬起来,端端正正地盘着腿坐在那儿,老神在在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的行李箱发呆。   纪峋用湿毛巾贴了下阮北川热乎乎的脸颊,笑了:“这什么姿势,打坐呢?”   听见人说话的声音,阮北川迟缓地扭过头来,看见纪峋的一瞬间,眼睛顿时亮起来,冲他招手:“小纪,你过来!”   纪峋:“......”   “小纪来了。”纪峋在他边上坐下,“领导找小纪干嘛?”   热腾腾的毛巾擦过皮肤,阮北川舒服地喟叹一声,像模像样地拍拍纪峋的肩膀,赞赏道:“小同志干的不错,领导奖励你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纪峋笑着凑过去。   只见阮北川把手伸进被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棕褐色的小瓶子。   纪峋右眼皮跳了一下,觉得这瓶子莫名眼熟。   “印度神药!”阮北川乐颠颠地把药瓶塞进纪峋手心里,神神秘秘道:“喝了这个,你从此就是一个健全的男人了。”   纪峋:“......”   见纪峋不搭话,阮北川急了,“你快喝!不喝不许睡觉!”   纪峋:“.........”   他捏着药瓶,似笑非笑地瞥了阮北川一眼,意味深长道:“宝宝,你确定让我喝这个?”   阮北川大脑有些迟钝,盯着纪峋一张一合地嘴唇反应了好一会儿,眨巴着眼睛,傻笑起来,“喔,你说这个啊,咱俩一人一半,行吗?”   “不行。”他说完又自我否定道:“你肾虚呢,我不能跟你抢,你都喝了!”   纪峋:“。”   纪峋不想和醉鬼交流,把药瓶扔在一边,重新拿起毛巾给醉鬼擦脸。   谁料醉鬼脾气还挺大,看自己的宝藏神药被这么随便地扔在一边,当即就不干了,挣扎着站起身,要去捞他的神药。   纪峋没办法,只能把人锁在怀里,另只手去拿东西。   药瓶重新回到阮北川手里,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自以为隐秘地把药瓶藏到了屁股底下,那样子就像一只护食的老母鸡。   “干什么你?”纪峋气笑了,“你男朋友是那种人么?”   醉鬼瞪了他一眼,头一扭,启动后脑勺攻击。   纪峋哑然失笑,看毛巾凉了,起身去卫生间。   但等他出来,本应该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学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卫生间门口,一看见他,就强盗似的吻了上来。   纪峋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护住阮北川的后脑勺,任由阮北川把他推进浴室,怼在浴缸边。   刚一站稳,小学弟就暴躁地撬开他的唇关。   纪峋配合地张嘴,下一秒,一颗药丸被送进他的口中,他本能地咽了进去。   见他吃掉,小学弟狡黠地眨眨眼睛,啪地退回去,背着手装乖宝宝。   意识到自己吃掉的是什么东西,纪峋闭了下眼,但对上小学弟雾蒙蒙的眼睛,他又什么气都消了。   纪峋稍稍弯腰,和阮北川平视,后者无辜地睁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纪峋没什么办法,败下阵来,认命地叹了口气。   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然而下一瞬,醉鬼却摇摇晃晃地冲过来,撕开了他的衬衫。   纪峋眸色深重几分,喉结滚了滚,偏过脑袋,躲开小学弟的强吻攻击。   可这醉鬼也忒难缠了点儿,见他不应,力气很大地揪住他的脸颊,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莽撞地亲吻他的喉结。   纪峋轻轻呼出口气,大约是药效来了,他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热。   阮北川不得章法地乱亲一通,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勾着纪峋的脖子皱眉头,似乎不太明白这棵树为什么这么难啃。   纪峋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阮北川呆呆地和他对视着。   过了会儿,阮北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怜,像一只乖巧的流浪狗,等待好心主人领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纪峋没办法和这样的眼神对视。   因为那是他的小狗,他一个人的,乖狗狗。   纪峋攥了下桌角,喉结上下滑动,几秒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了上去。   ............   翌日。   宿醉醒来的阮北川感觉身体像被车轮碾过,他一脸懵逼地动了动腿,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后面炸开。   阮北川呆滞一秒,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被子。   瞥见底下的光景,阮北川眼前一阵发黑,血气直冲天灵盖。   我操?   我,我我我我不是猛1了?!!!! 第65章 分手!   醉酒当晚。   阮北川的记忆只停留在陈桥搂着他的胳膊失声痛哭的那一幕。   他记得,陈桥的眼泪,好像依萍找他爸要钱却被他爸扇了个大比兜,又好像被打死的祺贵人穿上复活甲死了活活了死死死生生无穷匮也。   知道原因的表示这很难评,不知道原因的以为陈桥刚丧了偶。   一句话总结:悲惨他妈给悲惨开门矫情到家了。   后来,陈依萍终于哭累了,阮振华胳膊也酸了,于是疲惫的父女(划掉)俩背靠背相约就此长眠。   至于中间发生过什么,阮北川毫无印象,只记得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民宿的大床上,而他男朋友却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徒留他一只醉鬼孤苦0仃。   阮北川自觉酒量奇好,那半箱雪花啤酒,也就勉强算是微醺吧。   为什么这么说?那当然是因为——   他还记得!今晚!乃是他阮北川与他貌美如花的纪老婆的洞房花烛夜!!!   想到这儿,微醺的阮先生一个鲤鱼打挺坐......坐不起来,翻壳王八似的面目狰狞地爬起来,直奔目标而去。   站起来的瞬间,阮北川只觉头重脚轻,眼皮底下的行李箱变幻出一百零八个分身,个个想找他索命。   吓得他赶紧趴下,一个猛子撬开行李箱的头盖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行李箱的心脏——印度神药。   阮北川揣着药,扶着电视柜跌跌撞撞挪回床上,却陷入了沉思。   像他这种猛1,本来就已经猛上天了,若是再吃了这药,那不得一夜七七四十九次?   但他男朋友是肾虚患者,一夜四十九次,这恐怕不行。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那肾虚的男朋友鬼混回来了,手里还攥着条湿毛巾,看样子打算照顾他。   而事实也证明,纪峋就是来照顾他这只微醺醉鬼的。   对此,阮北川非常满意,并在心里默默给他男朋友颁了个“贤惠老婆奖”。   阮北川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抠门男人,他很知道一些驭夫之术,比如适当奖励点小礼物什么的。   因此,阮北川决定把他珍贵的唯一一瓶印度神药奖励给他肾虚的老婆。   “小同志干的不错,领导奖励你个好东西!”   “喝了这个,从此你就是一个健全的男人了!”   他说着把印度神药塞过去。   谁知这个小同志根本不买账,拒绝三连,还脑子不好使地问他是不是一定要喝。   阮北川心说不喝这个你能受得住老子的威力?   为了今晚的性福生活,这药,纪峋是喝定了!   但他这个老婆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好说歹劝死活不肯喝,就好像阮北川要下毒害他似的。   阮北川有点生气,心说这老婆一点儿都不听话,等下就炒死他!   嗯,虽然最后被炒死的是他。   不过那时那刻的阮北川对此一无所知,挖空心思只想着如何让纪峋喝了神药,好完成今晚的猛1KPI。   而纪峋去卫生间换毛巾那会儿,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   阮北川一个箭步冲上去,趁机不备堵住他男朋友的嘴,说时迟那时快,咕嘟一下把那神药亲口送进纪峋的肚子里。   哈哈!妥了!   阮北川心满意足,决定深藏功与名潇洒退场,等着去床上临幸他年轻貌美的柔弱老婆。   可是他的漂亮老婆身材实在太特么带劲了,醉鬼阮北川老色批本性暴露,没忍住伸出咸猪手摸了一把。   然后因为力气太大,不小心撕破了漂亮老婆的衬衫。   阮北川:(OAO)惊恐.jpg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纪峋打量片刻,确认他的亲亲老婆只是觉得无奈和好笑以后,干脆破罐破摔,准备就地强吻临幸plus,完成猛1KPI。   但是这人不知道又抽哪门子风,死活不让他亲,阮北川很生气,非常生气。   想想那些猛1撒娇的例子,他决定暂时收起怒火,也向他的漂亮老婆撒一撒娇。   哈!   这招真管用,纪峋马上就低下头来吻他了,阮北川高兴得想原地来个二人转,快快乐乐地翘着脚和老婆打啵。   一啵打完,阮北川酒劲儿上来了,昏昏欲睡地睁着眼睛仰头看人,一时间觉得他老婆好高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老婆?   都说猛1不能比老婆短,哪方面都不行。   而他老婆比他整整高了八厘米!   这让他猛1的脸皮往哪儿搁?   阮北川不爽地皱起眉,抬手点点纪峋硬梆梆的胸膛,大着舌头不满道:“你太高了,老婆不能比老公高,这是不可以的。”   纪峋闻言,不知道为什么,低低地笑了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阮北川勃然大怒,当即放了句猛1狠话:“你、你再这么长,老子就要换老婆了!”   哪知他老婆听见这话,完全没在怕的,反倒弯着唇角,单手把他抱上洗手台,嗓音温温柔柔的:“这样够高了么?”   洗手台是正常高度,但阮北川加上这点高度,竟以微弱优势在身高方面暂时胜过了纪峋。   阮北川的猛1虚荣心得到满足,兴高采烈地点点头,抱住他老婆的脖子又是一通乱啃。   这一啃就啃到了床上,微醺的阮北川被他一米八八的漂亮老婆单方面压在床上,这种0里0气仰视别人的视角,根本不是一个猛1该有的姿势。   阮北川脑子里那根弦突然抽了一下,抬起手去推纪峋的胸膛,但他喝了酒没什么力气,推了两下没推动,反倒被他老婆亲得呼吸困难。   他只好掐住纪峋的下巴,艰难地商量道:“说好我上你下,你不能反悔。”   纪峋闻言,慢腾腾地挑了下眉,居高临下地问他:“你坐得稳么?”   阮北川当时就怒了。   这叫什么话!这人明显是在挑战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你特么少放屁!”他自以为很凶地瞪着纪峋,粗声粗气道:“你这样的小0,老子一口气能//干//十个!”   话音落下,他的漂亮老婆倏地低笑一声,眼神里有戏谑也有纵容,慢条斯理地从他身上起来,从容地在旁边躺了下去。   纪峋躺的躺姿非常标准,像极了第一次侍寝的华妃,高傲又矜贵。   峋贵妃笑意散漫,嗓音微微发哑,“来吧,老公。”   阮北川瞬间唧唧起立,饿虎扑食似的扑上去,捧着峋贵妃的帅气脸蛋muamuamua。   mua完漂亮老婆,阮北川一时呆住。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他微醺的脑瓜仿佛一台运转不良的故障机,在他脑中哐哐卡bug。   阮北川回忆了半天,依稀想起来论坛的教程贴说过,得先脱裤子。   阮北川遂吭哧吭哧扒掉纪峋的裤子。   然后就被他老婆的大杰宝惊呆了。   我操!   不知是不是喝了印度神药的缘故,即使隔了一层布料,那里也令阮北川心生畏惧,甚至有点想跑。   遵循眼不见心不慌原则,阮北川闭着眼睛丢下一条毛巾,啪叽一下盖住了。   峋贵妃却不干了。   “你这什么操作?”纪峋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不敢看?”   阮北川心说谁让你长那么大,这看了不得养胃?   但猛1不能说不行!   “我敢!谁说我不敢看!”阮北川心虚且大声地说:“我是......是怕他着凉,影响你发挥。”   纪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阮北川急切地打断了。   “你别说话了,等着爽就行。”   纪峋扬了扬眉,懒洋洋地枕着胳膊瞧他,“噢,那你上呗。”   “上就上!”阮北川梗着脖子,“谁怕谁!”   可话音刚落,他就犯了难。   先从哪里下手来着?   哦,前戏。   于是,阮北川开始老黄牛耕地,呼哧呼哧弄了半天,他的漂亮老婆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阮北川不想干了,想摆烂。   也是因此,他做出了一件令他后悔终生的事。   他说:“我累了,你自己dong。”   回忆到这儿戛然而止。   阮北川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是,他是说让纪峋自己dong。   可纪峋运动的方向,那他妈和他是相反的!   谁家肾虚的老婆会把自家老公摁在床上炒来炒去?!炒完不够,还特么的把他买的小玩具全用了一遍!!!!   阮北川面目狰狞地攥紧被角,忽然悲从中来。   他再也不是猛1了。   遥想去年清明节,他跪在阮家祠堂的列祖列宗面前,发誓一定会振兴老阮家,并许下绝不能让这个家再出现第二个0的诺言。   如今刚过了三百八十五天,他的毒誓,就被纪峋这厮破了!!!!   而抛开这些不说,也没人告诉他做0这么疼啊!   阮北川想哭,想死,更想谋杀亲夫。   他低下头,看了看身上暧昧的痕迹,十分想切腹自尽。   后面应该是被清理过了,没有那种粘乎乎的感觉,大概还上了药膏,冰冰凉凉的。除了腿有点酸,腰特别疼以外,勉强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阮北川一脸麻木地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圆形吊灯做苟延残喘状。   好叭,从某些方面来说,纪峋确实是个贤惠的漂亮老婆。   他决定单方面与纪峋冷战一天,好缓解他痛失猛1之身的心头恨。   然而等纪峋十分钟后推门进来,阮北川看见他满脸神清气爽,闻见他浑身散发着把老婆吃干抹净的餍足气息时,一时间气血翻涌,恨不能驾鹤西去。   妈的!   分手!马上分手!!!   猛男老婆果然要不得!!!! 第66章 淋湿的小狗   阮北川绷着一张杀人脸,死死盯着他“肾虚”的猛男老婆,企图制造一出眼神杀人事件。   纪峋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坦然自若地拎着一盒白粥小菜走过来,对上他锋利的视线,还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   “???”   阮北川好气,眉心紧皱扭过头用眼睛四处搜索,妄想找到一件趁手的揍人工具。   不过没等他扫视完四周,他的额头就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掌。   阮北川一愣,随即怒上心头,抓起这只手啪地甩到一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启动后脑勺攻击,浑身写满“不想说话”四个字。   “还疼么?”纪峋嗓音低沉,握了下他的指节。   闻言,阮北川顿时火冒三丈,心说你自己干的事,好意思问老子?   “你说呢?”他绷着眼皮,语气凉凉:“你心里没点——我操,我嗓子怎么劈了?!”   之前一直没开口说话,现在冷不丁出声,阮北川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记得他昨晚没叫啊!!!   纪峋唇角勾起一点小弧度,趁乱把小学弟抓过来亲了一口,才慢腾腾地开口:“我买了润喉糖,喝完粥吃点儿?”   “老子不吃!”阮北川眉毛拧成死结,对于纪峋偷亲他的行为很是不满,“同意了么你就亲?”   纪峋很轻地笑了声,俯下身来看他,悠悠道:“老公,可以亲一下么?”   这声“老公”瞬间把阮北川拉回昨晚,并由此产生了轻微的PTSD。   是的没错。   昨晚这人就是这样一边叫他“老公”,一边翻来覆去地炒他,哄骗他摆各种姿势。   天杀的!   谁家老公憋屈到这份上?   阮北川恶狠狠地瞪了纪峋一眼,被子一盖,连后脑勺都不给纪峋看了。   “别特么叫我老公!”他蒙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没你这样的猛男老婆。”   纪峋直接连着被子把他抱了起来,低声哄道:“吃点东西再气。”   阮北川扒开被子露出一张臭脸,凶起来连自己都亏待,恶狠狠道:“不吃!饿死我算了!”   纪峋被他的话逗笑了,弯着唇角道:“不可以呢,饿坏了我心疼。”   “你心疼个屁!”阮北川越想越憋屈,“老子现在浑身跟散架似的,你做的时候怎么就不心疼了?虚伪!渣男!”   纪峋稍稍扬眉,手掌带了下阮北川的后脑勺,拖着尾音道:“宝宝,是你让我dong的。”   阮北川一听这个更来气,我是让你dong,可没让你反着dong啊!   “滚!”他自以为凶狠地瞪了纪峋一眼,“你扪心自问,老子是那意思吗?”   纪峋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反问:“难道不是?”   阮北川:“?????”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恍惚间感觉自己看见了已经仙逝八十年的太奶奶驾着祥云来接他。   阮北川深深吸了口气,怀疑再多看纪峋一眼,他爸妈和他哥明年就得去监狱探望他了。   “纪峋你特么的——”他尽量克制住自己,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能不能先出去玩一会儿?”   阮北川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怕我,控制不住,犯罪。”   话音刚落,天旋地转的一瞬,阮北川就被压在了床上。   纪峋俯下身来,两手撑在他身侧,动作间T恤领口滑落了一截,露出里面的痕迹。   阮北川本来还挺生气,可他抬起眼,看见纪峋脖颈上绯色的吻痕,和顺着吻痕往下的胸膛上的指甲痕,突然哽住。   操,这么娘唧唧的指甲印,居然是他弄出来的?   难道......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猛1?!   阮北川心里山崩地裂,面上却死死绷着,掀起眼皮凶巴巴地瞪着纪峋。   就算他骨子里不是一个猛1,罪魁祸首也是纪峋!!!   纪峋抬手拨了下他的额发,撩起眼皮迎着他的视线,嗓音低柔:“宝宝,我说过,我是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阮北川有点绷不住了。   这男的好会。   他撇开眼睛,梗着脖子硬邦邦道:“少特么挑衅我,别以为老子不敢。”   “没挑衅。”纪峋唇边卷起点笑,指腹轻轻蹭了下阮北川仍然发红的眼尾。   阮北川不由得攥紧被子,转动眼珠偷偷瞥了纪峋一眼,扬眉道:“那我想干/你。”   “干/我?”纪峋闻言,勾了勾唇,温柔却坚定地道:“这个不可以。”   阮北川瞬间炸毛:“那你说个屁!我特么——操!纪峋我操你大爷!”   果然猛男的嘴骗人的鬼。   “你老实交代!”阮北川揪着他男朋友的衣领,磨牙道:“你那肾特么根本不虚?是不是!”   纪峋莞尔:“嗯,不虚。”   听见答案,阮北川竟然不觉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   他觉得自己气到失智了。   “哈。”阮北川冷笑一声,掌心摁住纪峋的胸口,猛地一推,凉凉道:“给老子滚蛋!从今天开始,咱俩微信互删!势不两立!”   话音落下,他自己卷着被子翻过身,留给纪峋一个冷硬且自闭的后脑勺,仿佛在宣誓他阮北川势必要达成冷战的目标。   于是从这天起,阮北川和纪峋进入了热恋期的第一次冷战。   虽然这战是阮北川单方面挑起,纪峋愿意投降议和,但最终结果大差不差。   而夹在中间的陈桥,显然成为了夹心饼干一样的存在。   回程的路上仍然是纪峋开车,但坐副驾驶的人却变成了陈桥。   陈桥不明白自己两个兄弟明明昨天还是亲亲热热小情侣,为什么今天就搞起了冷战。但冷战就冷战吧,干嘛要把他当夹心饼干。   这些话陈桥也只敢心里吐槽两句,不敢多嘴,毕竟他兄弟阮北川揍人可是很疼的。   一路上,陈桥主要充当传话筒的存在,例如他峋哥给他兄弟买了瓶水,直接给他兄弟又看也不看一眼,便只好折中到他这里,让他代为转达。   陈桥:心好累,想江回的第一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车前。   国庆假期还剩三天,本来纪峋是应该和阮北川一起回家的,但因为阮北川正在单方面和他冷战,纪峋只好回自己家。   而陈桥家就在阮北川家隔壁小区,于是三人在阮北川家小区门口分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天晚上,阮北川收到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这个人的头像和阮北川新换头像的一模一样,名字却叫“老公我错了”。   阮北川反应了一秒,恍然意识到这是纪峋的微信。   可是这名字?   没等他捋清楚,陈桥就发了张截图过来。   阮北川点开一看。   好家伙,纪峋这个诡计多端的猛男,居然把他所有社交账号的名字,甚至是王者荣耀的游戏昵称,全都改成“老公我错了”。   陈桥大受震撼,并表示“你们城里人真会玩.jpg”。   阮北川却莫名脸热。   尽管他和纪峋的关系没有公开,其他人也不知道纪峋的“老公”是谁。   但......   操。   阮北川承认,这种隐秘却高调地被一个人公然偏爱的方式,他很喜欢,也很受用。   因为他从来不是父母的偏爱,即使是一份平等的爱,他也无权拥有。   阮北川点开纪峋的微信资料,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通过。   哼,谁让纪峋骗他又炒他!   晾着吧。   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上睡着后,阮北川再一次梦见了纪峋。   梦里,他和纪峋在巴厘岛举行婚礼。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和欢呼声中,他们站在夕阳下,交换了戒指,亲吻了彼此,至此便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爱人。   这实在是一个美梦,以至于阮北川被家里的开门声吵醒的时候,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房间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带风的,力气十足的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阮北川懵了下,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和耳朵里的嗡鸣声,他慢慢抬起眼,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他的父亲,阮康。   梦醒了。   阮康面带怒意,拳头愤怒地握在身侧,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到阮北川身上。   阮北川没什么表情地坐起来,阮康那一巴掌扇得很用力,他有点头晕,因此动作有些迟缓。   但阮康对他向来缺乏耐心。   他抬手指着阮北川的鼻子,冷声命令道:“跪下!”   阮北川一言不发,在阮康身前跪下。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小孩?”阮康眼神阴冷,带刺的话一句句扎在阮北川心上,“我教给你的礼义廉耻,你有哪点做到?带个男人回家做那种事,还被小区的保安知道,你简直让我们阮家蒙羞!”   阮北川安静地垂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顶撞。   从那一巴掌扇向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阮康为什么生气。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这天的S市阴雨重重,雨声敲打玻璃的声音,和阮康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一齐向阮北川袭来。   阮康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家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同性恋!你想让阮家绝后吗?!”   阮康又说:“你哥是同性恋就算了,为什么你要学他?你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你有哪点比得上你哥?你有什么资格学他做事!”   阮北川精神有些恍惚。   为什么阮南参就算了?   为什么阮北川不可以?他是什么样子?他很差劲吗?   为什么从小到大的很多事,阮南参可以,阮北川就不可以。   阮北川突然头很晕,可阮康还在说话。   他说:“你调开监控看看你和那个男人纠缠的样子,你不觉得恶心吗?”   阮北川闭了下眼,原来是监控暴露了啊。   他想说不恶心,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仿佛溺在海底的死尸。   “阮北川。”阮康叫他,说:“我把你养大,不是为了看你和男人亲嘴,更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恶心人的同性恋!”   “是吗?”   努力了很久,阮北川终于浮出水面,他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着阮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阮康顶嘴。   “那你把我哥养大,是为了让他变成一个恶心人的同性恋吧?”   阮北川扯了扯嘴角,嘲道:“我哥也会和男人亲嘴,我哥也会和男人睡觉。爸,你不觉得恶心吗?”   “够了!”这些话一瞬间点燃了阮康的另一只炸药桶。   他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一脚踹上阮北川的肋骨,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们没有可比性!”   阮北川被踹得身子偏了偏,很疼,他低着头,捂住被踹到的地方,有一点想哭。   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些话和他初中开始叛逆逃学的时候阮康说过的那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只是有些难过,为什么同样是父母的小孩,阮南参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却不行。   可是再争辩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永远叫不醒装睡的父母。   阮北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着窗外的雨声,声音很轻地说:“爸,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   S市的阴雨在中午时彻底停了,躲在乌云后的太阳终于肯露出脸来。   金灿灿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纪峋却在小区门口的垃圾箱旁边,看到了他淋湿的小狗。   他的小狗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垃圾箱旁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纪峋心尖像被掐了一下。   他很沉地呼出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把他的小狗搂进怀里。   片刻后,纪峋忽地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肩窝里。   他的小狗哭了。 第67章 他的神佛   这里是小区的后门,除了遛狗的几个老大爷,平时不常有人经过。   阮北川穿着短袖的格子睡衣,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在阮康怒火中烧的吼声中从那个家里离开了。   他不知道能去哪,像小时候一样,除了这个垃圾箱附近,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他也想给纪峋打电话,可是他又不希望纪峋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所以阮北川还是一个人。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在下小雨,阮北川没有带伞,垂着眼皮走进雨里,雨点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像妈妈温柔的抚摸。   阴雨天气的缘故,小区里人很少,仅有几个步履匆匆刚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区的石板路走了一圈,又去空无一人的凉亭底下坐了一会儿。   被踹到的地方隐隐作痛,透过波光粼粼的湖水,他看见自己左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阮康不是第一次打他。   自他小时候起,阮康就试图以军人的方式培养锻炼他,说这样以后才可以保护哥哥。   为什么是保护哥哥?阮康说没有哥哥就没有你,你是为哥哥而生,所以必须保护哥哥。   而小学毕业那年,他们全家去北方旅游,在某个景点看歌舞表演时,他和他哥走散了,阮康也这样打了他。   那次阮北川没哭,因为走丢的哥哥哭得很可怜,他不希望哥哥难过。   阮北川没什么情绪地碰了碰脸颊,安静地在石凳上坐着。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阮北川并不想接,但鬼使神差的,他指尖顿了下,点了接通。   吴女士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是那种妈妈因为小孩离家出走而流露出来的担心和着急。   “阿川,你爸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吴女士说:“我现在回来了,你不要怕。你在哪里?妈妈去找你,可以吗?”   阮北川鼻子发酸,没有说话。   吴女士又说:“你爸爸也是一时着急,我们都没想过你和你哥哥一样,还把私自男孩子带回家。你爸爸那个人很传统,你哥当时出柜的时候,他失眠了好几夜,过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你哥的性取向。”   “他今天不是有意的,只是太惊讶太着急失了分寸,妈妈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阿川。”   吴女士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阮北川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   “妈。”阮北川低着头,看湖面嘀嗒落下的雨珠,“我是不是很差劲?”   其实他想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   电话那头的吴女士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不觉得你差劲,你画画很出色,继承了我和你爸爸的天赋。你也很勇敢,很坚强,很爱哥哥,是个很棒的小孩。”   是这样吗?   阮北川呼吸沉了沉,眼尾渐渐染上一抹红,声音有些嘶哑:“妈,谢谢你。”   “但我还是希望,”他停了一瞬,轻声道:“你把我生出来,不是因为我哥。”   电话挂断,阮北川垂下眼看了会儿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抬手抹了下眼角,站起身走了。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待在这里一定会被匆忙赶回家的吴女士看到。   阮北川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在雨停时,走到了小区后面的废弃垃圾箱旁边。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小时候受了委屈,他就跑来这里待一会儿,有时候运气好遇见出来找东西吃的流浪猫,阮北川就有一点开心,因为那样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阮北川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抱紧膝盖蹲下来,垂着眼看地上积起的小水洼,期盼着流浪猫的降临。   但他没有等到流浪猫。   小狗等来了他的同伴。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阮北川眼前多出一双眼熟的球鞋,四十五码,黑白灰配色,一天前刚见过。   阮北川掀了掀眼皮,慢慢抬起头。   下一秒,这人在他面前蹲下,张开手臂,轻轻地,把他拥进怀里。   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将他整个裹住,阮北川的眼睛忽然酸得发痛,他眨了眨眼,很慢地抵住纪峋的颈窝。   纪峋没有出声,沉默地拥着他。   许久后,阮北川听见他声音很低地问他:“疼不疼?”   “疼。”阮北川闭着眼哑声道:“肚子疼,脸疼,心疼。男朋友,我疼死了。”   纪峋的呼吸声蓦地重起来。   阮北川感觉纪峋搭在他后背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好似要将他揉进骨血。   “男朋友听见了。”   过了会儿,纪峋拨了拨他的头发,指腹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左脸,低声道:“跟我回家。”   阮北川嗯了一声,手掌撑地站起来。   两人短暂地分开。   一件带着纪峋体温的外套从头顶罩了下来,阮北川怔了下,不由得攥紧外套的边角。   “上来。”纪峋脸上表情很淡,半蹲在他面前,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回头看他,视线触及他脸上的痕迹时,眸中很快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戾气。   阮北川没有犹豫,很快就爬了上去。   纪峋站起来,背着他往前走。   大约来得匆忙,纪峋的车随意停在路边,车尾甩出停车线一大截,挡风玻璃也被交警贴了张罚单。   阮北川抿了抿唇,在纪峋拿钥匙解锁的时候,默不作声地从他背上溜下来,又很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子启动,纪峋手握着方向盘,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阮北川盯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向依然粘在挡风玻璃上的罚单,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刚哭过,鼻音很重,声音也有些哑。   纪峋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他弯了弯唇,语气漫不经心道:“听见你说想我,就找到了。”   阮北川扯了扯唇,没有反驳,“那我男朋友还挺神通广大。”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对象。”纪峋偏头看了他一眼,勾着嘴角懒声道:“可不得神通广大么。”   正好碰到红灯,纪峋摁下一半车窗,扭头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他不是神,哪里有那么神通广大。   陈桥打电话过来,说阮北川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阮北川的妈妈拜托他们帮忙寻找的时候,纪峋也在想该去哪里找他呢。   然而当他踏进小区,一眼就望见蹲在废弃垃圾箱旁边的阮北川时,纪峋忽然就有些心酸,他的小狗很笨,只要用心,一定能找到。   红灯跳完最后一秒,纪峋收回视线,沉默地启动车子。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公寓楼的地下车库,阮北川被纪峋牵着搭电梯上楼。   进屋后,透过视野绝佳的落地窗,阮北川这才发现纪峋的公寓是他上高中那会儿,常去喂奶牛猫的那间小区。   他走到落地窗前,低着头往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楼下宽阔的绿茵地。   “看什么呢?”纪峋拎着一只医药箱走到沙发旁,“过来擦药。”   阮北川应了一声,听话地走过去。   纪峋的沙发颜色偏浅,质地精良,看起来价格高昂。   阮北川低头看了看身上蹭了雨水和泥土的脏兮兮的睡衣,想起他男朋友的洁癖,刚准备盘腿在地上坐下,后腰就被人揽住了。   他抬头,纪峋单手勾着他的腰,另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掌根微微用力,阮北川猝不及防地往后滑,倒在了沙发上。   “坐这儿。”纪峋说。   阮北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大自然地并拢双脚,挺直腰板,像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端正。   下一秒,下巴被人握住,阮北川被迫抬起脸。   纪峋另只手拿着一个冰袋,表情很淡,动作却轻柔至极地贴上他的左脸。   “敷一会儿。”   阮北川捧着冰袋,“哦。”   他敷了一会儿,抬起眼,却发现纪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睡衣上的脚印。   阮北川愣了下,下意识侧过身子,本能地想把这块污渍藏起来。   “别动。”纪峋按住他,声音很沉。   阮北川攥了下指节,慢慢放松身体。   衣服被一点点掀上去,露出了横亘在腹部和肋骨之间的一块肿胀的青紫。   纪峋呼吸一窒,顿了下,抬手很轻地碰了碰。   片刻后,他没什么情绪地替阮北川整理好衣服,声线淡淡:“傻么你?不知道躲开?”   不知道为什么,阮北川没由来地心虚,他垂着眼睫,小声道:“我不疼,你——”   “我疼。”   阮北川一怔,纪峋眸色沉得像湖底的冰水,他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心疼。”   “阮北川,我心疼。”   纪峋眼眶慢慢红了,他闭了下眼,把阮北川揉进怀里,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阮北川眼尾烧红一片,心口涨得发酸。   “跟你关系吗?”他咬紧牙关,声音有些哽咽,“谁特么准你道歉?”   “有。”纪峋盯着墙上的挂画,哑声道:“我男朋友为我挨揍,我心疼。”   阮北川笑了,“你男朋友乐意。”   窗外又开始飘雨,雨水打在落地窗上划出一道道难看的水痕,屋子里空气沉闷。   两人贴在一起抱了一会儿,阮北川吸吸鼻子,额头抵住纪峋的胸膛,生硬地转椅话题:“不是要给我上药?你还上不上了?”   纪峋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去拿药箱里的云南白药。   阮北川自己掀开衣服,微微仰靠着沙发,垂着眼看纪峋给他喷药。   纪峋力道放得很轻,几乎感觉不到被按揉的疼痛。   三分钟后,衣服被放下来,纪峋边收拾药箱边说:“饿不饿?想吃什么?”   阮北川不太饿,但还是说:“想吃小馄饨。”   这套公寓自他高中毕业后就没人住,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纪峋想想自己糟糕的厨艺,还是拿起手机点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阮北川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换上纪峋的睡衣,又被摁着擦了一次药。   雨天堵车厉害,外卖比预计时间晚了十分钟,纪峋拿进来放到餐桌上,阮北川自觉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小馄饨味道很好,跟他以前常吃的那家口味相似。阮北川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他男朋友碗里的一大半。   纪峋无奈失笑,搁下筷子把碗推过去。   “你笑个屁。”阮北川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自觉,一边拨着碗里的蔬菜,一边嘟囔道:“没见过干饭王吃饭啊。”   纪峋稍稍扬眉,气定神闲道:“没见过。”   阮北川:“.......”   他埋头干饭,吃饱喝足,就看见纪峋穿上外套,打算出门。   “干嘛去?”阮北川收拾好外卖垃圾,“顺便扔了。”   纪峋接过垃圾,“有东西忘在车里了,我去拿上来。”   “噢。”阮北川点点头,没有多问。   纪峋这趟出去的时候有点久,半小时了还没回来,阮北川趴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找手机打电话。   瞥见茶几上黑屏的手机,他皱了下眉,他手机中午那会儿就没电自动关机了,纪峋家也没有适配他手机的充电器。   阮北川刚想换鞋出门,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纪峋两手空空,带着一身雨水味从外头走进来,什么都没拿。   “?”阮北川脱掉外套坐回去,奇道:“不是说拿东西吗?你东西呢?”   纪峋没说话,弯腰换了鞋,走过来在阮北川旁边坐下,偏头亲了他一下,慢腾腾地道:“有话跟你说。”   听见这话,阮北川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纪峋不会是想和他分手吧?   操。   阮北川绷着脸,在他男朋友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硬梆梆地道:“老子不跟你分手,你想都别想。”   闻言,纪峋扬眉,勾了勾唇:“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手?”   阮北川无言以对,别开脸不吱声。   纪峋短沉地笑了声,“小笨蛋。”   一下被贴上“笨蛋”标签,阮北川非常不爽,拧眉反驳道:“你才是笨蛋!”   纪峋笑了声,没接话,把手伸进外套里头的夹层,拿出来一根长条形的竹签。   纪峋另只手牵住阮北川的手指,把小木棍放进他的掌心,嗓音低柔:“这是我去承安寺求的签,算的是咱俩的姻缘。”   阮北川怔怔地盯着手心里小小的竹签,忽然想起那天民宿老板的话——   去了承安寺,不适合的情侣会分手。   “哦。”阮北川拧眉别开视线,余光又忍不住偷偷去瞄竹签上的字,“结果......是什么?”   “上上签。”纪峋道。   他勾起那只缠了红绳的竹签,翻到另一面,是一行小字——   【可妻也】   “主持说,”纪峋眉眼含笑,低着嗓音缓缓道:“伊是良人,可娶嫁之,既成好事,白头偕老。①”   阮北川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在心里慢慢咀嚼、理解。   这是说......他和纪峋绝配?   阮北川弯起唇角,轻轻拢住这枚小小的竹签。   “咱俩的姻缘,是佛祖认可的。”   纪峋看着他,眸光垂落在他脸上,温声道:“佛祖也告诉我了。”   “他说,我这辈子呢,就是来爱你的。”   阮北川呼吸一顿,喉咙有些发紧。   纪峋说,他这辈子就是来爱他的。   不为别的,仅为他一个人。   “我对你不好,就会受到惩罚。”纪峋勾了勾唇,掌心很轻地带了下阮北川的后脑勺,低声道:“你爸妈给不了你的,我可能没办法弥补。但以后我有的,你都会有。”   “阮北川,你的出生是因为你自己。”   “神佛偷偷跟我说,你这小孩在天上特乖特可爱。”纪峋说:“然后呢,他就把你送来人间玩。但你这小孩忒招人稀罕,老有人想偷你,他就让我来保护你。”   “所以,我这辈子就是来爱你的。”   阮北川看着纪峋,心脏涨得很满。   是这样的吗?   一定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阮北川努力做一个听话的乖小孩,可他们家已经有了一个更听话的乖小孩,他再乖也没什么用。   所以后来他又想,那就做一个叛逆的坏小孩,这样总可以获得一点关心了吧。   因此上初中的第一年,他就和陈桥逃课去校外的网吧打游戏,但是学校老师通知家长来学校时,阮康却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打了他。   好像有关心了。   可当他看见陈桥的爸爸,只是摸了摸陈桥的脑袋,温声说:“偶尔一次爸爸没意见,天天这样可不行。”   阮北川才知道,原来他想要的关心不是这种。   再后来,阮北川有点累了,他想算了吧,至少哥哥也爱他,有哥哥就够了。   现在,有人告诉他,我这辈子就是来爱你的。   他的父母不止一次告诫他,你的出生只是为了别人。   纪峋却说,我这辈子就是来爱你的。   阮北川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他把那枚缠了红绳的签文藏进怀里,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仰头吻住了他的神佛。   他本不信神佛,因为神佛不会偏爱那个叫阮北川的倒霉小孩。   但纪峋会。   从今往后,纪峋便是他的神佛。   —正文完— 第68章 谈1色变   第一次doi的时候,阮北川依然天真的认为纪峋是柔弱不能自理的肾虚小0。   因此doi之前:   阮北川:别怕,我轻点,绝对不让你疼   纪峋(微笑):嗯嗯嗯,哥哥最厉害   开始doi:   阮北川刚压上去准备do,纪峋突然翻身一个猛子把他压住。   阮北川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然后就被干/懵了。   事后:   阮北川按着酸痛的腰,神思恍惚久久不能回神,“你不是肾虚吗?”   纪峋一秒躺倒,虚弱地咳了两声,“嗯,好累,要亲亲才能好。”   阮北川懵懵地亲了他一口。   第二次doi:   阮北川甚至没来得及讲骚话,就被纪峋压着do,这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在纪峋怀里暴怒:“md纪峋,你敢骗我!给老子下来!!!!!!!”   五分钟后:   阮北川泪流满面:“我操!我操!我操我错了!你tm轻点!老子腰要断了!!!!!!!!”   从此谈1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