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害婚姻》作者:战略审批   简介: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现代 - 狗血 - ABO - 先婚后爱   和只见一次的人结婚 先动心的就输了   裴则屿X江岸   Alpha-裴则屿   都说江岸万里挑一,那自然不能错过   至于感情   在婚姻里本来就不是必需品   他的感情早就在周识演身上用光了   【所以老婆跑了】   Omega-江岸   既然Alpha都一样,裴则屿至少讲道理   江岸对婚姻的要求很低   在忠诚和哪怕一丝感情两者之间   他以为裴则屿至少能给他一样   【不给拉倒离婚还不行吗】   在一段完全空白的关系中   最先动感情的最富有   也输得彻底   说明及预警   1V1 HE   ABO狗血所以它会有生怀流   标签:现代 - 狗血 - ABO - 先婚后爱 - 年下 第1章 一   裴则屿和江岸的婚礼,从筹备到尘埃落定,即使像在赶一个DDL,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们决定结婚所用的时间。   从第一次见面,到决定接受对方作为自己结婚的对象,江岸用了24小时,他对裴则屿第一印象很好,至于家室背景,那些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对裴则屿来说就更简单了,在看过江岸的资料信息之后,他就已经对白潇松了口——既然是万里挑一的Omega,那就结呗。   两个人约在风情街的咖啡厅喝了一次下午茶,花了四十分钟交流感情,转天裴家就把婚期定了。   婚礼前的彩排是两个人第二次见面,江岸在傍晚才姗姗来迟,穿着打扮远比第一次见面时随意草率,和婚礼现场的精致格格不入,他解释说是从实验室直接赶过来的。   其实这中间两个月,裴则屿出于礼貌约过江岸几次,但江岸不是在出差就是在盯实验,几次下来裴则屿觉得那就算了,甚至对江岸的疏离态度暗中窃喜,一个不需要他哄着的Omega,确实万里挑一啊。   第三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了,这天江岸看起来有点像是江家的公子了,私生子也是子嘛,除了地位没那么名正言顺,从小教育肯定是没亏过的,场面戏演得和裴则屿一样好,一整天下来,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般配极了。   白天的行程结束,晚上八点还安排了派对,裴则屿换下了礼服来江岸的更衣室,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发去酒吧,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江岸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江岸不太适应独处的空间被人突然闯入而有一瞬间的慌乱和烦躁,但很快他意识到站在门口的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   “现在出发吗?”江岸询问道。   “嗯,车在门口了。”裴则屿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江岸的脸色,“不过你是不舒服吗?你也可以不去。”   江岸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裴则屿,想要分辨Alpha是不是认真的。   “不用想太多,想去就去玩玩,不想去的话我让司机送你回家。”裴则屿语气很真诚。   江岸忽然笑了:“那我想回家了,你去和朋友们玩儿吧。”   裴则屿后来想,原来从最开始的时候,江岸就一直在拒绝他,而当时他觉得没什么。   江岸那天没有坐司机的车回家,他换了衣服从酒店出来想去地铁站。   白天收到了实验室学生的消息,先祝他新婚快乐,隔了一会儿发了一大篇实验数据来,他最开始并没疯狂到想要在婚礼当天还要回实验室,只是他也没想到裴则屿真的同意了他不参加晚上的活动。   既然这样,既然裴则屿没有要求他尽陪伴的义务,那这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酒店门口有一些等车的客人,江岸一边做最后的犹豫一边从人群后走过,无人认出他半小时前还是婚宴的主角,但他们却在讨论裴江两家这场豪掷千金的联姻。   “倒是门当户对,可白潇那个心气儿,怎么就给儿子选了个私生子?江家尾巴不得翘天上去了?”   “私生子怎么了,人家自己争气,听说是宣大研究院最年轻的博导,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转到裴氏自己的实验室去?白潇这是给自己儿子铺了条生金的路啊。”   “裴家那个和演戏的谈恋爱的,是老大还是老二?”   “就是这个呀,上个月还在娱乐版呢。”   “什么虐恋情深啊,都是生意,今天这两位,保不齐说话都没超过十句,晚上就要在一个床上躺着了。”   “就是玩儿玩儿吧,别说那娱乐圈有多乱,就说裴家还能让个Beta进门吗?”   江岸从这些窃窃私语的身后走过,决定还是去实验室,他想着,如果今天能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明天能和今天一样,以后的每一天都维持现状,他就很满意了。   晚上十二点,江岸从实验室出来,这才看到手机上的三个未接来电,第一个是裴则屿的,后两个是没存的陌生号码,江岸选择先回拨了后面那一个。   果然是裴家的司机,问他在哪里,说少爷派他出来接江岸。   “我在学校呢,”江岸看看时间,“我自己打车就好。”   “我就在离实验室近的这个门呢,门卫不让进,麻烦您和门卫打个招呼或者走几步出来吧。”   江岸有些意外,赶紧穿了外套,和值夜班的同事又交代了几句,急忙下了搂往北门跑去。   司机见到他就立刻露出笑容,跑下来给他开车门,嘴里念叨着不着急。   “您电话不通,少爷说您可能来学校了。”司机主动解释了江岸的疑问,“以后我就专门接送您,您随时给我电话。”   江岸还不太适应这种待遇,虽然他知道江家也是这种作风,但放在他自己身上,实在也是没有“享受”过。   “怎么称呼您?”江岸礼貌地问。   “曾平,44岁,Beta。”曾平说着从后视镜看了江岸一眼,“太太她们叫我老曾,少爷一直叫我曾哥,您怎么叫都行。”   “你叫我名字就行。”江岸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曾哥。”   曾平哎了一声,开上车就不再说话了。   “裴则屿,他几点回家的?”江岸主动又开了口。   “呦,这我不知道,因为前几天就交代了以后我就给您开车,今天我没跟着少爷。”曾平想了一下,“可能是十点多,他十点多给我来电话,让我来学校门口再给你打电话。”   江岸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   虽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并谈不上后悔,但从道理上讲,他在结婚的当天跑回实验室让丈夫找不到,怎么想都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但裴则屿没有表现出对江岸说要回家却跑回学校工作的不满,他提前收到了曾平说已经接到了江岸的信息,于是就坐在客厅里等自己的新婚妻子回来。   江岸是第一次来他和裴则屿的新房,曾平把他放到门口,就把车开走了。江岸走上台阶,盯着门上的密码锁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得不伸手摁了一下门铃。   很快裴则屿亲自来开门了,他没着急让江岸进门,直接在门口让江岸把自己的指纹录进了密码锁,然后才轻轻推着江岸的腰让他进了门。   门口还放着江岸的几箱行李,因为江岸提前说过搬过来之后他自己收拾,所以就真的没有人被动过,整齐地码在门厅的空处。   裴则屿指了指鞋柜,告诉江岸那里有拖鞋,然后就自己先往屋里去了,一路上还低头看着手机。   江岸换了鞋,提起行李里面最小的那个,顺着还没熄灭的一串地灯,很顺利地直接到了卧室。   “先洗澡吧,浴室里有...”裴则屿站在床边,刚才拿在手里的手机已经换成了一个大尺寸的Pad,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江岸,“噢那你用你自己的,剩下的浴室都有。”   “嗯。”江岸应了一声,最终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句,“不好意思,进了实验室就忘了时间。”   裴则屿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明白江岸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噢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几点都没关系,不给你定规矩。”   不给你定规矩,像是裴则屿的某种承诺,一开始让江岸心里很感激。   但到后来,他才明白,那也是裴则屿给自己留的自由。   **   *Living on luck.* 第2章 二   江岸一直是生活规律的人,可搬到裴则屿家里后生物钟就一夜之间失效了。   或许是因为这边过厚的窗帘使日光很难第一时间照进来,也可能是赖于裴则屿早起时刻意放轻动作的体贴,总之江岸连着迟到了好几天。   每次起来的时候裴则屿已经不在卧室了,甚至不在家里,而江岸晚上回来得很晚,要么裴则屿已经睡了,要么比他更晚,甚至有一天江岸怀疑他压根儿没回来。   将近一周过去,两人竟是基本没打过照面儿。   这让江岸有些不安,虽然他对裴则屿印象颇好,但他对婚姻生活还是曾有过一些担忧,担心裴家对他有各种难以应付的要求,担心裴则屿不好相处,等等。   现在这样的现状实在是惬意得超出他的预期了。   不过最终让江岸下决心打破现状的并不是这份惬意,而是他受不了迟到后同事和学生们的揶揄嘲笑了。他们笑裴家的少爷让一向敬业的江老师沉浸于新婚的浓情蜜意中难以自拔了。   江岸不得已设置了闹钟,还在时间上犹豫了很久,太早了怕吵到裴则屿,太晚了又没什么意义。最终他把时间定在了六点半,这个时间就算吵到裴则屿,他差不多也该起了。   没想到转天一早,枕头底下的手机被江岸第一时间摁掉之后,江岸一回头发现旁边还是没有人。   这就是大户人家抢家产要付出的努力吗?江岸对江家那几位堂兄弟的明争暗斗有所耳闻,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洗漱好从卧室出来,江岸熟门熟路地走到餐厅,这几天趁着裴则屿不在,他已经把这个家摸了个遍,差不多都熟悉了。他甚至发现冰箱里有一款很好吃的面包,可惜包装上没有商标,不知道是哪里买的,江岸还琢磨过裴则屿哪里有时间去采购呢。   这样想着走到餐厅门口,没想到裴则屿也在里面,正端着咖啡壶从餐柜上拿出一个杯子,身上已经穿好了西装,连领带都打得端正。   白色大理石面的岛台上竖起的电子屏正在播早间新闻,如果江岸刚才没有在胡思乱想的话,就应该可以提前注意到播音员的声音,而不至于现在愣在门口和自己新婚但多日未见的丈夫面面相觑。   裴则屿看到他也很意外,甚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早,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裴则屿语气平常地打了招呼。   “前几天都迟到了。”   裴则屿笑:“我以为你们科学家本来就昼伏夜出,还怕吵醒你呢。”   江岸故作镇定地穿过餐厅走到冰箱跟前把门拉开,却没找到前一天吃剩的半袋面包,他一时愣在原地,迅速扫视满当当的冰箱,想找出一个替代品来,一边还没忘了和裴则屿说话免得冷场。   “暑假没有课,时间确实比较自由。”江岸说着伸手拿了一包三明治出来,回头看裴则屿手里只有咖啡,便伸手又拿了一个。   裴则屿见了立刻摆手:“我不吃,你自己吃就行。”   “哦。”江岸没多说,立刻就把第二个放回去了。   “冰箱侧面是转天的送货人,”裴则屿忽然想起来给江岸介绍家里的情况,“我不喜欢家里一直有外人,在家吃饭也很少,所以后厨那边做好了连同水果每天送过来,你如果有想吃的或者其他想买的东西,可以提前一天给他们打电话。”   江岸心里感叹,原来还能这样。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安排个人每天来做饭,”裴则屿见江岸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这样,“但是住家里就算了,行吧?”   “这样挺好的,我也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江岸笑着走到岛台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转身去给三明治加热。   裴则屿喝完了咖啡关掉新闻,拿起桌上的手机:“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吃。”   江岸巴不得了,赶紧点头说拜拜。   没一会儿听着外面大门的电子锁响了一声,江岸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走回冰箱前面,再次打开冰箱,不死心地想看看那个好吃的面包真的没有了么。   “我没看到曾哥的车。”裴则屿去而复返。   再次没能注意到声音的江岸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冰箱关上转过身来。   “呃......他去给车保养的时候,说需要换一个零件,我就让他今天去了。”江岸回答,“一会儿我自己去坐地铁。”   裴则屿皱起眉头,坐惯了专车的他似乎对江岸想坐地铁的想法难以理解。   “那我的车送你,你去学校对吗?”裴则屿重新走到岛台旁边坐下了,根本不给江岸拒绝的机会。   “我......”江岸一句话哽在喉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换下来的睡衣,“我还要一会儿,你......”   “我等你。”裴则屿坚持道,又看了看时间,“半小时以内,都来得及。”   江岸只能两口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咖啡喝着也不香了,匆匆走出餐厅去卧室换衣服。   裴则屿只等了不到十分钟,江岸就重新出现在餐厅门口了,敲了下门框说可以出发了。   江岸察觉到裴则屿起身的时候有上下打量自己,但最终他没说什么,两个人就一时沉默着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江岸换鞋的时候,裴则屿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感觉有些奇怪,但江岸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别扭。   “江岸,你的发情期,是最近吗?”裴则屿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江岸听了一下子没有站稳,赶紧在墙上扶了一把,裴则屿的手也同一时间伸过来托住了他的手臂,惊得江岸赶紧转过身来,诧异地瞪着裴则屿。   “不是啊。”江岸不明白裴则屿为什么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而当他这样反驳的时候,裴则屿竟然在偷笑。   即使他们结婚了,即使江岸并非未经人事,他相信裴则屿也不是,可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样面对面讨论这么隐私的事情,也实在让江岸有些别扭。   他也不能确定裴则屿是否是在暗示什么。   “这几天早上,你的味道有些明显。”裴则屿解释道,一边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抓着江岸手臂的手,“我最近很忙,如果你需要我在......”   “不,不需要。”江岸打断了裴则屿的话。   Alpha瞬间蹙起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Omega。   “不需要?”   “不是......我是说,”江岸继续想要解释,“我自己住习惯了,不太注意这个,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我以后注意一下。”   裴则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江岸头痛不已,索性转身准备出门,“我是成年人我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们不要这样聊这个行不行。”   “好吧。”裴则屿有些冤枉,“我好像没说什么吧......”   白潇这天终于从裴则屿的新司机那里收到了自己一直想看的好消息,图文并茂的。   江岸和裴则屿一起出门,江岸走在前面皱眉在说什么,裴则屿在后面关门,脸上带着笑容,两个人气质都好,走在一起确实般配。   白潇再次感叹自己眼光真是好。   **   *他们说谁都需要面包.*   --------------------   期待鱼鱼评论   爱心发射 第3章 三   宣大的生物实验室毫无疑问是宣城排第一的实验室,科研水平就算是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江岸的本科和硕士都是在宣大读的,之后出国几年,又带着成果回来,那年赶上宣大百年校庆,借着学校的宣传,一时风头无两。那年也是江岸第一年带研究生,两个名额几十人抢,一年后破格评了博导,更是才六月邮箱就被挤爆了。   当然也不能否认,这里面除了江岸确实能力出众,也还有些别的上不得台面的说法。   就像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私生子也是血脉,外面都说,跟着江岸便会享福,论文不用愁,经费也不用愁。   江岸本人并不喜欢这个说法,但如果说他的科研天赋来自于他的Omega父亲,那么他能心无旁骛地取得如今的成就,确实也离不开他Alpha父亲的经济支持,他不能翻脸不认人。   而和裴则屿结婚这件事,让他时隔几年再次成为学校里的热门话题,就连去食堂吃个饭,都会在别人的手机里听到裴则屿的大名。   “我和裴则屿多年前确实交往过,后来因彼此性格不合适分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裴先生结婚,我当然会送上祝福,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回应此事,谢谢大家的关心。”   江岸只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视频声音,无从得知是什么人在说话。他倒不至于连裴则屿多年前的恋情都要过问,但听着视频里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他竟然凭生出了少有的吃瓜兴趣,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打开了浏览器。   “我一直以为江老师会找个儒雅的,和他一样搞学术的,没想到江老师也喜欢霸道总裁。”   江岸一边听着后桌几个学生的兴奋“私语”,一边思索着在搜索框打下了裴则屿的名字,关键出了一些词条,江岸盯着屏幕,一时不知该点下哪条。   “周识演也喜欢啊,那可是周识演啊。”   江岸挑眉,看到了那个能和发音对上号的名字,他点进去,发现内容基本就两个,一个是在报道婚礼的时候提起,强调裴则屿曾和这位影帝有过一段情,另一个就是周识演今天在机场被问起对裴江两家联姻的看法。   大概真的如周识演所说,他和裴则屿的事过去很久了,江岸翻了两页,没有什么其他信息能让他一窥究竟。   至于周识演本人,江岸是听说过的,他那部获奖的电影江岸也看过。   “这至少说明,我们江教授,赢了周识演吧?”   江岸忽然咬到了舌头,他皱着眉将痛处抵在牙齿上,回过神来对自己这少有的八卦心而诧异不已。   他接受这门婚事当然大部分来自于父亲的安排,而江毅飞也已经尽力为他谋划,江岸私生子的身份,在所谓的豪门联姻中实在是把双刃剑。但也是巧,和江岸的职业完美契合的裴家,刚好有一个适龄的裴则屿。   江岸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抵抗江家的安排,反正江毅飞的太太也不会关心江岸有何着落,她大概巴不得江岸找个真正一穷二白的同行,一辈子泡在实验室里,和江家的纠葛越少越好,却没想到江岸迅速地同意了这种封建安排。   “他倒是不傻。”安音这样评价江岸。   在江岸看来,倒是谈不上聪不聪明傻不傻。   一来他曾经按自己的眼光去接触的人,交往下来心里总觉得不过尔尔,那些Alpha或者自大又傲慢,质疑江岸每天工作的意义,或者无趣又严肃,只想要和温顺持家的Omega。倒是之前实验室的一个Beta让江岸喜欢了一段时间,可惜人家早就有交往多年的伴侣。   而除了感情上,江岸也二十大几了,他需要一个稳定的伴侣,让自己免受发情期的困扰。他不喜欢抑制剂。   既然Alpha都那个样子,那之前他见到裴则屿第一面时,裴则屿就对他的工作了如指掌,直白地祝福江岸取得更大的成就,江岸很难不对他有好印象。   而且裴则屿有好看的眼睛,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是江岸看着顺眼的那一种。   无论从哪方面看,裴则屿都很适合结婚。若说考验一个人的本性,有时候一辈子都不够,江岸是讲究效率的人,他从最开始就打算对这桩婚姻见招拆招。   下午五点裴则屿给江岸发来信息,问他曾平把车修好没有,晚上有没有车回家。   江岸回他说,曾平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   裴则屿很快回了两个字,好的。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句,说晚上有事,不回家了。   两个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结婚那天,那天晚上裴则屿打不通江岸的电话,又发信息问他在哪儿。   江岸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回复这种夜不归宿的报备,他甚至不确定裴则屿为什么给他报备。他倒是不介意裴则屿不回来,但如果把两个人的关系考虑进来,他似乎是应该介意的。   最后江岸回了一个字—嗯。   只是没想到裴则屿报备过后,晚上却回来了。   过了十二点,他是喝了酒回来的。江岸难得晚上回来得早,吃完饭也不想再工作,在客厅看了两部电影,才回卧室准备睡觉,正刷牙呢,听见外面大门响了。   江岸听着动静从卧室慢悠悠晃出来,和裴则屿撞了个正着。裴则屿是看见光亮知道江岸没睡,这才没去客房,他一把扶住了江岸,搂着Omega的腰推了一把,顺着就把人推回了卧室。   “不是说不回来了,我以为你是出差了。”江岸走回浴室,把嘴里的泡沫吐了。   裴则屿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靠着门框看着江岸。   江岸刷完了牙,想出去却发现裴则屿没有让路的打算,他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人:“你......喝多了吗?”   “没有。”   裴则屿的视线落在了江岸的嘴唇上,他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江岸的腰。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江岸愣了片刻,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歪头看着裴则屿的眼睛,主动吻上了Alpha的嘴唇。   裴则屿应该确实没喝多,是他的信息素让江岸误会了。   “洗个澡?”一吻过后江岸问道,“我在外边等你。”   **   *Before the dawn.* 第4章 四   大概二十分钟,裴则屿洗完澡出来了。如江岸所说,他靠在床上,上衣已经脱了,只穿着睡裤在等Alpha。   “一会儿能标记吗?”裴则屿走过来的时候,把手里拿着的手机和摘下来的手表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着床上的Omega。   他这话说得怪怪的,本来他们结婚了,Alpha想要标记自然是合理的,但这话被裴则屿公事公办地问出来,怎么听都有些别扭。见江岸没有回答,裴则屿也没再多说什么,解开浴袍上了床,把江岸手里的手机抽出来往枕头下面一塞,翻了个身就把Omega拢在身下了。   未加控制的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江岸有些难耐地扭了下身子,放松下来也释放了自己的味道回应着,还没等反应过来,裴则屿已经一把把他的睡裤连着内裤都扯掉了,至于他自己,浴袍下面本来就什么都没穿。   裴则屿在床上应该是直来直去那种,虽然也在江岸的下巴上脖子上吻了几下,但怎么看都像是在糊弄江岸,没一会儿就起身用手撸了几下自己半勃的性器,然后掐着江岸的腿根,抵住了江岸已经在信息素的刺激下湿掉的穴口。   江岸抿着嘴唇努力想要配合,但裴则屿实在太心急了,一股气儿就想要插到底,江岸忍了一会儿实在是难受,况且说到底他和裴则屿不熟悉,他很难放松下来。   “慢......慢点儿行吗?”江岸微喘着,轻轻摸着裴则屿的腰,在Alpha信息素的压制下,他还是有点担心会惹裴则屿不高兴。   裴则屿抬眼看了江岸一眼:“疼?”   “嗯,有点。”江岸皱了皱眉,努力把腿张得更开,垂下头往两人交媾的地方看了一眼,见裴则屿才进了不到一半,心里忍不住叹息自己实在太久没做了,但这理由可说不得。   没想到裴则屿像是看穿了他,俯身用犬齿轻轻蹭着江岸脖子上的腺体,低沉的声音咬在江岸耳朵边上:“是太久没做了吗?”   江岸后穴猛地缩了两下,被裴则屿挑逗的话刺激得下腹一阵发热,被夹在两个人身体中间的阴茎饱胀着,马眼渗出一股一股清亮的前液来。   “我还大你两岁了,你指望我还是雏儿吗。”江岸故作镇定地回答。   裴则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大概是没想到江岸敢这么说话。他捏住了江岸的下巴,盯着江岸看了一会儿,腰上用力一鼓作气直接插到了底,然后抬手就把床头柜上唯一的光源拍灭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裴则屿在黑暗中说着,一边用力把江岸撞出了第一声呻吟。   裴则屿别的怎么样,江岸还不了解,但至少在床上,不太怜香惜玉。   说到底两个人这是第一次,之前为数不多的相处让江岸错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算得上温柔的人,但这第一次亲密之事,江岸实在谈不上享受。   配上裴则屿那烈性十足的信息素,在最传统的姿势上射过之后,裴则屿又拽着江岸翻了身,在江岸的不应期里再次插入,信息素直冲冲地攻击着Omega敏感的腺体,即便江岸酒量不差,也觉得自己是在承受醉酒丈夫的暴力。   唯一让他能知道裴则屿没喝醉的,大概就是Alpha持久的体力以及在撞到Omega生殖腔后又赶紧退出去的自制力。   江岸自然知道性事是要磨合的,虽然他心里不太高兴,但也谈不上责怪裴则屿,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将来培养些感情,这事自然就能顺利些。   “行了......我,别再来了......”江岸在裴则屿再一次释放后喘息着叫停,“受不了了.......”   裴则屿温热的手从江岸的腰窝一点一点摸索着爬上来,最后摸上了江岸的腺体,他继续缓慢地动着腰,然后整个人压上来,轻轻吻在江岸肩膀上。   “临时标记?”   江岸哭笑不得,他实在不觉得俩人这算不上合拍的第一次有什么必要做标记,而且他真的被裴则屿做得太累了,就算是临时标记肯定也还要再折腾一轮。   “明天要回家吃饭。”裴则屿又开口了。   江岸心里一沉,他一下子明白了。明天要回裴家吃饭,他们结婚这一周多了,要是连个临时标记都没有,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所以江岸以为的气氛恰好,不过是裴则屿在完成任务,就连他一开始说不回家但又回来了,可能也是忽然想起来明天要回家去交差。   既然这样,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   “嗯,来吧。”江岸深吸了一口气,侧着头把腺体露给了Alpha。   裴则屿得了允许,低下头在Omega光滑的脖子上轻轻舔舐着,感受着Omega比之前任何一个早上都要浓郁的味道,在黑暗中抓住江岸的手腕将他牢牢摁住,然后张开嘴咬住了那块诱人的软肉。   “嗯......”江岸低吟一声,浑身绷紧了,翘着屁股主动把Alpha已经退出去很多的阴茎又全都吃下了,“嗯啊......”   江岸说不出话来,快感和痛感都骤然加倍,已经射不出什么的阴茎再次勃起,随着他撅起屁股的动作蹭在床单上,他挣扎着反手握住了裴则屿的手,感受着自己和新婚丈夫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   于此同时,他摸到裴则屿的手上好像并没有带婚戒。   **   *将这戒指为我带上。* 第5章 五   裴则屿的母亲白潇,是父亲裴秉德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裴秉德原配妻子的妹妹。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去世还不到一个月时,白潇就被接进了裴家的老宅,至今也有近三十年了。   这三十年,裴秉德在外面也没消停过,媒体口中所谓的二房三房,二房家的Omega女儿甚至比裴则屿还要大上半岁,除此之外没生下孩子的露水情缘,就更是说不清了。   按常理说,裴秉德的继承人大概率该是裴则屿的,毕竟从他只有五六岁起,裴秉德就抱着他出入各种重要场合,分明是把他当成继承人在培养。只不过到了最近这些年,几房的孩子也都大了,不乏有三两个能力出众的孩子,看起来能和裴则屿较量一番。   外面便开始有说法,说裴则屿这太子位,坐得也真是不稳当。   所以裴则屿到了适婚年纪的这几年,外面一边津津有味吃他和影帝周识演的瓜,一边揣测白潇最后能不能让周识演进门。白潇要是点了头,虽然有成人之美,却实在对裴则屿在裴家巩固地位无益,要是不点头,棒打鸳鸯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实在吃相难看,裴秉德可未必高兴。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白潇选了江岸,裴则屿看起来也满意得很。   一开始外面的人纷纷议论,江岸是谁。等把江岸的底细翻了个明白,才感叹白潇真是精明,这么多年能在老宅坐稳,可是有点本事的。   江家本身肯定是足以般配裴家的,但江岸非婚生的身份又让他一直没在江家得到重视,而江岸的Omega父亲也不是需要依附于江家的外室,人家在国外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江岸从小就受两边共同照顾,却也和两边都有疏离,对于裴家来说,这门婚事进可和江家言亲,退可不必在意太多牵连,实在划算得很。   更重要的一点,裴氏是药企,继承人的妻子是制药领域有影响力的科学家,谁听了不会说一句天作之合呢。   回裴家吃饭这个周六,是之前就定好的日子。结婚之前江岸以为裴家肯定有各种规矩,结婚之后这段日子肯定消停不了,好在他在江家也有所见闻做过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裴家这边就只有周末回家吃个饭这一项安排。   前一天晚上和裴则屿两个人折腾得晚,早上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因为临时标记的关系,江岸忍不住凑近了裴则屿,在Alpha的枕头上蹭了两下,然后先起了床。   下了楼刚好遇上裴宅那边来送日用的人。   “少奶奶。”佣人们见了江岸,便低下头和他打招呼,用的称呼让江岸浑身不舒服。   江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纠正他们:“叫我名字就行。”   一个年长一些像是管家的人从身后走进厨房,听了江岸的话,立刻笑着先改了口:“好的,江先生。”   江岸靠在岛台上,看着两个年轻人把冰箱里过了标注期限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一个空筐子里,然后从另外的保温箱里拿出新的放进去。管家刚才大概是去检查其他房间的日用,此刻低声嘱咐着其中一个干活的年轻人去做别的事。   这是江岸第一次撞见裴宅行踪隐蔽的佣人,也第一次见识到裴则屿看似随意的独居生活背后的严密运转。   心里正感叹着,江岸看到一个熟悉的包装被从保温箱里拿了出来,正是他之前没吃够的那款面包,他一时没忍住,本能地开口“哎”了一声。   管家和年轻佣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个面包,”江岸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声音都弱了几分,“挺好吃的。”   “那以后多送这款来吧。”身后传来裴则屿的声音,他披着睡袍走进来,经过江岸的时候伸出手很自然地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然后冲着冰箱去了。   管家忽然笑了,对着年轻佣人把裴则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裴则屿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一边拧开盖子一边探身往佣人手里看了一眼,看完之后还看了江岸一眼,像是很意外原来他喜欢这个口味。   十点多管家带着两个佣人离开了裴则屿家,江岸正想问裴则屿什么时候出发去裴宅,没想到裴则屿随便吃了口东西做早午饭,去换了衣服之后说要先去公司一趟,至于回家,晚饭前就行。   江岸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便说自己在家在看书,等裴则屿忙完回来接他。   “你不会又跑到实验室去忙工作找不到人吧?”裴则屿人都走到门口了,忽然不放心了,看来结婚那天虽然他没生气,但这一周下来他也见识到江岸是工作狂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我就是去签几个字,用不了多长时间,省得我再拐回来接你了。”   江岸有点发愣,和裴则屿对视了一番,迟疑着说了一声“行”。   裴氏的办公大厦江岸很多年以前来过一次,甚至他刚回国的时候也考虑过来裴氏入职,怎么也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会以现在的身份再来。   周末写字楼里挺清净的,大概是因为实验室和其他研究中心都有另外的楼宇,写字楼的部门加班的人都比较少。江岸跟着裴则屿上了大厦顶层,他知道裴则屿现在在裴氏是副总,但裴则屿带着他直接就进了总裁办,秘书也习以为常,拿着一摞文件跟着他进了裴秉德的办公室。   “我在外面等你吧。”江岸没有跟进去,指了指总裁办公室正对着的一片休息等待区。   裴则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岸,又顺着江岸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江岸笑着转身走开,进了休息区寻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了,没一会儿总裁办的人给他送来了果盘,还问他想不想喝点什么,在江岸表示不用之后,他们还是送了一瓶果汁过来。   冰镇的果汁被江岸握在手里,他放空般看着玻璃外面的景色,心里感叹裴氏是真的有钱,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给研发中心弄出一块绿地来,难怪这两年应届的学生都不把宣大实验室当做唯一选择了。   裴则屿把改签的文件看完,又见了一个临时拜访的客人,从办公室出来已经两点多了,走到休息室想叫江岸走,却没想到江岸竟然窝在沙发里睡着了。裴则屿悄声走过去,看到江岸的眉头微微皱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硬拉他来公司实在草率了。   和周识演在一起久了,周识演又是个Beta,裴则屿早忘了对Omega来说标记以后需要多休息,哪怕只是临时的。   腺体感知到了Alpha的靠近,江岸悠悠转醒,果然看到裴则屿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里,手正伸过来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摩挲着。   “可以走了?”江岸坐直了一些,因为裴则屿亲昵的动作而有些不好意思。   裴则屿点点头先站了起来,等江岸慢一步站起来之后立刻把人揽到了怀里,这把江岸吓了一跳,他赶紧把人推开,用余光撇向总裁办那几个职员的方向,果然看到几个小年轻正低头偷笑。   “我,我没事。”江岸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先走了两步和裴则屿拉开了距离。   下电梯的时候裴则屿再次靠近,这次江岸没再拒绝,他感受到被标记的微妙,若不出意外,裴则屿会是最终完整标记自己的那个人。   江岸的专业不是研究腺体和信息素方向的,但相关的论文也看过不少,他必须要承认标记这个行为的神奇与违背人性,比如他前一天晚上还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裴则屿没有带婚戒和不快,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和信任眼前的Alpha。   “江老师?”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江岸的沉思,他抬起头来,茫然地寻找声音的出处。   一个穿着白色衬衣戴眼镜的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见江岸抬头,他更是眼神惊喜地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只不过走近了他才认出裴则屿,立刻停下脚步冲裴则屿点头叫了声“裴总”。   “你是.......”江岸不认为自己认识眼前的人。   “我是实验室的研究员,江老师,我去年才在宣大看了您关于罕见病的讲座,”男人在和裴则屿打过招呼之后开始热情地和江岸说话,“还有您今年年初发表的论文,学习以后实在受益良多。”   江岸的眼神划过男人胸前的工牌——梁鹏,并主动伸出了手:“梁工,可以这么称呼吗?”   梁鹏也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江岸的手,不过在察觉到裴则屿的注视后赶紧放开了,似乎裴则屿老板的身份加上Alpha的压迫,让他把接下来还想说的话都忘了,只能又把对江岸的崇拜又说了一遍。   “将来肯定有机会交流,下次我们实验室再有讲座,我一定邀请您。”江岸得体地回应着来自裴氏研究员的夸赞,“裴氏的实验中心也很厉害的,我上学的时候就来参观过。”   “是,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和您一起工作。”梁鹏看起来是硬生生地把还想继续的学术交流按下了,“那......江老师您和裴总......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裴则屿听着江岸和自己员工无比自然的交流,以及梁鹏对江岸流露出的尊重,忽然有点骄傲,就好像梁鹏嘴里的讲座和论文,是自己的成就似的。他不由得把江岸更紧地搂进怀里,一直到出了大厦上了车,都没松开。   倒是江岸实在受不了了,他怀疑裴则屿再这么摸下去,没等到裴家他就要腿软地走不了路了。等车开上了路,他赶紧不动声色地把裴则屿垫在自己腰后的手拽出来轻轻放回了Alpha自己的膝盖上,这会儿他注意到裴则屿已经把婚戒带回无名指了。   “江老师要不要考虑来裴氏的实验室?”裴则屿忽然开口,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语气,“整个研究中心都听你差遣。”   江岸忍不住笑,用同样试探的语气看向裴则屿:“这是你和我结婚的目的?”   裴则屿一愣,捏住江岸的下巴凑上来亲了一口,没有正面回答江岸的问题:“你猜呢。”   开到裴宅没用多长时间,还不够两人几个来回的试探。   大门早就提前打开了,司机沿着小坡一直开到主宅门前,白潇竟然亲自出来在门口等了。   裴则屿开了车门先下去了,江岸没动,等着裴则屿过来给他开门。   **   *总算各取所需。*   **   **   --------------------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到一些评论呢👉👈 第6章 六   裴宅不小,要不是江岸年纪小的时候也在江家的老宅子住过几天,他恐怕会一进门就不由自主地“哇”出来。   现在他一直忍到了上楼,白潇带他走进一间卧室,告诉他这是给他们小夫妻准备的卧室,可以偶尔回来小住。   江岸慢悠悠地参观着整间卧室,直到走到阳台,视野豁然开朗,放眼望去就是裴宅诺大的花园,搭配上绚烂的晚霞,他终于由衷地“哇”了一声。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裴则濋发出一声嗤笑。   江岸当然听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裴则屿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神色不悦地看着自己的胞妹。   “景色真的很好,我从来没住过这样的房间。”江岸不卑不亢地说,他心里当然清楚裴则濋在笑什么,不外乎就是觉得他没见过世面,觉得他作为江家的私生子恐怕没得过什么好东西,又或者觉得他附和白潇的方法太过浮夸。   要严格来说,江岸结婚前住的房子也不差,当年在国外读书,寸土寸金的地方租房也很贵,裴则濋实在把他看扁了。   但江岸打心里不太在意这样的误解,他真心夸赞这间卧室的景色,比他住过的任何一间都要好上百倍。同时,他也好奇只在婚礼见过一面的裴则濋这不加掩饰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我去问问你父亲还有多久回来,他去打高尔夫了。”白潇看了看时间,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了一句,“你们自己待会儿,晚上就咱们一家人,不用拘束。”   “则桥不回来吗?”裴则屿随意地问了一声。   裴则濋啧了一声,对自己的大哥同样没有好态度:“你还记得少个则桥了?我以为你结了婚就谁也不记得了。”   江岸默不作声地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在兄妹两个中间游走一番,心里觉得好笑。他是真不知道是惹着这位裴家大小姐了,但听起来应该是不怪自己,多半是裴则屿什么事得罪了小妹,害得自己受牵连。   “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裴则屿重新拿起手机来,嘴上教育裴则濋,“不怪那些记者胡写,说你剧组耍大牌。”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裴则濋:“我看你也确实没少耍大牌吧。”   江岸仔细又看了看裴则濋精致的脸,这才忽然把她和裴家当演员的那位对上了号。   “他们还说识演耍大牌呢,没见你信。”裴则濋话是对着裴则屿说的,眼睛却看向了江岸,“噢新嫂子知道周识演吧?就是为了你,我哥把人家甩了。”   “裴则濋!”裴则屿面露不耐烦,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胞妹。   江岸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也不曾面露一丝不悦。   裴则屿也淡定,强硬地把话题结了以后,也没有像是要给江岸解释哪怕一句的样子,走到阳台的另一边继续回复手机上的信息去了。   五点多的时候裴秉德打球回来了,厨房的晚餐在他换好衣服的同时上了桌。   裴秉德看起来心情大好,笑呵呵地招呼江岸坐他旁边,和白潇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了江岸一晚上,就差让江岸拿出自己的论文来详细讲解了。   在这样主题明确的晚餐里,亲儿女都成了陪衬,裴秉德让江岸好好管管裴则屿的脾气,白潇骂裴则濋天天和娱乐圈的人混在一起,一点没有正事。   “怎么没正事了,那公司还给芳华奖赞助,你们不是还要去颁奖典礼。别这么双标故意贬低我好吗。”裴则濋不满地控诉。   白潇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搭上裴秉德的手:“说起芳华奖,我说让则屿他们俩代咱们出席,你考虑得怎么样?”   “唔好好。”裴秉德放下酒杯看着江岸,根本没注意裴则屿在一旁诧异的表情,“公司赞助了一个电影奖项,请我们出席下周六的颁奖礼,我看就由你和则屿替我们去,代表公司,你们年轻人又喜欢热闹。”   “爸......”裴则屿一晚上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忽然开腔了,“人家邀请的是你们......”   “你们两个结婚,所有媒体都拦在外面了,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公开亮个相,回谢一下大家的祝福,”白潇嗔怪裴则屿不懂事,“对公司形象也有大好处,这你不懂?周六你又没什么事,你们就当出去参加派对了一举两得不是挺好。”   裴则濋低着头不露声色地笑,一边偷偷瞄裴则屿和江岸的表情,却被江岸看过去抓了个正着。   “下周六,你有空吗?”裴则屿靠在椅子里看向江岸。   江岸觉得好笑,心想你不愿意去,拿我做什么挡箭牌。   “我要回去问一下实验室的安排,周六可能要值班。”江岸留了个口子,没把话说死,“明天给您回复行吗。”   “嗯当然,正经工作最重要。”裴秉德一口答应,能看出来他真的对江岸从头到脚都很满意。   裴则屿盯着江岸看了一会儿,江岸却故意似的,一眼都没回应他。   手机上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新欢旧爱要同台了,看你怎么办。   裴则屿气不打一出来,面色阴沉地看向餐桌对面坐着的精致女明星。   被无视后他的余光瞥到江岸,江岸正拿着酒瓶指着瓶身上的小字给裴秉德看,细致地给他讲这酒为什么好喝。   裴则屿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江岸,甚至白潇,也低估了江岸。   **   *初见端倪。*   **   ** 第7章 七   入夜时分,裴则屿和江岸乘车离开了裴家老宅。   车在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后排的两个人都没开腔说半个字,司机高跃觉得气氛怪异,从后视镜偷偷瞄了两眼,果然看到两个人各自看着自己一侧的窗户,裴则屿更是不加掩饰地一脸阴沉。   一辆车从右侧车道快速超过,裴则屿忽然回过神来,手指微动摁下手边的摁钮,把驾驶位和后排之间的隔窗关上了。   “周六,值班?”   “不值。”   裴则屿皱眉,终于肯看江岸一眼:“那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说?”   江岸也收回了看向车外的目光,但没看裴则屿,而是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身前十指交握的双手:“我看你好像不太想答应的样子,但又不确定,想着出来问问你的意思。”   裴则屿“嗯”了一声,不清不楚的。   “我要是没猜错,怕碰到周识演?”江岸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闲聊到这个名字。   “你别听则濋瞎说。”裴则屿皱起眉头,他实在是没想到江岸会这么直白地提起这个名字,也没想到裴则濋说了那么一句江岸就记住了,“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江岸听了,上车这么半天终于朝裴则屿看了一眼,却看到裴则屿阴沉着脸看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样子。   话题到这儿,硬生生地断了。   到了家门口,没人在外面看着,江岸自己拉开车门下去了,他心里厌烦裴则屿在这个话题上莫名其妙的寡断。他若大大方方地,江岸也根本不会在意,他们两个这样的婚姻,谁有立场或者说有必要对对方的前任旧爱耿耿于怀呢?   可偏偏裴则屿毫不掩饰自己放不下的样子,让江岸大度也不是,计较也不是。   裴则屿落后一步下了车,看着江岸先进了门,他停下脚步冲驾驶位的玻璃招了下手,示意高跃也下车。   “以前你在家里开车,现在给我开车,区别是什么?”裴则屿摸出烟盒来,一边点上一颗一边问道。   高跃没说话,心里暗道不妙。   裴则屿心里烦,语气脸色自然都不好,但他觉得这样更好,省得高跃不把他当回事。他盯着高跃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我和少奶奶的事儿,少往家里传。你要那么想给母亲当眼线,不如我介绍你去里仁路。”   里仁路是裴秉德外室的宅子。   高跃依然没说话,裴则屿也没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把车开去入库了。   把手里的烟抽完,裴则屿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夏夜晚风绵软,好半天也没把裴则屿身上的烟味吹散,他没了耐心,转身进了门。   一进门就看到江岸已经把他的拖鞋拿出来摆到门口了。换了鞋,走过门口的一段走廊,一转弯就看到江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背影,正低头看着手机。   裴则屿走过去,倚着沙发靠背,垂眼扫过江岸的手机屏幕,看起来是在回复邮件,他兴趣不大,视线微转落在江岸头上的发旋儿上,鬼使神差地,竟然伸手在那处轻轻摸了一下。   “回几个邮件,你先......”江岸当然早就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动手动脚,惊吓之余回过头,一脸诧异地看着站在身后的人,“你干什么?”   “你头发翘起来了。”裴则屿虽然不觉得自己这动作自然,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昨晚上他才咬过眼前的Omega,现在摸一下也没什么吧。   江岸皱眉自己摸了摸后脑的头发,他闻到裴则屿的信息素混杂着烟草味道,一时间又亲近又反感的,继而又想起两个人刚在车上不太痛快的对话,怏怏地收回目光,站起来不做声地回了卧室。   回了卧室轮到裴则屿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不知忙什么,江岸也不问他,进了浴室洗澡。   没想到澡洗了一半裴则屿进来了,站在外面的洗漱区,隔着朦胧的玻璃喊江岸的名字。   “什么?”江岸关掉了花洒,惬意时光被打扰后的语气有点生硬。   裴则屿靠在盥洗池边:“我说,你明天没事吧,我叫了公关部的人来家里,给你准备几件礼服试一试。”   “什么礼服?”江岸把淋浴间的门开了一条缝,疑惑地问。   “周六颁奖礼,还是我们去。”裴则屿语气轻巧,“我已经和爸妈说过了。”   江岸沉默了一瞬,然后说了声好,重新把门关上了。花洒的水声再次响起,裴则屿盯着那个朦胧的身影又看了两秒,转身准备走。   放在洗手台台面上的手机忽然叮咚连着响了两声,裴则屿本能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一条预览的横幅出现在屏幕上方。   —那明天见,晚安。   发信人的名字是个英文—Hofmann L.   裴则屿若有所思地回了卧室。   客观地讲,他觉得自己在关于周识演的话题上,谈不上心虚也多少有些回避,而江岸越是反应平淡,他就越是凭空生出一丝不自在来。   现在,他不小心看到的这条信息倒成了他的安慰剂,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却还是忍不住想,你看,就算结婚了,你不是也有深夜道晚安周末约相见的人吗。   没一会儿江岸裹着浴袍出来了,头发也没吹只擦到半干,眉头紧锁看着手机屏幕。   “你说公关部明天来?大概几点呢?”   裴则屿靠在床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下午吧,怎么了?”   “哦,有个学生请我帮他看看论文和实验数据。”江岸面露难色,“能让公关部上午来吗?”   “怎么,给学生看论文还要陪着吃晚饭吗?”裴则屿反问。   江岸听出这话的阴阳怪气来,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裴则屿,结果见裴则屿压根儿没看自己。   “嗯,要吃个晚饭。”   **   *Wanna see it now?*   **   ** 第8章 八   在公关部带来的几款高定西装里,江岸选择了一款肯定不会出错的暗蓝色经典款,配同色系的暗纹领带。   尽管裴则屿故意没让公关部提前来,但江岸的迅速决断让整个试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在裴则屿看来,就是江岸太着急想出门去授业解惑。   Hofmann L ——被裴则屿倾注了大量敌意的名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并非出于嫉妒之心的敌意是多么不恰当,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江岸的揣测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他只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江岸为了这个名字正迫不及待地要出门,而他对这个名字以外的一切一无所知。   四点钟,裴则屿的衣服还没有最终定下,江岸背着自己的包出门了,甚至还留下了权限—如果为了搭配裴则屿,他们也可以自行决定换掉他选的那身。   Hofmann是江岸博士导师的学生,说起来其实算是江岸的师弟,但小了好多届,这个学期他来宣大交换学习,江岸自然要关照。因为是华裔从小长在国外,Hofmann对江岸少了那些客气,从最开始就很热情亲昵,所以也不怪裴则屿看到那条信息会对江岸说来见学生的说辞抱有怀疑。   江岸很少会答应这样单独的晚餐邀约,只是结婚的事没有告诉Hofmann,婚礼也没有邀请,最近他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这事,便直接来找江岸控诉抱怨,说江岸不把他当朋友。   搞得江岸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上这次要帮他看一些数据,这才答应了一起吃个饭。   餐厅就选在了宣大附近,离留学生公寓比较近,Hofmann还准备了新婚礼物给江岸,和他讨论完论文的问题准备吃饭的时候拿出来,气氛转变得让江岸措手不及,连说了好几次谢谢,又强调一定要由自己来结账。   而Hofmann还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对自己根本不认识的Alpha的羡慕,能够得到江岸的青睐,并猜测一定是和江岸青梅竹马像江岸一样优秀的人。   江岸没有多解释,他不太习惯和外人讲太多自己的私事,再次道谢之后把话题引回了他和Hofmann共同的专业话题上。   只是没想到聊工作学业上的事情,也会从Hofmann口中听到和裴则屿有关的事。关于裴氏的生物实验室这两年的一些技术突破,Hofmann似乎很感兴趣,围着几个裴氏的专利项目说了好一会儿,本来刻意回避的江岸也装不下去了,无奈地低下头笑。   “怎么了?你不感兴趣吗?我记得你也有在关注罕见病方面。”Hofmann不明所以,“裴氏真的做得很好,我听说他们也要成立专门的罕见病部门了。”   江岸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喝了口酒,这才开口道:“我丈夫是裴氏的副总,裴则屿。”   “OH!”Hofmann轻呼,随即大笑,“从名字看,不只是副总吧!你竟然一点都没向我透露过,我真伤心。”   “恐怕全校除了你都知道了。”江岸无奈地说,“不过你才来这边一个月,不知道也不奇怪。如果你真的对他们的研究感兴趣,我或许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机会交流一下。”   说完江岸自己在心里吃惊了一下,诧异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有一种做主人的感觉,这似乎是不太合适,前面他还对裴则屿请他跳槽的玩笑话戒心十足呢。   “不过只是帮你留意机会,我其实不能做主。”他赶紧加了一句作为自己说大话的弥补。   “嗯了解,已经很难得了,毕竟这种机会很难轮到我们研究生学院的留学生,对吧。”Hofmann冲江岸笑得开心,“我想这顿饭一定要我来结账才行了,Wald教授介绍我们认识,真是我的福气。”   江岸被Hofmann说好也好说奇怪也真奇怪的中文水平逗笑了:“我是你的师兄,在学校是你的老师,什么介绍什么福气。”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Wald教授是我们共同的朋友。”Hofmann认真地纠正道。   江岸听了也哈哈笑,反思自己确实有些刻板了。   说笑间一顿晚饭吃到了八点左右,江岸先提出该回家了,Hofmann招来了服务生,他坚持由自己来买单,并惋惜说如果江岸没有结婚,他还想要约他再去喝一杯。   “你的裴总不会愿意你和单身Alpha喝一杯的,对吧。”Hofmann很遗憾的样子,“请向他转达我对你们的祝福,并且抱歉占用了你周末的时间。”   江岸笑着没说话,他相信Hofmann只是在真诚地表达自己,而非轻浮。   两个人站起来准备离开餐厅,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江岸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头,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势的信息素冲击到。   等他皱着眉回过头,才看到刚才他和Hofmann坐的位置后面,两个之前就一直在小声争执的情侣大概最终谈崩了,此刻Alpha掀了桌子,对面的恋人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的一片狼藉,那大概是个Beta,对Alpha愤怒之下的信息素攻击毫无反应。   失控的强势Alpha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恋人,却让大厅里的其他Omega遭了殃,有两个比较柔弱的几乎就要晕倒,再加上其他一些好斗的Alpha本能想要予以反击,一时间整个餐厅乱做了一团。   陌生Alpha的愤怒实在过于强烈,信息素的浓度早就超过了公共场合该维持的限度,江岸也开始觉得不适,手上一下子就出了一层的冷汗。   好在Hofmann在,他没有陷入Alpha之间的信息素混战,立刻扶着江岸的肩膀拉着人快速地离开了餐厅。到了室外空气新鲜许多,江岸还是心有余悸地继续做着深呼吸,并转过身稍微回避着Hofmann,没想到很快他感受到另一股Alpha的信息素从身后慢慢包裹过来,青草绿植的清新味道,带着一点属于Alpha的安抚的情绪。   这让他立刻好受了许多,却也忽然有些窘迫。   能感受到其他Alpha的情绪,意味着他是一个还没有被标记的Omega,现在Hofmann用这样的方法安抚自己,自然代表他也明白了这一点。   有救护车鸣着笛停在餐厅门口,远处还有由远及近的警笛,大概都是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而来的。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Hofmann礼貌地问,没有提及会让江岸尴尬的事情。   “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江岸理智地拒绝了Hofmann的好意,拿出手机来拨了曾平的号码,心里暗暗后悔今天应该让曾平跟着他的。   没想到曾平被裴则屿叫去做别的事了,此刻人车都已经在隔壁市。   “没事曾哥,我自己打车也可以。”   江岸挂掉电话,抬起头来看着Hofmann,比裴则屿还要年轻的Alpha眼神流露担心,看起来可绝对不会让他独自乘出租离开的,江岸只能硬着头皮再给裴则屿打电话。   更没想到裴则屿的电话直接无人接听。   “我送你。”Hofmann不由分说,拿出手机准备叫可以指定司机性别的专车。   **   *不应当随缘。*   **   **   --------------------   小裴:我要被偷家了……? 第9章 九   裴则屿晚上从家里出来之后才看到江岸的未接来电,他有点诧异地拨了回去,先解释说裴秉德有点急事让他回家一趟,然后问江岸打电话是什么事。   电话另一边静悄悄的,江岸说没什么事,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裴则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见Hofmann,在自己家的门口,亲眼看见他跟着江岸从出租车上下来。他关车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立刻挂上了笑容向两个人走过去。   “这位是?”裴则屿明知故问。   “我的师弟,Hofmann.”江岸走到了裴则屿身边,完全没有发觉裴则屿的情绪有什么异常,“我先生,裴则屿。”   Hofmann当然也没等江岸介绍就知道眼前的是谁了,他主动向裴则屿伸出了手:“你好裴先生,新婚快乐。”   裴则屿扬了一下眉,然后揽住了江岸的肩膀:“谢谢,麻烦你送他回来,实在是我的失职了。”   “噢......晚饭的时候遇到点意外,江岸联系不上司机,我就送他回来了。”Hofmann温和地解释,心里却暗暗吃惊于裴则屿说话时的自负语气,实在和他想象中应当与江岸般配的样子全然不同。   Hofmann坐了来时的车离开,车才刚发动还没开出去,裴则屿就拽着江岸转身往家门走去。江岸本来觉得这样实在不礼貌,但他从餐厅出来之后的不适一直没有完全消退,在车上更是开始腰腿发软,当着Hofmann的面他没有办法只能强装没事,现在实在疲惫不堪,恐怕是要被意外的信息素冲击带进发情期了。   “小裴我......”才一进门江岸就扶着墙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未做他想,这种情况下自然想到要找裴则屿。   没想到裴则屿却一进门就松开了江岸的手,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江岸不正常的状态,自顾自地脱着外套,说:“你们这是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身Alpha的味道?昨天说给学生看论文怎么今天就成师弟了?”   江岸这才意识到裴则屿生气了,但他也被裴则屿这番迎头质问激怒了,他站在原地,睁开眼睛看着裴则屿冒火的背影,可正在气头上的Alpha看都不看他一眼,脱了外套换了鞋,站起来就往屋里走了。   “裴则屿,”江岸把人叫住了,“你冲我喊什么?我找曾平,他被你叫走,我给你电话你也不接,Hofmann礼节周到才送我回来,你不谢人家就算了,你冲我说的那叫什么话?”   裴则屿没有停下脚步,大步流星地就进了卧室没了动静。   江岸的气势弱下来,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开始胀痛的腺体,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卧室方向的微弱灯光,他完全想不通裴则屿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当然Alpha确实不愿意闻到Omega身上属于其他人的味道,尽管裴则屿还没标记自己,但总归是已经结婚了,江岸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再想太多,更没精力再追去和裴则屿理论什么。   既然裴则屿这个态度,那么储藏室的行李箱里还有当时搬过来的时候带的几支抑制剂。   当时想结婚的理由,其一就是急于摆脱这东西,除了缓解发情期的症状,百害而无一利,现在看来,关键时刻,这东西还是比Alpha要靠得住。   江岸坐在沙发里,露出胳膊熟练地把抑制剂推了。   他心里笑自己真天真,因为他和裴则屿算是没什么尴尬地揭开了性的面纱,所以回来的路上还理所应当地惦记着让裴则屿帮自己度过发情期,不谈感情,这也该是婚姻之中理所应当的事情吧。比去酒吧里逛一圈,或者说请Omega救助协会的人分配个志愿者来要好多了吧。   “唉......”江岸摁着眉心靠进沙发,把眼睛闭上重重叹了口气。   裴则屿进了卧室就去洗澡,还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想了半天一会儿出去见到江岸太尴尬了怎么办,他也是闻到江岸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一时上头,哪个Alpha能忍自己的妻子说去给学生看论文,实际上是和小不了几岁的Alpha独自晚餐呢。   但江岸给自己打过电话,裴则屿擦着头发,又想起江岸进门以后还说了句他联系不上曾平,恐怕自己还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想到这里他拉开浴室的门,准备主动和江岸说个话缓和一下,应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卧室里还是没人,Omega这么半天都没回卧室来。   曾平的电话这时候忽然进来,一接通就挺着急的语气,也不和裴则屿说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反而问江岸有没有到家。从裴则屿嘴里听了肯定的回答,他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跟裴则屿请罪,说江岸来电话他实在赶不回去,刚才在网络上看到宣大附近出了信息素事故,他忍不住乱猜怕是江岸有什么事。   裴则屿半天没说话,是他把曾平派出去的,所以现在也不能指责跟了自己多年一向尽职尽责的司机。   挂了电话裴则屿穿上浴袍出了卧室,外面除了几盏地灯都黑着,他一路摸到客厅里,才隐约看到沙发上的人影。   走近了,借着窗户漏的一点月光看到茶几上拆开的抑制剂,裴则屿心中懊恼,往沙发上睡着的人看过去,看见江岸眉头皱得紧,也不知道是身上难受还是心里不快。   裴则屿弯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伸了手,把人抱了起来。   江岸一下子醒了,但身上因为抑制剂的作用都是软的,推了裴则屿一把也是徒劳,只能任由Alpha一直抱着进了卧室放到床上。   “我刚接了曾平电话。”裴则屿回避了江岸的眼神小声道,“刚才冲动了,对你态度太差。”   江岸不知道曾平能知道些什么,但他也不是很在意了,他和裴则屿之间终究还是了解不够,没什么信任,是他把结婚想得太简单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裴则屿摸了摸江岸的额头,“要是......”   江岸苦笑,懒得多说:“打了抑制剂困得要死,下次吧,下次请你帮忙。”   **   *怕角色投入太快。*   **   ** 第10章 十   芳华奖应该算是国内最顶级的电影奖项了,虽然近年也被诟病有些刻板守旧,但多年来被叫成“国奖”的荣誉还是在的,那代表了专业实力被认可。   周识演是话剧演员出身,四年前拿的芳华奖影帝,那是他在大荧幕的第二部 作品,自此一飞冲天。   今年裴氏拿到赞助权,是没少花钱的,集团一整年的宣传费用怎么用,都要经过层层的评估和审核,最终在去年底的战略会上提出的几个方案里,就有两个包括了芳华奖的赞助。   裴则屿最终说服裴秉德在其中之一签了字,能递到裴秉德跟前的方案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错,而裴则屿也确实不无私心。   去年冬天,他和周识演还没有分手,他心里有不着边际的幻想,如果周识演再拿影帝,他会不会有机会在颁奖典礼上求婚呢。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他为了握紧裴氏的权力和江岸结了婚,而周识演的两部电影都没能入围影帝的角逐。   江岸第一次见到周识演本人,他们的红毯隔了一个剧组,裴则屿和江岸走上去的时候,周识演已经在尽头接受外场主持人的采访,只一个模糊的人影。   裴则屿和江岸毕竟不是圈内人,只在红毯被镁光灯轰炸了一番就解脱了,江岸以前也参加过一些学术会议,走过所谓的红毯,相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等在内场的位置坐下,便清净许多了。江岸终于能看清几排之前的周识演,比网络上的照片甚至比刚才红毯的大屏幕都要更抓人眼球,或者说是气质很好,来往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他便一次次站起来和别人握手交谈,江岸有听说过演员艺人们的笑容都是经过千百次练习的,可周识演没有一丝让人觉得虚假。   江岸认为他和裴则屿,是挺般配的。于是忍不住想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分手,自然是想不出答案的,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真是神经。   “江岸。”裴则屿忽然凑到自己耳朵边上,“组委会来问,一会儿我们谁去颁奖,你想去吗?”   江岸低着头把话听完,然后侧头看着裴则屿:“颁奖?”   “有个奖项请我们颁,本来是父亲去的。”裴则屿继续小声解释。   “这样啊,”江岸看着裴则屿忍不住笑了,“当然是你去了,我会紧张。”   裴则屿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噢还是说你需要我去?这是你们公关宣传的一部分?”江岸恍然大悟,“要是这样也可以,需要我说些什么?”   这回轮到裴则屿笑了:“哦看来江教授还能按需发货?是把做我的妻子当成份工作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江岸严肃地否认,“如果你要这么说,你来参加这活动,不也是你做副总的工作?”   裴则屿盯着江岸看,不能确定江岸是否是在试探什么。   在背景音乐的遮盖下,裴则屿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周识演的影迷们都把他自然亲切的笑声当成他为人豁达洒脱的证据。可实际上在私下里,周识演都很少会笑得这么大声。   “我们的工作就是出席,让媒体拍照就好了。”裴则屿收回思绪握住了江岸的手,“刚才都完成了,既然你会紧张,那我去。”   说完他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着信息,另一只手却一直没有放开江岸。   江岸应该庆幸他们最终是如此决定的。   颁奖之前有工作人员来带裴则屿去后台,他去的时候还神色如常,上了台却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当江岸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大屏幕开始播放入围者的短片了。   第一个就是周识演,奖项时最佳男配角。   江岸之前有无数次可以去看一眼奖项入围者的名单,但他没有去看,他不关心。他知道会在这个场合遇到周识演,但他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场面,他之前甚至不知道有一个奖项是需要他们去颁发的。   那裴则屿知不知道呢?   看起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不会上台时眼神迟疑甚至在说话时不自然地停顿。   裴则屿看完了大屏幕上的短片,四位入围者的短片一共不到两分钟,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他脑海里还是最开始周识演的片段。   他确实不知道周识演错失男主角的提名,却入围了男配角,他在后台才知道,还来不及消化就不得不上台来了。   裴则屿低着头,把手上的密封的信封拆开。   周识演入围的片子是两年前拍的,今年才上映而已,那年周识演只接了这一部片子,他太忙了,和裴则屿总是聚少离多,这恋爱谈得实在没意思,所以干脆休了一年。   唯独这部《岛》,是很早签了合同不得不去拍。不过拍摄地在西班牙,又是配角戏份不多,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和裴则屿两个人的度假。   后来片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上,周识演也没在意,裴则屿更是完全把这个片子忘了。   现在倒是想起来了,看着奖卡上周识演的名字,在西班牙的每一个日夜都在眼前闪现。   江岸坐在台下,他看着裴则屿转身仰头看着大屏幕,看着他缓慢地抽出奖卡低着头沉默不语,然后他对着话筒念出周识演的名字,在全场掌声雷动中,周识演站起来系上西装的扣子,接受左右的拥抱,缓步走上台去,从裴则屿的手中接过奖杯。   江岸对这一切报以了微笑和掌声。   站在旁人的角度,台上的场面算得上是一部爱恨别离,而颁奖典礼过后,当媒体把江岸在台下的反应和另外两人台上的般配剪辑到一起后,就是另一部爱恨情仇了。   当然媒体有的是讲故事的本事。   裴氏继承人携新婚妻子首次公开亮相,颁奖礼上的甜蜜私房话,大有来头的裴氏新人是科研大牛身价昂贵,影帝多年付出终究抵不过Omega的诱惑。   他们怎么说都是对的,演艺圈热度至上。   可江岸不是傻子,裴则屿从身后看周识演发表获奖词时的眼神,让江岸产生了介入别人感情的耻辱感。   他终于看明白这场联姻在裴则屿眼中意味着什么,不过是想要他的身份甚至他手里的专利。不要说感情了,就连所谓夫妻之实的义务,对于一个心里还记挂别人的Alpha来说,也都不一定是他心甘情愿给的。   好在江岸本来也并没有期待太多。   **   *将它片刻挽留。*   **   --------------------   小江:好啊好啊我就看着你们重燃爱火 第11章 十一   从颁奖典礼结束到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江岸接到了实验室的电话,问他转天可不可以出差去邻市参加一个座谈会,本来要去的同事家里出了点状况。   江岸查了查日程,既没有课也没有着急的实验,就答应了。挂了电话他从卧室出来,想找裴则屿告诉他一声。   Alpha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从回来就坐在那儿没动地方,电视屏幕停在新闻频道,也一直没换过,声音也小到根本听不清在播什么。   “我明天要出差,两天。”江岸远远地站在拐角处没有走近,“小裴?”   裴则屿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江岸:“嗯......知道了。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电视。”   “嗯。”江岸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子里归于平静。   裴则屿的手机一直拿在手里,他往窗外看了看,终于缓慢地划开屏幕,在社交平台里打下了周识演名字。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少会在网络上搜索周识演的信息,偶尔看到也多会觉得那些新闻里的周识演和生活中的他全然不同。至于分手后的这大半年,就更是刻意屏蔽了关于周识演的一切信息,不然也不至于发生今天那样戏剧的桥段。   而今天网络上也不过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样子,周识演的获奖和他的颁奖,一场狂欢,多了一个江岸。   电话铃声忽然打断了裴则屿为数不多的缅怀情绪,白潇的声音把他迅速拉回现实。   “你怎么回事?和那谁在台上眼神都要冒火了,你知不知道多少媒体看着呢?知不知道江岸还在台下坐着呢?”   裴则屿头疼:“不是你逼着我们去的?”   白潇冷笑了一声:“你能不能打起精神来?裴则信再搞定几个股东,整个研究中心可就被他分走了。”   “我们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裴则屿压根儿不接茬,冷淡回应了一句不由分说就把白潇的电话挂断了。   他心里烦乱,一方面被公司里的各种事情催压,另一方面又很难不被今天晚上和周识演发生的插曲勾起低落情绪。   所以无暇分哪怕一点点的感情给江岸。   直到第二天应酬回家,已经过了十二点,却发现江岸不在家,他直接就把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现在他也不用客气生疏地找曾平了,直接拨了江岸的号码。   听了他的质问,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都没人说话。   裴则屿疑惑地看了看屏幕,确实已经接通了:“喂?在听吗?”   “我昨天晚上告诉你了,今天出差,两天。”江岸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应该是已经睡了又被叫醒。   裴则屿愣了一下,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江岸睡前有来客厅和他说话。   “抱歉,我......我忘了,吵醒你了吧?”   “没事。”江岸的语气一直很平静,“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睡吧。”   “晚安。”   与江岸的关系,从这通看似波澜不惊的电话开始,急转直下。   而裴则屿后知后觉,将近两个月以后才有所察觉,或者说他早就发觉异常了,可他觉得不算什么大事,选择了不去理会,比起江岸,裴氏的局面更需要他的重视。   周末他回了趟家,自己一个人,江岸有新的项目通过了临床准备申请上市了,这一段时间忙得几乎见不到人。   白潇对此很紧张,晚饭之前把裴则屿叫到花园里,初秋冷风瑟瑟地,她问裴则屿最近是不是和江岸关系有问题了。   “怎么这么说?”裴则屿觉得奇怪,他和江岸确实比刚结婚那阵儿还要疏离了,可也没发生什么事儿,不知道白潇的依据是什么。   白潇裹紧了披肩,皱眉盯着裴则屿,犹豫一番才开口:“前天去家里送东西的人回来说,在垃圾里看到了Omega抑制剂的包装。”   裴则屿一愣,他确实完全不知道这事,他想起来上一次江岸打抑制剂,是Hofmann送他回来自己发火那次。按照裴则屿的认知,两三个月也确实是一般Omega发情期的间隔。   江岸完全没和他说过。   “你都不知道?”白潇有点诧异,“我以为你们是闹矛盾了,到现在都没标记他也就算了,结果你连自己妻子的发情期都压根儿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压根儿没有回家住?”   “我说了多少次了,别监视我们别搞这些事。”裴则屿转身打算走,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看着白潇,“我和江岸结婚的时候都不认识,你以为我们能有什么感情,他也不是那种嫁过来就只做我的Omega的人这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我已经和识演分手了,为了裴氏接受了你们的安排,别再逼我了,行吗?”   白潇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没有说话。   “以后不要让人来给我们送东西了我们自己能搞定,高跃也不用再给我开车了。”裴则屿一字一句地通知道。   晚饭都没吃,裴则屿把高跃从车上喊下来,自己轰着油门就从裴家老宅子蹿出去了。   关于江岸自己打抑制剂的事情,他谈不上生气,但很意外。在白潇面前他刻意掩饰了,现在独自一个人,他有点想不通。   两个人第一次发生关系那晚,包括那个临时标记,都是超过了裴则屿的预想的,实在过于顺利了,江岸看起来也并不排斥。那之后裴则屿认为江岸在这个事情上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结婚了,并且不是所谓的短暂契约关系,那么生理上的需求便是夫妻的义务,对双方来说也都是平等的权利。   上一次的抑制剂,是怪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破坏了气氛,裴则屿自觉有愧。   可这一次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周识演?如果这段过去的存在在江岸那里是不能接受的事情,那这桩婚姻倒是真的无解了。   裴则屿半路更改了目的地,给曾平打了个电话,之后直接把车开到了宣大,把停在门口等江岸下班的曾平换了下来。   将近七点,裴则屿看到江岸从大门出来了。他和一个同事走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手上还比划着,像是在凭空画个什么图形。   快到车跟前的时候,江岸和同事道了别,低头看着手机又走了几步,都到裴则屿眼前了,他才吓了一跳似的,发现来接的车和人都换了。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江岸看起来有点紧张。   裴则屿拉开副驾驶的门,歪头示意他先上车。   江岸看着裴则屿也上了车,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又问了一遍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别紧张。”裴则屿发动了车子,“感觉咱俩好几天没见了,都早出晚归的,就想接你吃个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岸自然不太相信他这个说辞,但是也没有拆穿,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说:“火锅吧,今天有点冷。”   裴则屿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他挺害怕江岸说什么都行来着。听江岸利索地做了选择,裴则屿直接把车往公司附近开了,他听说有家火锅店人气很高。   江岸性子很稳,裴则屿不说自己想干嘛,他就一句也不问,闲聊了几句到了目的地,停好了车进了店,才发现竟然要等位。   这哪是裴大少爷经历过的事情,他站在门口拿着排号的小票满脸写着不高兴。   “要不我们换一家。”江岸主动说。   裴则屿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前面只有两桌。已经七点多了,周末大概哪里人都多。他当然也可以让秘书给他定一个附近的高档餐厅,但他直觉那会让江岸不高兴,那进而他就没法问出他心中的疑问。   见他不说话,江岸又开口了:“那就再等一会儿,两桌应该挺快的。”   裴则屿点了下头。   后面正好有一桌结账的客人出来,站在了门口的两个人躲避不及一下被冲散了,向门两边各自退了一步。   隔着吵吵闹闹往门外走的七八个年轻人,裴则屿皱紧了眉头,可是一抬头,却见人流的另一边,江岸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裴则屿抬高了音量喊道。   人正好走光了,江岸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两步走回裴则屿身边。   没等他开口,广播叫到两个人的号了。   **   *我排着队。*   **   ** 第12章 十二   “你很喜欢吃火锅?”裴则屿看着一桌子菜,又看看江岸低头冲着沸腾的火锅一脸期待的样子。   江岸把肉夹进沸腾的红锅里面,听见裴则屿这么问,抬头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了Alpha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嗯,但是自己来吃的时候不能点这么多。”   “你还自己来吃过?一个人吃火锅好像听起来有点惨啊。”   “那倒不至于吧,想吃就来了,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吃什么都是惨的,干嘛怪罪火锅。”江岸又把别的菜下了一点,然后放下筷子就等着开吃了。   他依然没有追问裴则屿今天来找他的真实意图,反而像是闲聊一般问起了关于裴氏最近研发上市的一款药。这让裴则屿有点惊讶,尽管江岸看起来只是在闲聊,但却一下子点中了这大半个月来让裴则屿很头痛的事。   关于这两年裴氏一款给集团带来很大收益的药,被指控用于未经批准的用途。   “你怎么会关注这个事的?”裴则屿想先确认江岸的信息来源。   江岸低着头不停地吃着,看起来锅里的美味要比和裴则屿说话有趣多了,吃得辣了他喝了几大口冰镇饮料,然后才看了裴则屿一眼:“网上很多在说,再说本来也算我们日常会多看几眼的事情。”   “慢点吃,烫坏喉咙了,”裴则屿把饮料给江岸填满了,“那你怎么看?”   江岸笑了,有些无奈:“我又不知道你们的药方内容,看不出什么呀,而且据我所知这个药你弟弟也参与研发了,他总不至于坑自己家公司吧......”   “江岸,你可是和我结婚了,总不至于话说一半吧?”裴则屿不想兜圈子,叹了口气真诚地看着对面的人。   江岸还是没抬头,一股脑儿下了好多菜以后才看了裴则屿一眼,说:“你最近忙得见不着人,我猜你是在为这个事左右为难。是这样,你们这个药的披露数据和成分,我以前有浅显地了解过,但我转到别的方向很多年了,只是最近和还在临床的朋友聊过,一些适用症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裴则屿脸色微变,直直地看着江岸。   “我离开临床很多年了,也接触不到你们的专利数据,刚才也只是经验之谈。”江岸神色如常地继续说,“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们的研发中心市场营销环节应该清楚得很......”   “如果我想办法让你看看裴氏的实验数据呢?”   江岸这才流露出一丝意外来:“小裴,数据我肯定不会帮你看的那些都是商业机密,我原本只是想劝你别太焦虑,最近这些年药企错误标识的问题层出不穷,大多是赔钱了事,裴氏底盘扎实,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事就垮掉,你作为管理层,敢快刀斩乱麻就好。”   这回轮到裴则屿意外了,他没想到江岸这样看起来温和善良的人,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冷血?”   裴则屿笑了笑,拿起筷子在一直沸腾的锅里捞了捞,捞出一块已经缩成一团的黄喉来,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了几下。   耳边莫名其妙回响江岸叫他“小裴”的声音,真是怪了,不过大自己两岁而已,小裴小裴叫得顺,全忘了谁才是脆弱的Omega。   这一下子,裴则屿猛地想起来今天为什么来找江岸了,他一下来了精神,把筷子放下清了清嗓子,打算兴师问罪。   江岸觉得他奇奇怪怪,抬起头来面露困惑:“怎么了?辣到了?”   “今天我回家了一趟,和家里说以后不让他们来送东西了,咱们自己置办就行。”裴则屿不情不愿地说,其实现在冷静下来,他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   江岸有点意外,反应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怎么,裴少爷不用人家伺候了?新鲜了啊......啊,就为了这个带我出来吃饭?”   裴则屿捏着桌子上的餐巾纸,把手指尖儿上沾的油擦了,然后理直气壮地质问开了:“我倒是想人伺候,但那不是有代价么,他们回去和我妈打小报告说,在垃圾桶里发现了Omega用的抑制剂。”   “唔......”江岸被烫了嘴,放下筷子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把舌头尖儿浸在甜滋滋的冰镇饮料里,一边抬起头来瞪着对面的人。   裴则屿也不说话,就等着江岸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开口。   “咱俩作息一直不太一样,那天我回来你都睡了,我想着你好不容易回来得早,就没喊你。”江岸认真地解释道。   “哦这样......我以为你还因为上次的事儿生气呢,”裴则屿主动提及了上一次江岸发情期发生的事,停了一下,又说了另一种可能,“或者,是颁奖典礼的事。”   这两件事,江岸都没想到裴则屿会主动说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自作聪明了,恐怕裴则屿本来没想问他关于裴氏的事情,原本找他就是想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既然你问了,那这也算个原因吧。”江岸把筷子放下了,甚至伸手在桌侧把火关小了一些。   “哪个?”   “结婚以前,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你和周识演的事情我后来才知道。”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但你心里没放下。”   “你接受不了这个?觉得发情期找我......”裴则屿一时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他脑子里先跳出的词是恶心,可又说不出口,“你觉得我这样便算是出轨?”   江岸摆了摆手又摇了下头:“算不上......我们本来也没有扎实感情,夫妻之实本来也就建立在肉体关系上,那你要真的和别人发生关系才算得上出轨。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心里现在有一个放不下的人,那不得不履行的夫妻义务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裴则屿微微皱起眉头,他觉得江岸实在太理性了,他实在意外。   “我和他分手了。”裴则屿又一次说道,“在认识你之前,所以你不为此委屈自己。”   “我没有委屈自己。”江岸纠正道,“你和他早就分手,到现在却还惦记人家,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你为你家里的权力斗争放弃了爱人,我能理解,但不赞同。”   裴则屿怔住,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悦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是......骂了人又无辜,董事会的老家伙们都应该和你取取经。”   “裴则屿,我是在告诉你,对于这件事我认为你和周识演都没有错,我就更没有了,我给你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不是让你来和我阴阳怪气的。”   江岸第一次在裴则屿面前收敛了温顺。   倒也让裴则屿刮目相看了。   **   *我们有几次机会。*   **   --------------------   火锅它是真好吃啊 第13章 十三   “......因药物不良反应受到调查的裴氏药业近日发表声明,承认在营销过程中误导医生将部分旗下药品用于未经批准的用途,裴氏将为此支付罚金......”   江岸早晨走进餐厅,就听到了新闻播报的声音。   “裴氏董事长裴秉德,裴氏市场营销部门负责人方鹰,及裴氏制药研发中心研究员裴则信将在今天召开记者发布会,共同发表道歉声明......”   裴则屿正端着咖啡站在窗户边远眺风景,听到江岸的声音才转过身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不用去学校了?”   江岸嗯了一声,见餐桌上已经有热好的面包和煮好的鸡蛋,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了下来:“你也没事?”   裴则屿耸耸肩,表示自己今天难得清闲。   “那我们去买东西吧,去超市。”江岸听着新闻里已经没在说裴氏的事情了,既然裴则屿深藏功与名不想多说,他也就不问,“家里吃完这顿没下顿了吧,冰箱都空了。”   “行啊。”裴则屿答应得痛快,心里却骂开了,第无数次后悔放弃了大少爷待遇不要,又不好意思直接指挥江岸一起去。   江岸很快吃完了,招呼裴则屿去换衣服出门,然后自己先一步回卧室了。裴则屿盯着餐桌上空下来的盘子和杯子,做了一会儿的思想斗争,还是伸手把东西收了一股脑儿扔进了洗碗机。   回到卧室江岸正在一边从衣柜往外拿衣服一边接电话,说的明明是中文,却全是裴则屿听不懂的专业词。   等了几分钟江岸终于收了线,裴则屿一个没忍住就问了:“谁啊这么早就打电话。”   “学生,昨晚上跑的几个数据有点异常。”江岸给裴则屿也拿出来了一套干净衣服,扔在床上,然后自己抱起衣柜旁边的脏衣篓打算拿到洗衣房塞洗衣机。   没想到裴则屿又吃错药了:“学生还是师弟啊。”不仅质问还不管不顾泄出一些信息素的味道来。   江岸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裴则屿,看了一会儿觉得Alpha这种争强好胜,不,争风吃醋的本性真是好笑,但又完全能够理解,研究文献他看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怎么?你不就想问是不是Hofmann吗?”江岸一点没客气地说道,“不是,换了一个,这回叫Murel,所里还有个叫Reino的,长得最帅。”   裴则屿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江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岸是在捉弄他,不禁气得直接挂脸,一直到出门都对江岸不理不睬的。   但江岸不急,也完全没有要服软的意思,进了超市就推了个车走在前面,完全不顾跟在后面完全不认路的裴少爷。先拿了鸡蛋和牛奶,到鲜肉区他站着等了一会儿,等到裴则屿跟到跟前来他才终于开口了。   “你喜欢吃什么肉?”江岸问他,“少买点吧,我们都不太在家吃晚饭。”   “牛肉,不过你会做吗?”裴则屿语气怀疑。   江岸没在怕的:“看食谱呗。那就牛肉,再买点鸡胸脯吧,下面条好吃。”   买完肉又去买了蔬菜和水果,一路上裴则屿都听江岸的,唯独在江岸拿起土豆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句不吃土豆,把江岸吓了一跳。   “不吃就不吃呗,土豆不好吃吗?”江岸说着把手里的两只土豆放了回去,“那番茄吧,番茄牛腩也好吃。”   “我土豆过敏。”裴则屿轻声解释道,不想让江岸觉得他事多。   江岸有点诧异,抬头看着裴则屿,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土豆过敏还挺少见的,行我记住了,裴少爷不吃土豆。”   到了烘焙区,江岸又想起了让他赞不绝口的面包,忍不住夸奖了裴宅的烘焙师傅一番,直说的裴则屿更后悔了,提出要不以后就让那边送面包过来。   江岸笑他夸张,还宽慰他:“也不见得就是真好吃,可能是因为那是到这边吃的第一顿,当时特别饿,所以觉得很好吃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正低头看面包袋子上的生产日期,旁边的店员过来说这都是今天新出炉的,他不疑有他,笑着一甩手把东西递给了裴则屿。   走这一圈下来,推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裴则屿手里去了。   买好了一周的食物,江岸看了看推车,说其他日用品家里还有就先不买了,然后就带着裴则屿打算去结账,这个裴则屿会,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去排队了。   过了一会儿裴则屿才发现江岸跟过来之后盯着结账通道旁边的柜台看了起来,他视线顺着看过去,那几个小柜台基本就是口香糖、避孕套以及各种性别适用的抑制剂阻隔贴。   “抑制剂用完了?”裴则屿凑到江岸耳朵边上小声说,“当着我的面买就过分了吧?”   江岸吓了一跳,一侧头和裴则屿一张脸差点怼到一起去,他个子只比Alpha矮一点点,鼻尖几乎都蹭到裴则屿的嘴唇。   “你怎么知道我看的不是套子呢?”江岸不甘示弱,“正琢磨着你应该用哪个号的。”   这回裴则屿轻而易举就看出江岸在虚张声势了,一点都没白天用外国名字噎自己的气势,看来近身搏斗,Alpha还是占优势的。   “我用哪个号你不清楚吗?”裴则屿人畜无害地冲江岸笑,伸手就抓了两盒丢进了推车里。   **   *Want it to be simple.*   ** 第14章 十四   从超市出来已经将近中午,裴则屿提出找地方吃完午饭再回家,江岸没反对,他不指望大少爷立刻适应自己做饭的节奏。   “想吃什么?这次你决定吧。”江岸把选餐厅的权利也给了裴则屿。   结果裴则屿想了半天,又决定回家,说刚买了这么多食材,周末不赶紧吃等到了周一就更吃不上了,说完又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江岸,对着食谱真的能做出能吃的番茄牛腩吗。   这他着实是有些小看江岸了,好歹也自己自立门户十几年了,做饭的本事还是要有的。   趁着江岸准备食材的功夫,裴则屿拿着手机研究了一番搞定了洗碗机,把早上那几只脏碗解决了。之后再想帮忙的时候江岸不让了,说他有点碍事,可裴则屿也不好意思真就甩手走掉,大概是因为吃火锅那天江岸对他那个不客气的态度,他心里莫名地和江岸在较劲,不想让江岸再有机会给自己扣什么帽子。   把购物袋里面剩下的其他东西一一码进冰箱,最后剩了那两盒避孕套,裴则屿觉得好笑,看了两眼之后都没拿出来,直接把袋子团了团一股脑儿塞进了岛台下面的抽屉。   主菜就是江岸说的番茄牛腩,裴则屿转了一圈儿决定弄个沙拉,他还不如江岸熟悉家里这个厨房,毫无条理地东翻一下西摆一下,好几次和江岸撞到一起被江岸一阵嘲笑。   后面岛台上的显示屏上在随便播着节目,洗碗机洗好了碗发出提示音的时候,裴则屿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诧异这一幕无比接近电视剧里家的形象。   但也有一点扫兴的,整点新闻里面又出现了裴氏的名字,这回是报道关于上午新闻发布会的消息,裴则屿上午故意没有关注直播,想等晚点儿再去看,没想到这才中午就没躲过。   江岸把牛腩盛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裴则屿端着拌沙拉的大玻璃碗站在岛台跟前,低着头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等江岸把菜端过去摆好,他才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碗也摆在了岛台上。   “父亲说你了?”江岸盛出两碗米饭来,拿了餐具示意裴则屿坐下吃饭。   裴则屿瞥了江岸一眼坐了下来:“没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不满意,怪我不给则信留面子吧。”   “还好吧,市场营销上的问题更大,研发人员出来只是走个过场啊。”江岸宽慰道,但说完又有些无奈,“不过他身份比较敏感对吧。”   “研发人员是过场,裴则信就不是了,”裴则屿摇了摇头,“里仁路那边肯定又要说我是借题发挥了。”   江岸迅速反应了一下里仁路是哪里,然后不由得对裴则屿生出一丝同情来,这种事情他在江家可没少见,光听就觉得头痛了。   但裴则屿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说了那么两句就抬手把新闻调成了音乐,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在江岸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的时候就先哇了一声。   “真不错啊江岸。”裴则屿扬了下下巴示意江岸也快吃,“你尝了吗?真好吃啊。”   江岸还在发愣,还没从那丝同情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反应了一下才伸了筷子自己尝了一口,他倒不担心自己会翻车,不过听裴则屿这么真诚地夸奖还是很高兴的。   “你怎么会这些的啊?”裴则屿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问。   “我又不像你,”江岸站起来,去冰箱拿了果汁来给两个人倒上,“高中以后我就是自己住了。”   这话题一下子涉及到江岸的身份了,裴则屿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聊下去,但江岸不太在意的样子。   “不过你也不用同情我啊,我Omega父亲本来养孩子就是放养,他后来结婚生的孩子也都全世界跑,”江岸重新坐下,吃了几片裴则屿拌的沙拉,“至于江家你也知道,和你们家差不多,我大哥比你还苦大仇深,我是一点也不想掺和他们的事。”   裴则屿在脑海里拼命回忆了一下江岸大哥的样子,记忆里比自己是大上几岁的,但也不至于苦大仇深吧,难道在江岸眼里,自己也是那个样子?   “江岸,我有点好奇。”裴则屿有些严肃。   江岸却还是笑着:“你说。”   “不管是从一个传统的角度看,还是从更现代的角度,你都没必要选择联姻这种方式的婚姻,你看起来并没有被江家逼着接受我,所以......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江岸看着裴则屿,并不觉得他的问题冒犯,但也没想到裴则屿原来不知道这个。   “你需要我为你的继承增添筹码,相应的我的研究未来可能会需要你的资金支持,裴家也不需要我天天为他们的少爷做饭,稳定的关系能解决Omega都很头疼的发情期问题......这些理由还不够吗?”江岸把道理说得清清楚楚,“当然我没料到你心有所属的问题,有点失策。”   裴则屿无奈地笑:“怎么听起来又是在挖苦我了,你就没有心有所属过吗?”   江岸低着头吃东西,他想起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真的是很久以前了:“算是有过吧。”   很奇怪,这一次裴则屿听他这么说却没像之前那样抽风,反而早就料到的样子:“Alpha?”   “Beta.”   裴则屿笑了一下,他抬眼细细打量江岸的脸,觉得江岸这样的Omega,会喜欢更温和的Beta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你不担心,我是一个很糟糕的Alpha吗?你根本不了解我。”   “如果将来我发现你很糟糕,分开就是了,一段稳定的关系,不代表永远绑定。”   “那标记呢?或者孩子?你认为嫁进裴家,能忽略这些问题吗?”裴则屿看着江岸,脸上有了点他在江岸面前一直刻意掩饰的冷峻,那是他平时在公司会有的样子。   江岸第一次在听完裴则屿的话之后露出了不那么游刃有余的表情。   “首先,我向你保证我尽量不做一个糟糕的Alpha,”裴则屿手肘撑在桌上,一边继续吃碗里的饭一边轻声说,“但是江岸,因为你一点也不想掺和那些苦大仇深的事情,所以你根本都不知道你选的这段婚姻意味着什么。”   **   *在屋顶揭开一片瓦。*   ** 第15章 十五   对于裴则屿貌似善意的提醒,江岸并不领情,甚至心里觉得裴则屿自大、幼稚。   裴氏确实家底丰厚,江家的复杂情况江岸也确实了解甚少,但用网络上的话说,难道真的有皇位吗?周识演没能入白潇法眼,原因无非就是Beta的性别不适合生养,抑或工作性质不招这种富家太太喜欢,但她一边带着这种偏见一边让自己姿色出众的Omega女儿也“混”在她眼中所谓的乱圈子,这种双标实在让江岸觉得可笑。   而裴则屿也就真的放弃了,他或者是薄情寡义之人,或者他的深情款款是演的,两种可能都让江岸有一种—噢,还真是大户人家一贯高贵的作风。   但江岸尽量让自己不要将这些个人色彩浓重的评判表露出来,毕竟他就是靠着这样的偏见,得到了能让自己满意的“稳定”婚姻关系,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不好高高在上。   这些想法如果让裴则屿知道了,他大概会生气又委屈,在几个月前,他还以为无论是谁占据自己枕边的位置,都会让自己难以控制地憎恨。   可江岸似乎没有。   裴则屿设想江岸是那种柔情似水的Omega,就像大部分Omega一样,但江岸的气质更趋近于平和,与他第一次见时裴则屿就有这个感觉,那时候他以为那只是江岸拘谨下的伪装,但三个月的相处下来才发现,那是他的常态。   江岸说想要裴氏自己的支持,但实际上据裴则屿所知,他每年都能拿到国家的项目资金,只要不大手大脚足够他做自己的研究。他还说结婚是为了摆脱抑制剂,但实际上在知道了周识演的事情之后,他完全掩饰了发情期的困扰。   这桩婚姻更像是江岸给自己人生的托底选项,所以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里面与他的预想有出入的地方,甚至偶尔能让裴则屿也融进他的平静。   两个人很默契地每周会在家吃上两三顿饭,依旧是江岸做主力裴则屿添乱,几周下来江岸的菜单用光了,他毕竟不是专业大厨,于是开始看着网络上的菜谱瞎弄,裴则屿倒是上手了,刀工见长。   十一月底一个阳光好的周末,裴则屿窝在沙发里忽然心生一种不想这一天结束的感觉,他无意间把手伸出去,刚好触到盘腿坐在地上的江岸的肩膀,Omega吓了一跳,收回放在电视屏幕上的注意力转过头来。   “什么?”江岸以为裴则屿想要什么东西。   裴则屿却看着他怔神,然后忽然站起来,抻了抻身上的T恤,说要上厕所,快步离开了客厅。   江岸觉得奇怪,收回目光重新看着电视,但他没能重新把剧集看进脑子,他原地坐了一会儿,也一骨碌爬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浴室传来水声,江岸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门没有关,裴则屿双手撑着洗手池,脸上是没有擦干的水,连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听到有人走近他有一瞬间想要掩饰情绪,但下一秒又放弃了。   江岸轻轻靠在了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看着情绪异常的Alpha:“为什么和周识演分手?”   裴则屿低着头看着满是水渍的洗手台,他没想到江岸会这样问。   “刚才,是想到......这么美好的时间,身边不是他,对吗?”江岸继续说道,声音轻柔,并没有掺一丝讽刺。   “抱歉。”裴则屿嗓子发干,他被江岸问得羞愧,对眼前的人,也对回忆里的人,“只是......我不想冒犯你......”   “你想离婚吗?”江岸打断了裴则屿的道歉。   换来一阵沉默和震惊的注视,水珠从Alpha的发梢落下来,以及震惊之下扑面而来的信息素,逼得Omega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调整了重心以站得更稳些。   “不是我接受不了你会想起别人,我也没有幻想你会爱上我,我就想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像刚才那样。”江岸伸手拽了毛巾递过去,“但显然你现在不适合这样会让你绝望的关系。所以如果你想要离婚,我可以理解。”   裴则屿实在生气,但是他完全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对自己已经完全大度的妻子发火,他只能和自己生气,胡乱擦了把脸,把毛巾挂回去,侧身就要走开。   “准备出门吧。”他丢下一句。   晚上江岸在学校有一个公开讲座,早上闲聊的时候裴则屿说可以送他,江岸当时也挺开心的样子。   江岸无奈地摇摇头,愈发觉得裴则屿小孩子脾气。   “小裴,”江岸转了个身,把人叫住,“本来我觉得这话不必明说,但是......我对忠诚还是有一定底线的,你明白吧?”   裴则屿从衣柜门后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江岸。   江岸摊开手:“既然你要做继承人,你们大户人家那种养外室的毛病,我可是不能接受的。”   “你......”裴则屿脸都黑了,“我当然要脸!这不用你教我!”   “行。”   江岸走过来,从自己那扇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衬衫来,转身放在床上,然后回了浴室打算洗个脸。   裴则屿就忍不住一直追着他的身影,他心里犯嘀咕,江岸这样的人,Beta怎么能驾驭得了。   等晚上坐在宣大的大礼堂里,裴则屿坐在礼堂靠后的空位上,看着台上侃侃而谈将气氛带得热烈的江岸,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狭隘了。   听众里面无论是学生亦或是学者样的人,他们给予江岸的掌声和笑意,都让江岸整个人看起来熠熠发光。   如果不是江岸自己选择走进婚姻,无论是Beta还是Alpha,恐怕都不会轻易得到驾驭他的机会。   **   *搭上未知旅途的列车。*   ** 第16章 十六   里仁路116号,新买的圣诞树中午送到了。   梁晓荟裹着一条驼色的羊绒披肩坐在沙发里,一边喝下午茶一边看着佣人们把清洗过的树体摆到窗边的空地,手指轻轻地划着手机屏幕。   裴则信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还没系好的领带,他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饭局。   “江岸真的要转去公司的研究中心?”   听到梁晓荟发问,裴则信反应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没听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梁晓荟把手机屏幕转过来,裴则信就弯腰看了看,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屏幕上在播江岸周末在宣大讲座的一段视频,快结束的时候有提问环节,询问裴氏的罕见病部门成立之后,他是不是要过去做主管研究员。   江岸的回答是,不清楚裴氏以后的战略计划,目前也没有相关考虑。   很官方的回答,在梁晓荟看来甚至有些虚伪。   “父亲还没拍板结构调整的事情,哪儿来的罕见病部门。”裴则信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倒也没撒谎,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了。”   “行吧。你去哪儿?”梁晓荟半信半疑,收起手机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今晚上是不是要和Apollo的人谈个合作?”   裴则信迟疑了一下,本来他确实是要去见Apollo的人谈技术合作,但因为那边老总是江岸的校友,所以他和裴则屿的行程调整了,裴则屿带江岸去那边,自己和方鹰去和特医网谈销售渠道的合作。   迟疑之后裴则信决定还是不要和梁晓荟说太多,省得她又要开始絮叨,他低下头打着领带随便糊弄了几句,就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在车上裴则信有些走神。   江岸的讲座内容他也看了,平心而论,同为做研发的人,他佩服江岸。但在这个家里,立场的对立,使他不得不被动地失去了和江岸惺惺相惜的机会。自己那个大哥有时候下手真狠,在董事会会议上轻飘飘地说应该道歉,自己便在网络上成了不学无术的伪学者,即便在那场发布会上自己未发一言。   而现在仅仅作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的妻子,江岸都能压自己这个研发中心负责人一头,取代自己去参加重要的技术洽谈,真是让人很难过。   梁晓荟的话言犹在耳——他娶江岸进门,就是为了取代你的。   虽然梁晓荟很多时候说话做事都是为了和白潇一争高下,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而上午临时被通知出门的江岸,在得知这场饭局本来应该是裴则信去的时候,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觉得这太伤人了。裴则屿貌似没有这种担忧,他只是为了和江岸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安排,所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   “......可以,晚上对吧,”江岸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可以,我写完这个,三点以后随时可以出发。”   裴则屿把他的迟疑理解成了不愿意去,而且他从来没见过江岸带眼镜,一进书房就忍不住一直盯着江岸的脸看,那副金属细框的眼镜,衬得江岸完全是一个儒雅学者了。   “谢谢。”裴则屿礼貌地点头,虽然携配偶出席晚餐很正常,但他直觉江岸会觉得这是把他当做工具人的应酬,“我现在要去公司,让曾平五点左右送你去公司和我汇合吧。”   江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近视吗?”裴则屿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   “防蓝光的,最近天气干,眼睛不太舒服。”江岸扶了下镜框,“晚上不会带的。”   “噢不是这个意思,没见你带过,以为你近视。”裴则屿这回真的转身准备走了,“挺好看的。”   江岸看着电脑屏幕没动地方,但听见他最后嘀嘀咕咕的几个字,一个没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裴则屿有在刻意对他礼貌与恭维,比如去饭局这个事,他措辞实在太小心了,甚至有些卑微。   江岸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给裴则屿留了某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究形象,又或者裴则屿想要给自己树立某种与其他富家子弟不同的完美形象。   其实裴则屿完全没有必要有这种担心,江岸虽然不热衷于应酬,但并非社恐。他觉得作为大型企业的管理者,对人际关系敏锐是必要的本事,比如即便江岸不在裴氏任职,但凭他和Apollo亚太区的老总是校友这件事,再加上江岸的好名声,在非正式的场合,确实比裴则信要更适合拉近人与人的关系。   况且江岸和这位年长一些的校友,在国外还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私交。   下午两点半左右江岸完成了工作计划,他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就叫上曾平出门了。先去了一趟市中心比较大的红酒专卖店买了两支酒,然后再去裴氏大厦,到的时候不到五点。   裴则屿五点十分从楼上下来,他没开自己的车,带了个助理下来,让助理往后备箱放了点东西,自己直接过来拉开后排的车门,坐到了江岸身边:“你好准时。”   江岸一见到他,好像忽然因为什么事情有点为难,怔了会儿忽然侧头认真地看着裴则屿:“你们和Apollo吃饭谈的是合作?我听说最近Apollo在寻求CDMO的合作,是这个事吧?”   “嗯是,很重要。”裴则屿并不意外江岸知道得这么清楚,“所以才请你帮忙。”   江岸好像松了口气,笑着指了指后备箱:“我去买了两支酒,他们老总喜欢这个,我刚才忽然怀疑自己来着,寻思咱们要是甲方,有点太积极了。”   裴则屿盯着江岸看了一会儿,最后扭头往自己一边的车窗看着强忍下笑意:“那要是咱们真是甲方怎么办?”   江岸也觉得有点好笑,往另一边看过去:“那就拿回家咱们自己喝呗。”   只有曾平不用忍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快乐地发动车子往预定好的饭店开去。   **   *这份快乐太新鲜。*   ** 第17章 十七   晚上九点,裴则屿从裴氏大厦出来,身边跟着裴则信。   兄弟俩刚又一起参加了管理层会议,临近年末,白天里要和外部走动的行程很多,内部的会议好多压在了晚上。   “我还得回研究中心一趟。”裴则信指了指写字楼西边僻静的路,“大哥的车呢?”   “一会儿就开过来了,”裴则屿点点头,“那你去吧,别太晚了,注意身体。”   曾平很快把车开了过来,裴则屿又看了看裴泽信慢慢走远的背影,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之前江岸碰到那个信息素事故之后,裴则屿就再没让曾平帮他跑过别的事情,让他就专门跟着江岸。前不久把高跃撵回老宅以后就没别的司机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裴则屿自己开,如果有应酬就临时借公司的司机,或者叫代驾。   但有几次天气不好,曾平会在把江岸送回家之后再来电话,到他在的地方接。   今天也是,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路上裴则屿的脖子一直痛,想着公司的事心情也有点烦躁,他很少会在车上睡着,今天却有点迷糊,到了家门口还是曾平把他叫起来的。   外面雪下到脚踝了,裴则屿搓着手几步跑到门口,跺着脚开了门,一进门就只看到地灯延伸到卧室,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   但江岸不在卧室,裴则屿一边疑惑地喊着江岸的名字一边从卧室出来,想往客厅走,但又觉得刚才过来的时候没见到客厅有人。   “这儿。”   声音是从厨房传过来的,裴则屿半路刹车拐了弯,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江岸摸黑坐在岛台边上,只一个黑色的人影。   “怎么了?”裴则屿把声音放轻了,“江老师怎么有心事了?”   江岸听了笑出声,他看着裴则屿走进来,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能看到裴则屿走进来往冰箱走,一路上都看着自己。   “之前的课题遇上点问题,好多东西要重新做,有点崩溃。”   裴则屿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罐啤酒,听江岸这么说,他举起手来:“来一个吗?”   江岸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裴则屿随即关上了冰箱的门,拉开易拉环抿了一口,走过来以后坐到了江岸身边的,顺着江岸的目光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雪好像更大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裴则屿忽然小声说,然后他收回目光看着江岸,“我也没啥能帮你的,要是你需要钱......”他停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小心地看着江岸。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岸被他逗笑了,笑了几声之后又觉得更好笑,“你真是......很可靠啊。”   裴则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好像也心情不好?”江岸当然也从裴则屿一进来就发现他心情低落了,“Apollo的合约不是签下来了?父亲应该挺满意吧。”   “嗯。”裴则屿点点头,无从反驳,安静了一会儿他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酒,“是别的事,我想改公司的架构,把研究中心拆开,则信那拨想把研究中心分出去。”   “分出去?”江岸有点诧异。   “你觉得呢?”裴则屿认真地问,“他们说我这么做太冒险了。”   江岸听了没有立刻回答,仰着头伸了伸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现在的形势下面,不冒险很容易走死路啊,要研发新药,还得盯着市场,搞事业部那个模式的话肯定还是有利于研发和市场层面的沟通的,我觉得算不上太险吧。”   裴则屿在黑暗中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你和则信,关系怎么样啊?”江岸忽然问。   “就那样呗,从小也不在一起长大的,说是兄弟,打记事起就像竞争者。”裴则屿实话实说,脑子里不免想起来小时候白潇说起那头一脸不屑,偶尔在外面见到梁晓荟,看自己也是敌意满满,“我对则信本身没什么意见,他挺优秀的......不过我从网上看啊,感觉你是比他厉害。”   江岸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也忍不住笑:“我先澄清一下,我也不是和你结婚了才这么说的,就是不管你这个提案怎么样,则信想把研发中心整个剥离出去,肯定是下策了......现在市场太重要了,研发中心光想自己独大,最后会反而蒙了眼睛看不清。”   “我还想成立罕见病专门的事业部。”   “嗯,也是潜力市场。”江岸赞同道,心里猜着,裴则屿是不是接下来就要问自己愿不愿意去裴氏了。   可是说完等了一会儿,却没在听到裴则屿的反应,江岸侧过头,发现裴则屿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最近曾平给我打电话,说来接我,你让他打的吗?”   江岸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下雨下雪什么的,你开车又没曾哥稳当。”   裴则屿在一瞬间,有想要亲吻江岸的冲动,这样的冲动把他吓了一跳,他思绪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极力克制后,裴则屿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落在江岸嘴唇上大概只有一秒的眼神出卖了他,江岸眯起眼睛,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察觉到Omega微弱的信息素时,裴则屿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抬起手想要再喝口酒,可他本能地发现自己的腺体也给予了回应。   “小裴,你想接吻吗?”江岸轻声问。   裴则屿忍不住笑了,扭头探究地看着江岸,他知道江岸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上一次江岸在浴室里面,直白地撂下一句让自己洗澡,坦然地让自己对他标记。   现在却如此礼貌地问,要不要接吻。   裴则屿把酒放到岛台上,勾住江岸的脖子吻了上去。   **   *玫瑰啊,你从哪里来。*   ** 第18章 十八   江岸是Omega,所以即使他总是理智冷淡,也还是会在床上浑身湿透地求饶。   但裴则屿今天有点失控了,Omega婉转的呻吟声是最好的情欲催化剂,更别提他和江岸两个人“相敬如宾”太久了,Alpha没被一场放纵带入易感期已经是万幸。   在类似他们这样的婚姻里,或者应该彻底相看两厌分房而睡,或者应该理所当然地为对方解决生理需求。总之不太应该像他们这样,从夏天结婚到现在冬日飘雪只做过一次。   而和上次的游刃有余相比,这一次面对Alpha无休止的索取,江岸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将手抵在裴则屿绷紧的腹肌上,像是想把人推开但用不上力,已经被完全操软的后穴源源不断地涌出丰沛的汁水,取悦着属于Alpha的强壮有力的性器。   可是对于完全进入了交配状态的Alpha来说,Omega表现的还不够。   他没有向自己的丈夫打开珍贵的生殖腔。   裴则屿也不说话,挺动着腰向江岸身体深处那块柔软的肉瓣进攻着,他的信息素完全将江岸包裹起来,逼着Omega也用属于自己的甜腻味道回应,许多个清晨这间卧室里都暗暗飘着属于江岸的味道,今天他已经甜得发苦了。   “江岸....”裴则屿抿了一下嘴唇,将视线从两人交合的地方向上挪到江岸的脸上,他伸手用拇指轻轻在江岸的嘴角摩挲,“让我进去......”   “嗯好......”江岸的眼神迷茫,将手掌摁在自己酸麻的小腹上,“慢......哈啊、轻—轻点......”   他的身体早就对伏在身上的Alpha屈服了,并非他刻意阻拦,可生殖腔被操开总会让Omega觉得恐惧和疼痛,江岸又实在太久没有经历这个,每一次裴则屿用力顶上腔口,他都已经尽力做到放松了,可Alpha还是迟迟没法撞破那道防线。   很快江岸再一次呻吟着达到了高潮,之前已经射过两次的阴茎这一次什么都没能射出来,Omega远比Alpha脆弱的性器只是半软着渗出一股股透明的液体,反而是快要麻木的后穴剧烈地收缩着,绞着Alpha的性器既不肯让它探访更神秘的地方,也不愿意放它走。   裴则屿将精液悉数射进了江岸的身体,只是被堵在了生殖腔的外面,狭窄的甬道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很快江岸蹬着腿扭动着身子,手摁在自己发抖的大腿内侧,惊喘着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面不断分泌出更多的汁液,和Alpha的精液混在一起,均匀地向生殖腔口的软肉施加着压力。   “出去.......小裴你出去,好涨唔......”江岸急迫地把脚抵在裴则屿的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发梢尽湿的Alpha。   裴则屿从高潮中缓过神来,往外退着让淫靡的液体漏出来一些,然后再次将整根没入慢悠悠地研磨着。心里还是为江岸没有完全向他敞开的身体而有些不快,但又无法否认这场性事也还算酣畅,他向前捞起江岸的腰把人整个搂在怀里,张嘴咬住了Omega发热的腺体作为另一种弥补。   江岸抬起手来摸着裴则屿埋在自己颈间蹭来蹭去的头,他能察觉到Alpha因为未能如愿而生气不满的情绪。   倒不见得是裴则屿有多想得到自己的接纳,不过Alpha在性爱中本能的占有欲和征服欲作祟罢了,江岸很清楚这一点。   就比如他刚才对裴则屿也有无法自控的顺从和讨好。   “还来吗?”江岸喘息着小声问,“我膝盖被你摁得好痛。”   裴则屿还在江岸的腺体周围锲而不舍似咬非咬地蹭着,身下也还在缓慢地抽插,不过听了江岸的话,他把掐在江岸膝窝手收了回来。   “小裴?”   “干嘛总这么叫我?”裴则屿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蹬着江岸的眼睛,“小裴小裴的,你也没大我多少。”   江岸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腰上一用力,又被一阵快感侵袭,笑声就转化成了无线趋近于呻吟的声音,他便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江岸舔了舔嘴唇,刚才喘得厉害,嘴唇已经有些发干。   裴则屿撇了下嘴,在江岸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边慢慢从江岸身体里退了出来,躺到江岸身边,扯过被子来随意盖在两人身上。   压在身上的热源没了,被子也微凉,江岸瑟缩着抖了一下,下一秒就被裴则屿抱住了。   “不洗个澡吗?”江岸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打湿了自己的双腿,他开始耳朵发热,将腿交叠着企图放慢东西流出来的速度。   Alpha的手在Omega的后背上轻轻摸索着脊骨的形状,尾椎往下是丰盈的臀肉,两瓣之间湿哒哒的,刚摸上去Omega就闪躲着整个人撞进了自己怀里。   “休息一下,你出了太多汗了。”   情欲一点点消散之后,被裴则屿这样亲密无间地抱着,让江岸有些不自在,他慢慢舒展了一下身子,不想让自己以蜷缩的姿态贴在Alpha胸前。   “幸好......”裴则屿忽然如有所思地感叹,“你刚才要是让我进去了,可能我会易感期。”   “易感期怎么了。”江岸有点奇怪,想了想猜测道,“你易感期会比较暴躁吗?我知道有些Alpha易感期会有暴力倾向,但你看着不像。”   “反正会比较糟糕。”裴则屿干巴巴地说,“你会觉得我很糟糕吗?”   “怎么说?”   “上一次临时标记是为了给家里交差,后来总和你提不该提的人好像自己很专情的样子,今天又会抵挡不住一点心情的波动像个只会索取快感的动物......”   “你倒是对自己认知很清楚。”江岸用玩笑的语气打断了裴则屿的自省,然后撑起身子看着平躺在身边的人,月色正好照在Alpha脸上,但没有照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江岸想了想,说:“在我们有婚姻事实的前提下,你做的这些都算不上过错,至于道德层面......”   见他停了下了,裴则屿脸上有了一丝波动:“道德层面......怎么样?”   “也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吧,如果说是索取快感,至少双方都是受益的。”江岸的语气算不上愉快,但也没有勉强,“如果我排斥这样的事,那我没必要结婚了,和抑制剂过就好了。”   尽管没有谴责,但江岸也算心狠了,裴则屿听明白了,Omega是在说———虽然你不完美,但比抑制剂要好用些。   “最好的发展是,我们像电视剧里先结婚后恋爱的情节,能慢慢发现对方是好的。”江岸微微笑起来,看了裴则屿一会儿他忽然又灵光一现,“噢,考虑到今天,大概炮友转正更贴切一些?”   “什么东西啊......”裴则屿翻了个白眼,起身跳下了床:“我去放水,你一会儿过来洗。”   江岸躺回床上,看着裴则屿健康挺拔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进浴室去。   几秒后裴则屿又出现在浴室门口,歪头看着床上的江岸:“别再叫我小裴,想个别的。”   **   *无限延伸的夜里。*   **   --------------------   圣诞快乐!🎄 第19章 十九   裴氏的年会定在平安夜举行,地点就在研究中心前面的报告厅小礼堂。   江岸不确定这样的活动花了行政后勤部门多少时间,从进了园区就能看到的节日装饰再到布置成自助晚宴样子的礼堂,在江岸看来实在是大工程了。   “平安夜还要加班,员工们没意见吗?”江岸扒开一个小橘子,小声问身边的裴则屿,“这种活动对员工来说就是加班,你不反对吧?”   裴则屿嘴角向下,对江岸的质问有点不满,这在江岸看来真是资本家气质尽显,但资本家往往心里都对事实很清楚,他理亏地抢了两瓣橘子塞进嘴里,说:“给员工们准备抽奖了。”   江岸抿嘴笑,步步紧逼:“中大奖的毕竟少数嘛,大部分人还是陪跑。”   “江岸!”裴则屿有气无力,对不是自己员工的江岸毫无办法。   江岸低下头窃笑,反思自己不该捉弄裴则屿,身边来来往往好多人,要是被人不小心听了去,多给小裴总丢面子啊。   “大哥,”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大嫂。”   江岸张了张嘴,放弃了想要纠正裴则信称呼的冲动。   “父亲到了吗?”裴则信看了看时间,“我刚从那边儿过来,听大家都等着他赶紧讲完话好开始狂欢呢。”   裴则屿也不太确定裴秉德到没到,今天他和江岸是从自己家里直接过来的,看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他侧身准备给白潇打个电话。   通话很短暂,白潇说他们的车已经进园区了,裴则屿挂了电话回过身,见到江岸和裴则信倒是客客气气地聊上了,听起来是在聊什么高深的学术问题。   见裴则屿回来,江岸主动结束了和裴则信单方面的闲聊,场面十足地夸裴则信研究的方向很有前景。   “别夸我了,股东们可是望眼欲穿等着大嫂你来公司呢。”裴则信礼尚往来,“不过大哥总是不松口,想要金屋藏娇的架势。”   江岸笑着看了裴则屿一眼,拿自己和宣大的合同开了几句玩笑,说裴则屿要是草率地给他出违约金实在太败家了。   说话的功夫裴秉德和白潇到了,裴则屿和江岸区打招呼,裴则信不声不响地就往相反方向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年会正常的流程,裴秉德和其他高层去讲话,之后是各个部门自行准备的一些助兴节目,下面的场地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舞池,节目从台上的狂欢一点点就变成了人群四散开来的小派对。   算是一个挺年轻化的年会,江岸看到大部分年轻职员玩儿得还算开心。而他自己一直跟着裴则屿,穿梭着和公司各部的老总以及受邀来参加的客人打招呼,不知道见了多少人,笑得脸都有点僵了,裴则屿忽然画上了句号,问他要不要跳舞。   江岸往小小的舞池看了一眼,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确定不会成为焦点而出丑,他点点头答应了,被裴则屿牵着手走了过去。   “我真的不会。”江岸把手搭在裴则屿的肩膀上,紧张地重申。   裴则屿低头看着两个人的脚,大手搂进了江岸的腰:“没关系,就慢慢晃就可以了,我也不会。”   大概是音乐轻柔,两个人还真的一点都没踩到对方,江岸慢慢放松下来,贴着裴则屿的胸膛,开始有闲散的注意力能说说话。   “刚才好多人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来裴氏。但你从来没问过我?”   “你想来?我觉得你不会同意吧。”   江岸啧了一声:“原来是考虑我的心情啊......”   “有点假了是吧?”裴则屿自嘲道,“他们都说我和你结婚,就是为了让你进裴氏取代则信,咱们才结婚多久啊,他们越是催,我越不能吃相这么难看吧。”   “那等则信如果真的成功了,把研究中心分出去了,不就晚了吗?”江岸认真地分析。   裴则屿有点惊讶,向后微微仰身以便能看着江岸的眼睛:“你怎么和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江岸得意地挑眉:“以前是谁说我不懂这些?”   “哈,你要小心了,她发现和我说没用以后,可能就会找上你。相信我,她可远远没有她平时装的那么慈祥。”裴则屿重新把人搂进怀里,“但你放心拒绝就好了,我有自己的打算......王牌嘛,要留到关键时刻。”   周遭有一些似有若无混乱的信息素在飘着,那些人江岸都不认识,他紧紧贴着自己的丈夫,尽管没有标记,竟然也生出一丝安全感来。   “江岸,是不是我猜错你的心思了?”裴则屿迟疑着说,“或许你很愿意来裴氏?我知道裴氏研究中心在外面的名声,也还是不错的。”   “没有。”江岸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裴则屿撇撇嘴:“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的原因,”江岸喃喃道,“你现在不按常理出牌,会让人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开始裴则屿没有听明白江岸的意思,反应了好一会儿,台上忽然出现了主持人,宣布要进行抽奖环节了,裴则屿才恍然大悟,他站在江岸身后半步,看着江岸的后脑勺微微发愣。   热闹的抽奖结束,年会也接近尾声了。   裴秉德和白潇先行离开,临走前白潇还笑眯眯地让裴则屿和江岸好好玩儿,大概是刚才俩人亲密地跳舞被她看了,头一次她没问东问西。   曾平的车就停在旁边的小路上,送走几位客人之后,裴则屿牵着江岸上了车,他以为接下来就直接回家了,江岸却在看了几眼手机之后,问裴则屿愿不愿意和他去学校一趟。   “学校夜里也有活动,现在刚开始没多久,他们都让我过去。”江岸看着裴则屿发出了邀请,“你想一起吗?”   “我不知道你原来很喜欢热闹?”   “你以为我是什么孤僻的人吗?我在学校工作,学校是世界上最有活力的地方。”   “他们让你过去,他们......指的是很多Alpha吗?Hofmann、Murel还有Reino什么的?”裴则屿故意把几个英文名字念得夸张。   江岸忍不住笑出声了,然后恢复了严肃:“是的,很多Alpha,你要是不去,回来不要又冲我大叫大嚷的。”   “江岸,你现在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也会让别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裴则屿的语速放慢了,也变得低沉。   江岸一愣,竟然觉得耳朵倏地发起热来。   裴则屿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轻轻拍了拍驾驶位的靠椅:“曾哥,去宣大吧。”   “好嘞。”曾平声音轻快,发动车子往园区大门开去。   关于大学校园的活力,江岸是完全没说错的,从大门口就能看到很多打扮靓丽的学生,也是因为节日的原因,所有的车辆都不让进校园了。   两个人在门口路边就下来,江岸还把过于正式的领结摘了,然后很自然地招呼裴则屿往里面走。   “我问问他们在哪里,今天好像有好几场舞会和派对,或者我要来宣传册,看看你想去哪个。”江岸拿着手机,打断给实验室的同事打个电话。   裴则屿站在他身边等,没几秒自己的手机也嗡嗡嗡地震动起来,他低头看着屏幕上裴则濋的名字,勾起嘴角笑着摁了接听。   “结束了?”话筒另一边的女声很轻快。   裴则屿“嗯”了一声:“你今天去哪儿玩儿了?每年年会不都请你来唱个歌来着,总裁办新来的小职员还惦记着要和你合影呢。”   “当然是工作呗,江岸和你在一起呢?”   裴则屿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正不知聊到什么低头笑得开心。   “我就是来宣大路演,想起来江岸不就是在这儿工作,然后又想起你了,今天宣大特别热闹。”裴则濋那边确实很吵,“不和你说了啊,节日快乐。”   “我也在宣大呢,一会儿去看看你?”裴则屿有点得意地回答,“什么路演啊?”   裴则濋那边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怕丢人不想让我去?”   “江岸带你来的?”   “嗯,他陪我去年会,我陪他逛逛学校。”   裴则濋干笑了两声:“你倒行啊,谈上恋爱了,我不怕你来看啊,就怕你不敢。”   “我不敢?”裴则屿摸不着头脑,从身边走过的一群女生说说笑笑的,他隐约听到了周识演三个字,忽然就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裴则濋叹了口气:“还是别来了哥,我和时演一起的路演......我们在传媒学院的礼堂,你避着点哈。”   那边有人喊裴则濋上台,她果断说了句拜拜把电话断了。   裴则屿还没反应过来,他有点懵了,抬头看着江岸。江岸已经把电话挂了看起来正等他呢,见他也放下手机,才走了过来。   “体育学院和传媒学院有演出,据说请了明星,校礼堂是爵士派对,你有感兴趣的吗?”   裴则屿没说话,直直地看着江岸的眼睛。   “怎么了?都不喜欢吗?”江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裴则屿的情绪远没有刚才愉快。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学校,有什么活动请了什么明星吗?”   江岸不明所以。   “还是你就是想每隔一阵提醒我一次,让我反思是自己有亏欠?”裴则屿有些沮丧,他没办法改变过去,他尽力想要让现在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舒服自在些,也愿意尝试接受新的关系,他不明白江岸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别再叫我小裴。”   “快走吧快走,他们说周识演和裴则濋已经上台了,可能今天会合唱呢。”   声音是从路对面传来的,江岸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想要延续晚上在舞池时候的惬意,所以才邀请裴则屿和他来这边,来自己熟悉的地方。   可看来亲密关系也和做实验没两样,空有急迫的心和幻想是不行的。   **   *也许我该邀请星光。*   ** 第20章 二十   宣大有将近五万在校生,平时就很热闹,节日更甚。   江岸平时上下班常是一个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现在独自站在主干路边,感受来往人群中的节日气氛,一时间觉得这事荒诞不已。   在裴则屿主动开口之前,江岸先声夺人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明明就是裴则屿心中所想,那人却很意外地瞪着自己,对峙了片刻,竟然真的转身走了。   江岸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都被气笑了,他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后脖颈,顺势向上拨了拨近来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思绪混沌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转弯。   Hofmann找到江岸的时候很诧异他竟然只有一个人。他这段日子在参与实验室的一个项目,今天自然是和一群相熟的老师同学聚在一起,江岸给同事打电话问活动在哪里,他便自告奋勇出来接,   电话里他明明说带了家属的。   “走吧。”江岸语气平淡,不过他看出Hofmann的困惑了,“他临时有事,回去了。”   Hofmann“噢”了一声,想要转身,又发出一声困惑的感叹,停下了脚步。   江岸险些撞到年轻Alpha的身上,或者说已经撞上了,他猛地刹车抬起头,刚问了“怎么”两个字,便顺着Hofmann的眼神转过头去,就看到裴则屿正站在十几米开外看着自己。   说是看着,实际上这个距离都看不清表情,但能确定的是Alpha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满的气场。   江岸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裴则屿没有一丝一毫要再走近的打算,他心里陡然腾起一阵厌烦。   “走吧。”江岸转过身,对Hofmann说了一句。   Hofmann慢了一步,他对江岸的行为不解,对裴则屿更不解,他甚至在转身跟上江岸以前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裴则屿一眼。   “你们吵架了?”Hofmann追上了江岸,“不和他回去没关系吗?”   这话大概是建立在Alpha标记Omega后可以绝对控制的条件下。   江岸瞥了Hofmann一眼,心里觉得这小子真是明知故问。   “在腺体关系上,他和别的Alpha,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这你不是知道么。”   这话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Hofmann不敢解读也不好多问。   短暂的沉默,两个没有确定目的地的人走到了体育馆前的岔路口。   “实验室今天谁在?”“你喜欢电子音乐吗?”   两句话叠在一起。   “大家都在。”“没怎么听过。”   又一次重合。   Hofmann笑了:“如果你不想太热闹的话,留学生公寓的活动中心,今晚有专场演出。”   “行。”江岸未加考虑直接应了。   进场后江岸发现自己其实听过电子。之前在国外的几年,曾经短暂地和自己Omega父亲所生的弟弟住在一起,当时只觉得好吵。   现在听也还是太躁动了,但大概是这一场演出的乐队风格,强烈的节奏之下更多的是轻松的气氛,灯光也是跳动的,年轻学生们的信息素都悸动不止。   狂欢的气氛被渲染到极致,江岸口袋里的手机跟着音乐振了很久。   多余。江岸心里这样想,可过了一会儿他理智上线,又觉得那不太可能是裴则屿,他垂下眼睛把手机摸出来,果然看到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曾平打的。   按照裴则屿的一贯作风,大概是又把司机留下了。   神经,江岸在心里换了一个词骂。他很少这样嫌弃别人的好意,但毕竟以前他身边也没有这么一个合法的伴侣,不会有人给江岸一种婚姻等于拥有专属司机和上门管家的错觉,即便是第一次结婚,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婚姻的终极奥义吧。   这一刻江岸忘记了,就在今晚被裴则屿质问那一刻之前,他对婚姻的要求,也就不过是那些表面功夫而已。   “啤酒?还是气泡水?”Hofmann从临时搭建的酒水台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玻璃瓶,提高了音量询问江岸。   江岸伸出手,拿走了那瓶啤酒。   Hofmann有些意外,他看着江岸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慢悠悠地也喝了一口气泡水,然后他皱起眉头,嘴唇相碰说了几个字,又往酒水台挤去了。   看来他以为江岸会选气泡水。而实际上江岸酒量不弱,以前上学的时候并不少喝,而且很少有醉。   不过今天大概是场子里又热又燥,之后第二瓶酒还没喝完,江岸开始觉得心跳加快,头也有点晕。他靠在角落的墙壁,仰头看着高高的天花板上闪着炫彩光芒的射灯,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时候他还和当时的恋人在一起。   当时的恋人。江岸意识到,他也会在人生的某个瞬间,或某几个瞬间,回忆起那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和裴则屿有什么不同。   他会回忆起某段很珍贵很美好的时光,可裴则屿回忆起的好像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个总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而这个该死的自负的Alpha,一沾这个名字就像失了智,竟然还怀疑自己是故意带他来出丑。   音乐忽然停下,有了片刻的空白,只有狂欢的人群发出喧杂的说话声,江岸也从神游天外醒了过来。   “Hofmann,”他侧头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没怎么说话的人,“谢谢你。”   “为什么?”Hofmann笑着问他,手上已经是他第三瓶酒。   江岸知道他又在明知故问,但他还是回答了:“你知道我想自己安静一下,所以带我来这里。”   Hofmann嘴角不可抑止地微微扬起,他没想到江岸能这么直率地和他说话。   灯光再次调整,变化成轻柔缥缈的粉色,音乐也再次响起,是不一样迷幻节奏,叠着一层一层的效果器。   江岸在Hofmann向自己靠近一步的时候就看出了年轻Alpha的意图,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又完全能清楚这其中的微妙。   其实上一次晚餐他就察觉Hofmann的意图了,可他装作没有察觉,以为那不过是年轻人旺盛的荷尔蒙在作祟,应该是短暂的。   当Hofmann随着音乐靠近到距离江岸只有十公分的时候,江岸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不是这样感谢。”江岸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指责的含义。   Hofmann没有动,看着江岸近在咫尺含笑的眼睛。   “Sorry.”Hofmann也对他笑。   **   *那些疑惑或者表面,*   *只是改变的时光。*   ** 第21章 二十一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裴则屿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回忆起他回去想找江岸时看到的那一幕。   已经和自己结婚的Omega,和另一个Alpha正要转身离开,打算去参加节日的庆典,即使已经看到自己,他还是面无波澜地走了。   裴则屿的腺体因为情绪的郁结而开始发热,他却不能确定是因为嫉妒心还是占有欲。   那个年轻的Alpha别有所图当然不难看出,退一万步讲,即使江岸的心也有被撩拨,但只要如江岸所说,他们两个讲究体面的人守住婚姻这一契约关系的底线,那裴则屿凭什么去干涉江岸与谁做朋友呢?   江岸会守住那个底线吗?应该会吧。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这一点裴则屿倒是不怀疑。   而嫉妒心,自己怎么会有嫉妒心呢?江岸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尽管他在学校里极受欢迎,但他的亲切总是掺着疏离,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他Omega的本性,就在自己家里的这张床上,向自己敞开整个身体。   如果江岸能够诱惑其他的Alpha,那么自己才应该是被那些Alpha嫉妒的那一个。   还是说,得到江岸的身体,已经不能满足自己。   裴则屿翻了个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正好能透过对面的邻居家的玻璃落地窗看到里面闪烁的灯光,大概来自圣诞树上的灯带。   已经过了12点,但是江岸还是没回来,裴则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疑问,他和江岸为什么吵架来着?很快他想起来了,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懊恼,他不怀疑江岸会出轨,反而怀疑他在这件事上对自己耍手段。   哪怕自己现在有点后悔,他也依然怀疑江岸以前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理解与大度是伪装的。可能潜意识里他觉得,不会有江岸这样“善解人意”的伴侣,怀疑与试探才是婚姻的真谛。   这一夜裴则屿只睡了五个小时,早上不到六点就醒了,身边的位置依旧空着,Alpha的信息素一瞬间就充斥了整间卧室。   裴则屿出门前在腺体上狠狠盖了两层阻隔贴,努力将心里的烦躁压制,提醒自己不要把情绪带到白天的会议上,不要让那些老家伙抓住把柄。   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影响自己的提案,可太不值得了。   出了家门,在车里坐了几分钟重新看了一下今天的日程,裴则屿把车开出了院门,没想到看到曾平正把江岸那辆车开过来。   “真行啊。”裴则屿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停下车推开车门就下去了,神色暗沉地看着那辆慢慢停在门口的车。   曾平从车上下来,冲裴则屿点头打了招呼。   裴则屿盯着看不清楚后排座椅的前窗,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江岸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过火。   “他喝了多少?”裴则屿从曾平身边走过的时候问。   “什么?”   裴则屿没有停下,曾平反问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车边,伸手拉开了后排车门。   可车上没有人。   裴则屿那股火一下子滞在了胸口,他盯着空荡荡的座椅愣了两秒,然后抬头看着一脸迷茫的曾平。   “江岸呢?”   曾平更懵了,张嘴停了一下才出声:“没在家吗?他让我正常来接啊?”   裴则屿皱起眉头,回头往不会跑路的房子看了一眼,然后丢下了晕头转向的曾平大步流星往回走去。   进了门裴则屿连鞋都没脱,直接冲着客卧去了,路上往书房和厨房看了一眼,确定人不在里面,于是步子更急了。   但等他走到门口,即将闯进去的瞬间,又被一种力量驱使着猛地收住了动作。   Alpha轻轻握着门把手恢复了理智,他低下头思考,如果人在,说什么呢。   “有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裴则屿猛地转身,看到江岸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   大概是刚刚他站在了视线的死角,裴则屿又笃定他还在客卧,所以没有看清楚吧。   “有事?”江岸的手搭在厨房的门框上,语气没有波澜。   裴则屿手上力气骤增,紧紧握着冰凉的门把手:“几点回来的?”   “两点。”江岸迅速回答。   短暂停顿后,在裴则屿刚准备再次开口之前,江岸又开了口:“和Hofmann去听了音乐专场,喝了两瓶啤酒,回来怕吵醒你,就没回卧室。”   全是裴则屿正准备问,实际上却并不很在意答案的事情。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裴则屿确定,江岸是在故意找不痛快。可偏偏他语气没有一丝不满,表情也柔和,整个人从头到脚一副想要取得Alpha理解的低姿态。   “我想知道什么?”裴则屿往前走了两步,Alpha的信息素冲破阻隔贴涌出来,居高临下的威势直冲Omega冲去。   江岸微微咬了下牙,身体的反应难以忽视,他索性靠在了门框上,然后冲裴则屿笑:“不想知道什么,那是想操我了?时间不太够吧。”   “江岸!你有话就直接说,别阴阳怪气的!”   “是吗?”   “是!”   江岸默不作声和裴则屿对峙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冷笑了一声:“首先,我为我昨天让你产生期待向你道歉,也为自己产生期待后的行为反思。”   房间里很安静,裴则屿无言地消化着他这句话。   “接下来的,本来想等你有空了再和你聊,既然你要我直接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岸摸了摸自己在Alpha的施压下越来越不舒服的腺体,“昨天以前,我对你的期待大概只是希望你不要出去乱睡人,带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乱七八糟的关系来,我没精力对付。”   Alpha咬了咬牙,下颚都绷紧了。   “但既然你不适应这种已经很宽松的态度,那我就和你说清楚。关于周识演,既然裴总不相信自己和前任的孽缘,连偶遇都要心虚怪到我头上,那从今天开始,你和周识演的任何见面,我都是视为你想再续前缘,都视为你不忠。”   江岸的腿开始发软,他不得不在抱臂姿势的遮掩下在自己身侧的肋骨处掐了一下。   Alpha终究是Alpha,情绪上来太强势了,Omega再不服气,也会输得很容易。   可是以为自己肯定会输的江岸没有注意到裴则屿眼中再次腾起的懊恼,原本前一天晚上已经被压制的懊恼。   裴则屿对自己昨天晚上的口不择言懊恼。   他没想到江岸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并且是不吵不闹,直接宣布向他处罚结果。   “你要迟到了。”江岸提醒道,“如果你有别的打算,我只有半小时时间,我工作很重要,没空陪裴总白日宣淫......”   话没说完,裴则屿转身走了,没一会儿江岸就听到了大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   江岸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平时他说话不会这么难听的。   **   *无奈我心要辨难辨。*   ** 第22章 二十二   夏天结婚,到现在快过春节,将近半年的时间。   从了解一个人的角度来说,其实是有些短暂的,裴则屿不敢说自己了解江岸了,因为他时常过分的坦率,反而像是一种伪装。   可又毕竟是一百多天的朝夕相处——足够亲密的相处。有些日常的事情习惯了确实是会忽视,可如果突然发生变化,人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比如江岸不再及时向裴则屿告知自己的日程安排,加班的时间、出差的原因和目的地以及询问裴则屿是否有应酬需要他一同出席,这些一开始裴则屿觉得有些太谨慎的做法,统统都没有了。   每周一次的采购也不再规律了,江岸会在周中下班的时候让曾平拉着他顺路去买回来,然后周末就一整天泡在书房里。   还有更让裴则屿心里不痛快却没法说的——江岸不再叫他小裴了,如他要求的那样。   也没有什么专门代替的称呼,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了,偶尔要叫点什么唤起他注意的,江岸会直接叫他的大名。   你说他不是故意的,难道人的习惯这么容易改吗?从一开始就叫他小裴,说了几次都不肯改,可打两个人吵那一次,裴则屿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两个字。   可若说江岸是故意甩脸色,倒也没那么严重,两个人毕竟还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   “裴则屿,厨房有热好的牛奶,我先上班。”   “裴则屿,昨天点的外卖里面有土豆泥,你就别吃了。   “裴则屿,沐浴露快用完了,但我买不到那个,你要是挑就问问你家那边送两瓶来,要是不挑我随便买别的牌子了。”   就是这样,不像是闹情绪的样子,那件事好像就翻篇了。不过裴则屿心里清楚,有些裂痕就是已经存在了,和有感情基础的人闹矛盾不同的是,这道裂痕都很难用对彼此的眷恋来修复。   但在他们这样脆弱的关系中,微弱的信任没有了,大多数人会选择及时止损。裴则屿知道自己也应当如此,反正夫妻之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甚至在和江岸结婚前,他本来也是打算那样和江岸相处的。   可在处理公司繁杂事务的间隙,想起那些时刻盯着自己动向的双眼,思考他们每次提起江岸是否别有用意的时候,裴则屿都莫名郁结。   “公司架构的改革势在必行,这事和江岸没关系,只要我在,就会坚持这样推。”他一般会这样回应股东会议上那些和江岸有关的试探,即使裴秉德在场的两次,他也是这样说的。   说得次数多了,他自己都开始疑惑,既然不打算利用江岸,那和他结婚到底为了什么?   按照原来的计划,春节后该试着让江岸辞职,切断裴则信的后路,让他明白即使把研究中心割走,只要有江岸在,裴则屿就拥有控制权。   可现在他只担心自己如果真提了,江岸会直接送他一张离婚证书,竹篮打水一场空。   应该早点标记他。裴则屿头疼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自己反感裴秉德那种封建大家长的作风不愿效仿,最后就得自己遭罪。   不过这种糟糕的想法也就是偶尔一想发泄一下,裴则屿自认算不上禽兽,他还是想当个体面人。   又一个周六,裴则屿没有任何工作安排,也没有应酬,还拒绝了白潇让他们两个回家吃饭的电话。他就是好奇,如果自己也在家的话,江岸也能在书房一整天不动地方吗。   冰箱是满的,江岸又在周五自己把它填满了。   难得睡懒觉到九点多,裴则屿进了厨房只有咖啡和面包,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准备自己弄点别的吃。   三分钟以后裴则屿手上拿着两个鸡蛋往书房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嘲笑自己,一开始是在等着什么时候一起去采购,能借机缓和一下关系。后来想着,等江岸嘴瓢再喊自己小裴,也算个机会。   可惜江岸不给机会,裴则屿只能硬着头皮做那个先搭台阶的人。   “我要煮面,你想吃吗?”   江岸抬起头来,他又把眼镜戴上了,透过微微反光的镜片看着门口的人,然后疑惑地微微皱眉:“你会吗?”   “会啊。”裴则屿有点不服气,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要不你来?”   “嗯,放那儿吧,十分钟。”江岸低下头,答应得轻松容易。   甚至都没让裴则屿等上十分钟,差不多是跟着裴则屿进的厨房。他直接走到冰箱跟前拿出放着葱段的玻璃餐盒,又接过裴则屿手里的鸡蛋:“我给你发了邮件,你去看一下吧,不用帮忙。”   “什么邮件?”不夸张地说,裴则屿心里咯噔一下,甚至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江岸会提什么条款。   江岸终于看了他一眼:“上周出差开会遇到你们公司梁鹏,聊了一会儿。”   裴则屿回忆着哪位是梁鹏,一个微胖的戴着眼镜的形象,好像在研究中心见过。   “上次我和你去公司,在一楼大厅遇到的那个研究员。”江岸提醒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说道,“聊了几个你们在调研的项目方向,虽然没什么核心的信息,但是有些地方提醒你注意一下,别吃了外行的亏。”   裴则屿微微发怔:“什么亏?你说则信?”   “斗法斗魔怔了吧你,单纯的项目前景,有些项目没有想的那么有潜力,”江岸的眼神有点无奈,“我看则信也是光想着总裁室,不管实验室的样子,你俩可别把这么大公司搞破产了啊。”   江岸说着伸手想把裴则屿推开去拿他身后的刀。   裴则屿立刻先伸了手,把切蔬菜的刀抽出来递过去,调转刀背的时候江岸的手指正好碰到他的手背,虽然只是轻轻擦过,裴则屿却觉得他手指凉得不太正常。   “你冷吗?”裴则屿觉得奇怪,家里空调一直都是最适宜的温度。   等了一会儿江岸才应了一声:“嗯,有点低烧。”   “啊?感冒了?还是哪儿不舒服?”裴则屿不觉得是自己迟钝,江岸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其他症状。   “发情期。”江岸一边切着葱花一边低声说,“过两天吧可能。”   他倒是痛快了,裴则屿却被他的坦白弄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不留神显得自己冷漠,再一不留神还会显得自己禽兽。   “去看邮件吧。”江岸没给他继续尴尬的机会,“没事,你要是有出差计划就告诉我,我明天提前打抑制剂。”   潜台词大概是——这回可没瞒你了,你也可以拒绝,说出差就行。   裴则屿不得不佩服,江岸不仅会搞学术,还是搭台阶的大师。   **   *For some sign to show.*   **   --------------------   在加班中跨年的财务狗看见这么多小黄灯吓坏了!   有鱼鱼说是看到推文来的,感谢推文的鱼鱼和来为我点亮小黄灯的鱼鱼,真的太开心啦!   谢谢大家喜欢江老师,希望大家也喜欢小裴他不是渣攻啦~   *更新频率应该一周三四次   **再次感谢大家喜欢,新年快乐哦💐 第23章 二十三(上)   裴则屿以前还上学的时候,也和Omega交往过,但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同居不会朝夕相处,所以他对Omega的发情期并没有多细致的了解。他只知道大部分Omega在发情期时会躲在家里不出门,哪怕因为没有伴侣而打了抑制剂的。   发情期太容易出现意外了。   所以江岸几次说起发情期的平静让他好奇不已,如果不是已经发生过关系,他甚至会怀疑江岸是Beta。   或者他真的是Beta,毕竟上一次他到最后也没有进到江岸的生殖腔,就好像那是一扇画在墙上的门,永远不会打开。   “怎么了?”江岸洗了澡以后在洗手池边刷牙,而裴则屿一言不发地靠在门口,透过镜子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则屿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江岸身边伸出手去。   江岸本能地往后躲闪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停止了后退让Alpha如愿地摸上了自己依然低热的额头。   “每次都这样吗?”裴则屿好奇地问。   江岸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嘴里含着泡沫含糊地“嗯”了一声。   裴则屿其实还有些别的问题,一些介于好奇和关心之间不好界定的问题。他看着江岸把嘴里的泡沫吐了漱了口,便伸手把毛巾拽下来递了过去。   “无事献殷勤?”江岸忍不住说,但脸上表情倒是带着笑。他没等裴则屿回答,把毛巾接过去擦了擦,重新挂好以后准备从洗手间出去。   Alpha的信息素从身后悠悠地飘过来,一直跟着自己上了床,等把床头灯关上,裴则屿的手伸过来想要抱住自己的时候,江岸才有些抗拒地把手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你......不想吗?”裴则屿轻声问,“我以为有我的信息素你能舒服些。”   江岸小心深呼吸了一下。裴则屿的味道确实让自己得到了一些安抚,但暗暗涌动的情欲也让他有点紧张。   “你知道一般来说,发情期算不上享受吧。”江岸感受着Alpha手臂的力量,抗拒的动作不由得弱了几分。   “所以?”裴则屿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忍着?”   “不是。”江岸慢慢调整着呼吸,“我打了挺长时间抑制剂的,所以......如果现在想换个方式,我需要先好好睡一觉,留点体力。”   说完江岸就闭上了眼睛,没有给裴则屿深入探讨的机会。他自认这话是有些勉强有些生硬的,但是现在他对裴则屿的态度,和最开始不一样了。   如果说第一次的时候,他和Hofmann出去吃饭被信息素事故影响到的那次,他对这事还有期待,那现在这种期待已经弱化许多了。   弱化到他需要留存体力,需要为有可能发生而自己没办法阻拦的标记产生担忧。   为什么会担忧呢,自己早就知道Alpha和Omega的婚姻是躲不开标记这件事的。他甚至设想过,如果裴家这位少爷,像自己的Alpha父亲那样彩旗飘飘也没什么,分开就是了,自己又不靠丈夫的施舍吃饭。即使被标记也没关系,去医院用不了半小时,就能把那种虚幻的连结摘掉。   可就从最近的某一天开始,裴则屿可能会对自己完整标记这件事,开始时不时地困扰江岸。   裴则屿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会真诚地承诺,他不会出轨,他也总是不屑于掩饰,他心有所属。   这两件事,都和江岸想的截然相反。   但结局倒是没有差别,江岸隐约开始觉得,婚姻这件事是有些糟糕的,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白害无利。   夜里不知几点,江岸被热醒了。   房间里满是自己失控的信息素,把自己抱在怀里的Alpha也在睡梦中给予着微弱的回应。江岸慢慢坐起来,缓了几秒掀开被子下了床。   把冰凉的水轻轻拍在额头上稍微清醒以后,江岸能察觉到自己下腹发紧,两腿之间开始涌出一些热流,腺体也更加灼热胀痛。   所有在抑制剂的作用下很久不曾有过的感觉同时出现,比起抑制剂头疼乏力的副作用,很难说哪种折磨更难受。   “我在床上,你找错地方了。”   江岸撑着洗手台忍不住虚弱地笑了一声,一滴水从被打湿的发梢滑落滴在手臂上,他侧过头看着门口悄无声息跟过来的裴则屿。   Alpha只穿了内裤,露出充满力量的身体。   之前他们都是在黑暗中做的,可现在已经被欲望吞噬的Omega无法控制地往Alpha胯间看去,掌握着原始本能的器官被那一小块布料严密地包裹着,即使还没有勃起也尺寸可观的样子。   裴则屿往前走了一步,他好像还睡眼朦胧地,可江岸一个恍神,就被他搂着腰吻住了。   “嗯......”江岸一下子就喘不上气了,靠在洗手台的边缘,扶着裴则屿的肩膀,任Alpha用舌头撬开了自己的双唇。   大概一两分钟,裴则屿的手已经伸进了江岸的睡袍,手指轻轻在大腿内侧摸着。   “江岸。”   “嗯......?”   “可以标记吗?”裴则屿的嘴唇已经挪到了江岸耳朵边上,手指顺着江岸内裤的下边缘钻进去,从鼠蹊一直向后摸到了会阴,那里已经湿了。   江岸有些迟钝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努力将目光聚焦看向裴则屿。相似的问题裴则屿以前也问过,那一次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行。”江岸喘息着回答,轮到他不容置疑。   “好。”裴则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很快低下头掩饰了,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了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在重新吻上江岸之前故意加上了一句,“那一会儿可别求我。”   江岸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裴则屿摁在冰凉的洗手台上摆弄,这种离开了床垫的情趣,好像不该是他们这种关系里会发生的事。   但事实如此,他坐在洗手台的边缘,勾着裴则屿的脖子,低下头就能看到Alpha的手指放肆地在自己湿淋淋的后穴里插着,指尖在甬道深处勾着,转着圈儿地照顾着路过的每一处。   洗手间太亮了。江岸越是羞耻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很清楚发情期的身体是不会知道满足的,腺体也发了疯似的释放着信息素勾引着眼前的Alpha。   可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裴则屿低着头,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大开的双腿之间,看着Omega后穴边缘粉嫩的软肉被自己手指的勾弄带出来,发出久旱逢甘的潮水声。   “别看了......”江岸受不了他的注视了,手上用力把人拉近了一些,一边接吻一边用另一只手把裴则屿的内裤也拽了下来,“把手拿出去,用这个。”   动作有些粗鲁,Alpha勃起的性器被内裤勒了一下,然后猛地弹了出来,拍在Omega的大腿内侧。   江岸微微抖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动作黏人地吻着裴则屿的脖子。   “进来,我不行了......难受......”江岸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别磨蹭......”   “说点好听的。”裴则屿撸动着自己昂扬的阴茎,故意在江岸穴口轻轻戳着就是不肯进去。   江岸愣了片刻,不敢相信裴则屿竟然说这种话,若放在平时,他早冷笑一声把人推开了,但现在他发了情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挺着腰往Alpha狰狞的性器上蹭着,几乎要从洗手台上掉下去。   “你......想听什么?”江岸用力勾着裴则屿的腰,生怕他真的走了。   “叫点什么,叫我两声。”裴则屿勾着嘴角笑,释放了更多的信息素,刺激得江岸胸口都开始泛红,“不是喜欢叫我小裴吗?”   江岸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知道裴则屿没什么坏心,但他却因为他这烂情趣有点生气了。   “老公......"江岸垂着眼睛,用气音吐出两个字。   裴则屿愣住了。   江岸就是故意和他作对,大概这人打心里是打算一辈子不用那两个字喊自己了,可偏偏他有更厉害的花招。   “老公......这样行了吗?快点操我......”   裴则屿也忍够了,他用力扣住江岸的大腿根,把人两条腿分成更大的角度,挺身把一整根插进了江岸卸下了全部防备的后穴。   畅通无阻,Omega甚至发出一声惊喘,勾着脚趾一瞬间射了Alpha一身。   **   *你却在3000英里之外.*   **   --------------------   谢谢各位评论打赏点赞的小鱼~   是我的动力!开心得飞起来!🥹 第24章 二十三(下)   卧室没有开灯,从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透出来的光源也很温吞,但足够能让人看到床上的情景。   江岸隐约记得,自己把洗手台上的物件悉数扫到地上去之后,裴则屿把他从浴袍里面扒了出来,直起身子用手托着自己的屁股抱着他往卧室走,每走一步,都插得更深,恶狠狠地抵在他在情欲的催化下已经松动的生殖腔口。   终于回到床上,一切就变得更加放肆和疯狂。   裴则屿没有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破进了江岸的生殖腔,Omega坐在自己怀里,在成结的瞬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本能挣扎的同时却歪着头把脖子送到了裴则屿嘴边。   Alpha有些窒息,躲闪了一下之后,咬着牙往那出散发诱人味道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把手从Omega脖子后面绕了半圈,用修长的手指把那里挡住了。   “咬我一下......”江岸声音发着抖,夹在两人身体之间的阴茎射出乳白色的精液,后穴也不受控制地收缩,挤着Alpha已经成结没法拔出的性器,“咬我行不行......唔好疼......”   “那你叫我一声。”裴则屿咬牙切齿,他不能确定江岸是否意识清醒。   江岸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叫出那两个字,反而恶狠狠地在裴则屿肩膀上咬了一口。   看来还是很清醒啊,裴则屿心里感叹。   深吸了一口气,Alpha强忍住了标记的冲动,就着连结的姿势把人翻了个身。   卡在生殖腔口的茎头被刮蹭着,一时间逼得裴则屿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把人拢在身下之后迅速压了上去试图插得更深一些,囊袋紧紧压在江岸柔软挺翘的臀瓣上。这下江岸没法乱动了,只能把脸埋在床上闷哼着承受着裴则屿的射精,感受着一股股微凉的精液灌进自己的生殖腔。   过了十几分钟,小腹的酸胀缓解了一些,江岸疲惫地喘息着,试着动了动腰,果然可以挣脱束缚了,他哼了两声想把身上的人推开,嘴里小声嘟囔着累了,想要翻过身来挪到旁边干爽一点的地方去。   没想到还没松口气,就被裴则屿拦腰提了起来,强迫他把湿得一塌糊涂的屁股高高翘起来,脊椎也被温热的手掌压住,没有完全从身体里退出去的硬挺毫不留情地再次抽送起来,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还会带出一浪接一浪的汁液,淋湿了两人身下的大片床单。   “嗯......哈啊......”江岸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随着裴则屿的动作向前耸动,明明后穴已经被磨得有些麻木失去了知觉,可腺体却刺激着身体带来更巨大的快感,“不要了,我......唔等下我啊啊......”   “等什么?”裴则屿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你这里并不想等。”他说着竟然把一根手指也塞进了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后穴,稍稍用力挣开一个缝隙,立刻就有一股一股混着精液的汁水喷了出来。   江岸听到了声音,他一瞬间面红耳赤,慌乱地向后伸手,想把裴则屿作恶的手拽出去,因为心里知道自己没法在这种时候占上风,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回过头愤怒又委屈地看着裴则屿。   Alpha已经是跪着的姿势,抓着Omega的手腕一边挺腰一边笑,见身下的人这个眼神,他挑了下眉,用另一只手捏着Omega的屁股放满了动作。   一阵莫名的空虚袭来,江岸喘息着,看着裴则屿竟然越来越慢直到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难耐的呜咽,反手握住了裴则屿的手腕,轻轻拽了一下。   “到底要怎么样?”裴则屿歪着头,“你都射不出了。”   欲望翻涌着,后穴即使插着东西,也因为这片刻的静止而空虚难耐,江岸甚至会以为发情的热潮永远不会退却了,他扭回头来,心里咒骂裴则屿无良。   可不爽大概只持续了几秒,他再一次沦陷在裴则屿的信息素里,他咬了咬嘴唇,撑起身子扶住了面前的木质床头,塌下腰放松着把Alpha的阴茎放了出去。   生气了吗?裴则屿摸了摸鼻子暗暗想。   下一秒江岸向后贴过来,泛着水光的后穴把裴则屿的性器又吃了回去。缓慢的几次吞吐后,江岸把头抵在手臂上加快了速度,大力地把自己的屁股往裴则屿的胯上撞去,臀肉随着撞击颤动着,几乎摄了裴则屿的魂魄。   很快高潮如海啸一般袭来,江岸竟然忍不住用手抓住了自己柔软的胸口,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的力量,仄歪着身子往床上倒去。   裴则屿眼疾手快,把人拽进怀里,和他一同倒在了床上,然后顺其自然地拿回了主动权,一边从江岸身后在他腺体周围轻轻撕咬,一边小幅度但快速地动着腰,一下一下都发了狠,把怀里的人操弄得都快要喘不上气,更憋着求饶的话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岸只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裴则屿的身下了,眼前不断闪着白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他的心脏,腺体异常活跃是这些年来都没有的状态,但更多的感官直冲冲地往下腹聚集,阴茎却颤抖着什么都射不出来。   “我不行了......我,我要......”江岸夹紧了腿,慌乱地摸过裴则屿的手与他十指扣紧,在高潮的凌虐下另一种羞耻的感觉也突然爆发出来,“放......放开我,停下!”   或许尖利的声音让裴则屿从灭顶的快感中回过神来,他撑起身子掰过江岸的下巴,想确认他怎么了。   可是Alpha即将到顶的状态没法收住,他盯着江岸哀求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江岸绷紧了身子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发出呼吸过度的短促吐气声。   江岸还来不及绝望,就被又一轮高潮吞没,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微微痉挛着,仰着下巴努力汲取着空气,挺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然后才是卷土重来清晰的羞耻感。   他绝对射不出更多了,所以那一股股从茎头冲出的来的清亮液体,只可能是另一种东西。   江岸无力地闭上眼睛,想把人推开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察觉到裴则屿轻轻从后背一直摸到前面的手,往下贴着小腹冲着湿淋淋的地方去了,江岸挣扎着想要租拦,却没来得及。   “啊......”裴则屿了然,“江老师你尿床了啊。”   Alpha也还没从高潮中恢复过来,甚至再一次成结的茎头还堵在生殖腔里,他喘息着吻着Omega的耳垂,故意用着恶劣的词刺激着软成一滩泥的人。   “闭嘴。”江岸有气无力,越想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你出去,放开我......”   “我还没见过一夜就结束的发情期。”   “你没见过的多了......啊......”江岸闭了嘴,裴则屿又开始从后面磨他,他意识到这时候挑衅实在不占便宜,于是伸了伸腿不再说话了。   裴则屿抬起手,若有所思地轻轻描绘着江岸后背的脊骨线条。   “对不起啊,不能标记嘛......不用点儿别的招怕你缓解不了。”   江岸闭着眼睛,心里有点诧异,想不通裴则屿是什么意思。   “嗯。”半天他才轻轻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这样,脏。”   **   *被红酒灌溉。*   **   --------------------   有失禁 第25章 二十四   江岸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是亮的,但自己不在主卧。   客卧的窗户没有那么大,外面是一棵年纪很大的梧桐树,这个季节已经没叶子了。   在发情期得到了满足的身体很轻松,完全没有用抑制剂强压过后的疲惫和乏力,江岸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发情热退得很干净,这让他忍不住心情雀跃。   然后江岸才隐约想起来他被裴则屿翻来覆去地操干到形象尽失,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现在这个房间的。即使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江岸也羞愤地抬起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虚掩着的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似乎是裴则屿在和人通话。江岸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觉得有点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脚落地的时候软绵绵的,江岸都还来不及反应,竟然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房间的门猛地被推开,江岸扶着床头柜回过头,看到裴则屿正听着手机诧异地看着自己,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先这样吧,反正没有我的签字也没用。”裴则屿匆匆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把电话挂断丢在床上,双手用力把江岸稳稳当当扶了起来,“没事吧?”   江岸觉得实在太丢人了,低下头揉了揉还在钝痛的膝盖,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裴则屿站着盯着江岸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吗?”江岸抬起头,眯着眼睛质问。   裴则屿赶紧摇头:“饿不饿?一会儿他们顺便来送饭。”   “他们?顺便?”   不知道为什么,裴则屿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探究表情,甚至歪着头盯着江岸,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江岸的额头。   见他不回答,江岸也懒得多问,他推开裴则屿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这回有所准备,勉强能迈开步子了。   “看来不会耽误你公司的事情了。”江岸清醒自己这波发情期来去都很快,“好像结束了。”   身后的人又笑了一声。   江岸没法掩饰不满了,转过身瞪着他:“笑什么,你到底在笑什么,奇奇怪怪的。”   “现在已经周一了。”裴则屿不敢太嚣张,尽量平静地陈述事实,“我已经错过周会了。”   江岸难掩惊讶,嘴唇微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过了一会儿他走回床边,在床头柜上和枕头下面找了一遍,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于是略过裴则屿直接走出房间往主卧走去。   如果现在是周一,那他岂不是丢了一整天的记忆。   推开门的一瞬间,江岸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忘记了自己是来拿手机的,张着嘴看着房间,半天没动地方。   他不仅毁了一个床垫,还拽坏了半扇窗帘,眼前这一切唤醒了他一些模糊的记忆。他记得裴则屿给他找吃的来,喂他吃了培根,还喝了牛奶,可下午那会儿江岸已经被情潮烧红了眼,一次一次主动往裴则屿身上坐,但因为体力不支根本坐不稳,裴则屿只能往他嘴里塞糖,然后扶着他的腰任他放肆索取。   “他们来把床垫和窗帘换掉。”裴则屿靠在墙上,头也侧着抵在墙壁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岸的侧脸。   江岸缓了一会儿,努力接受着自己的失控,然后垂下头:“不好意思,我太久没......”   “我知道。”裴则屿还挺善解人意,没让江岸往下说。   裴宅的人很快到了,即使江岸就坐在客厅看电视,他们也没有任何会让江岸尴尬的表情和动作,管家还过来和蔼地告诉江岸,他们带了那款江岸喜欢的面包来。   收拾和整理主卧的一片狼藉时,江岸和裴则屿就进了厨房吃饭,江岸真的饿坏了,吃了一整屉小笼包喝了两大碗粥,还忍不住拆了一袋面包,拿了果酱和芝士出来。   裴则屿就只吃了两个小包子,然后就坐在江岸对面,喝着咖啡看着江岸吃了一样又一样,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觉得江岸让人捉摸不透。   连着吃了四片面包,江岸终于停了下来,端起了手边的白水,察觉到来自对面的注视,他顺着杯沿抬起眼睛,正好和裴则屿对上眼神。   “如果公司有要紧的事,你下午可以去,我没事了。”江岸放下杯子,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神色。   裴则屿对他如此快速的恢复有点失望,吃饱了的江岸,又是那副冷静的面孔了,让他觉得自己被冷漠推开。心里叹了口气,裴则屿站了起来走出厨房,很快又走了回来,把手里拿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江岸面前。   “嗯?”江岸低下头瞥了一眼,愣了一下。   摆在自己眼前的是盒紧急避孕药。   裴则屿坐回了对面,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也没有抬头看江岸,只是看着桌上没收的空笼屉说道:“应该没超时间吧。”   江岸捏着药盒看了一会儿:“这是你的意思?”   裴则屿听出质问的意思了,他抬头看着江岸:“我没有啊,就是想着你不想标记,应该也不想有什么意外吧。”   “哦......”江岸轻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于是抬手摸了摸脖子,“没有标记,不太可能中的。”   “你比我懂,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裴则屿终于抬头看着江岸。   江岸的手指从药盒上无意识地划动,过了一会儿他喉结滚动,又开了口:“昨天,如果你标记我就能控制我了,至少一段时间内......”   “但我没那么做呀。”裴则屿冲江岸笑,不过眼神有点挑衅,“那样多没意思。”   江岸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然后也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把药盒拆了,就着手边剩下的半杯水仰头把药片吞了。   裴则屿的腿在桌下交叠翘着,随着江岸仰头的动作不自主地翘了一下脚尖,心里感叹江岸真是争强好胜,一个气口都不给自己留。   “过年时候人少,想不想和我去公司转转?”裴则屿装作随意地问,“指导指导我们工作什么的。”   江岸站起来正准备收拾桌面,听他这么说心里当然清楚他打的什么算盘,但他没说破,反而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行啊,看看裴总的大买卖。”   “你家里呢?我们需不需要一起过去拜年?”裴则屿没有纠缠,显得自己太有目的性,“结婚以后你都没去过,这真的合适吗?”   “嗯,不用,没什么不合适的。”江岸很坦然地回答,“我那位安阿姨,过年见到我估计都会觉得晦气。”   裴则屿的指尖在已经空掉的咖啡杯边缘摸着,看着江岸想分辨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假装轻松。   管家忽然走到门口来,敲了敲门。   “少爷,江先生,我们那边收拾好了,没什么事我们回去了。”   江岸抬起头来冲管家点头笑了一下,然后迅速端着空餐具走开了,想到这位刚见证了卧室那片狼藉,大概回去还会回报给白潇,他真是臊得慌。   “另外太太让我问,过年你们会回去吧?”   裴则屿回头看了一眼江岸的背影,然后冲管家摇了摇头:“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   **   *So plant your seed.*   ** 第26章 二十五   最后还是决定回裴宅吃顿年夜饭。   年三十的前一天,白潇特意给裴则屿来了电话,让他和江岸早点过去吃饭。   接了电话以后裴则屿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的样子,江岸本来不想问,但又觉得如果他是因为白潇这通电话,那肯定和转天的年夜饭有关系,最后临睡前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明天回去是不是有什么要注意的。   裴则屿靠在床头看手机,过了好半天,就在江岸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忽然开了口:“中午开饭早,晚上父亲要去里仁路。”   江岸愣了一下,一时没话。   “好几年没在那边过过年了,可能觉得则信今年比较辛苦,又受了委屈吧。”裴则屿又加了一句,然后放下手机,抬手把自己那边的床头灯关了,当作话题的结束。   这后半句大概是他在安慰自己,江岸掀开被子上了床,躺下之前又看了裴则屿一眼,也有些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唇。   转天一早,两个人八点多就准备出门了。   裴则屿自己上了驾驶位,和江岸解释说他给曾平放假回家陪家人了,说话的时候还挺不耐烦的,看起来对今天要回家这个事一点都不满意。   不过等到了家,裴则屿还是平时回这边那个样子,算不上热情,但面对裴秉德,之前把负面情绪都收拾干净了。   江岸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的还在读书的小弟裴则桥带了女朋友回来,还有裴则濋也在家,说话叽叽喳喳一个人顶两个。   自打高中从江家搬出来自己住,江岸过年基本也都是和朋友或者一个人,现在在这座满是新年装饰的大房子里,大家都把他当自己人,不会像安音那样对他阴阳怪气,他一时倒也觉得新鲜热闹。   被裴秉德拉着说了会儿话,问了一些关于公司调研项目的事情,想来裴则屿看了江岸的邮件之后在公司汇报过,甚至还和裴秉德说了这里面有江岸的建议。   江岸觉得这裴则屿真是傻,他完全可以说那是他自己调研的成果,在裴秉德那里博到一些赞扬和好感。但转念想可能那样也适得其反,裴秉德哪有那么好摆布。   两个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结束公司的话题之后裴秉德还问了问裴则屿和江岸的小家庭,话里话外又是一副慈父的样子了。   这一点倒是和江毅飞很像,江岸忍不住想,不知道是世界上的父亲表达父爱都笨拙得相似还是演技相似。   从书房出来,江岸没找到裴则屿,也没听到裴则濋张扬的说话声,只看到裴则桥搂着他的小女朋友在客厅看电视。想起来裴家后面那个好看的花园,于是他打算上楼去之前白潇介绍给他的那间视野好的卧室待一会儿。   上了楼穿过走廊,离着很远就看到裴则濋站在房间门口低着头看手机,看到江岸出现,她直起身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还露出了狡黠的眼神。   江岸走到她面前,在门的另一侧站定歪头表示疑问,裴则濋用手指了指房间里面,从那边传出来的说话声解答了江岸的困惑。   “半年了也没标记,还避孕,也不提让他辞职的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猛地窥听到母子秘密谈话的江岸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皱起眉,认为自己此刻应该转身离开才对。   “你别告诉我你对江岸动心了?他不愿意你就舍不得?”白潇的话里藏着一种难听的讽刺。   已经准备转身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江岸垂眼看着地面,他很意外自己竟然想听裴则屿怎么回答。   “我没有。”裴则屿答得果断。   裴则濋差点笑出声来,对着抬起头来的江岸摊开手耸了耸肩,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那你到底干什么!你父亲几年没去那边过过年了,今年突然要去,不就是因为你和江岸结婚的目的人尽皆知,他要安抚那边!你这时候还对江岸的事优柔寡断,那你和他结婚有什么用?”白潇的语气愈发很铁不成钢。   裴则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但白潇不等他说话,继续急切地输出着:“当时你和周识演分手我以为你认识到局势的紧迫了,现在你又来这一出,你是就为了和我作对吗?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和你父亲说你放弃进公司,和周识演双宿双飞好了,也不是没给你选择......”   “您胡说什么啊。”裴则屿不客气地打断了白潇的职责,语气已经很没有礼貌,“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您就别操心了。”   “那你说说你当时为什么答应和江岸结婚?当时闹了那么久现在又这样,你觉得你的行为合理吗?”   “和江岸结婚是捷径,我虽然不愿意,但最后接受了,我不怪你,不怪任何人。”   江岸抱着双臂靠在门口,低着头听着,已然接受了自己偷听的恶劣行为。   裴则屿的话突然断裂,他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音调比刚才有不易察觉的提高:“但是江岸他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想用原来设想的方式对待他,我不想走捷径了,不代表我要放弃公司。”   他话音落下,这一次听起来是不会再有其他的话了,而白潇半天没有接话。   裴则濋没有刚才那样轻松的表情了,她对自己大哥的话很费解,他最后的这句话,和前面否认对江岸动心,听起来是相悖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却没有如愿在江岸脸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困惑抑或是失落的表情,相反江岸脸上带着笑容。   就像是悬疑小说揭晓了答案,他眼前豁然开朗。   “他喜欢上你......了吧?”裴则濋迟疑着,没有看懂答案。   江岸肩膀支撑着身体站直了,再一次打算离开这里,转身的时候他回答了裴则濋的问题:“没有。”   听到声音的裴则屿走到门口来,把偷听的女明星抓了个正着,在他要发火前,裴则濋往走廊的另一边指了指,刚好还能看到江岸转弯的背影。   听了就是听了,江岸倒是不在意裴则屿知道,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裴则屿的眼睛。   他没有喜欢自己,但却想把这段婚姻的伤害全揣进他自己的口袋。   江岸心里挺奇怪,裴家怎么会教出这么天真的孩子。   **   *把我丢进清澈的水里。*   **   --------------------   关于上一章的结尾:有种子,但没有生子哈。   (我不想剧透但我不知道需不需要预警......提醒这是一个狗血文,一个尽量细腻的狗血文🤯   然后,千收啦准备开一个点梗(好快我好慌再次感谢推文的鱼鱼),能融到正文就正文,融不到的话就无责任番外那样,感谢大家的喜欢!🥰 第27章 二十六   夜里才过十二点,裴则屿几乎是立刻跳起来,他在花园里找到正在通电话的江岸,示意他准备回家。   过了五六分钟江岸才把电话挂了,回到厅里听到裴则屿正在用想和江岸出去玩儿几天的理由,拒绝白潇让他们过两天再回来的要求。   江岸知道他为什么着急走,从下午四点多裴秉德走了,家里气氛就不对,比起惆怅,白潇的情绪更多的是愤怒,她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不满意,连带着裴则濋也要挨骂。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白潇都没出来送,只有裴则桥跟了出来,小声把裴则屿叫住了像是有话说的样子,江岸便没停下,往前走了一段儿等着佣人把车开过来。   没几分钟裴则屿跟了上来,他看江岸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也没多说什么,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则桥在申请研究生的学校,问我能不能来找你。”   这倒是出乎江岸的意料:“那他怎么不直接找我,还要经过你的批准?”   裴则屿有点无奈地笑:“他说怕咱们俩关系紧张,直接来找你不合适。”   江岸笑着摇头,发动了车子往大门开去,绕到主路的时候他又往主宅门口看了一眼,还能看到裴则桥目送他们的身影。   “回去我加他的微信吧。”江岸主动加了一句,然后他侧头看了裴则屿一眼,“你心情不好就睡会儿。”   裴则屿也偏过头来,看着江岸盯着路的侧脸。他没说自己困了,而是直接料定了自己心情不好。   倒也不是他料到的,而是把自己和白潇的话听去了。   裴则屿收回目光往车窗外看去,外面都是年节的气氛,但裴则屿不是很喜欢。他本来也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想出去旅游散散心,但想到这种日子要和江岸独处,其实也多少别扭,加上最后考虑白潇的心情,还是回来了。   果不其然,还是添堵。   江岸看着他调低了座椅靠进去把眼睛也闭上了,于是在等红灯的间隙拿起手机打开了地图,手指在屏幕上悬着犹豫了一下,试着输入了两个字。   裴则屿本来是觉得既然江岸体贴给自己清净,就不用费心找话题了,但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好像睡了好久。转醒的时候他还有点犯糊涂,用手掌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车子竟然还开在路上,车速很快,外面灯光也不多,一点没有城市的繁华影子。   “嗯?”裴则屿发出一声疑问,起身凑到被静音的导航上看了看,看到目的地那几个字他立刻就清醒了,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江岸,“温泉?”   江岸忽然有点紧张。   他本来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裴则屿虽然说的出去玩儿是骗白潇的,但节日里出来散散心也确实是挺好的。他们两个假期都不多,临时想要去的远的地方也不现实,只有城郊这几个温泉酒店是不需要什么计划的,有事随时可以回城里什么都不会耽误。   “不一定还有房间,要是不行再回来。”江岸故作镇定,“或者你要是不想去,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加上你和母亲说要旅游,我以为你想出来玩儿了。”   “那你这也太......雷厉风行了。”裴则屿有点拿不准江岸的心思,他还想着等回去找机会和江岸聊聊,关于他听到的那些话,“房间倒是不用担心,公司在这边有长期合作。”   江岸悄悄捏紧了方向盘,一时间也说不清是刚才做决定的时候昏头了还是现在不清醒了。   很快下了高速,再到温泉酒店半个来小时,两个人下车的时候两手空空,江岸都忍不住笑了。现在看起来大概是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昏头了,要是站在裴则屿的角度,没准儿会觉得自己突然对他另有图谋了。   酒店果然没有空闲的房间了,江岸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向裴则屿求助,那人故意没跟到前台来,见自己吃了闭门羹才潇洒上前,化身裴总,轻易搞到一间山景房。   “江岸,想聊聊的话,在家在餐厅都可以的。”裴则屿拿着房卡,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江岸跟在他身后半步,突然有点不痛快了,觉得自己因为偷听到的几句话就做这种事实在让人误会,何况人家已经明确说了,没有动心。   裴则屿刷开了房门,手掌贴在江岸的腰上把他推进房门:“现在你看,这房间分明就是缠绵赏景的,哪里适合我们。”   套房的落地窗,正对着积雪的山脉,雪下是葱郁的松柏,还有触手可及的山雾。   “当然我们也可以缠绵。”裴则屿关上门,压低了声音在江岸耳朵后面,“可是江岸,我不想那样。”   “哪样?”江岸的情绪忽然恢复了稳定,在黑暗中语气平静地反问。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我说我没有喜欢你。”   “那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强调这个事,那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江岸抬起步子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抬手开了灯,“我只是想让你散散心,别为上一辈存在了几十年的事情影响自己,你别太自恋了。”   玻璃窗外的山景消失了,连同刚才在房间流转的暧昧气息。   “我还没说完。”裴则屿也往里面走了两步,“我说我没有喜欢你,不代表我不欣赏你,还有母亲提到以前的事,我不想你再像上次那样误会什么。”   “小裴我没有误会什么。”   突然再次出现的两个字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裴则屿很诧异,眼睛都睁大了。   江岸也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瞬,然后才继续往下说:“我们是夫妻,没必要总说这些喜欢不喜欢的话。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所以我才感谢你能说出不愿意把我当捷径的话。”   轮到裴则屿发怔了,但很快,他垂下眼睛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嘴角。   **   *因为暗夜不会突然被点亮。*   ** 第28章 二十七   江岸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   裴则屿没在床上,他一贯起早,哪怕前一天两个人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三点,俩人默契地背靠背,谁也没想着要在群山的注视下做点什么。   江岸躺在床上,思考自己为什么结婚以后变得这么不自律,工作日不早起已经成了常态。一时想不清原因,旁边的隔断后面传来开门声,裴则屿穿着睡袍回来,打断了江岸的思考。   “醒了。”他盯着江岸,从床尾绕着往浴室走,“套房带了小汤池,风景也不错。”   江岸翻身趴在床上揉了把脸:“饿了,先吃饭吧。”   “去餐厅还是在房间?”   “餐厅吧,转转。”江岸跳下床来,也钻进了浴室。   酒店有好几个餐厅,一开始裴则屿想吃中餐,但那边人特别多,两个人听了餐厅经理的建议,转头去了西餐厅,人确实少一些还有靠窗的位置,风景也更好。   不过一进餐厅就遇到了意外,一个刚分化不久的Alpha,不小心吃了什么东西过敏,导致不稳定的腺体失控。   虽然酒店的医疗中心很快把人接走了,餐厅也差不多恢复了秩序,但江岸没贴抑制贴,一进门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冲了个正着,他一把捏住了裴则屿的胳膊,皱眉低下了头。   裴则屿吓了一跳,他虽然也察觉到信息素的异常,但是公共场合总是难免,他觉得是能够忍受的范围,直到被江岸一把拽住才意识到对于Omega来说,可能有些难受了。   “要不咱们还是回房间。”裴则屿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带江岸走。   江岸却摇摇头没动地方,缓了一下觉得好了一些,便推着裴则屿继续往窗边订好的位置走,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抑制贴,仔细盖住自己的腺体之后才抬头看向裴则屿。   “没事,忘了贴。”他坐下,用眼神示意裴则屿也坐,“一会儿就好了,快坐下吧。”   裴则屿将信将疑,坐下以后依然盯着江岸,甚至在点好了菜吃了半天之后,还因为江岸缓慢更换坐姿的动作紧张了一瞬放下了刀叉。   一开始江岸假装没注意到,但几次之后他实在装不下去了,无奈地看着裴则屿:“我没事,这是没标记的Omega常会遇到的情况,你不用紧张。”   听了他的话裴则屿微微低头,伸出手重新拿起餐刀,又很快放下了。   “之前你说,结婚的原因之一,是身体原因。”裴则屿的声音逐渐变低,“那如果没有......没有周识演的事情,你会直接让我标记你?或者说不管是谁,你都会让和你结婚的那个人标记你,是吗。”   “怎么了,你觉得这是很随便的决定?”   “当然没有。”裴则屿断然否认,然后他靠进软椅里,胸口缓慢地起伏了一下,侧头往窗外看去,“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奇怪......好像互相越了解,我们的关系就越远。”   “你了解我什么了?”江岸也放下了餐具,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我不是感情充沛的人,对亲近和疏离都比较钝,所以显得比较随和也比较宽容。抑制剂太耽误事所以我想找个其他办法解决一下,但说实在的,我觉得结婚或者标记,都不是一辈子的事情。”   裴则屿微微皱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他说话要比董事会里面那些老油条们坦诚直白多了,但裴则屿反而觉得真假虚实地难以分辨。   “我觉得结婚这件事,让我们之间很多事都变得很狭隘,比如周识演,”江岸说完这三个字,抬眼看了一下裴则屿的表情,“我都不认识他,但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潜意识觉得应该介意他的存在,介意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实际上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顶多威胁你说,你再和他藕断丝连,咱俩就拜拜,但实际上我和你有多深的感情会驱使我嫉妒他呢,我的威胁对你有分量也不是出于我本人,而是......这就回到你和我结婚的原因了,你需要我。所以你看,其实小人是我。”   “既然我们都没有从这门婚事里面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在这里度假?”裴则屿沉声反问道。   江岸收住了话头,微微扬起下巴,他想裴则屿问到了点子上,而他本来觉得自己很清醒,现在却一时给不出答案。   “我可以在标记你以后,不允许你再和身边的Alpha有接触。”裴则屿又问。“给你你想要的,然后要求你辞职,来做我赢得竞争的筹码......江岸,你是Omega,即使再强势,最终的决定权也在我的手里。”   江岸交叠在腿上的双手十指相扣,微微用力。   “我如果这样做了,你会选择玉石俱焚。而我选择扮演一个得体的可靠的Alpha,你反而会对我高看一眼,主动给我关于公司的帮助,还带我来度假。”   江岸不动声色地看着裴则屿,想用过去半年的了解来分辨裴则屿的话有几分认真几分装腔作势。   “请问,您这边是706号房间的客人吧?”   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打断了两个人沉默中的对峙。裴则屿先挪开了目光,抬头看向站在桌边的人。   “我们这边的新年活动,从除夕开始到正月十五,每天有两个整点会抽取幸运房间号送上精心准备的晚餐,二人情侣餐或家庭套餐可已选择,今天的午场抽到的是您的房间号。”   裴则屿似乎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但他还是礼貌地点头笑了一下:“好的谢谢,晚上如果我们在这里吃,会和服务生说。”   “如果晚上有别的安排,也可以换成夜宵。”经理又冲江岸也笑了一下,“另外如果二位愿意在园区的活动区留下甜蜜合影,晚上我们还会再送上一瓶2018年的默尔索干白。”   江岸瞄了裴则屿一眼,忍不住偷笑,他觉得完成任务拿赠品这种事,可能对裴少爷来说太低级了。   “不用了,我们不太喝酒。”江岸主动开口解了围,“谢谢。”   酒店经理没有再多言,礼貌地说了句新年快乐就离开了。   不过这个插曲倒是让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甜蜜合影是什么?”裴则屿有些不解刚才的游戏规则,“他们总不会把一堆吻照贴到路边吧?”   “那酒不便宜,一张照片换一瓶酒,不亏。”江岸还是忍不住笑,但他也理解,裴少爷当然不会在意一瓶酒便宜还是昂贵,“情侣会做的事也就搂搂抱抱呗,不是什么难事。”   裴则屿嘁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昨天晚上过零点的时候,你在和谁通话?”   江岸一愣,疑惑他这跳跃的脑回路:“所以你听别人说甜蜜合影,却想到要查我的岗?你如果这样,我想问问你新年有没有收到前任的问候?”   “江岸你这就过分了吧?”裴则屿难以置信。   江岸却摸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划开屏幕先点开了通话记录,递到裴则屿眼前:“是我爸爸和弟弟的电话。”   裴则屿扫了一眼,没好意思多看。   “接下来,我可以给你看Hofmann的最近一条信息,当做新年礼物,你要不要看?”江岸低头翻着手机问。   裴则屿一时被他气笑了,盯着他的手直到他停下了动作,大概是找到了Hofmann的对话框。   “看。”裴则屿靠回椅子里坐得稳当,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个字。   江岸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再次递到他眼前。   屏幕上的信息是今天早晨的,一句简单的新年快乐。   裴则屿忍不住往上瞄了一眼,上面连着几条都是江岸发过去的PDF文档,看名字大概是一些文献。   “走吧,出去逛逛。”江岸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对于裴则屿的查岗没做任何评价。   **   *风,抱着我不放。*   ** 第29章 二十八   从酒店大堂出来沿着景观道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刚才餐厅经理说的活动区,布置得还算巧妙,温馨又有新年气氛。   不过裴则屿还是说,把个人照片挂在这里,只是为了换一瓶酒或者其他什么礼物,太奇怪了。   “只要一瓶酒能让他们觉得开心,就没什么奇怪的。”江岸和他意见不太一致,“不过让我选择的话,我确实也不会答应拍照。”   裴则屿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挪了步子离开了活动区继续往前走。离开了主干道便是更原始一些的景区,往里面走了一段儿步道变窄,丛林里的树根下开始能看到未消融的积雪。   “冷吗?”裴则屿觉得江岸脸色有点黯淡,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信息素,便想起来刚才餐厅的事,“不往里面走了吧,咱们从刚才下来的地方往西边绕半圈,就回房间吧。”   江岸想了一下同意了,和裴则屿并肩转身一起往回走。   短暂的十几秒里,两个人都沉默着,裴则屿还是能从冰冷的空气中清晰地问到江岸的味道,他就忍不住侧头看着江岸,看他将唇微微张着呼吸,可能还是不舒服,眉头也有点皱。   但这片刻的安静又让裴则屿凭空生出了一些从没有过的念头,他好像忽然觉得,之前因为怕气氛尴尬打消了出游的计划,可能不太有必要。   因为江岸看起来,是那种不说话或者说任何话都可以的同伴,源自他用来评价自己的所谓迟钝的包容。   “江岸,”裴则屿叫了身边人的名字,“我想问你。”   “嗯,你说。”果然江岸反应平淡,明明裴则屿是临时决定,他却好像早有预料。   “关于离开宣大研究所来裴氏,如果我正式对你提出邀请,和你商量这个事,你是什么看法?”   能听出来裴则屿措辞谨慎,将他迫切的需要包装成了一种假设。   “如果你能够给我出足够的违约金,我可以去。”江岸没有犹豫地回答,“之前提过这个事情,我不是在瞎说,我和宣大的合同很贵。”   “钱对我不是问题,你应该清楚。”裴则屿也很快回应,“我想听你真正的想法,和钱没有关系的。”   江岸侧过头来看着裴则屿,还笑了一下。   两个人回到了主干道上,按刚才说好的一起右转,冲着过午耀眼的阳光走去。   “和钱没有关系?你想要总裁的位置,难道不是为了巨额的家产吗?怎么会关注和钱没有关系的事?”   裴则屿垂着头往前走,没有立刻回答。   于是江岸悄悄打量他。   年轻的Alpha走在外侧,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好像是被江岸的问题难住了。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轻轻搭在江岸的手臂上,推着江岸往路边让去。   江岸的视线下移,落在裴则屿抓着自己的胳膊的手上。   “我想让裴氏成为既有更好发展前景又不违背初心的企业。前者裴则信做不到,后者梁晓荟做不到。”裴则屿没有注意到江岸偷看自己的行为,想好了江岸问题的答案便开口回答,“我知道我在别人看来是做成什么样都有继承权的大少爷,但是我想做一个好企业的掌舵者。即便最终外人是靠利润,靠钱来衡量我是否成功,我也不觉得我比你们在实验室做出的那些能救人的成果低级。”   裴则屿说完以后等了一会儿,一直没听到江岸的回答,他这才抬起头来,正对上江岸的眼睛。   “该你回答我了?”裴则屿提醒道,他不知道江岸在发什么愣。   江岸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刚才心脏忽悠一下子,紧接着腺体发紧开始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裴则屿有点紧张,本来抓在江岸手臂上的手转而揽到了他的腰上。   江岸扶住裴则屿的肩膀低下头,忍过一阵心悸以后还是有点站不稳。   “还是刚才有点冲到了。”江岸小声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腺体上的阻隔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揭下来,“咱们回房间吧,走不动了......”   裴则屿皱着眉抬手就把Omega脖子上碍事的贴剂揭了下来,然后把人抱住慢慢释放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   “唉不用这样,公共场合......”江岸有点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把下巴抵着裴则屿的肩膀汲取着来自Alpha安抚的情绪,缓了一下然后在Alpha后背上拍了两下,“好了我没事了,马路上有人呢。”   裴则屿把人放开,仔细看了看江岸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江岸脸上反而有一点可疑的红润。   但总的来说,脸色还是很差,于是裴则屿没瞎说话,一路搂着把人带回了酒店。   回了房间江岸轻轻挣脱了裴则屿的搀扶,直接窝到了沙发里。刚才的难受劲儿已经过去了,只是腺体还是不舒服,也一直有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江岸有点烦躁,这种事情以前也时不时会发生,但现在他主动带着裴则屿出来玩儿却遇上这事,他实在觉得有些扫兴。   “喝点水。”裴则屿递了半杯水过来,“去床上睡会儿吧。”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了。”江岸一时没收住烦躁的情绪,想把人推开。   裴则屿因为不肯松手,差点被江岸拽到身上。   而江岸被迎面扑来的阴影拢在怀里,挣脱出来的手从Alpha身上蹭过,力气不大不小,却足以察觉到Alpha身体的变化。   “你......”江岸诧异地抬起头。   裴则屿无奈地抿了一下嘴:“你一个Omega一直冲我散信息素,有点反应也是正常的吧。”   他说的没错,江岸没法反驳,但这让他因为此刻无法控制腺体而开始觉得窘迫。   “你自己去床上睡,我不动你。”裴则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我出去泡温泉可以吧......”   **   *四季接踵而至。*   ** 第30章 二十九   山景房的阳台外面就带有温泉池,为了私密性采用了半开放的设计,但视野依旧很好,卧在水中放眼望去,只有青山相伴。   裴则屿看着景色,开始慢慢放空,脑子里想想这个又想想那个,里仁路和研究中心,裴秉德的难以揣摩,白潇的控制欲,当然也有关于江岸的一些事。   一个看起来没有弱点的Omega让他产生了征服欲,而这份莫名的征服欲和自己其他一些重要的目标是相悖的。   他都为了裴氏放弃了周识演,现在却很奇怪地不愿意用最简单的手段搞定一个脆弱的Omega,那样好没挑战性。   放在池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裴则屿用沾了水的手把手机摸过来,往屏幕上扫了一眼就愣住了。   他早把周识演的联络方式都删了,可是现在显示在屏幕上的一串数字,他一直没能成功从记忆里删掉。   很多年以前,裴则屿和周识演去日本玩的时候,也泡过温泉,因为周识演公众人物的身份,裴则屿包下了一整个酒店,巨大的多人汤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裴则屿皱眉,强迫自己把飘走的思绪从不该去的地方拽回现实中来。   以裴则屿对周识演的了解,他没事是不会打电话的。但裴则屿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它归于平静,也没有把这通电话接起来。   就像在颁奖典礼上,他面对周识演接过奖杯时的谢谢,也没开口回一个字。当然他忍不住多看了周识演的背影几眼,这是他没办法控制的,他不打算苛求自己。   太阳突然从房檐的边缘出现,快四点了,对于这间房间来说,今天的日落开始了。   裴则屿从水中站起来,他心中做了决定,不想再犹豫不定,长腿一跨从温泉池中迈了出来,捞起一旁的浴袍擦了擦头发,又擦了擦身上的水,推开了回卧室的门。   房间里拉了窗帘光线很暗,但是整间屋子都弥漫着Omega的味道,远远超出了Alpha的预料。   裴则屿把浴袍往床边的地毯一丢,屈膝跪到了床上,顺势俯下身把手顺着被角摸进被子,把正熟睡的江岸拢进了怀了。   被子里信息素更加浓郁,裴则屿摸江岸的腰,又热又软,不知道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没力气。   “嗯......?”江岸睡得迷糊,但被摸醒之后戒备心也来得快,本能地用力反抗了两秒,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黑暗中是谁,于是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干什么......不是说不动我吗。”   声音被闷着,听不清,但听得人耳朵发痒。   “你知道这屋子现在什么样儿吗?你要是不想让我动你,我得出去再开一间房了。”裴则屿摸着江岸的脖子,用手把他的衣领往下拽了拽,低头往他肩膀后面吻了一下。   江岸彻底醒了,皱着眉在裴则屿身体的重量之下努力翻了个身,匀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在黑暗中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裴则屿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扯开江岸的睡袍领子,继续在不断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光滑脖颈处贪婪地亲吻。   江岸仰着头,根本阻拦不住裴则屿的攻势。   “你这是......怎么了,”江岸开始喘得厉害,他身上还是不舒坦,根本用不上力气,“我不知道他们这儿温泉还能催情吗?”   裴则屿终于停下来,他也喘得厉害,一边看着江岸一边揉着江岸发热的耳朵:“既然带我来了这里,又把房间弄成这样,难道不是你给我的诱惑吗?我必须坐怀不乱吗?”   “诱惑?”江岸诧异,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裴则屿在自己身下预备作乱的手,“做可以,话我说在前头。”   裴则屿手上用力,挣脱了江岸的手直接探到了Omega的穴口,那里有些干涩,确实没有为性事做好准备。   “你说。”裴则屿不客气地用两根手指往穴里面试探低着头满意地看着江岸张着嘴有点缓不过气想要叫出来的样子。   江岸也确实没忍住低吟了一声,但他还是坚持开了口:“你,要是对我动心了,就大方承认。别把被吸引说成被诱惑......嗯......我,没有诱惑你。”   裴则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往江岸身上贴得更紧,他胯间的器物在江岸短短两句话里,开始硬得发疼。   “我承认,我对你......好奇......”裴则屿把手抽出来,把手指上他这一会儿揉出来的汁液悉数擦在了江岸绷紧的腹部,“你呢?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被信息素冲到,和发情有什么区别?”   江岸后穴翕动缩了几下,舔了舔嘴唇扶住了裴则屿的肩膀:“区别是,我没力气,也不是非做不可。”   话虽然这么说,被裴则屿挺身贯穿的时候,江岸还是爽得长叹了一声,随即便沦陷在裴则屿大力抽送的动作带来的快感里。   但是感觉来得快,攀顶也很快,裴则屿的动作不算温柔,下面动起来以后就不再有那么多温柔的亲吻了,江岸很快就射了。剧烈的高潮以后裴则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岸的快感开始慢慢消散,他开始觉得吃不消。   忍了一会儿之后江岸忽然察觉到了裴则屿的意图,大概不是温泉会催情,而是独处让人的大脑能变得清晰。   可江岸不认为自己现在能承受一个正式的标记,他的腺体在中午的冲突之后太脆弱了,以江岸对腺体科的了解,如果裴则屿想现在标记他,恐怕十五之前他都下不了床。   “你在走神吗?”Alpha喘息着质问。   江岸虚扶着裴则屿的腰,费力地摇摇头:“你......能不能慢点,我有点难受......”江岸说着又是一阵心悸,一下子连眼睛都红了。   话音未落,Alpha粗大性器的前端重重撞上了Omega的生殖腔,未在发情期的腔口竟然一下子就被撞得卸了力,激得Omega痛苦地弓起了身子。   “疼!”江岸几乎是喊了出来,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慢点,慢点行不行,我......哈啊......”   裴则屿察觉到了怀里的人在发抖,在将生殖腔撞开的瞬间,他已经俯身准备去咬江岸的腺体,但江岸异常的反应让他原本的决定一瞬间动摇了。   Alpha锋利的牙齿从腺体上划过,咬在了Omega的喉结上,闯进生殖腔的阴茎也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浅处。   江岸松了一口气,双腿无力地连裴则屿的腰都勾不住,闭上眼睛喘了好一会儿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谢谢......让我缓几分钟,我真的没有发情......”江岸搂住了裴则屿的脖子,“我可以让你标记,但今天真的不是好时机......我真的不舒服。”   裴则屿没说话,从江岸身体里退了出去,在江岸头发上亲了一下,翻身躺到了旁边。   他没有想到江岸会这么不舒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停下来。   本来想要解决问题,却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   **   *他怎么懂坠落。*   ** 第31章 三十   “706,对。”   江岸悠悠转醒,听到裴则屿打电话的声音。   “默尔索干白还有吗?”裴则屿继续对着话筒里说,“嗯我知道,记在房费上就行。”   趴在旁边的Omega听了忍不住笑,还没笑完Alpha把电话挂断了,翻身过来把偷笑的人抱进了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在Omega的肩膀上落下几个吻。   江岸有一点恍惚,觉得此时此刻他和裴则屿的关系太过于亲密了。   好像他们真的是心意相通的爱人,所有缠绵的动作都有些不切实际的自然。   “不是看不上人家送的酒吗?”江岸在接吻的间隙摸上了裴则屿的下巴,“现在是不是得自己花钱了?”   裴则屿挑眉:“我又不是买不起,为什么要让别人看我是如何接吻的?”   江岸缓缓调解着呼吸,手指从裴则屿的下巴挪到了嘴唇上,他本来想再说点什么,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现在想问的话,说出来只会扫兴。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我母亲做的布朗尼。”裴则屿忽然开口,说的是江岸不曾预料的话题。   江岸沉默了一会儿,他能猜到裴则屿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件事,大概是因为自己醇到发苦的味道,那是布朗尼的重要原材料。   “现在呢,不喜欢了?”   “嗯,长大了不太喜欢吃甜食了,而且后来她习惯了被别人照料,很少自己进厨房了。”   江岸听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不擅长安慰人。   “江岸,我刚才想标记你,结束我们现在的一些没有必要的试探。”   “嗯,我感觉到了,”江岸微微皱眉,“你刚才目的性很强。”   “我的一些朋友,也和家里安排的人结婚了,所以一开始我设想你也是他们会遇到的那种Omega,但时间长了,感觉你不是。”   “那些Omega也没有做错什么,Omega在生理上需要Alpha的滋润是没办法改变的现实,这一点上我和所有的Omega都一样。你也看到了,今天中午的情况我随时可能遇到,而解决的办法就是从某个Alpha那里要来一个标记。”   “代价是从此以后只受那一个人影响,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吗?”裴则屿有点不明白江岸为什么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就算别的Omega愿意接受,可江岸不会愿意。   江岸想了想,他从没说过自己觉得没关系,他只是觉得这不是无法解决的世界末日,在这一点上裴则屿对自己的高看倒是准确的。   “你不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吗。”江岸轻轻把裴则屿推开了一些,翻身准备下床,顺手还开了床头的照明,“不要把自己犹豫不决的事情转嫁到我身上,我只是想要一个标记解决自己的问题,当然我之前也没有想到你很有教养,也很讲道理,这是我的幸运。”   刚把地上裴则屿穿过的浴袍捡起来,门铃就响了,江岸把微微潮湿的浴袍穿到了自己身上,在裴则屿起身想拦住他之前去开门了。   他们抽中的双人夜宵,外加一瓶默尔索干白。   服务生强调,因为看到了裴则屿是VIP,所以这瓶酒还是赠送了。   腺体问题加上被裴则屿折腾,江岸早就饿了,招呼了裴则屿一声就自己先开始吃了。裴则屿去拿了两件干净的睡袍往江岸手边放了一件,然后站在桌边看着江岸狼吞虎咽,一边把酒开了。   “你之前的决定,后悔了吗?”江岸忽然开口,但还没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看起来只是闲聊一般。   裴则屿抬起眼睛瞥了江岸一眼:“为什么这么说?没有。”   “那你对我如此礼数周全,就是为了弥补对自己的亏欠了?你和母亲说不想那样对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你自己,希望没有对自己那么狠心。”江岸并没有质疑裴则屿的回答,“小裴,既然已经为了更想达成的目的放弃了感情,就也没有必要对我仁慈了,如果考虑我们以后的生活,如果下一次你会标记我,我更希望你能达成那个目标,比起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一个失败的Alpha对我来说更加危险。”   “你觉得我们一定不会产生感情吗?”   “这倒不一定,只是现在来看,你不想给我,我理解是虽然分手了但你心里还不想主动背叛上一段感情。”江岸说着低下头,摸过裴则屿在他手边倒好的酒抿了一口,“至于我......我说了我感情上迟钝,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接受了父母包办的关系,别说你现在心里有别人,就算没有,我也不敢主动先给你什么。”   “你不觉得你对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吗?迟钝?”裴则屿也在桌边坐下了,摸着桌沿笑得无奈,“你太聪明,把人看得太清楚,这还不算,还要全都说出来。”   江岸没有反驳。   以前安音说过,说他说话难听,那时候他也就十几岁吧,被安音说了之后,很快就从江家搬出来了。   裴则屿的手机在床上不知哪个角落响了,两个人都往声音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江岸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准备接着吃东西。   可是铃声响了好一会儿,裴则屿却一直没站起来。   江岸有点疑惑地暗暗打量坐在逆光处的Alpha,他还侧头看着床的方向,但就是不打算过去接。   铃声断了,很快又再次响起来。   直到第三次,裴则屿终于认输站起来,走过去掀开被子,铃声骤然清晰,裴则屿看了一眼屏幕像是松了一口气,手指划过屏幕把电话接起来了。   “你在哪儿呢?”白潇的声音急冲冲地传进耳朵。   裴则屿皱起眉头:“不是说了,和江岸出来玩儿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岸抬起了头。   但裴则屿听着电话却陷入了沉默,听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两声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就站在原地低头查看手机上的信息。   裴则屿直接忽略了各种人发来的未读信息,退回桌面打开了社交软件,一刷新就看到了白潇说的让裴秉德黑了一下午脸的东西,也知道为什么时隔这么久周识演会在下午给他来电话了。   ——独家:继承人与影帝的缠绵一夜,可惜满眼春风百事非。   江岸觉得他有点奇怪,站起来慢慢走了过来:“是家里有什么事让你回去吗?”   听着江岸走近的脚步,裴则屿竟然有一瞬间的慌乱,立刻把手机摁灭了转过身来。   江岸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看出是裴则屿并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了。   **   *风平浪静。*   ** 第32章 三十一   江岸从来是看出别人不愿意说就不会问的。   可是入夜的娱乐版头条,即使裴氏的公关部手眼通天,即使江岸不热衷于这类新闻,也不是裴则屿想瞒就能瞒住的。   晚了几个小时,江岸是在天亮以后看到消息的。   先是在学校实验室有二三十人的群里,有人深夜问了一句你们看到视频了吗?接着转发了一个链接。后面隔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参与这个话题,反而是几个和江岸熟识的人把那条已经没法撤回的消息刷走了。   而那个链接,显示出的半截标题赫然写着裴氏继承人,江岸看到点进去的时候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人这时候正在餐厅吃早餐,江岸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正黑着一张脸在手机上打字。   江岸的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点开不常用的社交软件,稍作思索,输入了周识演的名字,短短几秒,他想起来上次打开这个软件,是夏天刚结婚的时候,在食堂里第一次听到裴则屿和影帝的八卦。   他当时更多的是好奇,并为搜索出来的寥寥无几的消息感到不过如此。现在却不知为什么,对即将看到的东西感到一丝不安。   视频已经很难再找到,只有一些文字和零星的图片,从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水印和掉帧的动态图片很容易能看出这则新闻在前一夜掀起了怎样的热度。   他们上床的时候,是开着灯的。   随手点开图片后大脑只来得及做这样一瞬间的反应,江岸便迅速制止了自己思维的发散,轻触屏幕让图片回到了看不清的尺寸,然后有些茫然地向下滑动屏幕扫了一眼评论区。   只两三秒,江岸连这样的动作也停下来,拇指在屏幕上方悬空停滞了几秒,闭上眼睛缓慢的深呼吸了两次,再抬起头来,正对上裴则屿的注视。   裴则屿知道江岸看到了,他从没看到江岸的脸色如此难看,难看到他既清楚江岸应该生气,又诧异原来江岸也会如此生气。   江岸挪开了目光低下头,在清楚前一天夜里让裴则屿想要对自己隐瞒的是这样一桩事后,他甚至觉得餐厅里一直存在的窃窃私语都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差一点,他就让裴则屿标记自己了。   而就在相同的夜晚,外面到处传播着裴则屿和另一个人的性爱视频,评论里面是斩钉截铁因为他们做爱时温柔的动作而判断他们一定非常相爱的言论。   “回去吗。”江岸先开了口。   裴则屿愣了一下,他本来已经准备好像江岸解释。   可江岸甚至没有等他的回答,急不可待地起身往外走去,裴则屿只能也立刻站起来跟了出去。   江岸说的回去,不仅是回房间,而是回市区。回去的路程是裴则屿开的车,江岸坐在副驾驶,不说话,也一直没看手机,倒是裴则屿的电话一直响,又被他一直挂断。   “你可以带上耳机接。”江岸提醒他。   裴则屿看着屏幕上白潇的名字,绷着下巴点了接听。   “今天回来吗?”白潇的声音很冷。   “在路上了。”   “那直接回家里,江岸和你在一起吗?”   裴则屿瞥了江岸一眼,他正侧头看向窗外,对对话的内容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事和他没关系他不过去,我先送他回家,然后自己过去。”裴则屿沉声说道,“父亲在家吗?”   白潇沉默了一下:“一早就去公司了,方鹰和刘向闯一早就给他打电话,还有裴则信......”   “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裴则屿打断了白潇的话,抬手直接把电话摁断了。   江岸用手掌托着下巴,看着高速路边飞速而过的绿化。   这事和他没关系。裴则屿刚才是这样说的。   “江岸......”   江岸手指微动,在耳朵边上施力摁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表露出不想听的态度。   小区门口有比平时多了许多的车辆,还有在车边抽烟踱步的人,裴则屿的车刚开过去,那些人纷纷举起了手机和其他采录设备。   好在物业规矩,大门开了以后几个保安出来把跟车的人都拦住了,裴则屿视线随着车窗外被保安拦着缓慢后退的媒体记者侧头,刚好也能看到江岸目不斜视的侧脸。   Omega甚至笑了一下,不屑地。   车在家门口停下,江岸立刻就想拉开车门,却没拉动。   “江岸我要先回那边一趟,你在家里等我行吗?我尽快回来。”裴则屿终于有些急了,他拿不准江岸的态度。   从餐厅出来到现在一上午过去,江岸终于又看了裴则屿一眼。   “行。”江岸冷淡地说,“你不用着急我,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裴则屿有点急了,一下子没控制住让一缕信息素漏了出来。江岸立刻皱起了眉头,伸手又拽了一下车门,还是失败,不过下一秒就听到“咔嗒”一声。   裴则屿在接起电话的同时,把他从车上放下去了。   江岸头也没回径直进了家门,进来以前他还脑袋空空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想着赶紧离裴则屿远一点儿,进了门终于安静了,他一下子觉得饿了。   煮了一碗馄饨,才从锅里盛出来放桌上,手机就响了。江岸拿着勺子捞起一个馄饨,余光瞥了眼手机屏幕,是个陌生号码,他想都没想就挂断了。   馄饨还是半个月以前裴宅的人来换床垫的时候送过来的,后来快过年他和裴则屿要么加班要么在外面聚会应酬,冰箱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吃,除了那两袋他一直情有独钟的面包。   床垫。面包。   裴则屿在床上总是力气很大,几乎每次自己都要求饶,可原来他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是可以极尽温柔的。   走神了几秒,江岸被烫了舌头,他回过神来,一时间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会在意裴则屿在床上的态度。   手机又接连响了几声,这回进来的是两条信息。   –我是则濋。   –可以通话吗?   静了几秒,之前陌生的号码再次打了进来,江岸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了,他没说话只听着,没想到对面也不说话。   江岸叹了口气:“有什么事你说呀。”   “你没和哥哥回家来,我......你和他吵架了吗?”裴则濋有点小心,全没有平时的跋扈样子。   江岸觉得好笑:“吵架?你觉得呢?”   “方鹰他们说,哥哥和识演这个事情......”   “则濋。”江岸一听到周识演的名字心里就一股火儿,生硬地打断了裴则濋,“我知道你和周识演是同行,是好友,之前你话里话外向着他我很理解,也不怪你,以后也一样。”   裴则濋靠在走廊的墙上,想说的话全被迫咽了回去,一只耳朵能听到裴秉德在书房大发雷霆的骂声,一只耳朵听着江岸沉静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但是他和裴则屿的事情,我不想听你说。”江岸用勺子搅着只吃了两个的馄饨,“我知道他回家会挨骂,裴则信那边会揪着说他如果和我婚变对公司有太大的不利影响,但那和我没关系,想不想离婚,他们到底是哪天睡的,我等裴则屿亲口和我说。”   裴则屿在书房被裴秉德指着鼻子骂了一个多小时,他知道裴秉德的脾气,等他骂够了也没着急解释,黑着脸从书房退了出来。他心里烦躁,不光是因为这档子事给自己在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还因为江岸那让人摸不透的态度。   可越是着急越是不顺利,裴则濋把他堵在书房门口,犹犹豫豫地说她可能办错事了,接着把她和江岸通话的事说了一遍。   裴则屿两眼一黑,后悔自己不该着急回家来,应该先给江岸把事情解释清楚。超着车速到了家,小区门口的媒体记者还有好几家,可是家里却黑着灯不见人影。   一路找到卧室,确定江岸不在家里,裴则屿有点慌乱地摸出手机来拨通了江岸的电话。   他想起江岸在黑暗中问他,小裴,你想接吻吗。   裴则屿想,可能自己真的打破了江岸不切实际的期待。   **   *今夜的寒星点点。*   ** 第33章 三十二   江岸不否认自己有逃避的念头,所以中午吃完了馄饨就去了实验室。   才大年初二,实验楼里都没什么人,只有一楼收发室的赵老师与他打招呼。老头儿岁数大了,大概也不看娱乐新闻,从收发室的窗户冲江岸招手,笑他大过年还来工作。   江岸把兜里的东西包括手机一股脑儿扔进更衣室的柜子,钻进实验室七八个小时,手里卡了小半年没空操心的冷门项目,竟然进展比平时两个星期的进展还要顺利。   大概是人不能从头到脚倒霉吧,江岸觉得又高兴又讽刺。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裴则屿,之外还有江毅飞,自己的弟弟,都试图给他打过电话。   还有Hofmann在五点多打来了一个,只有一个,然后又在微信上面给他留了言,说如果想聊天他随时都在。   江岸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和电话,叫了回家的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好夜里一点,他从车上下来,看着亮着灯的房子,情绪又变得抵触和低落。   裴则濋大概会把和他的通话告诉裴则屿,可实际上,江岸不想听裴则屿的解释,他的情绪来自于那个视频本身,而不是背后的种种缘由。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房子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江岸停住了脚步,看着黑掉的窗,又看看紧闭的门,还不等他再多想什么,大门被从里面猛地打开了。   裴则屿手上拿着外套急匆匆地走出来甩上了门,转身看到几步之遥的江岸时又刹住了步子,胸口起伏着,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要去找我吗。”江岸轻声开口,从裴则屿身边走过,抬手解开门锁进了门。   裴则屿跟在江岸后面进门,莫名地动作小心,甚至不敢出动静。   江岸换了鞋就往里面走了,眼看着他即将穿过客厅直接往卧室走,裴则屿这才开口把人喊住了。   “我有话说。”   江岸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分辨出裴则屿语气的急迫,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听裴则屿的解释。   除了门厅的感应灯,整间房子都还浸在黑暗中。   “视频是三年前被酒店偷拍的,当时他那边去谈把事情压下来了。”裴则屿上前一步,他想更近一点说话,但从门厅的灯光范围走出来以后,两个人其实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了,“分手后除了上次的颁奖典礼我从没见过他。”   简短的两句话后,裴则屿停下来,又走近了两步,想看清江岸的反应。   江岸却退了一步,侧身进了客厅,走到沙发边坐下了。他清楚即使自己不愿意,这件事也不能一直回避下去,所以努力想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进入到一个适合谈话的状态。   裴则屿没有什么铺垫先抛出这样两句话,是在江岸预料中的。视频的时间是这件事情里最关键的细节,婚后的忠诚也是之前江岸明确要求过的。   可是江岸发现自己在听到他的解释后,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在意的原来不是事情发生的时间,而是事情本身。   这样的认知让江岸有些无措。   “可以开灯吗?”裴则屿看着江岸坐在沙发上的轮廓问道。   江岸回过神来:“嗯,开吧。”   灯光把两个人重新清晰地推到对方面前。   裴则屿犹豫了一下,没有坐到江岸身边,而是就近在单独的靠椅上坐下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回答。”裴则屿轻声说。   江岸脑子里一片空白,从早上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想要解决,他竟然一直都没有预想应该问些什么。   “昨天,”江岸迟疑着开了口,嗓子有些哑,他不得不低咳了一声,“想瞒着我的原因是?”   裴则屿没有立刻回答,江岸把他问住了。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江岸没有追问,却做出了想要结束谈话的姿态。   裴则屿的手收紧,在沙发扶手上无声地握成了拳。   “之前我说,如果你再和他有交集,我就视为你对婚姻不忠。但如果按你刚才的解释,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江岸语气平淡,像在给裴则屿的公关方案打分。   “然后呢?”裴则屿的情绪也忽然收敛了,看不出着急,也看不出颓败。   “然后......”江岸的声音放得更轻,“你和我解释的目的,是什么呢?不离婚吗?”   “江岸,我不想你怀疑我。”裴则屿盯着江岸的眼睛,“我明白我得不到你百分百的信任,我不知道怎么说清楚,所以我昨天晚上有点慌了。”   “我不怀疑你。我虽然做不到无条件信任你,但我看人还算清楚。”江岸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既然决定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那在我们结婚之前,你和谁上床和谁相爱,道理上都不是我该介意的。”   裴则屿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他原本设想如果江岸提出离婚,他也无从反驳。   江岸还是像之前每一次和自己说话时那样条理清楚,但这一次裴则屿的心却一点一点下坠,因为他感觉到在同以往相似的清醒理智之下,江岸极力克制的低落。   “道理上?”   “别揪字试探我裴则屿。”江岸忽然稍微提高了音量,“我......”   “江岸!”裴则屿很想听江岸情急之下会说出什么,但他还是把江岸难得的情绪外露打断了,“我不会让你参与公司的澄清声明,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后续的影响,不会要求你辞职,我放弃和你结婚最开始的目的,但是请你暂时不要和我离婚。”   江岸的眼神有些迷惑,不明白裴则屿的意思。   “我说不好也说不清楚,但给我点时间行不行。”裴则屿低下了头,“可能......可能你也需要呢。”   **   *为何总有难以自洽,*   *虬结的矛盾。。*   ** 第34章 三十三   春节假期后,公关部拿了拟好的声明稿来给裴则屿看。   裴则屿心情不佳,今天开早会他去得早,在会议室的茶水间拐角听见方鹰和裴则信说话,他让裴则信尽快再给裴秉德建议研究中心独立的事情,趁着裴则屿最近的事遭股东诟病,或许年内就能让项目成功落地。   以前方鹰就一直不顺裴则屿的意,这两年裴则信毕业回国进了公司,方鹰更是明着站在裴则屿的对立面了。营销部门很多重要的渠道都掌握在方鹰手里,裴秉德也确实信任他,将来如果研究中心也抓不住,裴则屿就算进了总裁办公室,也是做不成什么事了。   说来说去,研究中心还是不能放的,那是裴氏的立业之本。   所以江岸是不能放的。   裴则屿陷入沉思,他需要江岸。可是如果江岸此刻问他,不想离婚到底是不是还是为了裴氏的产业,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想回答是,也没法大言不惭地说不是。   “裴总?”   裴则屿回过神来,轻轻放下薄薄的文件夹,抽出笔来划掉了纸上的两行字,然后调转方向把纸页还给了站在桌前的公关部赵经理。   事关裴则屿的私事,赵经理只是按流程来找裴则屿签字的,万万没想到裴则屿会当场批改。   被划掉的那行字,是强调裴则屿和江岸不会面临婚变的。这篇声明没有对泄露视频的真实性做反驳,也没有否认裴则屿和周识演曾经的恋人关系,只是客观地说明了视频的时间,否认了裴则屿是国内出轨,算是很温和了。   “你们确定有必要发声明吗?”裴则屿忽然开口问道,“前两天包括今天早会,不是已经说了直接走法律程序。”   赵经理盯着通篇废话的声明陷入沉默,他不指望裴则屿能了解公关的程序,这个声明拖到年后,已经是迟了的。   可现在裴则屿明显是不想专门对外界回应这个事情。   裴则屿见他不说话,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想发就发,不过那句话要删掉,不确定的事情不要往外说。”   “不确定?”赵经理脱口而出,一开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就不该来触这个霉头,应该让部门头头亲自来和他们这位大少爷谈。   裴则屿已经低下头去看其他需要签字的文件,听到质疑的声音也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开口道:“还是别发了,直接让法务部走程序就行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给法务部打电话。”   等人出去了,裴则屿也把字签完了,他拿起手机来翻出通话记录,找到一周前的未接来电,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儿却没有拨通,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拿起座机的话筒拨通了法务部的电话。   裴则濋十点多到了今颂的办公室,她两年前新换了经纪人,很能干,连着给她接了几个好本子,直接把她推上了二线头部,和周识演合作了一次以后,更算得上准一线了。   今天她就是来选本,二选一,幸福的纠结。   没想到电梯门一开,正撞上周识演的经纪人薇洛,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盯着手机屏幕嘀嘀咕咕地像在骂谁。   见到眼前情绪大好的裴则濋,薇洛勉强笑了一下,可人都走出电梯了,又回头伸手把电梯挡住了:“阿濋,有句话请你转达给你哥。”   裴则濋一愣:“怎么了薇姐?”   薇洛冷笑了一声,摇摇手里的手机:“他想联络之前我们这边处理这个事的律师,可他不接识演的电话,却让你们裴氏的法务部直接给我打电话。什么意思?他和识演只是分了家的合伙人吗?”   裴则濋被质问的说不出什么,一面是自己的亲哥哥,一面是私交不错的同事朋友,她实在尴尬极了。   不过薇洛也没有为难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挡着电梯的手转身走了。   从公司出来,车已经停在门口,周识演已经在车里。   薇洛一上车周识演就察觉到她不对劲了,这很奇怪,薇洛给她做了七八年的经纪人,情绪就从来没有如此外露过。   周识演怀疑,如果自己不是一个Beta,或许现在能闻到薇洛的信息素?   “怎么了薇姐,陆导那个戏飞了?”周识演放下手机问道。   薇洛盯着车窗外看了一会儿:“裴氏的法务来电话,想和我们这边前两年处理那个事的律师沟通一下。”   “裴氏的法务?”周识演了然。   “嗯,我拒绝了。”薇洛翻了一个白眼。   周识忍不住笑:“不用吧,你让他们去弄呗,要不咱们还要自己处理,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让裴氏做给咱们省事儿了。”   薇洛瞥了他一眼,小心分辨了一下他的脸色,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行。那说正事,陆导的戏定了,5月份开机。”薇洛恢复了平时里聊工作的样子,“不过合同加了附加项目,陆导他们公司的外资合作项目,请你去客串几天,下个月吧去英国几天,约克。”   周识演点点头:“那本子赶紧发给我吧。”   说完周识演划开了手机,他倒是不太介意裴则屿这种不讲情谊的做法,分开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都不联系。   出事那天打电话,是周识演觉得时隔三年这个事情突然被爆出来有些蹊跷,想着应该提醒他一下。   现在看来,裴则屿在裴氏还真是水深火热。   以前,刚和裴则屿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个挺阳光的学生样子。   如果五年以前裴则屿问自己愿不愿意结婚的时候,自己没有为了演员的事业拒绝他,那现在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了。   但是没什么如果,人是会变的。   他拒绝了裴则屿一次,之后是四年只谈风月的快乐时光,当他不知不觉开始期待的时候,裴则屿也在改变,他永远埋葬了第二次邀请,和他说再见。   **   *流水啊,别回头。*   ** 第35章 三十四   “如果早的话,今天一起回家吃饭吗?”早上出门的时候,裴则屿问的。   江岸想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只说要看实验室的时间。   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江岸不觉得自己有理由拒绝,逢年节回裴宅吃个饭,或者偶尔需要陪裴则屿应酬,江岸都觉得是正常的,这半年时间他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出了这次的事情之后,江岸短时间内并不想见到裴家的人。裴秉德和白潇,最终肯定还是支持自己儿子的,江岸既不想去说谎陪笑表示这事已经过去了,也不愿意一不小心把关系弄得更紧张,让他和裴则屿试图想要将关系修复的努力白费。   江岸上午压根没进实验室,就在办公室干坐了两个小时。   最终他还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给裴则屿发了信息,说实验室走不开,晚上可能回不去。放下手机江岸有点发懵,他撒谎了,虽然不想去是真的,可是他竟然为此撒谎了。   这大概是江岸有生以来过得最差的一个春节,比以前在江家听安音阴阳怪气还要难受。   江岸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叹气,努力说服自己别再想这些。   意外地,中午江岸收到了邮件,关于之前申请的药物中间体制备方法,通过了实质审查。下午进实验室也是出奇地顺利,他研究了好多年的加西综合症,受限于资金和时间一直没什么进展,在这半个月里竟然一下子大进步,往最好的方向想,大概不等出正月就可以再报出一个专利申请了。   晚上江岸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兴奋,这是他很少有的状态,一时也真的把那些烦恼的事抛诸脑后了。他忍不住立刻给Wald教授去了一通电话,当年在国外江岸刚开始研究这个病的时候,Wald教授曾经和他说过这个方向的研究会很吃力,但也还是没少帮助他。   Wald教授刚上完了上午的课,听到江岸难言兴奋的汇报之后一开始也很诧异,然后才连连发出赞叹,祝贺江岸的努力有了回报,最后还不忘提醒江岸早点整理数据汇成论文,最近两年关注这方面的人也多了,晚一步成果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结束了和Wald教授的通话,江岸这才一边摸着饿得直叫的肚子一边穿上外套准备去食堂吃饭,想着吃完晚上回来再把这段时间的实验思路和数据检查一遍,他向来严谨几乎不可能出错,现在却依然觉得这事顺利得虚幻。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怀疑,难道这样的好消息,是用其他方面的运气换来的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江岸便没有那么兴奋了。   下楼的时候查看手机,裴则屿对他中午的信息回了一个OK的手势,曾平五点多来了信息说今天也在学校门口等他,还有比较意外的,江毅飞来了一通电话,又发了信息问他今天要不要回江家吃饭。   正月十五,以前江毅飞可没喊他回去过,大概也是自己和裴则屿闹这么一出,江毅飞做父亲的责任感又冒出来了,这一点他倒是一直做得好,江岸挑不出什么毛病。   此刻江岸心情好,便轻松地回复了一句要工作没有时间,还少有地加了一句让江毅飞放心不用担心自己。   另外还有两通未接来电,来自Watkins,自己Omega父亲定居瑞典结婚之后生下的弟弟,比江岸小4岁,这些年江岸两边跑,和他也算亲近。上一次联系就是在除夕那天晚上,之后自己这边出事他也来过电话,不过江岸当时没心情回复。   从实验楼出来,正犹豫是现在就回个电话还是先去吃完饭再说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还没有抬头江岸就分辨出了那是Watkins的声音,但是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还是难掩诧异地看着Watkins站在台阶下面冲自己挥手。   “你......你怎么?”江岸走下台阶,和Watkins大力拥抱了一下。   Watkins耸耸肩:“爸爸担心你又不敢多问,刚好我想休个假,幸好知道你在哪儿上班,给你电话打不通我一猜你就在泡实验室了。”   江岸无奈:“那也不用这么突然出现吧,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准备一下,我还打算去食堂吃一口来着。”   “拜托今天可是元宵节。”Watkins提高了音量。   “你又不过中国的节日。”江岸觉得好笑,手轻轻搭着Watkins的肩膀带着他往大门走,“走吧,我带你出去吃,想吃什么?你住哪里的酒店,离这儿远吗?”   “嘿!”Watkins停下脚步,拉着江岸也停下,一脸认真地盯着江岸的眼睛,“你先正经回答我,你还好吗?”   江岸忍不住笑:“如果你问我去年刚结的那个婚,确实不太好,你要是好奇吃饭的时候再聊。但你要是替爸爸来看看我整个人的状况,那你可以现在就放心和他汇报,我挺好的。”   Watkins盯着江岸的眼睛看了一会儿:“OK,你看起来还好。”说完他揽住江岸的肩膀,念叨着问江岸能不能带他吃火锅去。   江岸皱眉把他有力的胳膊推开:“你是不是在健身啊,怎么这么重了。”   话音未落,江岸看到了前面不远的路灯下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则屿把手上捏着的烟背到了身后,轻轻歪头和江岸对视。他刚才远远地就看到江岸和一个外国面孔的年轻男人走在一起,两个人动作亲昵,江岸也笑得开心。   “你等我一下。”江岸收敛了笑容小声和Watkins说道,“就站这儿等,别过来。”   说完不等Watkins回应,他就往裴则屿身边走过去了,好在Watkins一向挺听他的话,轻轻拉了他胳膊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放开了手。   “你怎么来了。”还没走近江岸就开口问道,语气正常算不上质问。   “曾平说你没回信息可能会比较晚,我正好没事。”裴则屿一边回答一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路对面的Watkins,想问又觉得江岸可能不喜欢他问,Hofmann就是前车之鉴。   “我弟弟,休假来中国玩儿。”江岸挥手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们想单独吃个饭,你......你先回家吧,行吗?”   裴则屿有点失望,他几乎没见过除了江毅飞之外其他江岸的亲人朋友。   “你想一起?”江岸看出他不想自己回去了。   “没有。”裴则屿垂下眼睛,“那我就先回去,吃完太晚的话......”   “太晚的话我给曾平打电话。”   “让弟弟来家里住也行,要是你们聊天不方便,我可以回那边住。”   “不用,他住酒店。”江岸利索地回答,转身前他指了一下裴则屿捏着烟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学校里别抽烟了。”   裴则屿扬了一下下巴,“嗯”了一声。   江岸回到马路对面,和Watkins并肩往大门外走了。江岸一直没回头看自己,倒是Watkins,走出去很远之后回头看了裴则屿一眼,然后凑到江岸耳朵边上去说话了。   **   *雾非雾的线条。*   **   --------------------   小江研究的病症是我编的。😯   以及,我看出鱼鱼们都在等离婚的那一天,会有的,就快了,不过到时候你们不要骂我!🥹 第36章 三十五   “我不太明白,你们是想要open relationship?”在听完江岸对他这半年多和裴则屿关系的描述后,Watkins有点迷糊了。   江岸一口水差点呛出来。   Watkins也明白自己的猜测太离谱了,他不反对open relationship,但无论如何江岸不可能是做这种决定的人。   “我真的不明白。”Watlins少有地深沉,低头捞着火锅里的东西,“我想爸爸说得对,关于结婚的决定,你做得太草率了。”   “爸爸这样说过?”江岸从来不知道这事,有些诧异。   “我和他是相同的看法,哪怕是相爱的两个人都应该慎重地考虑是否应该踏入婚姻,更何况你和裴这样完全陌生的人。”Watkins叹息道,“你们甚至还能达成对对方忠诚的约定,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不能理解。”   “我只是没办法再负担越来越大剂量的抑制剂了,这是最初的原因。”江岸貌似轻松地回答,“我做不到像爸爸那样总是保有激情,比起和有一点感情但不稳固的人凑活,不如找个能把规矩明明白白列清楚的人。”   Watkins看着江岸发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这样可不行。”   听到他这么说,江岸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赞同的。   “如果裴愿意和你一起定下规矩并遵守,他是你想要找的那个完美的结婚对象,那说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Watkins并没有发现江岸情绪的变化,继续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讲出来,“和一个很好的人朝夕相处,便会被他的气场影响,这其实很糟糕,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你根本分不清你是抗拒这种变化还是......”   “还是爱上了他。”江岸轻声接下了Watkins的话。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对那个男明星,产生了嫉妒。”Watkins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在刺激江岸,相反他有点享受从小到大少有的能戏弄江岸的机会,看到江岸对自己露出不满的眼神,他赶紧心虚地挪开目光,“当然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将来他还是让你伤心,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也永远欢迎你回家来。”   江岸露出了笑容,他对于Watkins从小便善于积极表达感情的本事很熟悉:“将来你结婚了,也欢迎我随时去你家吗?”   “你知道我说的家,指的是情感支持,而不是一栋房子。”Watkins认真纠正,“而且,除了你和那个傻瓜继承人,没有人会随便结婚后又把商业联姻搞得这么纠结,至少我们家没有,不然爸爸当年就会想办法做那个最终和你父亲结婚的人,那也就没有我了。”   “我想我学不会,”江岸喃喃道,“我就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人。”   “不光只是你吧。”Watkins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他也没给你电话,他真的是一个正常的Alpha吗?你们的相处真的很像是两个理智的Beta,我没有轻视Beta的意思,你知道的,很多时候Beta的感情要更加稳固,因为他们能分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动心。”   大概两三年以前,江岸确实曾经心里抱怨过自己怎么不是一个Beta,那时候他刚开始因为高剂量的抑制剂频繁产生一些腺体问题,就像每隔一两个月一次的重感冒,实在让他吃不消。为此他甚至去研究过腺体灭活的技术,后来因为技术的不成熟放弃了。   再往前几年,他还和向裴则屿提到过的Beta在交往,确实如Watkins说的那样,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很契合,Beta不会像Alpha那样自大,也没有很强的控制欲,那次恋情无疾而终之后,江岸每次遇到新的人都会忍不住和旧人作比较,自然也就再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有的理论是说,越晚遇到对的人,就越难遇到了。   因为总是指望别人能懂自己没说出口的话,也错误地觉得有些话说得太直白有失体面。   成年人的烦恼。   “NO,你们的中国话是——庸人自扰。”Watkins很得意,“走吧我送你回去,不要拒绝我,要是爸爸知道我让你请客却让你这么晚自己回家,不会饶了我的。”   出租车到家门的时候十点多,能看到客厅里面的灯还亮着,车刚停稳,房子大门就开了,裴则屿穿这件T恤就出来了。   Watkins忍不住笑了一声,江岸下车的时候他也拉开车门下去了,手撑着车身和裴则屿打招呼。只要江岸没发话,他还是打算把裴则屿当自己人的。   江岸都能想象到Watkins回去会怎么和爸爸汇报了,添油加醋嘲笑他和裴则屿奇怪的相处模式。   “怎么还不睡?”江岸一边换鞋一边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Alpha。   裴则屿好像有点委屈:“在等你。”   “挺晚了,我想就不折腾曾哥了。”江岸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把外套脱了,“下次我给你打电话吧。”   裴则屿有点意外,跟在江岸身后也进了屋。但是江岸没回卧室,拐进了客厅把脱下来的外套和围巾都随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   江岸看了看茶几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他回头看了裴则屿一眼:“这么晚了,你不打算睡了?”   “我以为你会回来很晚。”裴则屿拿起遥控器把播着体育新闻的电视关了,然后端起桌上的杯子打算收走,“你和家里人也很久没见了,应该有得聊。”   “我想和你聊聊。”江岸把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人叫住了。   裴则屿脚步顿住,动作有点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江岸:“聊什么?”   “聊聊你为什么放弃了我这条捷径,以及周识演。”江岸看着裴则屿的眼睛,“我知道那是我们结婚以前的事情,但他的名字一直出现。我认真想过,还是想要知道得更多些,才好判断我们还能不能走下去。”   裴则屿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我还是要问。”江岸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确实是想要解决问题的姿态,“你放弃利用我能带给你的利益,让我想不通你还有什么理由需要维系这段婚姻,我不想放任自己以后再产生什么错觉,我希望能明确地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以及我能不能给你。”   “我想要得到曾经能带给我慰藉的亲密关系,我在和你的相处中看到了可能。”裴则屿的肩膀轻轻舒展,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还是得承认......”   江岸静静地听着。裴则屿的措辞太过小心翼翼,就像是在为一份法律文书填补漏洞。   “我有一点喜欢你。”裴则屿终于在这份审查过的合同上签了字。   江岸有期待,但完全没有预料。   **   *月亮在我窗前荡漾。*   **   --------------------   新年好鱼鱼们!🎆🥰🎇 第37章 三十六   裴则屿和周识演的初遇是在本科毕业前夕,因为上学早又跳过级,大四的时候裴则屿也还不到二十一岁,周识演和他同岁,在电影学院读大三。   傍晚四点多,裴则屿赶着去办公楼见系主任,因为时间有点来不及他抄近路从图书馆穿过,误入了被剧组借用的场地,甚至因为跑得太快直接闯进了一场吻戏的拍摄。剧组好几个人站起来愤怒地冲他喊着,他却没有停下来,只是转过身一边倒退着小跑一边做着抱歉的手势,然后他看到了那两个牵着手正要吻上的年轻演员。   “换成我可不会在图书馆接吻,会被骂的。”裴则屿跑到了门口,推开木质大门的时候留下了真挚的建议。   后来这场在裴则屿看来很差劲的图书馆吻戏还是保留了,电影播出的时候,裴则屿是在电影院看的,和周识演一起。   这是周识演的第一部 戏,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戏份,他扮演主人公的学生时代,后来很多节目和采访都会提到他的荧幕初吻,而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回应,尽管每一次他心里回忆起的都是裴则屿穿过片场时的笑容。   一年半以后周识演本科毕业,考入省话剧院,第一年就被选中主演剧院那一年的重头戏,首演成功后,裴则屿向他求婚了。   那是周识演完全没有预料过的突发事件,算不上惊喜,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对裴则屿家世的畏惧。用裴则屿的话说,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是时候开启新篇章了,可对于周识演来说,和裴氏的公子结婚,更大可能是意味着自己事业的终结。   被拒绝后裴则屿当然是有些失落的,但他当时并不觉得和周识演的感情有什么变质,他们都还太年轻了,所有的选择都谈不上是错的。   之后周识演第二次触电大荧幕大获全胜,裴则屿研究生毕业后进入裴氏也做得让所有从小关注他的人很满意,一切都似乎在印证,他们会等到一个更完美的时机步入婚姻。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裴则屿才回味出自己当时冲动的求婚以及周识演的拒绝究竟对两个人造成了什么影响,便是他自己不想再一次被拒绝,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周识演的人生已经有了更宽广的舞台,家庭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诱惑力,如果裴则屿第二次求婚,他确实是会答应的,但也只是因为他没有理由第二次伤害裴则屿。   于是裴则屿提了分手。   “听起来,你们分开和裴氏没什么关系。”江岸认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和预料中全然不同的故事。   裴则屿摇摇头:“还是有的,我想把前一段感情的事情先和你交代清楚......”说完裴则屿抬头看了看江岸,除了在图书馆初见的画面他没有详细描述,其他的他都尽量说给江岸听了。   江岸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   “前年则信从国外辞职回过来,集团里有的是人等着看热闹,我那年也确实过得艰难,以前很多事可以凭意气,越往高层越难做到平衡。母亲开始反对我和他的事情,她本来就对他的职业不满意,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问过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但我知道他不想结婚,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埋怨他,如果早几年把这婚结了,现在哪还用操心这些事。”   “早几年把婚结了,你能在你家这种情况下护住他让他发展自己的事业吗?”江岸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是啊,所以......我只是烦的时候在心里埋怨。”裴则屿自嘲地笑了一下,“分手之前那年我们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我的心思有时候在公司,有时候琢磨和他的关系,结果两边都没做好,一开始我是想干脆不在家里做了,去别的公司做个职业经理人也不是什么坏事。直到去年初......则信一直和方鹰走得近,去年初他们忽然联合起来在董事会签下了一个决议,我当时太震惊了......”   “你说去年裴氏提高几款药的价格的事?”江岸皱眉。   裴则屿点点头,他知道这方面的事情江岸肯定都很清楚:“那年原料进口的成本确实有涨,但我一直默认稳住价格是不可以逾越的底线,那几个药没进医保,我们手里又攥着专利,价格一上来,很多负担不起的家庭就......当然他们有他们的考虑,专利就快到期了,利润这几年也不好看......”   江岸确实记得这个事情,当时裴氏被骂得很惨,但上半年裴氏的财报也真的有起色。   “过年的时候,父亲的车就在家门口被扎了轮胎,人倒是很快抓到了,但私下和解了。”裴则屿叹了口气,“我心里慌了。父亲年纪大了,我不了解则信,不知道将来如果是他坐了父亲那个位置,裴氏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出了这个事情以后,我和识演提了分手。”   “明白了,”江岸若有所思,“之后三月份,我第一次在父亲那儿听到你的名字,你们的效率还挺高。”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裴则屿安静地看着江岸,江岸却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唉。”江岸先打破了沉默,发出了让裴则屿揪心的叹息。   “你,是怎么决定的?”裴则屿稳住声音问道。   “小裴,没有人告诉过你,坐你父亲那个位置不可以太仁慈吗。”江岸挪开了目光,不想面对面地说出残忍的话,“不应该问别人是怎么决定的,你得自己决定。”   裴则屿的手握成了拳。   “我当然也不赞成提高药价的做法,看起来那是裴则信的小人之举,但可能那时当时能让裴氏缓口气的办法,他们替你父亲说出来罢了。你父亲那个位置很难做的,要在商人和‘救世主’之间找到平衡。”江岸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性格,真要做这个,只会苦了自己。你才认识我多久,就对我狠不下心,将来你要狠心的事情多得是呢。”   裴则屿忽然笑了。他想起婚礼那天江岸跑到实验室去,甚至这半年来他把做自己妻子这件事当成了一份工作认真完成的姿态,其实都是他在将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   江岸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很坦然地在善待自己,并且很少干扰到别人,这是很厉害的本事。   “我并不反感你与我结婚的最初目的,也并不排斥你说对我有一点喜欢。但是很抱歉,我要给你出难题了。”   “你说吧。”   “在公司的事情上尽量帮你,或者在感情上积极地回应你,我大概只有精力做一件。”江岸声音轻下来,有些为难地低下头,“我......不是想要考验你,而是人不能既要又要,以我的经验,都要就可能都得不到。”   “我知道,我明白。”裴则屿沉声道,顿了一下忽然笑着揉了揉眉心,“还说不是考验我......”   类似的选择题,他做过了。   江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等待着裴则屿的回答。他担心裴则屿推翻曾经的自己,也担心他坚持上一次的选择。   裴则屿准备开口的瞬间,就像硬币落下来。   有人说抛硬币的一瞬间,人就会做出选择,可江岸微微抬头,发现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想要什么。   “回应我吧。”裴则屿的声音如释重负。   江岸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无名指轻轻弹了一下。   “关于公司,你刚才的建议我收下了。”裴则屿轻轻摸着自己的嘴唇,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江岸,“我的喜欢,如果你不拒绝的话,给我一点回应吧。”   江岸想起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房东养在院子里面威风凛凛的阿尔萨斯。   屈指可数的次数,他会对外人施加善意,明明是请人带它出去玩儿,还恶狠狠的。   **   *But it's not that easy.*   ** 第38章 三十七   像是回到了两个人刚结婚的那段日子,只是裴则屿好像变成了更不自在需要时间来适应的那个。   “你那天,喝多了?”在Alpha对着敞开的冰箱门站了两分钟都没往外拿任何东西之后,江岸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沉思。   裴则屿回过神,拿了两个三明治出来:“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江岸拿起盘子里的煮鸡蛋,在桌上轻轻敲了下,一边剥壳一边继续观察着裴则屿的表情。江岸确定,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裴则屿翻身撞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没吱声,倒是裴则屿,鼻子都快贴到自己脖子上了,但最后他缩回去了,没吻上来。   明明是他要自己给些回应,他自己却变得更谨慎小心。   “那清醒时候说的话,有什么好尴尬的。”江岸咬着鸡蛋问。   裴则屿正低头给自己倒咖啡,听到江岸带着揶揄口气的话反而放松下来了,他忍不住笑,抬眼看着江岸:“之前一直提醒自己没有喜欢你,真的把话说出口,想起之前咱们出去吃饭去买东西,亲密的事情也都做了......反而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那你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江岸若无其事地问道。   裴则屿有点意外:“你有喜欢我吗?是......什么时候?”   江岸想说,自己也是说不清的,但又觉得是不是显得太过刻意了,像是在强调自己算得清楚不肯吃亏似的。   “月底你可以休假吗?”裴则屿没有坚持等回答,大口咬着三明治换了话题,“我要出趟差去英国,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工作结束可以一起在欧洲玩几天。”   江岸脑子里过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可以请三五天假的:“应该可以,但不能定下来。”   “好,那临近了再定。”裴则屿好像对江岸的回答挺满意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往江岸跟前走过来。   江岸把只咬了一口的鸡蛋放下,侧过身来和裴则屿面对面,离近了能感受到一点点不太明显的信息素,江岸咽了咽喉咙仰起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的Alpha。   计划中该是一个很自然的Goodbye kiss,之前在发生关系后的转天早上会因为信息素的影响自然地延续一些亲密的动作,但这次却因为裴则屿走近以后放慢的动作而有些刻意生硬了。   江岸站起来,得以和裴则屿的视线在一个大致相同的水平。   一个非常非常浅的轻吻,在江岸柔软的唇上短暂停留后裴则屿将动作偏移挪到了Omega的耳朵边上:“周五了,晚上我接你吧,吃饭,电影?反正别加班了。”   “我尽量。”江岸耳朵发热,扶着裴则屿的肩膀歪了歪头,“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赶紧去公司吧。”   从家门出去的时候,裴则屿就笑得开心,进公司停车场时表情是收敛了,但一路到办公室,又从办公室去会议室,大家都看得出半个多月来他头一次有这好心情。   只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别人却以为是其他好事。   一进会议室,方鹰就看着裴则屿,看了一会儿笑了两声,和旁边的人侧头,用裴则屿也能听见的音量说:“看则屿,搞定了家里那位这叫一个意气风发。”   还不到八点,会议室里只零星来了几个高层也多是在闲聊,听方鹰这么说,不管平时是不是站在裴则屿这边的,都跟着笑起来,一时间把裴则屿都搞晕了。   “研究中心昨天联系了江岸,我们连夜算了,”财务部的钱总笑眯眯地看着裴则屿,又看了看方鹰,“今年真能给我们省下不少啊,本来我这年都没过好,现在一下子缓了口气。”   方鹰一直盯着裴则屿:“也不能太乐观啊老钱,虽然省下了一笔,人家小夫妻可也开了条件的。”说着他伸出手来,比划出四根手指,“天价啊。”   裴则屿云里雾里,一边听一边拿出手机来。   “哎方总话不能这么说,至少肥水没流外人田。”钱总没接方鹰话里的刺,还是笑着的,“再说了,我听研究中心那边说手里能赚钱的可不止这回这一个项目,要不说咱们小裴总是真有眼光。”   裴则屿更迷糊了,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低头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信息,让他去看昨天自己没在公司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早会没开完的时候,助理回复了信息。   事情倒不复杂,研究中心一直在想办法控制成本,每年都盯着专利名录,而最新他们能用到的制备专利公示出来了,公司按一贯的程序,直接联系了专利持有人,便是江岸。   一贯程序。   裴则屿盯着手机屏幕脸色愈发难看,好不容易等到散会,故作镇定地站起来应和着企划部老总对刚才会上内容的一些疑问。   方鹰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一边盯着裴则屿慢慢离开的背影,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和落在后面的裴泽信说上话:“你说昨天给江岸打电话,答应得很痛快?”   “嗯,挺痛快的,开的条件也好像是提前就想好的。”   方鹰有点奇怪:“我还专门托人问过,江岸这人挺清高的,按说裴则屿刚闹了这个事,公司找他应该挺触他霉头的。”   裴泽信揉了揉脖子:“可能......也是缺钱吧,他也直说了是为了手里另一个项目,方哥你可能不知道,他那个项目要最后能攻下来,那可了不起了。其实要是这么看,他应该和我大哥真的感情一般,不然互相成全的事,至于等到我去问么。”   “你怎么知道人俩人没商量过呢,”方鹰斜了裴泽信一眼,“你啊,真该和你哥学学,手里捏个江岸,少操多少心。”   这话方鹰说得对也说得错。   裴则屿一上午忙着,下午终于闲下来想给江岸打个电话问个清楚,但第一个电话没打通之后他又不想打了,觉得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不看见江岸他也不能确定江岸的态度。   好不容易挨到五点,江岸终于回了电话,说刚从实验室出来,问裴则屿是不是没空去接他了。   裴则屿听着他的声音稳住了神,想起早上两个人在家的情景,觉得江岸实在不像在憋着气的样子。   “我这就出发,半小时见。”裴则屿说着站起来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   *电影院的夜场。*   ** 第39章 三十八   裴则屿在学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考虑之前曾平经常一等好几个小时,他也做好了再多等一段时间的准备。   期间还接了一个白潇的电话,她消息比自己还慢半拍也是新鲜,一接通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裴则屿一个都回答不出来只能先含糊着应付过去,按白潇的性格,他没法儿说那是江岸自己的决定。   听裴则屿说那是两个人商量后的结果,白潇好像没那么急了,但话里话外还是很担心裴秉德的态度,埋怨他们两个人要的太多有点过分了。   “那人家就是那么贵的,难道嫁给你们家就得降价?”裴则屿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不自主地透着一股得意,“再说了......我们也就是在家商量了一下,还没和研究中心还有财务部的人商量,是研究中心那边儿自己打电话走流程的。”   话虽然这么说着在白潇那里换了个消停,但挂了电话裴则屿有点烦躁,在见到江岸之前他完全无法预判江岸的态度,自己才刚说了不需要他参与公司的事情,结果立刻惦记上他手里的专利,怎么看自己都像是说一套做一套的黑心商人。   江岸快步走到车边,就正好看到Alpha眉头紧锁盯着路的另一边不知道想什么,他探身轻轻敲了下车窗,然后拉开了车门。   “不好意思,遇上学生耽误了几分钟。”江岸系上安全带,边解释了一句。   裴则屿回过神来:“嗯没事,吃什么?火锅?”   “又吃火锅?”江岸笑出声来,“我口味也没那么专一,这回你选吧,你说了算。”   裴则屿也没推辞,好像早就有了打算似的,导航都没有开,直接把江岸带到了离他学校不远的一家菜馆。   “本帮菜?”往店门口走的时候江岸随口猜了一句。   裴则屿有点意外:“来过?”   江岸摇摇头推开了门,店里面的声音和温度一下子把他包裹住,绕过一个屏风视野开朗了许多,店铺不算小,但大概因为周末的原因,放眼望去并没有空位。   但显然这不是江岸需要担心的,他停下脚步等裴则屿跟上的几秒,已经有服务生过来了,裴则屿冲他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服务生就把两个人带到了另一侧廊道深处的小包间。   “裴总又是VIP?”坐下以后江岸盯着裴则屿问。   裴则屿眼神有点埋怨:“我提前订的位置好吗。”   “那还问我吃不吃火锅......”江岸抿嘴笑,拿起菜单翻了几页,然后递给了对面的人,“你来点吧,我不太会点菜。”   裴则屿也没客气,他确实擅长这个,迅速点了几个菜又选了一瓶酒,服务生从包间里退出去以后,能听到的就只有似有若无不易察觉的一点音乐声了。   “你怎么好像兴致不高。”江岸察觉到裴则屿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还是紧张?”   裴则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们的约会,是不是太刻意了?”   “是。”江岸一点都没犹豫。   服务生去而复返,先上了酒。他的眼神在两位男士之间短暂地游移,想起前段时间同事们闲聊,说店里一直很适合相亲,偶尔就会遇上看起来很般配的人,让人忍不住想出份力。   不过也是有风险的,气氛这东西或好或坏很微妙,搞不好会换来一记投诉。   “喝酒的话,一会儿谁开车?”左手边看起来性格更温和的人提出了疑问。   右手边姿态更放肆舒展的一看就是Alpha了:“我让曾哥八点半过来接了,要是不晚,还想看电影去吗?”   “不去了吧,想看回家也能看。”   “也行。”   好像不是相亲,服务生觉得自己判断有误,但把酒倒进醒酒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刚才看二位没有选甜品,店里新上了情人节限定,需要来一份吗?”   “可以。”江岸担心裴则屿快不耐烦了,生怕大少爷一不高兴给人家服务生一个投诉,“加一份吧,不用等餐后,一起上就行了。”   但江岸没有想到情人节限定是一份布朗尼。他想起之前裴则屿说的关于布朗尼的事,于是这份甜点一上桌他就伸手把盘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裴则屿先吃点别的菜。   裴则屿却直接拿叉子戳了一块塞进嘴里,品了又品然后摇摇头:“比你甜。”   “什么?”江岸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则屿看他的表情觉得好笑,扬头示意江岸也尝尝:“夏天那会儿,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旁边躺着一块巨大的布朗尼......”   江岸觉得耳朵发热,皱眉看着裴则屿:“你最好不是觉得自己在说讨好我的话,没人会把和自己结婚的人形容成一块蛋糕。”   “好吧......”裴则屿耸耸肩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伸手在江岸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周末快乐。”   江岸发现裴则屿很爱笑,如果是未加思考的闲聊,表情就会比平日丰富很多。   虽然江岸还是觉得他有心事,有什么事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可一直到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裴则屿还是没开口,这倒让江岸有点摸不准了,一边拿叉子戳着那块布朗尼一边在心里琢磨。   一开始他是等着裴则屿开口,这会儿自己动动脑子,忽然也就明白过来点什么,他恍然大悟,放下叉子抬头皱眉看着对面已经放了筷子准备走的人。   “走吗?”裴则屿又喝了口酒,轻声询问江岸。   “昨天裴氏研究中心给我打来电话,询价。”江岸坐直了一些,“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个?”   裴则屿有点诧异地看着江岸,他不是诧异江岸会主动问自己这个事,而是江岸看起来并没有不悦,反而也有点意外的样子。   “你不知道这个事儿?”江岸眉头皱得更紧。   裴则屿第一次觉得江岸也没那么聪明,他有些无奈地歪头:“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让他们去找你,我都答应你不让你牵扯公司的事了。”   江岸第一次在裴则屿面前表现出不安,他低下头握拳抵住嘴唇想了一下,然后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裴则屿的眼神也带着歉意:“我以为就是一个常规的来要专利的程序,我还想着你可能是不好意思在家里直接说......天啊,所以父亲会不会觉得这是我们两个商量想要钱?今天在公司为难你了?”   这是裴则屿第一次听到江岸的语气变得急迫,想要解释一件事情,但他一颗心一下子落地了。   “所以你研究的加西综合征,是叫这个吧?真的要花那么多钱吗?”裴则屿忍着笑问。   “这和我研究什么没关系,我要的就是那一类的专利使用的一般价格。”江岸对裴则屿的反问有点不满,但他认为是自己失误在先,所以还是认真解释着,“当然我也可以给你算便宜点,但我想着既然你弄这一出公事公办,我就报个市场价配合你一下呗......反正上了流程以后肯定要面对面再谈一次价格的......”   “江岸我那天可没和你开玩笑,也没欲擒故纵,裴则信他们越过我直接找你就是想让你对我不满。”裴则屿探身向前,敲敲桌子让江岸抬起头来看他,“你不要以为我最终还是惦记你手里那几个专利......我说了只要你在感情上回应我就行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回应了么,”江岸还是低着头,因为不好意思声音也变小了一些,“这就是我的回应方式啊......”   话还没说完,裴则屿猛地站了起来,江岸有点被吓到,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走吧,回家。”裴则屿说着已经走过来了,一把抓住了江岸的手臂。   江岸当然一瞬间明白了裴则屿的意思,他哭笑不得一下子没有刚才的紧张了,反施力坐着没动,拽着裴则屿停下动作回了头。   “我一般......不会和交往的人这么快发生关系的。”江岸仰头坦然地看着裴则屿。   裴则屿有点理亏,觉得江岸说的话荒唐,但又好像无法反驳,对峙了一会儿他败下阵来:“行我明白了。那,也要回家的,对吧?”   江岸笑了:“好。”   **   *Waves, picking you up.*   ** 第40章 三十九   所有人都看得出裴则屿心情好。   不过大家不完全清楚他和江岸私底下的事情,加上最近几次从裴秉德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关于裴则屿即将扭转局势的说法很快就传开了。   本来眼瞅着裴则信要说服老爷子在研究中心独立的提案上签字了,但裴则屿却先拿到了开辟罕见病市场的同意书,甚至已经被冷落了一段日子的开启事业部模式的架构调整方案也被重新提及。见裴秉德忽然这样,董事会的部分人也就变了口风,开始分析改变经营模式的巨大风险下可挖掘的优势。   如此形势下,裴则屿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呢。   私底下开始有人琢磨,年节期间的婚姻危机表面上对裴则屿不利,实际上是帮他挡了事业的灾,看来裴大少爷过年的时候没少拜菩萨。   另一些坚定的唯物者,来自总裁办的唯物者,虽然不好参与这些私下的八卦,心里却当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因为在他们眼里,裴则屿不仅没有婚姻危机,反而是靠着这桩婚事才能这么春风得意。   在裴则屿对裴秉德的汇报中,制备方式的专利要比市场价低太多,几乎是江岸送给裴氏了。而作为回报,江岸可以在签订保密协议后在自己个人的几项研究中免费使用裴氏的专利技术及设备。   这是两个人在原本该看电影的时间里达成一致的,裴则屿在和公司的法务沟通后迅速拟好了协议汇报给了裴秉德。   裴秉德看到这份报告时是有些意外和怀疑的,在他看来,江岸之前的报价虽然见外,但实际上江岸作为裴则屿的妻子,完全可以提出其他更不见外并且很难会被拒绝的要求,比如技术入股,对他来说,抓住机会拿到裴氏的股份才是更划算的做法。   而现在他连原本专利使用权的钱都不打算要了,说实在的,以他的身份如果愿意来裴氏入职,那裴氏研究中心现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理所应当可以随意取用的。   裴则屿早也料到了裴秉德会有这些疑问,于是顺着话题再次提出了分离业务模块成立事业部的建议。   “现在市场早和以前不一样了,先迈出这步,就能先占赛道,研究中心要是把自己和市场分离开,不去考虑市场到底要什么,不根据市场的需求去做创新,最后怎么输的都不知道。江岸是搞研究的,不是商人不是管理者,他的志向在另一个维度......其实则信也是,一面做管理一面做研究对人的消耗太大了。”   听到裴则屿主动提及裴则信,裴秉德是很意外的,他知道两个兄弟在较劲,但他们在公司的事情上都很少会提及对方。   “我不否认,如果成立专门的罕见病事业部,我希望江岸能来,这是他擅长的,但如果他愿意在宣大或者其他任何地方,我觉得也不是坏事。但这不会影响我原本的设想,在未来更苛刻的市场条件下,市场调研、研发和销售做更紧密的合作,才能让公司更有活力,也更有余地去做一些有风险的事情,将他们剥离开来,是不合理的。”   裴秉德听完就笑了,笑过之后却没说什么,只说他会认真考虑。   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有需要裴则屿去考虑的,为了配合罕见病市场的调研,研究中心按他的要求送了新的一年主力推进的研究项目,除了一些已经有所突破短期内可以落地的项目,也还有一些需要进一步投入精力财力的潜力项目。   其中就有江岸在做的加西综合征,江岸也和他说了,这个项目才有眉目,真的能够在临床上取得突破和应用,还需要巨大的投入,而且预计未来市场的回报率不高,所以也少有机构愿意投入太多。   对江岸来说,有一笔富裕的资金,和利用裴氏的既有资源,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也愿意在这其中选择一个对裴则屿也有利的。   裴则屿不知道原来裴氏也在做这个,或者之前也有过汇报,而他没有关注到。   另一方面他也免不了多想,如果如江岸所说,这个项目难以赚取利润,为什么今年会突然出现在重点项目里呢。   这点江岸和他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下午他来裴氏和这边的法务过协议,当时裴则屿的助理过来了,说裴则屿去了总裁办开会。   结束的时候裴则屿还是没从总裁办回来,江岸就打算走了,下楼又是在之前的地方,再一次遇到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梁鹏。   寒暄几句后梁鹏问他想不想去研究中心转转,江岸看了看时间,觉得或许可以等裴则屿下班,和梁鹏确定不会破坏规定之后,就跟着梁鹏往后面的园区去了。   裴氏的研究中心很大,公开的区域甚至时常会接待一些访客,包括一些高校研究院的人来参观,所以梁鹏带江岸来自然谈不上破坏规矩。   转了一圈下楼来,大厅的大屏幕正好播今年最新的宣传影片,江岸就停下了脚步,抬头多看了一会儿,自然就看到了关于加西综合征的几秒内容。   “江岸!”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江岸循着声音回头,正好看到一群人从刚下来的电梯里出来,Hofmann正挤过前面的几个人挥着手跑过来。   Hofmann当然不会疑惑怎么会在裴氏的地盘看到江岸,走近的同时不等江岸开口就先自己解释了:“我和系里的同学来参观。”   江岸了然;“看来是自己申请到机会了,厉害。”说完他又把梁鹏介绍给Hofmann,“这是梁工,中心的研究员。这是Hofmann,我的师弟。”   “梁工你好。”Hofmann热情地伸出手来和梁鹏握手,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江岸耳朵边上,“你要跳槽啊?”   江岸忍不住笑,既没认可也没反驳。   梁鹏见他们熟识便打算走,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裴则信从大门进来,便伸手打了个招呼。裴则信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三个,还没等确认那个背影是江岸,江岸就顺着梁鹏打招呼的动作转过身来了。   裴则信是带着火从办公楼回来的,火引子自然就是总裁办传出来的消息,所以虽然他本意并不想对江岸施加敌意,但走近的时候还是带着点Alpha的攻击性。   梁鹏虽然察觉不到,也能一下子发现Hofmann发出疑惑声音的同时往前了半步挡在了江岸身侧,但很快江岸皱着眉把Hofmann推开了,有些戒备地看着裴则信走过来。   大概几米的距离,裴则信急匆匆地收好了味道,也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我来和法务签协议,想等你哥下班一起回去,正好遇上梁工就来转一转。”江岸主动解释自己的来由,“这是我学校的师弟,跟学校来参观,碰巧遇到。”   裴则信打量了一下Hofmann,想起他刚才的保护姿态不免觉得有点好笑:“要不上楼去我办公室坐吧。”   “不用,刚才他助理说四点钟差不多。”江岸拒绝了。   “嗯,散会了这会儿,他回办公室应该就知道你在这儿了。”裴则信招呼几个人往大厅一侧的休息区走,“这边等吧,喝点东西。”   梁鹏见这情景,自然就打了招呼去忙自己的事了,Hofmann心里还在嘀咕刚才裴则信过来时候的态度,不想走又明白留下来不合适,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裴家情况复杂,不应该给江岸添麻烦,也礼貌打了招呼说去和同学们汇合了。   裴则信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江岸,忽然想起来过年裴则屿那个娱乐头条刚出来的时候,媒体猜他们会婚变,梁晓荟却不以为意,说他们这种关系,各玩儿各的也都说不准。   可是把人直接带到裴氏的地盘上来,有点离谱了吧。回想起刚才一进门时两个人的反应,裴则信小心翼翼地再次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就只是试探着往Omega的方向去了。   江岸当然察觉到了,他正回头看着大屏幕,察觉到Alpha的试探之后他觉得有点反感,接着又觉得裴则信有点幼稚,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忍一下装着没察觉。   “你们也在研究加西吗?”忍了一会儿,江岸忽然开口问道。   裴则信往循环播放的大屏幕上看了一眼,好像有点意外江岸会这么问:“是在之前的项目里,可惜一直没什么进展,不过这不是要成立罕见病部门了,以后你要是过来,这就是今年第一个稳当的项目啊。”   江岸回过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裴则信。   “我听说那个项目你也要过专利了,就算实质审查还需要一段时间......”裴则信忽然顿住了,“啊当然这个......要不要做怎么做还是你们俩说了算,宣传这东西,最后也不是每一项都能落地的。”   话没说完,裴则信停了下来,他不能确定江岸的态度,到底是认可他说的话还是不高兴了,从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手机铃声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江岸猜这个时候裴则屿应该在找他了,一低头,果然屏幕上是裴则屿的名字。   “他过来?”裴则信笑着问。   江岸点点头:“嗯,说马上。”   裴则信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没结婚的原因,他有些看不懂裴则屿和江岸的关系,要说他们真是那种各自彩旗飘飘的关系,可江岸接电话的时候可不像一点感情没有的。   十分钟以后裴则屿坐曾平的车到了研究中心门口,一抬头就看到十几个人说笑着从门口出来,走在最后面的是个熟悉的面孔。   这一下午,往裴则屿跟前撞的第一个不痛快是那个有些巧合的汇报文件,他没法确定是不是研究中心在惦记江岸手里的成果,第二个是和Hofmann有些巧合的偶遇,他就是心眼小,见到Hofmann甚至提起这个名字就控制不住敌意。   进门见到江岸和裴则信面对面谈笑风生,空气里甚至还能嗅到裴则信的信息素,裴则屿原地停住了脚步,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稳了稳神才继续往前走。   江岸见他过来立刻就站起来了,裴则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岸看起来是不太痛快的样子。   **   *像触角对触角。*   *像湖中的天鹅。*   **   --------------------   鱼鱼们都不相信他们会离!   会的,会的,一不留神,“啪”一下子,就离了。 第41章 四十   曾平觉得奇怪,裴则屿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起来心情挺好的,曾平便想当然觉得是因为工作顺利加上江岸从没有过地等他下班。   但进了研究中心几分钟,和江岸两人一起出来并肩走下台阶上车的时候,气氛就不太对了,和这几天早上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的融洽截然不同。   曾平自然不会乱问,只是从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两个人。   江岸的手搭在车窗边缘,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想要直接问裴则屿是不是真的自己的研究成果纳入了裴氏新年的研发规划。   可是裴则屿说过他不会,如果自己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肯定是会伤感情的。   这样冒出的想法让江岸暗暗无奈,他想他和裴则屿的关系发展到了一个尴尬的阶段,既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把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说,也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信任。   原本结婚这件事能带来的所谓便利,在两个人想要从头开始相处的时候,都变成了障碍。   一股属于Alpha的信息素忽然飘散出来,打断了江岸的思考,他有些不满地扭头向始作俑者望去,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Alpha这种行为的反感。   察觉到江岸怒而不言的注视,裴则屿伸手把车窗打开了,外面的风卷进来,反而把更浓郁的味道都带到了江岸鼻子底下,连带着脖颈后的腺体,都能清晰地感受到Alpha极力克制的怒气。   他生气的原因不难猜,见到Hofmann出现在自己的公司,见到江岸被其他的Alpha包围,这些都足以让一个正常的Alpha进入戒备状态。   江岸不是不懂适当的示弱能促进两个人的亲密,也知道自己担心的事多半是裴则信想要离间二人,但今天他就是不想主动开口,他不想纵容Alpha想用信息素压制他的企图。   车在家门口停下,江岸立刻拉开车门下去了,而裴则屿坐着没动,一直到曾平忍不住侧头来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自己一侧的车门。   江岸在换衣服的时候想,他和裴则屿这样突如其来的沉默,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正好看到后进家门坐在沙发上的裴则屿忽然又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推开门去了后面的露天小花园。   那个小花园也算不上小花园,一个不临街无遮挡远远对着社区公园的大阳台罢了。刚结婚的时候外面是夏天,看着还绿葱葱的,但是两个人都不是喜欢侍弄花草的人,到了秋冬,就变得有些荒凉。   现在Alpha正背对着落地窗,低头点了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烟。然后想是遇上了风,裴则屿背过身来,正好和站在屋里的江岸四目相对。   江岸把手从居家裤的口袋里抽出来,慢慢走了过去。   “怎么了。”江岸也推开门走出去,“不高兴了?因为碰到Hofmann?”   裴则屿摇摇头,退了一步把烟雾吐干净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没生气......我也没资格生气。”   半认真半埋怨的语气。   “你呢?刚才车上我不是故意的......”裴则屿低着头,把手里的烟背到身后,“还有......研究中心挂了你的项目,你觉得是我在用你的东西讨好父亲,对吗?”   江岸没有立刻回答,挪着两步躲到了墙边避风。   “说一说当然没什么,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小裴,这样拿到手的公司,你真的能做好吗?”江岸闻到。   裴则屿终于抬起头来,江岸发现他眼睛都是红的。   总不可能是要哭了吧。   江岸有点惊讶,他没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但裴则屿的表情实在复杂,江岸有点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了一步。   又是风,吹散了烟草味,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一下子把Omega包裹住了。   “你......”江岸有点腿软,赶紧往后推了一步堵住了门把手,“你是不是易感期了?”   裴则屿被他一句话说得皱紧了眉头,低下头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卷上的红色火线迅速退了一截,积攒的烟灰也一下子飘到空中了。   Alpha的易感期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一年可能也就一两次甚至更少,而且多数是被Omega的发情期诱发,很容易得到缓解。   前提是他有一个能诱发他能陪伴他的Omega。   “进屋来吧。”江岸轻声说着拉开了进屋的门,可是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   江岸转过身费解地看着裴则屿。   “江岸,你为什么......”裴则屿顿住,拇指和食指收紧掐在烟蒂上,“我不理解你,我想,你一定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江岸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一瞬间清楚,抛开易感期的影响,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伤到裴则屿了。   “既然你不需要的话......”江岸又看了裴则屿一会儿,转身往屋里走了。   其实应该再解释一下的,但是江岸担心这时候说多错多,也担心惹怒易感期的Alpha。   一阵危险的风从身后追上来,还没等江岸反应,裴则屿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臂拽着他兜了半个圈,用力推着将他抵在了落地窗上。   江岸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败在了裴则屿强势的信息素下,Alpha从身后贴上来,燥热的呼吸顺着T恤的领子钻进来,Omega的腿立刻软了。   尽管江岸没有想要反抗,却还是没有得到半分温柔的对待,当然想从易感期的Alpha那里得到温柔,本来也是奢望。   “冷......”裤子被拽下去的时候,江岸抖了一下,玻璃根本没办法完全隔绝外面的冬日,已经潮湿的双腿之间骤然感受到一股寒意,“别在这儿......啊......”   裴则屿撑着玻璃,另一只手掐着江岸一侧的腰,将自己在放弃克制后便彻底硬起来的性器,整根插进了江岸紧致湿润的后穴。   一瞬间,Omega散出大股醇苦的可可味,难堪重负的腺体逼得江岸发出痛苦难忍的呻吟,但另一种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也席卷而来,随着Alpha索取的动作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再一次在欲海沉沦中,明知错误却难以自控地将脖子送到裴则屿嘴边。   “咬我。”   裴则屿猛地将阴茎抽出来,扳着江岸的肩膀让他和自己面对面,箍着腰的那只手用力向上一提,另一只手勾着江岸一条腿让他整个人挂在了自己身上,向上翘着的性器戳在江岸的屁股上,很快找准了地方重新插回了刚才的地方。   就这么抱着彻底软掉的人,裴则屿几步走到了沙发边上,因为来不及走回卧室了。   后背得到支撑的瞬间,江岸忍不住挺起腰,和压在身上的人贴得更紧密,裴则屿的动作越来越重,每一下都直接冲进江岸的生殖腔,大概是之前几次让江岸已经适应了那里被打开,他呻吟着勾住了裴则屿的脖子想要索吻。   却毫无防备,被裴则屿一口咬住了已经酥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腺体。   伴随着Alpha放肆的成结,一股暖流从腺体发散开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裴则屿的喘息似乎连结了江岸的心脏,他的身体背叛了意志,轻易地接纳了眼前的Alpha。   **   *当我们沉入无底的海。*   ** 第42章 四十一   江岸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身体脆弱,可能也和撞上了Alpha的易感期有关系,持续多时的性爱到后来几乎是Alpha单方面的索取,而Omega除了承受也没有别的选择。   除了腺体上被撕咬的齿痕,身上也留下了许多被占有的痕迹,江岸不得不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等身体恢复了一些,他又要面对标记带来的影响,比如他开始无法控制对裴则屿信息素的依赖,总是有想要与他亲近的冲动。   江岸当时是被生理反应影响才要求标记,他以前同样有过这样的要求。在清醒一些的时候,裴则屿还能控制住自己,但在易感期里,只要开了头,哪怕是一个拥抱一个吻,让Alpha保持理智就太难了。   这当然不是可以开脱的借口,裴则屿心里过意不去,但江岸没说什么,事后没有表达不满,裴则屿清楚,如果自己这时说任何道歉的话,都太扫兴了,会让人误解成他把标记当成意外而非感情。   裴则屿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江岸的变化,Omega会在自己应酬晚归的时候流露不满,会更主动地和自己发生肢体的接触,会每天清晨把头埋在自己的枕头上,甚至主动压到Alpha身上。   他总是先翻身贴到裴则屿怀里去,鼻子往Alpha的腺体上蹭,然后大概人就彻底醒过来了,动作会僵硬一瞬间后彻底停下来,安静地把头埋在裴则屿的下巴边上。   但两个人信息素的交融会让Omega的尴尬显得有些多余,短暂的纠结之后,江岸会抬起头来主动亲吻裴则屿,直到亲吻也无法满足,他不得不抬起腿缠着裴则屿的腰主动把Alpha的性器含进标记后几乎时刻湿润着的后穴。   “要不要在下面?”裴则屿搂着江岸的腰问,他察觉到身上伏着的人动作缓慢又喘得沉重。   江岸哼了一声,干脆停下了动作:“你不要动,你力气太大了......我吃不消。”   裴则屿反应了一会儿:“弄得你不舒服了?”   江岸的耳朵被他的声音震得微微发痒,听着他无辜地反问觉得有些好笑,回答是与不是好像都不合适,干脆吻住了裴则屿发问的嘴唇,再次大腿用力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卧室里只有交叠着的喘息,江岸主导下的亲密缓慢又轻柔,他求的也不是下面的刺激,不过是想要更多属于Alpha的味道,能让他这一天都过得轻松些。   不过江岸也很快意识到如此轻柔的动作根本没法满足刚度过了易感期的Alpha,他手指收紧抓住了床单想把时间再拖长一些,同时稍撑起身子给亟待释放的性器留出一些空间来,再抬头看裴则屿的时候,发现Alpha正勾着嘴角冲自己笑。   “怎么了?”江岸在他别有深意的注视下射意已经难以控制,忙不迭地挪开了目光,重新贴回了裴则屿的怀抱,“我想射了。”   “射吧。”裴则屿轻柔地说。   “你呢?”江岸小声问,他停下来,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他实在太想要了,“我想你射里面。”   裴则屿屏息稳了稳神,手从江岸的后背向下,一直摸到压在自己胯上的臀肉,嘴里发出一点安抚的声音:“那等一下......”说完他捧住江岸的屁股,慢慢坐了起来,“我轻点,行吗?”   江岸在他的动作下身子绷紧了,在确定裴则屿不会有更重的动作后才重新放松下来,就这么敞着腿坐在裴则屿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被一下一下地顶弄着。   确实比以前要温柔许多,江岸感受到裴则屿的小心翼翼。   他想这样也确实难以得到更剧烈的快感,裴则屿看起来忍得很辛苦,可是他明明......   江岸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往下想,他没办法说出口的他想要裴则屿温柔的理由,哪怕是自己想一想,也会觉得没来由地难过。   在被裴则屿标记后,这种难过愈发明显,但依然无法说出口。   “在想什么?”裴则屿手上力气加大了揉着江岸的腰,有些看不懂江岸恍神的表情。   江岸微微张着嘴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和的地方,又抬头用泛红的眼睛看着裴则屿:“不行我忍不住了小裴......”   差不多是听到“小裴”两个字的瞬间,裴则屿摁着江岸胯,几乎把Omega钉在了自己身上,也没在拖延,顶着生殖腔口射了出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江岸发出惊喘扬起了头,精液喷薄而出混乱地落在两个人身上。江岸能感觉到自己的腺体阵阵发热,在受到充分的安抚后刺痛也消失了,肆意地散发着味道回应着自己的Alpha。   “喜欢我这么叫你是吗?”缓过一口气,江岸的吻落在裴则屿下巴上。   裴则屿把人抱紧了,半天才回味出这句话:“你好像把我......当小孩儿,你不比我大多少......”   江岸笑了一声,安静地坐在裴则屿怀里等着生殖腔里面的器物消结。   “这几天都射在里面了,万一......”裴则屿的口吻有些担忧。   “我们哪次做没在里面。”江岸侧着头,看着窗帘透进房间的光,“你觉得这时候要是怀上了,是好事吗?”   裴则屿从江岸的语气中听不出期待,他心里清楚江岸为什么不期待,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纠结,不会因为一个标记而消失。   或许会因为亲密联结的建立而得到缓和,那是再好不过的。但一个孩子,对于他们这段婚姻来说,还是不合时宜的。   “你说了算。”裴则屿轻声说,“但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江岸忍不住笑,伸手摸裴则屿的头发:“我说了算?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小裴我有一点喜欢你,我觉得你正直善良,也有责任心,如果我完全没有动心,你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可是现在,我会变得贪婪,和你相处,是我完全不擅长的事情了。”   裴则屿眨眨眼睛,诧异江岸的告白如此突然,他心里高兴,又无法完全理解江岸后半句的“可是”。   “你希望我怎么做?”   江岸慢慢试着从裴则屿身上挪了下来:“晚上早点回来好吗?我......”他抬头瞄了一眼裴则屿,“我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正常的,但是......没有你的信息素我有点不好过。”   “我会尽量早些回来,”裴则屿不解,“那下周,我要不要取消出差?”   江岸慢慢挪到床边站了起来,生殖腔还没有把Alpha的精液释出来,他不得不摁着酸胀的小腹才能站起来。   听了裴则屿的话江岸赶紧摆手:“不要,你不要耽误正事,而且可能过几天就缓过来了。”说着江岸摸了摸自己的腺体,“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不太科学吧。”   看着Omega光着身子往浴室走,嘴里却在讲科学,裴则屿想笑却只能忍着,他翻了个身也从床上跳下去,快走了两步追上了江岸。   江岸后来偶尔会后悔那次让裴则屿自己去出差,本来他们提过要一起去欧洲玩儿一圈。   不过更多的还是后悔在明知道有让自己不舒服的疙瘩存在时,违背自己一贯地原则选择了等待和忍耐。   人不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那块石头第一次在耀眼的聚光灯下,第二次在暗处的摄像头下,两次江岸都绕开了,直到这条路上更多杂草,第三次把江岸彻底摔疼了,他才醒悟,决定把它直接搬到路边去。   **   *推开门后,有无边星斗。*   *却迷失于自由。*   **   --------------------   😈 第43章 四十二   裴则屿在伦敦分公司待了三天,过年前有传言他会被派到欧洲任职,在国内彻底失去竞争力。但这三天裴则屿看起来心情大好,该谈的事情也都顺利,他看起来急着完成任务回国,全然没有要被“流放”的窘迫。   工作结束裴则屿是急着想要回国的,本来要待上一周,但他出来的第二天,江岸就开始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虽然嘴上没说,但裴则屿也知道Omega大概是自己在家过得不痛快了,于是把工作时间压了又压答应江岸周末之前就能回去。   不过公司的事情之外,最后还有个免不了的行程,是替白潇去约克看看裴则濋。过了春节她就来这边进组,那时候裴则屿和江岸之间的情况还不明朗,裴则濋觉得自己贸然去找江岸也给哥哥添了麻烦,裴秉德大发雷霆,裴则屿脸又冷,吓得她这大半个月也没来个消息。   所以说是替白潇去探她的班,其实也是裴则屿自己觉得应该去看一眼,虽然裴则濋从小被惯得骄纵,这一年来都在为周识演抱不平,后来更是一直对自己和江岸阴阳怪气,但这件事情本质上是自己没有处理好。   在去约克的车上,这大半年来头一次,裴则屿想起周识演的时候不是回忆起那些美好,反而是想起他们在分手这件事上步调一致却又不约而同的回避。   分手是裴则屿提的,在说出口的同时他看着周识演的眼睛,那双会演戏的眼睛清澈又真诚,对裴则屿的提议没有任何意外,好像也不打算要挽回。   一段漫长的恋爱,开始和结束都很迅速利落,好像摆在台面上的那个理由,是有足够说服力的,不仅外人都觉得合情合理,故事里的两个人也觉得事实如此。   裴则屿一直不愿意再去想他和周识演的感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认为既然自己因为家里的事情动了分手的心思也说出了口,再说其他也无用,是自己先放弃了,那别人怎么说,甚至自己的妹妹也骂自己无情,都是没错的。   现在想,他不应该这样。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捋清楚,也难怪江岸会将他的迷茫和纠结看成余情未了。   所谓后患无穷,一方面来自于刻意的逃避,另一方面还有摸不透的运气。人应当尽力将已经摆在眼前的问题弄清楚,因为你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和旧人再重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新的相遇。   痛苦的事情往往不是一句“我运气好差”,而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   这是裴则屿在和江岸分开之后才意识到的,他怪不得运气,只能怪自己,这是最让人觉得懊恼的。   江岸很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收到裴则屿的信息,说他已经从裴则濋的剧组出发去机场,一点多从希斯罗机场出发。从聊天界面退出来看了看时间,应该已经起飞了,江岸觉得有点可惜,但是想想明天就能见到Alpha了,江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诧异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个标记变成这样。   上车的时候他脸上都还是带着笑容,告诉曾平回家的路上去常去的一家餐厅打包份外卖回家,今天太忙,他晚上都没来得及吃饭。   曾平笑呵呵地应下,十几分钟后开到餐厅门口,他侧头问江岸是不是还要原来常吃的那几个菜,没得到回应他有点奇怪,回过头却看到江岸低着头看着手机,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手机屏幕上是新闻首页上江岸躲都来不及躲的头条——裴则屿跨国探班周识演,亲证余情未了。   “江岸。”曾平叫了几声江岸都没反应,他急得直接叫了大名。   江岸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曾平:“回家吧,突然不想吃了。”   曾平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点点头重新把安全带系上重新把车开动了。   江岸低着头再次把屏幕上的新闻看了一遍,上面说裴则屿去了片场,上了演员的房车,没一会儿周识演匆匆而来也上了同一辆车,配图是裴则屿从车上下来,那边天气暖和他西服外套都脱了,就拿在手里,还有一张是两个人站在车尾说话。   闻到自己信息素的时候,江岸才发觉自己手都在发抖,他把新闻软件退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想冷静下来,但好像完全没法控制自己,他在吐气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发颤的叹息。   “没事吧?”曾平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担忧。   “嗯。”江岸草草应了一声,握紧了手机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裴则屿的手机,不出意外,正在飞机上的人是没法立刻给予他解释或者安抚的。   等到家的时候,江岸已经不想要给裴则屿打电话了,他快速地下了车,甚至没和曾平说再见,快步走到家门口进了门,留下一路Beta无法察觉的信息素。   他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自己Omega的身体,会因为Alpha的事情瞬间发情,他难以控制地回想新闻上的图片,一边冲进储藏室翻找备用的抑制剂,等把针剂打进胳膊的时候,两腿间几乎已经湿透了。   江岸暴躁地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浴室站到花洒下面,热水淋到身上的时候他捧着水捂住脸,胸口起伏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娱乐圈的事情多半不见得就是媒体写的那样,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   他不知廉耻地在电话里问裴则屿什么时候回来,就差直接说让他快点回来操自己。   但无论事情实际上如何,或许他们只是偶遇,毕竟他之前就知道裴则濋也在英国拍戏。可是在他不得不遵循Omega的本能时,裴则屿却在和周识演见面,江岸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愤怒,他的身体却只会发情。   抑制剂慢慢发挥了作用,江岸拖着酸软的身子倒到床上,裴则屿应该快到中转地了,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试试呢。   但是江岸太困了,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就意识模糊了。   按说是该辗转反侧的一夜,但拜抑制剂所赐,江岸一觉睡到了天亮,前一天晚上什么都没吃,睁开眼睛就觉得又饿又渴,抑制剂带来的反应也很重一时说不清身上哪里痛,江岸盯着窗户缓了好一会儿才提起点力气爬起来。   刚走到床尾,就听到枕头底下传来手机铃声,江岸叹了口气,被迫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他身上难受得厉害完全不想接裴则屿的电话,但又想到这个时间裴则屿应该在后半程的航班上不会来电话的,于是江岸还是慢腾腾地转身走回了床头。   把手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江岸的余光瞥到掀开的被子下面,他愣了一下,一边摸起手机一边伸手把被子整个掀开了。   盯着床单上的那一滩血迹,江岸一开始没回过神来,等想明白那是什么之后,才皱眉用手捂住小腹退了两步慢慢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   好一会儿江岸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手掌之下的钝痛,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但也没空多想这些,江岸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点开了手机的屏幕,忽略了几通未接来电和消息上的红点,翻开通讯录,手指悬在空中努力在愈发明显的痛楚中思考了一下,最终拨通了曾平的电话。   曾平接得很快。   “你到了么曾哥?”江岸不等他说话便迅速问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立刻念了大门的密码,“你进来一下曾哥,直接往里走到卧室来。”   曾平没有多问,立刻就按江岸说的在门口输了密码进了门,他以前没进来过,迟疑着判断了卧室的方向,又在门口喊了一声江岸的名字才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江岸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撑着沙发的扶手上身前倾紧绷的状态,嘴唇也白得吓人,曾平吓了一跳,赶紧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话没说完他也看见床上那摊血迹了,“这......”   江岸看起来倒是不慌,只是比刚才在电话里又虚弱了不少:“没事,我站不起来了,麻烦曾哥帮我一下,然后直接去医院。”   **   *我们依然不愿离开,直到雨点打在了身上。*   **   --------------------   露出了不适时宜但开心的笑容。 第44章 四十三   “您刚才说几周?”   “七周左右。”   江岸愣住,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靠在床尾的医生,按这样的时间算,应该是上一次发情期。   “您确定吗?”   医生轻轻歪头,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脸色苍白的Omega:“应该是我问你,确定吗?如果你有所怀疑,说明你当时应该采取了措施,无论是药物还是其他措施,你确定你们的措施及时并且完整吗?”   持续两天的发情期,江岸当时是完全清醒以后才吃的药,想到这里他躺回枕头上颓然地用手捂住脸揉了一把,然后再次看向医生:“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能做什么?”   “如果你要求,我们可以试着保一下,但是......”医生停顿了一下,表情是遗憾的,“但是希望不大,它发育得不太好,刚才也是看你意识清醒出血量不多,想着还是可以等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江岸垂下眼睛,小腹还在坠痛牵扯着他的注意力,也提醒着他这七周对于一个胚胎来说过得有多糟糕,避孕药的影响,前期缺少Alpha的信息素,加上昨天晚上大剂量的抑制剂,每一项都是致命的。   江岸有点懊恼,他太大意了,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那就......请您安排手术吧,尽快。”江岸低着头做了决定,说完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医生,“需要Alpha的签字吗?”   曾平送江岸来的是离家最近的私立医院,从病房的环境和医生的态度来看,江岸也能猜出大概这里和裴氏关系密切,虽然可以免去被媒体盯上混进来打扰的担忧,但大概从上到下都是会把自己当成裴则屿的妻子而非一个普通病人看待。   没想到医生笑了一下:“送您来的那位先生说,您丈夫出国了,而且您意识清醒,紧急情况下您自己签字就可以了,手术宜早不宜迟。”   江岸点点头,从医生的话里听出来,试着保一下这话说得也算过于保守了。   医生出去以后,很快曾平进来了,站在门口有话想说的样子。   “少爷来电话了。”曾平沉声说,“他联系不上你,用了飞机上的卫星电话。”   “哦,说什么了?你告诉他我在医院了?”江岸小声问。   曾平摇摇头:“我没告诉他。他就问我说昨晚打电话联系不上你,他给你发了信息,不知道你看了没有,问今天早上你有没有什么......异常。”   江岸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了几通未接电话之外的那些未读信息。   ——我在法兰克福机场了,你睡了吗?   ——你有看到新闻吗?   ——当时则濋也在场,我不知道他有客串不然我不会去的,我急着中午赶飞机,你可能在实验室电话打不通,我想着回去再和你说的。   ——江岸,你生气了吗?   ——抱歉电话不通我应该信息和你说的。   ——我得登机了,你别生气好吗?我明天中午到,直接去学校找你。你醒了给我回消息好吗?   几条信息是在两个小时之内断断续续发过来的,江岸看得眼睛发涩,但是曾平还在旁边,他忍了又忍没有让情绪过于外露,收起了手机抬起头来。   “你怎么没告诉他?”江岸问曾平。   “他在飞机上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少爷不喜欢底下的人乱传话,之前他说让我专门给你开车,有事都听你的。”   江岸轻轻点头:“谢谢你曾哥。我想睡一会儿了,中午他下飞机可能还会给你打电话,你让他直接来这里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和他说。”   而江岸其实并没有想好该和裴则屿说什么,怎么说。他只知道自己做了决定,就像以前所有的事,他的界限和秩序总是很清晰的,因为太过清晰,总给人一种他很包容的错觉,实际上他只是安静地等待底线被触及的那一刻。   他唯一一次试着将底线做出了一些调整,因为裴则屿身上的好让他萌生了贪心,所以换来了现在这种不难预料的结局。   不难预料吗?   七周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身体里会孕育一个孩子,他和裴则屿的孩子,标记后的这几天,他才在心里慢慢接受了他可能会怀上一个他和裴则屿的孩子的事实,可这个意外已经存在了七周。   早在春节前,早在他还没承认自己对裴则屿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的时候。   是这个孩子造成了自己在标记后对Alpha产生难以克制的依赖和渴望,在艰难地挺过之前几周之后,它终于等来了自己Alpha父亲的安抚。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江岸在混沌中感受到一丝安慰,一股期待了很久的信息素将他包裹住,他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裴则屿坐在床边的靠椅里。   见江岸醒了,裴则屿立刻坐直了,向前探身紧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Omega。   “回来了。”江岸哑着嗓子问,人清醒了以后能更清晰地感受到Alpha的气息,他必须努力集中精神才能抵抗住裴则屿信息素的诱惑,“先和你道歉......昨晚以为是发情了,打了不少抑制剂。”   裴则屿愣住了:“是我的不对,你......道什么歉。”   “也是你的孩子。”江岸努力控制着情绪,“见过医生了没?”   “嗯,见过了。”裴则屿低下头,“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好好休息,孩子以后......”   “没有以后。”江岸打断了裴则屿原本只是想要安慰的话,他不想拖延,“你坐远一点,坐远一点我们再说。”   裴则屿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江岸揉着自己的脖子,他知道江岸想说什么,昨天从中转机场看到新闻的时候他就能够猜到江岸会是什么反应,但当时他还有一丝侥幸,直到今天下了飞机接到曾平的电话,他心里已经完全清楚江岸会有什么决定。   “手术明天上午,大概一两天就可以出院。”江岸没有理会裴则屿的激烈反应,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或者我多住两天,能恢复好点。”   “然后呢。”   “然后我们离婚吧,我希望下周就办手续。”   “这么快吗?”裴则屿转过身来,愤怒的情绪冲出去,又立刻被他努力收回来,“不能......不能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江岸微微皱眉,Alpha的愤怒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屈服,如果裴则屿再强势一点,自己恐怕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可是裴则屿收敛了,他退远了坐在了床尾对着的沙发里,没有强迫已经属于自己的Omega低头。   一股莫名的难过情绪迅速涌上江岸心头,就是这样的裴则屿,让他逐渐地生出贪婪和不舍。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的解释我已经看过了,我也没有找到什么怀疑的理由。”江岸垂下眼睛,身侧的手指慢慢屈起轻轻握成了拳,“但是,我对你没有信任。”   江岸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裴则屿心头。   “我对你没有信任,尽管我每一次都愿意相信你的解释,但那只是我认为你没有欺骗我的必要,在我们没有建立信任的时候,一次一次让我经受这样的考验,花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我太痛苦了。”江岸试着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不想,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痛苦中去等待我们之间产生感情,我宁愿不要。”   “所以你更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产生感情的可能?就只做到忠诚,尽夫妻的责任,对你就足够了?”裴则屿觉得自己看不懂江岸。   “我以为足够了,我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江岸若有所思,“我才是既要又要,要你的忠诚,要你尊重我,要你不要算计我......要你爱我。”   “你不愿意,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吗?”裴则屿艰难地开口,“喜欢......它可能需要些时间,才能变成爱呢?”   “需要多久呢?”江岸在被子下面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转头看向窗户,“小裴,我已经决定了,不愿意再承受更多,我是自私的人,结婚是我想要为自己解决问题而做的实验,现在问题没有解决,我承认是我选错了方向。”   裴则屿再次站起来,有些焦虑烦躁地踱着步子。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江岸喃喃道,“我知道你会同意的,所以我之前才会对你产生期待,因为舍不得你而劝自己忍耐......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如果真的能放下之前多年的感情,那我们之间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是十分微不足道的......”   “别说了,”裴则屿打断了江岸,“先好好休息,恢复好以后......我们再谈。”   裴则屿说完便转身从病房离开了。   他心里清楚江岸不会再和他谈了,他就是清楚,就好像他已经完全了解江岸似的,就像江岸笃定他会同意离婚,他也清楚江岸的决定不会改变了。   怪自己运气不好吗?几次三番败在同一件事情上,前几次都可以过去,偏偏这一次在他和周识演把一切说清楚之后,江岸不愿意再等一次了,他也没有机会坦坦荡荡地告诉江岸,自己已经和过去划清界限了。   不怪运气。怪他和江岸,在一段充斥着利益的婚姻中遇到了或许真的合适的彼此,却没人敢第一个从已经被定义的婚姻中跳出来。   **   *只有滚动的石头,才能不长青苔。*   **   --------------------   哈哈这个婚就到这里了。   当时取题目《有害婚姻》,就是想说,有问题的是这段出发于功利目的的婚姻,小江和小裴都不是完美的人,小江过于理性在结婚前他认为爱情不是必须品,而小裴不够坚定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再为另一段感情投入,但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当然身心受到更大伤害的是小江,如果小裴终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和选择,那期待他们的再次相遇。 第45章 四十四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江岸渐渐消化了这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也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与发情期有所不同。再过去一段时间里,并不是他需要裴则屿,而是肚子里初具人形的胎儿需要,当这种需要迟迟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它便坚持不住了。   江岸艰难地伸出手在肚子上摸了摸,不确定是不是该叫医生来看一看。   护士站也检测到了他体征的变化,值班护士在他没主动按铃之前就轻轻推开了他的房门,病房里浓郁的信息素让护士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病床前,见江岸清醒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哪里不舒服吗?”护士仔细查看了江岸的体征和检测器的显示屏,“要不要叫你的Alpha过来,他在隔壁的休息室,他在的话你会好一点。”   “不用,麻烦你......”江岸拒绝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请医生来看一下,我疼得有点厉害,不太对劲......”   话没说完的时候,护士刚好轻轻掀开了江岸的被子看了一眼,虽然她没有在江岸面前表现出什么,但她立刻就抬手按了床头医生办公室的铃,江岸心里也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离婚的决定江岸没有动摇,但是关于这个孩子,在下午见过裴则屿把话说清楚之后,他是犹豫了的,他自然明白这份不舍是来自于一个Omega的本能,但不代表那就是假的。   手术被紧急提前到了夜里,江岸知道去手术室的路上裴则屿一直在轮床几步之后跟着,直到进了手术室准备上麻醉,江岸才突然抬起手来。   “确定保不住,对吗?”他问医生。   医生和他对视着,然后声音温柔地回答他:“别难过,以后还会有的。”   江岸反应了两秒,把手放下了:“嗯,麻烦了。”   手术之后住了五天院,其实用不着这么久,但江岸之前住的公寓很久都没人了,他也确实不想回和裴则屿的家里去,索性就最后再在私立医院享受一下裴氏的便利。   出院之前江岸提前定了酒店,这期间裴则屿一直没有出现过,江岸发信息告诉了他不会再回去住,出院这天曾平就直接把江岸送到了酒店门口,车上还装好了行李,都是家里江岸惯用的,曾平还说,江岸的旧公寓已经派人去收拾了,之后就可以搬过去。   一切都是江岸很喜欢的体贴,只是现在这些体贴都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见面总是躲不过的,一是挑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去办手续,然后那个家也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毕竟住了大半年,零碎的私人物品,江岸以为除了自己也收不干净,要是以后发现落了什么东西,再联系恐怕更尴尬。   思虑一番后,江岸把这两件事选在了同一天,裴则屿同意了。   江岸这个时候才忽然想,不知道裴则屿是怎么搞定家里面的,这些日子以来,连白潇都没有来过一通电话,倒是出乎江岸的意料,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过问了。   到了约定的这天早上,去办手续的时候两个人没什么话,好像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外人甚至看不出两个人究竟谁是所谓的过错方,一定不是和平分手,但两个人似乎也都很平静。   然后回家收拾东西,曾平还和以前一样,给两个人开门,让他们并排坐在后面,回来拉开驾驶位的门时,他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别人怎么想,曾平守规矩从来也没和人说过,他觉得比起周识演,江岸是更合适裴则屿的,只是可惜。   家里的门还是江岸用指纹刷开的,他心里已经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家了,但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伸手了。   而他也低估了裴则屿,在卧室走了一圈,他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收得很干净。从自己惯用的那一侧床边绕过的时候,他忍不住往床上扫了一眼,余光瞥到裴则屿并没有跟着他进来,于是他停下脚步,又往床上看了看。   床单已经都换过了,很干净。   江岸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裴宅那些佣人会怎么想自己,怎么想裴则屿,也无怪网络上的人总喜欢听所谓大户人家的八卦,进裴宅做事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签保密协议。   裴则屿进门以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了,没有跟着江岸。他不想走进那间卧室,不想看见那张床,不想回忆江岸做完手术他第一次回家来取东西看到那张沾着血迹的床单的那一刻。   如果在宣大偶遇周识演那天他没有口不择言,如果视频泄露的时候他就能正视他和周识演的问题,如果他在约克片场撞见周识演的时候能吸取教训敏感一些第一时间给江岸发个信息。   那他和江岸都不至于走到今天,也不至于走到今天之后他无法开口请江岸再给他一次机会。   江岸手里拿着两本书从卧室出来了,走了几步又进了书房,然后在门口迟疑着停住了脚步,他看到原本放着电脑的书桌上空荡荡的。   “那台电脑之前一直是你在用,”裴则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想可能会有你的实验数据,整个拆下来送到你的公寓了。”   江岸听着身后走近的声音,抬起手来轻轻扶住了书房的门框。   “谢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回应,深吸了口气忍住了眼睛里的潮湿,“那应该没什么了。”   话音未落,Alpha的手轻轻触上了自己勾着书的那只手的手背,但只一瞬间,又收回去了,Omega甚至没有分清他是用哪里触碰自己的,手指还是手背,还是只是误碰。   “标记,你打算什么时候......”   “过一阵儿吧,等腺体稳定些......”江岸努力镇定地回答,“有离婚的手续,我自己去就行。”   平复好心情,江岸转过身来,在看到裴则屿那双眼睛的一瞬间他还是赶紧挪开了目光垂下了头:“我和裴氏的合同,不受我们之间的影响,其他的以后我就帮不到你了......也不能说是我帮你吧,毕竟是两方受益的......”   “江岸,我和周识演分开了,”裴则屿打断了他并不关心的话题,“一切都说清楚了,我本来真的想认真地一心一意地和你相处,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我做得不够好,几次三番让你因为同一件事难过,我......”   “这些不重要了小裴,”江岸稍稍侧身,从裴则屿身边走开了,“其实不是你做得不够好,是我们......虽然都选了结婚这条路,实际上确实不同的人,你念旧情不是坏事,至于我......”江岸笑了一下,“我没让你因为类似的事情难过,不是说我就比你高尚,是因为我不太擅长把感情投在一个人身上太多,总是看苗头不对就赶紧跑了。”   眼看着江岸走到了门口,裴则屿先伸手摁住了大门的把手,几乎把江岸拢进了怀里。   江岸抬起头来看着裴则屿:“不用一直愧疚小裴,我会忘了这些的。”   **   *要转身走远才永远燃不灭。*   ** 第46章 四十五   江岸说,会忘了这一切,但他没告诉裴则屿需要多久。   两个人到今天这个结局,说到底是裴则屿不擅长遗忘,但刚分开的时候,他想自己是应该相信江岸的。   所以没再主动联系过江岸,甚至江岸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大学城周围的大片区域,裴则屿都刻意绕开了,他想江岸不会想要再见到自己。   至于裴则屿身边,不可避免地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和江岸有关的事情。   三月中旬法务部来和裴则屿汇报,关于那个影像泄露的事情,因为涉事的媒体之前曾经和周识演的经纪公司签了协议,所以这一次按裴则屿的要求,没有进行私下协商直接提起了诉讼,是稳赢的官司。法务部暗示这个事情可能会牵扯方鹰,来问裴则屿要怎么处理。   这事裴则屿其实之前有过怀疑,所以听法务部这么说也不意外,甚至连头都没抬:“方鹰怎么了,公司的买卖不够他做的,那就让他辞职去卖碟片吧。”   裴则屿想过,这个事情解决了,要不要告诉江岸呢,这个念头冒了一下他自己都很无语,如今......不,不只如今,从头到尾,这件事凭什么波及江岸呢。   甚至是不是应该庆幸,他们不曾相爱,这件事不过会让江岸觉得倒胃口,而不至于难过太久。   春末夏初的时候,裴则屿在一个下雨的周末度过了28岁的生日。这天他拒绝了白潇让他回家吃饭的询问,早上如常在书房查收邮件,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巧合究竟有什么规律,手机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竟然在书桌收纳柜的下面摸到一副眼镜。   好一会儿裴则屿才反应过来,是之前见江岸带过两次的那副防蓝光的平镜。   都过去将近三个月了,裴宅来打扫的人竟然都没发现,不知道是他们偷懒不认真,还是就是要等裴则屿今天自己发现。   裴则屿捏着镜腿把镜子看了看,然后不由自主地给自己戴上了,抬头往屏幕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裴则屿想,或许自己是不配得到另一个人倾注一切的爱的,如果现在或将来,有另一个人走进自己的生活,那是不是另一个江岸呢。   恍神了好一会儿,他收回了心思开始继续查看邮箱里的邮件和文件,既然看清自己的卑劣,只要不再把无辜的人拖进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裴秉德签了执行文件,董事会也都通过了,关于裴则屿想大刀阔斧对裴氏做改造的计划已经正式起步了,大量的时间被工作占据,裴则屿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公司里还有人提出了建议,投资收购更多的医院,和市场联系得更紧密一些,也能和研发环节相互配合。   裴秉德不反对这个建议,只不过这对于已经计划在研发上加大更多投入的公司来说是机会也是考验,而且他年纪大了,没有早年那么热衷于冒险。   裴则屿倒是不怕冒险,可是如此迅速地扩张,对管理者来说实在是很大的挑战,他不反对激进些,但也不想一不小心成了鲁莽。   傍晚的时候裴宅的管家带着佣人,给裴则屿送来了很多吃的用的,还有生日蛋糕,管家特意说这是白潇亲自做的。   和江岸离婚的时候,白潇跟疯了似的,但裴秉德没说什么,她发了两天脾气之后好像慢慢就看开了,当然不排除后来方鹰因为一些小动作“不经意”传到裴秉德耳朵里以后被边缘化的原因,总之这几个月她没再像以前那样说任何裴则屿不爱听的话。   裴则屿吃了晚饭以后又吃了一小块蛋糕,他确实是不太爱吃甜食了,也无所谓过生日,只是忽然有些想到,他和江岸两个人的生日都在夏天,所以没有一起庆祝过。   晚上睡得早,外面雨下得更大。   裴则屿的梦里好像都满是氤氲的水汽,大概因为日有所思,他梦到江岸和他说,作为管理层,要敢快刀斩乱麻。   醒了以后他意识到,这算不上一个梦,也不能完全说是他想念江岸,而是他在被公司的事困扰之际想起江岸教会他的事,是那次吃火锅的时候,江岸安慰他不要焦虑的话。   当时他觉得江岸说得对,后来也确实在努力那样做,只是这次事情更复杂,他难免又犹豫不决。   周一上午裴则屿先去了一趟研究中心,把同样忙碌的裴则信堵在了办公室,隔着办公室通透的玻璃墙只能看到兄弟两个隔着办公桌说话,但没人能猜到裴则屿是来求和还是宣战。   两周后人事部出了调令,裴则屿被派去了欧洲,一时间他被裴秉德放弃了的传闻甚嚣尘上,他和江岸破裂的婚姻也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提及,被说成是裴则屿输掉竞争的导火索。   裴则屿看到这些新闻只觉得头痛,他甚至想象江岸看到自己的名字再次因为裴氏而挂上头条会是怎样的无语和愤怒。   或许他会来个电话呢?发泄一下不满什么的。但裴则屿实在想多了,江岸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出发去欧洲之前的几天,裴则屿一直想要给江岸打个电话,但不知道说什么,也清楚不该去打扰,这个念头就一直在被努力压制。   没想到最后一个周末,家里收到一份江岸的国际快递,应该是份文件,薄薄的一册。   裴则屿差不多立刻就拨了江岸的电话,却从话筒里听到关机的提示音,他又开车去了江岸的公寓,楼下的门铃同样无人响应。   最后裴则屿去了学校,宣大还是不让外面的车进,他捏着快递袋子步行到实验楼楼下,一鼓作气跑上了台阶。   此刻若说裴则屿想要和江岸再有什么新的未来倒是没有的,裴则屿此刻也只是想要告别,不要像去办手续那天,连道歉都带着一些说不出口的不甘。   “江老师?他辞职啦!”   很难说收发室值班大爷的一句话,和电话里那句关机相比,哪个更有冲击性。   “辞职了?”裴则屿有点懵了,“去哪儿了?”   老头站起来,透过窗户再次打量裴则屿:“是啊,挺长时间了啊,你是江老师什么人?”   “我......我是他,朋友。”裴则屿底气不足,心里还犯疑,想江岸之前说过的关于合同的违约金,“他辞职去哪儿了您知道吗?”裴则屿再次追问。   “出国了吧,有个什么摩斯的大学请他过去。”大爷坐回自己的靠椅,“你给他打个电话吧,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会回来?”裴则屿急着追问。   大爷摇摇头:“说是回来,多长时间我说不好。”   见也问不出什么了,裴则屿只能道了谢从楼里退出来,站在门口就掏出手机搜摩斯大学,发现是个美国的学校,他有些想不通,想不通江岸为什么选择去美国。   裴则屿此时发现,他对江岸知之甚少。   除了婚礼那天,几乎再没有见过江岸的家人,他的Omega父亲定居欧洲,但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个国家那座城市。   现在甚至,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络到他。   **   *当旧日谢幕 散如尘灰。*   ** 第47章 四十六   裴则屿原本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在欧洲的几家分公司走一遍,顺便考察欧洲其他大型药企在医疗投资和技术研发方面的管理模式,但万事开头难,第一站在英国就消耗了比计划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此下去一年时间恐怕是远远不够的,这让踌躇满志飞出来的大少爷多少有些挫败。   伦敦的夏天比国内凉爽,只是总多云,六七月里据说太阳比其他季节多一些,但雨也说下就下。   其实就算天气好,裴则屿也没什么心思玩儿的,技术上的事情他本就不擅长,许多专业术语别说用另一种语言,中文裴则屿看着都费劲。   当每一天都被工作和会议占据的情况下,他确实没有再无端地想起江岸了。   直到在一份上周的会议记录上看到一个叫A.JIANG的名字。   一开始他只是一扫而过,但会议纪要显示这是一个关于罕见病药物研究的意向会议,他这才又翻回第一页,盯着参会人员那一栏的名字陷入沉思。   可能只是名字相似,但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巧合,裴则屿不想乱猜,直接把电话拿了起来。很快下面的人回复,这位A.JIANG的全名是Alessio Jiang,来自瑞典的卡罗林斯卡学院,罕见病专家,中国人。   意向会议只是一个投资项目最初期的阶段,研究中心还没有决定是否要继续。   不过放下话筒的时候,裴则屿拿到了一个电话号码,他没有立刻去拨通这个号码,只是先录进了手机通讯录,无论电话那边是不是江岸,他都需要认真想一下该如何开口。   如果自己把这样的再次相遇称为缘分,江岸会如何说呢,还是只是嘲笑。或者不应该刻意去联络,等到这个项目得到进一步的推进,他们是不是可以在裴氏的写字楼里自然地重逢。   一周之后的下午,裴则屿外出回来,一边听电话一边等电梯,左边耳朵忽然清楚地听到电梯里用英语交谈的人提到了“江教授”,他一瞬间走神,侧过头去看着说话的人。   “哪个江教授?”他直接把白潇的电话挂断了,又扫了一眼眼前职员的胸卡,不出所料是研发部的,“是上周的研究项目吗?卡罗林斯卡学院?”   “是的裴先生,”分公司的职员基本已经都认识裴则屿,一边回答着一边和他一起走进电梯,“今天又和他们开了会,项目后续可能有点困难,我们刚送江教授出去。”   裴则屿立刻伸手,急迫地戳向电梯的控制板把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重新摁开了,他这一刻才确定,自己心里早已经确定A.JIANG就是江岸,他却假装镇定和理智,迟迟不敢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从写字楼冲出去在路边迟疑了几秒,目光所及没有江岸的影子,裴则屿这才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拨通了A.JIANG的号码。   话筒里只响了两声,电子音便消失了。   “你好。”那个熟悉的声音,裴则屿不会认错。   “你好?”没有得到回答,江岸又问了一遍。   裴则屿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微微张开嘴,却不敢发出声音,他怕江岸听到自己的声音会立刻将电话挂断,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如此濒临失控。   下一秒,裴则屿从话筒中听到了类似报站的声音,他迅速扭过头,看向距离写字楼不远的下沉地铁入口。   两个月来裴则屿只坐过一次地铁,他习惯了享受专车的待遇,从来都不喜欢公共交通,但现在他急迫地挤过人群,硬着头皮忽略被他撞到的行人或愤怒或无奈的埋怨,想要在川流不息的乘客中找到江岸。   就好像只要能在这样的人流中找到江岸,就会有人实现他说不出口的愿望似的。   如果愿望说不清楚,大多是许愿的人太贪婪。   裴则屿焦急四周张望,视线扫过目光所及的每一张脸,只要看到一张亚洲面孔就会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的愿望渐渐清晰,他希望江岸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曾经决定了和周识演结束,只是没有鼓足勇气坦荡地说再见。   可是对于江岸,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要和他重新认识,却不得不无奈退场,他不想要这样。他想要的是新的开始,而不是故作体面的结束。   从黑暗中钻出的地铁带着风停在眼前,所有赶路的人都挤上了车厢,裴则屿终于在两节车厢外看到了一个不清楚但又不会认错的轮廓,跑过去是来不及的,裴则屿只能用目光追着那个人影,在车门关上的前一刻踏进了眼前的车厢。   稍沉了一口气,裴则屿在车厢中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他不知道地铁开一站会有多久,也不知道江岸会在哪一站下,他一边轻声向经过的人道歉一边不敢放慢速度地往前,心中疑惑两节车厢怎么会这么遥远。   直到江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裴则屿才发现原来心跳还可以更快。   江岸带着耳机站在车厢连接处,轻轻倚着车厢壁,双手抱臂垂头闭着眼睛,直到裴则屿近得不能再近,即使没有信息素,也带着Alpha散不去的威势。   “江岸。”裴则屿轻轻叫出Omega的名字。   江岸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却还是沉默着,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像是不意外,也像是在思考。   来和裴氏分公司的研发部谈项目,江岸便预想过或许某一天会再和裴则屿产生交集,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刚才不出声的电话,是你?”江岸开了口,声音很平静。   裴则屿却因为心跳过快而声音不稳:“是,是我。”   江岸没有追问,只是把耳机摘了:“来出差吗?”   “算是吧。”裴则屿老实回答。   “那你这是......有事找我吗?”江岸又问。   “我一直想联系你,问问你过得怎么样,我......”裴则屿稍稍停顿,心跳一直没办法平复,“能不能......”   列车随着报站的声音停下,车厢门随之打开,裴则屿注意到江岸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的肩膀,像是看到了什么熟人。   “嘿!我找准了!”一个雀跃的声音从身后出来,“这里面信号真是差,我还想着要是没找到你怎么......”   裴则屿回过头,身后的人也在看到他的瞬间噤了声,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有什么事再打电话吧,我和Hofmann赶着要去机场......NO!Hofmann!”江岸猛地提高了音量,终于没有刚才那么淡定了。   裴则屿看到从以前就围着江岸转的年轻Alpha出现,还没来得及愤怒,就被一拳打中了下巴。   **   *Oh, you don't think twice about me.*   **   --------------------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YES! 第48章 四十七   两个Alpha是被Omega拽下车厢的,江岸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生气,Hofmann是为自己出头所以不能怪他,而裴则屿没有立刻还手也谢天谢地了。   短暂的骚乱引来了巡逻的警察,查看证件的时候他们都面露怀疑,因为没想到竟然会有Alpha能控制住信息素却控制不住拳头。   “你确定不追究吗?”警察看着裴则屿确认道。   裴则屿轻轻搓着指腹上的血迹,瞥了一眼不远处和Hofmann站在一起的江岸,看起来他正在教训冲动行事的年轻的Alpha。   “是,一点误会。”裴则屿回答警察。   警察把证件还给裴则屿,转身走到江岸身边,向他确认两个Alpha是否让他觉得受到了威胁。江岸越过警察的肩膀看了裴则屿一眼,正对上裴则屿有些委屈的眼神。   “如果那位先生不追究,那没有其他事需要您担心了。”江岸还不知道裴则屿的打算,毕竟动手的事Hofmann。   确定三个人已经都冷静下来,且没有发生会影响更多人的信息素事故,警察口头警告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需要和他再说几句。”江岸语气也不太好,他知道Hofmann是想为他出气,但他本不必在面对裴则屿时如此被动,“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你不要再冲动,就在这儿等我。”   见江岸走过来,裴则屿低头又在嘴角擦了两下,确定没有血迹了,才抬头看着江岸:“我没事。”   江岸盯着他看了两眼:“谢谢你没有追究。”   裴则屿没想到他会上来就说这个,完全笑不出来了,他往不远处的Hofmann看了一眼:“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这和你没关系。”江岸的声音不大,几乎被再次驶过的地铁声盖住,“如果需要去医院,产生医疗费或着其他任何事情,你可以联系我。”   “我没事。”裴则屿再次确定,但音调变高,语气也生硬。   江岸没有回应他的不高兴,只是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我还有话说。”   “你说想联系我,看我过得好不好。”江岸很清楚裴则屿想要说什么,“现在你看到了,我挺好的。所以不用再在我身上花心思,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电话或者邮件都可以解决,不用费这么大力气追地铁。”   江岸根本不给裴则屿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将拒绝说得一清二楚,说完他等了几秒,见裴则屿没有立刻给出什么新鲜的回应,点了点头就转身打算走。   裴则屿却在他转身之后一把攥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江岸像触电一般猛地挣脱了,然后转过身来上前一步,胸口起伏着盯着裴则屿的眼睛:“你干什么,想要复合吗?”   “我可以吗?”   “不可以。”   大概到了晚高峰,列车来来去去一趟又一趟,行色匆匆的人多少都会看两个人一眼,但没有停下,所有的情绪就只留给对峙的两个人。   一点点久违的味道钻进裴则屿的鼻子,他也盯着江岸的眼睛,努力消化江岸刚说出的三个字,三个他并不意外的字。   “裴则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江岸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快要失控,他集中注意力控制着腺体收起了信息素,然后继续说道,“你还是没有反思自己吗,你倒是和我说一说,我和周识演有什么区别?你见到我,和你在分手后见到周识演,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结束了。”裴则屿想让江岸看到自己是认真的,可是他也清楚,在江岸的角度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和我也结束了。”江岸有些焦虑地摸了摸腺体,然后又立刻把手放下了,“来和你们公司谈的项目,是我的老师主导,前期我帮他跑几趟,请你不要误会。刚才的事我替Hofmann向你道歉,他为我抱不平我很难责怪他,但动手是我们的错,还是刚才说的,如果涉及任何赔偿,我会负责。”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吗?”裴则屿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他预想过突然出现在江岸面前会招他反感,但却全然没想过会出现第三个人。   “你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我没有记恨你,你不用觉得亏欠。”江岸还是没有回答与Hofmann有关的问题,“小裴我以为我们是谈好了和平分手的,别再这样。如果可以,对下一任好一些,我们之间很短,别耽误太久。”   江岸说完没有再等裴则屿的任何回应,退了一步之后转了身,远处靠在墙上的Hofmann立刻直起了身子迎了一步,等江岸走过去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快步往出口走了。   “Alessio,Alessio,”Hofmann在后面确认裴则屿没有跟上来,才加快了脚步去追江岸,没想到江岸却越走越快,“江岸!我们不得去机场吗?”   江岸腺体胀痛不已,一边走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贴阻隔贴撕了包装拍在脖子上,快要走到出口才反应过来Hofmann说的事,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OH!”Hofmann反应不及差点撞到江岸身上,他跟在后面当然闻到了江岸散出来的一点信息素,“你还好吗?”   “我先不走了,登机了要是腺体出问题太麻烦......”江岸轻轻揉着腺体,“你先回吧我改签明天,你把我的行李一起取了,回去我再找你拿。”   “你自己可以吗?”Hofmann确认道。   江岸叹了口气:“那你也帮不了什么啊,我去酒店睡一觉,没事你放心吧赶紧回去,Wald教授还等你呢。”   Hofmann知道江岸脾气,没有坚持。   江岸从地铁出来就近搜了一个酒店,躺到床上强打精神改签了转天的机票,放下手机没一会儿就昏沉沉地睡了。   流产加上摘除标记,他的腺体变得异常敏感,这几个月以来他都不时地怪自己,当时自以为是选择结婚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折腾下来不仅没解决之前的问题,反而把自己的身体弄得更糟糕。   以前他认为Omega的脆弱是有诸多条件的,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底气突破那些限制,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哪怕是裴则屿这样让自己对Alpha有所改观的人,也能轻易让自己一败涂地。   但不管怎么说,江岸认为这一次算说得非常清楚了,他很笃定地认为裴则屿不会再“纠缠”了。   裴氏的项目在两次面谈之后暂时搁浅了,江岸休息一夜之后回了柏林,见了自己的老师Wald教授,之后在七月底回到瑞典。   和裴则屿分开之后他休了一个长假,回到自己Omega父亲这边做了摘除标记的手术,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他得到家里人的建议,也是他少有的愿意接受家人的建议,签了卡罗斯林卡学院的短期合同,直接留在了瑞典。   偶尔他开始思考,总之都是教课和研究,卡罗斯林卡也是极好的平台,似乎没有什么一定要回国的理由,只是有些对不起当时肯把他放出来的宣大领导。   没想到八月初,会在一个傍晚再次猝不及防地撞到裴则屿。   下课后他去同事任职的医院做常规治疗,两个人从教学楼出来往停车场走,说笑间抬起头,正好裴则屿从车上下来。   江岸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要先于裴则屿,他手指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至于裴则屿,他的诧异盖过了见到江岸的惊喜,他完全没有准备好面对江岸身边总有Alpha跟随的事实。   **   *有船从身旁驶去。*   *他逆着霞光,看不清模样。*   ** 第49章 四十八   秦旸认识江岸小半年,从没见他这样失态。   等看清迎面走过来的人的模样,他心里大概猜出一二,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塞回江岸手里,然后先主动向裴则屿伸出了手:“又见面了裴总。”   裴则屿也认出秦旸来,他会找到这里来,也正是因为这位腺体和第二性别领域的专家。上午跟公司研发部来听秦旸的讲座,他当然早知道江岸就在这里任职,来之前还告诫自己这一趟是工作,江岸并不喜欢自己阴魂不散,一直纠缠也实在难看,可在主楼的展示墙上看到江岸的照片时他还是会心跳加速。   江岸的名字下面跟着大串的荣誉和成果,但他却在自己这里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和委屈,裴则屿在不打扰和只看一眼之间左右摇摆,最后还是自己开车来了江岸任教的学院。   他总认为他和江岸还是有一些缘分的,下了车一转身,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从楼里出来,神采飞扬地笑着,手也抬起来在空中幅度不算大地划过,但已经是裴则屿几乎没见过的活跃模样。   有一瞬间裴则屿想要躲开,他直觉自己会破坏江岸的好心情,本意也不想再突兀地打扰,只想看看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只是没有来得及,江岸看到他之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平静,眼镜反而闪过一丝慌乱,连手上的东西都没拿住。   见他有这样的反应裴则屿是有忍不住窃喜的,但很快他注意到了陪在江岸身边的人。那个上午才见过的,同江岸一样能获得整个阶梯教室如潮掌声的人,他把江岸的手机捡起来,还给江岸时还在Omega的手臂上似是安慰地轻拍,然后礼貌地伸出手来和自己打招呼。   “你们聊,我去车上等吧。”江岸很快恢复了神色,退了一步绕过寒暄的两个人自己往车位去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裴则屿称不上礼貌的忽视。   秦旸看着裴则屿随着江岸的身影移动的目光,脑中浮起这些日子以来听过的种种传闻,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眼前的Alpha,直到江岸上了车,裴则屿转回头来。   “裴总,不像是来找我的。”   在裴则屿听来,这话有挑衅的意味,他本能地竖起了敌意。   “别紧张裴总,我是Beta,不会接受你的决斗邀请的。”秦旸微微笑着,“但我的专业让我比较擅长识别敌意,我的建议是,如果Alessio在,他会受不了你的威胁。”   Beta。   裴则屿从来不会像其他大多数Alpha那样看低Beta和Omega,他也一直做得很好不会随便用信息素去打扰或影响别人。   可是该死的Beta,眼前是更可能会被江岸喜欢的Beta,如果说面对年轻气盛的Hofmann是Alpha之间本能的排斥,那眼前能和江岸说笑的Beta,让裴则屿忽然产生了真正的危机感。   “我没有威胁他。”裴则屿收起了腺体的躁动,尽管他知道Beta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管理好信息素。   “我知道,裴总看起来是有教养的人。”秦旸语气温和,“我是说,不管你的情绪如何,你的信息素对江岸来说都是威胁,他的腺体还在恢复中......你应该知道原因。”   裴则屿又回了一次头,隔着反光的挡风玻璃,完全看不清车上人的模样。他自然会觉得有些沮丧,因为江岸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他心里那一点点想要纠缠一下的念头又退却了,或许眼前温柔平和的Beta,真的更适合江岸。   “那他会完全恢复吗?”裴则屿努力做出友好的样子,询问秦旸。   “如果你常这样不清不楚地出现,打扰他,当然对他的恢复无益。”秦旸实话实说。   裴则屿的注意力终于分出一些落在秦旸本人的身上,他盯着秦旸:“你在追求他吗?”   秦旸挑眉:“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裴则屿无奈地笑了:“当然不需要,不需要。”   江岸坐在驾驶位,看着远处说话的两个人,庆幸秦旸帮他把人挡住了。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慌乱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这一次裴则屿追着出现在了自己落脚的地方,上一次在伦敦,现在直接出现在了斯德哥尔摩。   或许自己低估了Alpha的占有欲,又是裴则屿这样一直会有很强优越感的Alpha,他自愿放弃之前的一段感情,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被推离被放弃。   外面的两个人只交谈了几句,秦旸跑了几步上了车,江岸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维持表面的镇静,但秦旸却忽然抬手摁住了自己已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要不我来开。”   江岸侧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拉开了车门,先从车上跳下去了。   裴则屿正拾级而上进了教学楼。   去医院的一路上,秦旸没有主动提起任何和裴则屿有关的事情,治疗也是提前约好的常规治疗,对于江岸来说更像是睡了一觉。   等晚上从医院出来,江岸像是思考了很久还是开了口:“师兄,我有没有摘掉腺体这个选择呢?你有什么建议吗?”   秦旸一愣。   “我指医学上的建议。”江岸补充道。   两个人停在了去停车场的林荫路上,秦旸借着路灯看着江岸:“可你不是从医学角度问的吧,你在担心什么?你远远没有到需要摘腺体的程度,而且你不是说过,他不是会用强硬手段的Alpha。”   “我也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来啊。”江岸无奈地苦笑,“我都分不清我见到他的反应究竟是什么,仅仅是生理反应,还是惧怕?或者......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秦旸小声重复。   江岸眼神闪烁,然后挪开了和秦旸对视的目光:“我知道你的心思师兄,我有认真考虑过。”   “考虑的结果是什么?”秦旸当然知道他这几个月来释放的信号江岸不会感受不到,但他需要仔细考虑,秦旸就没有故意把事情说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江岸主动提及,“是要拒绝我了吗?你还期待和他能继续?”   “我和他矛盾的导火索一直是他的前任,就是外面传的那样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江岸低着头轻声说,“我有仔细考虑你对我的心意,本来也愿意想和你进一步接触,但是这段日子以来接连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到他。”   秦旸安静地听着,江岸很少会用大段的话来解释某件事。   “我并非对他还有明确的眷恋,但我想我确实没有处理好上一段关系。如果现在将你牵扯进来太不公平了。”江岸抬起头来,冲秦旸笑了一下。   秦旸也笑了一下,有一点勉强。   “这样的话,形势对我不利。”秦旸努力故作轻松,“和一个Alpha抢人,可不容易。”   江岸微微发怔,他听出了秦旸并不打算主动出局的意思。   “但我还是不会赞同你对腺体做其他激进的治疗措施,从医生的角度。”   “行,我知道了。”江岸点点头,想起来自裴则屿的压制,还是心有余悸。   转念又还是觉得裴则屿虽可能是心有不甘,但总归还不至于犯浑吧。   裴则屿当然全然不知江岸和秦旸的真挚交流,他只想着既然秦旸没有炫耀那就是还没把江岸追到手。江岸何其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把信任交付给那种说话滴水不漏的无趣之人呢。   肯定不会的。   **   *Stockholm.*   *木头岛。*   ** 第50章 四十九   Watkins在江岸生日的前一周来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他会和公司请假回瑞典。江岸说不用,但后来想这会不会是爸爸的想法,就又同意了。   一开始来瑞典,江岸是住在自己Omega父亲时溪家里的,后来定了入职卡罗斯林卡后才申请了一间宿舍搬出去,江岸偶尔反思自己年纪渐长反而倒让长辈放心不下,甚至Watkins,他时不时替时溪打来关心的电话,比他这个做哥哥的办事都要妥帖。   从某些角度来看,家人们从来没有得到过外人眼中那个趋近于完美的江岸,好听的说法是他从小自立有主见,难听地讲便是固执又吝啬于表露情感。   生日这天是个周四,江岸上午照常去上了课,他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却意外收到了一枝玫瑰。   已经坐在教室的学生都看到他放慢脚步盯着讲台,然后迟疑着捏起那枝横放在讲台桌面的娇艳花朵,把右手提着的背包放下之后他将用细绳系在花枝上的迷你卡片摆正,读了上面的字后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卡片上用中文写着小小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江岸抬头看了看坐在下面的学生,然后把花举起来一点:“是你们中的哪位送的吗?”   年轻人们都笑了,甚至有人吹了口哨,却没人承认。   “谢谢。”江岸没有追问,道了谢轻轻把花放下就开始江讲课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有来问问题的学生,无意瞥见花卡上的中文,问江岸是什么意思,江岸回答后他立刻提高了音量用英语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于是江岸在三十岁生日这天,收获了几十句不同语言的生日祝福,只不过到下课了,也没人认领这朵玫瑰。   下课把花收进书包的时候,江岸有点怀疑是不是秦旸送的,但他不好意思去问。   Watkins的航班晚点,江岸先去超市买了些食材,结果到家发现时溪也不在,他有点无奈,暗自想这些人说着给自己过生日,不会要等自己做好饭才回来吧,虽然自己并不介意,但总感觉很滑稽。   好在Watkins没有延误太久,下午三点钟进了家门,捧着一大束花,江岸这才想起来自己书包里还有一枝玫瑰,修剪的时候拿了出来一起插进了花瓶。   “那是谁送的?”Watkins面露八卦。   江岸摇摇头:“可能是哪个学生或者同事,没有署名。”   Watkins一脸不相信,说如果不是别有所图,谁送花会只送一枝,他也提到了秦旸,那个一直在负责江岸治疗的医生,还是江岸的同门,Watkins对他有极大的好感。   江岸身边的任何人,都好过他的前夫,这是Watkins丝毫不加掩饰的看法。   “还有你父亲。”Watkins一点也不怕得罪江岸,在攻击裴则屿的同时,连江毅飞也没放过。   江岸哭笑不得,但也没法否认,时溪现在的伴侣,也就是Watkins的父亲,这些年都让时溪都过得很幸福,当时主动退出和安音的纠缠离开江毅飞,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不过,虽然他们感情好是好事,但说好了今天给你过生日,他们还跑去听音乐会,我真是无语。”Watkins忽然停下洗水果的动作侧身看向江岸,“我一直想问,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搬出去?”   “因为住学校的宿舍很方便啊。”江岸低着头回答,说要等了一会儿稍稍抬头瞥了Watkins一眼,看到他正无声地盯着自己,“好吧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你去德国之前一直和他们住一起,你难道不清楚吗。”   Watkins做出崩溃的表情:“我就说你当时怎么溜得那么快,他们感情好也不能折磨亲生儿子吧!当年这个开屏的Alpha半夜爬起来给自己的Omega演奏顺便在钢琴上做爱,谢谢他们没直接在客厅......”   “Watkins!”江岸赶紧打断了Watkins的吐槽,但也忍不住笑,笑过之后忍了又忍还是不得不赞同Watkins,“所以我赶紧搬出去不对吗,我觉得没什么,爸爸现在每天都很开心,我很羡慕,等我到他现在的年纪,也能有人陪我看音乐会就太圆满了,所以我也不想让他总为我担心。”   话音才落,Watkins忽然用沾了水的手猛地把江岸抱住了,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   “你别不开心,爸爸之前一直说,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想去中国,或者想回来,我们都会陪你的。”   江岸快要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忍不住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变得肉麻了。”   江岸从来不否认,自己性格的养成和家庭环境是有关系的,他有一个所谓传统强势的Alpha父亲,作为父亲合格而作为伴侣差劲,而时溪是一个充满魅力的Omega,更多时候他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这使得江岸被动地逃离江毅飞,又不想让时溪在自己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但他知道江毅飞并不想让他逃离,时溪也并不介意他的“打扰”。江岸想,在作为子女的立场,裴则屿是没有他幸福的。   他一直不得而知裴则屿那天出现在学校是为了什么,是自己多虑,抑或是秦旸说了什么,反正Alpha再没出现了。   生日后的又一个周四,江岸在上课的教室,又收到了一枝玫瑰,只不过这次没有任何卡片。   之后的每一个周四,讲台上都会有一枝玫瑰。   江岸从最开始笃定是哪个学生在胡闹,到后来又再次怀疑到秦旸身上,但他又觉得秦旸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而且直到九月底,秦旸看到了他收到的第六朵花,江岸由此也看出这不是秦旸的手笔了。   就在江岸打算去找学校的后勤调取教室走廊监控前,实验室的同事给他送来一张压在其他学院的明信片,因为江岸的名字和内容都写的是中文所以一个多月来无人认领,好在学校华裔员工屈指可数,现在终于送对了地方。   卡片正面印着奥斯陆峡湾的风光,江岸看了两眼,然后把明信片翻过来。   **不知道欧洲明信片多久能到,生日快乐。**   **本来想去见你,又怕你看见我不高兴,等你收到这个,愿意联系我的话给我电话好吗。**   邮戳是江岸生日的当天,没有署名,但江岸也能猜到是谁。   从这两句话在措辞上的小心翼翼可以确定之前自己对Alpha的恐惧是有些多虑,裴则屿似乎很担心再出现会惹毛江岸,但又按耐不住想要联系。说起来江岸有年头没有收过这种东西了,他把明信片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其实还是不太明白裴则屿什么意思。   难道一刀两断也要听江岸说上第三次这大少爷才愿意死心吗。   “Alessio,上面写的什么?”同事很好奇明信片上的中文内容。   “生日快乐,我上个月过生日......”江岸笑着回答,话说了一半,他忽然盯住了生日快乐那四个字。   江岸头一次从实验室早退,他攥着这张轻飘飘的奥斯陆风光跑回宿舍,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之前从第一朵玫瑰上摘下来的迷你卡片,喘着气把那四个字和明信片上的相比对。   分明是同一只手写出来的字。   “有毛病。”江岸忍不住嘀咕,掏出手机来翻到了裴则屿的名字。   摁下拨号键前的一秒,江岸把手指挪开了,他退回桌面,看着屏幕上的日历,上面的标注正提醒江岸,明天又是周四了。   裴则屿总是周三晚上从柏林出发,夜里到斯德哥尔摩,转天一早带一枝花送到江岸的教室去。   他想江岸如果烦了,会打来电话拒绝的,又或者他会喜欢,总之自己不能贸然再主动出现在江岸面前。   九月已经需要穿厚一些的外套,裴则屿把第七支玫瑰放在老地方,教室里已经有三两个学生,但和之前几次一样,没人注意到穿着休闲装和学生没什么两样的裴少爷。   也不知道再来几次江岸才能给出一点正面或负面的回应,裴则屿摸着讲台的边缘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刚一调转方向,靠在墙上的一个人影脸贴脸地堵在了面前。   裴则屿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改行做特务了?”江岸的声音和气味扑面而来。   **   *你把那些没烧掉的信翻出来,*   *重读一遍。*   **   --------------------   稍微长一点的作话,不习惯看的鱼鱼可以跳过😘   花了一点篇幅介绍江岸的家庭和成长环境,本来想越过这一块,但发现还是要有。前面的故事里,就像在裴则屿的视角,江岸好像与所有人都疏离,但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各方的影响之下一点一点变得好或不好。   关于小裴的犹豫和难以决断,一部分是设想里他就是这样不完美的人,一部分是受限于我的笔力没能将他表现得更讨人喜欢,对我来说塑造攻的性格真的好难(叹气),所以纠结了一下还是在这里解释几句。   我脑海里想写这个故事是,一个清醒理智的人,也会被真诚前提下的浪漫和热情绑架,一个在成长的过程中决定要收起浪漫天性的人,也还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心动而难克制本性。   斯德哥尔摩不是被驯服,而是是能抵抗海盗侵扰的木头岛。   他们很像破镜重圆但实际上不算,因为他们没有过镜子,从生日的玫瑰开始,他们才刚开始认识对方,是先(离)婚后爱没错的哈哈。   最后,小裴是双子,小江是狮子,之前没有刻意设计,但好像还比较符合。   最后,鱼鱼们情人节快乐噢。 第51章 五十   临近上课时间,陆续赶来上课的学生都能看到江岸和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的窗前交谈,不过裴则屿看起来像是学生,两个人又说的是中文,大家也只是多看几眼就进了教室。   头痛的只有江岸一个人,他前一天突然搞清楚了裴则屿这段日子以来的小动作,一时无语加生气来把人抓了个正着,但真面对面了,他又觉得自己落了圈套,眼看就要到上课的时间,他只能先催促裴则屿离开。   “我能不能等你下课?”裴则屿问,声音还不小。   “你去哪里等?你不需要工作吗?”江岸低头看了看时间,他必须得进教室了,于是有点不耐烦,“你随便吧。”说完他侧身从Alpha身边走开了。   十几分钟后,江岸好不容易收回注意力开始讲课,却看到一个人影抱着笔记本从后门进了教室,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江岸的声音顿住,眼神不善地盯过去,那人却冲他咧嘴笑了一下。   江岸完全想不通大少爷在想什么,难道是真惦记要和他复合吗,还是接连被Hofmann和秦旸刺激到之后不甘心认输。后者概率要大些,可是争强好胜也不能连羞耻心都不要了吧。   裴则屿可不知道江岸的腹诽,他把电脑打开到邮箱的界面,安静地回复邮件,一边听江岸讲课。英文的部分他可以听懂但理解困难,间或掺杂的德语他就几乎是听天书了,好在因着心情雀跃,听不懂的时候他就理所当然地关掉耳朵,从电脑屏幕上方的边缘偷瞄江岸。   之前几次的早上,尽管他很想留下来偷偷旁听江岸的课,但因为害怕被发现只能放下花就走。   现在算如愿以偿,他有一点点后悔之前那么多一起过的日子,只看过他几次讲座而从来没想着去看看江岸上课的样子,他和学生一来一往讨论问题的专注,说出是与不是时的清晰坚定,和在家与自己相处时竟完全不同。   不会让人觉得他无所谓或冷漠,只会觉得他在发光。   一个多小时的课程结束,还会有学生再去前面和江岸说话,裴则屿就不紧不慢地合上电脑,站起来满悠悠地走到讲台跟前等着。   江岸瞥了他一眼,收好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关上了大屏幕的电源,然后示意眼前的男生和他边走边说,没有理会裴则屿,也没有带走裴则屿人肉快递来的玫瑰花。   那支花孤零零地躺在讲台上,收获了裴则屿舍不得的眼神。   从教学楼出来,去往停车场的分岔路上,学生和江岸说了再见。他应该有注意到一直紧紧跟随的裴则屿,甚至迟疑了一下向江岸露出了一个询问关切的眼神,但江岸只是笑着和他说下周见,他只能回头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在上课前就在纠缠江岸的陌生人,然后和江岸也道了别。   等快走到车边,周围没什么人了,江岸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岸克制着情绪看着一直跟到这里的Alpha,“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知道你很厉害能随便弄到我的课表掌握我的行踪,我要是一直没发现是你,你要这样搞到什么时候?”   裴则屿好像被江岸完全负面的语气和措辞吓到了,或者是完全没想到江岸会这样说,就在上课之前,虽然江岸语气有些冷淡,但裴则屿还以为江岸是没有生气的。   如果他真的反感,只要打一个电话就可以了,有什么必要直接来见面呢。   “我以为你愿意见我了。”裴则屿小声说,“我也不敢弄更引人注意的东西,你也不愿意我突然出现,我想这样可能有一天你没那么生气了的时候能知道我还在等你联系我......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你至少不反感。”   江岸有些听不懂裴则屿说的话,他不明白大少爷弄朵没有署名的花给自己怎么就能传递这个意思,把花换成其他物件,是可以报警的程度了。   之后的一瞬间江岸忽然反应过来,裴则屿可能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玫瑰的主人,他也不知道那张明信片会在路上耽误那么久,他大概还以为江岸能在生日那几天收到这些后立刻识别他的浪漫把戏。   所以在裴则屿眼里,江岸一直没有打电话来警告,就像是江岸的考验,怪不得裴则屿敢直接进教室来,因为他以为江岸是主动来见面的。   “可以一起吃午饭吗?”裴则屿鼓起勇气问,“我下午得回去了,我早上也还没吃东西呢。”   江岸有点于心不忍,尽管他清楚心软是痛苦的本源,但他确实是在刚才一瞬间,眼睁睁看着裴则屿的气势弱了下去,被自己怼了几句话之后眼神都变得困惑。   “简单吃一口吧,我还要去实验室。”江岸收起了已经拿在手中的车钥匙,他不打算和Alpha上同一辆车。   实验楼拐角的简餐店本来客流就不大,又没到用餐高峰,进门以后裴则屿直奔点餐台去了,江岸没有跟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很快裴则屿也跟了过来,坐到了江岸对面。   “你每周四都过来,不用工作吗?”江岸的语气比刚才缓和许多,完全像是朋友闲聊了,“现在去德国的分公司了?”   裴则屿把外套脱了,直勾勾地看着江岸的眼睛:“忙的时候当天就回去了,不忙的话就附近转一转。”   “附近?上个月都转到挪威了。”江岸忍不住吐槽。   裴则屿这才把头低下了:“那天你生日,我怕还是忍不住去找你,就开车去远点儿的地方了。”   江岸笑笑:“挪威我还没去过呢。”   骤然陷入短暂的沉默后,服务生送来了裴则屿点的两份三明治和饮料,江岸的视线随着服务生的手一直到餐桌,然后在服务生转身离开时忽然开口把人叫住了。   是裴则屿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简短的交流之后服务生点点头走了,江岸回过头来,对上裴则屿好奇的眼神。   “这俩你吃不了,给你重点了一个。”江岸轻飘飘地回答,不想让裴则屿的思维有什么发散。   但江岸的细心在两个人如今的关系中,很难不让人有更深的解读,裴则屿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模样。   “下周,我周末来可以吗?”裴则屿前倾着身子,用很积极的姿态询问,“周末你会有空吗?”   江岸静静地看着他,他能察觉此刻的裴则屿和以前都不一样,野心都写在脸上,偏偏说出的话又小心翼翼。   “你是想要弥补我些什么吗?你说忍不住想来找我,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对吗?”江岸一股情绪上来,少有的刻薄挡都挡不住,“只要自己想,就会送花儿,会放低姿态试探,那你知道我一直耿耿于怀却说不出口的是什么吗?”   裴则屿并没有流露出慌乱或惊讶,他只是坐直了身子,等待江岸的审判,他甚至希望江岸能放肆地把话都说出来。   江岸深吸了一口气,他冷静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在你说想让我回应你之后,说得好像是你先付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连在床上你都不愿意给我一点温柔。”   裴则屿原本抿紧的双唇微微张开,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很意外江岸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他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我是不打算再给你机会的,我对你当然曾经有心动有冲动,所以我不喜欢自己被动地对周识演产生如此不堪的......嫉妒。”江岸垂着眼睛,摸着装满柠檬汽水的杯子把手,“话已经说得这么难听了,即使这样,下周你还要来吗。”   “来。”裴则屿回答,盯着江岸的眼睛等了两秒,然后忽然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岸笑了一声,无奈地摇头:“你这是逼我连这里都待不下去啊。”   “你会躲走吗?”裴则屿问道。   “我往哪儿躲?你如果拿定了主意,我是个Omega,我能往哪儿躲。”江岸慢慢吐了一口气,向后微微仰着身子让服务生把第三份套餐放到桌上,“吃吧,吃饱了早点回去。”   裴则屿伸手把盘子拽到自己跟前,在填饱肚子之前又认真盯着江岸:“下周六我们见面,就这么约定了好吗?”   **   *看我的伤口像烟火,总有一天会陨落。*   ** 第52章 五十一   裴则屿后悔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下一周,回到柏林他才反思怎么没说这周呢。   但也没办法再去要求改时间,他有些焦虑地等了整整十天,尽管他努力掩饰,助理也发觉他有些奇怪。   最明显的变化他不要求周四休假了,之前的几周,他每个周四都要消失,如果不是他在其他时间包括周末都是工作狂魔的样子,助理也要怀疑这位总公司的太子是来混日子的。   再者就是裴则屿一周里三次和助理确认周末不会有行程,看起来他的神秘活动改在了周末。   终于等到周五,裴则屿下了班就去了机场,出发前他给江岸发了一条信息,到斯德哥尔摩还是夜里,他还住两周以前就已经长租下来的酒店房间,但是一直到凌晨,都没有收到江岸的回复。   裴则屿能拿到江岸的课表,自然也能弄清楚江岸住在哪里,他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饭,又让服务生打包了很多,直接就去了卡罗斯林卡的公寓楼,路上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还没忘了去买一枝玫瑰。   直到把车停在路边,远远看着不断有学生或老师模样的人从公寓楼门口进出,裴则屿才觉得突然出现在江岸住的地方太突兀了,可他潜意识也怕打过去电话会直接得到一声拒绝。   如果在以前,裴则屿绝对不会为这样的事情左右为难,他甚至敢直接上楼去敲门。但是现在,他太怕会招江岸反感了。他心里劝自己不用担心,约好的事,江岸不是会耍弄他的人,这样暗示了几次,才鼓起勇气拨通了江岸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但是最终江岸接起来了。   “嗨!”裴则屿悬着的心放下了,“你是不是还没起?”   电话另一端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缓慢低沉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裴则屿的心又提起来。   “没事。”江岸终于开口了,“你是已经到这边了吗?”   裴则屿沉默了一下:“嗯,我昨天给你发了信息,你是......有事吗?”   轮到江岸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有工作,没有时间见你了。前几天......前几天也有点忙,忘了到周末了。”   潜台词就是忘了裴则屿要来的事。   裴则屿这才回忆起,一周以前江岸根本也没对他周末见面的邀请表示过欢迎,当雀跃的心情逐渐消散,他还回忆起江岸提起旧事的眼神,确实是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的。   “你去哪里工作?我可以送你。”裴则屿努力不让江岸听出自己情绪的低落,“如果就在学校我可以等你,明天我才回去呢。”   “是去外地。”江岸立刻就拒绝了,“抱歉让你白跑了,我最近太忙过糊涂了。”   “没事,没关系。”裴则屿小声说,“那你忙,改天再见。”   倒不是觉得白跑一趟,只是觉得江岸是换了一种方法拒绝他。裴则屿把手机随手扔进副驾驶,努力说服自己江岸也可能是真的忙,他不是会编瞎话的人。   就像是告诫他做人不要太乐观,刚这样想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单车从主路拐进了公寓楼。   骑车的正是江岸会喜欢的Beta。   裴则屿的手微微用力捏紧了方向盘,看着秦旸把车停在公寓楼下,然后他把背着的双肩包放在车座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   不出所料,很快江岸就从公寓楼的大门出来了,他穿着很厚的外套,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走到秦旸身边,一边接过秦旸递过去的纸袋一边和他说话,脸上隐约能分辨出是带着笑容的。   两个人站在那里交谈了几分钟,秦旸忽然伸手去拉住了江岸的行李,江岸想自己拿,拉扯了几番还是被秦旸拖着了。   单车被留在了公寓楼下,他们都没看到裴则屿停在路边的跑车,往路另一边的停车场去了。   找到江岸的车,秦旸站在后备箱前伸出手来,江岸低头看了看手上已经拿出来的车钥匙,却没递过去。   “我还是自己去吧,已经没事了。”江岸最终没有交出钥匙,“不麻烦你了。”   秦旸有点无奈:“如果真的没事,你怎么不搭飞机或者火车,不就是怕出问题才要开车?一趟下来也大半天呢。”   “路上有休息区,我累了可以停下,反正会议在明天。”江岸坚持道。   “江岸,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朋友,或者是你的医生,送你一趟也没什么。”   “可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只把我当朋友和病人,我又拒绝了你这份心意,再让你给我做司机就不合适了。”江岸认真地回答,“你也别让我为难好吗。我慢点开没事的,你放心吧。”   说完江岸解了车锁,秦旸也只能摇摇头帮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嘱咐他有事随时打电话。   裴则屿在路边看到江岸的车开出来之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因为没有看到秦旸被留在了停车场自然心里不痛快,一直到车到了收费路段,他才醒过神来,一边诧异自己stalker的行为一边查看路牌想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公路上有一段时间,裴则屿觉得自己把人跟丢了,不知道是不小心超过去了还是落后了,眼看要到这一段路的出口,他盯着导航开始猜测江岸可能会去哪里。   或者算了。他把人追上了能怎么样呢?如果和秦旸产生什么不愉快,为难的反而是江岸。可能以后见面再找机会问更好一些。   正在心里盘算,江岸竟然打了电话过来,裴则屿盯着车载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才摁了接听。   “你在哪儿?”江岸开门见山。   裴则屿眨眨眼睛:“什么?”他也不是装傻,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那辆卡宴不是你吗?”江岸提高了音量,随即叹了口气,也没等裴则屿的回答,“前面出口停一下。”   裴则屿到出口的时候没看到江岸的车,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很快江岸也开了进来,停在了自己不远处。   这下裴则屿看清车上只有江岸一个人,而江岸没有立刻下车,他往前走了几步,快要走到江岸车跟前了,江岸才从车上下来。   “你干嘛啊这是。”江岸好像也没生气,语气很无奈,“开那么快不觉得危险吗?”   裴则屿注意到江岸脸色很差,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你不舒服吗?”   江岸皱着眉往后推了一步:“你别过来。”   “我贴了阻隔贴,不会影响你。”裴则屿立刻回答道,然后又往前了两步,“你哪儿不舒服?”   江岸警惕地看着裴则屿,确定没有感觉到任何Alpha的威胁,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你跟踪我吗?”   “我......”裴则屿都说不出口否认的话,“对不起,我看到你和秦旸一起出门,以为你骗我。”   江岸低头翻了一个白眼:“我去哥德堡,下午到了要休息了,明天很忙也没空陪你玩儿。你从这儿原路回去吧,别跟着了。”   “我来开吧。”裴则屿伸手把转身要走的人拦住了,“哥德堡的话还有挺长一段路呢。”   “不用。”江岸轻轻推开Alpha的手臂。   “那我把车放这儿,至少让我跟你一辆车,你脸色太差了。”裴则屿坚持道。   “说了不用你怎么现在这么缠人。”江岸语气已经很差了,“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让你上我的车,现在让你上车,到了哥德堡你是不是要进我房间了?你搞清楚点我们离婚了已经。”   裴则屿的心情跌宕,但面上还是没流露急躁:“我的车快没油了,我不知道你开这么远,一会儿我路上抛锚了怎么办啊。”   “那你就叫救援,总之别跟着我。”江岸拉开自己的车门,上去以后利索地把门又关上了。   裴则屿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岸重新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其实江岸也不指望裴则屿真能原路回去,虽然他非常诧异裴则屿会如此纠缠,但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值得报警的事情,江岸自知多说无益。   江岸刚捱过一个将近一周发情期,到哥德堡要六个小时,现在才开过一半就已经累得注意力不太集中,发现裴则屿跟车之后本来不想理会,但目测裴则屿因为路况不熟悉时快时慢地让人看得心惊,江岸只能干脆先把目的地告诉他再做打算。   实在是下策,可还能做什么其他打算呢,江岸瞥了一眼后视镜,这会儿路上车少,一眼就能看到裴则屿的车还跟着。   莫名其妙。   以前可不会这样,以前江岸加班到后半夜也就一个电话而已。   **   *If I ask you to stay, 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   ** 第53章 五十二   到哥德堡的时候下午三点多,原本六个小时的车程江岸用了将近八小时。酒店房间是提前预定好的,江岸一边询问前台是否有空闲房间一边回过头冲裴则屿伸出手:“护照。”   裴则屿立刻把胸口口袋里的护照拿出来放到了江岸手上,五分钟后他得到了一张和江岸同楼层的房卡。   “我想睡会儿。你愿意住就住一天周边转转,玩儿够了就回去。”江岸说完拿起刚才放在前台的纸袋,拖着行李就往电梯间走了。   裴则屿这回注意到那个纸袋,就是秦旸早上给江岸的纸袋,上面有医院的标志。   进电梯以后江岸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靠在电梯闭上垂着头摸着隐隐作痛的腺体,等电梯门打开更是迫不及待冲出了Alpha的控制区域。   裴则屿一直看着他刷卡进了房间,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房卡,按号码在江岸的斜对面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早上给江岸带的早餐早就凉透了,那支玫瑰也发蔫了,裴则屿把桌上插了干花的花瓶盛满水,把玫瑰插进去,然后坐在床上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发起呆来。   纠缠实在是下策,他确定江岸不喜欢,可是除此之外他无计可施。   江岸一觉睡到了天黑,睡之前他打了秦旸给他开的缓解针剂,现在醒来觉得疲劳消了许多,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无奈地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忽略裴则屿跟自己跟到了哥德堡的事实。   洗了把脸之后就快到八点,江岸穿好衣服一边出门一边拨了裴则屿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就通了,裴则屿声音有点紧张,江岸却只是轻声询问他的房间号。   得到了回答江岸看了看墙上的指示牌,走了几步到裴则屿门口敲了两下门。   “吃饭了吗?”江岸不打算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裴则屿,“走吧,一起吃个饭。”   裴则屿本来就一直没换衣服,听江岸这么说立刻拿起了挂在门口的外套跟了出去,下楼以后江岸又招呼裴则屿上了自己的车,之后连导航都没开就上路了。   “以前我爸在哥德堡工作,小时候我在这边住过几年。”江岸好像猜到了裴则屿在想什么,一边开车一边主动解释,“就附近简单吃一口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你好点了吗?”裴则屿看着江岸的侧脸,觉得他脸色还是不太好。   “嗯。”江岸应了一声,“我刚发情期结束,上周一直不太清醒,所以忘了你要来的事,不然肯定提前告诉你我没时间了。”   他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地提醒裴则屿之前短暂的婚姻给江岸留下了多少后患。   “对不起。”   江岸瞥了裴则屿一眼,笑得无奈:“这话你半年前就说过了,要我说多少遍没关系?”   话音落下江岸把车停下,就在路边的车位,下去就是一间餐厅。   餐厅上菜很快,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江岸也饿坏了,一份海鲜饭转眼就见了底,相比之下裴则屿几乎没怎么动餐具,只是端着杯子喝了大半杯水,一边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街景。   远远地能看到一个不小的广场,夜色下还有不少行人。   填饱了肚子江岸也喝了一口水,然后顺着裴则屿的目光也往外看去,而裴则屿注意到他的动作之后收回了目光。   “这边算是个景点,不过这个季节游客少一些。”江岸侧头看着哥塔广场上的海神像,“明天你可以自己转一转。”   裴则屿低下头摸着已经差不多空掉的杯子:“我知道我这样总跟着你,你会很烦。”   “你能看清广场上那个雕塑吗?”江岸没有搭茬,非要给裴则屿介绍景点的样子,“这边以前是军事要塞,现在又是很重要的港口,那边广场上的雕塑,是波塞冬。”   裴则屿听了就又抬头往远处的广场看了一眼,是隐约能看到中央的雕塑,他也看过一些神话,但在如此夜色下,如果不是江岸介绍他肯定认不出海神。   “波塞冬的王后嫁给他是迫于无奈,也是因为不断地纠缠逃避而疲倦了,当然波塞冬可能也是真的喜欢她。”江岸收回了目光,带着笑意看着裴则屿。   裴则屿不能确定江岸带他来这儿是不是有计划的,但他知道江岸是打算不等他再做其他坚持而给他一个结果了,于是放下了杯子,坐直了身子看着江岸。   “你也说了,你很清楚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纠缠,那么我想要问你,你会这样坚持到我迫于无奈接受你,或者直接用其他强硬的手段强迫我重新和你在一起吗?”江岸问道。   裴则屿喉结滚动,甚至轻轻握紧了拳:“当然不会,你知道我不会用Alpha的身份强迫你什么的。”   “既然这样,就不用再尝试了。”江岸深吸了一口气,脆弱的腺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尽管他对裴则屿有一定的了解,也还是很诧异Alpha能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保持冷静,“我知道你还有一百种追求人的办法只是现在碍于我的态度畏手畏脚,我也承认没有人会不喜欢玫瑰,但是我不会因为心软就在这件事上改变我的决定。”   “永远都不会吗?”   “我说不了永远。”江岸回答,“但是现在你只是不甘心,你也不喜欢做跟屁虫你也想要体面坦荡又潇洒,可你担心我身边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秦旸所以你只能一直这么拙劣地提醒我你的存在。”江岸几乎不留情面,“可你不是爱我,那么送多少花都是没用的。”   裴则屿扭开头,看着模糊的波塞冬。   “公司还好吗?”短暂的沉默后江岸问道,声音比刚才要温柔许多,“我看你半年已经跑了两家分公司,听说裴氏正准备在国内投资医院,你是为这个来的吧。”   “嗯。”裴则屿轻声应着。   “我明白你是重感情的人,分开以后我也想过,其实在关于周识演的事情上你已经尽力了,人的感情不是非开即关的机器,对我也一样,我能理解你心有不甘,你会觉得自己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其实我也一样,我们当时走到离婚那步,和我太骄傲太自信也有关系。你来欧洲遇到我是个偶然,就像你曾经也会偶然遇到周识演,这是我反思过自己的事情,不管我爱不爱你我都要承认,在地铁里,在学校里,我遇到你的时候都没能保持客观冷静,所以想来我曾经对你有太苛刻的要求了。”   裴则屿把头低下了:“你就别讽刺我了,对你或者对他,我都是差劲的伴侣。”   “你和我说过想把裴氏做得更强,你为此才放弃以前那么久的一段感情,忘了吗?我想这是你现在更该做好的事。”江岸看着裴则屿,直到裴则屿抬起头来,“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你,我是一个Omega,我还忘不了和你那段短暂的婚姻里的诸多不堪与痛苦,而你既然也清楚自己的弱点,就不该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回酒店的时候,车从哥塔广场前驶过,裴则屿抬头仔细看了看波塞冬的雕像,他看起来充满力量。   “小裴,”江岸扶着方向盘忽然轻声叫了裴则屿,“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聊我们之间的事,下周如果你还来的话,我可不会再接待你了。”   裴则屿隐约记得波塞冬的武器是三叉戟,他用它劈开大山,将山石变成岛屿。   “嗯,我知道了。”裴则屿听话地应了。   **   *星群会更辽阔我们会更诚恳。*   **   --------------------   请假条:20到24号要出差,大概率不会更新~ 第54章 五十三   圣诞节后,裴则屿离开德国公司去了希腊,距离瑞典4000公里,不是开着车说走就走的距离了。   消息还是从秦旸那里听说的,他负责的研究项目得到了裴氏德国分公司的投资,有时候去裴氏开会裴则屿也会列席,后来过了圣诞,就听公司的人说他考察工作结束了。   至于在希腊待了多久,再下一站是去哪里,不打听就不得而知了。   裴则屿确实接受了江岸恕不接待的提醒,江岸再没有收到过玫瑰。   转眼江岸和卡罗斯林卡两年期的合同即将到期,考虑过后他决定还是回宣大任职,一来是之前承诺过宣大的领导会回来,二来是关于加西综合征的药物申请专利后打算进临床,结果在欧洲受了阻。   这倒不能怪接洽的几家医院和药企,实在是江岸的条件过于苛刻,他想要在药品上市后豁免不发达地区的专利使用费,哪怕他这半年因为这项突破研究在几个论坛和会议名声大噪,拿了钱想来投资的人也只能摇头笑笑说江岸是大善人。   江岸曾经也预想过目前的困难,周期长难出成果,所以这个项目这么多年他都是自己在做,在任职的实验室用到资源他都有付费,只是没料到忽然会有这样大的进展,现在到了不单单是花钱的时候,即便他向有合作意向的药企让渡了全部个人投入,也没有哪家企业愿意在以后产品上市后只赚名声不赚钱,毕竟临床阶段不仅要花钱也承担很多风险,而加西综合征在欧洲发达国家的发病率并不高,豁免不发达地区实际上整个项目的利润就没有什么了。   回国前江岸做了各种打算,钱的方面他准备先联络和宣大合作过的慈善基金看能不能得到赞助,如果行不通他可能就要这么多年第一次向江毅飞伸手了,当然这是下策可能到不了这一步。   钱以外的事情,江岸也难免头痛,裴氏这个曾经被自己功利地当作最后筹码的大山,在国外这两年都时常要打交道,回国后恐怕更是难以回避。准备回国前从各种渠道得到消息,裴氏新的一年扩张势头更快更猛,媒体评价新生代的两个继承人野心勃勃,宣大的很多项目才立项就收到了裴氏各个事业部的合作邀请,于是校领导就一次又一次地催着江岸回去报道。   两年过去,除了当事人,似乎无人在意或记得那段短暂的姻缘。   说难听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宣城的时候是一个新的春天,江岸发现自己对回到这里并无太深的触景生情,那或许他也做好了和裴则屿再遇到的准备。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裴则屿,他独自离开哥德堡时去开车的背影都透着委屈,如今毫无联络的六百多天眨眼也就过去了。   江岸回来只休息了两天,周一就去上班了,还赶上夏至,校园里的海棠开得正盛,而江岸一进办公室,就看到自己原来的办公桌上一大捧鲜花。   见江岸进门,一屋子各自忙碌的人都站了起来,许久未见的老同事都想要和他拥抱,年轻的几个却一直催他去看花上的卡片,问他送花的是谁,加上办公室还有几个学生,一下子好久不见的热情不受控制地转化成了八卦的躁动。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江岸笑着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抽出花束中的白色卡片翻开。   工作顺利,天天开心。—波塞冬   第一眼,江岸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三个字带来的滑稽和可爱盖过了诧异。他猜测裴则屿也知道如果署真名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舆论风波,现在这样占据海神的名字不仅能保密还能让江岸立刻知道送花的是谁。   身后等着看八卦的人,在真的看到八卦后却哄笑着散开了,无人追问波塞冬是哪位。   笑过之后另一个念头清晰地在江岸心中浮现,原来裴则屿知道他回国,甚至知道他哪天来上班,送这样一大束花祝他开心和顺利,花的颜色艳丽鲜明,却没有一枝是别有用意会惹江岸多想的玫瑰。   算时间的话,裴则屿确实应该早就从欧洲回来了,那对他来说,想知道江岸的消息确实也不是难事。   江岸忽然想起来,裴则屿今年应该三十岁了。   这些念头感慨好像是不该有的,江岸把花整个摆在了窗台上,稍作思考拿出了手机翻出裴则屿的号码来。   如果裴则屿已经走出来了,并且已经预见接下来极有可能再有交集的情况所以送来这束有礼有节的花,那自己似乎是不该做鸵鸟的。   江岸给他发了信息—花收到了,谢谢。   晚上接受了同事的安排去聚餐,喝了不少的酒,拉扯一番后江岸结了账,出来以后叫了代驾。江岸坐在后排开了窗,这才发现短短两年,回家常走的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大的变化。   “那是裴氏新建的医院,说是明年能建成。”代驾的年轻人听江岸问路边的工程,热情地回答道。   江岸听了又往已经开过去的路口看了一眼,而前面代驾的话还没说完。   “他们小裴总是好人啊,我小侄女去年做手术,很贵的手术费就是他帮忙申请了他们公司专门针对幼儿心脏病的基金......他去收购的医院视察,刚好我们在窗口问费用的事情......裴氏可真有钱啊......”   江岸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哪个小裴总?”   这一下子把滔滔不绝的人问住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他们老总的儿子啊,个字高高的,带着眼镜......去年刚结婚的那个。”   听起来,是裴则信吧,江岸摸着车窗的边缘不太确定地猜测。   到家以后酒劲儿有点上来了,江岸太久没喝酒了,摸黑坐在客厅缓了一会儿更加头晕口渴,揭下抑制贴以后信息素也开始慢慢散出来,他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接水。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网页搜了裴则屿的名字,最近的一条相关新闻里说,裴则屿在纽约和Apollo签署了为期五年的战略合作协议。   再往下翻,也多是定位在美国,想来裴则屿离开欧洲后也没有回本部。   刚想到这里,手机上方跳出一条横幅。   早上道谢的信息得到了回复,一个孤单单的小笑脸表情。   江岸反应过来他们是有时差的,裴则屿那边应该是清晨了。   **   *水花奔腾的瞬间。*   ** 第55章 五十四   裴氏新的一年一共和宣大实验室谈了六个项目,最后有四个进入了第二轮商谈,一个实验室合作项目,三个在校生算不上太成熟的前景项目,为显诚意裴则信亲自跑了好几趟宣大,宣大的领导都开玩笑,裴氏谈项目是幌子,挖博士生倒像是真的。   在和裴则屿注定会不期而遇之前,江岸先在会议室见到了裴则信一面,两个人都知道会见到对方,所以场面客气算不上尴尬,裴则信更是明显早有准备,在正事谈完之后掏出了一本资料,询问江岸加西综合征的进展。   江岸不得不承认,裴氏给的这份初拟协议要比之前接触的几家公司有诱惑力。   敏锐地察觉到江岸的动心,裴则信在走出实验楼的时候默默走到了江岸身侧。   “加西这个病的研究有今天这个进展你太了不起,我和你一样想让药早点上市。”裴则信说着干脆停下了脚步,“之前就听说了你苛刻的条件,这是我的权限之内能给的最大诚意了,我觉着你可能有顾虑,我大哥的关系......”   “是有。”江岸承认了,“你们的事业部之前给我发过邮件,赶上我忙回国的事,就没回复,不好意思了......我再考虑几天行吗?”   裴则信看起来还想再争取,但和江岸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把话忍了回去,笑着点头,和江岸两个人一起继续往台阶下面走。   “听说你去年结婚了,”江岸说着又看了裴则信一眼,“恭喜。”   裴则信也忽然露出轻松的表情:“嗯,十月份,我还等我大哥回来以后父亲放我几天婚假呢,他这两年不在国内,我真是累死了。”   江岸竟然从裴则信的语气里听出一些亲昵,他有些糊涂,在他的认知里这兄弟俩是没那么和谐的。   但现在的立场也不方便多问什么,兄弟俩到底最后谁是赢家如今也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随便寒暄几句就把裴则信送上车离开了。   比起因为工作不得不和裴氏产生一些新交集,江岸其实更怵头处理和江毅飞的关系,回国的生活步入正轨后,江毅飞一直喊江岸回江宅吃顿饭。   最后日子定在一个周三,江毅飞不需要应酬,江岸下班稍微晚了一点,到江宅的时候七点多了,江岸差不多是跑着进的门。   结果安音早就看到他进院子,等江岸气喘吁吁进了门,她已经站在能看到大门的楼梯边了。   “反正都晚了,跑什么。”安音靠着楼梯悠悠地说道,“你这当个老师,比你父亲还忙。”   江岸笑了一下,没反驳。他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让江毅飞不用再担心就行,算起来上一次见安音还是和裴则屿结婚那天,所以忍一时风平浪静,没必要顶撞她。   安音生下的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成家搬出去住或者还在上学,这也是江岸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他们这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实在气氛别扭。   结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江毅飞忽然站起来从餐厅走出去,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张支票,直接放到了江岸面前,江岸一口汤差点呛到。   当着安音的面干这事,说合理也合理,说荒谬也荒谬,合理在于确实不该瞒着安音,荒谬在于怎么可以当着安音的面。   无解。   “你爸前一阵子来电话,”江毅飞重新坐下,并解释道,“说你最近工作上有急事用钱,拿着吧。”   江岸把汤碗放下了,看着支票而没看江毅飞和安音,然后伸手把它推了回去:“不用,我能解决。”   安音发出一声轻笑:“留着吧,手头富裕点,离裴家远点。”   她喜欢冲自己阴阳怪气不意外,但今天这话的语气倒像是替自己抱不平了,江岸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要是工作再被裴家牵制,你父亲可得气死。”安音说的是江毅飞,“去年裴氏周转不过来,贷款贷到咱们家,被他直接骂回去,扬言要扒那小子的皮。”   江岸诧异地看着江毅飞,安音的话很明显让他想起不高兴的事儿了,脸黑得吓人。   “不过你爸可真行,”安音恢复了让江岸更熟悉的刻薄,“还打电话替你要钱,他又不缺钱他自己给呗。”   江岸心情有一点复杂,可能是自己经历过了这种说不清的感情纠葛,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安音微妙的情绪,会在江岸的立场上攻击裴则屿,又会本能地继续排斥江岸。   看她提及往事和旧人时对江毅飞的刻薄,江岸忍不住回忆自己之前和裴则屿几次争执时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但这些感慨不足以让江岸改变在江宅不自在的感觉,一顿饭吃完他立刻提出要走,两个人也没留他,江毅飞敲了敲桌上的支票提醒江岸拿走,然后就自己先从餐厅出去了。   江岸和安音说了两句客气话也从餐厅出来,见江毅飞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了。时针指向十点,江毅飞还和十几年前自己上学时候一样,看电视只看新闻频道。   往门口走的时候,江岸耳朵里进了几句新闻概要,主播说裴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裴则屿回国后正式接任了裴氏总裁的职位。   **   *日月交替铸一座钟。。*   ** 第56章 五十五   “请问您这次突然回来接任总裁,是因为您父亲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裴则屿面露倦色,听完记者的提问之后坐直了一些前倾身子靠近了桌上的话筒:“这两年公司发展很快,做总裁不容易,父亲辛苦了很多年,他认为也是时候让我和则信承担更多。但是他的健康没有问题,等我的交接结束,你们大概就能拍到他去旅游享受生活了。”   “那您就任总裁,有受到什么阻碍吗?”   裴则屿当然听出记者的言外之意,捏着话筒盯着记者看了几秒:“目前没有,我猜你是想问则信的意见?”说完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裴则信。   裴则信耸了耸肩:“说实话本来有的,但是我更想和我妻子补一个蜜月,做总裁肯定是没时间了。你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的公关部还要求总裁及时刮胡子,所以......”   发布会现场发出一阵笑声,裴则屿摸了摸下巴靠回了椅子里。   发布会是公关部和法务部要求必须开的,而且还要兄弟两个一起出席,为的就是回应外界对裴秉德退休以及兄弟相争的各种猜测。   裴则屿回来几天一直连轴转都没怎么休息,坐在发布会的长桌后面被闪光灯晃得头都晕了,好在媒体之后一直关注研发项目的事情,裴则信在旁边都答得滴水不漏,裴则屿时不时看看时间,想着今天总该能好好睡一觉吧。   “裴先生,我们有注意到裴氏基金今年选的几个资助项目里面,有江岸教授的加西综合征。我们也了解到江岸教授的这项研究合作条件苛刻,你们一直有强调裴氏基金的公平公正,请问这个选择您真的没有掺杂私人感情吗?”   裴则信本来想要回答,但是他看到记者从开口就一直盯着裴则屿,而裴则屿在听到江岸的名字时慢慢抬起头来,一直到记者问完整个问题也还沉默着。   发布会大厅里一片安静。   裴则屿的右手搭在长桌上,手指抬起轻轻敲击着桌面,然后忽然侧过头来看着裴则信,压低了声音问:“什么项目?”   裴则信面不改色地拿起桌上的平板,翻到罕见病事业部新一年的详细工作计划递到裴则屿眼前。   在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裴则屿皱着眉把平板接了过来。   “唔......”裴则屿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脑子里又把记者的问题过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首先我现在的职位不会过问这么细的环节,你如果不问我永远不知道这个,”他说着举起平板示意道,然后把平板熄灭放回了桌面,“其次江岸教授的研究去年引起很大关注,我相信行业内都知道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所以,这是事业部的合理决策,我觉得裴氏基金没有掺杂什么私人感情。”   江岸退出视频框下了车。   从江宅出来的时候他刚好听到关于裴秉德的问题,当时江毅飞暴躁地直接换了频道,江岸赶紧就离开了。   开车到公寓楼下,还是没忍住搜了裴氏发布会的视频。   记者问到关于加西的项目时他是有些意外的,意外过去这么久了,这些媒体竟然还能关注到这个角度。有一瞬间他很担心这个项目真的是裴则屿的指示,好在他的回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然他恐怕要返回江宅去要回刚拒绝的那张支票了。   两天后的周五,江岸和校领导一起去裴氏大楼签正式的合约,车在办公楼前停下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   是之前裴则屿一直用的车,曾平刚关上后排的车门往驾驶位走,等江岸一行人下车,他们正好开走了。   代表裴氏签约的还是裴则信,除江岸个人的合约本来也定在今天一起,没想到和宣大实验的字签完之后,裴则信却走到江岸身边坐下了。   “江教授,你的项目我们可能还要再谈一下。”裴则信的声音几乎被会议室其他签约后欢快的寒暄声盖住。   江岸有点疑惑,看裴则信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怎么说?”   “就是......”裴则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我大哥回来了,我们前两天刚开了新闻发布会,本来签你这个项目他不知道,我本来也觉得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把事情定下来对你们对项目都好......”   “则信你不用铺垫。”江岸笑着说,“新闻发布会我看到了,是他下来以后否了这个项目吗?没关系你直说就好。”   “他要用他的权限新拟一个协议,满足你之前的条件,之前的,就是专利费全部豁免的那个。”裴则信飞快地说完一句话,然后微微扬起下巴盯着江岸,等他反应。   可江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让我今天先问一下你的态度,如果你不愿意......”裴则信再次开口,“那就签本来说好的,要是你愿意,就下周我们拟好新合约之后联系你。”   “这个,不违反裴氏基金的原则?”江岸轻声问,并证明了自己确实看过了发布会。   “他批的钱,可能......不走基金。”裴则信微微皱眉,看起来他好像觉得自己正在说的话很烫嘴,“我也不清楚我没多问。”   江岸忽然作势要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裴氏的走廊,是装修成白色的,空间被无限放大,江岸的心脏跳得比平时要快一些,他急需一些凉水来冷静一下。   问题不在于谁的权限,不在于豁免多少,而在于他早就应该知道,一旦裴则屿介入,一旦涉及了利益,在没有婚姻关系的包装下,他是一定会被裴氏牵制的。   他早就知道,但还是回国了,还是最终选了裴氏,难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吗。   沿着指示牌找到洗手间,江岸大步流星地推开了门。   洗手台边的人刚好直起身子转过身来,一边用沾了水的手掌将几丝摆脱了发蜡的头发顺着头的一侧拢回原位,差点和江岸撞了个满怀,他才抬起头来。   “个子高高的,带着眼镜......”   江岸和那双镜片后面冷漠的双眼对视上,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双眼睛微微睁大了,然后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好久不见。”   “我知道你今天来,但我有别的会议。”   两人同时开了口。   **   *滚滚红尘。*   ** 第57章 五十六   江岸以前来过总裁办的楼层,但没进过办公室。   接待秘书看裴则屿带了访客回来就准备起身,裴则屿离着老远就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别动,然后带着江岸拐进了办公室,他走在后面,将门敞了一半没有完全关上。   “你坐。”裴则屿指了指沙发,走到角落的冰箱拿出一瓶水,回到江岸身边递给他,然后一边走到江岸的对面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载沙发扶手上。   江岸觉得他的姿态比自己印象中要轻松舒展许多。   “则信和你说了?”裴则屿看着江岸的眼睛问道,“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和你我就直说了,你之前对其他几家公司的条款我托人细问过了,可以全按你说的来。”   矿泉水的瓶子在江岸手里贴着,瓶盖的螺纹摩擦着江岸的手心。   “我可以问下理由吗?以及我需要承担什么对标条款。”江岸弯腰把水放回了桌面,借机挪开了目光。   在等待裴则屿回答的短暂几秒钟里,江岸猛然意识到,他希望听到裴则屿说没有条款,项目有了着落和节省了资金的喜悦都落在了这个期待之后。   好像隐约是在期待被另眼看待?   这让他一瞬间紧张起来。   “那你怎么会有这么苛刻的条件呢?我想不出哪家公司会同意。如果仅仅是为了某种理想或者......”裴则屿随意动了下手腕轻轻一挥,“做慈善什么的,我不知道......没有什么对标的条款,只要你点头我就准备合同。”   说完裴则屿迅速地观察了一下江岸的脸色,他发现江岸竟然似是在发怔,就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狂妄之言。   “之前的专利使用,这两年给公司省下了很多成本,那个协议里面我们本来就该给你的研究提供资源支持的,但也没有兑现过。”裴则屿早就想好了万一江岸反感或者拒绝时的说辞,“如果你还是很介意接受裴氏的资金,我想等你和宣大的合同结束后能加入裴氏呢,不管怎么样,请放心接受我的......诚意吧?绝对不是施舍或......”   “补偿吗......?”江岸用手指戳着沙发扶手,他努力收起期待落空的一点失落,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抬起头来看着裴则屿,“刚才确实有这样的担心,但听了你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实不相瞒,临床也不全是钱的问题,有裴氏在医疗一线实力,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裴则屿的注意力被江岸右耳边上一缕翘起的头发吸引,他有一点点失望,因为他原本企图能在江岸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喜悦,而不是在听到等价交换的说辞后才平淡接受。   裴氏有这么多项目,如果不是江岸,裴则屿可不会这么积极做慈善。   他怎么看不出呢?裴则屿愤愤地想。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裴则屿面不改色地关切道。   不知道是江岸让他学会了做总裁,还是做总裁的经验让他现在面对江岸能很好地控制表情,不论如何,这是两年里的大长进。   江岸眨眨眼睛:“好多了。”   “好,那就好。”裴则屿和江岸对视上,“有......”   桌上的电话打断了裴则屿的话,他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探身拿起了话筒。   江岸微微侧头,听着裴则屿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连说了两句不行,但是听不太出他心情如何。   说了几句电话没能迅速挂断,裴则屿转过身来,看到江岸已经站了起来,抬腿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下午再说,我有事先这样吧。”说完裴则屿轻轻把话筒放下了。   江岸把身前的扣子系上:“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我刚才想说,有空一起吃个饭吧。”裴则屿没有犹豫,没让电话把自己没说完的话挡回去。   江岸反应了一下:“嗯,有空的时候。”   直到江岸从办公室出去半天,裴则屿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提醒他——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可是久远的记忆又提醒他——不,慢慢来,两年都等了,江岸不喜欢太积极的纠缠。   “阿舒!”裴则屿在摸出手机的同时,向门外喊了一声,等助理跑到他门口的时候,江岸的号码已经在屏幕上了,“查我下周哪天有空,晚上。”   助理阿舒翻开手机的日程表,她偷瞄了裴则屿一眼,看起来还和平时差不多,要非说有什么差别,就是把手机贴上耳朵的时候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那边好像接得很快,裴则屿开口说话的同时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阿舒立刻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个二,又比划了一个三。   学校的领导已经先离开了裴氏大楼,江岸一个人下了电梯从大门出去,准备去路边打车。阳光把脖子和后背晒得热热的,但有一点风,江岸又决定走一段路去乘地铁。   因为逆光他差点看不清屏幕上裴则屿的名字。   “我周二周三有空。”   “你说吃饭吗?”江岸反问。   “是呀,周二周三可以吗?都不行的话,你哪天有空呢?”裴则屿的语气并不急,并不似催促,而只是想定下一个日期罢了。   阿舒听他这么说,立刻低下头查看其他几天的安排,思考这些安排都需要用些什么理由去变更到其他的时间。   不过很快她不需要为难了,裴则屿露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听起来他和电话那边的人将时间敲定了周二。   “需要订餐厅吗?”阿舒立刻问。   裴则屿想了一下,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忙吧。”   比起裴则屿的如释重负,江岸站在路边,握着手机花了好久才平复下心情。   他清楚自己不仅仅是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周二,而是将其他更重要的信号传递给了裴则屿。   **   *是小径分岔的花园,无限的风波。*   ** 第58章 五十七   在裴则屿和江岸刚分开的那段时间,曾平曾很期待能见到江岸再出现在裴则屿身边,但是随着裴则屿出国几年又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也就觉得两人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了。   裴则屿出国的这几年曾平留在了国内,从裴则屿的私人司机调任至总裁办,但甚少有人会来用他的车,就连裴则屿都直接和他说不用在公司坐班,手机保持通畅就行。   直到最近裴则屿回国,他才算是结束了一个悠长的假期。   在曾平眼里,裴则屿有很大的变化,他从十几岁时就是情绪容易外露的人,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这两年没见,不知道是怎么练出了那种标准礼貌的笑容。曾平不知道这是因为海外工作压力的原因,还是江岸留下的痕迹。   而江岸本人,却和曾平记忆里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曾平陪着家里人在公司附近吃火锅,快吃完的时候出来结账,结果就看到江岸自己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上的锅底还没开,几盘菜也没动过,江岸正低头看着手机。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江岸抬起头的时候也看到曾平了,他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立刻站了起来,曾平便也顺势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曾哥。”江岸主动和曾平握了手。   “好久不见,江先生。”他的态度让曾平没那么拘谨了,也爽朗地笑了两声,“怎么这么晚才吃饭?约了人吗?”   “来这边办事,随便吃一口。”江岸说话的时候服务生又来上了两盘菜,两个人往旁边让了让,江岸便看到了站在店门口带着两个小孩的女人,正冲自己笑,“那是曾哥家里人吗?”   曾平回头看了一眼,笑容更明显了:“我太太和两个女儿。”   江岸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曾平的手臂:“那快走吧别让她们等了。”   “你真的没约人吗?”曾平忍不住问,低头往桌上看了看,确实只有一套餐具,肉也只有一盘,“自己吗?”   江岸忍不住笑,没有回答,曾平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太多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掌,然后和江岸说了再见。   一直到带着妻子和女儿们上了车,曾平都还在犹豫不决,在路边停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裴则屿的电话。   客观上两个人没有可能是一回事,可是裴则屿的态度是另一回事。虽然裴则屿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会在车里对曾平吐槽抱怨一些让自己不痛快的事,但就从他让曾平去宣大送花又再三嘱咐曾平早点去不要撞上江岸这事,也能看出他对江岸还是有心思的。曾平跟了裴则屿十几年了,心里总归还是偏向裴则屿的。   裴则屿接到曾平电话的时候,刚给裴秉德吹完生日蜡烛,59岁,其实真的还是很年轻的年纪,今年也没有大肆庆祝,白天去了里仁路,晚上回来这边。   曾平在电话里说得含糊不清地,一会儿说碰见江岸一个人吃火锅,一会儿又说可能江岸约了人。   “谁会一个人吃火锅啊?”曾平觉得裴则屿傻,“少爷,你来陪吃个火锅,不比偷偷送花好一百倍。”   可江岸就是会一个人去吃火锅啊。   话虽然这样说,挂了电话裴则屿腾一下就从餐桌上站起来了,他多少有些心虚,也没具体说自己要去哪儿,就说了句有点急事就从其他四个人诧异的目光下出了门。   江岸把桌上的菜吃了一半的时候,邻桌的几个人大概喝多了,开始发出吵闹的声音,江岸有点无奈,盯着桌上剩下的食物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要走。   没想伸手想叫服务生过来的时候,正和邻桌酒意正浓的Alpha对视上,在阻隔贴的作用下他没有明显察觉到信息素的威胁,但是对于醉酒的人来说,危险是来自各个方面的。   “怎么一直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Alpha握着桌上的酒杯,直勾勾地看着江岸,“看你没怎么吃,要走了吗?”   江岸没有理会,等服务生过来就轻声说了声结账。   “这么晚了,你的Alpha怎么不陪你?”醉汉不依不饶,侧身越过服务生继续和江岸搭话,“难道是单身吗?”   Alpha的同伴们发出放肆的大笑,其中一个看起来没有喝太多的,一边笑一边冲江岸道歉,说他朋友喝多了。   服务生担心冲突升级,询问江岸要不要去前台结账,而裴则屿就在这时候进门了,他大概隔着窗就看到了店里的情况,直接冲着江岸过来,一把就Omega扯到了自己身后。   江岸有点诧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猜测大概是曾平的杰作。   而短短几分钟里,在裴则屿不甚明显的信息素和眼神的威胁下,隔壁桌醉酒的人选择了结账离开,江岸倒是得以坐下把刚才犹豫着不舍得放弃的食物吃完。   “今天不是没空吗?”江岸一边涮菜一边问道。   “嗯,父亲过生日。”裴则屿坐在江岸对面,双手抱臂看着江岸,“吃完晚饭刚好接了曾平的电话,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幸好过来了。”   江岸看了他一眼:“偶然事件,不用担心。”   “你约的人呢?曾平说你约了人。”裴则屿明知故问。   “我没有约人,”江岸却并无类似的试探,“只是饿了吃个饭。如果有约别人,我也不会答应明天和你吃饭,你应该不会以为我和你约的是个商务晚餐吧。”   裴则屿忽然心跳加速,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竟然对江岸的坦率更加没有抵抗力。   直到把江岸送到公寓楼下,裴则屿握着方向盘终于组织好语言,一侧头却看到Omega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裴则屿又把到嘴边的话忘了,情不自禁地向江岸靠进了一点点,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江岸的眉眼,他好像竟然对眼前的人生了见色起意的心。   感知到某种危险,江岸倏地睁开眼睛,面对近在咫尺的Alpha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并诧异于自己竟然会在车上睡着。   但是江岸没有将紧张表现出来,他缓缓舒了一口气:“明天?”   “明天我去学校接你。”裴则屿的眼神恢复了平静,身体也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之外,“六点?”   “好。”江岸低头把安全带松开,拉开车门下了车。   如果发生了时间倒流,现在和两年多前的情人节是相似的,那时他们刚刚开始有可以称之为约会的行程。   之后一切变得很糟糕。   裴则屿不想再搞砸一次了。   而江岸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在狭小的车厢内,他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裴则屿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注视。   快五点的时候,江岸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煎熬了,他从床上跳下来,在床尾踱了几步,拿起手机拨通了时溪的电话,一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接通电话的时候,时溪刚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正好听到话筒里传来易拉罐被拉开时的清脆爆破声。   “你在喝酒吗?你那边天还没亮吧?”时溪的声音非常诧异,“出什么事了吗Alessio?”   “我答应和裴则屿吃饭了。”江岸如实向自己的Omega父亲交代,声音很轻。   时溪沉默了,比起江岸说的事,他深夜打电话说自己私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时溪担心了。   “他还同意了我专利豁免的条件,他看起来......还没有放弃修复和我的关系。”江岸继续说道。   “你好像不开心?”   “不,我很开心。”江岸立刻否认,然后放下啤酒罐走到窗边揉着眉心,“既开心又为难,我觉得自己很奇怪,我也不敢让他看出我很开心,因为那样好像看起来我是被钱打动了......他还说让我不要多想,他只是想有以后的合作,于是我又不太高兴,我又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看起来是很游刃有余的商人......爸爸,我后悔回来了。”   时溪缓慢地叹了一口气,他很了解江岸,他一下子明白了江岸为什么会来这个电话。   “可是我现在得承认了,我决定回到这座城市,其实就是在期待能再见他......我骗不了自己。”   “那你知道你可能会面临什么吗?”时溪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于是忍不住把手轻轻搭在身边正靠在床头写谱子的丈夫身上。   江岸摸着窗边的开关,自嘲地笑了一下:“嗯,好了伤疤忘了疼。”   “爱情就是这样的,既要经营,也要碰运气,既要碰运气,也离不开经营。”   “那以前......你和父亲,你很坚定地离开他了。”江岸喃喃道,“我一直觉得,像你那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你父亲?他可从来没有试图修复我们的关系。”时溪把手从丈夫腿上收回来了,并做出噤声的动作,让身边的人不要因为一听到江毅飞的事情就像是要吃人,“我以前不知道你把我的选择当成如此重要的参考,如果你直接问我,我想......别太紧张Alessio,如果做不出决定,就享受一顿饭的时间就好,一顿饭,可以是结束,也可以是开始。”   江岸低着头,没有说话。   “还有,你也不是被钱打动,是被偏爱打动。”时溪轻声说,“谁不喜欢被偏爱呢。”   **   *尽管我什么筹码也没有。*   ** 第59章 五十八   周二下午裴则屿有外出见客户的行程,结束时间比预计的要晚,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他急匆匆地进了电梯,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又一阵风似的跑出来。上来找他签字的法务经理甚至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哪个部门的实习生误闯了总裁办,直到裴则屿过来主动把他手上的文件抽走低头查看并开口问问题,他才认出眼前穿着卫衣的“实习生”是裴则屿。   “这今天必须签吗?”裴则屿看着手里好几页的文件,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法务经理愣了一下才回答:“明天也行,要不明天我一早来。”   裴则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时间有点赶了,于是皱着眉转身,决定还是今天解决。放在平时以他工作狂的作风压根不会问这种问题,而现在在法务经理和总裁办几个秘书的眼里,他活像溜出去玩前被家长抓了现形被迫回去补作业的坏孩子。   这样折腾下来,裴则屿出来坐进车里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了,到宣大怎么也要二十来分,导航把晚高峰的堵车算上,甚至要半个多小时,裴则屿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翻出江岸的电话,觉得还是要提前打个电话。   没想到江岸的电话先打进来了,问裴则屿出发了没有。   裴则屿正从公司大门开出来,打着方向盘说可能要晚十分钟。   “抱歉,工作上临时有点事,我今晚可能走不开了。”江岸的声音有点为难,他也知道即使是想改时间,自己也说得太晚了。   “哦是吗......”裴则屿有点失望,“那你就先忙,我们可以晚点,还是改天?”   江岸听出了裴则屿的失望,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一边低着头把面前拆开的抑制剂包装塞进垃圾袋,一边轻轻说了句:“改天吧,实在抱歉。”   挂了电话确定身上暂时没有信息素的痕迹,江岸从更衣室出来准备回家,他只是又有低烧的症状暂时没有其他反应,权衡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自己开车。   但困扰只是他自己的,周围人倒是都没看出他突如其来的发情前兆,在实验室泡了一整天的学生出来看到他准备下班面露失望,支支吾吾地试探着问他能不能帮着看一下数据。   其实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江岸很难直接拒绝,伸手把学生手里的数据接过来扫了一眼,见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就把手里的外套放下了。   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是七点钟,江岸心里想着是回家路上吃点东西还是点个外卖,以至于从实验楼出来迎面撞上裴则屿都没立刻认出他来,但也不全怪江岸走神,实在是裴则屿今天穿得太像这学校里随处可见的男生了。   “你是等我?”江岸没反应过来,打量着眼前的人既诧异又忍不住想笑,“怎么,这是打算带我去球场打球来着吗?”   “我反正都在路上了,想着万一你结束得早呢。”裴则屿冲江岸笑,“昨天已经吃过饭了,我本来想今天带你去看演出,是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的乐队,最近在国内巡演。”   江岸看着裴则屿一边说一边低头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票来,再抬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期待的表情。   “票,很难买吧?”江岸轻声问。   裴则屿表情收敛了一些,他不傻,能听出江岸的为难,于是无比自然地把手垂下了:“那倒没有,让公关部联系主办方直接拿的,位置也挺靠后的......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江岸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演唱会那种场合:“没有,我回家。”   这回裴则屿的眼神明显露出失望了,他一时想不通江岸是什么意思,抬手慢慢把演唱会的票塞回口袋然后勉强笑了一下:“你要是觉得我们见得太频繁了,或者你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再给我机会,直接和我说就好,我不急......”   “不是,我就是下午突然发烧了。”江岸打断了裴则屿的话。   “发烧了?”裴则屿本能地抬起手来,却在差一点触到江岸额头的时候反应过来,他一下子很尴尬,把手收了回来,“哦发烧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并肩往停车场走去,裴则屿并没有嗅到一丝江岸的味道,他想多问几句,又觉得太过隐私的事情江岸肯定不愿意多说,何况还是两个人现在这种关系。   把江岸送到车边以后,裴则屿退了两步看着江岸上了车,又嘱咐江岸慢点开。   “我送你一段?你车停在大门口了?”江岸把车窗开了一半问道,他见裴则屿分明嘴角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收敛了,心里也觉得好笑,“没事上来吧。”   裴则屿听江岸语气不容置疑的样子,觉得倒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绕过车身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实际上江岸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但Alpha已经上了车,他只能尽量放松一点,选择相信抑制剂的效用。   很快开到校门口裴则屿下了车,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小腹发紧,耳朵后面也越来越热,江岸才发现,与其说是相信抑制剂,倒不如是说真的是很相信裴则屿是不会胡来的Alpha。   江岸其实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喜欢裴则屿什么,喜欢他是有原则有教养还能讲得通道理的Alpha,所以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才那样介意这样好的Alpha当时心里装的是别人。   此时此刻,从后视镜能看到裴则屿的车跟在后面隐隐约约的车影。   和两年前不同的是,江岸这一次不觉得焦虑和厌烦了。   **   *谁知道你背影那么长。*   ** 第60章 五十九   裴则屿一直跟着江岸到家,嘱咐江岸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又小心地“提醒”江岸好些了之后再补上今天的晚餐,得到江岸肯定的回答后,这才离开了。   没想到接下来十几天都没有江岸的消息,中间的周末他忍不住想要主动打个电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相信江岸不会是忘了,那自然也就不需要他的提醒。   至于发情期本身,裴则屿作为江岸曾经的Alpha,给再多的关心和问候,除了会让Omega尴尬,又有什么其他用处呢。   直到第二个周五,裴则屿去药监局拜访,谈完事情出来正好看到江岸从一辆刚开进停车场的副驾驶上下来。   一开始江岸没有注意到裴则屿,听身边的同事嘀咕着说哪辆车好看,一抬头就认出了那是曾平开的那辆车。   然后不出所料,裴则屿拉开车门从后排下来了,还一边招了招手,生怕江岸看不到似的。   江岸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甚至有一种被裴则屿抓了现形的紧张。他知道自己答应了会主动联系却十几天没消息有点不像话,但今天来药监局这一趟也是没有办法强打起精神出的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也能和裴则屿偶遇。   “你还好吗?”裴则屿往前也走了一段,一直走到江岸跟前先开了口,“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怕打扰你休息。”   江岸却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晚上有空吗?”   裴则屿一愣,想解释自己不是质问或者催促江岸兑现承诺的意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字:“有。”   江岸笑了一下,往身后的办公楼指了一下:“那晚上再聊,我着急进去,五点来钟我出来给你电话。”   裴则屿点点头,看着江岸转身加快脚步去追上了同事,这才敲了敲车身,示意曾平自己打车走。   曾平自然笑呵呵地留下了车钥匙,外加一句“加油少爷”。   大概一个多小时,五点多的时候江岸办完事出来,走到停车场看到裴则屿的车还在原位很是诧异,反应了一会儿才和同事说自己不一起走了。   裴则屿像是故意的,又从那辆扎眼的车上下来了,西装下摆都被风吹起来,显得整个人都是跳跃的。   有不知内情的新同事想要起哄,很快被其他老同事拽走了。   江岸倒是不在意外人的八卦,他只是通过他人的反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和眼前这个Alpha再次产生交集了,他曾经以为的那些无法消弭的痛苦,这一次再遇到以后,好像要远远轻于裴则屿的笑容。   裴则屿带江岸去了一家日料店,就在离江岸的公寓不远的商场后身的巷子里,裴总当然还是可以在用餐高峰约到一间僻静的隔间。   渴了好久的江岸一坐下就喝了一杯水,然后看着裴则屿拿着菜单点菜,等服务生退出去,素色的隔帘放下,外面的嘈杂声也被隔在了外面。   江岸低头摸着茶杯的边缘,能清楚地感受到裴则屿的注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和裴则屿的视线相对。   “我......”江岸只说了一个字就停顿了一下,又想了想,“可能有些多余,但还是想告诉你,一起吃饭不是因为你在项目上给我的优待,我很开心你帮我解决这件事,这么说可能有点虚伪,但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裴则屿的身体重心偏移着,一只手舒展在桌上,听到江岸第一句话是这个,竟然轻松地笑了。   “我知道,不然上次也不敢买演出的票。你是答应和我约会了,我知道。”   江岸也松了一口气,他深怕裴则屿像之前在国外那几次见面,说话都不由自主带着讨好和小心,尽管他实际上还是很小心地在和自己相处。   服务生端了刺身上来,接着将寿喜锅摆上来点了火,两个人看着他的动作,又不说话了。   “你帮我,真的是因为之前专利协议里没兑现的条款吗。”江岸等着服务生离开,才又开口。   裴则屿抬起头,看江岸的眼神带着责怪似的,他当然完全想不到,江岸是想要他明确清楚的偏爱。   裴则屿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小块青芥末放在自己的小盘子里,然后又把筷子放下了,“说实话我不着急和你吃饭,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一开始还准备好,哪怕你连裴氏的楼都不愿意踏进来,我也要接受。”   江岸静静地听着。   “我是很容易被感情和情绪左右的人,我尽量不去想你,”裴则屿偷偷看了江岸一眼,“说服自己,可能会有机会,也可能就是这个结果了。”   江岸垂眼看着寿喜锅里面微微晃动的蔬菜叶和小蘑菇,锅里快要被煮开的汤发出闷闷的咕嘟声。   “那你还,喜欢我吗?”江岸的声音有点小,但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把这样一个问题问得像谈论天气。   裴则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江岸:“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奇怪......”   裴则屿打断了江岸:“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从哥德堡分开以后我想了很久,也还是这样觉得,只是对你来说那点喜欢不能抵销伤害,也不足以支撑一段关系,我确实不该在那个时候勉强你,之后我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了你要结束的决定。”   江岸微微抬了一点下巴,缓慢地吸着气,但眼睛还是低垂着看着别处。   “我和你一样,在等待时间给个答案。那天在公司见到你,尽管那次相遇在意料之外,我也立刻得到答案了。我还是喜欢你,如果之前的喜欢微弱到会被轻易消磨掉,就当做是我第二次对你心动。我想你心里也会有答案,或许你的痛苦也会减弱一点点......”裴则屿顺着江岸的视线,也看着彻底烧开的小锅,“可能这一次我依然出局,那那份协议就是专利使用的补偿,当时在办公室不算骗你。但实话是,我知道你不会装作不知道,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你都会来见我。虽然用钱创造一个机会见面很俗气也并不值得炫耀,但是江岸,我不会随便在别人身上花这个钱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岸觉得自己的耳朵在慢慢发热。   “我们......”   “江岸!”裴则屿又一次打断了江岸,他好像忽然有了情绪的起伏,拿起筷子戳了戳寿喜锅里面的肉片,“能不能先吃点,点了这么多,一口都没有吃呢。”   江岸慢悠悠地也拿起自己的筷子:“你不是刚说,知道我是答应和你约会的态度了,怎么还害怕知道我再见到你时的心情吗。”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外表轻易打动,还被同一个人打动两次。”   裴则屿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困惑。   见他终于肯看自己的眼睛,江岸笑了笑:“但这次我不会那么快做决定了,如果你也没有着急结婚的计划,那我们就多吃几次饭再做打算。”   裴则屿怎么也想不到,当自己做好了要再试很多次甚至再被推开的准备后,江岸会这样干脆利落地表态。   其实想来,也确实是江岸一贯的作风。   这让两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放松了下来,而裴则屿也很快发现从刚才严肃的话题抽离出来后,江岸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疲倦,吃东西也暗暗挑拣着没有吃多少。   裴则屿猜测这是Omega发情期结束后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主动提出了早点回家,去结账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懊恼没有早发现江岸有些低迷的状态,没想到从店里出来江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走到车边更是直接伸手撑住了车身,垂下头闭上了眼睛,用另一只手轻轻压住了胸口。   随即一股熟悉的味道突破了Omega后颈上的抑制贴,一点一点散到了Alpha鼻子下边。   “怎么......”裴则屿又诧异又不解,伸手钳住了江岸的手臂把人扶稳了,“还有新的抑制贴吗?要不咱们去医院?”   江岸缓过一阵心悸,很快发现了自己信息素的失控,他有点着急地伸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新的抑制贴,避开Alpha的注视直接覆盖在了腺体上已经失效的那一贴。   裴则屿心里有了数,声音都有点发哑:“你现在,发情期会拖这么长时间吗?”   “嗯。”江岸闷闷地应了一声,“抑制剂到最大量了,没法再加了。”   裴则屿一时说不出话来。   “和之前......关系不大,”江岸知道他在想什么,“单身Omega到这个年纪,都会这样的,你不用想太多。”   可是裴则屿没有办法不多想,他心里清楚这话里有多少成分是江岸在安慰自己,他本来就是出现了抑制剂不耐的问题才选择匆匆结婚,后来怀孕和摘除标记,无疑都是雪上加霜。   “送我回去吧,还是我自己打车?”江岸打断了裴则屿的思考。   “嗯。”裴则屿低着头,拉开车门看着江岸上了车。   **   *尚未命名的未来。*   ** 第61章 六十   江岸会有点恍惚地无法清楚定义他和裴则屿的关系。   但让江岸不会过于紧张的是,他和裴则屿两个人都很忙,没有了之前住在一起的那一层便利,两个大忙人想要随时见面并不是容易的事。   裴则屿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几次临时约见面没能成功后,他索性直接给江岸发自己未来三五天的日程,表示江岸可以随意去填充他日程上的空白。   有一点像没有离婚之前江岸的做法,那时候江岸就是这样向裴则屿交代自己的行程,告诉裴则屿自己什么时候有空以妻子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江岸不得不承认,自己实际上是不太擅长处理亲密关系的,至少是普遍意义上的亲密关系。曾经交往过的人都是同学或同事,好像任何事情聊起来都是很简单的,连处理矛盾的办法,无外乎妥协,或难以妥协平淡收场,从未有过如此耗费心力的拉扯。   曾经的配合,是来自于江岸认知中婚姻的责任,而现在他清楚裴则屿相似行为后截然不同的目的与期待,却不确定该如何把握回应的方法。   倒是裴则屿,在江岸明确了态度后放松了许多。   一次十几天的海外出差后,因为航班的延误,原本约好的晚餐又落了空,裴则屿忍不住在原本只是说晚安的电话里流露出了即使极力掩饰也依旧明显的不高兴。   江岸当然听出来了,他心思一动,嘴已经比脑子快:“那我们吃个夜宵吧,或者看个电影。”   听江岸这么说,裴则屿察觉到自己刚才可能无意识地耍脾气了,想立刻答应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困就行,明天反正是周末了。”江岸说着就已经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衣柜前又停下了动作,“或者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见,你说呢。”   却听到裴则屿已经在电话那边让曾平往江岸家附近开了,紧接着他回复江岸:“就去你家旁边那个电影院行吗?我去接你,快到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江岸低着头,手指在衣柜的把手上蹭着,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个“好”字。   有一瞬间,他想裴则屿刚飞了十几个小时,去电影院会不会太累了,但总不能让他这么晚来自己住的地方吧。   电影院夜间的排场并不多,但最近正好有老电影的重映,裴则屿指着屏幕上的名字和时间询问江岸的意见,距离最近的那一场已经只有两分钟。   江岸没有意见地点头。   实际上江岸很久没有进过电影院了,即使在学生时代,实验室和图书馆才是江岸更熟悉的约会场所。   在几乎空荡荡的放映厅坐下之后电影差不多立刻就开始播放了,江岸瞄着屏幕,一边小幅度地动作着把外套脱了,他以为会冷,但夏天的晚上实在用不到担心会冷。   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裴则屿的手肘忽然探过来在江岸手臂上碰了碰,江岸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裴则屿的手伸出来,手心向上摊在了两人中间的座椅扶手上。   “嗯?”江岸有点糊涂,不得不把注意力从电影的开头分散出来,看了看裴则屿的手臂,又看了看裴则屿的眼睛。   裴则屿的手又动了动,眼神示意江岸看他的手。   江岸确实也看了,却更加困惑:“干嘛呀?”问完后他忽然猜到了似的,眼神转变成了诧异和一点无奈。   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正在一列火车上相遇,Alpha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过去Omega身边坐。   “路上的花店都关......”裴则屿终于压低声音开口了。   江岸却忽然试探着把手轻轻搭在了裴则屿的手心。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裴则屿当然能看出江岸动作的意图是无限接近于牵手,而江岸却在完全将手放松的瞬间摸到裴则屿手心里柔软湿凉的东西。   裴则屿迟疑着把后半句话说完了:“......了,等你的时候在你家门口草丛揪的。”   江岸故作镇定地把那朵已经发蔫的只比指甲大一圈的小花摸了起来,寻了个角度借着大屏幕的光看了看,是淡紫色的。   “噢......”江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把花虚握在手心,转过头来重新看像裴则屿,“谢谢......我很喜欢。”   裴则屿还摊在扶手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但是......”   “嗯下次不揪了。”裴则屿咧嘴笑了一下,“因为和你说过,我喜欢送花,要每次都给你带花。”   这话是上一次吃饭的时候说的,连着几次带了花之后,江岸问裴则屿是打算每次见面都送花么。   裴则屿的答案是肯定的,江岸当时心里还想,看他能坚持多久。   节奏缓慢的电影,在错过了开头之后,并没有完全抓住江岸的注意力,托着那朵紫色的小野花,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几次裴则屿送的花,又思绪飘荡着想起两年前在教室的讲台上出现的那些花。   江岸不曾与人有过这样有些许缥缈的交往。   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分享同一副耳机的时候,裴则屿侧过头看向江岸,看到他靠在椅子里面稍稍偏着头,好像睡着了。   裴则屿轻轻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抬了起来,然后探身过去,凑近了想要看清Omega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江岸确实闭着眼睛,却在裴则屿靠得不能更近的时候倏地抬起眼帘。   “困了?”裴则屿并没有惊慌,压低了声音问。   “这电影我看过了。”江岸有点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   裴则屿的眼神落在江岸微动的嘴唇上,又立刻挪开:“我也看过。”   江岸忍不住低着头笑了:“工作顺利吗这几天?我看你行程特别满。”   “还好吧习惯了。”裴则屿依然保持着很近的距离,盯着江岸的侧脸看,“但是有点想你了,刚才应该让你早点休息的,但是还是想今天就见你。”   “嗯没事我也没睡......”江岸尽量放松着回答,却在一抬眼对上裴则屿的眼睛时猛地顿住,“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江岸,我想要吻你。”   江岸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裴则屿这样问之前,他已经察觉到了某种被烘托起的气氛,但他没想到裴则屿会这样问出来。   “那或者,明早一起吃早饭吧。”裴则屿忽然又换了一个问题,“这个是不是好回答一些。”   “嗯行。”   “那我七点去你家找你。”   “行。”江岸瞥了一眼大荧幕,“不过我刚才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   曾经江岸问,小裴,你想接吻吗。如今裴则屿说,我想要吻你。   就好像主动权都在裴则屿这里。   **   *玫瑰啊,你往哪里去。*   ** 第62章 六十一   七点一刻,江岸听到窗外一声鸟叫,一下子醒了。   满脑子都是前一天夜里在电影院和裴则屿的那个吻,短暂而轻柔地。   江岸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十分钟以前裴则屿发来了信息,说他已经到楼下了。江岸猛然想起来关于早餐的约定,有点懊恼地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准备换衣服一边给一楼前台的物业打电话,请他们帮裴则屿刷一下卡。   没过两分钟,江岸草草洗漱了一把,刚把阻隔贴摁在脖子上,门铃就响了。   裴则屿拎着两个纸袋站在门口,门一开就把手举了起来:“你喜欢的面包。”   他穿着到膝盖的运动短裤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上面是白色的T恤套着浅灰色的外套,头发没做打理,看起来比平时蓬松许多。   江岸还能感受到在这个状态下,连阻隔贴都挡不住的属于Alpha的气息。   “不......让我进去吗?”裴则屿语气落了一些,还有点疑惑“是我忘了说?那咱们去外面咖啡厅坐。”   江岸恍过神来:“噢不是,你说了买好来我这里,进来吧。”他说着侧过身示意裴则屿进来,转身把前一天晚上回来就已经准备好的拖鞋轻轻踢到裴则屿面前。   看着裴则屿弯腰时露出的干净后颈,江岸又回想起那个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试着转移注意力到裴则屿带来的两个纸袋上,他上前一步探身往袋子里面看了看。   一袋是咖啡,另一袋竟然真的是之前自己赞不绝口的那种面包。   换好了拖鞋裴则屿直起腰来,两个人在门口不甚宽敞的空间几乎贴在了一起。   在两个人四目相对而江岸来不及反应的几秒里,裴则屿伸出手搂着江岸的腰,把人拽进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全不似前一天晚上的浅尝辄止,托着Omega的腰吻了几秒之后,Alpha手上的力气换了方向,把慌乱应承的Omega摁在了靠墙的斗柜上,放肆地撬开了那双柔软的唇瓣,蹭过牙齿轻易地就俘获了Omega还带着一点点牙膏甜味的舌尖。   江岸被吻得腿都发软,他以前可不知道裴则屿还擅长这个,理智告诉他再吻下去就要难以收场,可摸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却正在用恰到好处的力气让他沉浸在这样亲密的气氛中。   很快,是裴则屿先发现江岸的呼吸有些不稳,他们接吻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此长吻更是没有,裴则屿适时地放缓了动作,蹭着江岸的鼻子先叫了停。   才一被放开,江岸立刻低下了头,双唇抿在一起,再微微张开无声地调整着呼吸。   裴则屿有一点紧张,怕江岸会不高兴:“我可以以后都还是先征求你的意见。”   “说的什么话。”江岸哭笑不得。   “江岸,”裴则屿喊他的名字,“之前你说相处一下再做打算,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可以认为,我们算在交往了吗?”   江岸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一些冷静:“你说呢?”   如此被反问,裴则屿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滑稽,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睛,手从江岸的后腰慢慢蹭到腰侧。   “那下次,不要打抑制剂了吧。”裴则屿轻声说道,然后又赶紧加上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惦记着和你......我去问过医生,你的情况每多打一次只会更糟......”   “我心里有数。”江岸从靠在斗柜上的姿势站直了,伸手在裴则屿的胸口轻轻安抚着摁了一下,“先来吃饭,吃完我们看看今天去哪里转转。”   公寓的厨房很小,餐桌是只能挤着坐四个人的大小,但靠在窗边,光线很好。   江岸把面包拆开放进面包机,轻车熟路地拿出锅准备煎点培根和鸡蛋。裴则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晃悠到冰箱旁边翻出了一盒枇杷和两个橙子。   打开水龙头冲洗水果的时候,裴则屿有一种回到之前两个人还住在一个家里时的恍惚,那段时间里那几个和谐惬意的周末,他却在看电影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周识演,而江岸那时没有责备他。   不在一起的这一年多,每一次想念江岸的时候,裴则屿都会同时去想江岸问自己的问题,在自己总是难以斩断的情绪下,江岸和周识演有什么区别。   一个拒绝了自己求婚的人,和一个虽然一同走进婚姻却好像丝毫不需要自己的人。   偶尔裴则屿会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是个需要强烈感情回馈的人,他清楚他和周识演之间的连结在那次求婚之后就在不断地被消磨,一直到他做了那个先把绝情的话说出口的人。   那么江岸呢,实际上他几乎不曾给过裴则屿任何热情的表达。   在一次次地翻看和江岸有关的记忆后,裴则屿想明白了一些,江岸明明是有牵动人心引人瞩目的本事,却因为自己和过去过于漫长的告别,一次次把试着伸出的手又礼貌地收了回去。   “想什么呢。”江岸忽然走到裴则屿身边,伸手把水龙头关上了,“泡一下吧,先来吃饭。”   裴则屿伸手在放水果的水盆里搅了两下,转身和江岸一起走到餐桌边坐下了。   江岸一边把咖啡拿出来一边偷瞄了一眼裴则屿,没想到裴则屿手上拿着面包,也在看自己。   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笑了。   “你在想什么?”江岸先打破了沉默。   裴则屿想了一下,开口的话直率:“我心里有愧,喜欢你多一点,愧疚就多一点。”   “那你需要我再拖久一点,再好好考验你一下吗。”江岸接过裴则屿一分为二切开的面包,“别这么想,我知道你......知道你你感情丰沛,总想过去的事。”   听到江岸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弱点,裴则屿自嘲地笑了一声。   “小裴,我很喜欢你,我不想否认这个。”江岸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因为真的喜欢你,所以我现在是在努力说服自己推翻理智上的判断和决定,说实在的,像赌博一样,这种感觉并不好。”   裴则屿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只因为江岸如此真挚地说喜欢两个字。   江岸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再看向裴则屿的眼神也带着一点抱歉:“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也好,是在交往也好,我都不能承诺你什么......如果在这种前提下,你也愿意为了喜欢我花点时间和心力,那就也努力克服一下本性,别总惦记已经过去的事,我希望能和你留点开心的回忆。”   裴则屿低着头,把半个鸡蛋都塞进了嘴里。   “当然你做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你忘不掉,我们才有机会一起吃这顿早饭。”   餐厅外面传来一阵电话铃声,江岸心生感激,他正担心自己的话让裴则屿紧张了,赶紧站起来走出了餐厅,把独处的机会留给了裴则屿。   电话是系里的领导打来的,少见的语气严肃,让他下午抽空去趟办公室。   江岸有点奇怪,他今天本来也没有去学校的打算。   “你没收到学术委员会的通知吗?”领导在电话那边有点急了。   江岸皱眉,说自己一早还没看过邮件,也没接过其他电话。   等挂断电话,江岸往餐厅走着打开邮箱查看,这才看到果然有一封学术委员会的邮件,主题是关于他最新拿到了经费的课题被举报数据造假的询问。   江岸在门口停住脚步,又看了一遍只觉得有点滑稽,退出邮箱给领导回了一条信息,然后在裴则屿的注视下走回了餐桌旁边坐下。   “怎么了?”虽然江岸不以为意,但裴则屿看到他皱眉了。   江岸摇摇头:“学校有点事,没关系周一再说。一会儿我们做什么?晚上你是不是又什么新鲜的餐厅能带我去?”   “其实我晚上,还要走。”裴则屿面露抱歉,“所以我昨天才那么想见你,今天也是,想多和你吃顿早饭。”   “又走?去哪里?这回要几天回来?”江岸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音调也提高了一些。   裴则屿都听愣了。   “我可不是舍不得你......等下。”江岸赶紧解释,然后再次站起来走出餐厅。   裴则屿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走到门口从斗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转身看着裴则屿露出一个接近于害羞的笑容。   “上次没有和你一起看演出,我查了那天有演出的乐队,查到他们下周二在邶州有一场,我就买了两张。”江岸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上的信封,“周二,你能回来吗?”   裴则屿根本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本来靠在餐厅的门框上,随着江岸走近他站直了身子,接过信封来笑着低头把两张演出票抽出来看了看。   “不回来的话我把票送给学生。”江岸觉得自己刚才一连串的问题太不矜持了,见裴则屿笑更是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当然,周一下午就能回来了。”裴则屿攥着信封把想要越过自己挤进餐厅的江岸拦住了,搂着Omega的腰故意凑近了去咬耳朵,“你觉得,接吻算美好的回忆吗?”   江岸本来被逼得不得不微微后仰着,听他这么说倒是笑了,人也放松了一些,把手搭在了裴则屿的肩膀上把人轻轻推开。   “很不错的经历,所以不宜太频繁,我的经验是留些新鲜感才更好。”   不出所料地,Alpha在听到经验两个字时,笑得没那么开心了。   “开玩笑的。”江岸迅速反思自己小把戏的恶劣,凑上前用下巴在裴则屿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   *重山万岭。沿途放纵。*   ** 第63章 六十二   周一上午江岸按照学术委员会的通知去主楼接受询问,他自然知道这是个严肃的事情,但刚坐到会议室的时候,他心里并未做任何预判,调查组问什么就答什么,直到调查组在询问后通知他需要停职,一直到调查结束。   这让江岸有些意外了,坐在椅子里看着对面的调查组半天没反应过来。   “据我了解,以这个项目的规模和刚才各位提到的问题,没有直接停职的先例?”江岸倒没有慌乱,只是有些困惑,“还有刚才提到实验数据修改的问题,我可以知道具体是哪个环节吗,你们是认为我在提交时有问题还是我的学生?”   “这些细节不太方便透露。”调查组的组长也是熟悉的同事,听了江岸的质疑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而且还有涉及其他关联的人员和项目,综合评估后,我们觉得还是请江教授先休息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整个调查流程不会超过三十个工作日。”   江岸有点生气了,但面上还是淡着,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好我知道了,那从今天开始对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江岸头一次还没到中午就下班了。   实验室有同事多少听到风声来问候和安慰,还有被江岸带着做这个项目的几个学生,发来的消息光看文字都带着惶恐,江岸只能把电话拨过去安慰,让他们好好上课不用多想。   如果有事情,当然是江岸来承担这个责任,实际上江岸这时候也没有多想什么,这种调查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对于自己经手的东西他一向有把握,只是套上停职,一个月下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裴则屿这个周一似乎也很忙,他一段日子以来中午和晚上都会给江岸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江岸本来还在想自己这个事要不要告诉他,分享这些实在是太亲密的行为了。   没想到这天裴则屿下午三点多才发了第一条信息,说今天赶不回来了。   转天就是周二,演出票还在江岸家的斗柜上摆着,江岸盯着屏幕,打出一个好字。   还没发出去,裴则屿的电话进来了,说改签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中午之前一定回来,下午也打算不去公司了,问江岸最早几点能下班,可以早点出发去邶州。   江岸最终在电话里没说自己停职的事,只说下午也可以早点出发,还建议裴则屿要不要坐高铁,时间不长,也省得自己开车太累。   裴则屿好像有顾虑,说还是想自己开车,江岸也就没再勉强。   之后一直到晚上,江岸先把和这次出问题的课题项目有关的资料全整理出来又仔细过了一遍,临睡前还主动给裴则屿发了条信息说晚安。   一开始没有回音,过了半个小时江岸都快睡着了,没想到裴则屿又把电话打过来了。   “是不是都睡着了?”裴则屿声音带着歉意。   江岸揉揉眼睛坐起来:“嗯没事,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是有个事,”裴则屿那边传来杯子放回桌面的声音,“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可能会有新闻,我不想你从电视里或者网络上先看到。”   江岸心里一沉,尽管他不想如此,但还是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涌出来。   “什么新闻,你说吧。”江岸稍微弯腰撑住了膝盖。   “公司前几年有个腺体治疗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有比较麻烦的官司,爆出来也比较难看......我还在了解情况。”裴则屿的声音都带着倦意,“虽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怕你看了以后对我有看法,我想提前和你说下,项目当时没有经过我,我不是那种黑心的老板。”   江岸把话听完,稍微消化了一会儿,黑心老板,这种词真的只在社会新闻上听过。   “就这个事?”   “还有......”   江岸无奈地几乎笑出了声,干脆站了起来:“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之前那天看电影,好像被媒体拍到了。”裴则屿的语速加快了一点,好像这样江岸就听不清楚了似的,“我们之前......还有我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人都盯着。我让公关部去压了,但是不排除万一,万一你看到听到什么,希望你别太反感。”   江岸踱步到窗户边上,看着楼下社区里的林荫路,没有立刻说话。   裴则屿也没说话,他不能确定江岸沉默的含义。   “你这是,打算以后有点风吹草动都提前打预告给我?”江岸忽然轻声说,“我倒是不反对,但你会不会消耗太多。”   “反正要等你能信任我吧,以前的事,我想你在我这里会比较没有安全感。”裴则屿见江岸是敞开说了,也就没再掖着,“你也可以和我说,你有没有师弟又约你吃饭什么的。”   江岸这才忍不住笑了:“前面还挺感动的,结果裴总迫不及待地谈条件,精明得很啊。”   裴则屿听出江岸态度是温和的,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你不生气就好,那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见?你今天好像不忙,下午回信息也那么快。”   “嗯,这几天不忙,明天下午也没什么事,咱们早点出发。”江岸还是决定电话里先不说自己停职的事,嘱咐裴则屿早点休息就收了线。   等重新躺回床上,江岸刚才的睡意都散了,躺了一会儿他干脆开了灯重新拿起手机,试着在网页里搜了下裴氏,这一搜才知道裴则屿嘴里的官司远比他随口说的两句严重得多,难为裴则屿还想着来自己这里背书。   再搜自己和裴则屿的名字,倒是消停,只有些不愿意再看的旧闻,其实江岸倒是有点像看看狗仔镜头下自己和裴则屿是什么样的,但这样危险的念头只一瞬间,就赶紧被江岸打消了。   除此之外还看到裴则信的名字,关于他和裴则屿兄弟两个这两年和谐相处背后的一些猜测。   江岸不是没有好奇过裴则屿是怎么搞定他这位两年前还水火不容的弟弟的,但重新联系后既没立场也没机会问这个事情,这会儿看到这几条没什么阅读量的新闻,倒是突然来了点滑稽的猜测。   这让江岸忍不住叹气,叹自己和裴则屿这个演唱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成。   也感慨之前自己还以为裴则信真的甘心被裴则屿压一头,看来自己就算在这个行业,也把他们大公司想得太简单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同情小裴总一直到后半夜才将将睡着,小裴总却天刚亮就兴高采烈打来电话了,喊他去窗户边。   江岸走过去拉开窗户往楼下一看,就看到裴则屿那辆豪车停在楼下了,Alpha正站在窗户边冲楼上招手。   “你放我上去呗,我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饿死了。”裴则屿在电话里嚷道。   **   *夏天不安分的心。*   ** 第64章 六十三   裴则屿一夜都没怎么睡,也不是说回来见到江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公司加上被拍到的事情让他隐隐担心,总怕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而到时候他离得太远。   见到江岸才算放心,被江岸放进门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就困得点头了。   江岸随便做了点吃的,出来看着趴在沙发扶手上的人,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叫起来,裴则屿的手机就先响了。   听起来还是公司的事情,江岸先回了餐厅,过了十几分钟裴则屿才结束通话。打电话的时候他语气不太好,进餐厅的时候倒是咧嘴笑着的,大概也是真饿了,都不说话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吃。   “吃完睡会儿吧。”江岸慢悠悠喝着咖啡,靠在椅子里看着裴则屿大快朵颐,“下午再出发就行,还是你需要回公司?”   裴则屿抬起头来:“在你这儿?方便吗?”   江岸挑眉,疑惑加质问的表情。   “我是说你不得去上班?我自己留在你这儿,不太合适吧。”裴则屿认真解释道。   “哦......我这两天休假。”江岸明白过来,然后觉得话说到这儿也没必要瞒着了,“我的课题出了点问题,院里在查,按程序要停职一段时间。”   裴则屿脸上原本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江岸,然后放下手里的杯子拿起手机,拨号的同时又站起来走出了餐厅。   这通电话要短很多,只一两分钟裴则屿就回来了,坐下以后他就看着江岸:“方不方便,把参与你课题的人员列个名单给我?”   “嗯?”江岸皱起眉,“什么意思?”   “公司的官司,还有我们被拍,现在再加上你停职的事情。”裴则屿顿了一下,“公关部压下来的不光是我们看个电影的照片,还有对加西那个项目的一些猜测,当然外界会更关注慈善项目这也正常,但这些事一起发生太巧合了。”   江岸听完了没说什么,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抬头看着裴则屿。   “我知道你不愿意怀疑自己人,只是以防万一。”裴则屿解释道,“但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我一会儿去电脑上整理发给你。”江岸看着裴则屿,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和则信有关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裴则屿本来游刃有余的表情消散了一些,他和江岸对视了一会儿,才挪开了目光:“还不知道,我希望不是。”   江岸还有些别的问题,但见裴则屿情绪有些低落,决定还是不问了,他想自己帮不了裴则屿什么。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我们现在的接触,会不会影响你?”江岸开口问了和自己有关的,“你的公关部有什么建议给你吗?你之前如果不是为了我给加西特殊的待遇,现在也能少点麻烦。”   这话好像给裴则屿更大的打击,他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瞪着江岸。   江岸却没立刻发现,垂着眼帘继续说着:“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最近可以少去公共场合,然后那个项目你可以撤出去,我想想别的办法......”   “那个项目不是对你很重要吗?现在叫停,你去哪儿搞那么一大笔钱?”   江岸勉强笑了一下:“总会有办法嘛,我之前也有些别的渠道,其实之前,我已经准备放宽些条件了。”   “不用。”裴则屿有点急了,生硬地拒绝道,明明是他在出钱,却一副江岸不可理喻的语气,“你研究这个这么久自己花了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要全豁免吗?我能给,你为什么放宽找别人。”   江岸听他声音提高,这才抬眼看向对面:“你别急,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要和你划清界限,我是不想这些事影响我们相处。”说着话眼见裴则屿表情柔下来,江岸忍不住笑,“我知道你很有钱了,但是我不缺钱,真的遇到麻烦,我也会先去找我父亲。”   裴则屿愣了一下,一方面因为江岸会小心对待两个人的关系而高兴,另一边又觉得自己刚才情急下的话太冲动了,对江岸不太尊重。   以及江岸坐在餐桌的对面靠在椅子里,左手搭在桌面上用手指拨弄着水杯的底部。   “其实我明白,全豁免是我太不切实际愿望。”江岸是忽然有了想要开口述说的意愿,之前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心里会把江毅飞当作最后不得已的选择,而江毅飞知道他这样不切实际的缘由,那现在是裴则屿在帮他,自然也该知情,“小时候,照顾我的保姆是从瑞典跟着我回国的,她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后来因为这个病上初中的时候没了。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故事,只是小时候那几年,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我当时不愿意回国来,但是Watkins刚出生那几年爸爸忙不过来,回来以后认识的人,总归都知道我是江家的私生子,虽然我对这个身份没什么不认同,但也没有必要和那些人做朋友。越是这样,就越是惋惜他当时年纪那么小,受了挺多苦还是走了。”   裴则屿并没有心理准备会突然听到江岸吐露心事。   江岸的故事也不长,他冲裴则屿笑:“我知道人心里装这种疙瘩不是什么健康的状态,也知道自我感动没什么好处,药能快点上市,哪怕贵点也能让还病着的人早点用上,我都知道,所以回来的时候已经准备要放弃以前的条件了。”   “既然这样,在国外也可以,为什么会回来。”裴则屿小心翼翼的语气,咄咄逼人的态度。   江岸却笑得坦然:“这倒是不相关,回来是因为做好准备再见你了,想看看这一次能不能说服自己争取你。没想到你一上来就抓了我最在意的事。”   裴则屿把这当成了表扬,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也摸着杯子忍笑,再抬头,正好太阳在玻璃杯口折射,Alpha只无法控制地觉得Omega也在发光。   一个人的爱意究竟是如何滋生。是看到了他的心事便也跟着心软?见色起意又是不是该反思的污点?   裴则屿低下头缓慢地深呼吸,努力控制着信息素,不想让江岸觉得身处危险中。而江岸想的是,如果裴则屿现在摒弃绅士和克制,他应该也不会责怪他。   但那样可能也就不是裴则屿了。他吃过了饭,趴在了江岸的沙发上睡了一觉,中间好几次被电话叫起来,但他就是不肯回公司。   江岸整理了自己课题涉及的人员发到他邮箱,然后出门在隔壁的商场买了一套休闲服回来,好让裴则屿不用西装革履地出发去听演唱会。   傍晚开车到邶州,吃过晚饭后到演出场馆的时候时间刚好,也正赶上入场人流多的时候。从停车场快到入场检票口的时候,裴则屿忽然看到了什么似的,凑到江岸耳朵边上说了一声等一下,然后往小广场的外围大步跑去。   江岸看到裴则屿跑到一对牵着手的情侣面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对方,那两个人的表情看不太清,裴则屿也很快转身往回走了。   “怎么了?”江岸等裴则屿回到身边之后和他并排接着入场,还忍不住回头又往路边看了看。   裴则屿却低着头笑得狡黠,然后也不回答。   “你说呀,鬼鬼祟祟的。”江岸干脆停下了脚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接近于撒娇。   裴则屿立刻缴械:“嗯......就是我也有两张票,想着就送现场蹲票的人,要不退不了也浪费了。”   江岸没怎么看过演出,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一时不知道是自己没见识还是裴则屿傻,但很快也了然,裴总这么有钱,怎么会去倒卖二手票呢。   也有点诧异,看来裴则屿是真的喜欢这个乐队。   如此想通了,江岸笑着摇摇头,轻轻拉了下裴则屿的手臂继续往前走:“那刚才两个人挺开心吧,遇上你真幸运。”   “应该是吧,但我猜肯定没我开心吧。”裴则屿声音透着得意。   周围多是年轻人,各种或强或弱的信息素都迎面而来,江岸笑着抬起手来确认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阻隔贴完好。   等把手放下,手在半空中就被裴则屿截住了,然后他没再松开,江岸也没挣脱。   **   *我让它带我进入花园。*   *它们把我丢入深海。*   ** 第65章 六十四   江岸很少看规模大些的演出,确切地说根本没怎么进过体育馆,只看过几场小型的Live House演出,基本都是节日里和同事在学校附近的酒吧凑热闹,江岸对那种热闹的场合并不怎么热衷。   两个人位置并不靠前,不借助大屏幕甚至看不清舞台上人的表情,演出开始前耳边都是嘈杂无序的说话声,江岸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场合,甚至觉得紧张。他警惕地注意着身边不同Alpha的动作,又不太想让裴则屿发现他的担忧,所以整个人坐在位置上,身上带着的都是和周围气氛有些格格不入的气场。   直到音响将第一声琴音传递到每个人身边,在瞬间的安静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裴则屿的手从身后自然地舒展,缠着江岸的腰把他搂到了自己控制范围里。   江岸听到裴则屿随音乐哼唱的声音,不算清晰,却在某几个单词的尾音,几乎盖过伴奏,冲进江岸的耳朵。   如裴则屿所说,是他喜欢了很久的乐队,也是能够让他兴奋起来的气氛,几乎每一首他都可以跟着唱出来,偶尔有记不清的歌词,他也会坚持胡乱哼唱。   就这样被Alpha搂着听了几首之后,江岸忽然忍不住笑了,抬起头来,看到裴则屿正歪头困惑地看着自己。即使这样,他身体也都还在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然后往四周看了看,手上用力把江岸搂得更紧了。   “怎么了?”裴则屿凑到江岸耳朵边上,努力想让江岸听清自己说的话,又往江岸的脖子上看了看,确定阻隔贴没有问题,“不舒服吗?”   江岸笑着摇摇头,忍不住伸出手在裴则屿的下巴上摸了两下,然后侧头也凑到裴则屿耳朵边上:“这首好听!”   裴则屿立刻笑得开心,又凑上来:“我最喜欢的还没唱,应该在后面。”   江岸听了没再扯着嗓子回应,只是点点头,也抬起手来反搂住了裴则屿的腰。他看到在前面几排,有一个男生在琴键密集的间奏里,吻住了身边和他同样兴奋挥手的女生,江岸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背影无限美好,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是过于亲密得过于放肆了。   从前,会让江岸兴奋的时刻,总是很安静的,多数发生在实验室里,他冷静自持贯了,少有会被感官的刺激引导行为。   可当主唱忽然抬起手来,当所有的伴奏消失,当几万的观众如同约定好一般默契地开口唱出同一句歌词的时候,江岸只觉前后左右的声浪如同真实的海浪扑面而来。   他的心被悠到很高,落下的时候,又被齐刷刷的合唱稳稳地接住。   大屏幕映出主唱闪耀光芒的双眼,他笑着,向所有为他献唱的歌迷送出沉默的感谢。   江岸侧过身,在难以置信的万人合唱中,以无法准确描述的心情,伸手勾住了裴则屿的脖子,在裴则屿最爱的一首歌里,送出了自己第一个吻。   如果可以这样定义,这是江岸心里和裴则屿的第一个吻,他心里没有任何预设,只是单纯地想要吻眼前这个人。   而裴则屿却似乎忘记了回应,在被江岸吻上的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仿佛回到许多年以前,回到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那一刻,在一个完全不曾预料的瞬间,被一个奇妙的音符击中。   “你不要一副初吻的样子,好吗。”江岸察觉到了裴则屿在发懵,将唇挪到了Alpha的脸颊上,“不是很会接吻吗?”   裴则屿的手触到江岸的手腕,顺着向下与他十指相扣,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微微发热的耳朵往江岸的唇上蹭了蹭。   一直到散场,裴则屿看起来都还是懵的,直到到了停车场江岸让他上副驾,他才醒过神来似的说自己来开。但是没抢过江岸,他说自己在休假,而裴则屿转天一早还要工作。   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喊声,两个人同时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隔着几辆车有两个人正一边打招呼一边过来,裴则屿先认出来正是收了自己赠票的那对情侣。   “刚才谢谢你们的票。”走近的Alpha先冲裴则屿打了招呼,然后又冲隔着车身站在驾驶侧的江岸点了点头,“你走了我们才发现票是VIP区的,票价挺贵的,想着在停车场等等看能不能碰到你们。”   江岸听到VIP便挑了下眉,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裴则屿这辆豪车,忍不住低头笑了,靠在车门上听着裴则屿和他们说话。   两个人看起来要比江岸和裴则屿的年龄都大一些,应该也是工作体面的人,说起Alpha很多年以前就是在这个乐队的演出上求婚的,这次乐队来国内巡演想着来看却错过了开票,于是来门口碰碰运气,结果就碰到了裴则屿主动送票。   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牵着手。   裴则屿当然不会收他们票钱,短暂聊了几句之后他们再次表达了感谢,Alpha就牵着Omega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江岸隔着车身冲裴则屿歪头:“VIP?”   “不确定你能和我来,所以一开始没说,后来你先拿出票了。”裴则屿解释道。   “那你......那你就算送票,正常人也是把前排留给自己吧?”江岸无奈了,“我买那个位置,连主唱脸都看不清。”   裴则屿又笑:“我就要坐你买的位置。”说着他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票来,“还要留那个位置的票根。”   有一瞬间,江岸觉得裴则屿不是三十岁,而是二十岁,分明和自己实验室里有点风吹草动就想要纪念一下的本科生没有什么区别。   “嗯是,我们那个位置也挺好的。”江岸轻声说着拉开了车门。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正拼命想要突破阻隔贴的控制窜出来,他在晚风中又好像听到万人合唱的声音。   **   *High hopes.*   ** 第66章 六十五   马上快上高速的时候忽然起了点雾,导航提示回宣城要一个半小时,考虑江岸相对保守的车速,到家可能要一点了。   “你累的话睡一会儿,明天还要早起。”江岸对裴则屿说。   裴则屿正在回复手机上面的消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回头往车后面看了看。   “怎么,小报记者追到体育馆了?”江岸猜到了点端倪,也往后视镜看了看,“你们公关部又要加班了?”   裴则屿手肘撑着车窗盯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景色沉默了一会儿,烦躁的情绪一时压过了刚才看演出的痛快。   过ETC的时候,江岸实在没忍住问:“他们拍到东西还通知你们,这不算敲诈勒索吗?”   “算吧,但有时也没办法。”裴则屿转过头来看着江岸,“我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们去酒吧被拍到,我父亲就花钱把照片买下来,他说以后我要管理裴氏,不应该让别人觉得我年纪轻轻就贪玩放浪。”   江岸觉得裴则屿可怜兮兮,听起来被保护着,但又好像从小就没什么隐私时刻被镜头戳着。   “研究生出国那几年,我以为就自由了,结果还是那样,比如今天这个乐队我虽然喜欢,现场也就听过一两次,那些媒体就是我父亲的眼线,好像只要我出去玩,裴氏的未来就完了。”裴则屿说起这些都觉得头痛,但又觉得好笑,“则信又是个读书特别用功的人,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实验室,母亲说有一段时间,父亲在家里提起我就要发火。”   “想没想过不回裴氏?”江岸皱着眉问,“感觉你不像那么听话的人。”   裴则屿忽然沉默了。   江岸等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读书那几年,已经和周识演在一起了吧。”   裴则屿还是没说话,从江岸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可以说,你想的话。”   “有一阵,我觉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母满意,我想毕业以后不回国了,做个普通的上班族,裴氏交给则信就好了,反正父亲觉得他更懂事。”裴则屿觉得有机会和江岸聊聊两个人的过去是好事,但又想着有没有办法绕开周识演,可发现那不太可能,“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做错什么,可是父母还是对我不满意,周识演也觉得和我结婚对他是种束缚......”   江岸握着方向盘,意外地在听到裴则屿说起和周识演有关的过去时没有觉得很刺耳。   “难过了那么一阵,我也看开了,觉得没必要为了赌气把一切拱手让给则信,以前我也和你说过,他有他的优势,但仅限实验室里。结婚也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不愿意就算了,就谈谈恋爱,没压力也挺好。”裴则屿抬起头来看着江岸的侧脸,“现在想以前确实总犯错,父亲说我浮躁也没说错。先是赌气不要公司还要冠冕堂皇地以爱情的名目,后来听风就是雨不分青红把则信当敌人,用能处就处不能就一拍两散的态度对待恋人,都是错的。”   “所以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打算做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算合格,”裴则屿把话抢了过去,自嘲地笑着,“但反正当时父亲觉得你对公司形象也有益,我们见面那两次,我觉得你也不是来谈恋爱的,我以为只要我给你投钱就行了,我记得我们当时还说了......母亲对你也很满意......”   江岸知道裴则屿在说什么,关于继承人需要下一代继承人的事情,都在最开始的接触中摆在台面上聊过。   “关于继承家业,抱歉我没有什么发言权。”江岸看着前面的路,放缓了声音先安慰了一句,“我们之间,我有想过在周识演的问题上,我是否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裴则屿有点诧异:“你怎么这么想,我,我们怎么聊起这个了,我没有在向你诉苦,我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不满......我也不是故意提起他......”   “听我说小裴。”江岸迅速侧头对裴则屿笑了一下,“听我说完,我们想继续相处下去,绕不开和他有关的事,既然今天说到了,就多说两句。”   裴则屿见他笑着,放下心来了:“那你说。”   “一开始我觉得你对他余情未了的时候,只是担心你像一些纨绔子弟那样有许多混乱的关系,我觉得很麻烦,但在和你结婚之前我没有想过你是纨绔子弟吗?我当然有过心理准备,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提醒你我们之间是有婚姻这层契约关系的,我只是想管住你的下半身。”江岸觉得路上的雾散了一些,瞥了一眼导航,稍稍加了点速度,“直到我发现你不是那种人,我开始有其他的期待,甚至在亲耳听到你明确地表达不喜欢我的时候,更加确定你是值得喜欢的,是我会喜欢的人。”   裴则屿怔怔地看着江岸的侧脸,脑子里飞速地回忆两个人过往:“过年的时候吗?”紧接着脑海中划过他在行驶着的车里醒过来,导航上是城郊的温泉酒店。   “那之后,曾经企图以合法的地位管住你下半身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江岸缓了一下,确定自己的情绪不会给驾驶带来危险,“冷静下来想,那段日子,视频那件事情之后,你明确表达过想要与我好好相处确定心意了,理智上我是相信你的,但是温泉酒店你想要强行标记我,尽管你也是受害者但是我没法忘记你们在一起的画面,之前你追我追到瑞典的时候我也说了我对周识演产生了嫉妒,还有我们没能出生的那个孩子。”   “江岸我完全知道你的想法,你不需要回忆这些。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没有不妥当。”   “嗯,别担心我没事。”江岸看起来确实挺轻松的状态,“我就是想说,这些事情当时让我很痛苦,我觉得没法忍受,我也习惯自己消化情绪,当时只能那么强硬地和你分开才能缓口气,即使在分开的时候,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这段日子,已经说过太多次喜欢我。”裴则屿提醒道,语气里盖不住的喜悦和好奇。   “既然要重新开始了,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试探你了,也真的看透了你这人道德标准还挺高的,我多说一些喜欢你,”江岸也忽然有点得意,“你的心就真的能全属于我。”   “只要我的心吗?”裴则屿嘴比脑子快,说完了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岸反应了一下,听懂了潜台词后笑出了声:“你倒开始试探了,果然还是Alpha啊......”   “怎么你对Alpha有偏见?难道道德标准高的Alpha就不能对交往的Omega产生欲望吗?”裴则屿清了清嗓子,“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岁。”   “那一会儿到了,”说话间下了高速,江岸侧过头看了一眼裴则屿,“你和我上楼?”   裴则屿没有立刻回答,眯起眼睛看着江岸,像在判断Omega是不是在耍自己。   “小裴,我饱受抑制剂的困扰。”江岸认真地说,“我很想要。”   **   *你听海浪的旋律。*   ** 第67章 六十六   车被江岸直接开进了公寓的地下车库,不知道是临时车位太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试了三次江岸才把车停进去,熄了火之后车厢一下子就安静了。   裴则屿差不多是在安静袭来的瞬间,一把拽住了准备下车的江岸,探身把人吻住了。和在万人合唱中几乎无杂念的亲吻截然不同,此刻Alpha的欲望不加掩饰,热烈地将Omega几乎整个吞没。   “唔......别在这儿......”江岸被吻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但又扶着裴则屿的肩膀忍不住回应着,“上楼再弄,别在这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穿过停车场斑马线的时候江岸忽然伸手把裴则屿牵住了,两个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跑进电梯间。   在电梯里也是肩膀挨着肩膀,一起紧紧盯着电梯电子屏上的数字一层一层往高处跳。   直到“叮”的一声响。   两个人再次纠缠在一起,好像这事能等一年,却等不了这一分钟甚至三十秒,跌跌撞撞走到江岸家门口,江岸的手都已经搭上了裴则屿牛仔裤上的纽扣。   “开门。”裴则屿压低声音,同时扣住了江岸的手腕,摸索着捏住江岸修长的手指往门锁上用力摁去。   随着开门轻快的电子音符,两人旋转了半圈推搡着进了家门,江岸被裴则屿摁在玄关的斗柜上,腰被斗柜的把手硌着有点不舒服,但他不以为意,继续解开裴则屿的裤扣,把手从Alpha的T恤边缘伸进去向上掀开,无声地催促着裴则屿把碍事的衣服脱掉。   配合着把上衣脱掉,察觉到江岸的手又在裤子的边缘游走,指尖塞进去蹭到内裤,裴则屿原本还在尽力克制的信息素一下子失了控,内裤包裹着的,从停车场接吻开始就在发胀的器官更是迅速又硬了一圈。   裴则屿忍不住往江岸身上贴得更近,暗暗享受着江岸的主动,抬起手来把人整个圈在怀里,却在撑住墙面的时候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灯的开关。   骤然而降的光明让江岸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正紧紧攥着裴则屿的裤子向下拉扯,而Alpha的上半身已经不着一缕,结实的胸口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就在耳朵边,昭示着这场他明确表示想要的亲密已经箭在弦上。   “继续?”裴则屿用唇蹭着江岸的耳朵,把撑着墙面的手收回一只,带着江岸的手向下摸向自己饱胀的欲望。   江岸在碰到裴则屿胯间夸张的尺寸时呼吸顿了一下,手指一下子收成了拳,在灯光下他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放肆,清了清嗓子把手抵在了裴则屿的胸前:“进......进房间吧,我洗一下。”   裴则屿看着人从自己怀里溜掉忍不住笑,捡起了扔在地上的T恤和衬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跟着Omega进了卧室。   江岸脱了衣服钻进淋浴下,温热的水刚落下来,浴室的门便被推开了。已经自己把裤子脱掉的裴则屿把自己的几件衣服随手搭在洗手池边,反客为主无比自然地拉开了淋浴的门和江岸站到了一起。   “怎么不拿掉。”裴则屿把手伸到江岸脖子上,摸索着把阻隔贴慢慢撕掉了。   “忘了。”江岸哑着嗓子回答,他低头看到Alpha已经勃起高昂地翘着的阴茎,腺体清晰地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迅速地将情欲催生,一股火骤然从小腹腾起,几乎立刻就站不住了。   裴则屿察觉到江岸的变化,没有再故意说会让他不好意思的话,只是用指腹在Omega的腺体上轻轻揉着,然后再次吻住了江岸被水打湿的唇,另一只手从腰侧抚摸到腰后,几个来回后向下探向了Omega的臀瓣,手指勾着在股缝按揉。   能清楚地摸到那里触感湿滑,与水截然不同的从Omega的隐秘处分泌出的液体,一股接一股地往裴则屿的指尖缠。江岸的喘息愈发没有节奏,手撑在裴则屿的肩膀上力气越来越大,就好像这样才能勉强站住。   裴则屿摸索着把水关了,勾起江岸的一条腿想让他挂在自己身上,见江岸跳了两下像是站不太稳,于是低头吻了吻江岸的肩膀:“要不要转过去?”   江岸闷闷地应了一声把腿放下,捋了把头发转过身背对着裴则屿,因为被Alpha从后面注视他稍稍有点不自在,犹豫了两秒才扶着墙壁稍稍塌下了腰:“来吧。”   没想到裴则屿的手从后面环过来,吻着他的后背稍稍用力带着他站直了,两个人紧紧贴着,江岸一侧头就能看到裴则屿的鼻尖,Alpha被打湿的头发在自己眼角扫过,扫得江岸直发痒。   裴则屿还是要接吻,可是接吻又哪里解得了现在的渴。   “嗯?”江岸不太明白裴则屿在等什么,他后面已经湿透了完全不需要再做什么准备,而裴则屿早就硬挺的性器正戳在自己腰上,分明已经忍得难受,“不进来吗?”   以他们过往为数不多的经验,江岸已经做好了会痛的准备,幸好明天不用上班,而且又是江岸主要想要的,他现在对裴则屿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感情,又实在太久没有痛快过,所以就算会痛也好像没有那么抵触了。   “你还没准备好,”裴则屿声音有点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手指将江岸发紧的后穴撑开,“别急,明天你又不上班。”   江岸愣了一下才笑:“可你得去啊,为了这事请假可不好吧。”   “那你还勾我上楼?回来车都不让我开让我休息,结果又着急脱我衣服。”裴则屿轻轻亲着江岸的后背,说话间又往Omega已经被摁软许多的后穴又添了一根手指。   江岸没反驳,因为腺体敏感他平时连自己纾解都很少,怕一不小心让发情期更紊乱,偶尔发情期里面会因为抑制剂没效果不得不自己弄,也大多是得不到痛快的。   现在被Alpha伺候着,心理上又清楚长时间的空虚即将得到满足,江岸一时间连话都不敢说,稍稍低头任裴则屿在自己身上开拓。   后面被手指刺激着不受控制地收缩,前面也在信息素的刺激下抬起头颤巍巍地晃着,一股一股渗着前液。江岸想叫停,又觉得这样确实能让一会儿真刀实枪的时候舒服点,于是抿着嘴唇等着,直到裴则屿的手绕到他身前,轻轻从囊袋向上用手指拢住了江岸的阴茎。   “嗯别......”江岸急迫地喊了一声,把撑在墙上的手松开一直制止了裴则屿抚慰的动作,“别弄前面......我受不了......”   裴则屿在耳朵边笑,听话地松了手:“那我进来了。”   “好。”江岸喘着回答,感受着裴则屿的手指慢慢退出去,另一根更饱满的东西抵在了已经被摁得湿淋淋的穴口,江岸一阵紧张,手向后摸上了裴则屿的腰,“你慢点。”   “嗯我知道,你放松。”裴则屿沉声应着,撩开江岸干了一些的头发,一手摸着江岸不断释放信息素的腺体,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粗长的阴茎往Omega的穴里插。   即使已经扩张了许久,那里依旧对侵入的东西咬得很紧,才刚把茎头戳进去,裴则屿就不得不把动作放得更慢,抬眼去看江岸的反应,等上几秒,再继续往前送。   而实际上江岸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他慢慢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自己后面被Alpha的欲望慢慢占据。他当然记得裴则屿的尺寸,所以一直做着会痛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汹涌而来的是深处那一点被戳到而爆发的快感,在生殖腔的边缘,江岸甚至没有察觉到裴则屿已经进到那么深的地方。   裴则屿见江岸在自己全根没入后接受良好,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了放肆的抽送,于是没有任何不适和痛感,也就没有任何预警,如同海啸一般的快感将江岸吞没,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保持理智,身体软着差点跪在地上。   幸好裴则屿眼疾手快,拦腰把人抱住,他这会儿后悔刚才太心急跟进来了,浴室这狭小的空间根本不适合两个人这种情况,他还要时刻担心江岸会摔倒。   江岸也同样的感受,所以被Alpha拽着转过身抱起来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哼了两声搂着裴则屿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上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折腾”。   裴则屿听了只是笑,把人抱进房间放到床上,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拽着江岸的脚腕让他向着自己敞开身体重新压了上去。   依然是缓慢的挺入,江岸努力把腿分向两侧,无声地邀请Alpha进到更深的地方。他感受到两个人的信息素随着Alpha的动作更紧密地纠缠到一起,肢体媾和处清晰的肉体撞击声,还有被阴茎抽插带起的泛滥汁水声,都清晰地钻进耳朵刺激着江岸,他的喘息声中开始不由自主地掺上了难耐的呻吟。   被生生操射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难以形容的绚烂光斑,江岸紧紧抓着床单,连脚趾都勾起来,高潮中裴则屿依然持续着进攻的动作,像是刻意一般往江岸的敏感点上戳,动作失控了会有一两下撞在紧闭的生殖腔上,江岸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只是无意义地发出叹息。   并非求饶和叫停,江岸只觉得难以形容的痛快,哪怕是在不应期,射过的阴茎已经半软着点在小腹上,他依然坦然地享受着来自后穴的另一重刺激。   感觉到裴则屿放缓了动作时,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摸着Alpha的腰做着无声的鼓励。   “还行吗?”裴则屿也喘得厉害,一边亲吻江岸一边小声询问。   江岸哼了两声回应着,尽管腺体疼得厉害,但他实在觉得痛快舒服,连接吻都开始故意发出一些带着情绪的声音,他知道裴则屿还没射,于是膝盖屈起勾着裴则屿的腰。   “你来。”江岸把手从床单上抬起来,不老实地摸着裴则屿收紧的臀肌。   裴则屿放松地笑了,把头整个都埋在江岸的颈间,在腺体周围又咬又亲的,一边用手托起江岸的腰,重新加快了抽送的频率。   江岸从高潮中已经缓过来了,在第二轮快感中留了一点理智,他摸着裴则屿的微湿的头发,开始有意识地配合裴则屿的动作,在他插到底的时候挺起腰,等他退出去的时候又收紧后穴做出挽留的姿态。   往复几次后裴则屿察觉到了,他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在黑暗中注视着江岸的眼睛。   “怎么了,不喜欢?”江岸笑着问。   裴则屿呼吸一紧,挪开了眼神加快了身下的动作,听着江岸接连发出婉转的呻吟,甚至无法分辨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摸着自己的腰喊出“小裴”两个字。   脑子里面那根弦终于绷不住,裴则屿挺腰用力往最隐秘的那处软肉撞去,被Omega生殖腔口的软肉狠狠咬了一下后,他一把摁住江岸的胯将急待释放的阴茎从又热又紧的甬道抽了出来,带出一路淫靡的汁水。   江岸呼吸急促,有点被那发狠的一下撞懵了,回过神撑起身子,便看到裴则屿跪在自己两腿中间,正掐着阴茎的根部,一股股浓稠的精液从Alpha茎头的小孔被射出来,落在Omgea半软的性器上,还有大腿根和小腹,都被染上了Alpha痕迹。   江岸用小臂挡住眼睛躺回床上,缓慢地调整着呼吸。   过了一会儿裴则屿用刚才用过的浴巾给江岸擦了擦身子,然后蹭着过来贴在了江岸身侧,也不说话,只是摸着江岸的后背继续亲吻还在失控状态的腺体。   “我买点套子放家里。”江岸开口,刚才一直忍不住叫,现在嗓子都是哑的。   裴则屿笑,用腿去蹭江岸的腿:“我自己买。”   听出他语气里面带着调戏,江岸用手肘往身后轻轻打了一下,没想到裴则屿胳膊伸过来把人搂得更紧了,温热的手掌慢慢从江岸胸口一直往下摸到小腹。   江岸直觉又要起火,心里还拿不准要不要配合,毕竟真的很晚了。   “你摸着比原来就结实了。”裴则屿有点诧异,好像一点没有江岸以为的那种心思,“在健身?”   江岸没想到裴则屿摸两把就能摸出这个来,想了想还是实话说了:“算不上,就早晚跑跑步,要不体力不行,发情期撑不住。”   是裴则屿没想到的答案,一时嗓子发紧不知道该回什么。   江岸倒像是不当回事,转过身来和裴则屿面对面躺着:“还来吗?不来的话想睡了,也不想洗澡了,你想洗你自己去吧。”   裴则屿听了就把身后的被子拽了过来,胡乱往两个人身上一盖,然后把江岸整个搂进怀里。   一室暗沉中满是满是挥散不去的信息素,江岸以前可从来没想过,他还能在这么乱的床上,就这么让人抱着昏昏欲睡。   **   *要我们为爱做赔偿。*   **   --------------------   啧 啧啧 第68章 六十七   *《演出后同回爱巢,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裴氏新任掌权人与前妻疑似复合》*   *《事业受挫,江岸无奈做回豪门金丝雀?》*   *《裴氏陷公众信任危机,裴则屿或低头寻求江氏支持》*   江岸看到这一条条新闻标题的时候,正下楼准备去隔壁商场的超市。   早上裴则屿出门早,吃了早饭江岸自己又睡了一会儿,起来洗澡加上换一套干净床单,也就错过了一般早上会看的新闻。   看来裴氏的公关部放弃被敲诈了,这么想来,裴则屿之前为被拍到的事情叹气,倒全是因为担心江岸不高兴了,毕竟听他话里,是不赞同他父亲之前那样谨小慎微的公关策略。   江岸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些耸动的新闻标题,一开始还觉得可笑,看多了开始有些担心裴则屿贸然改变公关策略是有很大风险的,娱乐八卦也就算了,涉及到裴氏的业务,信誉其实不是小事。   但这或许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提了两袋东西回到家,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忽然从楼侧的小路跑出来两个人,穿着休闲带着帽子,江岸本能避了几步,他们却握着手机凑近了。   “不好意思占用您几分钟江先生,请问您和裴总是有复婚的打算吗?”   “两年前你们离婚是因为裴总和周识演的婚外情吗?”   江岸皱着眉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两个记者,又很疑惑他们是怎么越过物业混进小区来的。   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江岸的眼神放弃问出哪怕一点独家的机会,甚至把手机举得更明目张胆,并继续追问:“这次和裴氏的合作,是裴则屿给您的补偿吗?您认为裴则屿回心转意是否和去年周识演新恋情曝光有关?”   江岸低着头,大步向前进了公寓一层门厅,这回前台的物业立刻察觉到又外来者混入了,在江岸刷卡进了电梯间后把其他人拦在了外面。   这种场面江岸只听过没见过,就算结婚那段时间也很少有媒体能近身,所以这回虽然不至于慌乱,进了电梯间还是暗暗呼了一口气。   电梯从楼上下来,厢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江岸侧身把路让开,等人出来才进了电梯。   刷了卡等着电梯门合上,却不想最后一刻一只手伸进来把门挡住了,江岸连忙摁了开门键,抬头看到刚才离开的男人又站在门口了。   未等江岸想什么,男人伸出手来了:“江先生,我是暨安集团的研发部助理杨契。冒昧上门打扰,有空聊一下吗?”   暨安集团,那是裴氏的同行,或者说对手。   江岸低头瞥了一眼,迟疑着伸出手来轻握了一下。   说没有戒备当然是假的,江岸心里对于对方直接上门的行为也很反感,但他还是请对方在一楼的休息区坐下了。   工作日的上午公寓楼里往来的人不多,前台也在十几米之外,监控倒是可以听到两人的交谈,但江岸不太在意。   杨契好像也不介意,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抛了橄榄枝,询问江岸是否有意愿去暨安的研发部任职,他们愿意给优于宣大甚至优于裴氏的条件待遇。   江岸笑着轻轻摇头:“你们就为这个,弄到我住所的门禁,直接去敲我的家门,这可不是正常的面试流程。”   “以您的能力和地位,是不需要经过面试的。”杨契镇定地回答,“登门拜访是我们想表现的诚意。”   “对单身Omega来说,登门拜访是不合情理的。”江岸听了立刻冷淡地提醒,然后轻轻敲了敲手边的手机,“你们要的不是我的能力和地位,而是我的身份吧?和裴氏有关的身份。”   杨契对于江岸的直白看起来也并不意外:“暨安几年前就曾经通过电话联系过您,当时您拒绝了,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您和当时还是裴氏副总的裴则屿先生的婚讯,所以我们的研发部不得不放弃了继续争取您。后来您和裴总公开承认离婚并很快出国了,我们觉得这是您的个人选择而且暨安在国外的业务那是也还不够强大,便也也没有打扰。”   话都是真的,听起来也合情理。   “您关于加西综合征的研究进展我们非常感兴趣,也有了解到您关于临床的一些合作条件,只是没想到您回国后迅速和裴氏达成了一致,这是我们的失误,但还是想再来争取一下。”杨契前倾着身子,姿态上确实是诚恳的,“加西这项研究非常有重量,我认为您应当更慎重一些,至少目前,业界都清楚,和裴氏合作是有很大风险的。”   “怎么讲。”江岸未做动作,只是轻声反问。   “裴氏两房历来不和是众所周知的,您应该也不会相信近来媒体上掀起各种不相及的风波是巧合吧。”   很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更有可能是在挑拨,但他又语气真诚坦率,让江岸一时没有反驳,以沉默同意了话题的继续。   “组织架构虽然按照裴则屿的想法改革了,几个事业部被拆开由总裁办直接管理,确实是更优的经营方式,但是实际上呢?研发环节依然是裴则信在控制的,没有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是达不到裴则屿独揽大权的设想的。”杨契笑了一下,眼神挪向地面,像是在同情江岸似的,“裴则信去年新婚,新娘是他留学时的同窗,同样是医学世家。您认为裴则屿光凭正室长子的身份,和所谓更适合经商的头脑,如何和这位野心勃勃的弟弟抗衡呢。”   “所以,你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暗示,江先生,我在明确地指出,裴则屿希望与您重修旧好不过是为了权力的争夺,对您,对您的研究,甚至对整个行业都是有害无益的。”杨契盯着江岸的眼睛,“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裴氏这位新的掌门人,他努力上了那个位置,自然也要努力保住那个位置,您不过是和他一起吃了饭看了演出,但大家已经会认为你们的重新结合是必然的,那么他便等于重新拿到了研发中心,甚至得到了江氏资金的支持。这样,您还会认为娱乐新闻微不足道吗?在利用小小娱乐新闻过招上,裴家两位少爷可都是熟手。”   江岸看着杨契,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在江岸以为下一秒就要听到周识演的名字时,杨契忽然摸着自己西装的扣子站了起来。   “希望您再仔细考虑一下暨安的邀请,我认为,单纯的业务合作,才适合您这样的人。”杨契笑得看不出一丝恶意,态度也并不急迫,“等您考虑好,我们随时欢迎您的加入。”   江岸坐着没动,看着杨契离开了,直到重新进了上楼的电梯,他才诧异自己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收拾东西的时候拿出购物袋里的两盒避孕套,江岸从餐厅走到卧室把东西放进床头柜的抽屉,然后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决定是要给裴则屿信任,但信任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出于本能,还是要消耗不少心力的。就连应不应该把杨契的来访告诉裴则屿,江岸心里竟然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晚上很晚裴则屿才回来,江岸早上确实是主动给了他门禁卡也把密码告诉了他,但当时也说了不代表同居。   察觉到有人凑近,又闻出是裴则屿的时候,江岸迷迷糊糊接受了裴则屿的亲吻然后抬手把床头灯摁开了。   “下次来之前说一下。”江岸语气平常,只是提醒。   裴则屿握了握手指:“我给你发了信息......我下次会等你回复。”   江岸嗯了一声,心里懊恼自己是不是态度有点冷淡了,拿起手机来才看到裴则屿的信息,先是问了白天有记者混进来堵截江岸的事,江岸好一会儿没回复,他才又说了句要过来。   “已经和物业说过了,他们说会加强管理。”江岸站起来拉起裴则屿的手带着他往浴室走,“别站着了,来了就在这儿睡吧,不早了。”   “我想去物业要下监控,发个律师函。”裴则屿不打算轻易作罢似的。   江岸把他塞进浴室:“明天再说,快洗澡。”   **   *无论深海里有什么。*   ** 第69章 六十八   裴则屿早上被电话叫醒的时候体会到了什么叫哀喜交并,枕头下面是让人绝望头痛的铃声,怀里是睡着的散发着淡淡信息素的Omega,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手刚摸到枕头底下,怀里的人先坐了起来,铃声随即停下,裴则屿才发现是江岸的手机在响。   睡眼朦胧地看着江岸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裴则屿把头挪到江岸的枕头上又懒洋洋地把眼睛闭上了,枕头上还有洗发水的香味,裴则屿这一刻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绵绵的。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江岸说话的声音不太愉快,裴则屿撑起身子把耳朵竖了起来,听到了两声“我知道”,然后安静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说再见,就听到脚步声走近,江岸推开门回到了卧室。   “吵醒你了?”江岸看着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的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这么早谁来电话。”裴则屿忍不住问。   江岸想了一下才说:“我父亲,看到了新闻,问我是不是真的。”   裴则屿悠闲的姿势僵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江岸把手机放下,看到裴则屿的表情,便弯下腰在裴则屿唇上轻轻触了一下,“没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要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裴则屿眉头紧着,抿着嘴唇用舌尖蹭过江岸刚刚亲过的地方,有些心事重重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吃了早饭裴则屿给曾平打了电话,让他一个小时以后开车过来,江岸正想问他这一个小时要干嘛,裴则屿已经走到门口了。   “我去物业,看看监控。”裴则屿一边换鞋一边说,“你能不能给物业提前打个电话?然后你就不用去了,在家待着吧。”   江岸站在玄关口:“调监控要业主签字,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吧。”说完他转了身,准备也去换个出门的衣服。   裴则屿站在门口等着,没几分钟江岸就出来了。   “去之前,我有事想和你说。”江岸走过来,少有的眼神有些回避和躲闪,走到裴则屿跟前才重新抬起头。   裴则屿没来由地心慌。   他前一天晚上就觉得江岸不对劲,但不敢细想,一开始躺下没睡着的时候,都在拼命暗示自己只是白天乱七八糟的新闻太多,江岸虽然说了可以接受但不代表他不反感。现在江岸郑重其事地说有事要说,裴则屿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江岸不仅仅是心情不好,而是真的有其他事情。   江岸把事情说得简单,说了暨安的人来过,想挖他跳槽,还说了些裴家的闲话不太好听。   “具体的一会儿监控能看到。”江岸说完,看着裴则屿等他反应。   裴则屿半天没说话,像是不太相信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岸,离得这么近,甚至能看到瞳孔一点细微的颤动。   “昨天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江岸的表情有些为难,“咱们先去物业吧,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要是我不坚持要去看监控,你还会告诉我这件事吗?”裴则屿一把拽住了江岸的胳膊不让他往外走,他说不清自己这股气是因为暨安的小动作还是因为江岸,直白的表现就是信息素直冲着江岸就去了。   江岸察觉到Alpha的威势,低下头本能地抖了一下。   裴则屿立刻就把手放开了,低下头深呼吸着把信息素收好,退了半步摸上了门把手:“走吧,先去物业。”   说完他推开门就出去了,江岸伸手从斗柜上抽了一个阻隔贴,放缓了步子在后面把腺体仔细盖好,才几步跟进了电梯。   在物业看完了监控,Alpha的脸色当然更难看,显示屏前面就一把椅子,他坐着,保安站在他身后,没一会儿就退到了门边,求助似地看着江岸。   江岸微微摇头,轻声示意保安没事。   十几分钟的视频播完,裴则屿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用脚把椅子不轻不重地踢开,然后看着保安,提出要将那两位小报记者的片段拷贝走。   保安很是为难:“按规定要有公检法的人才可以拷贝。”   “那我让律师联系你们吧。”裴则屿低头摸出手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经过保安的时候还记得加了一句谢谢,把保安吓了一跳。   一起进了电梯,裴则屿摁了一层,又摁了地下车库,看样子是要直接去公司了。   江岸站在他身边,想了想先开了口:“不高兴了吗?或者......生气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裴则屿闷声说,“不高兴......被爱人怀疑,不高兴也不行吗。”   到了一层门打开,江岸却站着没动,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重新关上,裴则屿在一边看着,也没有催他。   “暨安,你在考虑吗。”裴则屿又开口了。   “没有。以后如果不去裴氏,也会留在宣大。”   “那个人说的话,你相信了是吗。我不可告人的目的,则信的野心,你心里的猜测都被说中了是吗。”   “......没有。”江岸有些无力。   电梯在负二停下,这回江岸先下去了,然后回头看着裴则屿,他在裴则屿的眼神里看到不解。   江岸伸手把电梯门挡住:“下来说吧。”   裴则屿听话地走出来了,和江岸面对面站在电梯间,江岸能够察觉到Alpha极力克制的愤怒情绪,还掺着一些失落。   “可是你没拒绝他,昨天也没有想告诉我。”裴则屿努力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天晚上是不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回来过夜。”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岸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图。   但是裴则屿的信息素还是一股一股地飘过来,他的腺体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和理智。   “那你是什么意思?以前你什么都能直说的,连要不要离婚都可以直接问我,现在怎么不说了呢?要等和暨安签了合同吗?还是等着我犯错,等我证实了我就是他说的也是你想的那种人?”裴则屿一股脑儿地往外说着,然后他低下头,“我可以把门卡还给你,既然你还没有准备好。”   江岸低着头,看着裴则屿把自己公寓的门卡翻出来,塞到了自己手里。   “我在生自己的气。”江岸的语气有点急,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像,“我气自己听了别人几句话就心烦意乱,你昨天突然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稍微用错了语气你误会我才刚开始就要反悔,就像现在这样。你要去看监控,我既不能阻拦,也不敢直接让你看,不得已只能那样匆忙地坦白。”   裴则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垂下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我觉得你也还没理清,我不想让你难得轻松的时候还要考虑则信是不是在骗你。我可能想得太多,甚至可能是因为腺体不稳定的原因才没有原来那么......”江岸说着说着竟然嗓子发紧,他不得已停下来用手掌摁住眉心调整着呼吸,“我不是机器人小裴,我这两年过得很累,发情期......我甚至不敢让你看我发情期的样子......我真的尽量轻松地对待你了,尽量和你说清楚我的心意。”   裴则屿没想到江岸会有这样的状态,他小心地上前了一步,伸出手试着把江岸抱住了。   江岸在抖,Alpha的气味还是让他有些恐惧,但他没把裴则屿推开。   “江岸,听我说。”裴则屿小声轻柔地说,“我并非不坚定不珍惜,但是如果真的很痛苦,我......把门卡还给你。”   天啊,江岸在心里感叹,如果他和裴则屿,不是从那段错误的婚姻中遇见,该有多好。   除了曾经被自己看到的和周识演有关的眼神,裴则屿总会说出让他难以控制地心软又心慌的话。   在裴则屿怀里平复了一会儿,江岸开口问:“你和周识演,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过联络吗,包括你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吗。”   “没有。无论我和你会有怎样的结局,那年在片场则濋的房车上,我们彻底告别了。”   他们第一次毫无避讳地谈起周识演,没有江岸的想象猜测,也没有裴则屿单方面的逃避,清楚地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岸心里忽然清晰,在杨契一句句戳心的暗示里,他不在意裴则屿“觊觎”他的能力,因为他可以给,他们可以相互成就。   他在意的,其实就只有怕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给予的明确爱意得不到回应。   “你留着吧。”江岸摸到裴则屿的口袋,轻轻把门卡送回去了。   **   *我们慢慢地敲打时间。*   ** 第70章 六十九   裴则信在总裁办公室坐了一个多小时,裴则屿都没得出时间来和他说上几句话,各种人进来汇报工作,桌上的两个电话也一直响。   这两三个月裴则信都没怎么来过公司,他去年新婚的妻子在国外的医院任职,自从裴则屿回国上任,他好不容易落了轻松迫不及待跟去了国外,工作上的事都靠远程解决,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休假的状态,从记事起就没有过的自在。   现在回来,喝着咖啡看着裴则屿面无表情地签文件,偶尔开口把办公桌前的下属问得紧张握拳,在裴则信眼里,他的大哥好像越来越像他们的父亲。   里仁路的宅子里也有裴秉德的书房,他不是每天都回家来,回来的时候好像也在工作。小时候裴则信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的,后来长大了他才知道,原来父亲还有别的家,甚至在外人的窃窃私语中,外面那个家才是父亲真正的家。   裴秉德很严厉,但他很喜欢裴则信,常说裴则信像他,所以裴则信读书更加认真,做事更加妥帖稳当。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梁晓荟开始不满足于里仁路的生活,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有资格住进裴氏的老宅子。   但那又真的很不现实,相比之下,好像让裴则信坐进裴氏的总裁办公室,更容易实现,也更应该实现。   欲望悄无声息地浸到裴则信的身体里,他不能指责母亲,也没有意识到裴秉德作为伴侣的糟糕,只觉得裴秉德的办公室确实应该有他的份,惹母亲难过的那个老宅里的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们,是自己的敌人。   “琪瑶什么时候回来?”裴则屿终于得了片刻悠闲,办公室没人了他才喝了口水走到沙发边坐下,却发现裴则信在发呆,“发什么呆呢,没歇够?”   裴则信回过神,笑了一声:“我都想退休了。琪瑶在办离职,可能下个月回来。”   “那正好,年底新医院开业,她能过去。”裴则屿算了算时间说道。   “你呢?和江岸进展顺利?”裴则信当然看过新闻了,但他知道那些媒体的德行,觉得还是裴则屿亲口说才能当真。   裴则屿没忍住笑了:“挺好的。”说完这一句便不肯多说了。   话聊到这里,自然避不开其他公司的风言风语,兄弟两个这段时间也通过电话,裴则屿需要了解一些研发中心前几年的事情,除了裴则信也没人更了解了。   在外面离得远的时候裴则信不觉得事情有特别严重,现在看到裴则屿脸上的表情,才感叹以前自己渴望的那个位置比实验室复杂得多,实在难做。   所以裴则屿问他和方鹰是否还有联络的时候并不意外,也不觉得被冒犯。   以前裴秉德也是这样的,警惕,戒备,很难信任公司的任何人。如果非说裴则屿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他现在在对待自己的时候,能做到有什么要求就提,有什么怀疑就问。   几年前刚和江岸离婚的时候,他就是直接走进研发中心裴则信的办公室,以兄弟的身份,询问裴则信愿不愿意放下敌意和暗里的较量,两个人配合完成裴氏在外人看来无法实现的扩张。   之后几年,尽管外界频繁揣测兄弟两个的关系,但只要有任何风波,裴则屿都会直接联系裴则信,亲自确认裴则信的态度,不管裴则信如何回答,他好像都是相信的。   这次也一样,暨安暗里的小动作,又牵扯到江岸,查下来便能知道方鹰在离开裴氏后,经过短暂的消沉入职了暨安,如今已经是暨安欧洲分公司的副总。   那年他站队裴则信,在兄弟两个之间挑拨,裴秉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他利用周识演的旧闻制造事端被裴则屿抓了证据,裴秉德才忍无可忍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但事情就止于方鹰的离开,没有牵扯到裴则信任何。   这事裴则屿不是没有别扭,白潇有时候也会念叨,尤其在和江岸离婚后,白潇更认为当时视频泄漏那件事,是里仁路见不得裴则屿好。   可时间长了,想的次数多了,推己及人,裴则屿逐渐觉得他和裴则信关系紧张,更多的是白潇和梁晓荟之间的斗争。   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裴则信的时候,他是会挺开心地叫自己哥哥的,和则濋则桥,没什么两样。   “没有联系。”裴则信回答道,“不知道大哥你信不信,我和方鹰,当年其实也没有太多私下的联络。”   裴则屿揉着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嗯,那就好。我下午要出差,肿瘤和疫苗的事业部有几个会,资料之前给你抄送过,你去听一下然后拿个主意吧。”   “行。”裴则信应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裴则屿短短几个月就瘦了一圈,“你出差多久啊?”   “就几天,这个方鹰估计就是想报复我,搞事搞到江岸被停职。”裴则屿叹着气站起来,“那你去忙吧,等琪瑶回来一起吃饭。”   下午去机场的路上,裴则屿给江岸打了个电话,算起来两个人一周里只见了一面,还是江岸来附近见朋友,赶着时间一起吃了顿仓促的午饭,裴则屿实在太忙。   江岸没什么意见,他本来也不黏人,今天却被裴则屿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   “怎么了,想我了吗?”裴则屿语气期待,坐在车里没人看见都忍不住在笑。   曾平也在前面偷笑。   江岸哼了一声没回答,又说了两句别的事就挂断了。   没想到等裴则屿晚上飞机落地发了信息,江岸又把电话拨了回来,措辞含蓄地让裴则屿在允许的情况下早点回来。   “一周吧。”裴则屿这才后知后觉有点紧张,“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发情期。”江岸叹气,“你要是周末不回来,我得提前把抑制剂打了。”   “你刚才怎么不说?”裴则屿忍不住埋怨。   “怎么说?刚才说你要是把出差取消,我成什么了。”江岸无奈,“你也不用担心,打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次,本来想着反正你不在就不提了,又怕你回头知道了要生气。”   “我明天就回去。”   “那我要生气了。”江岸立刻回答,“我发情期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每次都拽着你,你忙正事。”   “这有什么的,别人的Alpha,这种时候是该陪着Omega的。”裴则屿虽然嘴上这么反驳,心里还是知道江岸性格的,赶紧又加上一句,“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但不会耽误工作。”   打过这个电话,江岸竟然松了一口气,内心深处,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在发情期里面对裴则屿。他想着最近没有上班休息充足,或许这一次的时间不会太久,可以彻底避开裴则屿,这样他便能在有多点的时间在这事上做好心理准备。   就像裴则屿说的人之常情,任何Alpha没有在知情的情况下把Omega丢在家里独自忍受发情期的道理。   在把一周的行程压成三天之后,周六的深夜裴则屿又一次从机场直接到了江岸的公寓。   这一次他不用打电话让江岸来窗口看了,甚至没有发信息,直接就上了楼。   门一打开,裴则屿就被扑面而来浓郁的信息素吓了一跳,屋子里面没有开灯,裴则屿迅速进去把门关上,只在玄关站了几秒就硬了。   摸黑走进卧室,情况比裴则屿想得还要夸张,床头的灯开了一盏,床头柜上是几支拆开的抑制剂和没吃完的巧克力,地上有很多矿泉水瓶,没开的和空的都有。   Omega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盖住眼睛的几缕头发看起来都是湿的,还有明显粗重的呼吸声,都让Alpha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状态的糟糕。   裴则屿轻手轻脚进了浴室,花了两分钟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到床边,一边屈膝上床一边把上衣脱了,轻轻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想把江岸抱进怀里。   却隐约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像是手机在某个地方震动。   江岸这时候醒了,他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本能地往裴则屿的手臂上蹭了两下,然后才稍微清醒抬起头来,一开始眼神迷茫,后来搞清楚了状况立刻就发出一声叹息把头低下了。   “难受?”裴则屿轻声问。   “嗯。”江岸手上的力气大了一点,含糊地应了一声重新躺下,看起来连完整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裴则屿小心翼翼地让信息素慢慢加重一点释放出来,摸了摸江岸的额头,没想到竟然摸了一手湿凉的冷汗。   “不做......”江岸小声说。   “嗯我知道,我抱着你。”裴则屿说着伸手,再次想掀开被子,却被江岸紧紧攥着被角不让。   那个奇怪的声音还存在着。   “你出去一下......”江岸推了裴则屿一下,“出去一下。”   裴则屿不明所以,低下头继续安抚着江岸:“不做,我什么都不做,你别怕......”   江岸忽然急了:“我说了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裴则屿见他情绪激动,赶紧往后推着下了床,担忧地又站了几秒,看到江岸绷紧了身子像在忍受什么折磨,忽然明白了那奇怪的声音是什么。   裴则屿心里一沉,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弄点吃的。”   “好。”江岸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裴则屿退出去,江岸费力地把呼吸调匀,摸起枕头下面的手机划开屏幕,调出那个隐蔽的软件点了两下,被子里的声音这才消失了。   明明已经微微麻木的后穴,却又在一瞬间被空虚感侵袭,这让江岸有些崩溃,趴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咬着牙坐起来,一点一点蹭到床边。   他最近一年在发情期里开始频繁有心律失常的症状,就撑着床头站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等挪到洗手间,已经难受得嘴唇发白,扶着洗手台半天都不敢动。   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狼狈至极。   缓了一会儿又挪进淋浴间,江岸扶着门提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探到后面摸索着,只是轻微的动作就让前面垂下的阴茎微微抬了头,他不愿意多想,摸到穴口小小的软绳,微微用力把插在穴里小巧的东西缓慢往外拽着。   一两分钟才把那玩意儿整个拿出来,前面已经彻底硬了胀得难受,后面没了东西堵着,这一整天没泻出来的汁液都放肆地涌出来,顺着江岸修长的腿流到地面上。   心脏砰砰砰跳得难受,江岸费力地张嘴喘着,最后还是撑不住慢慢蹲下了,眼前忽明忽暗,耳朵里也是让人发晕的鸣啸,他知道很快就会好,但还是觉得快要死掉了。   裴则屿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没听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他才发现Alpha已经蹲在眼前了。   江岸的情绪一下子难以自控,竟然就这样被裴则屿抱着射了出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前跌进Alpha怀里。   “你别看,别看我......”江岸断断续续慌乱地说着,羞耻感将他吞没,以及并未消失的心悸,“求你别看我......”   裴则屿用温热的手盖住江岸的眼睛,隔着湿透的T恤摸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裴则屿一遍一遍道歉,他眼睛发酸,不得不稍微抬头看着墙壁控制情绪。   他完全能够理解江岸的难堪,也清楚正是自己把他推向如此困境。   **   *春天不如预期。*   ** 第71章 七十   裴则屿哄着把江岸洗干净,Omega状态太差,在裴则屿的印象里他总是冷静的,甚至鲜少流露出明显的Omega特质,现在却像是雨夜里狼狈的小动物。   被抱回卧室床上的时候江岸整个身子都还软的,沾了被子他才慢慢把环在裴则屿脖子上的手臂拿开,重新回到了蜷缩的姿势。刚刚才被认真清理过的后穴已经又有热潮涌出,江岸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裴则屿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问,贴在江岸身边,轻轻摸着江岸的手臂试着把人抱进了怀里,然后继续摸着江岸的后背释放着信息素,感受着江岸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一点一点卸下了力气。   Omega原本应该因为发情热上升的体温,被其他各种症状压制着,如此一来,Alpha身上的热度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再加上信息素的安抚,江岸忍不住环住了裴则屿精壮的腰,把头也埋在Alpha的颈间,贪婪地想要汲取更多。   “饿不饿?白天吃饭了吗?”裴则屿轻声问,“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饿。”江岸开口回答,嗓子已经哑了。   Alpha的手顺着后背摸到了尾椎的敏感处,Omega立刻绷紧了腰腹往前躲避着,小腹能清楚地感受到Alpha膨胀的欲望,撞上去的时候甚至听见Alpha一声堵在喉咙里的叹息。   刚刚洗澡时被微凉的水带走的燥热已经卷土重来,江岸也清楚面对发情的Omega还要忍耐对于Alpha来说有多难,况且自己已经对两个人的关系有了明确的表态,自己宁愿用工具也不愿意做的态度,于理可解,但于情大概还是会让人难过的。   “我腺体太不稳定,心脏也有点问题,那东西......比较好控制......”江岸几句话说得艰难,回忆起刚才被裴则屿撞见的样子,他还是难堪极了,缓了口气他才摸着裴则屿的腰换了个轻松点的语气,“抽屉里有套子,你慢点应该可以......唔......”   话没有说完,裴则屿把江岸吻住了。   很轻,也没有什么侵略性,在唇上吻了几秒就挪开了,向下延续到下巴和脖子,手从腰开始,从小腹向上摸到胸口,就像另一个吻。   江岸很快就将身体舒展开,在裴则屿起身的时候甚至撑起了身子用手轻托着他的下巴追上去想要更多。裴则屿忍不住发出闷闷的一声笑,等江岸胸口起伏着跌回床上,他已经把自己身上唯一留着的内裤除了,欺身压了上去。   Omega的眼睛湿漉漉的,如果不是之前对江岸有一定的了解,裴则屿甚至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哭过。他把人拢在身下看了又看,腰上用力让自己勃起的阴茎紧紧贴在Omega的下腹摩擦着,再一次吻了上去。   乳尖被灵活温热的舌尖俘获时,江岸扬起了脖子努力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明明只算得上是前戏的动作,却让情热骤起,后穴更多的液体涌出,刚射过没多久的阴茎倒是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被Alpha的硕大性器戳着,再次失控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以及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如此刺激和诱惑的腺体,它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发情期内只会为空虚做出反应,胀热和如刀割般的刺痛才是常态,现在却在Alpha恰到好处的滋润下,嚣张地释放着自己的气味回应着,去和Alpha的味道缠结,好像全然忘了主人的状态能否承受这样的消耗。   裴则屿的吻已经辗转到了江岸的小腹,他将腹肌绷紧了,膝盖忍不住屈起,臀肌不时地用力,想要控制后穴的收缩带来的难耐快意。   “后面......”江岸撑起身子,想让裴则屿照顾一下后面又有点不好意思,“你去带套子直接来,已经......差不多了......”   裴则屿抬起头来看着江岸笑,手指的指尖像羽毛一样在腿根摸着,然后他重新俯下身,在江岸诧异的眼神中吻上了Omega半硬的阴茎。   “你......不要不要......”江岸语无伦次,双腿挣扎着想躲开,“不用这样做小裴,啊......”   囊袋被裴则屿含进嘴里时,前面的性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挺起,颤巍巍地翘了一会儿便被Alpha用手轻轻握住了。   江岸被激得挺起了腰,潮湿的耻毛擦过Alpha高挺的鼻梁,快感瞬间将江岸整个吞没,他有预感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想要阻止却分不出精力,紧紧抓着床单发出婉转的呻吟。   Omega本就远远比Alpha要脆弱的阴茎,更多时候是被忽略的,现在却在Alpha刻意的控制下,徘徊在射精前的几秒,却总也达不到那个痛快。   “嗯小裴......”江岸叹息着,睁开眼睛努力稳了稳神,喊着裴则屿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没来得及。   裴则屿的舌尖毫无预兆地戳进了已经汁水泛滥的后穴,他甚至摁住了江岸发抖的腿根,让江岸最隐秘的地方更彻底地暴露在自己眼前,那一些细小的褶皱,都被裴则屿一一舔舐开,然后不断地深入,尽管达不到江岸深处的敏感,却已经让江岸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江岸已经无暇顾及是否丢脸,被裴则屿用舌头操弄的事实,仿佛让快感数以倍记,他一侧身体已经腾空,另一侧的肩膀抵在床单上,呼吸急促带出喉咙里不成句的求饶声。   “唔不......行了,小....啊小裴饶了我......”   腰已经紧绷到快要失去知觉,阴茎胀痛着想要射精,却被裴则屿坏心眼地用食指将茎头的小眼轻轻堵着,江岸两次伸手过去想要自己纾解,裴则屿就立刻用更重的动作去刺激同样已濒临极限的后穴,江岸只能慌乱地收回手去维持身体的平衡。   几次下来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江岸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被摁着的两条腿依旧本能地挣扎着想要合拢,在蹭到裴则屿头发的时候,微妙的触感又让他叹息着将腿张开,江岸从没经历过这些,将Alpha的头夹在两腿之间,这样的场面甚至没有在他的想象中出现过。   但是抛开羞耻感,此刻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莫名地安全。   不会有套子破掉的意外,不用考虑发情期可怕的受孕率,Alpha的牙齿很远咬不到腺体上来,就只是单纯的快感,只有情热痛快的排解。   后穴汹涌着喷出更多,江岸摸着裴则屿的头发发出频率很高的嘶喊,阴茎在裴则屿的手中颤抖着,高潮的时候竟然没有射出任何东西。   江岸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感受到裴则屿已经退了出去,又继续舔过他湿漉漉的腿根,那声音让江岸的高潮延续着,像是一场一整夜都没能结束的雷雨。   裴则屿好像从床上下去了,江岸平复着,想问他去哪里,又发不出声音,小腹甚至还在轻轻抽搐,情欲得到排解后,疲倦便瞬间袭来。   “小裴......”过了好久江岸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朦朦胧胧传来的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江岸几乎要睡着,身侧塌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江岸忍不住躲开,反应过来又忍不住贴了上去。   裴则屿把江岸抱到床稍微干爽的另一侧,贴在他身后轻轻去咬那出微微发红但已经没有那么热的腺体,咬得江岸舒服地蹭着。   “我帮你吧......”江岸懒洋洋地往裴则屿那里摸,却摸到Alpha那里已经稍微软下去,像是释放过的状态了。   裴则屿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摸:“别乱动,等你缓缓。”   江岸更过意不去,把手收回来不说话了。   “我们慢点来,你不用有压力,也不要不好意思,会调整好的。”裴则屿瓮声瓮气地咬江岸的耳朵,手轻轻摸着江岸心脏的地方,“刚才那样,心脏没问题吧?对不起江岸,我以为你只是心里有疙瘩,我不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   江岸听了就笑:“我之前不是说过,抑制剂打久了就会这样的,真的不怪你......如果要怪你,我不会回来找你了。”   裴则屿去吻江岸的肩膀,用很大的力气:“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的吧。”   “嗯,知道。”这回江岸的眼睛真的因为差点涌出的眼泪变潮了,他眨眨眼睛,胸口起伏了一下,“刚才那个......”   “不喜欢?”裴则屿撑起身子,看着江岸的侧脸问。   江岸翻了个身看着裴则屿,竟然发现裴则屿一脸期待像是在求认可的样子,某种角度实在是像拿着实验数据来给自己得看的那些学生。   “还行,就是太......”江岸找不到合适的词,“反正还行,以后有机会......我还你。”   裴则屿忍不住歪了歪头,怀疑江岸在哄骗他。但他没追问,低头吻着江岸,把人抱紧一起挤在了床的一边。   **   *这场雨。*   ** 第72章 七十一   外面在下雨,这是江岸醒过来时的第一反应,隔着半遮的窗帘看了一会儿,确实能听到雨打玻璃的声音。   江岸觉得自己大概是从Alpha那里得到了一个临时标记,他不能确定鼻子下面环绕的属于裴则屿的味道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来的,等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便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测,否则不会才不到一周身上就这么轻松。   穿上衣服拉开卧室的门,本来心里还在因为耽误了Alpha太长时间而过意不去的Omega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盯着眼前可以称得上是花海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岸从来没在花店之外的地方见到这么多的花,几乎整间客厅都被玫瑰花占据,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寻着声音走到厨房,便看到裴则屿只穿着睡裤的背影,他正歪着头,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工作中的烤箱。   很快他察觉到了Omega的靠近,转过头看见门口的江岸好像有点惊喜:“你醒了?还难受吗?”   “好多了。”江岸往他身边走过去,指了指自己的腺体,“临时标记?”   “啊......那个......”裴则屿微微皱眉,有点紧张,“你昨晚上发烧,我实在没办......”   江岸没让他说完,走近了用一个吻把他的嘴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开,被裴则屿诧异地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我知道你别说了......那个,外面那些花是怎么回事?”   裴则屿已经是被纵容后得寸进尺的表情,搂着江岸的腰不肯放开,又把Omega亲了又亲才凑到耳朵边上去:“生日快乐。”   “啊......”江岸叹了一声回过神来,“对,是我生日......前几天我还想了,日子不巧赶上发情期,你还出差。”   “我出差今天也肯定回来了啊。”裴则屿看着江岸,眼睛弯弯地笑,“但确实没想到我们会被困在家里,我本来想再和你去看场演出,不过那好像是让你陪着我玩儿了,还想着你最近休假我们可以去周边短途旅行几天,又怕没提前商量的你不喜欢,为难了好久,最后只定了老套的花和餐厅,是很好吃的餐厅。”   江岸低着头没说话,他想起自己以前庆祝过的生日,小时候跟着时溪在国外的时候还好些,开个小派对,会有很多人来庆祝,虽然有些吵闹不是江岸喜欢的,但气氛都还算不错。后来大部分生日都是在江家过的,安音这方面倒是也没亏待过自己,但总归有一种后妈难做太过刻意的样子,几次以后江岸就更不喜欢过生日了。   倒是前年最特别,裴则屿鬼鬼祟祟地送花,生日过成了悬疑片。   “看来你还真都不喜欢。”裴则屿感叹,他之前就猜太过刻意的行程和安排不合江岸的性子,这么看到时要感谢不在自己预料内的发情期了。   烤箱“叮”的一声响。   裴则屿终于把发情期里香软的Omega放开了,欢呼着两步跑到烤箱前握住了箱门的把手:“这是高级餐厅的临时替代方案。”   “是什么?”江岸好奇地跟过来,看着裴则屿献宝似地把箱门打开了。   是面包。   尽管颜色多少有一些差别,但是江岸能认出来是出自裴宅的厨房,自己表示过喜欢的那种面包。   “我想来想去,这是你明确说过你喜欢的东西,肯定不会错的,对吧。我找家里厨师问的做法,可能会有点差别,但是应该不会差太多。”裴则屿一边说着,一边把隔热手套带上取出烤盘,“我还买了蜡烛,面包插蜡烛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我猜你不会介意。”   江岸退了两步靠在了冰箱上,低下头努力平复着情绪。   裴则屿轻轻把烤盘放下,带着手套的手举着,他本来很确定江岸会喜欢这个礼物,哪怕失败了,江岸也会喜欢,但他是想要讨江岸欢心,并没有预料到江岸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嘿......”裴则屿把手套摘了,走到江岸面前,一边低头去看江岸的脸色一边握住他的手臂,“我没有问过你说喜欢它的原因......是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没有,不是,只是觉得它味道很好。”江岸摇着头,对自己过激的反应也有些无奈地笑着,“不过现在它不仅是好吃了。”   “嗯?”   “你现在做这样的事,以后它就有特殊的含义了。”江岸抬起头来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比如妃子笑?比如帕芙洛娃?”裴则屿听懂了江岸的意思,反应也飞快。   江岸歪着头从刚才的情绪中跳出来了一点:“帕芙洛娃?”   “一种甜品。”裴则屿声音很轻,双手压着江岸的腰要吻未吻,“还有贝利尼......是很甜的酒,你现在是带酒味儿的巧克力,江岸。”   裴则屿的手勾上江岸睡衣的领子,江岸一下子闻到他手上沾着的新出炉面包的味道,但裴则屿好像不打算让他去尝个鲜的架势。   “我饿了,我饿了裴则屿。”江岸还想挣扎一下,“都不让我品尝一下我的生日蛋糕吗?”   “你说点好听的给我,就说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哪句都行。”   “我不记得了......”江岸装傻。   裴则屿继续谈判:“那你叫我一声,不能叫小裴了,叫别的。”   “叫什么?老公?”江岸听明白了,但故意眼神诧异,“你不是我老公呀,这哪能瞎叫。”   这回点了裴则屿的火药了,Alpha垂下眼睛把手松开了。看起来像是装不高兴,又多少有几分真的生气,放江岸走到烤盘旁边撕面包吃,却隔着老远都在释放信息素提醒Omega他的情绪。   临时标记对于江岸来说也是足够有作用的,面包没吃两口,后面湿透了。   低头吃了两口江岸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无奈地看了裴则屿一眼,抽了张纸开始擦手:“回卧室。”   **   *I like to push my luck.*   **   --------------------   原来我是甜文写手😮 第73章 七十二   在公寓待了足足一周没出门,江岸生日以后雨又下了两天,等天晴了Omega的发情热似乎消退了,裴则屿这才回公司去处理积压多日的工作。   公司里的人看他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便背地里嘀咕着小裴总会不会是恋爱脑,感谢江岸救他们于水火,以至于多少有些放松警惕。   可一天下来,事实表明裴则屿的春风还是刮不到办公室的,对于下属来说,他并没有让人更轻松。   上午签了很多文件,下午又有密集的访客安排,一直到六点多裴则屿才得到一点空闲。他很想赶紧回Omega身边去,但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打电话问问江岸的情况,如果发情期真的结束了,他还是想加个班把剩下的杂事都处理掉。   没想到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裴则屿有点不踏实,想起来上一次江岸的发情期大概延续了半个月之久,还是决定回公寓看看。   结果车刚开出公司,江岸把电话回了过来。一接通就道了歉,似乎是知道裴则屿在担心,道歉以后又赶紧说了自己没事,解释是因为出门和人谈事才没接到电话。   裴则屿松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那你现在还在外面?要不要一起吃饭?然后我还想回公司处理点事。”   江岸问了问裴则屿在哪儿,两人最后约了公司附近,一个临着景观湖的餐厅,江岸到的时候裴则屿已经点好了餐,正在露天的座位仰头靠在椅子里欣赏夕阳湖景。   听见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裴则屿回过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在自己回头前江岸就在冲着自己的背影笑了。   临时标记早就失效了,但Omega气色还是很好,走过来带起一阵风,清清爽爽地没带一点信息素。   裴则屿伸出手拉住江岸的手腕,也不顾来上菜的服务员还在,直起腰来展现出想要接吻的姿态。江岸被他拽了一个踉跄,但也没生气,轻呼了一声还笑了,扶着裴则屿的肩和他对视:“还有外人在呢。”   “嗯,那就亲一下。”裴则屿说完够着江岸的唇啄了一下,还偏到了嘴角。   太阳正好落到了一个把光折到两个人身上的角度,服务员眼前一晃,倒是连简单的亲一下都没看清。   “白天出去见朋友吗?”裴则屿拿起餐具准备开动,“还是工作上的事?”   旁边的人沉默没回答,裴则屿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又说:“我就随便问问,想着你停职的事儿是不是也该有结果了,不是查岗哦。”   江岸笑着点点头,他有一点心虚,刚才确实是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你停职的事情,我让公司的人去查了查你给我的那份名单。”裴则屿语气轻松地换了话题,“你有一个学生,在你出国的时候曾经在暨安实习,所以你的数据问题可能和他有点关系。”   江岸愣住了,脑子转了一下就想到了是谁,也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但真的被裴则屿查出来,听了还是很诧异。   “嗯......其实也不是可能,他们既然和我这么汇报了,肯定是查到有实据的,”裴则屿继续往下说着,“我让他们先别做别的,毕竟是你的学生,想问问你的看法?如果你不想出面,就我们一起解决。”   “你们会怎么解决?”江岸往嘴里塞了一口青菜。   “学校学术委员会那边他会自己去解释情况,学校怎么处理我们就不管了。他和暨安勾结的事情,公司层面追不追究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毕竟你这个课题项目对裴氏没有直接影响,其他舆论上面的账还是要找暨安算。”裴则屿盯着江岸,话也说得实在,“按我个人的意思肯定是不想随便算了,有些公报私仇,所以想看你想怎么处理他。”   “这样啊,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行吗?”江岸没有立刻拿定主意。   “行,不急这一两天。”裴则屿答应着,算是结了这个话题。   中午就没吃饭,忙一天下来裴则屿饿坏了,差不多是狼吞虎咽比江岸吃得快很多,等放了筷子他喝了口水,然后把椅子挪到离江岸更近的地方,安静地欣赏湖景。   “着急回去吗?”江岸把汤匙贴回碗里,侧头看着裴则屿。   裴则屿摇摇头,指指湖面:“等太阳下山。”   江岸笑着转回头去,不紧不慢地继续吃。   “我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就考虑搬到湖对面那片。”裴则屿伸手拿了果盘里的一个橘子,手里剥着轻声说,“隐私性更好,空间大,还离公司很近。”   江岸听了抬起头来,按他说的往湖对岸看去,那边确实有一片僻静的住宅区,远远看着应该都是比裴则屿现在住的房子大很多的独栋别墅。   “但当时还是想住更现代化的热闹的地方。”裴则屿自己把江岸想问的说了,“喜欢你住的那种公寓,但是家里不同意,最后折中选了现在的房子。”   “我更喜欢这边。”江岸实话实说,“景色美。”   “嗯,确实,以前没发现过。”裴则屿把橘子塞一瓣进嘴里,又掰了一瓣送到江岸嘴边,“那以后我们可以搬到这边......这个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说如果你喜欢,又有机会的话,可以住到这边来。”   滴水不漏的,就像是裴则屿把自己对生活的设计主动加上了各种前提条件。   江岸咬着橘子,果汁酸酸地留过喉咙,他放下了筷子也靠进椅子,和裴则屿完全并排着:“我今天其实是去你家里了,你母亲来电话说想见我,考虑到不想在外面被媒体拍到,我就同意去家里了。”   裴则屿很诧异,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结果好多话堵在嗓子里,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去,拒绝她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觉得你也能理解,”江岸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裴则屿的手背上,“但是,我之前只知道去年江氏拒绝了你们子公司的贷款,但从来不知道我父亲去你公司找过你?”   裴则屿张了张嘴,一些和现在相比太不美好的回忆出现在脑海。   那时候两人刚发了离婚声明,江岸说各自解决后续家里的事情,最后一次见面后不久,江毅飞独自来了裴氏,在裴则屿的办公室大发雷霆,一开始裴则屿以为江岸是知情的,但他觉得自己有问题被骂一顿也算是轻的,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江岸已经出国了,所以就更没想着再和江岸提这件事。   裴则屿低着头,反手过来和江岸十指相扣:“她找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当面问问我,和你重新在一起的原因,和暨安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想拖垮你,如果真是有感情,要不要复婚,后面的打算。”江岸说着侧过头,笑着去看裴则屿的反应,“也都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我说我喜欢你,哪怕离婚前也是有的,但是目前没有复婚的打算。”   裴则屿点点头,不意外,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失落。   江岸看出来了,没有戳破,轻轻动着手指去蹭裴则屿的手指安抚,然后想了又想才开口:“还有,我们这次重新开始以后,我还没有找到机会问你,关于孩子......”   裴则屿的手稍微抖了一下,不仅是这一次,他们关注过那段婚姻,担心过江岸的身体情况,剖析他们的感情,但从来也都没聊过那个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的孩子。   “那时候你没有准备好做父亲,我也没有。现在我想要享受一段亲密关系,我承认爱情这件事可能要比我想象得美好一些,我们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但是......”   “如果你承认我们之间,开始有爱情了的话,我可以接受不结婚,不要孩子,或者说等你想要这些的时候再做计划和打算。”裴则屿抬起头看着江岸,眼睛红红的,“我有时候会想那个孩子,这次你愿意接受我之后会更经常地想起来,但他可能确实还没准备好回来吧,我能接受。”   远处最后一点红色落了,餐厅屋檐的照明灯亮了。   **   *TA走进光华的夜色里。*   **   --------------------   很多鱼鱼说喜欢文末的重点字,   那些是歌名、歌词、诗。   文完结后会争取整理出歌单分享给大家~   **   五千收啦,开心,大概八十章完结~   谁能想到我会为了写个番外的梗在努力赶进度啊!🫢 第74章 七十三   对于裴则屿查出的那个受到暨安诱惑的学生,其实江岸很为难,他虽然体谅那学生读博时因为自己出国不得不换导师而生出危机感,但又实在无法接受自己门下出现数据造假。   最终江岸帮他保住了研究生的学历,裴则屿看出江岸的矛盾,心里也过意不去,很多事情都在互相影响,裴则屿会想,如果不经变故,江岸或许永远不会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这种事情。   之后很快学术委员会公布了调查结果,并通知江岸可以复职上班,当时是个周六,裴则屿难得整个周末休息在家,几十个小时和江岸窝在沙发里,看了很多老电影。   无知无觉养成了搂着江岸的时候用手指去摸他耳朵的习惯,Omega的耳垂总是凉凉的,不过摸两下很快就热了。几次之后裴则屿才发现,自己只要摸上去,江岸就会连着耳后脖子都变红。   以前裴则屿一直以为,江岸是没有敏感点的。   他存了坏心,当下就贴上去要证实,江岸没有拒绝,像是游刃有余地承受裴则屿的挑逗,但Alpha还是发现他在躲。   “这里不能碰吗?”裴则屿把人摁着,非要往耳朵那一片亲热,“以前可以碰的啊。”   江岸冲他眨了下眼睛,在反应愈发明显的同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以前你不会故意想让我出糗......以前也没有这么痒。”   裴则屿能听出他的潜台词,好像类似于,Omega在表达他是因为自己才生出了这里的敏感点,因为喜欢自己才会痒。   可是江岸的表情又没有掺杂羞怯,裴则屿都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实的。   见裴则屿真的来了兴致,江岸伸长了手勾到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多,要是真疯起来,应该就没法出去吃晚饭了。   “怎么了?有事?”裴则屿觉出江岸的分神。   江岸摇摇头:“没有,家里没吃的,本来......想晚上出去吃。”几乎被吻得喘不上气,江岸忍不住笑,“那饿了叫外卖也行......”   “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你不是不喜欢......白日宣淫?”   江岸已经开始主动脱衣服:“因为我的假期结束了,以后都不会这么清闲地和你过周末。”   裴则屿动作顿了一下,明显有点不高兴了,意识到江岸说得没错,他们在江岸停职的这段时间感情飞速升温,他都快忘了江岸工作时候的状态。   但好在裴则信回来了,裴则屿能够得点空闲,至少周末不用总耗在出差的路上,他的时间挤出来,用来追着泡实验室或出去开学术会的江岸跑。   恋爱中裴则屿的样子在江岸这里更加清晰,之前在国外收花的时候,他因为心存戒备,觉得难以消受这些,现在发现以前自己觉得没什么意义甚至有些幼稚的行为,也不是完全无趣。   比如周末讲座的时候,看见裴则屿穿着运动服从后门偷偷进来,他脑子里会忽然冒出太好了快下课了这种念头。出差间隙的晚上,突然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有位英俊的Alpha想要带着香槟来敲门,江岸会在开门看见Alpha,还没感受到信息素的时候就产生反应。   Alpha当然也能感受到Omega的愉悦,更加乐此不疲。   中秋节前一周江岸去邶州出差,提前说好了周六裴则屿上午去邶州,等江岸上午的课结束,两个人在周边玩儿两天。   本来还有些别的选择,去更远点儿的地方,但江岸这人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热衷的事情,选地方的时候一直让裴则屿选,最后裴则屿问了又问,他才说自己不喜欢长途飞行,这才定下了自驾。   周五晚上裴则屿有个腺体学科方面的慈善酒会,他因为惦记着想尽量提前一天去邶州,一晚上都在躲酒,好在没有必须要应酬的人,一晚上下来还真的一口酒都没喝。   只不过遇上了他不想遇上,但在这个场合遇上又很合理的人——秦旸,那个能和江岸有说有笑的Beta。   裴则屿知道是自己Alpha该死的本性在作祟,理智上他也很感谢秦旸当时给江岸的帮助,所以迎面撞上不得不打招呼的时候,裴则屿还是能保持微笑的,秦旸也是体面的人,外面新闻翻天,他也没有问及江岸,所有话题都只限于慈善酒会上的项目。   直到另一个同样研究腺体学科的美国专家过来,他和裴则屿打了招呼,然后便和秦旸寒暄,明显他们同行之间更熟络,裴则屿见时机刚好,就打了招呼打算走。   却听见那人问秦旸,怎么没和那位般配的伴侣一起来。   裴则屿本能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和秦旸对视上,这一眼他就确定,别人口中般配的伴侣,指的是江岸。   秦旸认为自己应该解释一句,但还没等他往前走,裴则屿已经礼节性地点头再次道别,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在离开会场的过程中,裴则屿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他理智地暗示自己,无论在自己和江岸分开的一年多里,江岸和谁,发展了什么样的关系,都是正常的,都不应该是自己应该介怀的,也都不是江岸需要向自己一一汇报的。   但在开上高速的时候,整个车厢都充斥着Alpha的信息素。   事实就是,他很介意,介意江岸哪怕短暂地成为别人的伴侣。   江岸在邶州住的酒店是前几天他入住时就给自己发过的,但深夜来访,他还是需要前台帮他通报。   拿了房卡上楼,一过走廊的拐角就看到江岸已经打开门站在门口了,裴则屿忽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带,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控制好情绪,可能并不适合和江岸见面。   但江岸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些,他把裴则屿让进门,在被裴则屿摁在门后亲吻的时候,也只觉得Alpha不过是迫不及待而已。   他有相同的迫切,所以很积极地回应着。   **   *See the valley deep.*   **   --------------------   月初加班来着,久等了。🥰 第75章 七十四   两个人跌跌撞撞到床边,裴则屿动作生硬地地拽江岸的裤子,还把头埋到江岸的脖颈间直接去咬Omega的腺体。   江岸被咬疼了,倒吸了一口气扭着腰自己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重重压着动弹不得。他才发现Alpha不对劲来,信息素里带的全是怒气,冲得自己心都发慌。   “你怎么了?”江岸伸手去捏裴则屿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裴则屿却古怪地回避了,把动作放轻了一点,但只有一点,江岸还是无法忽视被强行压制的别扭。   “你在生气吗?”江岸的腺体被逼得有点失控,一股一股信息素被迫飘出来,他勉强保持理智想把裴则屿推开,“你这是......什么惩罚吗......”   Alpha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   江岸无法忍受了,他捏住裴则屿的手臂,另一只手抵在裴则屿肩膀上。   “停下。”江岸没太用力气,他也用不上什么力气,“别继续了小裴,你不对劲。”   裴则屿动作猛地挺住,硌在江岸肩膀上的下巴一点一点松了力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坐了起来,低着头情绪不好地把自己衬衫的扣子系上了两颗。   躺在旁边的江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刚才雀跃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了,他知道裴则屿是真的有什么心事了,而且还和自己有关。   “说吧。”江岸把自己裤子提好,拢了下乱掉的头发,也慢慢坐了起来,“什么事。”   裴则屿不知道如何开口,所有的道理他都完全明白,他既说不出指责的话,也羞于说自己因为嫉妒心和占有欲差点在江岸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迫他。   裴则屿知道江岸喜欢自己什么,他刚才差点破坏它。   江岸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搭在裴则屿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安抚的意味:“不想说也没事,先冷静下,冲个澡今天早点休息。”   说完江岸站起来,先给裴则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见人还是坐在那儿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他有点无奈,走过去直接蹲下了,仰着头察看裴则屿的脸色。   “到底怎么了?”江岸轻声问,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要易感期了?”   “没有。”裴则屿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要是真的想做,我也能陪。”江岸松了口,“你真的没事吗?你刚才动作太蛮力了,我有点吓到,但是刚才没多想,你要是易感期,我能理解,可以配合。”   裴则屿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他有时候很佩服江岸,很多本该难以启齿的话,经他的嘴一说,好像就无比自然。   笑过以后江岸还是蹲在自己面前,裴则屿有很奇怪的感觉,想起秦旸他还是别扭。现在江岸就在自己面前给予自己体贴,他心里是开心的,明白眼前的才是真实的,却还是没法释怀这样好的江岸,在不久的从前或许也曾对别人体贴。   “晚上遇到秦旸了。”裴则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   江岸愣了一下。   “别人提到你,是他的伴侣。”裴则屿挪开了眼神,语气有些沮丧。   “伴侣?谁说的?秦旸也这么说吗?”江岸连着追问。   “所以你们,真的交往过吗?”裴则屿实在无法忍受了,一咬牙问了出来,“去年吗?交往到......交往了多久啊。”   刚才已经滑到嘴边的话,让裴则屿暗暗攥了拳。   他介意江岸在空窗期和别人的交往,不由自主地关注他们交往到什么程度,是牵手还是亲吻,有没有在白天或黑夜缠绵。   尽管在过去的一年,他也不能笃定会和江岸有新的开始,也曾想过江岸会和别人相识相爱。   江岸撑着膝盖起身,坐在了裴则屿身边,心里打着鼓,小心地思考如何措辞。   “我和秦旸有过几次单独的约会,但是没有交往。这个过程没有避着旁人,一些朋友可能以为我们最后会在一起。”江岸试着把当时的情况说得简单清楚。   “那你,后来不喜欢他吗。”   江岸的手指动了一下,指尖擦着床单:“最后一次单独出去,气氛到了他想吻我......”   裴则屿心里一抖,侧头看着江岸,目光落在Omega的唇上。   “我当时不受控制地想起你来,所以,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尝试发展更近一层的关系。”   哦,他们当时发展到了接吻,他们亲吻过彼此。   裴则屿有一些气愤,他心里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还是控制不住。   接着是难过,但不光是自己难过,他好像穿越回两年前,感受到江岸的难过。   一个自己仅凭想象的亲吻,和一段真实地摆在江岸眼前的视频,他可以想像,又无法想象,江岸当时以及后来回想时是什么心情,他甚至希望江岸当时完全没有对自己动心,那他应该就不会太伤心。   裴则屿站了起来,江岸也立刻跟着起了身,他不知道裴则屿想干什么,跟了两步才发现裴则屿想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江岸诧异地提高了音量。   裴则屿低着头继续往门口走:“我再开个房间。”   江岸一股火窜上来,两步上去摁住了裴则屿的手:“你怎么......你这是对我给的解释不满,还是不屑?”   “我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   裴则屿皱眉:“我有点头疼,不想冲撞你。”   “所以你还是要易感期了,却要再去开间房,就因为我们分手期间有其他人追求我,是吗?”江岸反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话都带刺。   话说完他自己都怔住,愣神的功夫,裴则屿已经迅速开门出去了。   江岸站在房间里,好一会儿才有个念头冒出来,他想起以前自己因为周识演的问题诘问裴则屿时,他是否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无从解释,只有无奈的一口气憋在胸口。   **   *我在尽头看见了你。*   ** 第76章 七十五   江岸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生气了。他拿不准裴则屿说头疼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借口,犹豫半天还是冷着一张脸换了衣服,拿了手机和房卡出了房间直接乘电梯下了楼。   打了两个电话,不出意料没人接,江岸直接来到前台,询问前台刚才是否有裴则屿开的房间。   前台的服务生面露难色,他不久前刚给眼前站着的Omega房间打过电话,把那个急不可待的Alpha放上楼。没过多一会儿,Alpha一脸不高兴地回来,重新开了一间房。   现在Omega站在面前,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愉快。   “不方便告诉房间号也没关系,请帮忙打个电话,问他需不需要抑制剂。”江岸不想为难服务生,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他可能易感期了,我们吵了几句,我怕有什么意外。”   服务生点点头,拿起电话拨了裴则屿房间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江岸的耐心实在快没了,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为难服务生,心里盘算如果裴则屿真的易感期了,让他自己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在房间呆几天会怎么样,以江岸的了解,易感期本身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高烧不退回事比较危险的。   还有,如果Alpha情绪失控,出了房间又怎么办。   “我去买些抑制剂,麻烦你们客房服务给他送到房间去。”江岸手指敲着前台的大理石面,“易感期不打抑制剂时间会拖长,人可能会烧糊涂,你们应该也不想出抑制剂事故对吧。”   服务生点点头:“我们医务室有常备的腺体药品,那我们一会儿送过去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询问出了什么事,前台的服务生点了下头,喊了一声李总。   江岸回过头,看到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正走过来,走近了江岸才觉得这人眼熟,他同样盯着江岸,很快先于江岸露出了笑容。   “是你啊!”男人热情地伸出了手。   江岸还是迷糊,握手的同时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您是?”   “上次,在体育馆,你爱人送了我们演出票。”   江岸恍然大悟,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是那天收了裴则屿票的那对夫妻里的Alpha。   Alpha是这间酒店的高层,和前台说了几句便搞清了情况,转头看着江岸露出一个笑容,笑得江岸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刚才只是作为酒店的客人,现在他和裴则屿两个吵架被相识的人听去,实在是尴尬。   “这样吧,客房部派个方便的人去医务室拿药品,再叫上楼层的安保,”Alpha用下决定的语气对前台服务生说道,又指了指自己和江岸,“我们四个人一起过去看看人有事没,两位是我的朋友,我来负责。”说完他看着江岸,“行吗?”   江岸点点头:“添麻烦了。”   两个人乘电梯上楼,裴则屿给自己开的还是套房在顶上几层,江岸心里又气又想笑,再加上身边的Alpha也在笑,他愈发觉得两个人闹得太幼稚。   “小别扭的话,他知道你上来会让你进门的。”Alpha以为江岸还在着急,“我有时候也忍不住和我妻子耍脾气,但只要他一出现,我就没办法了。”   江岸垂下头笑,他不知道这规律在他和裴则屿身上是否适用,反正他是不太擅长哄人的。   客房部在电梯门口等的服务生是为女性beta,旁边站着一位保安,四个人一起走到裴则屿的房间门口,服务生敲门加上轻声提示后,用手里的房卡刷开了门禁。   把门推开一道缝,服务生又进行了一次提示,然后看了一眼江岸身后的领导,往前一步进了房间。   带着强烈攻击型的信息素忽然涌出,在场的只有江岸和身侧的Alpha察觉到了,保安通过两个人的反应判断出了异常,警惕地跟在服务生身后挡住了半扇门。   很快服务生退了出来,抑制剂已经不在手里了,江岸听到身后传来疑惑的一声,他自己也有点失望,心里觉得他和裴则屿果然借鉴不得人家老夫老妻的经验。   “客人在卧室我没进去,在外面和他说男朋友委托酒店送抑制剂,人就在门口。”服务生看着江岸,语气有一点点犹豫,“他倒是没说不见。”   江岸歪了下头,刚想再问,一只手在自己手臂上轻拍了一下,回过头,年长一点的Alpha正对自己笑。   房间里的味道比在外面浓郁数倍,江岸摸着黑走到卧室门口,一眼就看到裴则屿坐在床边的沙发里,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一个看不清神情但透着委屈的黑色剪影。   原本心里责怪裴则屿耍脾气的心情忽然就烟消云散了,江岸满脑子只有之前答应裴则屿的,说要还他一个痛快,江岸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刚才年长Alpha所说的没办法了。   Omega本来就没贴抑制剂,所有属于Alpha的信息素都迎面扑来,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抬起步子,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抬起手,伸手解开休闲裤系在腰前的抽绳,走到床边他停下脚步,弯下腰几下就利索地把裤子脱了。   裴则屿坐在沙发里,看着Omega从门口进来,短短几米,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件已经解开了一半扣子的衬衫。他低头看着自己,把手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个字都不说,顿了几秒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抬起一条腿,跨坐在了自己腿上。   江岸微凉的手绕过裴则屿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裴则屿的手腕带他从衬衫下摆摸进去,随即动了动腰,被内裤包裹着的性器鼓鼓囊囊地顶在Alpha的小腹上。   这回总该说话了吧,裴则屿想,他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着,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江岸。   Omega却在专心致志地解开Alpha的裤子,把Alpha在易感期的情热中早就勃起的阴茎释放出来,轻轻环在手中上下撸了几下,歪着身子抬起屁股,用手指勾开自己内裤的边缘,在裴则屿的注视和愈发粗重的喘息中,将那根狰狞的性器对准自己湿漉漉的后穴,调整中心一点一点坐了下去。   其实他还没完全准备好,有点担心被易感期情潮折磨着的Alpha会被刺激得突然失控,但既然已经感觉定要哄哄打翻了醋坛子的人,他还是咬了咬牙直接坐到了底。   裴则屿紧张不已,揉着江岸的腰,爽得头皮发麻却不敢动:“疼吗?”   “还行。”江岸若不可闻地回答。   这时候江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谢Omega这种给一点刺激就会出水的体质,发涩的痛感并没有延续很久,被填满的后穴很快就适应了,并本能地微微收缩着为自己汲取快感。   “......套子......”裴则屿捏着江岸的腰,他高热还没消,被江岸这一通刺激,理智已经在出走的边缘,“嗯......江岸,你冷静一下......”   “这房间里没套子。”   “我外套里有......”   “......”江岸默了一瞬,塌了一下腰开始小幅度地动着,“别扫兴,你忍着点,一会儿再带。”   裴则屿抿了抿唇,他知道江岸心里不会不清楚意外的概率,那他的纵容,太明显了。   **   *好静呀,我们的夜。*   ** 第77章 七十六   因为黑着灯的缘故,快感堆积到一定程度,江岸便放弃了一开始的羞耻心,搂着裴则屿的脖子加快了腰肢起伏的速度,直到大腿根开始发酸。如他所要求的,Alpha还是极力保持着理智,只有耳朵边愈发粗重的喘息,和手上偶尔加重的力气让江岸明白他的欲望还没有得到纾解。   逐渐变形的的动作里,Alpha的性器从紧致的穴中滑出,蹭着会阴戳在江岸囊袋的边缘,江岸实在累坏了,直起身子撑着裴则屿的肩,把下巴抵在他蓬乱的头发上,张着嘴舒了一口气。   “好闻。”   裴则屿闻着江岸身上的味道把人抱紧了,去吻Omega微微发热的胸口,还忍不住用牙齿去蹭他胸口挺立的乳尖。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奇怪的想法,想去尝尝全世界的巧克力,来证明江岸是味道最好的那一块。   江岸瑟缩了一下,手伸过来轻轻挠Alpha的下巴,然后再次把手伸到两人身体中间,摸着裴则屿湿润的阴茎再次往自己穴边送。   可裴则屿觉得自己忍不了了,双臂一托把身上的人抱了起来,接个吻的功夫就翻了个身把人安置进了沙发里,自己一边脱干净身上的衣服一边走到门口拎起随手扔在那里的外套。   江岸气也没喘匀,左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右腿舒展开脚尖踩着地毯,他轻轻摸着自己渗着前液的阴茎,盯着裴则屿把一盒套子拆开,一边走过来一边低头给自己戴好。   很快人走到跟前,江岸笑着刚要说话,裴则屿一把扣住了江岸的腿窝,向上施压让他身体彻底打开,另一只手托住江岸的腰,一声不吭地挺身插到了底。   “唔......”江岸扬起脖子发出一声呜咽,勾住裴则屿的脖子,刚维持着平衡,就迎来了Alpha放肆的顶弄,一时间除了叹息和呻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到底这些事他图个新鲜刺激,实际上并不擅长,现在裴则屿拿回了主动权,两个人都放松下来,更纯粹的性欲才如同暴风雨席卷而来。   心里没了压力,易感期里强占上风的欲望不需要克制,裴则屿掐着江岸还算得上结实的大腿,挺腰一下比一下撞得狠,把人撞的连吸气都一次次被打断。   Omega的腰腾空起来,腹肌收紧维持着平衡,努力打开成一个更方便被操弄的姿势,一股一股的热潮随着信息素的倾泻推挤着Alpha的茎身,隔着薄薄的避孕套,呼吸间他抬眼看向江岸,才发现江岸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神情紧张。   裴则屿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想要放缓动作。   “没关系,嗯......你继......继续......”江岸像看穿了他,声音颤着开口说道。   狭窄的甬道盛不下的体液随着Alpha的动作挤出来,发出让人耳尖都泛红的淫响,敏感点和生殖腔口接连被碾压过的快感让江岸忍不住微微张开嘴,高潮还没来就已经快要意识模糊。   可就像醉酒的人,总觉得自己能再喝一杯。   江岸先射了精,他近来和裴则屿太过放纵,在释放的过程里身子就已经发软,紧接着他察觉裴则屿忽然放缓了动作,似是屏着一口气。   不要,等一下......江岸在心里喊,可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生殖腔被裴则屿撞开了,他用那圈软肉磨了几次,又在江岸的呜咽声中退了出去,终于抵着腔口释放出来,精液被套子隔着,套尖的精囊迅速膨起来,软绵绵地咬着Omega还有点酸麻的生殖腔口。   万一咬破了......江岸头发都湿了,高潮将消未消,一波一波地延续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缩在裴则屿的身下半天缓不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也不知道是从哪棵树上被吹落的叶子飘到了几十层这么高。   对江岸来说,这样痛快做一次已经消耗太大了,裴则屿过来把他抱住接吻的时候,他本想享受片刻的温存,可是很快他察觉到Alpha身下那处竟然还硬着,随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又戳进自己身体半根。   江岸眨了眨眼睛,看着窗外没有形状的狂风,决定再喝一杯。   之后回到大床上,被Alpha压着从后面操进来,和很久以前他们不算合拍的性事不同,即使易感期的Alpha力气惊人,江岸却没有觉得有太多不适也不觉得恐惧。   间隔甚短的高潮一次次将江岸吞没,被Alpha的信息素裹挟着无处可逃,他索性放肆地用自己其实万分脆弱的腺体还击着,刺激得裴则屿有更大的反应,发出不常听到的低吼,江岸反而心生出占了片刻上风的快意。   江岸以前竟不知道,做爱除了生理的需求,还能得到这种精神上的餮足。   要是能被咬上一口就好了,在失去意识前江岸这样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岸重新醒过来,就如同所有醉酒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听力先恢复了一点,是频率不低的肉体被击打的声音。   很快其他意识回笼,察觉到腰上的重量,江岸才意识到他正以双腿分开屁股翘着,而胸口趴伏在床上的姿势被裴则屿掐着腰操弄,整个人都被插得前后起伏,身上越是软得没力气屁股就翘得越高,想方便Alpha的动作来让双腿不被压得太难受。   察觉到这样的现实,江岸猛地收起手指抓紧了床单稳住身子,想用手臂撑起身子,可裴则屿掐在他腰上的手实在太大力气。   他应该不是睡了,也不至于晕过去,甚至可能一直在释放积极的回应信号,不然裴则屿应该不会这么放肆。如此想来,江岸放弃了挣扎,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努力配合着裴则屿的动作。   在裴则屿的眼里,他快要对江岸一连串的小动作忍无可忍。他从没想到,江岸会趴在自己面前主动撅起屁股,随着自己抽送的频率上下小幅度地摆动,自己明明用力想要摁住他了,可那诱人的臀瓣还是努力把空气带起看不见的涟漪。   连声音都是自己没听过的,压抑不住的呻吟被枕头吃点一半,剩下的都钻进自己的骨头缝里了。   裴则屿忽然俯身整个贴到江岸的后背上,两个人上半身严丝合缝地贴着,Alpha只动着腰,每一次都直接撞进Omega的生殖腔,然后绝不贪婪地迅速退出去,反正下一秒就会再次冲回去。   江岸觉得自己大概快到极限了,他心里清楚裴则屿也该快了,于是在求饶前先一把抓住了裴则屿的手。   裴则屿会错了意,他反手握住江岸的手,带着他向前,从身体和床垫窄小的缝隙穿过,摸到江岸平坦的小腹上。   “嗯......不......”江岸睁大了眼睛,他在自己的下腹摸到了裴则屿性器猛地插进来时的形状,随着裴则屿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撞在自己手心。   裴则屿吻上江岸的耳朵,从快感中分散出一丝微微的痒,江岸的腺体周围刷地起了热。   “以后都不能吻别人。”裴则屿像是在威胁。   江岸嗓子发紧,手上有着奇妙却依然有些难以接受的触感,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明明想说的是里面有点疼了,开口却是另一句。   “你......你以后只能和我做。”   裴则屿在江岸身后一下子眼睛红了,他知道江岸介意以前看到的那些,他知道江岸是难过的,却没想到他直接这样说出来。   江岸这么骄傲的人。   “那说定了。”裴则屿吸了吸鼻子,闷声回答。   江岸后来还是不记得两个人那天晚上做到什么时候,洗澡也不记得,只记得天亮的时候他被裴则屿搂进怀里时,腰往下都是酸麻的,易感期没结束的Alpha却还不知足地在他身上摸着,释放着信息素催他醒过来。   然后耳朵边传来裴则屿利索地拆开避孕套的声音。   江岸这才睁开眼睛,起身撑着头面露倦色地看着眼前依旧神采奕奕的人,但想到自己之前的发情期那么长,他还是在裴则屿抬起头来的时候笑了一下,舒了口气躺回了床上,任裴则屿掰开他的腿贴上来。   Omega已经完全被操开了,后穴还是湿的,人也和之前不一样了,没弄几下就开始喊疼,裴则屿一听,把人搂得更紧了。   裴则屿这时候完全没意识到江岸在性事上的耐力真的一般。   甚至之后好几年,也都没发现。   **   *你欠下的海浪与霓虹。。*   ** 第78章 七十七   国庆假期后,裴氏收购医院的新院区正式营业了,除了裴则屿,裴则信携妻子赵琪瑶一同参加了剪彩仪式,并对外公布赵琪瑶已经结束了海外任职,将回国担任主管医疗的副院长。   近几个月裴则屿很少公开露面,这次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媒体除了关心裴氏和暨安的一些摩擦,自然还会问些兄弟二人的竞争,以及近来提及裴氏便绕不开的江岸。   提问的记者老道,从裴氏今年的几个临床项目切入,不过一听到加西两个字,裴则屿就笑了,看向身侧的人,没有要主动替裴则信这位业务负责人回答的意思。   “几个项目的临床数据我们都有按规定公示,顺利的话,相关药物可以在三到五年内上市,无论我或者裴总是否还担任现在的职位,上市条件都会按现有决策推进,包括优惠条件。”裴则信的回答很官方。   记者却不依不饶:“裴氏最近在全球范围招揽了很多研发人才,很多项目被外界关注期待着,这里面会有哪些项目被重点关注,或许可以提前造福数以万计的患者吗?”   裴则屿把笑容收了一点,稍稍直起身子摸了摸话筒,裴则信见了就伸手把自己的话筒关了。   “提前上市是所有人美好的愿望,但前提是符合规定,保证安全,我们不会特意追求速度。如果你的提问重点是落在加西综合征上面......”裴则屿想了一下,还是对提问的记者笑了一下,“我也很遗憾,我私人感情的顺利并不能直接推进科学的进步。”   会场响起一阵笑声。   记者也很意外裴则屿会忽然如此正面地回应关于江岸的问题,他想了一下,决定趁热打铁:“那会有助于江岸教授入职裴氏的研发中心吗?”   “裴氏当然有顶级的资源,但任何企业肯定都还有进步的空间,都不敢说自己就是最好的。但江岸是最好的研究员,他可以在任何他认为合适的实验室完成他的研究。其实我认为宣大很好很适合他,那边一般不会有今天这种场合需要他分心。”   “裴总认为今天这种场合不重要吗?”   “对研究员们来说没有必要吧。”裴则屿语气真诚,“其实严格来说,这些工作都是我该做的,则信和琪瑶也都不必花这个时间,但没办法,则信不来你们又要说我们兄弟不和。”   裴则信听完先笑了,侧头看了一眼裴则屿,然后在桌下轻轻握住了赵琪瑶的手。   发布会结束,裴则屿要去机场赶澳洲的航班,他这次出门的时间会比较长,本来还想着时间早能去和江岸吃个午饭,结果还是来不及了,只能打个电话说个再见。   没想到曾平的车停在门口,下来的却是江岸。   “知道你航班早,我想着来附近等你吃午饭,看你那边一直没结束,我就把曾平替了。”江岸解释道,然后指了指后座,“买了点快餐,吃吧。”   裴则屿狼吞虎咽,还没开出一个路口手上汉堡就只剩半个了,他伸手把领带松了,拿起汽水的杯子吸了一大口,然后惬意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江岸看了他一眼,意外眼前的人和刚才直播里的人是同一个。   “这次可能要出去半个月。”裴则屿没注意到江岸的眼神,“我看看周末能不能回来.......”   “不用勉强,我也挺忙的。”江岸故意这么说,“周末好多学生等着和我吃饭呢。”   裴则屿差点呛到,咳了两声才张嘴:“你这人怎么记仇。”   俩人前一天晚上才吵了几句,因为网上拍到江岸和学生一起去餐厅吃饭,题目写得博人眼球,裴则屿看到的时候虽然也相信事实肯定不是那样的,但还是嘀咕了几句说江岸的学生怎么那么喜欢请老师吃饭。   江岸从新学期开始就一直在忙课题,和学生的接触都在实验室里,他当时听见裴则屿抱怨,第一反应就是凑过去想看看这些媒体是怎么编的。   结果新闻点开只有几张模糊的图,模糊到除了当事人别人压根认不出和江岸一起进餐厅的是谁。   江岸只看了一眼就笑出声了,刚在旁边抱怨的人也很尴尬,因为照片上分明是穿着运动服的裴则屿,那天两个人约了下午和裴则信赵琪瑶打羽毛球,中午裴则屿去学校接江岸先吃饭,当时就是为了躲媒体带了帽子,结果就变成了媒体口中巴结老师的学生。   裴则屿叹气:“主要是这些娱乐记者真的很烦。”   江岸憋着笑,不过他心里其实很理解裴则屿,一来从小就被媒体拍他确实很烦,二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前出现那么严重的问题,媒体也确实“功不可没”。   “咱们约定一下吧,”江岸手指点着方向盘,小心措辞,尽量不让自己说的话太过严肃,“媒体方面的事情看开些,从公关和传媒的角度,那些东西对你和公司是有利有弊,要是涉及到我,做不到不看也尽量不要信吧,我也是,直接问对方就好了。”   “我真的没不信你。”裴则屿强调。   江岸赶紧点头:“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就是一点点吃醋而已,我很理解,这也说明我们情感上的关系很密切,是健康的恋爱关系。”   “那你也会这样吗?会吃我的醋吗?”裴则屿咬着吸管期待地问。   江岸想了想:“会,比如上周知道你会在晚宴上和Apollo的销售总监跳舞,为了眼不见心静,我只能说我实验室走不开了。”   裴则屿有点诧异:“我提前和你报备过了。”   江岸笑着故意不说话了,眼见着前面就快到机场了,他直接跳到了别的话题:“前几天问你圣诞节回瑞典的事,那边的日子定下来了,你考虑过了吗?要不要一起?我得给爸爸回复了。”   很久以前江岸就接受了卡罗斯林卡在圣诞前夕的一个系列讲座的邀请,最近那边来邮件确定他是不是能如期参加,江岸这才想起这回事来,问裴则屿圣诞节有什么安排,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虽然没有直说,但在裴则屿眼里,也算是江岸在邀请他去见那边的家人了。   “我肯定和你一起去。”   江岸笑着说了一声“好”。   之前结婚的时候,他都没和时溪那边商量过,更没邀请时溪他们回来参加婚礼,当时完全是把结婚当工具的,觉得没必要折腾他们过来。   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听时溪说过,夏天的婚礼是最美的,和裴则屿结婚就是在夏天的尾巴,虽然是个巧合,但是江岸确实对婚礼彩排那天的好天气记忆深刻。   虽然现在没有有想要结婚的打算,但忽然就觉得,既然有机会,应该要让时溪见一见他的。   **   *Make it real your summer dream.*   ** 第79章 七十八   圣诞节前的一周,裴则屿跟着江岸一起回到了斯德哥尔摩,当地分公司没有像以前那样提前给裴则屿安排私用车,因为时溪和他的丈夫Lucas亲自开车来机场接了。   第一次见时溪,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裴则屿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得那么明显,而时溪好像确实也没有发现,在副驾驶和开着车的Alpha商量晚上的主菜做法。   就好像和以前江岸每次回来一样,就好像江岸经常回来。   Watkins的航班到得晚一些,他就没有专车的待遇了,搭机场巴士到城区再走回家,进门的时候帽子上全是雪。   裴则屿准备好会面对一些苛刻的态度和问题,但江岸说让他不用想这些,时溪不会问太私人的问题。   时溪也确实没有问,只和两个人聊了一些关于国内日常生活的问题,偶尔和丈夫儿子说话会冒出几句瑞典语,听起来也是寻常话题,并且他会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裴则屿听不懂的语言,道歉后说回中文或者英文。   在裴则屿眼里,比起江毅飞,江岸明显要要更像时溪,长得像,笑起来也像,只是江岸好像不会像时溪那样大笑,这可能是性格的差别了。   不像Lucas和Watkins,不管是性格还是那张欧洲人的脸,一看便是父子。   吃过晚饭收了餐桌,Watkins主动去洗碗,而Lucas又拿了瓶晚安酒出来。   江岸还想拒绝,想着他和裴则屿已经喝了不少,一会儿还要回酒店,没想到Lucas主动说楼上已经收好了房间,让两个人留下来住,时溪听了也点头附和。   江岸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两位从来都是随孩子们自在的,而且他们应该也知道江岸和Watkins兄弟两个背后没少嘀咕两位父亲过于旁若无人的甜蜜,今年夏天江岸出差也会来过两天,完全没人提让江岸留宿。   最后喝了半杯甜酒,Lucas似乎对今晚的会面非常满意,拍了拍手,宣布—是时候睡觉了。   回房间冲了澡,裴则屿还工作了一会儿回了几封邮件,关了灯躺到江岸身边时,长途飞行累了一天的Omega已经早睡着了。   直到凌晨三点多传来敲门声,江岸朦朦胧胧醒过来,伸手一摸确定Alpha还在旁边,自己才一动就被裴则屿搂得更紧了。   “我去开。”裴则屿闷声说,翻身下了床。   江岸撑起身子看着门口照进来一点灯光,听起来门口站着的是Lucas,他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和裴则屿小声说些什么。   “嗯?”裴则屿听完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很快又说了一句“OK”,然后把门关上了。   江岸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怎么了?”   裴则屿的表情还留着点疑惑,歪头看着江岸:“Lucas问我要不要去Tyresta Park?附近的森林公园?”   “现在?”江岸不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表现得特别诧异,现在却一边反问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他搞什么啊,我去问问,你答应他了?”   “你不用去,他说你们不去,你和爸爸不用去。”裴则屿回答着,走到沙发边穿衣服,声音也还是有些迷茫,“Watkins我们三个去。”   “你知道外面多冷吗?这儿离Tyresta Park将近二十公里......”江岸说着都觉得可笑,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了件睡衣就要出去,“Lucas搞什么啊......”   裴则屿从毛衣的领口挣扎出来,快走两步拽住了江岸。   “他说装备都给我准备好了。”   江岸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垂肩:“你不像他们这边的人,有事没事就出去徒步,你可以拒绝,不用逞强。”   “可他看起来也不是粗人,他不是艺术家吗?我觉得他们也不会故意为难我,”裴则屿笑得还挺轻松,“而且我体力还行,你放心吧。”   江岸想了一会儿,想到有时候周末时溪也会和Lucas一起去公园那边转一天,其实确实也还不至于太担心裴则屿的身体素质。   三个Alpha全副武装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外面还黑漆漆的。   江岸不放心,跟到门口用瑞典语冲Lucas喊话,嘱咐他裴则屿没什么徒步经验,别故意为难人。   Lucas听了哈哈大笑,装作听不懂,说江岸瑞典语水平下降了。   好在Watkins看起来是站在江岸这一边的,虽然笑得别有意味,却还是摇摇手里的车钥匙,说他们会先开一段车,快到地方再下去走。   裹着毛衣关上大门,江岸在空荡荡的客厅站了一会儿才回到楼上,还在楼梯口往主卧的方向看了两眼,那边房门紧闭,时溪看来睡得安稳,懒得理Lucas的心血来潮的样子。   江岸也不好这个时间把时溪叫起来埋怨,只能无奈地回了自己房间。   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时溪应该已经去上班了,餐厅的桌上放着早餐,还给江岸留了字条——想出门的话我的车钥匙留在门口了。   江岸这会儿没有出门打算,外面实在有点冷。   先回卧室整理了一下过两天讲座上要用的资料,然后回到楼下在窗户边摆弄了几下只装饰了一半还没完工的圣诞树,又到厨房看了看冰箱,最后江岸还是决定出门去趟超市,想晚上给时溪做几道他喜欢的中餐。   傍晚的时候江岸准备好食材闲下来,煮了壶茶来到二楼的阳台,这会儿太阳快落,大片的霞光刚好照在这一片,午后的热将散未散,前一天晚上的雪将化未化,因为天气好也没有风,江岸看着远处的山景忽然想起来裴家宅子那个风景很好的阳台,又想起来裴则屿前不久说住到毗邻湖水的房子去,那里应该也有能看到风景的阳台。   远处延伸出去的空荡荡的街道,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一辆车,一路开到屋前停下,江岸往前走了两步,靠着栏杆往下看。   Watkins先从驾驶位下来,他没看到高处的江岸,下来以后又弯腰钻了回去拿东西。   裴则屿从副驾驶下来,他在车里把外套脱了只穿着毛衣,一只手抱着外套,另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一下车就仰起头来冲江岸挥手。   “Lucas呢?”江岸提高音量问。   “路过学校,去接爸爸下班了。”Watkins抢答。   江岸盯着裴则屿,见他精神头还不错,于是放下心来:“你拿的什么?”   “松塔,捡给你的。”裴则屿听起来很开心。   **   *Where we're walking tonight..*   ** 第80章 尾声   Lucas接到时溪后,两个人一起慢慢散步回家的,很滑稽,时溪穿着修身的大衣,Lucas穿着厚重的登山服,市区走了一段路,热得脸都泛红了。   “Alessio不会生气吧?”Lucas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故意使坏,“你没生气吧?”   时溪但是不担心:“你干得好。”   Lucas一听就笑了:“没错,我也不是要考验他,以后什么样谁都说不准,我就是惩罚他,Alessio不开心,你也不开心。”   时溪握住Alpha的手轻轻叹气:“我们完全不了解他,可是Alessio把人带回来了,我得支持他,谢谢你做坏人。”   Lucas这才彻底放心了。   裴则屿其实完全没把Lucas的为难放在心上,虽然一天二三十公里走下来非常累,但他确实还年轻。   换了衣服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就看到江岸坐在沙发上等他,床上已经放好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放心,他们父子俩都没打我。”   江岸差点笑出声来,双腿交叠侧身撑在沙发扶手上:“精神上也没有吗?”   裴则屿没说话,笑着换衣服,过了一会儿才又看向江岸:“Lucas问我,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江岸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很奇怪,他没问我喜欢你什么,而是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裴则屿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和江岸面对面,“他告诉我,他和你爸爸刚开始约会,还没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约你爸爸去他的琴房,你爸爸在那架昂贵的施坦威上断断续续地弹茉莉花,‘一个会发光的东方美人’,他说他那一刻爱上你爸爸。”   江岸听了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裴则屿嘴里听到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   “在路上的时候,我没有给Lucas一个答案,因为我能确定我在两年前就喜欢你了,但两年前,我们的一切相处好像都不那么愉快。”裴则屿垂下头轻声说,“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有过几次相似的梦。”   “梦吗?”   “嗯,梦。我梦到你开着车带我出去玩。”   江岸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这个梦有什么含义。   “我觉得一直让我难以忘记的,是那年除夕夜回家,我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导航上是温泉酒店。”裴则屿像是在一边回忆一边捋清思路,“你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眼睫毛都能看清楚,你那么瞩目,那一刻是陪在我身边的。”   Omega的信息素忽然飘了出来,江岸从没想到,裴则屿会将某一个瞬间描述得如此清晰。   “Lucas说,等我想起这一刻,就永远记住它。”   “我开始喜欢你,有微妙的感情,好像是听到你说你不喜欢我的那天,我一直觉得这是件让人很难过的事。”江岸侧头看着窗,“但是听你刚才说的,好像很巧,也是在那年除夕。”   裴则屿忽然站了起来,将手收成拳抵在唇边,短暂的思考后他走回江岸身边俯身蹲下了。   “我知道你不想结婚,我也承诺过,但是这一次出发来这里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可以在圣诞节向你求婚呢,如果你的家人能接受我,我还是想要让你知道,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江岸诧异地坐直了一些,任裴则屿轻轻牵住他的手:“你......什么?”   “所以我做了一些准备,想在家人的见证下,告诉你我的心意。”裴则屿探身拿过床上的手机,“但是刚刚,那些最珍贵的瞬间,都是不为人知的。只要你知道,在以前那些不太愉快的时间里,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我都一直喜欢你,这比求婚重要。”   手机递到江岸眼前的时候,屏幕上是一个长长的备忘录。   **   ****   **4.15**   **江岸,我昨天过生日。**   **今天则信和琪瑶请我吃饭,他们可能要准备结婚了,我忽然特别想你,分开这半年多我偶尔才想你,今天却特别想你。**   **很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是前不久才听公司一个女孩说,有个她不喜欢的人一直追求她,她很困扰,所以还是算了,说好了不再打扰你。**   **   ****   **7.6**   **母亲想给我介绍一个新的朋友认识,我拒绝了,人不能同样的错犯两次对吗,结婚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很奇怪,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开车带我出去旅行。**   **   ****   **8.11**   **生日快乐,江岸。**   **   ****   **8.19**   **今天在公司听说你想把加西做大范围的专利豁免,那不太容易拿到临床资金吧?我打算让美国公司这边去和你接触一下。**   **   ****   **8.27**   **你连邮件都没回......确实太明显了对吧?我的私心。**   **但我其实没什么私心,不是想和你交换什么。**   **   ****   **9.22**   **今天去瑞典出差了,路过卡罗斯林卡,想进去,忍住了。**   **我一直想你,这样能不能说明我真的喜欢你呢。**   **最近太忙了,晚上总眼睛疼,你之前落下的那个眼镜我带了几次,感觉没有什么用啊,不过助理说我戴上它比较适合去谈判。**   **   ****   **10.12**   **则信结婚了,我今天才知道他之前上学的时候就和琪瑶偷偷谈过恋爱,去年重新遇到,发现还是喜欢对方。**   **江岸,真的很对不起,别人结婚那么开心,我没让你开心。**   **   ****   **3.26**   **让曾哥给你送了花,希望你一切顺利。**   **我也要回国了。**   **   ****   **3.27**   **😊**   **   ****   **4.19**   **我过生日,三十岁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如果能收到你的信息就好了。**   **   ****   **4.21**   **原来你也没理国内的研究中心啊,看来整个裴氏你都不考虑了?可是既然回国了,很难绕开裴氏的。**   **我不是想炫耀,只是我们又这么近了,我很难不去关注你。**   **   ****   **4.28**   **我又梦到你开车带我出去。**   **   ****   **4.29**   **我还是喜欢你江岸,这可能糟糕透了。**   **我想把所有的花都送给你,但我清楚你可能并不想要。**   **   ****   **8.22**   **生日快乐,江岸。**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做老公,永远做小裴。**   **   两个人重新在一起后,备忘录更新的不多了,但那些新鲜的记忆,还不需要备忘录的提醒。   江岸缓慢动着手指,把那些直白的互不关联的记录又看了看,然后他抬起眼帘看着裴则屿的眼睛。   “小裴。”   “嗯?”   “我们说了很多次喜欢对方了,你想不想换个说法?”   “江岸,我爱你。”   江岸满意地点了下头:“嗯,我也爱你小裴,如果夏天天气好,我们在那个时候复婚吧。”   ** 正文完   **   --------------------   小裴和小江的故事,正文就到这里啦。   狗血挑战还是有一些失败的,我本质还是甜文和情感纠结写手吧。   我在中间的时候也有发现两个人的冲突其实是没有那么严重的,考虑过要不要再加些东西,可是当时文过半,人物性格本身和我最开始想的没有太大差,两个长了嘴又没有太受到生活的苦的人,其实是很难在情绪和精神层面外有更大冲突的。   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一个感情反复拉扯的故事了。   后面会有两三个番外?孕期(我的XP)、甜蜜日常、吵架,大概这样,大家也可以提。   新文正在换攻和七年之痒之间犹豫,等开了大家有缘再聚噢~   谢谢鱼鱼们喜欢,评论打赏点赞,真的让我每天都非常开心,得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