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的大哥   作者:宴不知   文案   大雪天,林筝终于答应了那个喜欢自己四年的学弟。   次日就看到学弟在树下与人缠绵拥吻。   隔着漫天飞雪,他把学弟打进医院,物理劈了对方的腿。   事后来处理的男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垂下的眼睫有着醒目的阴翳,始终看着别处,仿佛很不好惹,说话也敷着一层雪:“你好,我是他大哥。”   林筝自认也不好惹,理直气壮:“你好,虽然时限很短,但我确实是这畜生的前任。”   不料想,男人在阴影里抬眸:“……抱歉,我会好好教育他。”   倒是绅士又讲理。   唉,是他刻板印象了。   一年后,某个宴会上,林筝与学弟重逢。   学弟满眼都是他,醉酒后撕心裂肺求复合,想解释当年的事,到头来,还是在大哥阴冷视线下,梗着脖子喊他:“嫂子。”   2.   大学脱单那天,有两件事令林筝难以忘记。   纷纷扬扬的盛大雪景,还有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   男人很高,衣着一丝不苟,侧脸苍白却满是锋芒,可很长一段时间竟无法站直,像是经历一场空前绝后的噩梦,几次险些站不稳。   他跑过雪地要去搀扶,那人忽如惊弓之鸟,别着脸仓皇离开。   人影消失前,林筝隐隐看到男人拭了下眼角。   看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可居然哭了。   1、年上,主受,差五岁   2、狗血文、攻暗恋受,憨憨大美人受(不定时切换小恶魔状态)x心机阴沉年上攻(或许是个爹系,疯爹的爹)   3、内含回忆杀拼图   文案始于2022.5.2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筝,韩霁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憨憨小恶魔受X阴沉年上攻   立意:寻找生活中的美好! 第1章 “别碰我,脏死了。”……   天一亮,北风就没命地吹,R大学子们昨日被那场初雪激发的兴奋早在出门瞬间,全被吹了个干净。   林筝穿得很厚,白色的长羽绒服里也不知套了多少件衣服,鼓鼓囊囊的,离开宿舍下楼梯时,膝盖都不怎么弯,肩颈还挺着,走起路像只歪歪扭扭的帝企鹅。   后面的江向磊冲过来撞他一下:“至于吗?穿这么多!”   林筝瞥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往下挪。   江向磊看他走路看得难受:“我这有暖贴,你拿去……卧槽!”   话落,瞪着他身下哗啦啦掉下来几个小熊玩偶。   “……怪不得,孵宝宝啊?还挺会玩。”   林筝没理会他的揶揄,捡着玩偶叹气   事情说来还挺诡异,昨晚一回宿舍,林筝就在自己的床铺上看到了这些小熊玩偶,崭新,可爱,毛茸茸,惹人爱。   但确实不是他的。   据最早发现小熊玩偶的室友高明明说,他下午跑到隔壁宿舍玩了不到十分钟,再回来就发现林筝床上多了这些玩意儿。   高明明:“韩洺不是一直追你吗?我就以为是他送的。”   林筝当时给韩洺打了电话询问,可惜对方压根不知道什么玩偶,还醉醺醺地问他是不是喜欢,要给他连夜买,他知道韩洺喝了不少,劝了好半晌才劝住。   于是继续开卧谈会,江向磊说:“那就是其他人送的,你才和韩洺在一起,大多数人还不知道。”   高明明:“虽然我是直男,但赞同这个理由,学校论坛不是说过筝是猛1天菜吗?男的进男宿舍送礼物根本没难度。”   林筝神色凝重地摇头,完全不这么认为,一来今天这日子既不是节日又不是他的生日,没突然送礼物的缘由;二来就算送礼物,也至少要有留个名吧?   进行了足足十分钟的大脑风暴后,林筝最后总结——有人放错宿舍了!   其余室友:“……”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玩偶主人发现真相一定会回来取,林筝暂时保管即可。   谁知熄灯后,追着悬疑剧的江向磊忽然脑洞大开:“如果是放错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发现?还没来取?越想越觉得你这遭遇,有点儿像剧里面遇害人的开篇……”   林筝:“什么剧?天降横财?”   “……天降凶手还差不多!”江向磊无语地端详着他的脸,“你说,会不会哪个变态盯上了你,小熊只是障眼法,其实小熊里放了窃听器、针孔摄像头或者……哎呀你别这么紧张,我就说着玩!要真怕,拆开看看不就安心了!”   林筝一骨碌下床,刚要拆,摸到小熊耳朵又清醒过来:“要是没有,不就把人家东西弄坏了?算了,明天直接拿去学校的失物招领处吧……肯定是人家放错了。”   说着,却谨慎地翻出一张毯子,在低笑声中将那些小熊蒙得严严实实!   ……   这会儿楼梯上,江向磊也弯腰帮他捡:“要知道你会这么当真就不说了……不能拿个袋子提着?”   “起来的时候没找着,”林筝拧着眉头,“反正就几个玩偶,我这衣服里口袋大,装得下。”   收拾完小熊,江向磊本来要问他去不去食堂,抬头间,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韩洺?早啊。”   “早!”一路提着早餐跑着过来的,韩洺还在喘气,笑得爽朗,一张脸英气逼人,目光径直看向林筝。   再待下去就要做电灯泡了,江向磊挥手走了。   韩洺自然而然和他并肩:“怎么起这么早?幸好在门口堵住了。”   韩洺平时并不住校,林筝没想到他会来,有点儿懵:“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要是再起早些,还真错过了。   “那也太没劲了……”早餐递过去,韩洺凑近他看,“怎么穿这么厚?”   林筝准备照实说,可刚说了半句,便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韩洺拿起手机扫一眼,眉心短暂地蹙起一下,可很快恢复如常。   林筝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来电,保持沉默,可下一秒,对方直接挂断了。   “怎么挂了?”   “骚扰电话。”   “……哦。”林筝还要继续说关于玩偶的事,这次还没开口,空着的手就被递过来的早餐纸袋侵占。   “筝筝……”   “你要不还是像以前那么叫我吧?或者叫我哥也行。”除了家里长辈,林筝还没被别人这样喊过,不太习惯,说罢,还亲昵地拍拍对方。   韩洺顿住,随即憋笑道:“我先回宿舍拿个东西,估计来不及送你去教室……”   “快去吧,以后也没必要送,你喜欢我可以送你。”林筝摆出一副靠谱老大哥的姿态。   韩洺:“……”   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跑回来,搂住人狠狠抱了下:   “我送我老婆怎么了?就送!”   抱完转身就跑,应该真的有急事。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洺转身时,他似乎在那双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扫兴?   肯定是错觉!   哪有刚谈恋爱就觉得扫兴的?   说起来,他和韩洺从高中就认识了,尽管高对方一级,但其实是同龄人,韩洺只比他小几个月,据说小时候身体不好总生病才会晚上一年学。   而在昨天韩洺的那场雪中告白后,这位学弟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或许认识太久,脱单的生活在他看来没有太多不同,从朋友突然转变为恋爱模式,林筝不是很适应,他推己及人,只当韩洺也是短时间的不适应。   上课前,去失物招领处安置了那些来历不明的玩偶后,林筝一身轻松地回到教室。   外面还在下小雪,风呼呼地吹,抽耳刮子似的扇在玻璃窗上,偶尔发出低响。   林筝被暖气烘得昏昏欲睡,努力撑着眼皮听教授讲课,手机震动几下,他以为是韩洺。   没在一起时,韩洺就经常找他没头没尾地聊天,那时候他基本不会在上课回消息,现今关系不一样了,趁着教授喝水休息间隙,林筝立马低头看手机。   不是韩洺的。   只是各种群聊的全员艾特。   直到中午放学,韩洺都没发来任何消息。   放学前,林筝问他中午吃什么,也没回,走出教学楼才收到一条回复:   【筝筝,小阮身体不舒服,我要带他去医院看看……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再带你去!】   小阮全名阮云雨,是韩洺的发小,韩洺昨天的告白现场都有他在其中帮忙,林筝印象中就是个热心肠、好脾气的直男。   【林筝:他现在怎么样?用我去帮忙吗?】   那边似乎真的很急,直接发了语音:   【没事,宝贝儿你好好吃饭,我们已经快到了,回来我再跟你说……】   关了手机,林筝随着人群往前走。   外面的风雪比早上大了一些,他怕冷,拉上帽子,走了几步实在想不到吃什么,早上吃得很多也不饿,索性系紧围巾,抄了个近道准备回宿舍。   这条近道路窄,里面是园林,其中一个林子还有些不知道多少年前流传下来的恐怖故事,现在又是大雪天,走这条小路的人不多。   靠近那片有恐怖传言林子的时候,林筝脚步明显加快,尽管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就像考前转发锦鲤一样,总会有些心理作用。   小道上的雪被扫过,走过时并没什么声响。   “把手机给我!”   林筝一个哆嗦,停下脚步后才发觉那是人的声音。   愤怒的声音裹着风雪猛地灌进耳里,其实并不清晰,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直接让这句话在他脑内无限放大。   林筝扭头,望向声音源头。   那边是顶着银白的槐树林,周围草木交叠。   树后的两个影子离他不是很远,面部被树干遮住些许。   本应该在医院的韩洺和阮云雨同时站在那里,后者看上去确实有些不舒服,说话都比平时虚了许多:“韩洺,你以为把手机砸了视频就没了?”   “你他妈还备份了?!”   “你说话有没有良心?昨晚是我逼你的?你自己滚到我床上的!”   “闭嘴!我当时以为……”   “以为我是林筝?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和他有半点儿像吗?”   “操!”韩洺伸手要推他,阮云雨的脸忽地越过树干……两张唇紧紧黏到了一起。   风还是很大,可林筝一下子忘了冷,忘了这是零下七度的天,近乎本能地慢慢脱下臃肿的外套。   他的脑子静止了好几秒,脱外套时也一动不动看着那里,看着韩洺满脸的暴躁气恼在唇舌交缠中渐渐软化,伸手环过去,加重了那个吻。   ……   踩雪声靠近时,树后近乎疯狂的吻才戛然而止。   北风气势汹汹,韩洺甚至还没看清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一道极重的耳刮子直接将他扇得脚下打滑,倒下去的那瞬间,另一边脸又挨了狠狠一拳头。   两个动作极快,堪比早期武侠片的暗杀动作一样连贯、顺畅、精准,力道十足。   倒在地上,韩洺才和那双的眼睛对上,双瞳极黑,眼睫密扇般垂下,其中偏长的几根睫毛微翘,露出眼底从未有过的漠然,恶心。   ……完了。   韩洺措手不及,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凉了,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想要先把人拦下来解释,可才抓住那只手,就被重重撇开:   “别碰我,脏死了。” 第2章 “我是他大哥。”   一个小时后。   邵京,离R大最近的医院。   林筝拿着一沓费用单,坐在走廊的铁椅上发呆。   如果能够预知韩洺会被他那一撇重重摔倒在石头上,他至少要用脚将人踹到安全领域。   人无所谓,主要心疼钱。   从医生那里得知韩洺腿部轻微骨折后,阮云雨反应很大,急得险些要哭了,好几次林筝都想问他,你口中的直男都是这样的吗?   自然不会真问,说话都觉得浪费口水。   毕竟不是小伤,各种检查诊治结束后,林筝不打算私下解决,在铁椅上冷静后,他走进那间病房。   韩洺一只腿打着石膏,面色青白,原本正要接阮云雨递过来的水,余光看到他进来,意外地瞪大眼睛,迅速缩回手,想要坐直,一动就痛哼起来。   阮云雨捧着水杯的手僵在空中,片刻沉默后,道:“别乱动了,你不想要自己的腿了?”   韩洺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盯着林筝道:“是不是把你吓到了……根本不要紧,你别怕。”   “怎么不要紧?医生都说……”   “你他妈闭嘴!”   阮云雨放下水杯,摔门出去了。   林筝看戏似的,将手中的单子抖了抖。   韩洺面色痛苦:“筝筝,其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家里人号码多少?”   “啊?”   “这件事我跟你家人对接,该赔偿就赔偿……”   “赔偿什么?”韩洺激动起来,“林筝,你不能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吧?我和小阮从小一起长大,但凡对他有半点儿心思早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和他……”   “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舌头伸进去是因为被夺舍?”   “……”   “手机号给我。”   “我真的……”   “手机号。”   “给你也没用,他们最近在国外出差,你觉得他们可能为我这点儿事立马回国吗?要不你先冷静……”   林筝转身就走。   病房外,阮云雨拦住他:“你是铁了心要跟他分手是吧?”   林筝皱眉,抬手把他撇开,继续往前走。   阮云雨却紧跟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丝毫窘迫:“他父母最近确实在国外,但是他大哥现在就在邵京,我知道他大哥秘书的号码……”   “……”   打完电话,林筝就在病房外等着。   毕竟是处理人生中第一次纠纷,林筝还是有些没把握的,韩洺的家底他知道,一时间有点儿怕自己发挥不好。   尤其是面对韩洺口中那个可怕的大哥。   关于韩洺的大哥韩霁山,他其实了解不多,偶尔从韩洺嘴里听过几句,也都不是什么好话,总而言之就是脾气不好、手段非常。   在高中时期,他其实因为韩洺与韩霁山有过匆匆几面,只隐约记得那人异常的严肃冷酷。   个子将近一米九,很有压迫感,据说练过空手道,段位颇高。不知道看到自己弟弟那模样后,会不会一气之下对他动手……他能打得过吗?   没事,反正还手算是正当防卫!   正乱七八糟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在他跟前停下。   林筝抬头。   西装革履,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好像不是来解决亲属纠纷,而是来参加什么盛大的晚宴。   “……”   “你好!”他立马站起来,想来对方可能也不认识自己,正准备自我介绍,谁知男人先一步开口:   “你好,”目光碰触的第一时间飞快移开眼,之后始终看着别处,垂下的眼睫有着醒目的阴翳,仿佛很不好惹,说话也敷着一层雪,“我是他大哥。”   果然。   林筝做足了心理准备,自认也不好惹,理直气壮:“你好,虽然时限很短,但我确实是这畜生的前任。”   关于事发前后的详细过程,他早在脑内背过一遍,只是还没能道出,对方似乎已经知晓一切,微微颔首。   病房里传来韩洺的大声喊叫:“大哥!你别让他走了,我和他有误会,哥你帮我……”   “哐——”门突然被关得严严实实,骨节分明的手依旧握着门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抱歉,我会好好教育他。”背光的男人在阴影里抬眸。   差点儿做出防卫动作的林筝:“……”   倒是绅士又讲理。   唉,是他刻板印象了。   接下来的整个处理过程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很多,韩霁山看过那些单子后,蹙起眉,要将缴过的医药费还他。   林筝自然没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直接间接,他确实是被我弄成这样的,后续如果还有别的费用,你再找我好了……不想和你弟多说。”   男人唇角抿了下:“嗯。”   走出医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林筝没打车,沿着马路往回走,兜里的手机震动不止,打开一看,全是宿舍那几人的消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韩洺被打骨折的事好像有人看到了,已经在小范围里传开了。   308宿舍群。   【江向磊:真是你打的啊?】   【高明明:用我们去医院帮忙不?】   【陈修:哪个医院?】   ……   【林筝:没事,都解决好了。】   一分钟后。   【江向磊:这么快?你在哪儿,我们去接你!】   【陈修:我这边忙,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等我明天回学校。】   【高明明:韩家的人不是善茬,你可别被欺负了!】   【林筝:放心吧。】   接下来其他吃瓜人的询问消息,林筝都没回,关了手机继续走路。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他越走越觉得呼吸不畅,连带着肺部跟着发沉发闷。   不想说话,不想见人,特恶心。   没回宿舍,他找了个最近的快捷酒店,开了间钟点房,揉揉发酸的太阳穴,倒在床上便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满。   醒来时天都黑了,林筝有些晕乎地坐起来,看一眼墙上滴滴答答的时钟,没想到自己已经睡了足足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很管用,把大脑一天内积攒的垃圾清空了大半,舒服不少。   可能主要归功在期间做的那个很短的梦——是梦,也是关于过去高中时期初见韩洺的记忆。   记忆里那天热浪滚滚,他在乡下亲戚家和表哥一起补习,中途溜出去和人踢球,汗流浃背结束时,看了不知多久的韩洺从场外走出来,含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叫林筝?”   当时他正在喝水,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是他们认识的源头。   而梦境里,林筝喝完了水,学着古龙小说里的杀手,没有表情,没有回话,一个剪刀脚飞过去就给他拧在地上,咔嚓咔嚓给彻底拧没了……也把后来的一切都拧没了。   梦的最后很畅快,醒来时嘴角都得意地翘着,意识到那是个梦,才开始遗憾。   ……   二十一年前,林筝出生在北方一个名叫雩城的地方,关于韩氏集团的一切,他和雩城的大多数人一样,只在电视和报纸上偶尔看到一些边角信息,对其并不了解,只知道雩城的首富姓韩,而恰巧,这位大人物又娶了另一个姓韩的集团千金强强联合。   仅此而已。   在韩洺出现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韩家有丝毫牵扯。   直至高三那年,曾经在球场和他打招呼的韩洺转入他所在的学校,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人是韩家的少爷。   也是那之后,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起初是找他打球、打游戏、吃饭……同龄的男生本就容易玩到一起,林筝向来喜欢别人夸赞自己有男人味,韩洺就是最会夸的那种,日复一日,便顺其自然成了一起上下学、读书刷题打球闲扯的朋友。   转变是在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   韩洺邀请他和几个朋友到自己家玩,于是林筝第一次通过电视以外的途径看到那么大、那么夸张的房子,里面居然真的有管家,不过管家没如他想象那样穿着燕尾服,是个花白着头发,穿着黑色工作服的慈祥老爷爷。   管家爷爷似乎看出他与那群公子哥们的不同,在其余人大人似的聊家里生意或各种奢侈品时,便偶尔低声和他聊几句家常,然而预想中窘迫半点儿没看到,少年没有丝毫自卑胆怯,反而因为插不上嘴在那干着急。   管家:“……”   一时好笑,又不忍少年处于这个环境里,不多时便对顾自聊天的韩洺道:“你大哥等会儿要回来了。”   对这个大哥韩洺很忌讳,立马起身:“我们上二楼玩!”   转移阵地后,终于不再干聊,几个男生去了影音室看片,林筝本来也要看,听说是某国动作片后,红着脸出来了。   都十八岁了,倒不是不看,他是忍受不了和一群人看。   不看的人全在韩洺卧室打游戏,林筝手残,不好意思拖后腿,只坐在一旁围观。   没多久,围观到了书架上。   上面居然有那么多他想买都买不到的绝版书。   “除了我大哥,大人都不在家,其实我大哥你也不用在意,他在一楼,基本不会上来……”韩洺注意到他盯着书架看个不停,放下手柄,顺着他的视线将其中几本绝版书取下给他,“我不爱看书,都是我妈随便买的,你喜欢哪本都拿走吧。”   林筝珍惜地摸了几下,翻开看起来。   看完后就满足地放回书柜。   韩洺:“……都说了给你。”   “我不要。”   “……”   阮云雨那时候也在,挑眉打趣道:“第一次见来韩洺家玩只顾着看书的。”   另外几个人余光瞄着林筝,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笑了几声。   韩洺继续坐下打游戏:“笑什么笑?人家跟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学渣能一样吗?”   “是是是!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纵然林筝再不敏感,听了这话也能察觉一些微妙的情绪在旁人眼里传递,他想说什么,又没劲儿,第一次在朋友家如坐针毡。   不多时,家里打来电话,是妈妈周琳妮。   语气着急,说是店里的帮工骑车摔倒,现在送去医院了,店里事情多,只有他爸林金涛在,问他有没有时间回去帮忙。   林筝家里开了一家早餐铺,很多年头了,离学校不远,生意一直不错,爸妈就是靠着这家店在雩城生根买了房,养活一家人,林筝平时有空就会在店里帮忙。   “好,我马上过去。”   在阳台挂了电话,他连忙去找韩洺,还没走到那扇门前,忽听里面一阵哄笑。   “真的假的,你喜欢他?开什么玩笑?”   “别笑!好笑吗?”   “好好好!不笑!你先发誓没开玩笑!”   “……”   “你喜欢他什么?脸蛋?”   “俗不死你!你们根本不知道林筝有多好,性格好,长得也好,做事还特别可爱……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韩洺笑了声,“还老觉得自己特硬汉。”   “咦——”   “来真的还是玩玩?”   “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不是吧?你们都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我们很合得来。”   “……没觉得,都是你硬往人家跟前凑吧?”   “滚蛋!”   “别踹……真的,每次你把他叫出来玩,我们都和他说不上话。关键他这人也挺搞笑的,我们聊圈内的事儿,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问,问就算了,老爱傻乐……”   “操,他那是把你们当朋友,你这么说他?”   “我怎么说他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嘶!不是吧?你要为了他跟我们干?”   “都是兄弟别动手……好好的干嘛!”阮云雨在劝架。   “妈的,再让我听你说一句他不好……”   林筝转身走了。   下楼时身后那扇门哐哐乱响,也不知是不是真动手了,不过林筝已经没心思关心,他在客厅留了张“我家要有事,要先回去帮忙”的便利贴。   落笔之际,余光看到有人过来。   青年穿着浅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像是一棵高高的、长在阴影里的白杨,五官却有着极具攻击性的锐利,眉弓很挺。   明明是会引人注目的面孔,可林筝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害怕。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晃神,林筝总觉得对方看到他后,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意外。   转眼间又面色沉静地站着不动了。   林筝先开口:“我是韩洺的同学,有事要先走,他还在上面打游戏,我给他写个便利贴说下。”他这次没说朋友。   青年看了他半晌:“我是韩霁山。”   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话。   “哦,哦。”林筝挠挠头,一连哦了几声,又指指便利贴,挪着步子走了。   那天下午外面飘起了毛毛雨,是林筝最不喜欢的阴雨天,他在韩霁山的注视下有点儿紧张地走出韩家,走到院子外又忍不住回头。   青年如雕塑伫立在精雕木门前,额前的头发被细雨打湿。   高考前,林筝曾听韩洺说,他本有两个哥哥,大哥很早出国,就读于藤校,如今在读硕。二哥和他是双胞胎,只是出生的时候没能活下来。   他母亲不愿那个孩子被遗忘,为了让他记住自己有个二哥,就让他自小叫韩霁山大哥。   那时面对韩霁山,林筝确实觉得这人像是暴力美学电影里的幕后大哥。   看一眼,就不由自主想起散发着铁锈气味的冷兵器。   从那天开始,林筝再也没主动联系过韩洺,好在韩洺也没再来找过他,暑假一过,他没让爸妈送,拉着行李箱只身前往邵京读书。   而接下来的整整一年,升入高三的韩洺也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直到一年后,韩洺再次成为他的学弟。 第3章 王八退房,憋不住了!……   一出酒店,林筝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酒店附近有条小吃街,他扫码付款时才注意到爆满的消息。   室友都在找他。   【医院定位发过来!】   【钱够吗?】   【现在在哪儿啊?怎么一直不回消息?韩家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   十分钟后,路边的烧烤摊前坐了三个男生。   一个高高壮壮,是江向磊。一个黝黑矫健,是高明明。另一个被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轮廓澄明的脸,则是林筝。   “陈修在实习,今天正好跟同事去临市,让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江向磊手指碰碰桌面,“可别稀里糊涂被人欺负。到底什么情况?”   高明明:“都能把人打进医院,应该不会吃亏。”   江向磊瞪他一眼,又看向林筝:“赶紧交代!”   “报告警官,案子了结,一切良好。”   “……”   香喷喷的鸡翅上来了,林筝中午还没吃饭,饿得有点狠,净顾着吃了,吃到一半才慢吞吞说了来龙去脉。   他说得很平静,和以前背课文的语气没什么区别。   两扎啤酒“哐当”砸在桌子上。   “这韩洺有病吧?”高明明气呼呼凑近林筝,上下扫一眼,“操!山猪吃不来细糠!”   “真的假的?阮云雨?他不一直说自己直男?我记得咱们系里有追他的gay,都被以‘不喜欢男人’的理由拒了。”江向磊皱巴着脸,“真是一对狗男男!”   林筝吃了不少烤串,有些渴了,喝了口啤酒,立马yue道:“不好喝。”   江向磊给他倒了杯热水:“知道你不爱喝,不是想着你要借酒消愁吗?”   “什么愁?”   “失恋啊,都这种地步了,你肯定不会和他好了。”   林筝哦了声,点头又摇头:“没愁可消,感觉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就是赔了钱。”   说到钱,还轻轻叹了口气。   高明明先是一愣,忽然噗一声笑了,被江向磊使了眼色才忍住:“多少钱?接下来到寒假前的生活费需不需要哥们赞助?”   “余额还剩五位数,”林筝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爸妈给钱一向大方,大学这前三年除了做兼职,也学着理财,兜里倒也不至于窘迫,“想买房,你们要赞助多少?”   高明明:“快!揍他!”   江向磊:“去把韩洺另一条腿也打断吧,先清空钱包。”   “……”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他们洗漱完就熄了灯,林筝在床下柜子里摸摸索索地收拾韩洺送的礼物,其中一张表较为贵重,告白当天送的,都没来得及戴。   收拾完,听到后面床位上此起彼伏的咳嗽,他立马看过去:“感冒了?”   两张脸在黑夜的手机光亮照射下很是尴尬,欲言又止。林筝看他们不说话,预感不妙,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在江向磊动作前拿走手机。   “我不是故意的啊!”   “……”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明显从远处偷拍的视角,男生正在洗脸,可还没沾水,眼睫下就已经湿漉漉了,眼皮也明显肿了。   看着楚楚可怜,令人心酸。   林筝抬头:“……”   江向磊竖起手指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会儿看你站在水池前不动,我就好奇嘛,又有点儿担心,用摄像头放大看了看……”   高明明推搡他:“人家失恋怎么可能不伤心?何况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是我我也哭!好好的初恋被这么个玩意儿浪费了!筝,想哭直接哭,我们不笑你!”   “……”   好一会儿,江向磊和高明明没听到回答,紧张地等待着即将爆发的悲愤哭泣,可几秒后,却见林筝盯着手机羞赧一笑:“我哭起来还挺帅,记得发给我。”   “……”   “真没事儿?”   “眼睛长麦粒肿了,痒哭的。”   “你过来我看看……”   林筝凑过去。   “我擦还真是……”   “可能是今天看了不干净的东西。”   “……迷信得很有科学道理,明天去旁边医院看看!白操心了!”   两个室友飞快钻进被窝继续网络夜生活。   第二天上午,林筝就去医院看了眼睛,去的自然不是韩洺所在的医院。很小的毛病,看完拿着药往回走,努力忍着不揉眼睛,走了几步实在没忍住,蹲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轻轻揉起来。   太痒了,只敢隔着眼皮边角挠挠。   挠得起劲儿,有人走到他跟前,停下。   林筝还没抬头,对方已经屈身蹲下来。   抬头后,林筝讶然。   因为痒,红肿的眼皮微颤,翘起的睫毛湿漉漉的。   韩霁山眉心蹙着,衬得那张脸愈发阴沉:“怎么了?”   不知为何,这三个简短的字让林筝听出几分无措来,再看那张脸,骤然回神:“没事,眼睛痒。”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很像哭,立马乐了,微肿的眼睛弯起来像胖胖的月牙,让原本精致漂亮的眼型多了许多憨劲儿。   “长针眼了,来医院看。”把手上的药举了举,林筝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看看四周,发现没有韩洺,放下警惕。   注意到他眼底的细微变化,韩霁山并没表露什么:“去附近办事,路过。”   林筝已经瞥到路边的那辆黑色宾利,驾驶座上是曾经在医院看到过的韩霁山秘书。   前段时间也听韩洺说过他大哥目前在邵京这边工作。   林筝起身,男人跟着他一起站起。   不熟的人,又是韩洺的大哥,林筝实在没什么话好说,挥挥手:“我先回校了。”   韩霁山似乎要说什么,林筝已经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钻了进去。   路尽头等红绿灯时,他透过后视镜往那边瞄了眼。   韩霁山那辆车始终停着没动。   ……   下午,下课间隙,顶着一只肿眼睛的林筝恍恍惚惚刷手机,然后便在朋友圈看到了昨晚那张自己的落泪照……   他错愕地看向江向磊。   江向磊就坐在他旁边:“你不是说好看吗?我就发了,寻思着能给你招桃花呢。”   “我给你招魂!”   桌椅下,林筝踢过去,江向磊连忙讨饶说马上删。   再看朋友圈,林筝那只与麦粒肿抗争的肿眼睛直接瞪大了。   那张照片下原本被同学开玩笑的评论里,突然又多了一条格格不入的新评论。   【韩洺:能让他接一下我的电话吗?】   “操,真有脸啊他!”江向磊手指飞快,照片加人一起打包都删了。   删完,又小心翼翼看向林筝。   林筝神色淡淡。   其实昨天离开医院时,林筝就已经拉黑了韩洺的所有账号,他了解韩洺,自小被众星捧月地长大,一直都是圈子人所有人的焦点,自尊心又强,如今还在他室友这里碰了钉子,按理说接下来不会再继续了。   预测得有点准,但又不是很准。   韩洺确实没继续骚扰他。   只是换人骚扰……   当晚洗了澡,给眼睛上药的林筝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是林筝吗?我是韩洺妈妈,你以前应该见过的……”   他语噎片刻:“您最近不是在国外?”   那边微顿,笑起来:“韩洺跟你说的?其实也是刚回来……”   “……”   “小筝啊,阿姨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前不是玩得很好吗?现在怎么闹成这样……”   林筝放下药膏,看向手机屏幕。   他没料到韩洺会将两人的事告诉家人:“阿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有事有事!”那边终于不再轻声细语,“你先听阿姨说,韩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腿没好还总要从医院跑出去找你,刚刚都差点儿从床上摔下来……小筝啊,阿姨拜托你,到医院一趟好吗?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以前玩的那么好,总不能……”   “是韩洺让您打来的吗?”   “不,不是,你真的不要误会,是我自己,听到他出事就立马回了国,看他不对劲,随便问了小阮几嘴……那个,你们在谈恋爱对吗?阿姨不反对的,阿姨知道你们这种情况也不容易,韩洺为了做家里工作,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其实情侣小打小闹很正常,你不能这样狠……”   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燃起,火速蹿到颅顶。   林筝深深吸了口气,尽量用礼貌的语气道:“阿姨,您儿子我已经不要了,这种事我看还是找接手的人吧。”   说罢就挂了电话,气还没消,手机便“叮”了一声。   烦躁地点开……是微信上好友添加申请的消息。   ——连头像都没有,一看就是个新号。   林筝:“……”   当他缺心眼呢?   林筝第一次谈恋爱,尽管时限如此短暂,短得像个笑话,他也不想最后弄得太难看,从一巴掌呼韩洺脸上那一刻,他认为该结束的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现在倒好,大号小号连带家人轮番上阵……   王八退房,憋不住了! 第4章 他脏我不脏。   愤怒之火已经开始燃烧,林筝憋足了劲儿要大干一场,刚点了同意,字还没打,手机顶部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提示瞬间占满。   【表哥:这里说的天降怎么这么像你?】   【表哥:[图片]】   一秒的功夫,怒火被好奇心“啪”地挤开,林筝点开那张图片。   是一张微博上的截图,图片上是很长的一段话,一看开头就知道是粉丝投稿给某情感博主的私人问题。   ——【投稿】博主好,我的竹马在告白男神当天和我滚了床单,我现在该怎么办?   前情是这样的,竹马和我从小就认识了,属于那种幼儿园就一起打架的好哥们,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经常保护我……我比较早发现自己是弯的,初中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喜欢他,但竹马看着很直,就不敢表露出来,为了能和他继续当哥们,一直装直男。   结果到了高中,竹马居然弯了,还喜欢上了一个和我们圈子差距特别大的人。   下面就先详细说下我们几人的情况:   竹马性格很直,就是那种比较大男子主义的人,对周围的人都特别好,家里很有钱,他爸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我家里比不上他,但也不差,不然也不会小时候就上一个幼儿园,朋友也都是一个圈子的。   再说一下这位天降,就普通家庭,家里做早点的,高中上的Y城某公立学校,是重点高中,据说是那届的校草,长得确实不错,竹马那时候经常说他好看(周围哥们都觉得还好,我们之前学校的帅哥很多,比他好看的也有,但是竹马喜欢的那种清纯挂的长相),学习很好,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老家似乎在乡下。   竹马就是某次在乡下玩才认识的他,一下就喜欢上了,还为了这人让家里给那所学校捐了楼转进去读书,但没追到。   天降比他大一年级,知道他家境后,当时高三了还经常和他一起玩。   不过天降高考后没多久,竹马家里知道竹马喜欢男人,插手管了这事。天降可能被竹马家人警告过,上了大学就没再搭理他。   竹马那段时间为了考上天降的大学,补课补得很拼命,还进过一次医院,算是真的很爱了。   问题就出在后来,也就是标题上。   竹马考进天降的大学后,对天降展开了热烈追求,花了不少钱,天降应该畏惧竹马家里,前期一直没回应,我也看不出他喜欢竹马,后来或许是被感动,也或许真的动心了(竹马追他时做了很多疯狂的事,堪比偶像剧),最后听说竹马搞定家里后,终于同意了竹马的告白。   竹马高兴疯了,当晚搞了个趴,天降不太喜欢我们这个圈子,没怎么玩就要走,竹马把他送回宿舍后就继续和大家嗨,结果喝多了……我也喝了一些,都醉了,就直接带他回了附近我住的地方,睡前没忍住,想着以后这人彻底和我无关,就偷偷亲了他一下。   没想到他会醒,迷迷瞪瞪地还说我亲得很舒服,让我继续,后来就不受控制了。   现在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其实这种事在gay里面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又不可能怀孕,但那位天降很介意这种事,竹马想让我永远瞒着,不要破坏他和男朋友的关系。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那晚看我哭了,突然说没想过我喜欢男的,要是早知道,可能遇到天降前会和我试试,但现在心里已经有天降了。   我当时很震惊,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跟在他身边,尤其是最累的高三也一直是我陪着他,就不甘心,哭了特别久。   他一直抽烟,抽完了抱着我说:“多大点儿事,又没要跟你绝交……有些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下次别再这样。”   他在暗示还有下次。   我确实还喜欢着竹马,没奢望在一起,可他说的那些话还是让我很痛苦,我应该答应吗?   ……   投稿下面的评论已经好几千了,骂的居多。   【其他情况当炮友可以,但人家有男朋友就别了!】   【稿主是被pua了吧?明显渣男行为还喜欢?赶紧跑!喊上天降!】   【就我觉得稿主很茶吗?一直暗示竹马的爱情很肤浅是被天降颜值吸引,又明里暗里说天降家庭不好配不上竹马,好像为钱答应的竹马似的,瞧不起人家最后还要主动当三……】   【+1,把天降写得好势利眼啊……】   【别骂稿主啊,我觉得稿主挺坦荡的,而且投稿里天降确实没付出什么啊,不是说高三时他听说竹马家境后就特别热情吗?后面完全是恃宠而骄吧?再说了,不是渣男自己暗示遇到天降前要是知道稿主是gay就可能会喜欢上吗?要真是这样,稿主当初坦诚些,后面还轮得着天降吗?这话谁受得了?陷入感情的人是不由自主的!】   【上面的贱人滚!话都是稿主的一面之词,他想怎么丑化天降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可惜人家才是竹马真正的男朋友!】   【搞什么宫斗呢?劝分!不管正宫小三全部劝分!】   【编的吧?哪个有钱公子哥这么傻逼被个穷学生遛着,想泡几个翘屁嫩男泡不到?】   【yue,竹马和稿主一起滚!博主别什么投稿都接好吗?辣眼睛!】   【通篇都在说竹马是舔狗,通篇都在说天降坐享其成贪人家钱,可惜投稿里除了天降,看不到一个正常人。】   【怎么这么多三观惊人的评论?那位天降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两个人?!就算图钱又怎么了?是他逼着竹马追他的?】   【转发!助力天降早日看到!】   ……   这张截图上,显示博文的投稿时间就在韩洺告白次日的凌晨五点。   林筝:“……”   其实当时在林子外听到那些话,就隐约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恶心。   【表哥:里面说的天降学校,成绩,还有家庭几乎跟你一模一样,连Y城都是雩城的首字母缩写,而且你之前不也说过那个高中学弟的事,和里面竹马条件也挺吻合,你快看看说的到底是不是你?别被阴了!】   【林筝:……可能是吧。】   毕竟很多的东西都用的是化名,一些情况也和现实有很大出入,他不能百分百确认。主要也想不到阮云雨会做这么蠢的事……当然,可能人家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看到。   【表哥:???】   【表哥:还真是啊!!!你和那学弟真在一起了?】   【林筝:确实答应他了,恋爱第二天抓住他劈腿,人现在在医院。】   【表哥:……你牛。本来还以为凭着上网冲浪立大功了。】   【表哥:不过这人真的气死我,怎么把你说成这样!还为了那玩意儿不顾自己高三,追你的富二代啥时候缺过!】   【林筝:这事儿别跟我爸妈说。】   【表哥:我是打小报告的人吗?诶不是!你之前怎么就答应了呢?不是说和那个学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看到这句话,林筝沉默。   窗外起了风。   他忽然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养了一条流浪狗,名叫灰灰。   当时是在放学路上看到的,那狗一条腿瘸了,毛灰扑扑的很脏,是一只看不出品种特性的串串。   那条狗已经在他放学路上流浪了好多天,起初林筝都当没看到。他家里没法养宠物,爸妈每天都在店里忙,时常连他都顾不上,他又是个小学生,根本不具备独自养狗的能力。   可有一天放学,他实在忍不住把买的火腿肠喂给了那条狗。   狗狗吃的时候哭了,其实后来才知道并不一定是哭,大概是生病造成的眼部分泌物过多,可那时候的林筝就觉得这条狗狗哭了,因为没人要它。   十岁的林筝把那条狗带回了家,在爸妈回家前,询问了楼上养狗的阿姨,认真写了满满两页的养狗计划。   他说狗狗一天喂两顿就可以,这两顿我可以在上学前和放学后喂他。   他说我们家在一楼,有个后院,狗狗白天可以在后院自己生活,也不会闷,还可以帮爸妈看守后院。   他说我可以每天写完作业带狗狗出去玩,完成遛狗任务,而且狗狗长得很凶,出去玩有它在,也可以防止坏人靠近我……   他写了很多很多,连狗粮都准备从自己零花钱里扣了,谁知爸妈一回来,只扫了那两张纸一眼,笑哈哈带上他和那条狗去了宠物医院治病清洗打疫苗。   后来他给那条狗取名灰灰,灰灰流浪的时候已经不小了,成了家庭成员后,陪着他小升初,考高中,直至五年后去世。   韩洺告白时说:“林筝,我喜欢了你四年,从十七岁的夏天到现在二十一岁的冬天,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我爸去年威胁我说,如果不和他安排的女人订婚,就把我赶出家门……他妈的我根本不在乎!哪怕流浪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林筝,我会好好对你的,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会变!我发誓!”   “我发誓!!!”一遍又一遍地说。   声音哽咽,眼睛逐渐湿润,明明想要嘶吼,可怕吓到人,只能用嗓子竭力地哑哼。   林筝当时就觉得他特别像一只狗。   于是就像十岁那年,他说:“那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   手机震动几声,林筝从那篇投稿中回了神。   看到消息列表最上方的默认头像,拳头一捏,点开聊天框,嘴角不禁抽搐了下。   原始头像,昵称就一个字母Z。   除了韩洺,还有谁会用这种伎俩?   生怕认不出来是他小号?   【你好,我是他大哥。】   呵呵,我是他爹。   今天是周五,江向磊和高明明都回家了,宿舍只有林筝一人。   他倒了杯水,咕噜噜喝完,直接点开语音,语速飞快:   “你小子脱裤子追老虎,脸和命都不要了?骗人前先把你头像换一下行吗!能不能专业点儿?当我怕你大哥?会空手道了不起,我还从小练隔空掏鸟呢!滚。”   似乎被他的凶狠言语震慑到,那边果然没了动静。   林筝又喝了一口水,感觉胸口那股气消散些许,准备删了这神经病。   指腹刚碰到对方头像,那张头像就换了——从默认的原始头像变成一张加了滤镜的原始头像。   林筝:“……”   这时,那边又飞速发来了几张照片。   是身份证的正反面。   照片上的男人轮廓立体,眉目深邃,是他前不久就见过的……   姓名:韩霁山   ……   林筝:“???”   【Z:我是韩霁山,没有骗人。】   真把他大哥使唤来了?   你小子……全家的团宠是吧?   后槽牙紧紧咬着,林筝脑子一边疯狂乱转,一边想着现在去练隔空掏鸟是否来得及,手指却本能地飞快打字。   【林筝:大哥,我已经和他分手了!你的宝贝弟弟很脏,烦请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再来找我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啦!】   那边秒回。   林筝神色凝重地看下去,满脸孤勇。   【Z:他不是我的宝贝弟弟!】   【Z:他是个坏孩子!】   【Z:我们同父异母,我的家人只有逝去的母亲,我和他不一样,他脏我不脏。】   “……”   好几次,林筝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退出微信重新进去,以为遇到了什么神奇的bug。   可是没有。   看上去,倒像是对面的那个人出bug了。   大多商人本就不会把自己的私生活公之于众,韩洺的父亲韩延书在外行事低调,也很少接受采访,基本不会聊家里的人。   韩洺更是从未说过自己和韩霁山是同父异母,导致林筝一直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鬼使神差的,林筝点开浏览器。   网上关于韩延书婚变的相关消息很少,有的说他离了婚,也有说没有,但只要用心一查,就算找不到实锤,也能看出许多早年婚变的端倪。   最具冲击力的,是十五年前一条埋没在众多网络信息里的小新闻:   最新消息,韩延书前妻患癌离世……   十五年前,林筝才七岁,那时候网络都不发达。   重新看向不久前那条因误会而发送的嚣张怒骂……再看向对方最后那句话。   林筝抿住嘴巴。   ——呜我真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zbht(爱养崽版) 2个;夏野望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般路过普通热心市民、无锦敛华、imitate、摆烂家族咸鱼号、不爱老婆没饭吃、小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琮琮 47瓶;一般路过普通热心市民 24瓶;一个逗号、路人甲 20瓶;--坐等极光-- 18瓶;软乎乎、不爱老婆没饭吃 10瓶;想你的液、板栗可以烧鸭吗 6瓶;星.、珚糸茈、fan 5瓶;昼已昏 4瓶;江畔畔 3瓶;温简言的狗、叶不羞、南倾、CaO、摆烂家族咸鱼号、老婆亲亲、北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你脸盲啊?   一晚上,林筝都没能睡好。   睡前敲了一大堆字,来回编辑还是觉得不好,最后索性咬咬牙发了条语音过去:“对不起,我不该骂你……不对,我骂得不是你!你、你们的关系我也是才知道,没有想戳你伤疤的意思……请你不要介意。对了,你加我是不是聊上次医药费的事?你把金额发我吧,我会转过去的。”   那边没动静了。   林筝便当他在算后续的住院费用,等回复的时间,看了下自己的余额,想着等会儿要不要问表哥借点钱……韩洺当时是被紧急送进附近医院的,后续肯定转到了市内最好的医院、高级病房,如果还要住一段时间,这笔费用肯定不低。   沉思间,熄屏的手机亮了起来。   【Z:[微信转账]】   林筝已经拿出小本本计算接下来一个月如何省钱了,看向手机:“?”   【Z:我问了他,是他自己没有避开石头,所以责任在他自己。】   这样吗?   都被他一肘子撇飞了,在空中也不好避开吧?   【林筝:……怎么好像还多了?】   【Z:存放的利息。】   【林筝:……】   好难。   这家人太难懂了。   这笔钱最后自然没有收,林筝想来想去,将对方备注改成“前任的大哥”,改完又觉得怪怪的,在一旁加了个韩霁山的名字,关了手机躺下睡觉。   经历了这么一番“风浪”,林筝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太以貌取人了。   翻来覆去地叹息。   辗转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还做了半宿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暑假。   那时候高二结束,距离高考仅剩最后一年,即将复读的表哥朱小城压力很大,姑妈看他状态不好,让林筝来家里住,说是兄弟一起说说话谈谈心,正好林筝学习好,平时又朝气满满的,互相监督之余还能带动一下颓丧茫然的朱小城。   为了让自己儿子换个环境调整心态,姑妈就让人把老家的别墅收拾出来,又请了个当地兼职的名校高材生给两人做家教。   那栋别墅虽在乡下,但距离县城很近,早年就规划成了别墅区,周围有诸多自然风景,空气好,景色佳,娱乐设施齐全,加上当地发展一直不错,那一圈的宅子大多是些省内富商或社会精英买来留作度假或养老的。   附近有一个很大的足球场,其实小地方踢足球的不多,但有了场地,踢球的人渐渐也就有了,林筝来之前,那个球场就经常会有小孩一起踢球。   初中起林筝就爱踢球,一到那边,没几天便和踢球的小屁孩混熟了。上午和表哥补习结束,下午就带着人去踢球,每次都会玩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回家。   有次回家,林筝发现一直没人住的邻居家亮了灯。   表哥说:“我妈说了,是个回来养病的老头,让我俩别太吵到人家。”   林筝说:“我们白天都在学习,怎么会吵呢?”   表哥说:“学习是不吵,但某人学习完就跑到阳台靠嗓门喊那群小崽子出去踢球,喇叭都没你能耐,你以后再那样,那位老人家受得了吗?”   林筝嘟囔:“好吧,我以后一定不那样了。”   第二天,家教一走,林筝惯性使然蹬蹬蹬上楼冲到阳台,刚要张嘴就想起表哥的话,当即打住,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忽然从下边路道越过,缓缓驶入隔壁院门。   车子停下,车上下来的人一身黑,衣着庄肃,由于背对着他,林筝没法看到脸,只感觉个子很高。   那人和出来迎接的阿姨说了几句话,笔直往前走。   林筝猜测是来探望那位老先生的,没在意,东张西望地搜寻,很快发现几个眼熟的小孩结伴从不远处的小路走过,连忙压着声音低喊:“下午踢球吗?”   小孩闻声仰头,看到他,嗓音嘹亮:“哥哥,你声音好小我们听不到!”   已经走到大门前的人停下,似乎往他们这边看了下。   林筝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对下面小孩做了个嘘的动作,转身跑进屋。   那一整天,林筝出门都是避着邻居门口走的。   第二天,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停在邻居院子里,出门的时候林筝问表哥:“是老先生儿子来了吗?”   表哥摇摇头:“好像是孙子,二十多岁,据说在国外名校读书,我妈说让我没事去人家家里坐坐,陪老人家说说话,和他外孙结识下……我才没那么闲呢。不过要是遇到了,找他玩还是可以的。”   林筝想了想:“可他是大学生诶。”   表哥:“……至于吗你?小学时羡慕初中生,初中羡慕高中生,现在又知道羡慕大学生了?”   林筝:“不是,我是说我们高中生和大学生有代沟,他又比我们大好几岁,真去找他说话,他看到我们和小孩踢球,可能会觉得我们很傻。”   “……出息!不就是上次打游戏被个大学生骂了,瞧给你怵的。”   “……”   说是那么说,一连几天,林筝和表哥都没遇到过隔壁老先生的孙子,两人学学玩玩疯疯,很快将那人抛之脑后,专心过这个繁忙又充实的暑假。   那天,林筝踢球到很晚,准备回家的时候,表哥收到一条短信,惊叫:“哎呀今天七夕节!”   林筝擦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表哥白他一眼:“附近那个园子七夕节开张,里面的船你不是一直很想坐吗?七夕营业,而且可以夜游!”   没大人在家里,两人洗了个澡就兴冲冲出门,到了地方,人果然不少,很多是情侣。   两人各玩各的,没一会儿就走散了,林筝赶到游船项目附近时,湖上已经满是星星点点的漂亮游船,岸边只剩最后一只无人乘坐的小船。   船前站着一个高高挺挺的人影,时不时抬手腕,好像在看时间。   林筝脖子上挂着相机,乐颠颠去收费处买票。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被他的兴奋劲感染,笑了下又叹气:“不好意思,最后一只船已经租了,您可以坐着这里等一会儿。”   “啊?大概要等多久?”   “这个我们不清楚。”   林筝落寞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扭脸看向黑夜里的那人。   可能是在等自己女朋友。   对方好像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皱了下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林筝隐隐听到那人说“不来?”“我对这种事没兴趣”“不会有下一次”……   嗓音沉哑,显然心情很糟。   听着好像是被忽悠来的?   林筝眼睛亮起来,生怕晚一步似地跑过去站在他身旁。   对方垂眸瞥他一眼。   夜色深,林筝没看到对方眼里的敌意,傻笑着说:“我先来的,你要是不坐,让给我吧。”   “……”   “你要是坐,我们一起也行,一人只出一半,还能省钱。”   “……”   看他不说话,以为默认了,林筝自顾自地掏出现金,把一半的船票钱塞给他,紧接着跳上船等他。   船身一晃,站稳后他立马坐下,没发现船上放着一个背包。   青年回过神也上了船,默不作声弯腰拿背包,可等直起身,林筝已经将船蹬出了一小段距离,踩风火轮似的。   “……你,”暗影里,生气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人,“你在做什么?”   林筝余光看他上船时就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不知道他是上来拿包的,还当他真的询问:“划船呀,我很快吧?你那边也有,用脚蹬就行了。”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住,扣得严密的袖口似乎绷紧了。   “你多大?是不是在上大学?我也是……”林筝想自己现在不是,再过一年也是了。这不算撒谎吧,是贷款聊天。   “……”人家不理他,望向渐行渐远的湖岸,可能由此发现湖上的夜景很美丽,终于坐下。   “你看着比我大……”他眉飞色舞地叭叭,说累了拿起路上买的坚果,吃几口递给他,“哥你也吃。”   青年抿着薄唇,衬衫被风吹得微鼓,看着他的零食就是不接。   林筝收回手继续吃自己的,嘴轻撇,果然有代沟。   那天晚上林筝玩得非常开心,还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临下船,肩膀被一只修长均匀的手碰了下:   “那天早上,也是你。”   岸边人来人往,嘈杂声伴着风声,微弱的光亮下,林筝回头,黑瞳如漆,被月色点得极亮,嘴一动,忽然像只喇叭:“早什么?你要吃早点啊?这儿可没有!”   “……”   敲门声震天,林筝猛然惊醒。   慢吞吞从被窝爬出来,带着一脑子浆糊去开门:“谁呀?”   油条包子豆浆的香味扑鼻而来,陈修挤开他跨进去:“除了我还能是谁?怕你失恋绝食,给你带了早餐,够意思吧?”   林筝这会儿清醒了一半:“你怎么周六回来?”   “谁说我周六不能回了?你好霸道,家在邵京的人就不能周末回宿舍吗?”   “……你不对劲。”   陈修一脸舒爽:“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筝好奇:“什么喜事?”   陈修:“你把韩洺踹了不算喜事吗?”   林筝:“说正经的。”   陈修:“咱们系之前那个学姐郑嘉嘉你记得吗?”   林筝想了想:“……那是谁?”   陈修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   他看得一脸茫然。   陈修要气死了:“去年你还陪着我去舞蹈室看她了,你脸盲啊?!”   林筝挠头辩解:“都那么久了,而且只见过一次……你们在一起了?”   陈修:“不然呢?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林筝:“该。”   陈修笑道:“我们说好了明天去滑雪,她叫了她朋友,我也得叫上一个,反正你也没事干,就当散散心,所以去不?”   林筝咬了一口包子:“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板栗可以烧鸭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ephyros、快要期末必须复习了、一个逗号、不追连载、无锦敛华、舔狗攻妈、一般路过普通热心市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锦敛华 96瓶;用二两甘草煎碗水 50瓶;裴珠泫的狗 40瓶;一个逗号 37瓶;light、大芫子、?绮、居居 20瓶;管小萌 15瓶;惊蛰 10瓶;快要期末必须复习了 5瓶;不攻控不受控单纯互宠 2瓶;李一一、轻薄の手术刀、叶不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韩……大哥?”……   第二天一大早,林筝没精打采地跟在陈修后面刷牙洗漱。   陈修:“精神点儿。”   林筝哼哼:“大冬天周末七点起来,谁能精神?”   陈修:“我不挺精神?”   林筝:“我们不一个品种了。”   陈修立马美滋滋:“我们舔狗确实比单身狗精力充沛!”   “……”   去的滑雪场驱车需要两个多小时,陈修把家里的车开了出来,会面后,几人面面相觑。   郑嘉嘉带的朋友是个初中生。   郑嘉嘉:“这是我堂弟,他喜欢滑雪,一听就要来了。”   那小孩或许也以为陈修会带个小妹妹过来,一看对方身边是个穿着白色滑雪服的高挑男生,有些泄气,又有些尴尬。四个人就他未成年。   “玩多久了?”   小孩一愣,抬头看向林筝:“三……三年了。”   “那是前辈,到时候我得请教你!”   眼里含笑,可丝毫没有以往在那些大人眼中所见的逗弄。小孩开心了,立马问他:“你呢?”   林筝摸摸鼻子:“就滑过两次,摔跤达人。你到时候别笑我。”   “我才不信呢。”   “你小子早晚会信的。”   “……”   大家一起吃了早饭直接出发。   车上,林筝靠着车窗开始补觉,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震动几声,没管,要继续打盹,手机又震动几下,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他甩甩脑袋,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   是宿舍群的消息。   【江向磊:[图片]好家伙,背着我们偷偷滑雪!】   【高明明:@陈修等明天到学校宰不死你!】   图片是一张朋友圈截图,陈修早上发的,一共两张照片,一张是林筝帮郑嘉嘉堂弟把雪板往后车厢塞的背景,一张陈修是和郑嘉嘉吃早餐的合照,配文:出发。   下面还有雪场定位。   其他的消息,就是江向磊找他的私聊了。   对方给了他一个链接,让他赶紧看。   一点开,便看到了熟悉的情感博主主页,和那条熟悉的投稿,唯一和之前所看不同的是……那条微博已经上万转了。   “……”   【江向磊:这不是阮云雨投稿的我立马去当烧0!】   【林筝:烧0是什么?】   【江向磊:……重点不是这个!】   【江向磊:现在评论里已经开始扒了,说是三个都不是好东西……我本来都要拿出家传键盘上战场了,结果你猜谁出来转了?】   林筝没太明白那句话,重新点进那条微博,去看热转。   热转第一是个游戏主播,粉丝数百万,ID:愤怒的小猪。   转发配文:“天降”我正好认识,投稿人和你的竹马麻溜滚行不行?   下面评论非常精彩。   【哇吃瓜吃瓜!】   【请问大神,天降是不是看到这个投稿分手了?】   “愤怒的小猪”回复:分了,但不是因为投稿,在一起第二天就发现他劈腿。   【大神大神,竹马真的为了追他花了不少钱吗?】   “愤怒的小猪”回复:确实花了不少,比如追人时有次要给“天降”过生日,偷偷包了豪华邮轮还请了小明星想给惊喜,结果蹲守宿舍楼一直没找到人,最后发现“天降”和室友在ktv和唱到通宵。我的评价:败家,自我感动。   【哈哈哈哈背后真相令人心酸!】   【大神求翻牌,我就想知道,天降高中时真的因为竹马家威胁跑了吗?】   “愤怒的小猪”回复:偶像剧看多了?人家高中时都没弯,大学才渐渐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当时不搭理他就是发现这人喜欢自己!   【哈哈哈笑死】   ……   【只有我觉得大神就是天降吗?不然怎么这么清楚?】   “愤怒的小猪”回复: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说我不是直男!老子钢铁直,你以为我是投稿人?侮辱谁呢。   【哈哈哈哈今日笑点get】   【被人嫌弃的投稿人的一生!】   【我看真正该去投稿的是天降吧?原投稿都那样了,也不知道怎么还能说三个都不是好东西的,会写青春疼痛文学了不起啊?】   【大神,你最好别参与这些,哪怕是认识的朋友,可能也会对你有所保留,为你好,别到时候弄翻车了】   “愤怒的小猪”回复:不是朋友,是表弟,你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懂】   ……   林筝:“……”   【江向磊:你怎么没告诉我猪猪是你表哥?!我天天看他直播!】   【林筝: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江向磊:……咱们宿舍真是卧虎藏龙。】   【林筝:可他不是咱们宿舍的。】   【江向磊:……谢谢你告诉我。】   【江向磊:话说回来,其实这个投稿初看很气人,但是仔细想想,段位还挺高的,起码很懂男人】   林筝知道他的意思,其实第一次看到投稿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阮云雨伪装了那么多年的直男,在韩洺身边都没让人发现破绽,情商不至于那么低,那么明知道这么一篇投稿会被骂,为什么还要发出来?   就为了让他看到吗?   这种容易引发争吵和谩骂的投稿,热度上来是早晚的事,林筝会看到的几率自然很大,尤其细节和时间又写那么详细,想不对号入座都难。   可是相对应的,韩洺也很可能看到。   【江向磊:这就是他牛逼的地方,尽管局外人看出竹马渣,可投稿人主观上一直在美化竹马,诉说自己的深情,和竹马对你多好,这些话全都是男人喜欢看的……某种意义上,其实整篇投稿更像是站在韩洺的立场说话,一个赞美自己、为自己说话、吐露自己付出的人怎么会令人讨厌呢?】   【江向磊:如果你没撞到他们亲热,后面绝对会因为这篇投稿分手,但韩洺也没法多么恨他,毕竟文字看着太卑微太深情了,知道韩洺喜欢你,所以没把你黑彻底,甚至还帮他的深情叫屈。韩洺那狗东西看了都得沉默,这一石二鸟,可以开班教学了。】   【林筝:那我要开武术班。】   【江向磊:……我看你是真没事了,好好滑雪吧!】   林筝放下手机,抬头时发现外面又下起雪来。   郑嘉嘉高兴地拿着手机拍照:“希望别下太大了,小雪刚刚好。”   陈修肉麻道:“就算下暴雪也没事,有我呢。”   林筝:“……”   到了地方,四人上山进雪场。   小情侣自然黏在一起,林筝和那小孩一起上魔毯,小孩姿势很帅,转眼就飞似地到了下边。   帅气!   脑子里的渣滓一秒淡忘,林筝激起斗志,雄赳赳气昂昂冲了。   结果不到半小时,屁股被摔没脾气了。   小孩摇着头叹气:“居然是真的,哥哥你真能摔。”   林筝辩解:“哥哥喜欢雪,想多接触接触。“   “……”   小孩跟上郑嘉嘉陈修上了魔毯,林筝朝他们挥挥手,气喘吁吁地找了个没人的地儿休息,看看手机。   他给陈修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点完呆住,立马把滑雪镜拿开,瞪着下面那个韩霁山的点赞。   灰色的初始头像,给这种头像加一层滤镜显得格外奇怪。   是韩霁山的微信确认无误。   ……可陈修怎么会有韩霁山的微信?   林筝疑惑地思考半晌,去了坡底等着,陈修一下来,他故作随意地问:“你认识韩霁山?”   “什么韩霁山?”   林筝打开微信,指了指他朋友圈那个赞。   陈修“咦”了声:“你也有这人的号啊?”   林筝:“……这是韩洺大哥,你不知道吗?”   陈修傻了眼:“不会吧?韩洺家不是很有钱吗?他大哥怎么会买二手手机?!”   “什么?”   “这是我之前帮你挂二手手机时加的买家,我都不知道他叫啥,你肯定搞错了。”说着脱了手套,把手机里的备注给他看,上面确实写着某某平台买家。最新聊天记录还是半年前,是陈修说到校门口了,对方提货后的转账。   林筝:“……”   陈修还以为他真认错了,郑嘉嘉一喊,立马走了。   半年前,林筝爸妈给他买了部新手机做生日礼物,可在生日前,林筝手机就丢了,当时已经买了一部新的,只用了一周。   收到父母礼物后,他就准备把用了一周的手机出掉,宿舍里陈修经常搞电子产品,就帮他挂在了自己的二手平台。   后来很快就出了,价钱也比预想中高一些。他还请室友吃了顿饭。   那部手机平平无奇,连和室友合照的锁屏壁纸都忘了换。   林筝仔细想了想,很快想起一个细节,陈修帮他出闲置时其实说过买家样子,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男人,看样子工作了。   那就对了。   这和韩霁山外形完全不符。   大概是韩霁山的私人助手工作时用他的账号顺手买个东西?   工作党有工作需要买个二手备用机本就很常见。   空着还飘着雪,林筝搓搓自己的脸,戴上滑雪镜重新上魔毯。   站在高处,周围都是滑雪的人,他没注意到附近多了个男人,调整了下呼吸,迎风而下。   不到三秒,不妙的预感来袭……   身体朝着护栏冲去前一秒,一道影子风驰电掣闪过,林筝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余光只看到滑雪镜下紧绷的下颌擦过,白雪飞溅,他的腰被牢牢抱住。   摔下去后,半点儿疼痛都没有,林筝第一个去看身下的“肉垫”:“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有些熟悉,林筝还来不及细想,对方已经慢慢带着他站起来,另一只手摘下滑雪镜,“是我。”   林筝:“韩……大哥?”   韩霁山抿唇:“我叫韩霁山。”   他干笑一声,腰挺直了:“我知道……好巧啊。”   对方看了他一眼:“我刚来。”   林筝连忙巡视周围:“哦。”   “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垃圾。”   “没有。”   日光晃眼,林筝看到韩霁山嘴角微微扯动,也不知是不是在笑,他连忙说:“我去找我朋友了。”   男人站在雪板上看他,没出声。   接下来的坡度很低,林筝顺利滑了下去。   等再上去,特意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韩霁山后,放心下去。   “嘭——”   梅开二度。   林筝慌慌张张爬起来,抱歉的话还没出来,看到那半张脸,愣了一秒就噗地笑了:“怎么又是你?”他是真玩开心了,也忘了之前对人家的的警惕,“锅煮不倒翁,成熟人了!”   韩霁山没出声,看他开始动作,忽然起身将他攥住,这次没让他走,两句点出他的错误动作后,紧跟着他一起滑下去。   很顺利。   拿人当了两次肉垫,林筝也不好再避着他,而且人家虽是韩洺大哥,可那天都说了同父异母,还直接说了句“他脏我不脏”,显然关系不好,那就不必担心对方有什么目的了。   之后的半小时,有了韩霁山的引导,林筝终于不再摔倒,第一次顺畅从山顶滑下后,他整张脸都开心红了,要不是雪板太重,一定能跳起来。   陈修不认识韩霁山,还以为是他请的教练,直到中午吃饭他把人也请过来了。   林筝没说韩霁山和韩洺的关系,怕一时半会说不清,只说是认识的人。   饭后,小情侣要带堂弟去附近逛逛,林筝有点累,也不想当电灯泡,说要先回去。   陈修正要客套客套留他,韩霁山忽道:“我也回邵京市区,顺路。”   ……   头昏脑涨地上了韩霁山的车,林筝看了眼窗外,顺嘴说:“韩大哥,今天一直下雪,你开车小心些。”   已经发动引擎的男人动作微顿,紧接着恢复,他说:“我会的。”   林筝又哼哼着说:“滑雪太累了,我可以睡会儿吗?”责任使然,从小到大坐在爸妈副驾驶他从来不睡,说是要当司机的第二双眼睛。   男人握着方向盘,均匀的指骨微微弯起:“睡吧。”   声音很轻,少了往日如苔藓般的阴冷滞涩。   “那你开车一定要小心啊。”男生呼了一声,长睫微颤地合上了。 第7章 我的什么,也没答出来。……   林筝没能完全睡着,车内温度适宜,要是以往运动后这么一躺,没几分钟就要跟周公会面了,可这次也不知怎么的,脑袋特别沉,四肢又很酸,疲惫无力,却又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他闭着眼睛,在黑暗的世界想东想西,没来由的,想起高三前的那个暑假。   那时,七夕节已经过了好多天。   表哥要跑去给发小过生日,当天家教一走,姑妈的家里就剩下林筝一人。   他下午照常和那群孩子踢球,不料傍晚大变天,下了场暴雨,风极大,雨也很急,他把小孩们送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自己再回去,尽管打了伞,身上也已经淋湿了大半。   表哥走前说晚上不一定回,他想着对方以往说话习惯,就当不回了。   林筝洗完澡随便吃了些,又刷了会儿题,开始觉得困,回屋关灯上床睡觉。   那时候他还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在睡梦中身体逐渐发热。   手机铃响时,他正渴得在梦里四处找水,醒后一激灵,眯眼看手机,来电人是表哥。   已经午夜十二点了,那边是有些耳熟的少年声音:“你哥喝得烂醉,到小区门口接他一把。”   是表哥的发小。   林筝应了声,对面应该还有别的男生,吵吵嚷嚷的自然也没注意到他沙哑的嗓音。   下过雨后,夜里很冷,林筝没换睡衣,只套了件卫衣就出去了。   脚踩在地上,轻飘飘的,身体越来越冷,纵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病了,林筝也没办法不管朱小城,他有气无力地往前走,路边的夜灯很暗,有车在旁边停下时,他本能地贴近过去。   隔着车窗,林筝看不到里面是谁,可那时候就认定这时候靠近他并停下的车子里一定有表哥。   他几乎喘不过气了,弯腰凑过去,说话带着鼻音:“表哥呢?我来接他了。”   这句话如蚊呐,在清凉的空气里一下散开。   车窗缓缓降下,与此同时,林筝身体里那根弦终于绷到了极限……   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隔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难以记清,唯一有印象的是被人抱上了车。   前面的人好像低声问了句:“少爷,他是谁?”   很久的沉默,终于听到回答。   那句话离他很近,又很遥远:   “我的……”   我的什么,也没答出来。   他只记得鼻息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冷香,陌生,又有一点点古怪的熟悉,像是山峰上一捧经久不化的雪。   再有较为清醒意识的时候,林筝已经躺在医院了。   一睁眼,瞬间被凑近的五张脸吓得几乎心脏骤停。   爸爸妈妈,姑妈姑父,还有满脸愧疚的表哥。   姑妈说,是个好心人把他送到医院的,他们来之前就走了,也没能好好感谢。   在一片关心慰问中,林筝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感谢了。”   昏迷前,身体虽无力,可脑子还是有一段时间意识的,那时候很怕陌生人会顾虑被讹而不管他,当时就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上戴的手链塞给了对方。   说是手链,其实只是一个用手绳圈住的银牌。   银牌是灰灰的,林筝初一时用压岁钱给它打的,是希望借此保佑灰灰健康平安,更主要的是防走丢。   银牌上写着一句话:   饭量大,不宜留下饲养,家里有钱,请联系电话:139xxxxxxxx,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留的手机号码是他爸爸的。   灰灰从未走丢过,它去世后,林筝就把这张银牌做成手链一直戴着,刻字那面朝内,平时看着和那些兴起的手工手链很相似,没什么特别。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在关键时刻还能用到,把银牌塞给对方,自然是让人直接联系上面的家人号码。   林筝没有那人的联系方式,当时车门没打开他就晕了,更不记得那人什么样子,这次急诊检查和医药费还是对方垫付的,他觉得那人后面应该会打来电话对账,到时候正好再一起感谢。   于是牢牢叮嘱了下被挂了号码的爸爸林金涛。   可惜林金涛一直没能等到这个紧要的来电,倒是林筝在开学前收到一个快递站发来的快递。   里面是熟悉的银牌。   一模一样,就是有点儿新。   ……   车外风雪交加的时候,林筝总算沾上了几分真切的睡意睡了会儿,模模糊糊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忍不住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车停了。   “醒了?”   他循声看向韩霁山,又看了下时间,本以为睡了很久,没想到只睡了半个小时,林筝疑惑地看着前方不动的车辆:“怎么了?”   “下暴雪,前面封路了。”   林筝还有些昏沉,打开车窗,看到雪花鹅毛似的往下掉,后知后觉“哇”了声。   驾驶座上的男人偏过头看他。   林筝高兴一秒就关了窗户,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说着又发现腿上多了条毛毯,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来的……   他瞥韩霁山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毛毯往上拽了下。   韩霁山说:“只能走国道。”   “哦,”他低头打开手机查路线,皱眉,“好多山路。”   韩霁山看着前面没说话。   前面的车渐渐开始走了,韩霁山跟在后面驶离,改了方向。   林筝来回看手机上的路段,又盯着路道两边厚厚的白雪,总觉得不安。   车开了五分钟,他正酝酿着要说话,忽然,耳里传来韩霁山的声音:“你着急回去?”   林筝快速摇头:“不着急,其实我明天上午也没什么课,天气恶劣,这种路段也不好开,我觉得很不安全……”   男人薄唇抿了下,颔首:“我也这么认为。”   林筝一愣,嘿嘿笑了下。   韩霁山:“附近有个酒店,我们可以先在那里歇脚。”   林筝点头:“好。”   几分钟后,到了目的地。   酒店外停了不少车,恶劣天气加上封路,过来了不少人。   倒车的时候,外面雪还是很大。   林筝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擦手的时候,一侧的男人欠身,目光下视,凑近约莫两秒,替他解开安全带。   他有些傻眼,刚想说“不用”,又觉得晚了,肉嘟嘟的嘴巴微张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男人神色如常,单手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拿来大衣穿上,整理领口时,手指似乎碰到了什么,倏地滞住。   林筝隔着后视镜偷瞄,只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着,似乎抵着一块银色的东西……   应该是项链吧。   林筝悄悄哼了声。   遮那么严实不让看,很值钱吗? 第8章 “筝筝。”   刚下车,林筝就打了个喷嚏,天上的雪纷纷扬扬,他正擦着停落在围巾和眼睫上的雪,双肩忽地一沉。   林筝:“这……”   韩霁山:“走吧。”   他惊讶于对方车里的毯子之多,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推拒时机,等走到大堂,才发现穿得很厚还裹着毯子的自己有些奇怪。   韩霁山开了两间房,门对门,刷房卡的时候,林筝听到他说:“有事打我电话。”   林筝:“哦。”   门打开了,对方突然问:“你有我号码?”   林筝之前在医院那次打的是韩霁山秘书的电话,私人号他倒真没有,摇头说:“但我有你微信,可以随时联系。”   话落,手机铃声响了。   林筝掏出来看。   “这是我的号码。”韩霁山关了手机道。   林筝只呆了一秒,点头:“……那我存了。”他号码是上次在医院留给对方的。   各自回了房间,林筝莫名松了口气,总觉得面对的不是前任大哥,而是什么危险人物。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忌讳感是怎么来的,可能有几分是受韩洺多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总让他潜意识把韩霁山当成一种可怕又神秘的存在,可凭良心讲,韩大哥真的是个好人。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比,酒店里真的很暖和,他脱下外套,洗了手就往床上一滚,开始给陈修发消息。   【林筝:下暴雪了,你们今天是不是也回不去了?】   那边很快回复。   【陈修:也?你没回去啊?】   【林筝:封路了,只能走山路,我们就去了附近酒店休息,等明天路道清理后出发。】   【陈修:我问了那段路,好像三个小时后就解封了。】   【林筝:真的?!】   【陈修:不过那时候天也都黑了,可能你那朋友不想晚上开车吧,反正都订房了,就先休息,你今晚回去也没事,安全点儿好。】   【林筝:……那你是到点走吗?】   【陈修:当然,之前都说好了晚上回,要只有我和嘉嘉还好,她堂弟也在,我可得表现稳重点儿,总不能明明可以走非要过夜吧?太明显了!】   林筝:“……”   沉默半晌,他又在家庭群发了今天滑雪的视频。   视频是他中午不摔跤后让韩霁山帮忙拍的,运镜很稳,他记得对方当时控制着速度一直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等他终于安全滑到下面后,韩霁山的单板分毫不差地平行停在他一侧。   镜头几乎避开了所有路人,林筝的笑声时有时无,滑行成功后,他回头冲镜头咧嘴:“是这样吗?”   另一道声音离手机很近:“很好……”   印象里,对方说“很好”后,嘴又动了下,应该还有两个字,只是当时说得有气无声,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林筝那时候戴着耳罩,更是听不到。   此时手机最大的音量外放,仍是听不到。   群里没多久就有了新消息。   【妈妈:去滑雪了?最近邵京很冷,注意保暖啊。】   【爸爸:儿子真帅!】   【林筝:[害羞][转圈]】   和爸妈聊了几句,开始犯困,林筝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直到外面响起门铃声。   他不想动,喊了句:“谁?”   “是我。”   林筝爬起来,门一打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脸:   “韩大哥……”   韩霁山手上提着一袋药,瞥了眼被他牢牢堵住的门。   林筝立马侧身让开:“请进。”   进了房间,韩霁山径直走到桌前,倒了杯热水便将纸袋里的体温测量仪拿出来,看着他递过去:“量一下。”   林筝点头,小学生似地照做,做完才反应过来:“我没生病啊!”   韩霁山:“如果你发烧了,明天也走不了。”   林筝一下紧张起来,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体温计结果。几分钟后拿出来看,呼,好在没发烧!   他又打了个喷嚏,献宝似得把体温测量仪递过去。   韩霁山扫了眼,起身把感冒药和热水放到到他手里:“现在喝一次,晚上睡前再喝一次。”   “……我知道了,真的谢谢你。”   犯困,还打喷嚏,八成感冒了,林筝没有推搡的理由。   韩霁山送完药就回去了。   晚上六点,两人一起去餐厅吃饭。   外面的雪终于停了,落地窗外,几个全身“武装”的小孩在路灯下堆雪人,林筝随意看了几眼。   韩霁山似乎知道他想什么,说:“你感冒了,不可以那样。”   林筝:“我知道,我就看看。”   吃完了饭,还是各回各屋。   林筝躺在床上发呆,喝过药的脑子有些晕,可白天睡多了又睡不着,只能翻来覆去地想事情。   也不知道爸妈店里忙不忙?   灰灰以前天天白日睡觉,为什么晚上不会失眠?   陈修应该快回市区了吧?也不知道路上雾大不大?   ……   还有一堆事没想完呢,手机响了。   没想到是韩霁山的电话。   林筝谨慎地接了。   “喂?”   “睡了吗?”   “还、还没有。”   突然,门铃响了。   他连忙说了句稍等,趿拉着拖鞋跑过去,一拉开门,眼睛都直了:“韩大哥……”   韩霁山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雪人,应该是洗澡后出门的,微湿的眼睫和额发结了一层冰,他说:“捏得不太好看。”   “……”   小雪人确实有些比例不协调,但是圆圆的脑袋很可爱,还有两个熊一样的圆耳朵!   愣了两秒,林筝说:“你自己捏的?”   “嗯。”   “外面那么冷,不会生病吧?”   “不会。”说得斩钉截铁。   “……”林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韩霁山:“你要吗?”   林筝伸手把他拉进来:“要啊,这么好看至少要拍个照!你快进来暖和暖和。”   室内暖气充足,给小雪人拍完照,林筝找了个保鲜袋将雪人装进去,放进冰箱。   韩霁山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林筝摸鼻子解释:“替它养养生。”   韩霁山:“……嗯。”   时间还早,林筝看韩霁山没走的意思,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电视上正在放电影,是前些年很流行的青春疼痛片,林筝只听个声。   女主要分手,男主歇斯底里质问,女主哭着说:“爱过,就是不合适。”   林筝正在玩消消乐,卡在很难的一个关卡,正头疼,一根手指在屏幕上轻触了下,声音很低:“试试点这个。”   他好奇地试了,接着果然顺利多了,没一会儿,成功过关。   电影还在上演离别。   林筝一连过了五个难关,等再直起腰,忽然发现一旁的男人好像睡着了。   韩霁山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坐姿,脑袋微垂,双眼阖着,肃穆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   ……不会发烧了吧?   这是林筝的下意识反应,刚要扶他起来,伸过去的手被死死扣住。   那双眼微微睁开,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他。   林筝心头震动,忙说:“你可能发烧了你知道吗?”   “不会。”   “怎么不会?你脸都烧红了!我先去拿……”   “不吃药,”男人说得非常快,“你别动。”   “那怎么行?”林筝要去拿体温器和退烧药,可韩霁山不让他走,像是病糊涂了似的。   林筝更着急了,也顾不上许多,伸手覆在男人脑门上摸了下。   ……好烫!   他被烫得吸了口气,韩霁山却屏住呼吸,呆愣地看着他。   林筝瞪圆眼睛说:“你真发烧了!”   韩霁山静静看着他。   林筝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四处张望:“你先在我床上躺着吧,不然一个人在对门半夜难受都找不到人帮忙,我去给你拿热水和退烧药,先吃了药再说!”   韩霁山怔住,忽然松开了他,弹簧一样站起来,在他起身前,几乎同手同脚往前走,自行去倒水吃了药……   林筝一脸凝重地仔细观察他。   除了走路有些飘,看着和平时没太大区别。   林筝多拿了一床被子铺开,床挺大的,倒是够两个人躺,主要是他根本不想睡沙发。   韩霁山站在床的另一边。   林筝说:“你先睡,我还没洗澡。有事就叫我。”   韩霁山很低地嗯了声。   洗完澡出来,人果然已经躺下去了,只是眼睛睁着,没睡。   林筝中午喝过感冒药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晚上没打算喝,谁知走到床边,就看到床头柜放着一杯水和两粒药。   摸了下,水温适宜。   林筝意外地看他一眼:“这不会是我的吧?”他记得韩霁山已经喝过药了。   对方移开眼:“嗯。”   “……”哪有让病号照顾自己的道理?   心虚地喝完药,询问几句,听着没事,小声上了床。   他们中间隔了一小点儿距离,可林筝还是能嗅到几丝好闻的香味,淡雅,稳重,若隐若现。   之前是没有的。   若说韩霁山身上的,那前不久看电视时也没闻到啊。   林筝立马扭过脸:“你喷香水啦?”   男人下颌线紧绷,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没说话。   林筝:“……”   其实还挺好闻的,和酒店里那种香氛完全不同,他以为这是韩霁山的怪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悄悄坐了起来,把床边护手霜拿起挤一点到手上,抹了抹。   学着精致点儿准没错。   搓着香香甜甜的手躺下时,余光看到一旁的人侧过头,连忙道:“怎么了?”   韩霁山又撇过头去,苍白的唇抿住,额前的退烧贴被短发遮住一半,露出的半侧耳朵比之前更红了。   “……”   唉,真可怜,也不知道烧得头疼不。   “不舒服随时叫我哦。”说完,他拉上被子就睡了。   受白天滑雪影响,晚上梦见了自己又在雪场滑雪,滑完再次问韩霁山:“是这样吗?”   那个被飞雪遮住面孔的男人颔首嗯了声:“很好……筝筝。”   半梦半醒间,好像真的听到了一声:“筝筝。”   他蜷缩着身子睡得更沉了。   天一亮,林筝睡到自然醒,他记挂着床上有个病号,第一时间要抻头过去看,谁知身体软绵绵的没劲儿,只好像毛毛虫一样拱过去,脑袋刚靠近,猛地对上一双黑沉的眼。   他吓得嗷了声,嗷完又尴尬地笑问:“你还烧吗?”   韩霁山摇头。   林筝扭回去开始穿衣服。   韩霁山起身:“继续睡吧,司机一个小时后才来。”   林筝讶然:“司机?什么司机?”说着就明白了,“你找了司机来开车?”其实他想过如果韩霁山还病着,今天就先请假送他去医院。   没想到韩霁山都安排好了。   “嗯,是王秘书。”   “那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韩霁山正在扣扣子,小心遮了下颈下的项链:“直接回邵京。”   走之前,林筝看到韩霁山将冰箱里的雪人也带上了。 第9章 “史记看懂了吗就玩鸿门宴……   距离寒假还不到一个月,回了学校,林筝开始专心课程。   关于韩霁山这个人,以及那短短一天的交际,在他眼里犹如那场大雪,纷纷扬扬而来,寂静无声离去。   一周后,韩洺出院回校,这个消息还是江向磊告诉他的。   “听说是阮云雨一路扶着来的,跟连体婴似的……呕,幸好不在一个学院,不然你看了都恶心。”   林筝正在看书,莫名笑了:“我有什么恶心的,跟我又没关系。”   江向磊竖了个拇指:“就该这样!”   那边高明明吃着薯片道:“不过我听他们班人说,韩洺还对你贼心不死呢,说是闹了小矛盾,早晚会复合……那些人好像还不知道阮云雨和韩洺的关系。毕竟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弯的。”   林筝:“……牛。”   接下来的几天,林筝没事就开始跟着视频练习剪刀脚,预防万一。   好在韩洺多少还有点儿眼力见,回校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来纠缠过。   周五这天早上,林筝收到了一个老同学的消息,说是来邵京玩两天,想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人叫简卓,是他高中后两年的班长,当时考上了雩城的一个二本,平时待人挺热心的。   林筝自然同意,和对方定在了市区的一家中餐厅。   时间过得很快,傍晚时,林筝在校门口打车过去,除了不离身的手机,他还带了一盒刻着“邵京”二字的钢笔,是他以前在文化街买的,一直没用,送人正合适。   到了地方,林筝先给简卓打电话:“我到了,你呢?”   那边咳嗽了声,低声说:“我在餐厅里面,你直接过来吧。”   “好。”   进去后,服务员立马笑着将他带到包厢。   开门之前,他心底总觉得怪怪的,两个人没必要点包间吧?   开门后,林筝转身就走。   简卓急忙过来拦他:“别,都是老同学,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林筝冷脸瞥他一眼,又看看里面的几人,除了韩洺和阮云雨,还有一个韩洺告白当天帮忙布置场景的学弟小岑。   ……还真齐全。   他对着韩洺问:“史记看懂了吗就玩鸿门宴?”   韩洺本来要过来,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简卓连忙打圆场:“好了林筝,咱们和气一点儿,都多久没见面了……”   “见哪门子面?你什么时候开始拉皮条的?不错,还知道先把人骗过来,但我记得你专业和这个不相干吧?”   简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林筝:“你也知道难听?我记得你和韩洺没那么熟吧?赚钱自然不容易,忍着吧。”   “……”   那边小岑似乎听不下去了:“学长,洺哥就是为了你才不想闹大,所以把你老同学请来的,费这么大劲儿不还是为了你吗?”   林筝狞笑地看过去:“你知道以前我老家闹离婚你这种人都什么下场吗?”   小岑语噎:“……”   林筝看着被堵得严实的路,道:“找打可以,以后请选个场地大的地方,在餐厅毁人家东西不好,我也怕大家施展不开。”   “……”像是忍无可忍,韩洺终于开口,“林筝,我不是来纠缠你的,只是想请你把那篇投稿撤回去,你可以恨我,但是没必要那么整阮云雨!”   林筝一怔,莫名其妙:“投稿?我投稿什么了?”   韩洺情绪有些激烈,刚要开口,阮云雨急忙冲他摇摇头,随后跑到林筝跟前,忽然鞠躬道歉:“林筝,我知道你们现在这样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道歉,我也确实没有掌握好朋友之间的分寸……但真的求你把那篇投稿撤回,我妈妈有心脏病,万一看了那个出事了怎么办?求求你……”   林筝呆住。   他的沉默或许让韩洺当成了不否认,脸色更加难看:“你打我,我一点儿都不怨你,是我活该!可筝筝,你为什么要投稿那样的东西?为什么要用小阮的身份说那些话,那么多人物细节,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快要扒出小阮了?到时候别人怎么看他?他妈妈……”   林筝出手,一拳头精准无比砸过去。   周围骤然寂静。   待其余人回过神,立马瞪大眼睛看向他,以及靠着墙往下滑、满脸痛色的韩洺。   阮云雨大惊失色地过去搀扶韩洺,被韩洺推开,再抬头,眼里失望至极。   林筝甩甩手:“看什么?惟手熟尔。”   “……”   简卓头疼地过去劝说:“林筝,做人要留一步,韩洺或许真的做了不对的事,可你故意装作阮云雨投稿,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包间隔音很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这也导致室内一旦没人说话,就会陷入可怕的寂静里。   林筝知道短时间走不了了,直接迈进去,到了桌前,自行倒了杯热水喝:“继续说,都说清楚些。”   阮云雨似乎忍不了了,白着脸道:“是你我也不会计较,我也没资格计较这些,只要你把投稿撤回,不要让舆论扩大,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以后和韩洺划清界限也可以!”   林筝看他一眼,这下真的笑了,他找了个靠椅坐下,给室友发了个这边的定位,随后缓慢喝水:“哪个投稿,给我看看。”   阮云雨要拿手机,下一刻就被韩洺阴冷的语气吓得一抖:“你还要演多久?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很快发觉是在吼林筝,他抿了下嘴角,还是打开手机将那条微博给林筝看。   林筝只扫一眼就撇过视线,他想笑,可嘴角一扯,鼻头便跟着发酸。   他觉得委屈,可这份委屈很恶心。   室友说阮云雨那篇投稿是一石二鸟,岂止呢?   关于阮云雨和韩洺背后那点儿事,他也只通过那天早上听到的话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细节,所以看到那篇投稿里关于两人上床的部分,全当是真实口述。   从没料到可能会掺假。   酒后上床是真的,可上床后的细节,就不一定了。   否则韩洺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投稿不是阮云雨写的?   毕竟里面那么多细节,除了他俩,还有谁能趴在床底下看不成?   若无细节虚构,韩洺但凡脑子正常都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不,正常人看到那篇投稿,只会认准唯二的另一个当事人。   那还能是为什么?   显然,那篇投稿除了关于他的部分有所扭曲,关于韩洺和阮云雨的那一夜,绝对也和真实情况不一样。   何况那篇投稿毫不掩饰稿主令人嫌恶的行为。   就连林筝当初都觉得阮云雨的投稿很蠢,可他想不到阮云雨会做到这个份上,只当是对方为了让他看到而已。   于是,韩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别人在搞阮云雨,搞他。   最后,自然是他这个前不久撞见他们接吻的人嫌疑最大。   似乎注意到林筝情绪不对,简卓连忙小声说:“大家先冷静一下,或许有什么误会……”   “没有,”林筝忽然站起来,他走到韩洺跟前,看着对方眼里的“果然如此”,一时间感到无比厌烦,“那个博主有投稿记录,想找到是谁,应该不会很难,所以这件事我不会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至于那篇投稿会引发什么结果,”他望了眼那边满脸隐忍的阮云雨,“都自己受着吧。”   “你……”   这时,紧闭的门骤然响起敲门声,简卓回神,刚要去开门,那扇门便被“哐”一下踢开了。   林筝本以为是室友赶来帮忙,发定位便是怕到时候动了手他能不吃亏,没想到会看到韩霁山。   韩霁山身后是满脸焦急的江向磊,一看到他就冲过来:“没事儿吧?”   林筝摇摇头,疑惑地望向门口的男人。   韩霁山看他一眼,又看向韩洺,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风雨欲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和韩洺关系其实没那么差,平时不亲近,但关键时刻会出手?也是,到底是兄弟,不然当初怎么可能一个电话就去医院。   正握紧拳头打算破罐子破摔,那边韩霁山已经朝韩洺走了过去。   下一刻,他猝不及防看到韩洺被韩霁山拎麻袋一样拎起来,转瞬间,在阮云雨畏惧的询问中,一字不发,却近乎残忍地把人掼在墙上,青筋暴起的拳头又狠又重地挥过去。   林筝:“……” 第10章 “不,那是我的。”……   上了车,林筝还是懵的,江向磊显然比他更懵,急切地小声问:“你哪儿请来的高手?太恐怖了,那会儿要不是一群人拦住,我怀疑韩洺那狗贼会被打吐血……人性在哪里?道德在哪里?聘请价格表又在哪里?!”   林筝迅速朝前面开车的男人看一眼,确定对方在专心开车,这才跟着小声说:“不是聘请的……我还要问你呢,他怎么来了?”   江向磊并不知道韩霁山和韩洺的关系,那会儿打架听到韩洺叫大哥,还以为只是个称呼,就像路上随便叫大哥大姐那样。   江向磊:“你不是在群里发了定位吗?宿舍就我一个人在,本来要单独过去的,还没出门呢,碰到那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问你在哪儿,我就想敷衍敷衍赶紧走,结果他瞥到我手机聊天界面,好家伙!直接带我过来了……我可不就认为是你请来的嘛?”   林筝:“其实……他是韩洺的大哥。”   江向磊:“哦……啊?!哪个大哥?哥哥弟弟的哥?”   “嗯……”关系有些复杂,当事人又在车上,林筝不好直接说对方家里的情况,有气无力道,“不过韩大哥人挺好的,那会儿你也看到了。”   江向磊欲言又止:“好,很好,是个大义灭亲的好人。”   “……”   “不过你那个高中同学,真够可以的……”   林筝没说话,简卓的号他已经删了。   江向磊继续念叨:“来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被前任纠缠,想着你防韩洺像防狗一样,他怎么还能还能那么厚脸皮……”   林筝:“我不会这么防狗。”   江向磊:“确实……以前我只骂他狗贼,现在只想骂狗屎,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开眼!”   当时韩洺挨揍的时候,除了吓得脸色惨白的阮云雨,简卓和小岑都在拼命劝阻,着急下说了不少,基本讲了来龙去脉。   “操,真没想到还能这么玩,那阮云雨不去写宫斗小说都屈才了!韩狗屎也真是睁眼瞎!那屁话都信!”   “气死我了筝,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江向磊又骂了韩洺和阮云雨几句,骂累了要说那篇投稿的事,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道:“他们有没有动你?”   这是韩霁山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沉哑,克制着什么。   江向磊知道他在问林筝,朝林筝看去。   林筝摇摇头,随即意识对方看不到,说:“他们还没那本事。”   韩霁山没说话,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指法微微泛白。   到了校门口,江向磊看出这两人有事要说,识趣地先走了:“我在宿舍等你啊。”   “好。”   车内只剩林筝和韩霁山。   安静。   片刻后。   “对不起。”   “你找我……”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出来。   林筝一顿,眨眨眼:“什么对不起?”   男人一直看着前面:“他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   林筝想了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摇头:“现在父母都管不了孩子,你和他那种关系更管不了,他是成年人,你不用道歉,他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和你有关系。”   “啊?”   韩霁山抿了抿薄唇,只道:“我不是在为他道歉。”   林筝被他的话弄得思绪混乱,反应很慢地哦了声,又听他说:“投稿那件事,我会处理好。”   林筝立马回神:“有投稿就会有记录,早晚会查出来,我不是炊事员行军……这是我的事,韩大哥,你还要上班吧,不能再麻烦你了。”   前面的人没说话,林筝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只瞥到后视镜露出的半侧薄唇有些发白,下意识又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这次隔了好几秒才听到声音:“那天在酒店,你掉了一样东西,酒店方联系了我。”   林筝奇怪:“什么东西?”   回来那么久了,一直没发现有东西丢失,如果真的丢了什么,现在都想不起来,那一定是不重要的。   韩霁山拿出一个纸盒,转身递给他。   林筝仔细看了看,一度说不出话来。   是一盒没用完的感冒药。   语噎片刻,他说:“这家酒店真负责……”   “嗯,我准备送锦旗。”   “……”   林筝:“不过怎么这么久才联系你?他们不是每天收拾房间吗?”   韩霁山抿唇,不说话了。   林筝便自言自语:“只是一盒感冒药,可能他们当初清理房间看到没当一回事,最近想起才联系你的。”   “不是!”韩霁山忽然道。   林筝惊讶地看向他。   男人意识自己失态,微偏过头:“今天周五。”   半晌,林筝才懂,笑着点头:“那家酒店真的挺人性的,还知道工作日不该用鸡皮蒜毛的小事打扰客人,细节令人暖心。”   韩霁山:“……”   林筝问:“其实这药当时就是你买的,就算酒店给你寄过来,你也没必要特意跑一趟,多浪费时间。”   韩霁山蹙眉:“不浪费。”   天已经黑了,下车前,林筝盯着韩霁山划破的手,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你没事吧?”   尽管包间里的那几分钟更像是韩霁山单方向的暴揍,可是力是相互的,韩洺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反抗,打不过便取下用当初告白林筝的戒指朝对方乱划了几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划痛了,当时韩霁山忽然攥着拳头一动不动。林筝先发现不对劲,挤过去把人一脚踹开。   此时,韩霁山顺着他的视线,瞥一眼手背上的伤痕,唇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他说:“没事。”   林筝以为他还在痛,说:“要不,先去我们医务室上药包扎下吧?”   “好。”毫不犹豫。   到了医务室,校医一看来人,满脸意外,林筝连忙解释:“这是我朋友,也是校友,毕业几年了。”   校医顿时哈哈道:“糊弄谁呢?就算不是咱们学校的,受了伤我还能不给治不成?”   林筝讪笑:“您怎么看出来的?”   “当我没见过陈老师校友啊!韩先生你好,又见面啦。”   韩霁山应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林筝听得满脸疑惑,陈老师的课他上过,从来不知道还和韩霁山有关系。   还有,韩霁山以前来过他们学校吗?   校医一边说话一边给韩霁山包扎,林筝听他嘀嘀咕咕地说,大概明白过来。   陈老师是R大今年新引进的老师,和韩霁山是同龄人。   他们以前在国外同一所学校读书,都是男人,会认识再正常不过,既然认识,过来看朋友就更正常了。   不一会儿,韩霁山的划伤包扎好了,两人一块出去。   医务室离林筝的宿舍楼不远,他想先送韩霁山离开,到了岔路口,对方先一步朝他宿舍楼方向走去。   林筝当他来的少,开口提醒:“那边才是出校门的方向。”   韩霁山:“这边是你宿舍的方向。”   “……”   夜风缓缓,路上冰雪已经化成了水渍,林筝胸口那阵淤塞的闷气莫名散了,他笑了声,正要说不用送我,抬步间,之前塞在外套兜里的感冒药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们同时弯腰。   韩霁山的速度快一些,只是碰到药盒的同时,颈间的“项链”也顺势突然滑了出来。   路灯明亮,银牌在银链上微荡,闪着银白色的光,光影交叠,熟悉的字迹也变得摇摇晃晃。   林筝睁大眼睛,本能地抬手伸过去……   倏地,那张银牌被一只微颤的手攥住,转瞬便擦过大衣,完全没入裁剪适宜的领口之中。   这时,韩霁山已经站直了,脊背紧绷,把另一只手上的药盒递给他。   林筝并不看药盒:“刚刚那个……给我看看。”   那张锐气逼人的脸在灯光下阴晦不明:“不。”   林筝焦急地往前一步:“给我。”   “不,”男人别过脸,总是阴冷眸子有一闪而过的无措,“不,那是我的。” 第11章 撒谎的人丁丁会被一千根……   宿舍很安静。   林筝慢吞吞地走进去,刚转身把门关上,三个室友一轰而上:“快说你怎么认识韩洺他哥的?”   “……”林筝看向江向磊。   江向磊:“他们逼问现场情况,我肯定要一五一十汇报战况嘛。”   “就是……那次把人打到医院认识的。”连韩洺的名字都不想提,林筝说完,恍恍惚惚迈着步子坐回椅子上。   陈修还想八卦,倒了杯水给他:“韩洺真被他大哥打惨了?”   “嗯。”他没什么力气地嘟囔一下。   “这好事啊,怎么没精打采的?”   “天道好轮回,他亲哥都看不过去了!”   “这次没去亏了,小磊子你也真够没用的,也不知道拍个视频!”   “我当时眼珠子都快掉了还拍视频?我都被吓到了。”   “拍视频用手又不用眼睛!”   “滚蛋!”   三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还是高明明先反应过来:“筝这是怎么了?”   宿舍顿时安静了下。   只见林筝一动不动坐在桌前,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厚实的外套到现在都没脱,安静地窝在那儿,像只忧郁的大企鹅。   陈修:“……肯定是被气的,被渣就算了,还被那两只苍蝇缠上恶心,谁能好受?”   江向磊摇头:“回来在车上还不是这样的啊。”   高明明:“不会是下了车被人整了吧?”   此时的林筝却在进行前所未有的大脑风暴。   为什么韩霁山会有他家灰灰的狗牌?   上面号码他都看到了,不会有错!   当年送他去医院的是韩霁山?   可为什么要留下那个牌子当项链啊?   ……   每每一想起韩霁山死也不给他看银牌的紧张模样,心里就怪怪的。   不行!先别乱想!   那边正越说越离谱,忧郁的企鹅忽然站起来,椅腿急速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筝看着他们惊讶的眼神,不明所以:“怎么了?”   片刻沉默后。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筝脱了羽绒服,强行屏蔽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银质狗牌,打开电脑,“还有正事要干呢。”   三人站在他身后,看他点进那个名叫“秘密与谁说”的情感博主首页,一下明白了。   江向磊也跑去打开了自己电脑:“你直接问博主要投稿记录肯定很难要到,兵分两路,我去查查这个博主……说实话,阮云雨要泼你脏水,不可能随便找个博主投稿,万一遇到那种好说话的,一听你经历就给你投稿记录,哪怕他用小号,只要能查到,也很容易翻车,我倾向于他认识那个博主,起码在泼你脏水这块,有很大信心不会让你抓住把柄……”   林筝也想过这些,立马点点头,但还是照常给那位博主发了私信询问。   果然,没过多久,对方就回复道:抱歉,这是当事人的隐私,我不能披露给你,而且你说的那些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真的,万一借此扒马怎么办?   林筝毫不意外,正要找平台客服,高明明猛地叫起来:“操,有人把投稿发到本校开黑群里了!”   那个开黑群林筝也进了,里面都是R大的校友,前两年他偶尔也会在群里喊人打游戏,大三开始忙了起来,就把群屏蔽了。   重新打开群聊,消息几乎是飞快地往上滚动。   投稿链接是一个小号发的,接着又发了一个吃瓜的表情包就遁了。   【经济系第一射手:什么意思啊?是我们学校的?】   【哲学系超强辅助菜菜:昨天就看到了,投稿的好像是我们系里的那位“直男”,他竹马就是韩洺,好多都对得上,正好韩洺也是投稿那天被甩,也算是个内部大瓜了!】   【学渣牛:什么鬼,这么不要脸,还敢投稿?】   【文学院未来的希望:韩洺?是不是之前那位打游戏老带着他好哥们的阔少?早就嗅到奸情了,有次一起开黑,明明说的三缺一,喊他他也来了,结果玩到第二把他哥们上线,非让我们把之前匹配到的队友给踢了,说是踢完会送人家几套皮肤,当人家乞讨呢?无语!】   【国经系小田田:一起开黑,确实也经历过这种事,后来看到就跑。】   【我是你爹爹:怪不得住院那么久,合着是被男朋友逮住打断腿了……真操蛋,我追林筝的时候可没有三心二意过,人家理都不理我,这渣男也是运气好!】   ……   中间消息实在太多,大多数看不出异常,林筝直接迅速划过,看最下面。   不到半小时,从一个ID名叫“卷王谁爱当谁当”的人出现后,群里画风就变了。   【卷王谁爱当谁当:我是阮云雨同学,群里的别在阴阳怪气了,那个投稿还真和阮云雨无关,再说了,韩洺真要劈腿也不会在告白男神成功当天晚上劈腿吧?他没那么傻,阮云雨也没蠢到做了三还去投稿昭告天下!现在两人都挺莫名其妙的……投稿就算了,居然还转到群里,这不就是已经扒阮云雨了?他之前怕家人看到气病了,一直急得到处找人撤销投稿,这篇恶意满满的投稿是谁批皮写的我就不说了,都在一个群里,就送那人一句话:感情上的事不管对错请私下解决,别玩阴的拿到台面上,闹大了早晚翻车。】   【R大是我家:卧槽真的假的?玩这么6?】   【哲学系小学长:我记得韩洺追林筝好多年了,真没必要追到手放着男神不要吃窝边草……】   【廉颇在此:真是某人批皮臆想被出轨投稿?也太难看了,万一阮云雨被网暴想不开怎么办……】   【呵呵:靠臆想这么搞坏人家名声,不用负责任吗?】   【卷王谁爱当谁当:其实现在他只要能把投稿撤销,阮云雨就谢天谢地了。】   ……   那之后又出来上百条消息,只有几条质问:   【我是你爹爹:有证据吗就说人家批皮?】   【文学院未来的希望:@卷王谁爱当谁当,什么叫阴阳怪气,我们可没阴阳,我们在明着骂人,王永鑫,谁不知道你追过阮云雨啊,当舔狗当到替人趴床下打掩护也是绝了!】   不久前看到消息的室友也发言了:   【陈陈陈修:段位真高[吐了]】   【明:操,跑到到我哥们头上拉屎是吧?批皮?你那脏皮谁敢披,x你大爷的……】   【经济系-江向磊:着什么急啊你们,才搞了鸿门宴把人骗过去泼脏水,这么快又坐不住?林筝但凡想搞事,韩洺被揍当天,狗男男搞在一起的那破事就该人尽皆知了。@卷王谁爱当谁当,你们班在今天之前,有几个知道这事儿?连人家是弯的都不知道,就这还能找到他头上?贱不贱!】   之后就是混乱的骂战了。   林筝看得逐渐麻木,直接翻开手机找出之前拍的一段短视频,发了过去。   当初在林子外看到韩洺和阮云雨亲吻,尽管震惊,可他还没糊涂,他知道韩洺不会轻易罢手,甚至极可能辩解否认,于是在过去揍人前,先拍下了两人拥吻的画面。   【林筝:[视频]】   【林筝:@卷王谁爱当谁当,撒谎的人丁丁会被一千根银针扎成漏勺,还有请你转告他,既然上赶着投稿到台面上,什么后果都自负。ps:急救电话是120】   群里瞬间安静。   很快又开始讨论:   【呵呵:急救电话什么意思?】   【卷王谁爱当谁当:阮云雨说他妈有心脏病,这是威胁!】   【我是你爹爹:什么?这不是说阮云雨有精神病吗?你怎么老曲解人家的好心呢?】   【卷王谁爱当谁当:……】   直到半个小时后。   【江向磊:[图片]不枉费我查了这么久,6!】   【林筝:[图片]】   江向磊那张是拼接的几张截图,上面还配有文字,简单明了地贴出“秘密与谁说”的一个私人小号,那小号断更三年了,三年前一直更新个人生活,早年有一张合照还露出过阮云雨的半张脸。另外一张脸,则和博主“秘密与谁说”曾经晒过的照片为同一人,只是更加青涩。   直截了当点出博主和阮云雨私下认识。   至于林筝发的那张图片,是一张报警回执单。   群里又火热起来:   【廉颇在此:早年私下认识不代表一直认识吧?而且早些年林筝不是和韩洺是同校校友吗?还经常一起玩,那林筝肯定也经常和他发小阮云雨接触,会认识彼此朋友不正常?谁知道那博主到底是谁的朋友?别自打脸啊。】   【我是你爹爹:逼逼啥啊你,都报警了看谁心虚呗,我看林筝哪儿都好,就是眼光不行,看看沾了个啥玩意儿……】   【呵呵:我看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是你爹爹:@呵呵,我看你是个狗东西!这巴掌响不响?】   【呵呵:有病吧你?当舔狗当成毒唯了?】   【我是你爹爹:舔你大爷,老子早就没追他了,还没告白他就说我天天嘴臭喷脏不想跟我玩,一点儿都不吊着人,你们知道老子当初被拒绝得有多爽吗?狗币玩意儿,老子就算当舔狗那也是有尊严的舔狗,绝不会脸都不要地给狗男男打掩护,你应该@卷王谁爱当谁当,我愿意称他为舔狗之王。】   ……   另一头,作为账号“秘密与谁说”的管理者,江澜抱着手机一整夜都没睡。   【江澜:你疯了吧?搞那么夸张?把人逼得都报警了,真闹大了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阮云雨:说起来我也烦死了,本来只想扩散到群里,王永鑫稍微暗示一下就行了,大家心里猜猜即可,谁知道他那么没谱……】   【江澜:你真的过了,到时候警察万一找上,我不能不配合吧?】   【阮云雨:你别急,没事,反正也没有所谓的投稿记录,真到那一步,你就说你是为了热度编的,反正你不是说你那个号有时候为了维持热度也会编一些有争议的投稿吗?】   【江澜:能行吗?】   【阮云雨:有什么不能行的,真到了那一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你承认是乱编的,我和林筝都是被吃瓜群众对号入座的受害者呗。】   【江澜:……】   【阮云雨:放宽心,等我和韩洺在一起,一定不亏待你。】   江澜和阮云雨是高中认识的,尽管当时读的是精英私立学校,但她家里并不富裕,能进那种学校是因为妈妈给一位富太太家做保姆,恰好那家男女主人心肠好,听她妈妈说孩子找学校困难,就利用人脉把她送进家里孩子正上的私立高中,直接免了学费。   和阮云雨就是在学校认识的,她大对方两届,因为一次意外发现阮云雨喜欢韩洺,便渐渐成了朋友。后来熟了也就知道阮云雨不敢表白,除了传统原因,主要是因为他是阮家的私生子。   阮云雨的父亲是个繁殖癌,私生子一堆,未来分家产本就不容易,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让家里知道他喜欢男人。   离开那所高中后,江澜就很少和他联系了,毕业后进了一家MCN机构,管理一些公司账号,偶尔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工作日常。   前不久,阮云雨突然找上她,让她发一篇投稿。   说是事成后,会帮她入职她根本进不去的韩氏集团总部。   投稿是江澜通过阮云雨口述写的,这件事,阮云雨做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确实没有所谓的投稿记录,真翻车了,那也是博主为了热度编段子罢了。   她摁下心里不安,忍不住念叨:“有这脑子,干啥不好?”   ……   次日一早,江澜到公司加班。   到了工位,点开那个账户,关于阮云雨的投稿带来的热度依旧不小,尤其随着昨天的“反转”“据R大校友说是天降批皮”之论后,转发已经上了六万,且还在持续不断,这条微博的数据,在情感博主里,属实是爆了。   对面一同加班的同事笑道:“你可真行,等发了奖金记得请客!”   江澜笑了笑,谁知回话之余,一阵焦急的脚步声骤然靠近,回头便见领导黑着脸叫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啊?好的!”   今天周六,领导怎么也来公司了……   江澜莫名其妙,起身跟过去,路上遇到几个同事,都好奇地回头朝领导办公室瞄,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终于到了那扇门前,原本还臭着脸的领导竟变脸似的挤出大笑来,弯腰凑进去:“韩总,让您久等了!”   谁啊?哪个韩总?   江澜忍不住好奇。   这时领导侧过身,她抬头,总算看清那张脸。   “啪”一声,手里的记录本猛地掉到地上。   ……   这天上午十点,百万粉丝情感博主“秘密与谁说”突然发了一篇信息量满满、带着铁锤的澄清说明。   始于一篇情感投稿的反转,当天就上了热搜。 第12章 “你别找死。”   十点零五分。   博主“秘密与谁说”更新了动态:   对不起大家,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现在我来澄清一些事——   关于竹马那篇投稿的稿主,其实和很多人所说的R大学生林x无关,不仅无关,事实上我并没有接到相关投稿,更不认识林x,是我前段时间在昔日朋友的苦苦请求下,一时冲动答应撰写的情感投稿,相关的聊天记录都在图1-图6,语音我会稍后另发一条微博。   在这里,我真心向所有粉丝以及被误伤影响到现实生活的林x郑重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也很后悔,深痛自己当初为了热度和利益不顾原则的行为,以后一定会积极改正……   省略号后面,基本是个人心路历程和求谅解的说辞。   网友们的重点全在附带的六张长图里。   是阮云雨找上博主那天开始的私下聊天记录。   最先刷到微博的粉丝全部震惊吃瓜。   【好恐怖,真有这么搞人的?!】   【什么瓜?新来的,有归纳总结吗?】   【要不是博主放锤,估计那位天降就要坐实和博主是朋友、两人唱双簧了……】   【比宫斗还精彩,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   不久后热度一上来,就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了。   【只有我觉得聊天记录不算什么吗?用个小号很容易伪造的!】   【对啊,有个疑点,既然博主和稿主是朋友,怎么突然就澄清道歉了?太吓人了吧?像是硬要把稿主锤死似的……】   【+1,有点儿不对劲,不是又在搞人吧?】   ……   直到几分钟后,那条微博放出了完整的语音录音。   不认识阮云雨的吃瓜群众还在观望以及整理录音里的“金句”,那些认识阮云雨,尤其同班暗暗吃瓜的熟人则是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如果不是阮云雨的声音,他们集体撞墙!   语音其实不长,是来来回回的对话,基本是阮云雨教博主如何写这篇投稿,以及一些细节要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凸显出来……   【操,这智商大材小用了吧?】   【世上真有这种人啊……】   【转发给林x道歉,对不起,昨晚不了解真相就跟着一起骂你】   【那些道歉的,也别忘了给猪猪大神道歉!猪猪气得两天没上播了,说是怕一看到弹幕说他表弟会忍不住骂人,骂人会被封号……人渣害人不浅!】   【想知道最开始扒出天降具体学校和名字的是谁?莫名其妙被人骂一通,博主澄清前都不知道学校人怎么看他说他的……要我能气死了,希望学校没什么人知道这事。】   【我是林x校友,昨天就很多人知道了,我和他还在一个开黑群里,给你们看看群里昨天到今天的聊天记录[图片]】   【看了聊天截图,只能说天降好惨!】   【只有我关注点在那句“撒谎的人丁丁会被一千根银针扎成漏勺”那里吗?笑死!】   【同笑死】   【上面还有人质疑博主澄清是受林x指使,想继续泼脏水的,我看是以为人家昨晚直接报警,博主吓得坐不住了吧?】   【同R大校友,还和稿主同班,爆个大料给你们,昨晚林x在群里被他们逼得放了稿主和竹马接吻的视频,那视频拍摄时间就是那篇投稿发布的当天上午,前一天确实是林x和韩x在一起的第一天。也就是说稿主和竹马的关系起码在投稿里是真的,一个劈腿一个三,这么久了人家都没把这脏事扯到外头,结果他们自己犯贱,又是投稿又是泼脏水,好了,这下全校都知道他们亲嘴上床了。】   【楼上,你不要造谣好吗?什么时候上床了?投稿不是都说了是编的,那上床也未必是真的!】   【刚刚吃到新瓜了,稿主和竹马上床好像不是编的,指路@笔画二十】   吃瓜上头的网友立马点进“笔画二十”的首页。   这人账号只关注了R大官博,唯有两条动态,一条是四年前的照片,纯风景照,像是国外街景的随手拍。   第二条就是昨天发的视频,取自一段酒店监控,时间就是那篇投稿的前一夜。   画面里,两个看上去微醺的青年相拥着进了酒店同一间房,凌晨三点,其中高些的那个惊慌懊恼地穿着衣服从房间里跑出来,膀子上的红色抓痕很明显。   脸部打了码,但认识的基本已经靠衣服发型和身型特征确定了是谁。   这段视频其实昨天就已经发布了,但一直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直到今天“秘密与谁说”澄清上热搜后,下面一个质疑竹马劈腿真实性的评论被千赞,“笔画二十”又将视频链接放在评论里,这才慢慢被人发现。   普通大学生只因为谈一场恋爱受无妄之灾,引发不少网友共情,一时间,澄清和原投稿微博全都上了热门。   R大的官方微博和论坛更是被无数吃瓜群众涌入……   另一头,R大校友群开黑群也是热闹非凡。   【我是你爹爹:@韩洺@阮云雨,咱们R大出名了,俩男明星出来说句话啊!】   【我是你爹爹:怎么都不说话,我害怕!】   【呵呵:行了吧你,就你能】   【我是你爹爹:见不得傻逼,滚你丫的】   【廉颇在此:@阮云雨出来,你有病啊搞这么一出,骗的我们昨天都为你说话,妈的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你不用跟我们道歉吗?】   【哲学系小学长:其实别那么早站队,万一又翻车了呢?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是你爹爹:我把你脑子翻了,嗅到了狗屎的味道!】   【哲学系小学长:嘴能不能别那么脏?】   【我是你爹爹:你也配说我喷脏?你当你是林筝呢!】   【哲学系小学长:……】   【文学院未来的希望:某人昨天“我早不追他了”,今天“又是被嫌弃却超爱的一天”】   【我是你爹爹:别乱说啊,我只是看不过去!是狗男男往茅坑放炸弹,激起民粪!(这句歇后语从林筝那里听的,好笑吧?)】   【文学院未来的希望:……别太爱了。】   【学渣牛:@卷王谁爱当谁当,采访一下,看到新视频感受如何?】   几秒后,“卷王谁爱当谁当”退出群聊。   隔了一会儿,“阮云雨”退出群聊。   【我是你爹爹:[放鞭炮]】   【国服汪汪队:哈哈哈哈刚刚听的小道消息,阮云雨今天本来要来学校宿舍跟同学讲事情原委的,那澄清一出来,到现在都没来!】   【我是你爹爹:你宿舍在哪儿?卖票不?等他来了通知一声】   【国服汪汪队:……】   ……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筝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索性直接打了饭回宿舍。   自从看到了博主“秘密与谁说”的澄清微博后,其余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就没怎么看了,离考试已经没剩多少天,他不想为这些事影响成绩。   江向磊嗦着粉刷微博:“这个‘笔画二十’是谁?怎么会有韩洺和阮云雨那晚酒店开房的视频?”   林筝看了那个微博,想了想:“可能是什么好心人吧?”   高明明也在看,重点却在别处:“怪不得韩洺会认为投稿的不是阮云雨写的,这明明是在酒店上的床,哪有什么带人回自己家?!”   陈修不在,可这会儿时不时在群里消息轰炸,吃瓜吃得比谁都上头。   饭后午休,林筝这才重新打开手机。   消息爆满,有些是来道歉的校友同学,有些是纯粹吃瓜来询问的,还有几条是辅导员得知消息后的慰问,让他专心学习,别被那些事情影响。   林筝只回了老师消息,其余的没理会,消了食就打开电脑开始复习。   江向磊:“你心可真大,要是我,得好几天没心思读书了。”   林筝低声说:“我的小学老师一直说做事要分清主次,学习肯定是主,那其余的事就是次了,韩洺和阮云雨的事,更是次中之次!而且寒假我还要找实习。”   江向磊:“实习?真的假的?你也学陈修?”   林筝点头:“主要也没事做,我就这么想想,真要实习,也是在雩城那边实践俩礼拜。”   江向磊叹气:“明年暑假一过,就大四了。”   林筝点头,眼皮一撩,忽然有点儿期冀:“毕业之前考研的考研,出国的申请出国,工作的工作……都进入新阶段了,我肯定是工作了,等我上了班,我就是真正的大人。”   江向磊不解:“工作有那么好吗?累死累活还要受气,还是在学校舒服!”   林筝认真思考一会儿,摇头:“不知道,可能有很多不好,也可能很好,但我喜欢我的专业,也喜欢相关行业,有时候梦到自己在上班,做的还是梦想的工作,就美得直哼哼。”   江向磊一愣,随即和高明明相视而笑:“他可真容易美啊。”   ……   傍晚,从阮云雨家冲出来的韩洺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垃圾桶。   阮云雨从楼道跑出来:“你要去哪儿?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不信?”   “操!”韩洺甚至想笑,脚步毫不停留,直接上了路边的跑车,手机频繁震动,全是些询问和冷嘲热讽的消息,他根本懒得看。   一路飙到邵京的朋友家。   朋友一开门,看他憔悴凶狠的样子顿时乐了:“看来网上那主人公还真是你,桃花运不错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径直走进去,对方一关门他就伸手道,“手机给我。”   “干嘛?”   “我那几个号都被林筝拉黑了。”   “哟,要求原谅啊?林筝有那么好吗?从高中喜欢到现在,还不死心呢?”   韩洺直接把他手机夺过去,快速摁了一串号码。   片刻后,熟悉的机械音再次传来。   朋友摆手:“看来把我的号也拉黑了,和你紧密相关的人估计都进了黑名单,人家就怕你纠缠呢,你也适可而止吧。绿了人家还把人家冤枉死了,谁会复合啊?”   韩洺红着眼睛瞪他:“我没想到阮云雨会是这样的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他妈真的没想到!”   “这跟你想没想到有关系?你要真那么喜欢人家林筝,一开始就不该怀疑人,你自己有错在先,非觉得人家也有个错能让你舒服是吗?”   “你他妈说的什么话?还有其他号吗?你家座机呢?快给我!”   “你抽什么风?真那么喜欢不知道去学校找?他不是住校吗?”   “他不会见我的!门都不会给我开,我要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阮云雨上床了,你要真管不住自己,随便找个床伴也行,可林筝什么人你不知道?当年我们一起看电影,男主角婚后为女配心动一下后来及时收住回归家庭他就眼睛红了说讨厌那部电影,我们背后说他傻,你还说人家可爱,你现在觉得可爱了吗?你说你招惹他干嘛!”   说到往事,韩洺表情都垮了,直接把人推开,翻腾着找座机,找到还没摁号码,手机这时响了。   他一愣,以为是林筝,急忙拿起手机看。   期待的表情瞬间落空。   “谁啊?”   “……我大哥。”   不情不愿地接了电话,他压抑着不耐烦的口吻:“有什么事?你上次莫名其妙对我动手,还没给我说法。”   同一时间,门铃响了。   屋里的另一个人立马去开门,片刻后,缓慢后退着回到客厅:“韩洺……”   韩洺抬头看去。   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那是韩家的保镖,此时却面无表情对他道:“韩董在家里等你,今天请你务必跟我们回雩城一趟。”   这个时候找他,只能和网上那件事有关。   家里怎么知道的?韩延书又什么时候这么爱管孩子闲事了?   正要拒绝,手机另一头终于出声,那道嗓音沉郁渗人,如一支冷枪抵在他额头:   “你别找死。” 第13章 “他怎么会讨厌你?果真……   周一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林筝听得昏昏欲睡,正强忍着抬眼皮,江向磊突然拿起手机给他看。   书本被屏幕遮住,他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里面的聊天记录上。   【阮云雨一来校就被叫到教务处了!】   【他那事儿闹得太大太难看了,好像被记了严重警告处分……】   【韩洺不知道怎么的没来学校】   林筝问他:“这是谁?”   江向磊说:“我大一不是参加了吉他社吗?里面有个哥们是阮云雨之前宿舍的,就是他……他说阮云雨妈妈根本没有心脏病,大一的时候还晒过和他妈在邵京最恐怖过山车上的照片,只不过朋友圈设了半年可见都看不到了,要真有心脏病,还敢让他妈坐那个?也是够绝的,布个局连自己亲妈都豁得出去。”   林筝想了想,说:“下周就考试了。”   江向磊:“啊?”   林筝一脸凝重:“磊磊,你别挂科了。”   “……”语噎两秒,江向磊憋笑憋得不行,“行行行,不八卦了,向你学习,好好迎接一年后的新阶段!”   放学铃响,林筝收拾书本跟着江向磊往出走,刚走到讲台,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喊:“林筝,辅导员叫你。”   他顺着那人视线往外看过去,辅导员就站在廊道尽头,笑着朝他招手:“林筝,占用你一会儿时间,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林筝:“好。”   江向磊皱了皱眉,正要询问,林筝已经对他挥手告别,跟着辅导员在另一边楼梯下去。   进了办公室,看到低头站在那里的男生,林筝神色不变。   除了阮云雨,室内一共四位老师,一位是阮云雨和他的老师,还有一位校领导,第四位则是在不远处看书的无关老师,林筝没注意那是谁。   辅导员坐下,喝了口水缓缓道:“林筝啊,网上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你受委屈了,今天喊你过来就是解决这件事。阮云雨做得不对,很胡闹,处分警告都给了,现在是让他来给你当面道个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林筝说:“这件事我从来没开始过。”   对方一愣,微笑:“老师知道,所以今天才把人带来当面解决嘛,阮云雨,过来道歉!”   阮云雨咬了咬唇,慢慢走过来,面对着林筝。   林筝表情如旧。   阮云雨似乎被训了很久,声音有些强忍的哭腔:“林筝,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乱听别人的话……这次伤害了你,请你给我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林筝慢慢翻了个白眼:“不想道歉可以不道。”   辅导员瞪林筝一眼,又冲阮云雨道:“你也是,都这时候了还推卸什么责任?好好道歉!”   阮云雨握紧了拳头,哑声重新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因为私人问题那样伤害你、伤害学校的声誉,我真的很愧疚,我以后一定会改正,请你原谅我好吗?”   林筝看向老师:“结束了吗?”   辅导员讪笑:“林筝,他算是诚心了,你要不就回应一下吧?”   林筝看向阮云雨,回应道:“我不原谅,你道歉是你应该的,你现在遭受的一切也都和我无关,其实这就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自己唱自己谢幕不好吗?”   阮云雨脸色铁青,他身后的老师神色也不太好看,只能苦笑。   辅导员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听那边看书的老师笑了声,无奈瞪过去:“小陈!”   林筝瞥那边一眼,没想到是那位新引进的陈老师、韩霁山曾经的校友。   陈老师扯扯领带笑道:“我就笑笑,你们继续。“   林筝看向辅导员。   辅导员尴尬地望了校领导一眼,最后叹了口气对他道:“行了,你去吃饭吧,可千万别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影响学业。”   “我不会的。”说着便离开,还把门好好带上了,关门时,透过门缝看到那位陈老师笑眯眯地朝他摆了摆手。   林筝:“……”   可能是受这位陈老师的影响,林筝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想到了韩霁山。   一想韩霁山,就又想到了灰灰的银质狗牌。   原本还淡淡的神色瞬间没了,林筝拧着眉头往前慢吞吞地走,又慢吞吞地想,根本没注意到阮云雨从后面跑过来。   “你现在很得意吧?”   林筝被那嗓门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那张脸,嘴角抽动,继续往前走。   阮云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鬼一样瞪着:“你得意什么?你不会真以为韩洺对你是一见钟情吧?”   “……”   “我告诉你好了!他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好好的跑去那小县城旅游?也就你信!”   林筝脚步微顿。   阮云雨以为他终于难受了,痛快道:“不管是当初去那小县城,还是接近你,韩洺都是为了恶心他……恶心他家里人!他是有目的的!你不会真当自己多大魅力吧?”   林筝脸色一瞬变了,凝重而深沉。   ……背后竟有如此隐秘?   怎么恶心家人?   当初韩洺找他都是以朋友身份,同性交友很正常吧?   难不成……难不成他是韩氏集团某个世仇遗落在外的亲孙子?!   回过神猛地甩头,林筝赶紧把最近追的狗血剧从脑子里甩出去,可还是好奇心倍增,瞥阮云雨一眼,想等他继续说,可那张嘴突然就像去了势的太监,只顾着怪声怪气地笑着看他,怎么都没下文了。   “……”   果然是来给人添堵的。   林筝撇嘴,加快脚步往前走,待身后那人也加快脚步时,骤然停下,脚轻轻一抬。   阮云雨毫无防备,被那只翘起的脚猝然绊到,瞬间摔了个狗啃泥。似乎摔懵了,他半趴在地,竟也不爬起来,只震惊地仰头看他:“你对我动手……”   “是动脚。”林筝抱着书本睨着他,“这么宽的路你非要跟在我屁股后面,在我们老家早被一拳打吐血了。”   阮云雨一愣,气得手都抖了:“你,你……”   林筝立马拿出手机晃晃:“你一出来我就摁了录音,碰瓷不会成功的,别浪费演技。”   那张脸煞白:“……”   林筝拍拍鞋,神色如常地转身走了。   晚上吃过饭,林筝在宿舍复习。   心烦!   书上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灰灰狗牌上的字迹,打开电脑,壁纸上的方框又都和灰灰狗牌一个形状似的……   熄灯前,他看看微信上那个灰色原始头像,终于忍不住点进一个名叫“宠物百问”的论坛,深思熟虑后打字发帖。   【主题:我的狗牌丢了四年,可前几天在前任的大哥身上看到了……】   主楼内容:那个狗牌是我家去世狗狗的,后来我就制作成手链随身携带,也算是为了纪念我的狗狗。四年前生病遇到一个好心人,当时情况紧急就下意识把狗牌给了对方让他联系我家人,只是好心人直接送我去了医院就走了,还给我寄来一个新狗牌,我以为他是把我的旧狗牌弄丢了才这么做,也没当一回事。   可是前几天我在前任的大哥身上看到了这个狗牌,不会认错,号码都是我爸的,我可以肯定那是我的狗牌。   我想拿来看,但是他不允许,非说是他的,当时还很紧张,好像怕我抢,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无礼就算了。   但是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不通!   请问,他有可能是一个狗牌爱好者、纯粹喜欢收藏这个,然后在别人手里买到所以做成项链吗?   发完帖子,很快收到回帖。   【1楼:哈哈哈狗牌爱好者!!!】   【2楼:诡计多端的……】   【3楼:楼主,喜欢这个就放心戴好了,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癖好,不用这么迂回地问啦!】   【4楼:楼主,vx多少,加个联系方式,我也喜欢这个[害羞]……】   【5楼:……】   看完回帖,林筝直接退出论坛,顺便擦了额前的一滴冷汗。   网络果然不靠谱。   这一夜都睡不安稳,先是梦到了灰灰,他牵着灰灰在学校、家和店铺三头跑,累得气喘吁吁,后半截又梦到了认识韩洺的那个暑假。   他们从球场结识,韩洺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最近几天不想跑了,就住在这儿逛逛玩玩。   于是球场就多了一个踢球的少年。   某天中午,阳光正烈,他在家接到了韩洺的电话,说是找到了一个特别大的球场,比他家附近的要大得多,设备更好,还招呼了一群同龄人,至少不用和小孩踢球,问他去不去。   林筝那时候正在吃西瓜,抖抖落在背心上的一粒西瓜籽:“去!”   那天真的很热,家教都请了假没来,表哥也懒得跟他出门,他只好独自骑着共享单车去了六七公里外的大球场。   除了韩洺,他一个人都不认识,那些人看他穿着背心拎着西瓜就来了,嘿嘿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林筝没听清。   林筝带的是冰镇好的西瓜,问他们要不要吃。   韩洺笑道:“先踢球,累了再吃。”   林筝把西瓜放在场地室内的冰箱,擦擦汗立马跑去和他们踢球了。踢了一个多小时,空气闷热,大家都很累,林筝先受不了,躺在场外休息。   韩洺坐在他一旁笑话他,没一会儿接到一个电话,看一眼神忽然不对劲,走到远处接听,等再回来便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还想玩吗?”   林筝有些迷糊,抹了下汗哒哒的眼睫:“我再玩会儿。”   韩洺说:“行,等我回来。”   林筝哦了声,又抹了把脸,眼珠被眼睫遮住一半,水润又柔和。那边声音嘈杂,记忆里好像没怎么听清韩洺接下来的嘀咕,可也不知是不是受白天阮云雨那句话的影响,他扒开回忆的这场梦境里,竟清楚听到韩洺在嘈杂声中笑着嘀咕一句:“他怎么会讨厌你?果真是个怪人。” 第14章 “你骗我。”   梦里,他在那个球场外的树荫下睡了很久。   韩洺一直没有回来,那些踢球的人都断断续续走了,林筝始终记得韩洺那句等他回来的话,于是一直待在球场,中途把剩余的西瓜吃了,吃完不太舒服,或许是有些中暑,也或许是真的太累了,他坐在树荫下休息等人,一直等到再次睡着。   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喊他,声音很低,有点儿陌生,他没听清,也就没理。   没过一会儿,那人把他背了起来,他这时候才猛地清醒。   外面太阳已经下山,天边是暗的,闷热的空气不知何时转凉,有雨声在耳边淅淅沥沥。   头上盖着一件外套,不是他的,驮着他的男人衣服已经湿了。他以为是韩洺回来了,瓮声瓮气说:“韩洺你别玩了……”   对方突然僵住。   林筝想要下去,可双腿却被那双大手钳得很紧,他揉了下眼睛:“真的别闹了,天都黑了,回去还要刷题呢,我跟你又不一样,开学就高三了……诶,你怎么不把头扭过来啊?”   这时天上一阵雷鸣,林筝吓得往前蹿,他的脸几乎在对方耳根擦过,幽暗的光线下,对上了对方冰冷刺骨的目光。   尽管那张脸没有看得很清楚,但可以确定,不是韩洺。   林筝吓得心脏都要受不了了,以前和表哥看得那些鬼片情节在脑中疯狂略过,他几乎用一股蛮力从那人背上踉跄跳下来。   青年身高优越,林筝这时候已经一米八了,可是对上那人,依旧需要仰头,他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询问的话还没出口,站在雨里的人却说:“你骗我。”   语气听着平静,嗓音却是抖的,有点儿可怜。   林筝莫名其妙,又怪害怕的,小心翼翼把身上的外套递过去:“我认识你吗?”   空气很冷,隔着风雨,他看到那双眸子好像红了一些。   青年全身早已淋湿,隐在暗处的头发和脸也湿漉漉的,林筝无法分辨他是否哭了。   “小筝!”表哥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林筝回头,朱小城正骑着电驴朝这边驶过来。   手中的外套被人蓦然拿走,林筝“哎”一声看过去,那人转身淋着雨就走了。   他去追,没追上,倒被表哥的小电驴截住,扔了套雨衣给他:“干嘛呢?还不上来?学电影玩淋雨是吧?”   林筝急急忙忙套上雨衣,抬头,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回去的路上,表哥一路吐槽:   “你也是,出去玩不带手机?人家跟你客套下,你还真等到天黑啊?”   “要不是那啥洺打电话到家里,我都不知道你被扔哪儿去了,他说他被家里人管得严,下午就被大人带回雩城了,想跟你说下……可能他也没想到你真会等这么久,听我说你还没回来,慌慌忙忙说了地址让我去接你。”   “还说以后会跟你请罪,笑死我了……”   林筝一句都没认真听,皱眉回想那人是谁。   路边的梧桐树从余光飞快略过,他想到了趴在青年背上嗅到的淡雅气味,想到那张有些熟悉的侧脸,想到低头时,从对方领口下隐隐看到了一片银光闪闪……想到最后,脑子又疼又乱。   小电驴从隔壁院前经过时,表哥还在叭叭地大声说话,林筝戳他一下。   表哥笑着喊道:“放心,隔壁那位老先生已经不住这儿了,还有他那个看着就让人发怵的孙子,中午的机票,现在早该飞出国了!小筝,现在这里没人了!以后继续当小喇叭吧……”   梦在这里散开,化作一团看不清的雨雾。   窗外大亮,林筝睁开眼睛,洗漱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高明明叼着牙刷过来拍他床:“起来啦筝,今天上午有课,昨晚不是睡得很早吗?怎么一直起不来?”   林筝慢吞吞道:“我起来了。”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   “吃了饭就有力气了。”   高明明险些把牙膏喷出来,赶忙跑去水池前认真刷牙。   洗漱结束,林筝去拿书和手机,屏幕这时亮了,是一条新消息。   【前任的大哥(韩霁山):[视频]】   林筝点开。   是盛开的大片梅花……   只是背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林筝:你来我们学校了?】   【前任的大哥(韩霁山):陈彦说这里的梅花开了,来看看。】   陈彦就是那位陈老师,韩霁山在国外的校友。   江向磊他们已经走了,林筝收起手机跟上,往食堂去的时候,他小声问:“咱们学校的梅花是不是开了?”   江向磊:“谁知道。”   高明明:“食堂附近就有颗梅花树。”   很快,几人远远便看到了树影,江向磊笑道:“还真开花了,昨天还都是花苞呢,一夜就开了!”   林筝看着那棵树下的人影,脚步微顿。   到了近前,江向磊发现那是韩霁山,惊讶地瞥了林筝一眼。   林筝说:“韩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之前看那消息还以为韩霁山看完梅花该去找老同学了。   树下,韩霁山只看着他,眼里完全没了昔日的冷锐:“我没有饭卡。”   其余三人:“……”   最后,四个人一起在食堂相对而坐吃早餐。   高明明还是第一次见韩霁山,有些拘束,而亲眼见过韩洺被他揍的江向磊倒是自来熟了:“你真是陈老师校友啊?”   韩霁山嗯一声,视线这才从林筝脸上移开,盯着碗里和对方“同款”咸豆腐脑,吃了一口,抿着嘴角。   江向磊:“大哥,你笑什么呢?”   韩霁山:“……”   林筝看过去:“没笑啊?”   唇角都绷直了,哪笑了?他根本想象不出韩霁山笑的样子。   “……那我看错了。”江向磊摸摸脑袋,啃着肉包子继续说别的。   饭后,大家起身往外走。   到了食堂门口,林筝突然听韩霁山道:“周六踢球吗?”   林筝错愕:“踢球?”   那双锐利内敛的眼睛看向别处:“还差四个人,场地离这儿不远。”   林筝:“……”   江向磊凑过来:“什么差四个人?”   韩霁山看他一眼,复述了刚才的话。   江向磊忙道:“那我们宿舍四个不正好够了?陈修周末肯定有时间!平时很难叫全人的,您这是有多少朋友回来了?”   韩霁山:“……”   “哈哈我就随口说说。”   球类运动高明明大多都喜欢,也答应了,等高明明和江向磊走到前面,林筝才道:“韩大哥,你那天那个项链可以给我看看吗?”   对方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大衣里面的衬衫领口。   林筝说:“韩大哥,你知道那个银牌是干什么的吗?”   男人眸子微微抬起,看向他。   林筝决定以后当个稳重的男人,他故作镇定:“韩大哥,你要是有这个癖好,我肯定替你保守秘密,还可以给你新买一个,但那个狗牌……请你还给我,那是灰灰的。”   三秒的沉默后,林筝看到那张薄唇动了:   “不要,你明明已经送我了,是我的!” 第15章 一人一半,可以吗?   林筝要反驳,转瞬又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送他去医院的,还真是他。   没回过神,前面的江向磊回头大喊:“怎么不走啊?快上课了!”   林筝恍恍惚惚看向韩霁山。   韩霁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周六可以来吗?”   林筝彻底醒过神,抱着书往前快步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恰好跟紧随他自己步伐的男人撞上,实际只是胳膊轻轻碰了下,对方却第一时间伸手越过他肩膀抵住后背,以防他摔倒。   一秒后,那只手缓缓收了回去。   林筝压下心底莫名焦躁,说:“当然去,好好的有什么不能去的……我先去上课了。”   到了教室,三人挨在一块坐。   课间,林筝看着书神游太空,高明明叽叽喳喳个不停:“那个韩大哥看着和韩洺完全不一样诶,大义灭亲就算了,还请我们踢球,似乎真的很想和我们玩一样……这就叫外冷内热吧?”   江向磊:“不一样很正常,都不一个妈生的。”   高明明:“那不还是一个爸?不过,你说这会不会是韩洺的迂回战术?”   江向磊一个白眼过去:“放心吧,他揍韩洺那样子你没亲眼看见,要是看到了,不仅不会把他们当成兄弟,估计还以为这是什么仇人。”   高明明:“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江向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自己也不信……可能这就是豪门里面的兄弟阋墙吧。”   高明明还要再说,看林筝不对,凑过去:“你怎么了?”   林筝看他一眼,又看江向磊,沉思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江向磊:“感情方面的?”   林筝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什么方面,就是想替我一个朋友问问你。”   江向磊瞬间了然,打量着他笑眯眯道:“你这朋友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筝叹气:“他高中的时候被一个好心人帮助过,当时把一个刻着联系方式的……手链给了对方,谁知那好心人帮完他就走了,我那朋友连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江向磊啧一声:“雷锋啊这是!”   林筝点头:“可是我朋友最近发现一个……一个长辈身上戴着这个手链,手链上刻有联系方式,所以不存在认错的可能,那人最后也承认手链是我朋友的,但非说是我朋友送他的……”   江向磊:“不是送吗?”   林筝立马解释:“当年情况紧急,我朋友又没带手机,肯定只能把刻联系方式的手链给对方,这是送吗?”   江向磊问:“那个手链很值钱吗?”   林筝:“倒不贵重,可是很有意义。”   江向磊摸着下巴说:“你看,在你的视角里,那个手链很有意义,但在对方眼里,同样也很有意义啊,是人家帮助你后得到的谢礼,因为珍惜所以随身携带……不管你觉得算不算送,当初确实是你自己把手链亲自给人的吧?也没说要还对吧?那就会有被人家误会成赠送的可能。”   林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会儿,像是悟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江向磊和高明明撇嘴忍笑。   林筝看他们神色揶揄,想起自己说漏嘴了,红着脸道:“不是我,真是我朋友!”   江向磊:“嗯嗯嗯……”   晚上,林筝躺在被窝想事情,正苦恼着,手机一震。   竟是韩霁山的消息。   因为不想看到关于韩洺的一切,他已经把对方备注直接改成名字。   【韩霁山:一人一半,可以吗?】   【林筝:???】   【韩霁山:[图片]我问了一个师傅,可以横着切割成两个银牌,字也不会弄坏。】   他盯着手机屏幕,慢慢瞪圆眼睛。   发过来的是一张设计照片——针对灰灰那张狗牌进行的切割的方案,非常详细,除了切割的地方,还有切割后准备的镶嵌设计……最后出来的两张银牌依旧保持着灰灰狗牌的原貌,却又漂亮小巧许多。   他坐起来,忍着鼻酸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又看。   【林筝:你真的愿意给我一半?】   那边秒回。   【韩霁山:你觉得设计图可以?】   【林筝:可以!】   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发来一句消息。   【韩霁山:我明天带来给你。】   【林筝:这么快?】   【韩霁山:[图片]】   他点开看,是一张老师傅在室内工作的照片,手里拿着的就是他无比熟悉的银牌。   昏黄的光影下,还有一道影子,肩宽腿长,显然是拍下这一幕的韩霁山。   照片并没有很特别,可林筝却被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力量驱使,慢慢翘起嘴角。   【林筝:你明天不上班吗?】   【韩霁山:在休假。】   【林筝:当年的事我还没谢过你……你喜欢什么,我想正式送你一份礼物。】   上面又开始显示输入中。   许久后——   【韩霁山:你不会给的。】   林筝皱眉。   他才没那么小气!   第二天下午没课,林筝在图书馆复习,四点半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走出自习室,一下楼就看到了韩霁山的身影。   男人站的地方很空旷,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像是刚来,抬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略有所舒缓。   或许是想多了,四目相对那一刻,林筝竟觉得一种类似幸福的神色从那张冷酷的脸上渗出来……   韩霁山上前,将手中的盒子送到他手边:“这是另一块。”   周围没人,林筝小心地打开。   一块精致的长方形银牌静静躺在里面,上面的刻字只剩一半,和昨晚所看的设计图稿没什么区别。   打磨得非常漂亮,原来的手绳居然也在上面穿着。   林筝再次想起了灰灰,认真把银牌戴到手腕上。   可能是经常把玩的原因,银牌边角处滑溜溜的,他忍不住摸了几下。   韩霁山垂眸看着他干净而圆润的指甲。   林筝抬头:“韩大哥,你那块我能看看吗?”   韩霁山抬手,直接从脖颈处取下。   林筝:……真的不想换个地方戴吗?   拿着那块银牌看了看,还很不偏心地也来回摸了摸,这才交还给韩霁山:“费用多少?我转给你。”   对方一顿,唇线微微下沉:“不用。”   林筝并不纠结这个,把空盒子放进书包:“那有时间请你吃饭好了。”   “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微怔,还没想好,忽听对方说:“就今天吧。”   ……   傍晚五点半,校外的烧烤摊。   林筝浑浑噩噩地点菜,时不时看对面的韩霁山一眼。   其实本来想请人去附近更好些的餐厅,可一问,对方直接点名要来这儿。   以前考完试和室友来这边吃烧烤,韩洺也见缝插针地来过,可一吃起东西来,总是兴致缺缺,有次喝醉了突然说:“林筝,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那时候他只当对方在说好听话,可现在想起,总觉得这样的烧烤摊对韩洺而言,或许就已经是刀山火海了。   老板认识他,上菜的时候笑着问:“考完试了?”   林筝摇头:“还没呐,下周一!”   老板娴熟地跟他聊几句,聊完随手拿了两瓶啤酒送他,玩笑道:“下次记得把你那几个室友带上,我记得那个磊磊最能吃了,他一来我就赚不少,是我的上帝!”   “行,考完试骗他过来。”林筝也不客气,常年光顾这家生意,加上家里也做类似买卖,平时和老板很聊得上来,此时拿着开瓶器看韩霁山一眼,“你能喝吗?”   “嗯,”韩霁山直接从他手中拿过开瓶器,“今天不开车。”   林筝笑了声,起身又去拿了瓶可乐过来。   韩霁山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喝酒,抬手碰了下可乐,蹙眉说:“凉。”   林筝:“没事,凉不坏我,你先吃,我去趟卫生间。”   等再回来,拿起可乐喝了口,是热的。   他“诶”了声。   韩霁山已经喝了一杯啤酒,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血色,直盯着他说:“你说冬天喝凉的,脚会冷一整晚。”   “我什么时候……”话说到一半,林筝恍然想起了件事。   那句话他确实说过,是大一那年的寒假。   他回到雩城给爸妈店里帮忙,一个天寒地冻的早晨,有个人过来买早餐,好像受了伤,脸上有明显的细长红痕,应该被什么东西抽的。   偶尔也会有打过架的小混混过来买早餐,他没多看。   那人很高,戴着口罩,站在收银台前一动不动看着他。   林筝只好说:“你想要买什么?”   “你手上的。”   林筝手上只有半杯豆浆,已经凉了,他说:“豆浆已经没了。”   片刻后,那人一字一句道:“你这杯。”   他呆了几秒,随后说:“我这杯都凉了,冬天喝凉的,脚会冷一整晚,我给你弄杯热牛奶吧?你等我一会儿。”   等取完热牛奶再出来,那人却不见了,林筝只看到不远处的路边,一辆黑色轿车调头走了。   也是那天,韩洺发朋友圈说:   妈的真疯。   评论问:谁呀?   当时韩洺回道:还能是谁?我大哥呗,简直就是个疯子。 第16章 “哭了吗?”   韩洺那时候还在上高三,只是林筝微信列表里一个早已不联系的人,他那时候不知道韩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意探知,后来韩洺考入R大,两人重新产生交际,等一年后关系不再紧张,闲聊家常时,听韩洺重新提过这件事。   “我家就没几个正常人,尤其我大哥,就是个疯子,真的,我高三寒假那年他突然从国外回来,二话不说就跟我爸干起来了……”   “后来问了我妈才知道就因为我爸鼓励我学习时,说了句同意我以后和男人结婚什么的……”   “我怀疑他可能是弯的,毕竟他也没谈过女朋友,真的很有可能。你想想,我爸本来就是那种封建大家长,只有两个儿子,好不容易接受我弯了,那他如果也是弯的,可就不好出柜了,所以会发那么大火吧?我爸哪能忍他那样乱来,快过年了,也不讲究家和万事兴,气得直接用皮带抽他,没人敢拦……”   “你猜后来怎么着?身上都被抽出血了,他没事儿人一样过去把我爸拎起来,吓得我妈都差点儿要报警……最后年都不过自个儿走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会在国外不回来呢,结果硕士一毕业立马回国,马不停蹄地进公司……现在我爸都怵他。”   ……   烧烤摊上,林筝看着自己那杯热过的可乐。   韩霁山:“不好喝?”   林筝看他一眼,摇头:“冬天喝点儿热的也挺好。”   一顿饭很快吃完,韩霁山把两瓶啤酒都喝了,他似乎酒量不错,除了脸色微红,整个人和平时看不出区别。   林筝:“你怎么回去?我帮你打个车吧?”   韩霁山摇头:“司机等会儿就来。”   天黑了,路上人不少,大多都是些出来吃晚饭的。   林筝:“那我先回去了。”   韩霁山看他一眼:“我送你。”   林筝忙道:“不用,很近。”   韩霁山不说话了。   林筝转身要走,抬脚前又想起一件事,回头说:“韩大哥,当年那句话是骗你的,我冬天吃冰淇淋都没事。”   那张微醺的脸僵硬一瞬,别过头去。   回到宿舍,林筝随便清洗了下躺床就睡。   快考试了,江向磊和高明明都在复习,看他今天睡这么早,疑惑地凑过来瞧,没想到不是躺着磨洋工,是真睡着了!   林筝睡了个很沉的觉,一夜无梦。   醒来时,外面蒙蒙亮,他侧躺着,看着那扇窗外的大雾,眼睛因为思考在很慢地转动。   他就这么躺着,一直躺到宿舍另外三个室友全部哈欠连天地醒来洗漱。   “小筝仔,昨天睡那么早怎么还不起?”   他说:“等会儿再起。”   “都洗完了,就剩你了。”   他说:“等会儿。”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说:“没有。”   “那我们先走了啊。”   他说:“嗯。”   宿舍只剩一个人,林筝继续看着那扇被雾气蒙住的窗。   太阳一出来,雾才渐渐散了。   他缓慢下床,刷牙洗漱上厕所。   洗手的时候,腕子上的银牌滑出来。   他突然一动不动了。   领养灰灰的第一年,林筝丢了一块橡皮,他在家里找了很久,最后还是灰灰叼着他的裤脚领他爬入床底,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那块沾满灰尘的橡皮。   此时此刻,好像又回到童年那一天,他晕头转向,灰灰过来领着他钻入藏着橡皮的床底。   那块橡皮从来没丢,只是他太粗心,每次在角落看到只随手一放,久而久之,就不记得埋在角落里的这块橡皮了。   往事止不住地涌起   一瞬间,林筝心头颤动,他清醒地、理智地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变成星星的灰灰,想起了那些年明明和他素不相识、却总出现在他无数记忆角落的韩霁山……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寒风呼啸,林筝看到两只鸟在枯草地上走动,前面的那只走得慢悠悠,一会儿啄啄这个,一会儿拱拱那个,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一只大些的鸟亦步亦趋跟着。   大鸟即将扑过去时,他惶惶地扭脸走了。   周六当天,林筝躺在被窝里装病没去。   江向磊:“昨天不还好好的?”   林筝:“头晕,不想动,我跟我表哥说了,他有时间,答应去了,人够的。”   江向磊:“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林筝嗯了声。   高明明看出他有心事,说:“你别是为考试愁的吧?就你平时学习那劲儿,奖学金都不用愁,有啥事跟哥们说啊!”   林筝背过去,瓮翁地嗯了一声。   宿舍有暖气,他穿得很薄,手上的银牌显而易见。   江向磊瞥一眼,喃喃道:“你这手链还怪冷门的。”   陈修笑:“少见多怪,更离奇的你还没见过呢。”   这时,林筝把手悄无声息缩回被窝了。   室友们走后一个小时,手机响了,他睁眼看过去,是韩霁山。   犹豫了下,还是没接。   对方没再打过来。   下午三点多,林筝睡得头疼,想起来活动活动,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江向磊。   接通后,对方的声音炮弹一样轰过来:“你猜我看到什么了?韩洺他大哥……就那个韩霁山,脖子上戴着个跟你手上一模一样的银牌!这不是情侣款吗?”   他愣住,随即摇头:“不、不是情侣款,一块分成两块了,字都不一样……”   “一块分成两块?这比情侣款还恐怖!古代定情也是一块玉一人一半,你们不会……”   “不是。”他莫名有些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边叹了口气:“你别着急啊,我也是随口猜的,本来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比如你们谈恋爱啥的……”   “没有!怎么会呢?没有。”他好像只会说“没有”这两个字了。   江向磊没再多说了,随口聊了会儿那边战况就挂了电话。   傍晚室友才回来。   高明明和陈修似乎什么都没发现,笑嘻嘻地说着今天见闻。   “我还以为都是韩大哥朋友呢,结果除了陈老师,其余人都和韩大哥不熟你们没发现吗?”   “很正常吧?也不是所有校友同学关系都很熟,高中聚会时还能碰到我记不住的老同学呢。”   “可我总觉得氛围怪怪的……”   “玩痛快了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江向磊话倒是变少了,听到那些还有些尴尬地瞥林筝一眼,好半晌才走过去说:“还不舒服吗?”   林筝摇摇头,继续伏在桌子上画画,不是正经画画,只是在书本背面没头没尾地胡乱涂画。   江向磊和他当了三年室友,知道这是他焦躁不安时的习惯,叹气:“在宿舍待一天了,要不出去走走?”   看出他是有话要说,林筝放下笔,起身穿外套。   宿舍楼下的绿化区有些冷。   江向磊开门见山:“韩霁山喜欢你。”   林筝顿时看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可不是诧异他这句话,是诧异他的发现。   江向磊:“傻子都看得出来,也就明明和陈修没注意到他洗手时把那块银牌拿出看。”   林筝干巴巴道:“你之前说,如果是帮助别人得到的赠礼,会很有意义。”   江向磊啧道:“那能一样吗?你可没说那是狗牌!正常人谁把别人的狗牌当宝贝戴着?他就是居心叵测啊!”   林筝:“……”   江向磊:“这人挺有心机,还分成两块一人一半……你还傻乎乎的戴着,是不是已经分不清恩情和感情的界线了?心太大了!”   “不是,”林筝猛地抬头,眼神混乱地看他,嘴巴张张合合半晌,突然有点儿崩溃,“那是灰灰的!”   江向磊被吓一跳,没想到他会掉眼泪,同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林筝哭,真的吓到了:“你、你哭什么?我又没……”   “是灰灰的,不是他送的,本来就是我的,”像是紧绷一天突然断掉的弦,林筝吸吸鼻子,语速很快地说,“那块已经是他的了,他戴不戴我没权利干涉,而且我昨天已经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了,我很冷漠。”   “为……为什么啊?”江向磊懵了,“那个,我说那些只是怕你不明不白吃亏,提个醒而已,但如果他人真的很好,你也喜欢的话,真谈谈恋爱也没什么,到时候还能把韩洺气到跳脚……”   “不会的。”   “为什么?”   “我怕他。”   “啊?”   林筝正要再说,抬眼间定住。   江向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韩霁山站在不远处的法国梧桐树下,深色大衣跟着夜风微动,眼瞳似乎没入深渊,漆黑一片。   江向磊抓抓脑袋,正尴尬地想要不要去打招呼,林筝这时回过神,欲要朝那边走去,他本来也要跟着,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多余,只好道:“我、我在那边等你好了。”   走过去之前,林筝已经把那几滴不争气的水渍抹干净了。   “韩大哥,”他从帽衫里掏出一盒药,“我今天问过那家酒店了,他们根本不会为一盒普通感冒药专门联系以前的客人。”   男人垂眸,看看他掌心,又看看他微红的眼圈。   林筝:“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没有回应。   林筝:“我今天想起了很多事,我知道韩洺当年接近我的缘故了。”   没有回应。   林筝:“和韩洺分手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再和你们韩家沾上任何关系,我现在知道韩洺一开始是为了报复别人接近我,我不会再那样。韩大哥,以前是我不懂事,如果让你误会……那也只能这样了,对不起。”   上方的树叶簌簌响动。   终于,那张薄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令人心惊:   “我母亲叫韩静芃,我是随她姓,不是韩延书的韩。”   “哭了吗?”手抬起,又在空气中停下,“我只是等你选择我……不哭了,筝筝。” 第17章 顽劣之心   一连几天,林筝都会梦见韩霁山站在那棵法国梧桐树下,看着他说:“我只是等你选择我。”   每次醒来都有些谵妄。   直到第二周考试结束那天,邵京出了很大的太阳,他才有种从梦里逃离的感觉。   陈修张罗着去市中心吃顿好的,江向磊和高明明举手赞成,林筝正在收拾衣服,被陈修以手做枪抵着脑袋:“你要当逃兵啊?寒假那么长急什么?”   林筝被戳得恍惚一下,回头笑道:“我只是提前收拾行李,怎么可能不去?我回家说不定比你们还要晚呢。”   高明明:“真的假的?你又要一个人待在宿舍?”   林筝:“不是,我表哥要过两三天才回雩城,他有车,不想一个人回去,喊我一起,所以我得在他那边住几天。”   江向磊当即粉丝脸:“啊啊啊我的猪猪大神!”   陈修:“你也弯啦?”   江向磊:“人家是男人之间的崇拜!”   几人嬉嬉笑笑打闹一会儿,陈修火速订了位置,带头喊人出发。   赶在傍晚前到的地方。   餐厅附近正好有一片湖,他们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湖上景色,几个男生边吃边说,吃到一半,林筝收到朱小城信息。   【表哥:忘了给你钥匙了,我今晚八点后才回家,你先在学校玩,我八点后直接去你学校接你。】   【林筝:没事,那我八点后再过去,你房子离这儿挺远的,开车也容易堵,地铁更方便。】   【表哥:好吧,明天请你吃大餐】   准备放下手机,高明明突然指着高楼远处的湖景说:“瞧,上面还有船呢。”   林筝扫了眼,眼睫垂下,平静多日的胸腔微微起伏。   扒开这段时间整理好的记忆碎片,他找出曾经和青年一起乘船的那晚,回忆里的那张脸和韩霁山的面孔逐渐重合,重合后又变得模糊。   模糊到他已经无法确认那是否真的是韩霁山。   于是下意识敲字过去:   【林筝:表哥,我高三暑假和你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   【表哥:记得啊,当然记得,就因为你天天踢球,我才发现人生是需要爱好的,就把自己爱打游戏的的兴趣发扬光大了嘛,怎么了?】   【林筝:你还记得当时隔壁那位老先生姓什么吗?】   隔了一会儿,对方才回。   【表哥:这我哪能记得请!都没怎么说话过!】   【林筝:是不是姓韩?】   【表哥:你一说,我倒有点儿印象了,确实姓韩,你后来不还是在那边认识的韩洺吗?我还吐槽过咱们家跟姓韩的真有缘分!】   林筝看着消息不说话。   【表哥:怎么啦?为什么问这个?】   【林筝:随便问问,我先吃饭啦!】   桌上三人都喝了酒,林筝本来不喜欢喝酒,陈修强烈给他推荐了一款调制好的果酒,有些甜甜的。   闲聊的时候,他把一扎全都喝了。   江向磊满脸诧异:“虽然是果酒,可也有度数的,你看你脸都红了。”   林筝笑着说:“是热了。”   饭后,一群醉鬼坐地铁回学校,陈修和高明明喝多了,一出地铁站就勾肩搭背地大声吹牛,江向磊在后面录视频:“明天给他们看看有多社死。”   录完,发现林筝踉跄一下,震惊:“你喝果酒也能醉?”   林筝摇头,红扑扑的脸被冷风吹得更红:“脚踢到石头了。”   江向磊皱眉,看前面那俩酒疯子已经冲刺到学校里,放慢跑步到他旁边:“其实前几天我听说韩洺回校了,当时挺怕他会纠缠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真教育了,没想到还挺识趣,一直没来。”   林筝嗯了声。   江向磊又看看他,本来八卦地想问问韩霁山有没有来,可想着这些日子大家基本一块吃喝住行,完全没见过韩霁山的影儿,再看室友这老僧入定的模样,不像是有感情纠葛的状态,以为关于室友和韩家的一切都过去了,就心大地问了句:“你那天哭,真的只是因为那个狗牌吗?”   原本还在缓缓前行的身影顿了顿,很快继续往前走:“是,我想灰灰了。”   一个宿舍同住三年,平时聊到宠物话题,江向磊便总能从林筝口中听到“灰灰”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那条小狗对林筝的重要性,可还是无法理解,问:“真的?”   不料对方道:“假的。”   江向磊:“……”   玩他呢?   谁知再转头一瞧,一下被林筝微醺的神色惊到:“你这是真醉了。”   林筝:“没有,我不爱喝酒除了酒难喝,还有一个原因没告诉你们。”   江向磊将信将疑:“什么原因?”   林筝:“我喝酒上脸……遗传的,我爸妈喝酒都上脸,说红红的很难看,让我别学喝酒。”   江向磊看他桃屁股一样的脸,信了。   林筝又说:“现在你相信我没醉了吧?”   江向磊又有点儿不信。   林筝说:“刚刚说到哪儿了?”   江向磊:“假的。”   林筝:“哦,假的,我哭是假的。”   江向磊翻白眼:“你哭不是假的,你为了狗牌哭是假的。”   林筝哦了声:“我是为我自己哭。”   江向磊就当自己是陪喝醉的小孩玩了,无奈接话:“这从何说起?”   林筝:“除了家人和狗,没有人会爱真正的我。”   江向磊:“???   林筝:“韩大哥那天乱说,我才是被选择的。”   江向磊:“啊?”   林筝:“你知道韩洺为什么会在我高三那年暑假跑到我老家接近我吗?”   “接近你?阮云雨的投稿里不是说他过去旅游,对你一见钟情……”   “不是,”林筝说,“阮云雨告诉我,韩洺当初是为了恶心他家人才接近我。”   “哎呀,这种话不能全信,你又不认识他家人,怎么恶心?用出柜恶心?那随便找个男的不一样?怎么就专门跑到你老家?”   林筝满脸酡红,用一种很神秘的眼神看着他:“是的,那时候他的家人不认识我,但我前段时间才想起来,其实韩大哥那时候是认识我的,就住在我隔壁。”   “卧槽,这么说韩霁山比韩洺还先认识你!”   “应该是这样,那时候我表哥都说我像喇叭,应该吵到过他,我还和他一起坐过船,烦了他好久,他应该很讨厌我……有次韩洺找我踢球,就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怎么会讨厌你’,这个‘他’肯定就是韩大哥。”林筝哼哼,走路不稳,两只手像企鹅一样摆了下,“韩家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的父亲很偏心,兄弟两个又不是一个母亲,会彼此仇恨、矛盾打架都很正常……韩洺可能就是听说他大哥在小地方遇到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故意来跟我玩,以此恶心他大哥。我一开始就是他报复他大哥的工具,毕竟他在家要做好孩子,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江向磊皱巴着脸,受不了地骂了几句,又道:“但后来应该是真喜欢你的,虽然韩洺那狗屎很恶心,可喜欢装不出来,你不用为这个难受。”   “我不是为这个,”林筝又像企鹅那样摆手,“不对,我不只是为了这个……我是觉得他们兄弟俩都欺负我。韩洺想恶心他大哥,所以找上我,韩大哥当年明明讨厌我,现在又这样……”   江向磊愣住了:“你是说,韩霁山也在报复他弟……”   林筝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说:“讨厌我的人,我也讨厌他。”   江向磊听得难受,说:“你那天晚上说怕他,就是因为这个?”   “对,我怕他,其实他讨厌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怕他了,现在更怕。”   “韩洺你都能打断腿,还有怕的?虽然他看上去确实凶……”   “不是凶,他会失控。”   “啊?”   林筝没再说话,他仰起头,飘飘忽忽的记忆在脑袋里来回闪烁,有青年带着半脸鞭痕冲到他家店铺直直盯着他的画面;还有六岁那年,父母一次爆发式的激烈争吵。   那段时间店里生意不好,小小的林筝被校车送到店里后,开心地跟爸妈说自己今天得到的表扬,爸妈敷衍几句便又去忙了。他一个人无聊,非要说自己也是小老板,要挤过去帮忙。   周琳妮正在火头上,转眼就看到他端一盆肉馅没端稳,连人带盆一起摔倒。   那天周琳妮和林金涛吵得非常厉害,林筝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样的场面。   “不让孩子到店里来都说了多少遍?为什么你就非要校车送到这儿!”   “不送到这里不还要回去接?不然谁给孩子做饭?”   “你就不能看着他?!让他捣乱?”   “不是都在忙吗?又不是两三岁,谁有时间盯着?”   “就会推脱!要不是你那次乱进货,我们能赔那么多吗?现在还欠一屁股债,年都别过好了!”   “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我没和你商量?你别那么看我,你这么嫌弃我,老这么看不起我……真不如离婚!”   “离就离!我过够了!!!”   “行!谁不离谁是孙子!”男人失了控,直接把手上的戒指狠狠脱下,因为戴的年限太久,又长胖了,直接勒下一层皮。   沾着血的戒指“叮”一声砸在地板上。   林筝的心也“叮”一声碎了。   那天的争吵实在太恐怖,犹如天塌下来的前兆,林筝一句话不敢说,后来是在隔壁阿姨家吃的晚饭,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喝粥,吃完才小心地问阿姨:“我爸妈去离婚了吗?”   阿姨一怔,随即心酸地摸摸他的脑袋:“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爸妈算好的了,开店这么多年也才吵这么一次,就是发泄发泄,刚刚都互相认错了,怎么可能离婚?这条街就没有比他们感情更好的了。”   林筝没说话,阿姨家的小孩过来凑热闹,问他:“要是你爸妈离婚了,你跟谁呀?”   林筝眼睛一下子红了。   那小孩被阿姨教训了几句,唉声叹气地送他回去。   夜里回到家,爸妈都不怎么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了,临睡的时候,妈妈来床边看了看他,沉默许久后,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林筝抿嘴没说话。   后来爸爸也来了,他把手上的戒指递给他看:“筝筝,爸爸爱妈妈,妈妈也爱爸爸,只是今天太累了,生活太辛苦了,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错,没控制好情绪……别怕,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林筝在被窝里哭得直抽抽,他小小的脑袋不停地想,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相爱却能轻易说出离婚?为什么失控就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扔掉?为什么他不能把爸爸妈妈的辛苦吸走,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失控了……   从懂事起,林筝就喜欢被人夸奖,因为夸奖一定会收获爱,他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是那种永远不流失,不变动的爱,而不是摇摇晃晃、时多时少、时有时无、令人胆颤心惊、受外物影响的爱。   那天之后,他再也不在爸妈繁忙时说话、帮倒忙,大人做事时,他就拿出书本写作业。店慢慢变大变新,他也从一个趴在小桌上写作业的小男孩,变成了笑着收银找零的大男生,家庭普通,却很幸福。   他一直是满足的。   可在这个微醺的夜晚,他再次想起六岁那晚的恐惧,以及被那股恐惧从此压下去的、生来就有顽劣之心。   路灯下,桃屁股脸的男生没发现有人走到他身后,他对江向磊悄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心里住着一个恶魔。”   “跟我回宿舍吧,别胡说了。”   “没胡说,”林筝果然像个恶魔,“我当初答应韩洺,就是想养一条永不背叛我的狗,嘻嘻嘻。”   “……” 第18章 “笔画二十”和敌方同归……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林筝还没适应光亮,就被床边幽幽冒出来的三张脸弄得险些心脏骤停。   “你、你们干嘛?”   江向磊满脸深沉:“你知道你昨晚干什么了吗?”   高明明抢话:“你喝醉了,喝果酒喝醉了还撒酒疯!”   陈修唉声叹气:“行了,你也别笑话别人,小磊子的视频你又不是没看,咱俩也社死了,在校门口蹦蹦跳跳,真丢人。”   林筝刚要追问,猛然想起一件事:“完了,我昨晚和表哥约好去他那儿……”   “你表哥昨晚就打电话过来了,”江向磊挽手说,“我接的,说你喝多了,在宿舍先睡一晚。”   “哦……”林筝不那么紧张了,抬头发现三人还是紧盯着自己,眨眨眼睛,“这么看我干嘛?”   江向磊拧眉:“昨晚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林筝挠头:“记得什么?不就是喝醉了吗?”   江向磊眉头紧锁:“韩霁山来了你也不记得了?”   林筝一下不动了。   他和韩霁山的事,江向磊没向别人提起过,因此宿舍另外两人并不知道内情,还哈哈大笑:“我俩虽然醉了,起码自己回的宿舍,你倒好,一扎果酒,都给你弄神志不清了,还是人家韩大哥和陈老师几人聚会回来时看到你坐在地上不起,给你背回宿舍的!”   江向磊把他们推开,小心翼翼地看他:“确实是韩霁山背你回宿舍的,当时你在校门口说胡话,我要扯你走,你死活不让,还一屁股坐地上了……是韩霁山过来把你背起来送回宿舍的……那种情况,我又不能任由你撒欢吧,不过你放心,我全程跟着的,你在他背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你表哥的电话也是你睡着后打来的。”   林筝:“……”   江向磊又试探地问一句:“真的没印象了?”   林筝想了会儿,摇头。   江向磊有些失望:“真后悔没把你撒酒疯的样子录下来。”   林筝:“我撒酒疯了?”   江向磊:“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林筝默不作声地坐起来:“我要洗漱了。”   江向磊:“你洗漱我也要说,你说你和韩洺在一起,就是想养一条不会背叛你的狗……你把我惊呆了。”   林筝穿衣服下床,反应淡淡地去洗手间刷牙。   江向磊看看另外两个室友,耸肩:“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说不定还以为是我编的呢。”   高明明/陈修:“谁信?你说的那是我们认识的傻白甜吗?”   江向磊:“我以人格担保……”   高明明/陈修:“你的人格没有担保资格!”   江向磊:“我……唉!”   这天上午十点多,依旧是阳光明媚,308全体成员各自拉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却又十分欢快地地在宿舍挥手告别。   “年后见啦!”   林筝最后一个离开,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把手上那条挂着灰灰狗牌的手链取下,连着盒子一起放进背包的最下面。   拉着行李箱在校园路道走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粗心,把一串钥匙落在了路边,他弯腰捡起来,看附近没人,直接送到了学校失物招领处。   坐在里面的是系里的志愿者学弟,收下钥匙串就开始打电话:“幸亏你了,前不久一个同学已经过来登记钥匙丢了,说的挂件和这上面一模一样,刚准备喊广播呢,你就来了。”   林筝准备走,那学弟喊住他:“学长,上次这几个小熊是不是也是你送过来的?”   他回头,学弟抱着五个小熊玩偶过来:“有一两个月了吧?广播也喊了几次,论坛上也发帖问了,都这么久了也从来没人来领过,更没人登记丢失,我想问问学长在哪儿捡的?”   林筝毫不保留地把收到这些小熊的细节说了。   “你怎么不早说?”对方直接把那几个小熊塞到他怀里,“怎么可能是送错了或放错了,显然就是送给你,还专门挑你宿舍没人的时候……可能是哪个同学对学长心生恋慕又不好意思,所以没落款吧,这种事我以前高中见过很多的,不是谁送东西都想让人知道的啊!”   林筝看一眼怀里的小熊,有点儿恍惚:“真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送礼物的人前段时间要是听到广播里你把这些可爱小熊都送到失物招领处,可能要伤心死了。”   准备还回去的手停住。   “对了,学长,这是拾金不昧纪念品,每年都有不少学生丢三落四,今年特别多,尤其是各种卡证和钥匙,学校要推行鼓励大家积极互帮互助,就设置了这个,挺有意思吧?”   递过来的是一枚胸针,上面是R大的logo,logo下面还有一朵小红花。   林筝别在了其中一只小熊玩偶上:“谢谢。”   表哥朱小城听说他昨晚喝醉后,今天不管怎样都要来校门口接他。   一出主校门,林筝就看到表哥半截胳膊伸出车窗,朝他招手。   放好行李上车,朱小城调头,期间瞥了眼他手上那只别着胸针的小熊:“哟,还挺可爱。”   林筝以为他说的是胸针,笑道:“失物招领处的纪念品。”   “可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幼儿园得的小红花呢。”   “幼儿园得小红花怎么了?我小时候每次得,都像是玉皇大帝放屁……”   “神气嘛!”表哥眉飞色舞地抢话,“那时候就你会讨大人欢心!”   林筝弯弯眼睛,没继续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和煦冬日,和越来越远的R大……车子拐弯后,原本全是太阳的副驾驶只剩阴影,他扭回脑袋,很认真地把小熊的胸针取下了。   距离回雩城还有三天,林筝拎着行李,正式在表哥的公寓里住下来。   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姑妈林蓝好多年前在邵京买来投资的其中一处房产,后来朱小城考上邵京的大学,就装修好给他住了。   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表哥说:“平时很乱的,这不是你来了,特意叫保洁过来好好打扫了下。”   在邵京上了三年学,林筝自然不是第一次到他家来,放好行李就跑去看阳台看:“你前段时间种的郁金香开了吗?”   “哪有那么快?不种死就行了。”   林筝左右看看,从他客厅堆成山的玩偶里随便挑了个小的放在郁金香花盆旁边:“给它找个园丁就不容易死了。”   “迷信!”   夜里,林筝在坐在床上和爸妈打电话。   “想实习?没问题啊,不过寒假也不长,妈妈还是希望你多在家里玩玩,等你毕业了,可就没寒暑假了。”   “只实践两周,和玩没有差别,我也想趁着假期提前学点儿东西。”   “你姑妈最近也说了这事儿,还挺想你去她公司的,筝筝,要不……”   “妈,我已经和一家公司定了过几天线下面试……到时候再说吧。”   “行行行,不管你的事儿,那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饺子都提前给你包好了,你最爱的猪肉萝卜馅!”   “爱爸妈!”   “我们也爱你!”   挂了电话,林筝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表哥晚上还要直播,他尽量不让自己弄出多余的声音。   洗完澡出来,本应该在直播的表哥却坐在沙发玩手机,一抬头,便朝他勾手。   林筝走过去:“怎么了表哥?”   朱小城指了指手机:“小筝,要不要陪哥打几把手游?”   他低头看了看,是朱小城平时不太玩的一款手游,问:“怎么突然要玩这个?”   “我一女神喜欢这个游戏,我回去想跟人搭讪,只能靠这个了,提前练练手。”   朱小城的女神是高中时期的校花,已经毕业了,在雩城工作,做的就是游戏直播行业。   林筝点头,拿出手机就要在沙发坐下……   “别别别,不是在这儿!”表哥一脸讨好的笑,“我想挂会儿直播,跟粉丝提前说好了的……不过你放心,镜头只对着我!”   林筝没意见,进了朱小城房间,对方带他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坐下:“那个是镜头,看到没?和你这沙发完全两个方向,拍不到你的。”   “拍到也无所谓,”他懒懒地在沙发上窝着,“说不定能蹭你热度红了。”   “就贫吧你,之前有家公司找你当网红也没见你干过。”   随便闲扯几句,朱小城弄好设备,提醒他一句后就开播了。   大三后,林筝基本就没玩这手游了,重新下载安装,进入,由于太久没进游戏,有个通知好友自己回来的选项,他没注意,点到了同意。   朱小城已经把他拉到队伍里,准备再喊几个粉丝,突然就见原本只有两人的队伍毫无征兆地多出一人。   朱小城问:“你拉的?”   林筝看着那人id——“笔画二十”,飘忽着说:“进来消息太多,可能是我那会儿乱点给点到了。”   “那应该是你好友……”说到一半,朱小城就见直播间进了个id为【笔画二十】的新人,二话不说开始刷礼物,变成榜二后终于没再刷了。   朱小城:“!!!”   他当即在队伍里开了麦,故作谄媚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对方发来三个字。   【笔画二十】:玩游戏。   虽然是答非所问,可这三个字一出来,加上那些礼物,硬是让朱小城看出了一种“别踢我”的请求感。   他连忙又拉了两个粉丝进来,贫嘴几句,开始游戏。   朱小城打野,打着打着,开始觉得“笔画二十”这个id很熟悉,最近天天熬夜,记忆乱七八糟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问林筝:“这是谁呀?id怎么这么眼熟……”   林筝状似随意地操作自己的英雄,低声说:“朋友。”   朱小城瞥他一眼,总觉得自己这表弟神色怪怪的。   游戏里。   林筝晕头转向地清理小兵,满脑子还是不久前看到的那个灰色原始头像,以及游戏id。   id后面就是括号,括号里是微信好友备注:   韩霁山。   也是这时候,正在和粉丝玩谐音梗的朱小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道:“小筝,你的名字好像就是二十个笔画!”   他这一声让林筝直接手指一抖,操作失误,转瞬被对面的钩子拉进塔内。   “完了完了,对不起小筝,我这破嘴……卧槽!”   只见同一时间的屏幕里,身为脆皮的“笔画二十”蓦然闪现,直接冲进对方塔内秒杀钩走林筝的钟馗。   “笔画二十”和敌方同归于尽。   林筝残血存活。   只呆了片刻,他看着游戏里的尸体,转身回城。   朱小城贫个不停:“笔画老板什么路数啊这是?以后这种送死的差事交给我啊……”   林筝抿着嘴,认真玩游戏,一连赢了几把,到了时间,朱小城开开心心下播,下播前还特意把林筝带回来的小熊往镜头前举了下:“我表弟就不给你们看了,不过他的玩偶能给你们瞧瞧,知道这个胸针是啥吗?拾金不昧纪念品!好玩吧?”   直播间立马全是刷哈哈哈和可爱的,有几个网友认识那logo,又开始刷满屏模拟大人的话:   【你看看你表弟,人家是R大的,你就知道打游戏!】   朱小城揉着肩膀和粉丝说再见,关了直播,便去看林筝。   林筝还望着手机出神。   朱小城:“不会上瘾了吧?那我罪过大了。行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请你吃麻小。”   ……   回了房间,微微发热的手机已经冷却,林筝呈大字瘫在床上。   此时此刻,他的脑里不停回放游戏里的那个画面。   明明是虚拟游戏,里面的一切生死全是假的,可韩霁山冲过来时,林筝却仿佛看到一场真实存在的同归于尽。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早上,江向磊问他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他撒谎了。   那时候并不是完全醉了,韩霁山背起他的时候,林筝就已经嗅到了对方身上的熟悉气息。   他的身体在那时变得软绵绵的,一动不动,不是没有力气,是不想动。   酒精令人头脑发热,他当时抓着韩霁山的肩膀,不由自主想起当初被江向磊发现同款银牌询问时的心惊胆战。   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大人说一点儿相关的小事他都会心虚。   从韩霁山提出要将银牌一分为二时,他就隐隐猜出一些微妙的东西,他没有拒绝,甚至积极同意,根本不仅仅因为那是灰灰的狗牌。   有几个瞬间,他也动过这样会让韩洺气到崩溃的痛快念头。   口口声声说着韩洺为了报复别人而接近自己,却又在潜意识做着同样的自私选择。   初一那年,有个男孩总在班里和林筝过不去,喜欢说他的狗是个瘸子,说他牵狗出去的时候像搞杂耍的,有次甚至在课间大声冲他“玩笑”道:“林筝,你最近不是想买游戏机但钱没攒够吗?别攒了,要不你牵着你的狗去街上装乞丐吧?一定会有人给钱的!”   初中生已经情窦初开,那个男孩其实是第一个给他表白的同性,被他拒绝后,就用这种方式让他难受,抑或是自以为是地吸引他的注意。   林筝从没与他正面争执过,只是在他用灰灰“开玩笑”的第二天,带了个帅气又比他们成熟些的男生来学校。   别人交头接耳问那是谁,他只嘿嘿笑着,一脸傻样。   那个男孩却坐不住了,放学堵着他问:“我问了那不是你亲戚,怎么莫名其妙送你上学还帮你背书包?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同性恋吗?”   他笑呵呵的:“这种感觉没办法和你说的,我也没想到世上真的有那种让你打破原则的人,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男的还能喜欢男的呢。”   语气那么天真。   男孩不敢置信,后退几步,突然间崩溃地跑了,后来没多久转了班,每次见到林筝都眼神闪避着走。   而那位送他上学的别校帅气男生,林筝用一周的零花钱结清尾款后,就再也没见过。   从那时候开始,林筝就知道,被爱有时候是一种武器。   可不是每一次“被爱”都能用一周的零花钱付清。   那个微醺的夜晚,林筝安安静静趴在韩霁山宽阔的肩背上,他认定这是最后一面,他年少时在姑妈家的烦人,和掩藏如今的自私邪恶,韩霁山全部看到了。   他趴在韩霁山背上,忽然很想灰灰,于是软绵绵地叫了一声灰灰。   身下的人似乎停住脚步,夜风冰冷刺骨,那张隐去锋芒的脸微微偏头看他。   林筝晕晕乎乎的,听到他用很遥远的声音说:“我没欺负你,是你……是你一直欺负我,还都不记得。” 第19章 这里有恶魔,我要消灭他……   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来,天大亮。   林筝开始了无比丧气的两日宅家生活,他没再打游戏,只要清醒着就躺在床上看电影,饿了吃外卖,渴了喝汽水,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天的热可乐影响,他忽然觉得冬天喝冷气水确实有些凉,明明室内有暖气,睡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开始脚板冰凉。   “这是心理作用。”他自言自语。   可之后再喝饮料,就会热一热再喝,表哥有次手指碰到他的饮料罐,一时间惊骇道:“你不会是多年来女扮男装,现在来例假了吧?”   “表哥,你这是刻板影响!冬天喝凉的对胃也不好。”   “还记得胃呢?你吃外卖比我还重口味!”   “……”   离开邵京那天,朱小城阳台上的郁金香又长大了一些。   林筝抱着那盆郁金香上车,他坐在后面,把花盆卡好后就打开车窗,外面不算热闹,他们走得早,不到八点,路边大多数都是早起锻炼身体的中年人和去赶菜市场的大爷大妈们。   正在等红绿灯,看路边有两个大爷吵架,林筝有些好奇,半个脑袋都伸出去了。   朱小城提醒他:“吃瓜也请注意安全啊!”   “表哥,”他把脑袋缩回去,叹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离过年不远了。”   对方一脸莫名:“可不是吗?都寒假了,过年能有多远?”   “我准备以新的面貌迎接新年!”   朱小城困惑地往后瞥了眼,这次笑出声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到新阶段就兴奋。”   “这次不是,”林筝说,“我要奋斗!”   朱小城刚喝的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去:“怎么就突然要奋斗了?”   “你不懂。”这次还用了他的口头禅。   “你那怪瓜脑袋,我还不想懂呢!”   邵京离雩城挺远,林筝虽然考过驾照,可没怎么上过路,朱小城也不敢让他开车,中途就在服务区休息了两次。下午林筝就换到副驾驶坐了,说是帮他看着路。   天黑才到家,把表弟送到后,朱小城本来要回去,周琳妮和林金涛知道他爸妈最近加班顾不上他,又是深夜了,好说歹说把人留下。   客房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就在林筝隔壁。   兄弟俩洗完澡下来,被肉香味勾得面对面抢饭。   “这个自制酱还有呢?”   “专门给你们留的!”   “谢谢爸妈!”   “我也谢谢!舅妈你这手艺真绝了!东坡肉我在外面餐馆吃的味儿全都不对!还有小舅你这手擀面……不申请专利亏了!”   “行了别贫了,慢着点儿吃,我们先回房了,你们吃完别急着睡,兄弟俩说说话顺便消食,小城家里也忙,再见面估计就是年后了。”   “知道啦!”   ……   吸溜完地道的手擀面和一大桌荤菜,林筝和表哥拍着肚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朱小城:“太好吃了,不过也只能在你家吃……你爸妈真好,我小时候可羡慕你家了。”   林筝:“你爸妈也好,那么厉害。”   朱小城笑:“商业互吹任务完成,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林筝正经回答:“回忆往昔任务。”   朱小城:“哈哈哈……还得是你!”   “表哥,咱们今年过年好像不回老家。”   “是啊,姥爷姥姥都过世几年了,老家其他亲戚也不是很近,今年就不回去了。”   安静一会儿,林筝突然说:“我想回去看看。”   “啊?我记得你也没在老家怎么待过啊,那边没朋友吧?”   “就是去随便玩玩。”   朱小城也不多问:“行吧,到时候我要是有时间咱们一块去看看,别说,当年我复读心态不好,也多亏我妈把我送回老家一个暑假,这才让我找到人生的意义。“   “……这也是姑妈最后悔的事。”   “大人嘛,肯定不喜欢游戏直播之类的行业,管他呢!对了,”表哥突然转头看他,“那个笔画二十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爆出韩洺和阮什么酒店视频的人!我当时还以为是热心吃瓜群众呢,没想到还是你熟人啊!”   “……”   “你这什么表情?”   “那是韩洺的大哥……”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林筝神色如旧,“其实你也见过,那年暑假回乡下,隔壁老先生那个国外名校的孙子就是他,姑妈不是还让你去找人家聊聊学习吗?”   “……”   “表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匪夷所思的表情!怪不得他对韩洺这么不手软……”朱小城又看他一眼,“这么说来,当年韩洺跑到乡下,可能也是看那老人家的!只是兄弟关系太过恶劣,所以才住的酒店……嗬!这兄弟关系是够水火不容的。”   并没有,记忆里,韩洺从未踏足过他们那一片的居住区。   可这些他没说,否则再解释韩洺其实是为了恶心自己大哥而专门跑来接近某个工具人,也太可笑了。   “韩洺追你时我还看过韩氏集团的一些八卦,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但也没想过关系能这么差,”朱小城继续说,“当年你在附近球场踢球的时候,隔壁那大哥有时候还会靠在阳台上看看,可每次韩洺一来,他就回屋……这是看一眼自己弟弟都烦呢!”   “……”林筝本有些犯困的脸抬起。   “你这么看我干嘛?”   林筝眨眨眼睛,说:“不可能。”   那时候韩洺刚开始接近他,也正是自己被韩霁山讨厌的时候。   无论是阮云雨的话,还是当年韩洺不经意的一声嘀咕,都可以证明。   韩霁山当年是讨厌他的,他也确实打扰过对方多次。   经常看他踢球,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朱小城翘起二郎腿,“人家喜欢看球不行吗?”说完又心虚地摸摸下巴,“虽然你的球技也没到可以观赏的地步,但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和一群小屁孩踢球,还是蛮好笑的……”   林筝沉默片刻,推开他,跺着拖鞋回屋睡觉了。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微笑唇都这样……”   一直到上床掀被,表哥放浪的笑声都在客厅回响。   三天后,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还没摘下“同学”称呼林筝正式上班了!   实习的公司离家里不远,规模不大,但氛围很好,不过像他这种来实践的,也只能做些很基础的工作,大部分时间还是帮同事打印材料填填表……   雩城的温度没有邵京那么冷,但也没好太多。   一周后,原本还每天穿正装挤地铁的林筝向现实妥协,裹着羽绒服,骑着小电驴,拎着豆浆油条悠哉上班。   不幸的是,这天办公室突然忙碌起来,以前每天迟到的领导第一个来公司,说是今天有位大客户要过来签约,都精神点儿。   林筝小心翼翼地把摸了下自己这几天追剧熬出来的黑眼圈,继续工作了。   “大客户”来之前,他接到了姑妈林蓝的电话,林蓝正好在附近银行办事,想到侄子就在这边实习,想一起吃个午饭。   下楼的时候,电梯里有两个销售部的同事在闲聊。   “Mumu之前不是很难搞的吗?怎么一下就签约了?还老板亲自来……”   “说是韩总直接敲定的,那个项目几个月前本来都快成了,负责的经理吃了回扣临时改主意……听说前几天被炒了,这不就又找回咱们了?”   Mumu林筝听说过,好像是家新公司,不过相关信息很少,他知道的并不多,可听到“韩总”两个字时,眉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跳。   在雩城,“韩”并不算非常稀少的姓氏,他们公司还有两个姓韩的呢……   这么想着,电梯门终于“叮”一声开了。   “韩总您请!”老板笑得嘴角都快挂到了耳根上,抬眼看到员工还站在里面,刚要出声,林筝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尽力忽视那道灼热的目光,挺直了身板,尽量让自己显得有些气势。   林筝一次都没回头,走出公司大门时,还掏出同事分的巧克力狠狠嚼了一口。   而另一边,电梯前被人拥簇的男人面部紧绷,侧首望着远去的背影伫立不动,直到电梯门关上又打开,这才抬脚迈进去。   ……   姑侄俩在餐厅坐下,点完菜,林蓝才说出此次找他的真实目的:“小筝,想回老家看看吗?”   林筝一脸懵懂:“回老家?”   林蓝笑道:“是啊,不过也是去办正事的,我们明年准备在橙骏县下边开发一个旅游项目,这次去是考察的,听小城说你想回老家玩,就来问问你,去的话就这周末。”   林筝知道她的意思,说是带他去玩,但还是想让他跟着学些东西,他没多想,点点头:“好啊,我前段时间学了几招功夫,给姑妈当保镖。”   之前不去林蓝公司并不是对亲戚这方面有什么避讳,这么多年在店里给爸妈帮忙,他深知人脉和关系的重要性,也没有天真到有更好的路不走偏要走远路,只是不想一直都待在被保护的温室里。   家里待久了,有时候还是要去外面跑一跑。   姑妈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笑了声:“还是你省心,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一趟可是有苦吃的。不住酒店哦,就在里面一个村子住两天,那边的情况在你们年轻人眼里……可能不太好。”   林筝很有志气地说:“不要紧,奋斗就是要吃苦的。”   林蓝一怔,噗地笑了:“还真和小城说的一样……你最近怎么回事?不会是缺钱了吧?”   林筝摇头,不过摇得有些心虚,他想,按某种标准来说,他确实也算缺钱。   家里前些年在雩城给他买的那套房已经租出去了,赚取的租金他一直放另外一张卡里存着定期,想着以后给爸妈用,没动过。目前实习收入除去开销基本等同于无,但手头的钱也算充裕了,若在宿舍说自己缺钱,一定会被暴揍的。   可就是很想奋斗。   不是说说,是一想就热血上涌,非常振奋。   真说原因,又没法说出个准确的由头。   一直到周五傍晚收拾行李,听到客厅里的电视声音,林筝才明白由头在哪儿。   电视正放着妈妈最爱的肥皂剧:   “给你一千万,离我儿子远点儿!”   林筝想,他要奋斗……没错,是奋斗,这样有一天才可以拿着支票说:“给你一千万,当我的狗狗好吗?”   周琳妮听到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奇地走过去,儿子房门没关,地上的行李箱还没收拾好,却跪趴在床上,用脑袋一下一下轻轻撞被褥,边撞边笑:“这样好吗?这样不好!这里有恶魔,我要消灭他!”   几秒后。   “……筝筝,你姑妈马上就来了。”   林筝当即站起身,点点头,红着脸很认真地收拾行李。 第20章 好像世界在这一刻要毁灭……   车开到橙骏县时,已经夜里九点了。   林蓝自然不是单枪匹马出发,除了自己的助理小刘,还有两个负责此事的员工以及一个本地熟人,六人二辆车,径直驱往一个林筝完全陌生的村落。   林蓝精神很好,还跟他开玩笑:“这地方你肯定没来过,在橙骏县的边界,山比较多,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姑父来过很多次,路是熟的,不会迷路遇到那种山村鬼片的情节……”   林筝本来完全没往那里想,被她这么一说,都不敢往窗外看了。   进村下了车,早有人在那里等着,热情迎着他们往里面安排的小楼去。   林蓝笑着跟人谈话,林筝在一旁察言观色地听着,双手偶尔搓一下哈欠,这里空气太冷了,他有些后悔没带暖宝贴。   进了小楼,那些人断断续续离开。   这栋三层小楼坐落在村里比较靠外的位置,有小院,前边还有个池塘,后面就是一座矮山,山里种了许多树,夜里看不清种类。   一进屋,林筝反而更冷,他去找空调遥控器,谁知一开才发现制冷功能坏了。   林蓝拢紧外套说:“房间的空调不会也坏了吧?”   几人连忙去了楼上客房,好在最倒霉的情况没有发生,林筝跑下来说:“房间里可以。”   林蓝正在喝热水,点头:“就住一两天,万一有什么不方便先忍忍吧,县城离这儿远,跑来跑去也浪费时间。”   林筝也倒了杯热水:“目前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房间还插着一瓶梅花,红色,很好看。”   “你可真好打发,明天起来可别抱怨啊!”   林筝起初没懂她的意思,直到钻进被窝……   明明被子很干净,可也不知多久没晒过,抑或是这处专门招待人的房子潮得厉害,被子居然能那么冰,那么难以焐热。   这一晚,他全身蜷缩地蒙在被子里,睡得迷迷瞪瞪。   翌日起床铃响后,完全不想动,可想起是来办事的,又连忙哆哆嗦嗦从被子里钻出来穿衣服,扒拉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和大家一起在满是冷雾的院子里刷牙。   跟着林蓝的团队跑了一上午,中午到了饭点,被当地几分有头有脸的人请在附近的农家小馆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应酬,包间里除了当地村干部,还有几个小老板,面上是谈未来合作规划,实则都在你来我往地极限推拉。   林蓝全程豪爽地跟人喝酒,中间不时有人过来敬她,助理前面还能挡几下,挡到后面就不行了,桌上笑语不断,又有人要来干杯,林筝起身过去:“我替林总和您喝几杯,昨天我们来晚了,听说住处都是您安排的,还没好好感谢呢。”   “叫什么林总?”那人还笑着没反应过来,林蓝就佯装醉酒后的模样大声道,“现在又不是工作场合对不对?我们就是老朋友吃个饭,都别拿谈工作那一套,生分……小筝你叫姑妈就行。你们也是,可不许欺负我侄子!”   “本来想喝点儿,姑妈您这一下,我连喝酒都没理由了!”   桌上安静一秒,随即哄笑:   “原来这是你侄子啊!我说怎么一股子学生气……”   “倒是跟你姑妈一样,爽快!”   “还没毕业,那少喝点儿,以后有的是时间锻炼……”   彼此吹捧完,依旧是没完没了的推杯换盏,直到其中一人出去上厕所,再回来忽地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敬酒,看旁边小弟还要去找林筝喝,忙把人拽回来:“别喝了,人家下午还要正事要做呢……林总,还有这位林筝小弟,我们这边人是热情好客,喝多了上头,你们可别见怪!”   “这是什么话,好不容易聚聚,不喝几杯怎么行……”林蓝客套几句,看他是真心不灌酒了,合作上的事也爽快起来,高兴道,“算了,明天我做东,走前一定要喝个痛快!”   饭吃到一半,那位从洗手间回来的男人像是忍不住,突然凑近林筝小声问:“你,你和那个……”   林筝看向他。   对方像是又顾忌什么,不再说,只嘿嘿笑道:“等会儿咱们加个微信,我觉得咱俩挺投缘,以后在这边玩,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我……咱们都是雩城人,以后互相帮衬嘛。”   林筝莫名其妙。   对方还格外好心地拿了几个橘子给他:“解酒的,小弟,要知道你酒量这么不好,我那会儿肯定不找你喝了。”   “……谢谢。”   饭局结束,他们休息了半小时后出动,没喝酒的司机开车,径直前往看中的那块地。   到了地方,林筝先去洗手池洗了把脸,他喝酒上脸,脸在饭桌上就红得不行,现在更厉害。   洗完脸稍微好了些,红里透粉,在冷空气里泅出浅浅的醺意。   他走在最后面,拿出相机,看到不错的风景会拍几张。   临县那边近两年将有大的规划,加上修路,届时会带动这里,林蓝相当看中这个项目,这次如果没有问题,准备在年前就定下来。   和人交谈间,看到侄子在拍照,林蓝招手:“小筝,过来帮我们拍几张照片。”   他过去咔咔拍了几张很商务的照片。   拍完,又听林蓝说:“你站这儿,姑妈给你拍一张,这边风景真的不错。”   林筝只好把相机交过去,左右看看,找了一棵格外茂密的老树,上面还有人坐着,穿着黑色冲锋衣,手上拿着一本书,刚好挡住脸。   其实他们来之前,附近路边就停了不少车,这边景色好,又有大片草地,附近还有个塔,假期有人过来露营倒也不稀奇。   林筝抬头冲树上的人笑笑,说了句“打扰了,我在这儿拍张照”便转身站好,咧起嘴,很用力地比了个剪刀。   林蓝笑着说:“拍好了!”笑完,又对着相机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瞪向侄子身后那棵树。   林筝也仰头朝上看去。   男人不知何时把书拿下的,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比剪刀的手略显慌张地放下。   林筝:“……”   林蓝跑了过来:“小韩总,你怎么在这儿啊?可别说要跟我这小公司抢项目啊!”这话自然是开玩笑。   韩霁山从树上跳下,如此狼狈的动作,仍是让整个人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温雅,看了林筝一眼才回道:“听说这边空气好,过来散步。”   林蓝跟他客气聊了几句,看这位小韩总一直站着不动,也不好说“请您让让,我想给我侄子单独照一张”这种话。   离开时,她还纳闷:以前也见过这位小韩总几次,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人啊?   再看侄子,正拿着自己的相机看得出神。   林蓝说:“没事儿,你要喜欢那张,回去把树上那个多余的人p掉!”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被人听到了,扭头时,意外发现还待在树下的男人阴恻恻望过来。   林蓝:“……”   临近傍晚,大家上车离开。   挨着车窗坐下时,路边基本已经没别的车了,原本站在树下的人也早已不见。   车开到半路,天就黑了。   林蓝揉着太阳穴呢喃:“今天不错,那些老家伙还挺好对付的,明天咱们再在附近转转就回吧。”   车正行驶在山道上,过了一个岔口,司机哎呀一声,猛然道:“这荒山野岭,天都黑了,怎么还有人走……”   车内几人同时朝前方看。   路道上,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往前走着,听到车声立马回头,在车即将靠近时,招手拦车。   林蓝看清了人,忙道:“我认识,快停车!”   车一停,男人靠近,人站在驾驶座的车窗外,眼睛却往后座望去。   林筝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直接石化当场。   韩霁山在林蓝的询问声中淡淡说:“司机下午有事先走了,我本来想路上打车,出了些意外,迷路了,手机也没电。”   林蓝:“……老天,你这是走了多远?”   韩霁山摇头说不远,又问:“我能上来吗?”   林蓝无语一秒,笑道:“瞧您说的,我还能把您扔这里?快上来!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   只有后座是空余的。   林筝恍然回神时,韩霁山已经打开车门,利落地弯腰进来。   他扭开脸,能感受到一股冷气随着男人一同靠近,那股淡淡的气息被山间的松香替代,若即若离。   林筝嘴唇微动,下意识问:“冷不冷?”   车里开了暖气,韩霁山偏头看他,摇头,唇角提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黑色短发下的耳尖也微颤地飘起一抹红。   坐在副驾驶的林蓝问:“小韩总,等会儿我们到了,让司机送你到县里行吗?”   “谢谢,不过……”那张深邃的轮廓藏在暗处,余光看着林筝,眼睫闪动数下,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我明天还要在附近爬山,准备在落花村歇一晚。”   “落花村?我也在那儿……咱们这是顺道了!”   车子重新行驶,彻底走出山道后,路过一个小卖部,林蓝要去买些忘带的生活用品,司机趁机出去抽烟。   车内只剩两人。   林筝坐车从来不跷二郎腿,此时却觉得周围变得逼仄,舒展不开似地双腿交叠。动完腿,手又觉得不自在,明明不渴,忍不住伸过去拿了瓶矿泉水。   沉默突然被打破:“你那天的话我想好了。”   林筝:“???”   ……那天是哪天?他又说什么话了?   被暖气熏热的脑袋瓜子只剩空白和迷茫。   “你想养狗,可韩洺不是一条好狗,别的人……也不好,”男人神色认真,说着绝不该从他口中漫出的荒诞话语,死死盯着林筝,像是一条恶犬忽然拿绳子给自己套上,汪汪汪猛扑着要跟人走那样急不可耐,“筝筝还想养吗?我会学习。”   一瞬间,外面的鸟叫声无限放大,脚步声也无限放大,就连车内的呼吸声都变得振聋发聩。   胸腔鼓动,血液急速流动,好像世界在这一刻要毁灭了。   手上的矿泉水从掌心歪出去,可没砸出响声。   韩霁山伸手稳稳接住了。 第21章 当年没把他直接抢过来,……   “筝筝还想养吗?我会学习。”   小时候林筝被同学拉着看恐怖片,里面总会有女鬼在床头出现,对着主角幽幽喊着“还我命来”,由于冲击力太大,他每次看完都有一段时间被吓得神志不清,总觉得耳边有女鬼对他重复那句话。   现在“你还我命来”被韩霁山那句话替代。   林蓝和司机上车,没注意后边侄子的不对劲。   到了地方下车,发现侄子脸上有些憋气似的红,她惊讶:“中午喝的酒现在还上头呢?”   林筝仿佛从一场梦里醒来,软绵绵地下车:“我……我困了。”   “跑了一天,能不困吗?快进去收拾收拾睡……”林蓝说完转身,还想问韩霁山住处,结果便见对方跟着自己侄子往小楼里走。   进去问了看房的老太太,才知道说韩霁山今天中午就入住了这栋小楼的三楼……   “太闲了来这儿体验生活吗?”低声吐槽一句,林蓝回了屋。   累了一天,大家都早早睡了。   然而,二楼的某间屋子里,灯光始终亮着。   林筝把头蒙在被子里,一下又一下地用脑壳撞击枕头。   手机时不时震动,他起初还会露出眼睛去瞄一眼,后来发现全是群里的闲聊,脑袋彻底缩进被子里,开始了与恶魔的对抗之战。   对抗得非常兴奋!   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鞋子都忘了穿,他跳下床就跑过去开门。   韩霁山站在门外,手上拿着一盒暖贴,抬手时注意到他光着的脚,蹙眉:“怎么没穿鞋?”   此时的林筝已经被恶魔主宰,很有脾气:“我喜欢不穿。”   对方一顿,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把暖贴递过去:“这边比较冷,用得上。”   “有空调。”林筝挺倔,就是不接,“韩大哥,还有事吗?”   接下来,足足有五秒的寂静。   五秒很短,可林筝却觉得这五秒长得可怕,他快要现原形了。   “你先等一下。”韩霁山突然开口,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果然,不会有白来的狗狗。   林筝落寞地掩上门,坐回床上叹气。   两分钟后,门再度被敲响。   林筝懒懒歪在被窝里,没精打采:“门没关,有事进来说。”   然后,便看到韩霁山端着一个木盆跨进来,上面冒着热气,把那双均匀有力的双手蒸出一层小小的水汽。   “……”   韩霁山一进来,发现林筝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坐在床上,双脚露出床沿外,身子缩在被窝里,睫毛频频闪动,有些毛茸茸的。仰头看他时,眼里先是诧异,然后变成迷茫,在他将木盆放在床边时,那双澄明的眼睛忽然变得纠结起来。   韩霁山把毛巾放在一旁,试了试水温:“不烫,泡完脚再睡。”   林筝脑子只剩空白。   回了神,他一言不发坐起来,竟连客套的话都没有,眼睫忽闪着垂下去,慢慢把脚伸进水里。   温度正好,没一会儿就把水里雪白的脚丫泡得红润起来。   脚趾很短很圆润,在水里有些亮晶晶的。   韩霁山垂眸看着。   林筝突然想逗狗狗,抬脚晃了下,晃出些许水来,还要再晃,小腿被攥住。   抬眼,韩霁山正一动不动凝视着他:“车上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筝立马不晃腿了,他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又不得不继续做那样心虚:“我……”   韩霁山等他说下去,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我养你,不过养不起的时候就不养了。”   其实本来想说包养,可又觉得那两个字对韩霁山而言,似乎过于滑稽。   还是有些害怕眼前的男人,可当时在车上听到那句话时,林筝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动摇了。   恶魔筝几乎把他的灵魂拽起来抖动,嘻嘻嘻地在耳边说:为什么不要呢?养狗狗和谈恋爱才不一样,狗狗不会离开你,而且这大狗狗很好看,很威猛,很……很有你一直具备的硬汉气质!!!摸起来会不会很爽呢?   林筝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等再度抬头,韩霁山不知何时蹲下,拿着毛巾给他轻轻擦脚。   “!”林筝近乎惊慌地缩回一只脚。   男人耐心地去擦另一只,这次握得很紧,他耳垂飘上可疑的薄红,似乎竭力忍耐着什么,一字一句说:“你养得起。”   这一晚,林筝做了半宿的梦。   梦到了灰灰,还梦到韩霁山。   梦里奇幻极了,他居然和韩霁山一起遛灰灰,季节是在秋天,他穿着运动服在前面追狗,身形颀长的男人一身灰色风衣,淡淡笑着走在他后面。   他追灰灰追累了,笑着回头:“韩大哥……”   然而下一刻,男人如女鬼般骤然靠近,神色阴冷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瞪大眼睛,害怕又伤心,眼泪急促地掉下来……   林筝猛地醒了,天还没亮,西北风呜呜地在外面吹,他心有余悸,伸手去摸自己脖子。   ……好在只是一个梦。   为什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   再躺下,已经睡不着了,他拿过手机开始翻看。   慢慢看到昨晚忽略的群消息。   是高中同学群,快过年了,几个高中同学在呼吁年前聚会。   开始本来只是普通动员,后来由于组织者艾特林筝始终没得到回应,就莫名聊到了他的头上:   【不搭理也正常,你们还请了韩洺,人家能来吗?】   【韩洺,韩氏集团那个小儿子?为什么请他啊?我记得他比我们低一届吧?这不是同学聚会吗?】   【怎么不能请?韩洺当年往我们班跑得那么勤,也算是半个同学了,来玩玩怎么了?】   【无语,韩洺和林筝那件事在网上都闹成那样,这种渣男你们还上赶着沾……】   【怎么说话呢!就算他对不起林筝,也不能把其他事都混为一谈吧?而且他要来,说不定就是跟林筝求复合的……】   【也是,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咱们顾好自己就行,要我说,富家子弟这样的很多。你替人家不平,说不定人家转头就和好如初!】   【我看不一定,那个阮云雨我见过,长得挺好的,家境也不错,其实这种才是韩洺那种人最后能走到一块的……就是没阮云雨,也不见得林筝和韩洺能成。】   【这样说同学不好吧?】   【操,没注意还以为是小群……错频了不好意思】   【你们还有小群?】   【……】   【有点儿恶心了啊】   【得了,这下林筝更不可能来了】   ……   林筝打了个哈欠,找到群设置,点击“退出该群”。   洗漱后,手机多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同学的询问,以及几个在群里谈论他的老同学的解释和道歉。   他一个没回,收拾行李期间,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林筝熟练地拒接!   只是还没拉黑,那个号码就飞快发来短信:   【筝筝,见一面好吗?我们好好谈一谈,我不辩解,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可是再也不会了,见一面吧,什么条件都可以,求求你……】   林筝习惯性要拉黑,手机一震,韩霁山发来了消息:   【[图片]想吃哪个?】   是一张集市上的早餐摊位照,上面有油条包子煎饺以及各种糕点和汤粥。   林筝看得恍然。   高中的时候,有次韩洺请了他早餐,第二天为了回馈,便在自家早餐铺拍了照,问他有没有想吃的要给他带。   韩洺当时或许不知道店是他家的,说:“外面这些不太健康,你都不知道做的人有多不卫生!还是我给你带吧!”   那之后,林筝再也没给他带过早餐,而对方从家里捎的那些保姆做的“健康早餐”,他也一次没碰过。   林筝打字过去:   【你起这么早?】   秒回:   【昨天问了店铺老板,晚了很多东西会买不到】   接着又发来一句:   【还有几家,我去拍给你看。】   林筝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说了几个平时喜欢的早点,又向他推荐了一些,心情像风筝一样飘起来,这才捏着鼻子回复韩洺:   【冬天的葱都没你叶烂心不死,不要再打扰我啦,人家已经有狗狗了嘻嘻嘻】   那边秒回:   【你他妈谁啊?赶紧把手机还给林筝!偷看别人短信缺不缺德?】   【嘻嘻嘻嘻嘻嘻……+100】   打完精神污染般的满屏“嘻嘻嘻”,恶魔林筝扭扭脖子,把这个号拉黑了。   ……   不到半个小时,韩霁山和助理带着分量夸张的早餐回来了。   林蓝客套几句,并不推拒,她昨晚帮了人家,只当是对方今天买些早餐答谢。   屋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其中两人目光频繁碰触。   上午十点,事情全部办完,林筝跟着姑妈一行人离开。   他坐在后座发呆,偶尔笑,偶尔叹气,偶尔满脸烦恼,最后下了个结论:怎么可能还没准备好就养危险品种!   可是,可是上午趁人不注意故意碰一下手就浑身颤栗的大狗狗怎么可能是危险品种?!   嘻嘻嘻……   林蓝看着后视镜里侄子嘴角那抹疑似甜蜜的微笑,一脸莫名。   车开了一会儿,有人突然说:“我卡包好像掉房间里了!”   走得还不算远,司机调头,车到了那栋小楼附近的路边停下,丢东西的人急急忙忙下车去找。   林筝本来坐在车上玩手机,期间无聊地往外扫几眼,好巧不巧,余光捕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那栋小楼的阳台并不封闭,韩洺此时趴在阳台四处乱瞧,之后又看了下手机,好像在与谁联系,很快确定了什么似的,径直冲向三楼。   上午分别时,韩霁山说这边还有些人要见,晚些再回雩城。   林筝开门下车。   林蓝忙问他要去干嘛。   “姑妈,我肚子疼,先进去上个厕所!”   上了三楼,刚走到窗前,里面的声音已经格外清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韩洺的声音,听着很崩溃,“我那时候想不通自家旗下的酒店监控为什么会流传在网上,还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唯独没想过你!直到最近去查……”   浅色窗帘缝隙里,男人懒懒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帕小心擦拭着什么,看形状,像是杯子。   林筝想起来了,那是他早上用过的茶杯,因为形状很特别,和其他的不一样,就拿来用了……   室内的吼声没有因此停下。   “你到底什么时候对他有这种心思的?不会是我高三那时候就有了吧?哈哈,怪不得,怪不得那年你会从国外跑回来发疯……”韩洺愤怒声音甚至夹杂一丝哭腔,“什么大哥,觊觎弟弟的男朋友,我看你还是没被爸的鞭子抽够!他当年就应该把你打死!”   “咚”一声巨响。   这动静爆发得毫无预兆,林筝吓得全身定住。   半遮的窗户内,韩洺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   接下来,他所有的挣扎反击,在韩霁山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几乎不值一提,他痛得满脸通红,太阳穴鼓着,瞪着上方满脸阴翳的男人,恨得几乎呕血:“大哥,那年爸爸知道我喜欢林筝,为了灭我的念头要去搞林家的人,我还当你那次回来对爸爸动手是故意促成我和林筝,这样以后我没法商业联姻,也对你构不成威胁,爸爸多年来都顾忌你母亲那边的关系,你闹那么大,他自然不能继续……说真的,我那时候还有几分感激你,可你呢,你他妈那么早就想着绿我——”   语气简直撕心裂肺。   窗外,林筝茫然站着。   当年那件事,韩洺提及时明明说是他爸同意他以后和男人结婚,大哥心中不平才失控的……   然而,还没想明白这一切,屋内那道高大的身影幽幽站直了。   他将韩洺拎起来,突然别过头,避开对方的拳头,随后,他用林筝从未听过的暴戾语气道:   “你说得对,当年没把他直接抢过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外面北风呼啸,树叶摇摇欲坠,天色微沉,似有乌云欲来。   林筝呆若木鸡,随后茫然四顾。   抢过来?   为什么要抢?   那年他上大一,韩洺还在高中,他和韩洺,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啊…… 第22章   很小的时候, 林筝就听妈妈说过,很多时候记忆不一定是真的。如果记忆是一张花朵拼图, 你自己将根茎与绿叶全部拼好, 花瓣的部分却让别人擅自给你黏上,那一张郁金香的拼图很有可能变成恐怖的食人花。   大一寒假那年的冬天,林筝在店铺收银台前看到一个猝然而至的青年, 那人目光渗人,戴着口罩,脸上有鞭痕。   他本能间以为那是附近打架的混混。   后来在某个夜晚的烧烤摊上, 因为韩霁山一句话,缺失的拼图归位,他确认那就是韩洺口中回国发疯的大哥,于是,记忆里青年脸上的鞭痕透出森然冷意。   韩洺曾将这件事描述的绘声绘色:   因为父亲几句成全弟弟性向的话, 同样可能是同性恋的大哥一时失控, 掐住父亲的脖子,几乎犯下罪行。   他对韩霁山的许多惧意, 有一半来自于此。   可是, 如今与他隔着一堵墙的韩洺却又说, 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成全, 正相反, 那年韩氏集团的韩延书为了灭掉小儿子喜欢男人的念头, 竟准备去动他的家人……   屋子里动静格外激烈。   争吵,谩骂, 厮打……   林筝在混乱中往后退了一步, 也是这一步, 让屋内的动静静止。   韩霁山骤然抬头。   发旧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露出林筝半边脸。   眼瞳微微一缩,韩霁山几乎是惊惶地把韩洺丢开,可刚迈开步子,跌在地上的韩洺也同时注意到了外面那个早已想见的人。他脸上悲喜加交,像是预料韩霁山要去干嘛,突然不顾一切扑过去,牢牢拽住对方裤腿。   男人早在看到窗外那张愕然的脸就乱了阵脚,又被韩洺这样一扯,一只腿踉跄栽下去,“咚”地半跪在地板上,前所未有的狼狈。   “筝……”   “闭嘴!那是我的人!是我最爱的人!你他妈为什么要跟我抢啊!”韩洺疯了似地趁机压住对方那只腿,又骂了句脏话,面部狰狞地挥手要打过去……   “哐当”一声,门被踢开,他的拳头也在半空中被截住。   韩洺转脸看去,和已经抬手掐住自己脖颈的韩霁山同时僵住。   “真烦,”林筝满脸嫌恶地将那只手往外一撇,三下五除二把人推开,再看向韩霁山,气得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谁让你动我的狗狗!”   韩洺神色骇然:“……你说什么?”   发觉自己失言,林筝心虚地望了韩霁山一眼,对方还维持着不久前的狼狈动作,微仰着头,薄唇紧抿,有些小心地看他。   狗屎韩洺,看把人欺负的!   他连忙伸手去扶人:“怎么样?没被他打坏吧?”   男人神色一晃,又瞥了韩洺一眼,隐去唇角几乎要克制不住的阴暗和兴奋,握紧那只手直直站起来。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   如果愤怒可以具象化,韩洺的脑袋早已变为烟囱,他气急败坏指着韩霁山:“我打坏他?靠!他都快把我打死了你没看到?还在装!他刚刚碰地的是左膝盖不是右膝盖!筝筝你看啊他在装!”   闻言,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条腿微屈。   林筝看过去,立马一脸担忧:“还真是这条腿,都站不直了,不会出问题了吧?”   韩洺:“……”   韩霁山垂眸:“没事,不影响走路。”   “这你都信?”韩洺整张脸都绿了,“你别被他骗了,他心怀不轨,不仅是个疯子,还他妈喜欢自己弟弟的恋人,筝筝你知道他……”   林筝过去,直接呼了他一巴掌。   “啪——”   世界突然寂静。   韩洺不敢置信,慢慢扭头看他。   林筝叹气:“按理说我没权利打陌生人,但你一直纠缠骚扰我,又打我的……”及时把“狗狗”吞回肚子里模糊掉,继续说,“还撒谎骗人,你这样的……”又把“脏狗”吞回肚子里,继续再说,“不会有人要的,这一巴掌,是警告。”   “警告?”   “……”   “林筝,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可这样区别对待,是不是太狠了?你是在故意气我吗?”捂住那半张脸,韩洺神色微沉,“警告?我偏不听呢?”   那就去死,嘻嘻嘻。   林筝扭头,去看韩霁山状况。   韩洺立马急了,伸手要拦他。   察觉身后动静,林筝本能地弹腿往后一踢,驴撅蹄子一样,他本来想把人踢开,没想到会那么准地正中关键部位……   “呃——”   当即收回腿,像是做了错事,林筝惊慌地低头。   哎呀,鞋不能要了。   韩洺叫得相当隐忍,一连后退几步,面如菜色,心如死灰,最后慢慢歪倒在了沙发上。   他脸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血管都鼓动起来,再看林筝,就像看一个怪物:“你……”   “不、不是我,”终于,韩洺记忆里的林筝回来了,犹如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不停摇着头,可爱又可怜,有一瞬,韩洺都快忘了痛,他神色复杂,心都快软下去,却又听林筝摇头认真说,“不是我,我明明没踢到东西……要么你冤枉我,要么你太小了!”   “……林筝!”   有那么一刻,韩洺真的觉得喉咙里有承受不住的血要破开血管喷涌出来,或者,真能被气得喷出血反而好了,那样他或许就能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愧疚或害怕。   同一个房间,以韩洺为中心的沙发一带遍布着惨烈而悲伤的气息,而另一边,本处于上方的韩霁山脸上忽然阴云密布,盯着林筝脚下的白色板鞋,眼神森寒得几乎要吃人。   此时,犹如激烈球赛被叫停的中场休息时间。   韩洺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可身体和灵魂的双重重击还没能有所缓解,韩霁山竟主动半跪在地板上,将林筝不久前踢人的那只鞋握住,用消毒湿巾来回擦了三遍。   三遍!   林筝呆呆地站直了,鞋子干净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想说话,外面这时传来姑妈的呼喊:   “小筝!三楼那是什么动静?你怎么在上面啊?!”   担忧的喊叫声和咚咚咚的上楼脚步声同时靠近。   他连忙缩回脚,屋里这么大动静,外面肯定听到了一些,可这么复杂的事情,他自己都没理清,目前更不能让亲人知道……   “我、我先回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留下这句话,林筝飞快跑了出去。   强笑着拦住上楼的姑妈,林筝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拉着人一道下楼,这才松了口气。   走出小院时,似乎心有灵犀,他回头往上看。   韩霁山站在阳台上,身子微微往前探,搭在栏杆上的修长双手攥得很紧,额前的黑发被风吹乱,致使那张凌厉的脸显出几分破碎来。   林筝想了想,还是抬手朝他挥了挥。   对方一怔,薄唇微动,好似笑了。   ……   下午三点多,车终于开进雩城市区,汇入拥堵的车流。   林筝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脑子里那些从落花村带来的兵荒马乱也算是熄了战鼓。   真是想做梦一样。   不过,韩霁山的那句话,还是让他很在意。   不由自主的,脑子里又浮现当时的场景。   “你说得对,当年没把他直接抢过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思维瞬间跟着跑偏,脑补出一堆在电视上所看的强取豪夺戏码……吓人归吓人,可他根本就不需要抢嘛!   恶魔筝当即冒出小脑袋:岂有此理!世间竟有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好奇心愈加旺盛,于是绝不再允许一堆大问号在脑子里过夜了!   夜里泡完澡,林筝做贼似的将房门反锁,又拉好窗帘,最后整个人都钻进被窝,抿着嘴角打开手机,盯着那个号码三秒后,手指一颤,就要往下摁。   铃声猝然响起。   原本的通讯录界面被来电提示完全代替,只是正中的号码和备注名字却没变。   “天呀……”林筝惊得撅起屁股。   线条落针眼,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让他遇到?   心尖泛着说不出的波澜,把手机拿到耳边,很小声道:“韩大哥?”   韩霁山声音喑哑:“今天你……”   林筝忙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那边一顿,轻轻笑了声:“你可以故意。”   他慢慢把脑袋拱出被窝,缩着身子躺下去,悄悄吐出一口气,问:“你的腿还好吧?”   “很好。”   “你回雩城了吗?”   “半个小时前到家。”   林筝扭过身子,终于问:“韩大哥,你们今天说的那件事,就是两年前的那件事吗?”   手机里忽然沉默,接着是几声细微的响动,像是在走动,他正要询问,韩霁山略有些焦灼的语调传来:“那种事再也不会有,韩延书没那个胆子了,我用一切像你保证。”   林筝的重点依旧:“所以还是两年前的那件事?”   “……是。”   窗户被风拍打了一下,不大的声响,却像是敲在了林筝的心上,让心脏开始下沉。   这一瞬间,许多往事在他脑海里流淌而过,他像是突然间抓住关键线索的柯南,短短几秒,便还原了从不曾见证的过去。   他说:“韩大哥,你知道我和韩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   手机那头没有出声。   林筝却不依不饶,重复那句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是……在你高考之后。”不想面对,可又无法拒绝,男人的声音像是被碾成碎末的寒冰,不再高高在上,只剩赤/裸的苦楚,“你们半年前分手,后来在那个大雪天复合……”   林筝静静听着,一时间觉得可笑,无比可笑,可还是竭尽全力压下那些情绪:“韩洺说的?”   没有反驳。   林筝说:“所以,在你眼里,我和他谈了四年?”   也不知韩霁山想到了哪里,突然沉着嗓子说:“他不好,哪里都不好!”   “……”   胸腔已经升起的愤怒莫名因这句话泄了一半,林筝说:“你说得对,他不仅不好,还是个撒谎精!天大的撒谎精——”   那边顿住,像是还没从过去中回过神。   林筝说:“我高考完有次去你们家玩,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之后就和他再也没有来往。后来他考入R大,我和他再次成为校友,我那时大二,他重新找上我,说喜欢我,他做了很多事,一直到那个大雪天,我才脱单……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但在十二月那场大雪之前,我和韩洺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一口气说完的。   手机另一边很安静,片刻后,猛地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碎了。   “韩大哥?”   没有回应。   手机里只剩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水龙头打开的哗哗水流声。   林筝不出声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明明沉默很久,可手机上却只显示两分钟的流动。   韩霁山的声音终于传来过来,有些遥远,似乎克制着说:“筝筝,我们明天能见面吗?”   林筝被他的沙哑嗓音吓到,下意识含糊地嗯了声。   他们都没有说话。   林筝不知道那边究竟在发生着什么,片刻后,韩霁山像是变了一个人,轻声说:“睡吧,筝筝。”   这一夜,林筝睡得并不安心,他梦到过去的许多事,往日的岁月在梦境里变得斑驳陈旧,他又回到了高考后那个夏天,在韩洺的邀请下,兴致勃勃走进那栋富丽堂皇的大宅子。   所有人的脸都在那一天变得模糊,唯有韩霁山的面庞清晰可见。   因为那群少年背后的话语,十八岁的林筝失落地跑到一楼客厅写告别的便利贴,注意到有人过来,吓得连忙背过手解释。   青年盯着他:“我是韩霁山。”   他害怕,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揪着手指头说:“哦,哦。”   那道身影并不离去,温雅贵重,冷冽的眼眸里却仿佛住着一头巨大的怪物,要爬出来把他吃掉。   ……   今天是实习的最后一天。   “我要好好干!”清晨的光里,林筝对着镜子认真说,说完又甩甩脑袋,将昨晚梦到的乱七八糟全部甩了出去。   可一出小区,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甩出去的东西又全部钻回了脑子里。   “……”   乖乖上了车,接过递来的早餐,林筝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狗狗。   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韩霁山的状态很不好,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眼下乌青,每逢等红绿灯,都会侧首专注地看他。   林筝被看得头皮发麻:“韩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一顿,摇头。   很快,车停在公司前的小道边上。   林筝要下去,肩膀猛地被捏住。   他扭脸看去,随即被韩霁山的眼神吓到,梦里的那张脸几乎就这么重现在眼前,可下一刻,肩膀上的手又缓缓松开了。   林筝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阴冷,还有掩住几分的痛色,可声音却是那样平静:“筝筝,邵京今天又下雪了。”   “……啊?”他不太明白。他们不是在雩城吗?   “我要去邵京一趟,过几天才回。”   “哦,好吧。”他低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韩霁山看着他,忽然想起对方曾经捧着雪人的模样,他说:“我给你带一罐雪回来。”   林筝顿时笑了:“等你带回来都化掉了。”   男人神色笃定:“不会的。”   上午九点,踩点走进办公室,林筝的嘴角始终往上挂着,对面的同事姐姐探头:“怎么回事?小林谈恋爱了?”   “才没有……”他连忙打开电脑,心却飘到了别处。   恶魔筝在耳边嗤之以鼻:谈恋爱有什么好?有大狗狗好吗?   天使筝立马在另一边细声细语:不要这么说,韩大哥如果听到,会多么伤心啊!   恶魔筝哼道:听到又怎样?你以为人比狗高贵吗?狗狗怎么你了?你瞧不起狗狗!   天使筝“呀”一声,被凶得跑掉了。   偷瞄着这位漂亮实习生脸上的迷之微笑,几个同事同时摇头。   就算最后一天上班,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   饭后午休,林筝收到韩霁山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对方应该在距离邵京最近的服务区,照片是覆了一层白雪的地面。   隔着手机,他仿佛已经感受到雪地的冷冽气息。   林筝把这张照片存进一个新建的相册。   相册名:旅行狗狗明信片。   ……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   韩家老宅。   韩洺颓丧地下楼。   落花村那次带来的的伤势已经恢复,可心里的伤却开始流脓发炎,这些天他几乎夜夜都会梦到那一天,梦到林筝天真又邪恶的对着说出那句话:   “不、不是我!”   “要么你冤枉我,要么你太小了!”   以前一想就会心痒难耐的美丽面孔,现在一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寒发抖……   怎么会这样?他宁愿那天只是一场噩梦!   吊儿郎当地下了楼,目光一晃,便瞥到客厅沙发上的身影。   颓丧的脸顿变,韩洺有些意外:“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国外度假吗?”   此时,中年男人微垂着头,两手抚在太阳穴上,看不出在干什么。   坐在一旁的高挑女人神色紧张,飞快地朝韩洺使了个“回去”的眼神。   “到底怎么了?”韩洺不仅不走,还笑了声,“怎么气氛这么吓人……”   一直揉捏自己太阳穴的韩延书抬头,再也控制不住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朝韩洺狠狠扔过去:“畜生,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把老子逼到这个份上!”   女人吓得捂嘴,那边韩洺躲得及时,虽没被砸到,却惊得脸色发白,还没从恐惧里回过神,就被冲过来的韩延书拽着衣领骂了个狗血淋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惹他,不要惹他!他以前就有韩静芃的家族撑腰,现在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老几!你老子要是被他从那把椅子上拉下来,你也好过不了!”   韩洺像是明白了什么,难以相信地抬头:“公、公司不是爸的吗?为什么爸爸会被他威胁……”   下一刻,他就从韩延书眼里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蠢货!当年若没有他母亲,公司在十几年前就挺不过那次危机!我对你说了多少遍,好好学经商,多对公司上上心!你他妈脑子就只有那些破烂事儿!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蠢话……”   “骂我有用吗?我一个学生能做什么?!”韩洺难堪至极,“是他无法无天,你有本事去骂他打他……你又不是没有打过,才几年,就被他吓成这样?”   韩延书眼睛都直了:“你这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你打!”韩洺豁出去了似地冷笑,“把我打死,您等着韩霁山以后拔你氧气管吧!”   “……”   “韩洺!”楚虹吓傻了,“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爸说话?!”   “今天都别拦着,楚虹,看看,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他,我看就要养出第二头狼了!”   “呵,又抽皮带?我可不是韩霁山,不会站在那儿给你抽!爸,你真有本事别在我这儿逞威风,拿着这鞭子去公司好好管教你大儿子,对我发火算什么……”   “你……别跑,我打死你!给我站住!”   “延书,他不懂事,你就消消气吧……”   “都滚开!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那边韩家鸡飞狗跳、父子大战三百回合的夜里,这边的林筝则苦恼地在家里试穿周琳妮新买给他的西装三件套。   姑妈合作多年的一位老板举行了个小规模的酒会,林蓝在外出差,便让丈夫朱威廉代她参加,只是朱威廉喝多后容易闹笑话,原本就安排朱小城跟着一起照看。   可朱小城这几日都有直播安排,不愿意去,而稳妥的秘书家里有事早早回老家过年了,林蓝怕出了状况普通员工应付不了,就和林筝提了下。   林筝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位姑父醉酒后的样子,也知道怎么应对,反正没事,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很少去这种正式场合,便将妈妈为他买的新年正装穿着试来试去,一会儿觉得拘束,一会儿又怕不抗冻,纠纠结结的,忽然发现门外的爸妈揶揄地看着他笑,连忙故作无所谓地脱下外套。   周琳妮说:“放心,很好看,也很合身,咱们小宝特别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林筝连忙说:“我都这么大了,别再叫那个了。”   周琳妮哈哈笑道:“好好好,大孩子了!”   林金涛问:“袖子上那是什么?”   林筝:“袖箍。”   林金涛看着点点头:“就穿这身吧,帅。”   周琳妮补充:“是啊,漂漂亮亮的,不愧是我生出来的。”   林筝被夸得耳朵都烧起来。   心里的恶魔也跟着溜出来耀武扬威:   不错,等大狗狗回来,就穿这身见他,让他也感受一下我的硬汉之气。   次日一早,朱威廉的车就来了。   姑父是比较寡言的性格,看林筝出来,也只打了声招呼。   在家里一起吃完早餐,林筝乖乖跟着姑父走了,车开到半路,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带件羽绒服,万一在外面冷了,没东西披。   叹了口气。   司机在开车,副驾驶的朱威廉回头问:“怎么了?”   林筝摇摇头,说没什么,要是说了,姑父肯定会调头回去,那就可能迟到。   酒会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要大一些,里面不少商人对他而言都是生面孔。   姑父带着他一个个打招呼,最后又带他去见举行酒会的房地产老板沈总。朱小城不想从事父辈行业,林蓝和朱威廉都有意栽培这个亲侄子。   林筝自然也看得出来,哪怕以后不会进入这一行,他也领了亲人的这份好意。   可意外总是会出现。   那位沈总同样带着一个小辈,穿着蓝色西装、顶着黄头发在那骂骂咧咧,转眼看到随着朱威廉过来的林筝,嘴巴一颤,慢慢张大。   林筝:“……”   客套完,朱威廉笑着介绍:“这是我侄子林筝,带他过来玩玩。”   “真是一表人才!以后肯定大有所为!”沈总仪式化夸玩就立马指着身边的黄毛青年凡尔赛道,“唉,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沈骏,除了考上R大,简直一无是处!”   林筝:“……”   朱威廉噎了下,随即看向林筝故作惊讶:“这么说,你们还是校友啊?”   林筝点头:“沈骏,你好,又见面了。”   朱威廉惊愕起来:“你们还认识?”   哪止认识?   沈骏挤出笑来,实在没脸说自己因为嘴臭被人拒绝过,只好故作随意地整整发型道:“林同学,好久不见。”   “是啊。”林筝一脸营业式微笑,面不改色跟着自己姑父走了。   “……”   珠光宝气的人流中,黄毛青年眼圈发红,又开始骂骂咧咧,走得太快还把自己老爸脚踩了。   沈总朝着他脑袋拍过去一巴掌:“不想来就别来,别给我丢人!”   “丢人?你天天骂人把自己儿子带的习惯性嘴臭,他妈的改都改不好,现在舔狗都没得当,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   “……狗日的,你刚刚说什么?!”   “……对牛弹琴。”   “弹琴,你会吗你?今天是让你来给老子表现的,弹个叽霸!”   “……”   一个小时后,酒会的另一端。   尽管林筝一直小声提醒姑父少喝,可别的老板过来聊天干杯,又很难不沾,果然,没多久,朱威廉神色就不对劲了。   发现姑父开始胡言乱语时,他赶忙先带人去卫生间洗把脸冷静。   水池前,朱威廉一反常态地哭着说:“小筝,你姑妈呢?”   “……”   就知道,又来了……   林筝说:“姑妈在外地出差,年前就回来了。”   姑父泪花闪烁:“小筝,你觉得你姑妈爱我有几分?”   “……”林筝握拳,娴熟地背着姑妈教的台词,“她爱,不是工具,救水里最近的,没有如果……”   朱威廉果然平静了些,他背过身,靠着墙揉揉眼睛,随后又摸了几下自己外套,似乎想找烟。   林筝提醒:“姑父,你的烟好像在车上。”   朱威廉醉酒后都会抽根烟冷静冷静,他闻声撑着墙就要下去,林筝连忙扶住他:“我带你下去找。”   他怕把醉酒的朱威廉单独放这儿会闹出动静。   两人很快到了下面停车的地方,司机先走了,林筝进去拿烟,从车里出来时,对面路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语。   其中几道声音有些熟悉,林筝还没看过去,那边倒是先意外地喊起来:“林筝?是你吗?”   他关上车门,拿着烟盒回头。   男男女女,约莫十几人,都是高中同班同学,刚刚喊他的,正是以前的班长简卓,对方发现没认错,原本还有些尴尬,可看到他一旁的朱威廉后,神色一怔,慢慢便变得微妙起来。   “林筝不是不来吗?”   “你傻呀,没看到人家另有行程?”   有几个人推搡着小声说:“喊什么呀,赶紧走,可别打扰人家了。”   简卓上次在邵京一直憋着一口气,总觉得林筝因为那件事瞧不起他,此时看到这种场面,怎么可能就就这么着了:“林筝,这位是……都是老同学,不介绍介绍?”   里面那个先前在群里说人坏话反被怼的男生也在,像是终于以此发现找回面子,趁机附和:“是啊,还以为甩了韩洺能找个多么好的,结果真是饥不择食,这都多大年纪了……”   “年纪算什么,这车值多少钱你们懂吗?人各有志,咱们想攀还攀不上呢!看看他这身派头,刚从那家酒店出来的吧?”   林筝好整以暇地把烟抽出一根,目不斜视地递给姑父。   此时的朱威廉几乎是神志不清的。   恶魔筝再次飘了出来,举着小黑旗喊道:多好的机会啊!没人看到!快!不要让他们跑了!!!   有几个老同学只觉得气氛尴尬,催促着赶紧走,定的酒楼时间都到了。   显然是那个约好的同学聚会。   林筝淡淡扫过去,也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忍着没呛出来,看到简卓眼里的诧异,他说:“没见过人抽烟?”   对方幸灾乐祸的神色一下凝固,他觉得眼前的林筝很陌生,若不是那张脸,他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   林筝夹着烟,步伐很快地走过去。   简卓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往后退。   刚越过马路,后方突兀地传来一句高喊:“林筝,你怎么把你姑父带到外面了?他是喝多了吗?怎么趴车上了?我爸还想跟叔叔聊一会儿呢!”   ……是沈骏。   林筝没搭理,他看着那几张精彩变幻的脸,惊愕、意外、难看以及鲜少的愧疚……   他走到简卓跟前,手往下一垂,毫无预兆地将烟头用力摁在对方手背上。   “操!”简卓痛叫着退开,“你、你干嘛?!”   “上次没打你,是没来得及,现在不打,以后还会乱叫。你这种浑身贱肉的狗,总要长长记性。”   简卓愤怒不已:“你骂谁呢!”   林筝声音很低:“你啊,不值钱的贱狗。”   “……”   后面的人眼球都快掉出来了,大多数完全不敢动弹,只接头交耳小声询问,只有一两个平时和简卓关系好的人上前劝和:“林筝,对不起啊,他们也是误会了,真不知道那是你姑父,谁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亲戚,都是误会,是我们不好,老同学一场,别弄得……”   “离我远点儿,你这条又脏又烂的狗。”   “……操,骂人干嘛?!想打架是吧?”   那人脸一下子红了,拨开人群就要冲过来动手。   快来吧!   恶魔筝立马摇旗呐喊:机会来了!防卫!开始防卫!   林筝回想着之前在韩洺那里练成的踢丁神功,正准备一试,那边的沈骏却见势不对骂骂咧咧冲过来:“喂——你们是什么人?要干嘛?敢动手我草你们八辈祖……”   悲壮的叫骂声在一声急刹车中戛然而止。   林筝还以为出了车祸,思绪猛地回笼,吓得手中烟都掉了,急忙回过头,却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不远处,而沈骏则在放狠话后在附近着急寻觅趁手武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捡了个可以一用的棍子。   高喊了句“林筝别怕我来了”,下一秒,便被对面的情景震得直接石化。   片刻后,沈骏手里的棍子和头顶的枯叶一样,缓缓掉了下去。   马路的那头。   那个他爸口中目中无人的韩家长子,此时屈着身子,竟像老妈子那样先给林筝裹上厚实的羽绒服外套,接着拿走他手中的烟头,用指腹掐灭收拢在掌心,再用手帕将对方沾了烟灰的手心手背……甚至下面的皮鞋全都分别仔细擦拭一道,最后才重新站直,寒凉的目光扫向被几个保镖围住的陌生人……   在看到韩霁山第一眼,就等着林筝被这位前任大哥给下马威的简卓等人:“……”   今天的雩城,忽然间就冷了几分。   ……   回到酒会后,韩霁山找了个房间把醉倒的朱威廉送进去。   林筝神色如常,然而脑子却在不停回放着那群人不久前彼此推卸责任、互相甩锅、责怪谩骂……然后挑起一切的简卓很快成了众矢之的,最后全部不欢而散的难看画面。   恶魔筝在耳边低语:毁掉别人和和美美的聚会,实在是太美妙了!嘻嘻嘻!   安排好朱威廉的韩霁山侧首看过来。   林筝垂眼,忍着害羞表扬大狗狗:“韩大哥,我以为你还在邵京呢……多亏了你,那会儿吓死我了。”   “……”想了想,到底没说出自己老远就在车内看到的画面,韩霁山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超级迷你的保温杯,拧开递过去,“邵京的雪。”   室内暖气很足,林筝卸下羽绒服,眨着毛茸茸的黑睫往里看。   很白的雪,表面一层因为室内温度,有些透明了。   “谢谢,”林筝拿过保温杯,重新拧上,“我还以为你之前那话是在开玩笑呢。”   灯光是暖色调,把穿着精致三件套的美人描了道浅浅的金边。   韩霁山目光下视,视线从衬衫上白皙清癯的鹅颈,到西装马甲贴合身体线条的收腰处,又到笔直修长的西裤,还有那双包裹雪白双脚的黑皮鞋。   林筝的头发也整理过,蓬松清爽,几缕短发散落在眉间,让原本就漂亮的眉眼增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艳丽。   韩霁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以帮对方整理领口的机会,俯首悄悄地、深深地嗅了下林筝颈间的气息。   被精致装扮的美人似乎有所察觉,眼睫直直斜过来,忽然扇子似地一闪,又鬼使神差低下头,嗓音是含糊的:   “抱抱。”   那一刹,韩霁山的心口轰然炸开。 第23章   林筝几乎呼吸不过来了, 后腰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铁钳一样死死抵着,男人的力气大到夸张,简直让他心惊肉跳, 与其说是抱, 不如说是勒、缠, 可对方仍是不满意似的,双臂持续收紧,好像非要将他完全绞进自己的灵魂深处不可。   只是一个拥抱, 却感觉对方颤栗了好几下。   这里是酒店套间,与姑父仅有一墙之隔, 林筝本能地抓住韩霁山的衬衫前襟, 贵重的布料被他抓得凌乱。   被抱得太狠,还傻傻地说了一句:“狗狗别闹。”   “……”   恰在这时, 里面的房间有了异动, 姑父在咳嗽。   林筝吓得眉心一跳。   韩霁山微微松开手, 依旧是将他完全笼罩:“别怕, 门是锁着的。”   怕?怕什么?抱自己家大狗狗犯法吗?   不对……为什么要把喝醉的姑父锁在里面?他们又不是在偷情!   林筝满脸惊诧地看向那道门, 两人贴得很近,他扭脸, 微凉的耳尖立马从对方温热的侧脸轮廓擦过, 他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韩霁山的呼吸却在瞬间变重了。   “筝筝……”   闻声, 这才注意到还拽着人家衣襟,指骨都压到了韩霁山的喉结……   “哎呀!”他连忙松开, 又赶忙凑近, 在喉结上安抚性地摸摸。   没注意到抵在后腰的手青筋隐现, 上方视线炙热, 直盯着自己。   忽然,喉结滚动一下。   房间那边传来熟悉的沉吟:“诶……这是哪儿啊……”   林筝:“姑父醒了!”   于是,和大狗狗的独处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沈总举行的酒会也进入尾声,临走前,林筝跟着脚步微飘的姑父和几个老板礼貌道别。离开酒会,朱威廉给司机打了电话,他们在车内等待期间,车窗被人轻轻敲了敲。   车窗降下。   穿着店服的姑娘将几朵扎好的白郁金香送进来:“先生,这是您的花。”   “我没……”他以为这人送错了,不料话到一半,那姑娘便笑吟吟朝酒店大门那边一指:“是送您的。”   林筝看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室内的暖气闷热了,这么冷的天,身处室外的韩霁山竟将大衣脱下挂在手臂,另一只手微抬,疑似拿着什么烟头碾玩,正要低头去嗅,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手往后一藏,抬眸朝车窗内抱花的青年望去。   林筝抱紧了那几朵郁金香,朝男人挥挥手。   再见,我的狗狗。   ……   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大年初二,姑妈一家来拜年。   在厨房给大人们打完下手,林筝和表哥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暖烘烘的,很舒服。   朱小城:“听我爸说,上次酒会还有人送你花呢!”   林筝说:“白郁金香,还在我房间的花瓶里呢,你可以去看看。”   朱小城嘁一声:“买的花有什么可看的?我只等我自己种的的郁金香慢慢开……”   林筝笑了声,脚尖垫在地板上用了股力,整个人都在椅子上晃起来:“买的种的都一样。”   朱小城嘿嘿笑了:“你这是有情况了?我跟你说,那酒会上的名单我可第一时间看了,被大人带去的年轻人,一大半都是直男,另一小半全是纨绔子弟,你可别踹走一个韩洺,又来个韩洺二号啊!”   林筝:“不是直男,也不是纨绔子弟……”   是狗狗。   朱小城神色一骇:“不、不会是老男人吧?”   林筝神色一恍,想了想,摇头:“也不老,就大一些。”   朱小城立马愁死了:“大一些?一些是多少?我亲爱的弟弟啊,你可别被老男人给骗了!”   林筝要继续说,里面已经在喊着催促他们进去吃饭了。   饭桌上,林金涛先举杯发表了一番讲话,重要是回味过去,展望新春,希望孩子们学业有成,大人们事业蒸蒸日上!   朱小城笑哈哈地玩谐音梗:“舅,你家里都有个筝筝了,我家还没呢!”   “没大没小!”林蓝笑着戳了下朱小城,也起来说了些吉祥话,桌上香味诱人,大家笑容满脸地动筷吃饭。   朱威廉下午还要开车,加上酒品不行,这次滴酒不沾了,吃到兴头上,他便以茶代酒,和林筝干了一杯:“小筝,那天姑父连累你了!”   其实他当时是有意识的,只是身体被酒精麻痹,几乎没有力气独自行走,可那些年轻人的误会和完全可以称之为造谣的奚落话语,他全部都听到了。   怒不可遏,荒唐无稽!   气得脑子都快裂了,好几次他想要冲过去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狠狠教训教训,可连站直都很困难,悲愤地只能趴在车身咬牙切齿。   那时候他就想,等酒醒后,一定要找到这群人,管什么学生不学生,他和他侄子的名声可不能让这群王八蛋随便几句话毁了……侄子性格向来温顺,遇到这种事,除了解释,想必也只能忍气吞声。他要是不出面,以后都不会知道侄子还会面临怎样的侮辱!   因此之后的发展一度让他以为自己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做梦?   寒冷的风里,那个一向乖巧的侄子竟点着烟猝不及防烫人手背,说话漫不经心,骂人毫不客气,出口就是冷嘲热讽,把人气得直跳脚……哪怕误会被出来撞见的沈骏一句话揭开,面对那群人道歉,林筝也半点儿不给面子。   那时他一边头里疼得厉害,一边心里爽得厉害。   韩霁山他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人来时他已经醉晕过去,只当是人家顺道帮了个忙,倒也没多想。   回去便将这事说给林蓝听,说得热血澎湃,兴奋不已。   结果林蓝笑他:“我侄子我不清楚?那孩子听话乖巧,可不是因为生来乖巧!还记得他一两岁的时候被蚊子咬了屁股,那么小硬是一动不动,等蚊子重新飞过来,一小巴掌把蚊子打死。那时候我都惊了!你觉得他温顺,那是他太懂事了,知道爸爸妈妈辛苦,就不想让他们再操心……他小时候有次放学后,我去店里要接他到咱们家玩,小孩子那表情其实很明显的不太愿意,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一在店里,爸妈就得分心顾着他,所以我一说,他就拧着眉头答应,可怜见儿的……后来我就叮嘱小城在学校多照顾他,怕他性子软被欺负,结果小城还没找着机会照顾,就遇到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有个总在放学路上问他要保护费的大高个儿你还记得吗?他那时候和我们闹矛盾,在学校有事都不往家里说……但那段时间,那个大高个儿忽然倒霉了,好好的走夜路被人蒙头塞了满手带血的生猪肉和骨头,应该被吓得很惨,之后再也没敢要保护费了……”   “这事我记得!”   “但里面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不会是……”   林蓝笑了:“小城开始以为是个同样被要保护费的学生爆发后的报复,后来才发现同一天,他舅家的新鲜猪肉少了两斤……也是那天,小筝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满身肉腥味。”   “……”朱威廉目瞪口呆。   林蓝叹气:“那孩子你看着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可有时候心思也很重,你想,特别懂事的人其实是不想家人操任何心的,可软弱的、会被欺负的人怎么可能不让家人操心?这些事,你也别在他面前提,他想让我们看到他什么样,我们就看什么样好了,总归怎么样都是我侄子,都依着他吧……”   此时,电视里还在重播春晚,饭桌上,朱威廉一口干了杯子里的大红袍:“小筝,你出生的时候,除了你爸,我和你姑姑也都在医院,那时候你姑姑和我轮流抱着你表哥看你,你表哥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可丑了……”   “怎么还攻击我了?”朱小城不乐意道!   朱威廉笑着把他按下,继续说:“你呢,刚出生就特别圆润,不像别的小孩那么皱巴巴的,特别有福相,我和你姑妈还开玩笑说想认你当干儿子。你爸妈当然不干了!说自个儿看好自个儿家的宝贝疙瘩……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才出生就那么多人喜欢,以后还得了?”   “我也是我也是!”朱小城不甘寂寞地插嘴,“我粉丝上百万,我是万人迷!”   “你是你是。”朱威廉无奈地瞥他一眼,继续说,“好了孩子们,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们,以后遇到什么都别怕,有困难挫折及时告诉我们,家人就是用来纵容你们的,好了,新的一年,随便撒野吧!”   朱小城高声欢呼。   林蓝笑着摊手:“完了,咱们家的这个今年要无法无天了。”   朱小城、朱威廉、周琳妮、林金涛四人几乎同时开口:“无法无天有什么不好?”   随即,都哄笑起来。   之后,被五双眼睛看着的林筝挠挠头笑了,他将最后一口红酒全部干了:“嗯,谢姑父,谢谢大家,新年快乐!”   姑妈一家下午四点半才走,林筝一行人出去送。   大人们都在前边低笑着说话,朱小城嗑着瓜子念叨最近直播遇到的奇葩,终于到了车前,趁着大人依依惜别,朱小城飞快地拍了下他肩膀:“我之前那话是随口说的,其实你想和谁谈都行,趁着青春年华放纵放纵也挺好,万一真那么倒霉遇到欺负你的,跟哥说,保证他吃不了好果子!”突然,又压低声音阴笑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放假之前我其实去你们R大蹭了一节公开课,就坐在韩洺后边!”   “啊?”   林筝先是迷茫,转瞬就想起离校前在江向磊那里听到的一件事:有次公开课上,失魂落魄的韩洺没注意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大蟑螂上,还给坐碎了……   场面难看又恶心。   “……”林筝回过神,正想问表哥怎么弄到的南方大蟑螂,又怎么想到这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可一个字还没问,朱小城已经火速钻进车里,车子往前行驶,他喊了一声,后座表哥不回头,摆手微微一笑后只留下一道深藏功与名的侧影。   只是还没能帅两秒,就被林筝一句话弄得破功:   “表哥,我刚才发现你好像穿着拖鞋就下来了……”   身影一顿。   林蓝气笑了:“让你撒野没让你狂野,赶紧给老娘去换鞋!”   “……”   ……   新的一年,一切都很好,包括狗狗。   林筝和韩霁山始终保持着微信联系。   其实除夕夜那天,他们就见过一次。当时零点一过,按照老家习俗,他跟着爸妈急急忙忙在摆放水果糕点的桌案前迎财神,电视里唱着难忘今宵,不多时,手机也开始响起来。   似有预感,没看来电提示就在一片嘈杂声中按了接听。   “新年快乐,筝筝。”有细微的风声,人应该站在室外。   林筝跑回房间,他微微喘着气,笑道:“新年快乐!狗……韩大哥。”   那边只剩很浅的呼吸声,很快,对方说:“我在外面。”   他早就听出来了。   “哪里呀?”   韩霁山轻笑:“你家外面。”   “!!!”   林筝连忙跑到后院往外看,不远处路灯下,模模糊糊还真有个人影!   很高,熟悉的身影,遥遥望过来。   “你……”他惊喜又诧异,想问你怎么来了,现在是跨年,不应该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吗?   开口的瞬间,想起第一次和韩霁山在微信上对话的那些聊天记录。   他改口:“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韩霁山:“外面冷,衣服穿厚些。”   “嗯!”   林筝裹着很厚的长款羽绒服跑出去,才冲出楼道,就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他摸着鼻子飞快后退,下一刻,胳膊连带肩膀就被抓住了:“是我,筝筝。”   韩霁山应该也是跑着过来的,他气息不是很平稳,说话时嘴前有着雾气,说话间已经单手取下黑茶色的围巾,将林筝莹白的脖颈笼住。   很暖和。   “我不冷,”他小半个下巴都被围巾遮住,却不去扯,低头笑了笑,“谢谢。”   有小孩拿着烟花棒结伴跑出来,看到林筝笑着打招呼:“林筝哥哥新年好!”   “你们也是,新年好!”林筝也跟他们挥挥手,眼睛月牙一样,然后有点儿迷糊地跟着韩霁山往前走。   地面有一层薄薄的雪,留下两个人的长长的脚印。   那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在外面待很久,韩霁山从车里拿出烟花棒,然后一根根递给他,林筝负责举着,对方摁着打火机一次次点燃,目光越过花火,停驻在林筝的脸上。   小簇小簇的烟花转瞬即逝,又转瞬亮起了新的一轮。   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瞳被闪烁的小火花灌满了星星,摆手晃着烟花棒问他:“好看吗?”   韩霁山:“好看。”   林筝说:“那你怎么不放?”   这时烟花棒又燃到底了,韩霁山重新靠近过去,打火机“啪”一声,新烟花棒燃起的同时,男人侧首,很轻很轻地,在那张白皙细腻的脸颊上碰了下。   那双毛茸茸的眼睫猛地一颤。   手机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爸妈发现他不见后打来的。   那一秒,微凉的薄唇几乎在他肌肤上磨着:“再陪我一分钟。”   嗓音克制,语气却祈求似的。   林筝好像没了魂,接了那通电话,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马上回来,放下手机后,看向韩霁山。   他眼睛抬起又垂下,烟花棒已经没了,可星星却还藏在眼底,闪啊闪的。   他说:“你怎么亲我脸啊?”   韩霁山盯着他。   那道目光几乎将他灼伤。   他又说:“嘴巴不亲吗?“   养狗狗,尤其是这样难以驾驭的大狗狗,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林筝做好了思想准备。   亲嘴巴和亲脸,不应该有太多太大的区别。   林筝想象的亲吻就是青春片里的蜻蜓一吻,男女主害羞地互相对视,抑或是冲动性地仓促一吻,却也只是嘴唇挨着的摩挲,是美好温馨……   反正绝不包括让人窒息、近乎野兽撕咬猎物一样的疯啃!!!   那晚嘴巴红肿肿地回家时,林筝还是有些后悔,进门后做贼心虚,生怕被看出来,洗漱完就赶紧溜进卧室上床了。   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韩霁山死死盯着自己的漆黑眼睛。   舌头麻了。   嘴唇真的很肿,比以前更肉嘟嘟……怎么消肿啊?明天会消肿吗?   那晚回去,他没理狗狗。   狗狗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韩霁山:对不起。】   【韩霁山:我控制不住。】   【韩霁山:不,我已经很控制了。】   ……   【韩霁山:晚安,筝筝。】   还有打了无数遍,最后都没发过去的——“宝宝”。   像是一只被吓到钻回壳里的小乌龟,林筝好几天都没敢再和那只控制不住的大狗狗见面,好在韩霁山似乎也很忙,姑妈说韩氏集团高层最近闹得厉害,恐怕过段时间要有大新闻。   林筝只在商业新闻里吃了些瓜,大概看得出近年进入韩氏集团权力中心的韩霁山开始和父亲韩延书公然对抗,以及各种明明暗暗的权力斗争……   瓜还没吃明白,开学的日子逼近了。   和表哥约好了一起去邵京,临走前一天,朱小城打来电话说还要捎一个人,是他爸妈那边的朋友儿子,不好拒绝。   林筝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拉着行李箱走出小区,走到表哥的车前时,还是被里面的沈骏惊到。   沈骏害羞地朝他挥手:“林筝,好巧啊。”   林筝:“……”   朱小城:“你们还真认识啊,我还以为我爸乱说呢。”   上了副驾驶,林筝神色如常,后面的沈骏正要展开话题,忽然有人步伐很快地靠近前边车门,随即轻敲车窗。   朱小城摇下车窗,刚要询问,看清来人神色立变,下意识就跟着他妈妈的称呼来喊对方:“……小韩总?”   韩霁山嗯一声,朝那边副驾驶上的漂亮青年看了眼,道:“我也去邵京。”   朱小城挤着笑:“那还挺巧,您车呢?”   “刚在路上抛锚,让人拉走了。”他神色认真,“可以载一段吗?”   朱小城:“……”就算你的车真抛锚了,你也不止一辆车吧?再说了,真着急,随便拦辆车都比找他这个不太熟的人要省事多了吧?   欲要拒绝,不料,老妈口中不可一世的韩氏太子爷竟拿出一提礼盒递进去:“听说你母亲最近喜欢喝茶。”   朱小城:“……”   送礼送得这么光明正大不太好吧?   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那一提茶:“好吧,那就委屈小韩总在后面挤挤了。”   “多谢。”韩霁山转身,打开车门屈身上了后座。   后座上极其安静。   与他最近的沈骏:“……”   妈的,什么情况!这不是那天抢在他前面英雄救美的韩霁山吗?不对,那天明明是英雄舔美!   沈骏很焦灼,一面焦灼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被疑似情敌的男人抢了一半,一面更焦灼旁边那道幽然到快冒冷气的视线。   操,老子要下车!!! 第24章   一直到上高速, 后座几乎都是无声的。   朱小城专心开车,副驾驶上的表弟则很安静地看着窗外,自然没人注意到他搭在大腿上的掌心已经扣出了红印子。   林筝始终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   好在朱小城根本没察觉气氛的古怪, 时不时扯几个话题, 林筝接话,偶尔瞄后视镜一眼。   大多时候, 韩霁山也在看着他。   凛冽的轮廓陷在阴影里,目光如炬。   每当这时候,林筝会立马低头拿出零食袋,翻啊翻地弄出声响, 最后也没找出想吃的东西。   两个小时后, 他们在服务区停下休息。   朱小城:“一起吃个饭吧,也不堵车, 估计下午三四点就到了。”   林筝往后看,只看到两个近乎同时打开车门的身影。   沈骏一出去, 先是狠狠透了口气, 随即升起一股上战场的信念感, 鼓起勇气回头, 却见那边同时下车的韩霁山不知何时走到了副驾驶外, 俯身打开车门, 声音很低地说着什么。   里面的青年含糊地回了句:“不渴。”   很快,两人肩膀挨着朝这边走来。   林筝抬头看到他,还愣了下:“你跑那么快, 不是去上厕所吗?”   沈骏:“……”   他摇头, 面红耳赤道:“我……我只是性子急。”   话落, 看向韩霁山, 伤感的表情很快多了几分凶狠。   擦肩而过时, 韩霁山似是无意道:“性子急的人不适合开车。”   沈骏:“???”   等吃完饭,桌上闲聊,韩霁山提议换人开车后,沈骏才明白先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小城惊讶:“下午你要替我?”   韩霁山点头。   朱小城笑道:“我倒也没觉得累。”   韩霁山说:“再开一会儿就累了。”   朱小城:“……”他主要是不敢使唤这人,但听对方真心诚意要换班,只好笑笑,“行吧,回去还能给我妈吹,小韩总也是给我当过司机的!”   沈骏怎会看不出这场阴谋,连忙道:“哥们,不是说累了我替你吗?”   朱小城非常不讲理:“我这不是没累吗?”   沈骏:“……”   朱小城拍拍他肩:“安啦,人家肯定比你稳,年纪在那呢,沈同学,你性子确实有点儿急。”   韩霁山:“……我二十六。”   沈骏一愣,立马呵呵:“过了年应该二十七了吧?都奔三了,跟我们这种学生比,韩总确实很稳。”   “……”韩霁山瞄了那边看着窗外的林筝一眼,神色淡淡,“虚岁的计算方式并不科学。”   沈骏咬牙:“……”   作为唯一没有驾驶权的林筝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吃完饭就支着下巴看窗外走动的人影。   侧脸被上方的灯光笼着,眉眼疏朗,其中几根偏长的睫毛挑得分外醒目。   驾驶权已被韩霁山成功争夺,沈骏愤愤地喝了口水,抬眼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一时间看得入了迷,等回过神,林筝身边的朱小城起身前往厕所……   机会!   眼睛亮起的青年刚站起来,坐在外边的韩霁山几乎眨眼的功夫挪到那处属于朱小城的位置。   “……”   沈骏:去练轻功吧大哥。   林筝发觉韩霁山坐过来,眉头微动,余光发现沈骏也站了起来,疑惑不已:“怎么了?”   实在没脸再坐下,沈骏讪笑:“我也去上个厕所。”   餐桌上终于只剩两人。   林筝清楚地感受到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莫名有些不自在。   韩霁山突然开口:“他不是很好。”   林筝:“……你说谁?”   “沈骏。”   “……”   “他身份证比实际情况小了两岁,也没有特别年轻。”   林筝忍着才没笑出来,嘴角不受控制地翘着。   看他不说话,韩霁山碰碰他的指尖。   林筝一恍,随即垂眼,用小指将他勾住。   那只手一颤。   他觉得好玩,又用指腹在他掌心挠了挠。   喜欢逗大狗狗。   忽然,对方将他整只手都攥住,完全包裹,甚至还用掌心轻轻摩挲。   林筝这会儿怕了:“表哥马上来了。”   韩霁山:“那又怎样?”   林筝:“……”   确实也不能怎么样。   有种和狗狗斗气后又被扑过来的狗狗缠得没办法,心里泛起雀跃的涟漪,林筝歪头,把脸悄无声息凑过去,像孩童那样,挨着贴一下。   室内的光被外面的太阳压过去,金色灿烂,韩霁山毫无防备地被这个轻微到旁人都注意不起来的小小举动重击,下颌骤然收紧。   朱小城回来得很快。   林筝故作自然地坐直了,收拾着东西问:“现在走吗?”   “走啊,早回早享受!”他扫了韩霁山一眼,没注意对方完全红了的耳朵。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热闹许多,转移到后座朱小城全程叭叭个不停,没多久,说起当年暑假在老家的事,然后兴致勃勃往前探了探身子:“还是四年前的事儿,小韩总,你还记得不?说起来也是有缘,咱们还是隔壁呢,你当时在那住了好几天陪老人,我那时候看你冷若冰霜的,也不好意思打招呼。”   韩霁山神色如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很久后说:“记得。”   “真的假的,”朱小城显然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回我一句,‘你哪个老家’呢。”   韩霁山没再说话。   朱小城继续念叨,一旁的沈骏却无比认真地观察副驾驶上林筝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了对方需要什么匍匐奉上的准备。   只是司机实在可恶,临上车前,不光是新的水和零食,就连不太可能用得到的毯子都提前准备好了……   可能还是用上了。   林筝盖着毯子歪头睡了一觉,再醒来,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灰色,太阳下去了。   朱小城在后面看着游戏比赛笑笑闹闹,沈骏也解除了封印,跟着他一起骂骂咧咧。   “菜比,让我上算了!”   “牛逼啊!”   “卧槽,这神仙辅助……”   “解说什么玩意儿……”   林筝揉着眼睛往后看。   沈骏笑呵呵抬头,吓得一时嘴瓢:“妈……妈醒了……呸呸呸!林筝醒了!”   林筝:“……”   他微微笑了下,又扭脸往一旁看去。   韩霁山:“睡好了?”   林筝点头:“是不是快到了?”   韩霁山:“离R大还有五公里。”   林筝直起腰:“这一路过得真快。”   男人薄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车子在R大校门外停下。   朱小城朝韩霁山道:“韩哥,你在哪儿下?”和人扯闲扯了一下午,他已经改了称呼。   韩霁山瞥了下腕表:“秘书十几分钟后过来接我。”   朱小城比了ok的手势,对路边三人摆手:“那我先走啦。”   一天的明争暗斗,沈骏已经精疲力尽,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室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韩霁山拿过林筝的行李:“我送你回宿舍。”   林筝:“接你的人不是快到了吗?”   韩霁山毫不心虚:“骗他的。”   林筝:“……”   他们走在林荫小道上,一路都是勾肩搭背的男生和结伴出去的女生,以及牵手并肩的情侣。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韩霁山看着他:“下周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   林筝眨了下眼,先是哦了一声,随后问:“去多久?”   “公司的事,快的话一周,慢就半个月。”   林筝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狗狗要远航了,该说什么呢?   想来想去,低声道:“那你保重。”   韩霁山的脸上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林筝正要再问你去的是什么地方,手被猛地捏住了。   抬头,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从未见过的盛大火焰,和再也没有自持冷静:“别再忘记我,好不好?”   林筝错愕,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以为韩霁山在跟他开玩笑。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认为已经亲密相处的人仅仅会用一到两周就将对方忘掉?   往日的很多记忆如一场大雨淋下来,林筝有些生气,爆发出来的力气让他一口气就把男人拽到了树林后的墙角。   韩霁山毫不反抗,变成了一个任他摆布的雕塑,昏黄的暗影投在男人的鼻骨之上,林筝气闷地推了他一下,雕塑终于露出了裂口,伸手要再度抓他。   可抓到的同时,那张板着的面孔竟凑近过来,垫脚和他唇齿相贴:“算了,亲亲狗狗。”   “……”韩霁山听到自己的心被揉烂了,又被粘合成一团。   “怎么会忘记?”林筝哼哼,“我又不是金鱼,就算是以前的一些事,那也没完全忘,有些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下一刻,被阴影完全拉上一层黑帘的安静巷角,林筝几乎被高他许多的韩霁山抱得双脚离地,他后背抵在墙上,嘴唇被又咬又吮,诧异地张嘴要说话,随即“唔”一声,嘴巴完全被封住,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韩霁山始终盯着他看,深不可测的瞳孔露出可怕的渴望,呼吸紊乱,冷静消失得一干二净,半晌后,身体紧绷着克制自己,抵着林筝软软的唇珠啄吻:“筝筝,筝筝……”   有一瞬间,他理智全无,险些说出那句藏了多年的话——   忘了也没关系,他不择手段抢回来就是了。   ……   第二周,阳光很好的星期二。   林筝跟着同学下课去食堂,走在路上,下意识朝天上看了几眼。   韩霁山已经坐在飞往大西洋另一边的飞机上了。   下午只有两节课,江向磊打完饭提议:“放学后咱们搞个大扫除吧?我听学生会一个学弟昨天去别人宿舍查卫生,在床下发现了蟑螂……”   高明明惊讶:“北方也有蟑螂啊,我都没见过!”   林筝说:“我在手机上看过,应该是那种很小的蟑螂。”   陈修起鸡皮疙瘩了:“噫!再小也是蟑螂!也不知道会不会跑进咱们宿舍……还是大扫除一下安心,不然晚上睡觉我总怕有东西爬上来!”   林筝本来不怕,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怵了。   下午一放学,四人分工,陈修和高明明去校外买些除蟑螂的喷雾、新鲜绿植以及公共置物架,林筝和江向磊先行挪床,清扫角落。   林筝的床在最里面,另外三张床的床底清理后,他和江向磊一起挪自己的那张。   上床下桌,挪起来需要一些巧劲儿,江向磊没控制好力气,“滋啦”一下子,就把床头的位置拉出一大截。   江向磊累得吐出一口气,那边林筝拉到一半就突然不拉了,侧身挤进去,弯腰在里面扒拉着什么。   江向磊顿时警惕起来:“是、是蟑螂吗?”   林筝拿着一张纸站起来:“是彩票票根。”   江向磊翻白眼:“吓死我了,你的啊?”   林筝嗯一声,拿着彩票走出来。   江向磊好奇地瞥一眼,满脸意外:“两年前的彩票?”   上面有打彩票的日期,还有“已兑奖”的字。   日期是大一那年冬天。   是放寒假后在雩城买的彩票,结果中了两万块,他兴奋不已,在去店里帮忙的路上给周琳妮打电话报喜。   那是多年第一被巨大的好运砸中,为了纪念,一直将这张兑换后的彩票留着,放在书里做纪念。   后来换寝室,可能整理书本的时候不小心抖了,夹在里面的彩票从床里的缝隙掉进床底,尘封许久,直至今日。   一张兑换过的彩票,平白无故自然不会想起来。   大扫除结束后,并没发现传闻中的蟑螂,所有人的心都回到了肚子里,尤其是意外找回过去幸运证明的林筝。   当天晚上接到美国那边的电话,林筝还兴致勃勃地跑到阳台分享:“当时一下子就中了两万块,也不是小数目,反正我可以花好久!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开心!当时打电话给我妈,她都不信,还以为我骗她,我说我怎么可能骗你,我那么爱你!”   那边一顿,忽然不说话。   林筝问:“怎么了?”   韩霁山:“没什么。”   那年冬天,他听闻父亲在查林筝和林筝的家人,接下来似乎要有所动作,一夜不眠从国外飞回来。   韩延书一见他就说:“看看,一个男人,也不知道给你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早晚让他知道自己的分量!”   他二话不说对韩延书动了手,也被狠狠抽了几道鞭子,离开家的时候,韩延书被他吓得几乎神志不清。韩洺追出来拍着他的车窗急声问:“大哥,你这就走吗?”   他冷冷瞥过去。   韩洺被那一眼渗得收了手,低声嘟囔:“大哥,如果我和林筝修成正果,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零下六度的天,天空是灰蒙蒙的,雾气很重。   韩霁山抛下自尊,抛下韩家的一切,甚至前途,他不管不顾找到林筝,不管不顾地做好准备去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他可以舍弃所有。   可是,那个寒冷的早晨,走在路上的青年笑脸盈盈,他对着电话说:“我怎么可能骗你,我那么爱你!不说了,我马上就到店里啦!”   挂电话时,余光似乎瞟到他,很快又笑着转过去,犹如无意中多看了一眼陌路人。   车里很黑,他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眼睛一闪,躲避着窗外一道投射而来的金色光线,然后闭上。   窗外有冷风吹进来,司机小心询问:“少爷,关窗吧,冷。”   他说不,连续说了两次,弓下背,躲进阴影里颀长的身躯忽然一下,剧烈颤抖起来。 第25章   林筝纠结了半天, 终于给那张彩票找到了合适的归宿——之前那个放着狗牌手链的小盒子里。   至于躺在里面的手链,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拿出来。   晚上, 江向磊看他一直在床上摆弄那盒子,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   手一抖,像是小时候偷藏看课外书被老师点名, 林筝把盒子遮挡一下:“没什么。”   此地无银!   江向磊立马过去:“呦, 藏什么好东西?我看到了, 是盒子,你不会吃独食吧!”   林筝有些囧,余光在宿舍扫一眼, 陈修不在,高明明戴着耳机打游戏, 非常入神。   “就是你之前看到的彩票, ”他很小声地说,“还有手链。”   “这有什么可……”说着,江向磊愣住,“是之前那个狗……手链?”   林筝点头。   江向磊叹了口气。   林筝:“你叹什么气?”   江向磊单手插兜:“其实你上次说的也对, 那手链上的狗……牌子原本就是你的,别说手链和项链压根不是一类东西,就是每天撞衫撞手机壳的男女咱学校都一大堆,何况韩……又不在咱们学校。你们以后都不一定还能见面,没什么可避嫌的。”   林筝:“……”   江向磊看他欲言又止:“你这是什么反应?”   林筝想了想,发现这事现在说不太清楚,总不能告诉他, 自己已经非常胆肥儿地用某种方式“养”了韩霁山吧?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的关系该怎么定义, 但又刻意确定, 不是谈恋爱。   只是一种单方面由他主导的,随时可以牵住,也能随时放手的关系。   不会有背叛,也不会因为差距过大或生活琐事而胆颤心惊,他甚至已经不在意对方过去对他的讨厌或喜欢……反正只要抱住狗狗的时候被完全爱着就好了。   大三下学期明显比之前忙了许多,各种考证,计划未来就业方向,每天除了教室,林筝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图书馆,和韩霁山那边有时差,但对方几乎每天都会选在他白天下课或熄灯前的时间发来消息。   大多是“我现在住在xxx”“筝筝,为什么还不睡?”“筝筝,牛奶要喝热的”……   很贴心,但是……   有时候遮住上面的备注,他真的会以为是爸妈发来的关爱消息。   后面几天,林筝渐渐意识到韩霁山那边很忙,因为每天发的地址几乎都在变化。有次他当时正在吃饭,看到新的地址就发了条语音:“你不用每天发消息的,我知道你很忙。”   那边好一会儿才回,只是重点偏得厉害:   【嗯,我打电话。】   林筝:“……”   之后果然每天固定时间打来电话。   林筝几乎都在外面偷偷接听,做贼一样,却觉得氛围刺激,连说自己每日无聊的学习过程都带着很浅的笑容。   韩霁山大多时候听着他说话。   这天挂完电话回到宿舍,看书的江向磊调侃他:“和谁偷情去了?”   脸一燥,故意在他椅子腿上踢一下,林筝火速爬回床上,哼哼慢慢躺下去。   嘴角很快又扬起。   有狗狗陪伴,真好。   周六这天,室友们约好去郊外爬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下山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突然下雨,四个男生火急火燎地找地方避雨。雨势很大,他们都没带伞,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附近的小庙也都淋湿了大半。   林筝身上的黄色帽衫和卫裤全是水痕,他用力甩了甩。   江向磊骂骂咧咧:“这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要知道下雨谁会来啊?”   林筝叹气:“可能是雨神收了景区的红包吧。”   高明明最先没忍住,噗嗤笑了,另外两人也哈哈笑得不停。   林筝不折腾自己衣服了,他笑不出来,靠着墙望天:“也可能雨神跟我们有仇。”   “那倒不会!”拐弯处的墙后,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嘹亮的嗓音,“同学们,我们要相信科学啊。”   林筝几人瞪大眼睛,随后一同挤着朝那边探去:“陈、陈老师!”   那位R大的新引进的年轻老师陈彦正和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异国男子撑着伞从下面的台阶跨过来:“是我!”   “哇有救了!”四人激动成一团。   陈彦笑吟吟的:“那会儿老远就看你们很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这些小崽子,出门不带伞,遭报应了吧?”   江向磊望着停靠在不远处的路边的车:“这不是遇到救星您了吗?陈老师,捎我们一段呗!随便找个好打车的地方把我们扔了就行!”   “那不行,”陈彦突然看了林筝一眼,“我接的任务是把人好好护送回去……不过离学校太远了,我家就在附近,你们三个在后面挤挤吧,到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都成落汤鸡了!”   “什么任务……”江向磊晕头转向地还想问,被猴急的高明明拽着快步跟上。   雨声哗啦啦的。   林筝走在最后面,他打着陈彦递过来的伞,好几次想开口问,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他和韩霁山在电话里说过今天来这里爬山。   但韩霁山在国外,总不会每时每刻都关注这边的天气吧?   可是陈老师口中的任务……   上了车,陈老师在前面介绍副驾驶上的异国男子:“这是我老同学Cary,前不久来的邵京,今天约着一块爬山的,没想会遇到你们,哈哈哈……”   大家连忙打招呼。   Cary很温柔地笑着招手。   很快到了陈老师家,是独栋别墅,应该是时常住的,生活痕迹明显,整洁漂亮。   现在还是初春,他们穿得都不薄,湿的只是外面的衣服,毕竟在别人家洗澡,因此没打算换衣服,想着把外套脱下烘干就行。   谁知一进屋,陈老师就拿出几件干净的衣服递过去:“换这些吧,应该只大不小。”   自然没人接,林筝说:“陈老师,这样不好,我们将就一下……”   “又不是我的衣服,有什么不好的?”陈彦双手插兜,“是你朋友让人送来的,路上堵,他还需要一会儿才到。”   林筝呆住。   江向磊忙接过衣服问他:“你朋友?来之前没听你说啊……”   陈修问:“是你老同学吗?怎么也和陈老师认识?”   高明明:“啊啊啊不管怎么说谢谢陈老师!我先去洗啦!”   大家各忙各的,林筝拿着衬衫朝陈彦望去,对方已经和自己的老同学坐在落地窗前有声有笑地说起话来,偶尔朝他这边看一眼,目光对上,礼貌地朝他点头。   陈彦也就算了,那个异国男子似乎也认识他,看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很莫名的微笑。   想到了韩霁山,林筝自然什么都没去问。   他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穿着宽大的白衬衫、白卫裤,慢吞吞地开门。头发还有些湿,只吹了五分干,进客厅后,垂在身侧的手立马抓住衣摆。   韩霁山不知来了有多久,视线始终停在他的背包上,脚步声响起,倏地抬头看他,随即起身,朝他大步走来。   “头发没吹干。”韩霁山嗓音很低。   许久没见,林筝总觉得他周身的气压比之前更低,可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来,他晕乎乎说:“懒得吹了。”   那边三个室友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江向磊看着没异常,可余光却炯炯地朝他这边时不时扫射。   林筝知道,江向磊一定是发现了。   之后就如落水桃花般,晕乎乎被韩霁山带进了房间,晕乎乎被按着坐下了,直到头顶传来吹风机启动的声音,他醒过神。   韩霁山弯腰给他吹头发:“天气冷,不吹干会感冒。”   林筝眼睫来回地眨,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临时买的机票。”   林筝抬头:“有急事?”   对方垂眸看他一眼,把头发全部吹干后,涩声道:“我想你。”   林筝:“……”   吹分机的呜呜声没了,世界变得安静。   林筝又垂下脑袋,问:“那工作呢?”   韩霁山:“明天回去可以继续。”   ……这也太开玩笑了,林筝想。   可心乱跳了几下,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在脸颊上抿出小小的旋涡,甜得人几乎眩晕。   韩霁山盯着他不动了。   林筝仰头,就那么笑着看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说:“韩霁山。”   他很放纵地喊了这个名字。   韩霁山深深俯身,像是要听他说什么,英俊的面孔离他很近。   林筝愈加大胆,在那张面孔几乎碰过来的时候,嘿嘿一笑,说:“韩霁山,好久没踢球了,我想踢球。”   “……”   一个小时后,最近的室内球场。   高明明摸不着头脑:“那会儿我还以为说着玩呢,结果还真组了人过来……大雨天,说来就来了,看来那韩大哥人缘不错啊!”   陈修:“可能就是下雨大家都没事干吧,反正也是出来玩的,怎么玩都是玩!”   江向磊目光复杂地瞥着林筝,半晌后,忍不住过去悄声问:“你和韩霁山……”   “捡的,”林筝早已做好准备,生怕展露出心虚,说完那句却脸红心跳,“狗狗很好,我心里的恶魔让我先养养看吧。”   江向磊:“……6。”   韩霁山的心思并不在踢球上面,踢了半场就下去,全程坐在场外看在场上汗津津跑动的青年。   一踢球,林筝就像个野小子,球服时刻灌着风,他非常专注,好像场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只有累得实在受不了,才会气喘吁吁垂下半边身子,拽着衣襟胡乱擦汗。   汗珠被抹去,细腻的下巴被擦得红红的……   男人的视线完全钉在他身上,片刻后,忽然将双手交叠,遮住唇。   呼吸由轻转重。   下来休息的陈彦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也看向场上那抹格外清爽的风:“得偿所愿了?”   韩霁山没理他。   陈彦似乎习惯了他这样子:“之前听Cary说你回国是要跟弟弟抢东西,我还以为是抢家产,那时候真没想到……”   凉凉的视线扫过来。   陈彦连忙做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笑着往后一靠。   踢完球,林筝浑身都汗湿了,不过赢了,心底的雀跃压不住,很有劲儿地跳了几下,跟着大家一起下去休息,刚走到球外,韩霁山已经拿着拧开的水过来了。   很渴,他接过就喝了一大口:“谢谢。”   那边陈彦起身鼓掌:“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厉害!不得了……”   高明明哈哈道:“陈老师,你也就比我们大五六岁,就是看着显老,别妄自菲薄!”   陈修、江向磊喷了:“你小子可真会说话。”   高明明还要再贫,背后莫名多了一股凉意,回头,被韩霁山幽幽的目光吓得心口拔凉。   江向磊:“怎么了你,抽筋儿了?”   高明明摇头,手笼在嘴巴上悄悄提醒他:“我发现那位韩大哥对年纪非常敏感,看着脾气也不好……筝还是他弟弟的前男友,你让筝注意着点儿,别被坑了。”   江向磊:“……”   他叹了口气,望天。   那边陈彦倒是脾气很好地和他们闲扯,说要晚上一起吃饭,听到这儿,那些他们过去的老同学全去更衣室换衣服要离开。   江向磊和其中几人都熟了,忍不住挽留:“一起吃个饭呗。”   全部推辞,且有理有据,不是家里有小孩老婆等着,就是公司临时加班,连赶夜场蹦迪的都有……   于是一起吃饭的只剩林筝宿舍的四人,以及陈老师和他的两位同学——外国友人和韩霁山。   上车前,江向磊肚子不舒服,不好意思地让陈老师等等,先跑回去上厕所。   隔间里很安静,他很快解决完,刚要起身,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那人直接拐进了旁边的隔间,在打电话,很熟悉的声音。   江向磊听出是不久前一起踢球的人,刚要隔着板子打招呼,猝不及防就听那边笑呵呵道:“这活还行吧,就是要会踢球,但也不能太会踢,衣服身份什么都有提供,和那位韩老板装熟就行……嗯,挺轻松的,比在剧组当群演舒服多了,报酬也高,你要是想来,下次再有这种活我叫你……”   “……”   江向磊在马桶上石化了。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他总觉得韩霁山和那些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直觉果然没错!!!   晚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R大附近的一个营业多年的雩城老菜馆。   包间很大,温度适宜,四个大学生一进去就先脱外套,高明明和陈修还在嬉皮笑脸和陈老师贫嘴,江向磊却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隔一会儿就朝林筝看一眼,想找机会把自己发现的秘密告诉对方。   不料韩霁山看林筝跟看眼珠子似的,从进来就没挪出林筝半米之外。   江向磊无法,又憋得难受,只好悄悄拿出手机发消息。   【江向磊:筝,我说一件事,你先不要惊讶。】   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   【江向磊:一起踢球的那群人……其实是韩霁山雇来的!上次踢球时就是这样!我当时还说他们关系怎么怪怪的……没骗你,我去厕所那会儿,有个走得晚的人在里面跟人打电话,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韩霁山!只是收钱办事的!】   打完字,格外谨慎地朝林筝的方向看去。   对方正在低头看手机,嘴巴抿了抿,也开始打字了。   江向磊生怕两人间的“密报”被韩霁山看到,心惊不已地盯着正在给林筝倒茶的韩霁山。   好在韩霁山坐下之前,手机震动,消息来了。   他连忙低头打开看。   【林筝:啊?陈老师也是雇的吗?】   江向磊:“……”   恨铁不成钢!   【江向磊:当然不是!陈老师确实和他很熟,也确实在国外读的研,……但是那些人绝对是!】   【林筝:我知道了。】   江向磊一头雾水,知道什么了?   对方信息很快过来:   【林筝:唉,我以前凑不够人时,都没想过雇人一起踢球,年纪大些的人果然更有生活经验。】   江向磊:???   ……你们会玩。   菜已经上了,林筝早就饿得不行,放下手机专心吃饭,陈彦在教室里就很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饭间就时不时和高明明几人来我往地说笑,最后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女朋友上,陈彦和身旁的异国男子对视一眼,立马把话题转开:“你们大学生的恋爱才精彩吧?说说你们的。”   高明明:“老师你真够耍赖的!”   陈修:“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能和我女朋友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精彩的都在论坛上……”说完想起林筝的事,顿时止住话头。   陈彦看了林筝一眼,自然无比地问他:“之前那个大二男生,没再骚扰你吧?”   林筝愣了下。   和韩洺以及阮云雨的事,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校内基本没几个不知道的,更何况那次阮云雨在办公室跟他道歉时,陈老师就在不远处看着。   可对方应该也知道,韩洺就是韩霁山的弟弟,虽同父异母,但确实有血缘关系。   然而陈彦的语气,像是丝毫没觉得那是一个应该在意的人。   林筝摇头:“没有,开学后都没再见过了。”   只是偶尔从江向磊那里听了些许对方近况:比如韩洺母亲好像搬到他附近的公寓,突然开始看管着他的衣食住行……至于阮云雨,装直男插入别人感情的事儿出来后,除了那位ID为“卷王谁爱当谁当”的王永鑫,大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好像一开学就从宿舍完全搬离了出去……   陈彦笑一笑:“那就好,以后学校的事可以直接找我。”   高明明、陈修和江向磊立马不乐意了:“老师你别偏心!”   陈彦无奈摇头:“怎么会?生活上困难的老师都会帮忙,不过开假请假条、旷课之类的可别想!你们陈老师是不会被腐蚀掉的!”   几人笑嘻嘻过去干杯,吃嗨了,喝多了,陈彦身边的那位名叫Cary的男人也兴奋起来,直接在饭桌上唱了一首英文歌。   唱完,林筝几人用力鼓掌。   唱得真挺好玩的。   Cary不好意思地笑了,瞄了韩霁山一眼,忽然看向林筝:“朋友,要不你也唱一首吧。”   突然被点名的林筝愕然:“我不会……”   Cary看陈彦一眼,陈彦咳了声:“唱什么都行,他那首其实也跑调了。”   Cary懊恼地低骂,林筝几人忍笑。   韩霁山正要打断老同学的起哄,林筝这时却站起来跃跃欲试:“行,那我就壁虎撩门帘,露一小手。”   “噗,你到底还有多少歇后语……”高明明几人都笑得歪倒下去。   陈彦也忍俊不禁。   Cary满眼期待:“快快快!!!”   韩霁山微滞,望着林筝。   林筝开唱了:   “天蓝蓝,白云飘,背起小书包;”   “花儿开,鸟儿叫,太阳公公笑;”   “勤刷牙,勤洗澡,我是好宝宝;”   “爱妈妈;爱爸爸,我要快快长高;”   “小飞机,纸飞机,一起做游戏;”   “虫虫飞,嗡嗡嗡,蜜蜂在采蜜……”   幼儿园的时候,林筝就靠这首儿歌拿到了第一朵小红花,后来每当表演节目,他都会唱这一首。升入小学后,当时所在的学校并不重视音乐课,成绩在那个学校成为唯一评判是否优秀的标准,他几乎就没再唱过歌了。   直至高中有次放假,被韩洺特别热情地请着一起去ktv。   包厢里人很多,都是韩洺以前的校友和如今关系好的同学。   正是青春期,大多人都爱唱情歌,一个个唱得撕心裂肺,震天动地。   当时的流行歌曲他几乎没有一首能够完整唱下来,因此一进去,就坐在沙发上喝饮料吃零食,听他们鬼哭狼嚎。   韩洺玩了会儿凑过来,问他为什么不点歌。   林筝说:“我都不会。”   一旁有人听到,立马揶揄:“可真是好学生,歌都都不听!肯定分分秒秒都在抓紧时间学习吧?”   他皱眉,不会并不代表不听,再刻苦的好学生也需要放松,没有完全不娱乐的书呆子,他们班里前几名里,好几个都会在周末去网吧打几个小时的穿越火线。   还是韩洺鼓励他:“唱一首吧,我都没听过你唱歌,跑调也没事,你看他们,唱得比哭还难听……”   林筝最后还是上去了,他点了那首唯一不跑调的儿歌,完完整整唱下来了。   可是所有人都在笑。   韩洺笑得最厉害,他说:“林筝,你真的太可爱了!”   其余人窃窃私语,眼神古怪。   离场的时候,他听到几个喝醉的男生交头接耳地笑:“娘死了,亏他也唱的出来……”   这首他唯一唱到滚瓜烂熟的儿歌,林筝很多年都没再唱了,直到后来进了R大,认识了这群室友,室友们很会耍宝也很友爱,有次江向磊听他写作业时哼儿歌,非要他完整唱出来,听完认真说:“还挺好听的。”   至于为什么会在饭桌上再次唱出来……林筝想,可能是因为陈彦友好鼓励的笑,也可能是Cary那句非常真诚的“朋友”,抑或是屏息期冀的身边人。   唱毕,林筝还腼腆地做了个格外绅士的谢幕礼。   笑声和掌声同时响起,非常热烈。   “你是不是只会这一首《好宝宝》?每次都用这首应付!”江向磊眼睛都笑快没了,“不过真的好听!”   高明明:“那是!咱们308都是人才!筝这是不鸣则、则什么来着?”   陈修翻了个白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很惊人,”Cary欢呼,“我喜欢这首歌,这次来邵京果然没来错!”   江向磊啧一声:“老哥,你太浮夸了!”   “小老弟,你怎么这样说我?”   “……谁教的他小老弟?陈老师你这是误人子弟!”   “哈哈哈……”   室内过于热闹,外面的服务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开门进来询问,看他们欢声笑语,又微笑着出去了。   林筝脸颊热乎乎地坐下,手被一旁的男人紧紧握住。   韩霁山什么都没说,给他倒了杯热水。   林筝咕隆喝了很大一口,特别开心地看他一眼。   人声嘈杂,韩霁山似乎无法克制,凑近他耳垂:“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   心如雷鼓,林筝抿嘴慢慢笑了。   甜得让人打颤。   饭后,大家闹哄哄地要各回各家。   江向磊知道林筝和韩霁山如今不清不楚的关系,正要想办法打掩护,陈老师忽然看着手机讶然说:“今天上了一部电影,大逃杀的,好像挺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去看?我请你们。”   “可是看完了门禁也……”   “看完电影去就去你们韩大哥家里将就一晚好了,”陈彦挑眉,“他房子可大了,离这儿不远,肯定住得下你们这群臭小子。”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反而犹豫起来。   他们都知道韩霁山和韩洺的关系,其实没想过深交,只是那次韩洺摆鸿门宴,他这个大哥办理不帮亲教训了自己弟弟,他们心里自然有些好感,所以被邀请一起踢球,完全没觉得有拒绝的必要,何况总共也就那么几次接触,以后都不一定还会见面。   但在人家的家里借宿,那可就不一样了。   万一遇到韩家人,多尴尬啊?   何况也没熟到那份上啊……   江向磊三人几乎同时朝林筝看去,神色各异,林筝还没说话,韩霁山便道:“我家里昨天清理过,没有别人住。”   潜台词就是:来吧!   “……”   陈彦看他们目瞪口呆,大概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笑哈哈地说:“同学们,咱们都是知识青年,可不要搞封建社会连坐那一套,弟弟是弟弟,哥哥是哥哥,何况人家也不是同父同母的弟弟,某种程度来说,还是竞争对象,处于敌对关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应该更团结才是!”   “……”谁都没想到陈老师会说出信息量如此爆炸的话来。   显然,他们将竞争对象理解成了未来家产争夺的竞争对象。   那确实可以说是死敌了。   高明明几人闻言就朝韩霁山看去,发现对方也没生气,这才慢慢放了心。   陈老师问:“我有券,你们不去也是送给别人,所以去不去?好好的周末可别浪费啊。”   高明明和陈修立马道:“要!”   江向磊弱弱地看了林筝一眼:“我、我也要……”   陈老师笑眯眯开始订票,大家往附近广场的电影院转移。   到了地方取票,高明明才发现座位问题:“筝怎么和我们不是一块啊?”   林筝看着自己和韩霁山的票,在最后一排,距离他们很远。   陈老师说:“就剩这几个位了,我和Cary要坐一块,偶尔帮他翻译一下,那最后两个位置,只能是你们其中一位跟你们韩大哥坐喽。”   高明明立马不说话了,让他们和韩霁山坐在一起,不如往他们座位上放榴莲呢。   入了座,电影很快开始,放映厅黑下来。   林筝吃了两口/爆米花,想起对方没买,举过去:“狗狗……呃,韩大哥吃。”   挨着的人影没动。   他歪头小声说:“你不吃吗?”   荧幕上忽地亮起,角色逃亡的喘息声在厅内回响。   愣愣地看着光线下的那张脸,林筝抿了抿嘴。   男人眼睛漆黑,盯着他的嘴巴,明目张胆。   林筝扭过脸,喝了可乐,吃了爆米花,嘴唇上有一层很浅的亮色,他有些别扭地咬咬嘴巴,心砰砰起来,又吃了一口/爆米花。   韩霁山离他近了一些,荧幕上的配角已经被鬼怪抓住,尖叫着求饶。   刺耳的声音里,他听到韩霁山贴着自己的耳朵说:“嘴上有爆米花碎。”   林筝暗道不好,手急急忙忙要抬起抹抹,黑暗里,旁人的人影却突然靠近。   嘴上一阵温热。   韩霁山很轻地啄吻着他的唇,那双大手将他几乎抱到怀里,气息很重,却格外温柔。   林筝被他亲得脚趾蜷缩,头脑发晕,眼睛却澄亮地看他。   “好甜,”声音哑得厉害,终于忍不住将唇珠咬了咬,“你唱歌的时候我就这样想……”   林筝呆了呆,第一时间竟很不解风情地问:“现在甜是吃了爆米花,那时候我没吃甜的,而且你也没亲?”   “……”   电影再次进入紧张时刻,主角在黑暗里躲避追杀。   韩霁山终于放过他的嘴巴,在那张微垂的浓密睫毛上近乎庄重吻了下:   “……我永远的公主。”   最后两个音节极其喑哑,被电影台词盖住,林筝没听清,瞄他一眼,懒懒地往后靠,抱着爆米花继续看电影。   电影结束,散场后,308的四人彼此张望着上了车。   林筝拿着电影院送的纪念品,在副驾驶乖乖坐着,手却抓着纪念品玩偶来回扭动。   后面的高明明问:“韩大哥,我们一群老爷们,真的挤得下吗?实在不行我们订酒店也是一样的。”   韩霁山握方向盘:“睡得下。”   十来分钟就到了陈老师口中的大房子。   事实证明,陈老师真的半点儿没吹牛,进了那套江景大平层,高明明都情不自禁吹了声哨。   陈修说:“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江向磊恨铁不成钢:“出息!”眼睛却不争气地看向墙上某位大师的真迹……   韩霁山给他们分别安排了房间,除了江向磊,高明明和陈修分别有暧昧对象和女朋友,房间够住的情况下,自然想独自一间煲电话粥。江向磊本要提出和林筝一间,转眼就被韩霁山带到另一间完全看到江景的卧室,里面是数目可怕的手办,满配的电脑以及各种游戏机和卡带……总而言之,宅男天堂!   其中几张最新出的游戏江向磊还没买,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反正明天也不上课,大哥,我可以通宵一晚上吗?”   “嗯,”韩霁山神色如旧,“凌晨的夜宵我让人给你订一下。”   江向磊泪花都出来了,对林筝挥手拜拜。   林筝本来也打算单独住,他跟着韩霁山往前走,走到一间疑似主卧的套间后,露出迷茫的表情。   韩霁山步伐很快地迈进去,直接就收拾起被褥来,他拿了一床新的被子铺开,余光却朝他看:“怎么不进来?”   两人之前并不是没有同住过,只是那次是大雪封路,他又发现韩霁山发了烧,韩霁山对他好,他回馈,何况那时彼此之间又什么关系都没有,同住照顾病人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   林筝完全没有做好面临那些可能会有的状况的准备。   他只是……只是想养狗狗而已。   看他挨着门框发怔,韩霁山垂头什么都没说,他将床铺完全整理好,转身要走过去之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拿出湿巾将手仔细擦拭一边,这才大步走到他跟前。   林筝低头,眼睫一颤一颤的。   盯着那双眼睛,心都要化掉,终于弓着身凑近他,韩霁山说:“再陪我几个小时好不好?”   林筝顿时抬头,有些迟钝地问:“几个小时?”   韩霁山:“回来的时候让王秘书订了明天早上的航班,可能在你醒之前,我就走了。”   林筝张了张嘴巴,很小的弧度,漾着几分迷茫。   唇间水红,仿佛还萦绕着几分清甜。   “筝筝,”男人的影子完全将他罩住,那只大手在他脸颊上触碰,又在肉嘟嘟的唇珠上微微摩挲,想亲想咬,想吃进肚子里,又怕把人惊走了,呼吸轻屏,阴郁的黝黑眼瞳直直看他,“别怕……怕什么?狗不会咬主人的,死都不会。”   说着这样的话,却又垂下头颅,欺负人一样,把那张微抿后翕动的下唇狠狠含住了。 第26章   手被韩霁山牵得很紧, 半晌后,林筝慢吞吞跟他走进房间,抿着嘴巴, 下唇格外红,烫乎乎的。   害怕自己控制不了危险的恶犬,眼底微怯,却又欲盖弥彰地说:“我那会儿只是在想事情,没有怕, 有什么怕的?我先去洗澡了,明天你要早起,咱们都早点儿睡!”   韩霁山看他一眼,进了里面的衣帽间, 拿了套睡衣递给他。   林筝接过来,随意瞧几眼,尺码和他平时的睡衣差不多, 上面还有一只小棕熊……这睡衣韩霁山自然是穿不上的,他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韩霁山:“手工做的。”   林筝显然想到了别处:“不会吧, 还定制睡衣?”   似乎难以启齿, 男人闪过视线, 过了会儿才一字一句挤出回答:“我自己做的。”   林筝:“……”   好几秒后,他才反射弧极慢地睁大眼, 垂眼再看手中的睡衣, 愈发看不出手工痕迹,再瞄一眼身侧高大的男人,脱口而出:“我……我不信。”   韩霁山没有解释, 去浴室放好新牙刷、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品, 又开始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床头夜灯。   林筝抱着衣服跑进浴室洗澡了。   冲完舒爽的热水澡, 他套上新睡衣,布料细腻柔软,非常合身,对着镜子刷牙时,又忍不住回想韩霁山那句话。   难不成真是他做的?   吐出牙膏泡沫,慢慢脑补出韩大哥坐在缝纫机前专心致志做睡衣的模样……   心里陡然一惊,摇摇头,仍是觉得不太可能。   从浴室出来时,林筝的脸蛋被水汽蒸得粉嫩,他扯扯自己的睡衣甩短发,发现坐在青灰绿色沙发椅上的韩霁山正盯着自己看。   男人大衣早已脱下,还穿着白天的那件衬衫,黑袖箍被臂肌绷得很紧。   他疑惑道:“你还没洗澡?”   韩霁山的房子这么大,除了套间里配备的浴室,自然还有别的浴室,他以为对方那会儿是把房间的浴室让给他,再去别的浴室洗澡。   “刚刚在忙……”韩霁山撇过视线,喉结微微一动,起身扯开领带,步伐极快地迈向浴室。   林筝坐在床上发呆,只呆了两秒,又站起来,他听到浴室里水声很大,绕着床转一圈,揪着睡衣衣摆,忽然灵光一闪,抬步就朝套间里的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的门没关,他走到门口,只望一眼,便不再往前。   偌大的衣帽间被一分为二,一半是琳琅满目的衣饰,一半则是简约的缝纫室,除了布满古典气息的缝纫机等工具,还有一具等人高的人体模型,模型没有五官。   他被那模型吓了一跳,好半晌忘了动弹,终于,鬼使神差地重新抬起脚步挪进去,走到模型前,羞窘地比了比身高。   模型和自己头顶齐平。   周围挂着许多衣服,睡衣格外多……林筝没心情去观赏,惴惴地跑出来,还往后瞟几次,有鬼在后面追似的。   他上了床,钻进里边的那床被子,又扯扯自己的睡衣,懊恼地躺下了。   韩霁山洗澡洗得格外长,林筝等他出来都等困了,白天爬了山,还踢了球,精力消耗完了,眼皮一个没忍住耷拉下来,就睁不开。   浴室的门重新打开时,床上的人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男人擦着头发走过去,盯着被那条纤长笔直的腿霸占的外边一侧。   林筝的睡姿早就由躺变成了趴,双手抓着枕头下沿,一只腿在自己被子里,另一只压在外面那床被子上。   韩霁山放下毛巾,坐在床边看了许久。   关灯后,他打开床边幽暗的夜灯,并不挪开那条腿,而是抽出下边被压着的被子,将其完全覆盖,随后在外侧睡下。   林筝那条腿在外面搭了太久,有些凉,他伸手攥住,火热的体温慢慢传过去,将脚踝和脚跟焐热,又去焐小腿。   室内的温度调得偏高,林筝本就有些热,进入梦乡后就习惯性性把腿翘出去散热,可没一会儿,越散越热。   他哼哼一声,踢踢脚,直接撩开被子,半边身子都往外边伸展。   却猛然滚入了异常火热的结实胸膛,要离开,身子一下子不能动弹,好像凭空来了根绳索将他捆住,从肩膀到小腿,都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捆”他的劲儿实在太大了,林筝模模糊糊有些意识,迷瞪地睁开眼,夜灯依旧开着,他先是看到熟悉的下颌,本能地叫了声:“狗狗……”   肩膀上那只大手一顿,挪到腰线,悍然不顾地死命抱紧。   髋骨都被勒得微微发疼,林筝有些闷,说话是浓浓的鼻音:“我要呼吸不了了。”   他说得夸张,对方却当了真,大手松动,有些慌张地贴上他的额头看。   脸颊上有男人呼出的热气,他觉得痒,还有点儿说不明白的感觉,但是不讨厌,脑袋歪了歪,滑到了他的颈间。   韩霁山不出声,似乎以为他又睡了,怕一出声就把人完全惊醒。   “哥哥……”林筝喊了声,不是韩大哥,也不是哥,喊得含糊,猛然听起来甚至像“狗狗”,嗓音和平时毫无区别,却让人品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嗲,“明天要起早,你不睡吗?”   韩霁山低头,很想嗅一嗅他身上那股沐浴露的清爽香气,又在下颌抵在对方发旋时忍住,抬手捏住他的手腕,那里空空荡荡。   唇线绷直,用食指和拇指轻易圈住那段腕子,模拟出一个手链来:“飞机上的时间够休息了。”   “你不会失眠了吧?”林筝突然精神了,仰起头看了下床头的时钟,“天呐,居然一点多了……”扭过脸要继续说,耳朵碰到异物,凉凉的,是那半截狗牌。   ……居然睡觉都戴着。   眼睫一抖,林筝又想起睡前在衣帽间看到的画面,重新垂下头:“衣服还真是你做的啊。”   “嗯……不合身?”韩霁山发现项链碰到了林筝,伸手将其取下放在枕边,又低头去看,只能看到对方微敞的领口。   睡了一觉,合身的衣服也会被蹭地乱七八糟。   林筝摇头,说了句“合身”,被子里太热了,颈子微微发红,他扯扯衣领,往后拱了拱。   他想借此悄无声息拱回自己的被子,没成,韩霁山单手就把他捞回去,不待他开口,只撩开半边被子,露出他热乎乎的颈。   “半夜踢被子会着凉。”   “……”林筝抓着自己的睡衣哦一声,颈子透气后,被子里也不显得闷了,他没了困意,眼睛直愣愣看着天花板。   韩霁山的身体还是很烫。   他忍不住了,终于问:“你怎么这么热啊?跟电热毯似的。”   说完自己都笑了。   紧挨着的身躯一僵,随即绷得更紧。   林筝嘴巴张着,还想继续跟他聊天,刚念出个“狗狗”,一直沉默的韩霁山忽然一动,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恶狗扑食一样抵着他的嘴,黏着,吧嗒一下,没完没了地吮吻。   他被吓到,回过神来,已经被那张棱角分明的薄唇啃傻眼,伸手要推,双手瞬间被压住。   韩霁山全神贯注盯着他,把那双唇都要啃出水来,还不够似的,轻颤着碰他舌/尖……   林筝双手没法抽出来,只胡乱掐了一把。   他手劲儿没轻没重,可男人眉头都没皱,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不再欺负人,小心地亲,小心地吻,缱绻至尽。   林筝的手也被他慢慢放开了,男人只一味地亲他嘴,亲得他都出了汗,额前汗珠被那只大手轻轻勾抹去,出了更多的汗。   “我热……”他被亲得浑身无力,突然有些想哭,可不敢,“我热……”   脸上倏地一阵微凉,林筝讶然,眨着毛茸茸的睫毛去看。韩霁山在他脸上轻轻吹着,吹了几下便红着眼继续亲他,放在枕边的手摸索着遥控,很快调了室内温度。   空气变凉了不少,可林筝还是热。   韩霁山比他更热,额角青筋隐现,太阳穴和高挺的鼻梁都布着汗。   “筝筝,”他捧住了青年热腾腾的半边脸,“再亲一会儿好不好?”   林筝别过脸,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脸蛋红彤彤的,闷闷地说:“好吧。”   他被亲惨了。   一直到入睡前,湿润的嘴巴就像是一块肉,被狗叼着,不舍得吃,又不肯放下。   次日。   醒来嘴巴还有点儿麻麻的,林筝晕乎乎看时间,上午九点半。   扭过头,人果然走了。   床边贴着便利贴:   筝筝,早餐在客厅,记得吃,王秘书会送你们回学校。   林筝趿着拖鞋去洗漱,换完衣服,清清爽爽出去。   客厅里,除了三个室友,韩霁山口中的王秘书也在,陈修正在热络地和他说话,看林筝出来,凑过来一脸神秘道:“卧槽太巧了,之前帮你卖的二手手机,买家就是那个秘书。”   林筝曾经在医院就见过替韩霁山开车的王秘书,闻言,再次看过去。   王秘书朝他微微一笑。   林筝想到某种可能,下意识狠狠咬了下嘴角,咬疼了自己,立马“嘶”一声。   陈修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早餐吃得很快,江向磊急着回宿舍补觉,急吼吼催着大家快些,然后就先下去等了。   林筝的包已经被韩霁山提前收拾好,他直接背上,看室友都走了,急急忙忙出去。   王秘书微拦了他一下,三个室友都不在,玄关只剩两人。   “这是钥匙,”王秘书动作很轻,看他的表情有一种微妙的……慈爱,“韩总走前让我务必交给你,他也不经常住,你学校离得近,需要时也方便来。”   林筝愣住,立马摇头:“不用了,我平时也不怎么在外过夜。”   看他态度坚定,王秘书只好道:“好,我会转告韩总。”   开门前,林筝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王秘书,之前那个手机是不是韩大哥让你……”   “是。”王秘书回答得很快,替他开了门,“现在已经是韩总的备用机了,每天随身携带。” 第27章   转眼已是三月的尾巴, 温度陡然升高。   周二晚上,林筝收拾换季衣服,里面有几套崭新的春夏季睡衣, 很薄, 做工细致,江向磊路过看到, 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套睡衣?”   林筝耳朵微红,打了个哈哈过去, 继续低头收拾。   这些都是上次从韩霁山家里离开后, 在书包里发现的。   正专心叠着衣服,门哐当开了, 高明明夜跑回来,猴急地去浴室冲澡。   隔着一扇门,高明明大声道:“明天放学你们逛商场不?我想买双球鞋。”   林筝:“去,我也买鞋。”   江向磊:“那我也去!”   陈修躺在床上乐颠颠的:“人家的鞋已经和女朋友一起买了。”   ……很快被“群殴”。   次日下午,最后两节课程结束, 308的三人一同出发。   出校门的时候路过球场,一群人在那里激烈地打篮球,林筝正走着, 胳膊肘被江向磊碰了下, 他顺着对方视线往球场上看。   沈骏刚进了个球, 捋着汗湿的短发跟他挥手。   周围都是人,林筝也抬手, 小弧度地挥了挥,算是打招呼了。   不料沈骏直接蹦蹦跳跳冲过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高明明抢答:“去商场逛逛。”   沈骏哦一声, 又看向林筝。   林筝说:“买东西呢, 我们得赶时间。”   沈骏嘿嘿一笑:“那你们赶紧去, 我等会儿打完球和哥们去那边吃饭,说不定还能碰到。”   出了校门,江向磊压着声音问:“他不会还在追你吧?”   林筝摇头:“他爸和我姑妈认识,可能有这一层关系,见面打个招呼吧。”毕竟很早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   商场人来人往,几人直奔楼上的鞋店,路过一家定制店时,林筝瞥了眼里面的领带。   缓缓眨了眨眼睛,把店铺位置记住了。   买完鞋,三人又一道去买了几身换季衣服,林筝本来还想折回那家定制店,高明明嗷嗷地说饿了,要先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餐厅人很多,等待上菜间隙,林筝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很快到达那家定制店,附近人少了很多,他微喘着气推门进去,径直走到领带的区域。   十分钟左右,林筝气喘吁吁地回到餐厅。   菜刚上没一会儿,高明明和江向磊已经开吃了,问他:“去哪儿了?刚打电话也不接?”   林筝拿出手机看,果然有两条未接来电,不过一条是江向磊,一条是韩霁山……   “外面太吵了没注意……”他嘀咕一句,盯着韩霁山的号码,回了条信息:   【我有点儿事,回头拨给你。】   餐厅格外热闹,高明明兴奋地说着最近和女神的进度,江向磊用一块东坡肉堵住他嘴巴,叹气:“一个个,净想着谈情说爱,也就只有我,心无旁骛只有学习!”   高明明愤愤说:“你是嫉妒!”又诧然,“谁说只有你,筝不也是?”   林筝险些呛住。   总觉得那不是谈恋爱,可还是心虚。   江向磊摇头叹气。   饭吃到一半,门口有人冲他们喊:“啊呀,这可真巧!”   不会吧……   三人同时抬头,果然看到沈骏那张脸。   沈骏身后跟着两个男生,都是放学一起打球的。   他招呼着人直接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挺不好意思地说:“这家我们经常来,没想到还真能遇到你们。”   林筝吞咽了一口菜,问:“你们那个位置不挤啊?”   沈骏立马回头看一眼,摇头:“还好,这边人多,到了饭点,给别人节省节省空间。”   林筝:“……”   旁边两个男生苦着脸:“骏哥,要不我和光哥去后边单独吃吧?”   沈骏啧一声,很没办法:“也行,你们这五大三粗的,跟我一块吃饭讲究这讲究那,也挺累。”   “……”俩男生忍辱负重又咬牙切齿地走了。   沈骏随便点了几个菜,服务生走后,视线再次朝林筝看去。   看着看着,就开始发愣。   ……妈的,怎么这么会长?!   其实这次见面,沈骏起初还真没有歪心思,确实是一开始就和同学定了这家餐厅,约好了吃完就去上面看电影。   可一见到人,心思就不得不歪。   死皮赖脸坐这儿,主要目的是趁机打探,想看看林筝对那个韩霁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要真没意思,那家伙再厉害再喜欢,一头热不也没用?   只要没正宫,他慢慢改掉嘴臭的毛病,难道就真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菜上了,他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旁边那一桌的聊天内容。   很好,没有一句关于韩霁山。   江向磊:“清明节你们回家吗?”   高明明:“不回。”   林筝:“我得回。”   江向磊:“那宿舍估计就我和明明了,还想组团去鬼屋玩玩呢。”   一旁的沈骏没忍住笑了:“清明节去鬼屋,你胆子真大!”   话落,三双视线齐齐扫向他。   沈骏下意识捂了捂嘴,又红着脸强行解释:“我、我可没偷听,你们嗓门太大了……”   高明明噗嗤一笑,觉得他挺逗,正要邀请他过来拼桌算了,话刚冒出了个头,过道前方忽然有个人快步走过来。   几人还没看清那人模样,桌上就被放下一个方方正正的长礼盒:“林、林筝,祝你生日快乐!”   林筝傻了眼,其余人也都愣住了。   放礼物的人是个子高挑的男生,长得干干净净,林筝却不认识,刚要起身把礼物还回去,那人已经转身跑了。   江向磊惊了:“今天怎么成你生日了?”   高明明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沈骏心急如焚地往外看,想着这时候买礼物算不算晚……   林筝回过神:“估计是把我企鹅上的信息当真了。”企鹅上乱填的生日好像就是三月底。   江向磊:“怪不得,我就说我没记错。”   高明明:“啊啊啊气死我了怎么没人给我送礼物!”   隔壁桌的沈骏安心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林筝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得把东西还回去。”   江向磊抬头:“用我们陪吗?”   林筝没说不用,只说了句不好。   江向磊懂他的意思:“行,快去快回。”   那男生跑的时候径直冲去了扶梯处,林筝就顺着扶梯往楼上找,没多久便在二楼的咖啡店找到了正主。   对方点了一杯咖啡,非常紧张地低头对着手机打字。   下一刻,林筝兜里的手机震动。   看了眼,是个以前一起打过游戏的校友发来的消息:   【哲学系李昭:生日快乐,希望没有打扰你。】   男生背对着大门而坐,喝了口咖啡,继续看手机。   他推门进去,走到男生身后:“李昭,你好。”   对方骤然回头,吓得不轻:“你……”   林筝双手将盒子递过去:“抱歉,我企鹅上的信息都是瞎写的,我不是今天生日。”   李昭呆滞地看他,很快摇头:“不、不是也没关系,反正礼物……”   林筝无声地将礼物还给他,片刻后说:“谢谢你。”   男生低头不说话了。   商场上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咖啡店外一个满身低气压的男人久久伫立着。   玻璃窗外,韩霁山的手几乎是颤抖的,若不是用最后一分理智死死抓住,那份带回来的礼物恐怕早已摔得粉碎。   下飞机就给林筝打了电话,那边没接,之后回了消息,说是在吃饭。   他让司机直接去R大,路过这家商场前的十字路口有些堵,等待期间,不经意抬头,远远看见二楼的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惊喜,意外,期冀……   他带着许多情绪下车,直奔二楼,谁知会撞见林筝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至陌生男生手里。   对方满脸通红,似乎面对突发状况不知道说什么。   那一刻,韩霁山心中极其混乱,却又冒出无数个疯狂又狠毒想法。   想把那个人轰走,轰到林筝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能不能让整个商场停电,这样可以趁机把林筝抱走,谁都抢不了……   嫉妒,嫉妒得要死。   可最想做的,却是冲进去把林筝送出去的那个盒子狠狠抢过来。   无法回应就赶紧滚蛋,把盒子留下来!   他想要!!!   他真的很想要!!!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无法平稳……收拾妥当地回来想要见面,可一下变得这样狼狈。   是啊,没了韩洺,还是会有别人……   还会有别人……   这么多年,明明做好了所有准备,明明知道这是一条很长的路,不可以急,不可以把人吓到……   可又为什么……还是这样惶惶不安?   ……   还完礼物后,林筝没有多说,过多的安慰和温柔只会带给别人更多希望,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谢谢和对不起,他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推开那扇玻璃门出来时,余光里好像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   他微怔,表情变得不可思议,当即追过去。   韩霁山并没有跑,只是快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林筝一把抓住他,忽然看到那双发红的眼眶,惊讶异常:“你……”   刚要松手,那只手转而死死攥住他,阴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空气都变得冷冽。   “你喜欢他?”声音哑了,表情还勉强维持着稳重的模样,“真的喜欢?”   “……什么?”林筝一脸迷惑。   “为什么要给他送礼物?”突然一改往日的贵重自持,韩霁山说话都带着从未有过的刻薄,“他一点儿都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你为什么喜欢他?”   林筝:“……”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男人还在刻薄:“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做事优柔寡断,心猿意马,他不好,还有……”   林筝:“别说了。”   微启的薄唇僵住,一刹那,林筝仿佛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出慌张来。   心口被那样的目光刺痛,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我没送礼物,那是我的校友,他把我企鹅上的生日当真了,以为今天我生日,就给我送了生日礼物,我刚刚是退回去……”   韩霁山:“……”   嫉妒缓缓没了大半,恍然,欣喜,得意,太多的情绪交汇,那双黝黑的瞳孔都有些涣散。   林筝心情非常复杂,尤其看到自己凶悍稳重的大狗狗突然变成这样,鼻头酸了下,一个没忍住,垫脚在他后颈安抚性地摸了摸:“你可以问我的……”   对方猛地一颤。   林筝要收回了手,下一刻,身子就被格外凶狠地勒住了。   洗手间这会儿人很少,林筝被抱得整张脸都埋进了韩霁山胸膛,扑鼻而来的凛冽气息,是熟悉的大狗狗气味。   他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似乎在外面摸一下别的狗狗,然后被自家狗狗嗅到气味懊恼地扑过来发疯……没有一点儿不开心。   因为是他的狗狗。   哪怕是小恶魔,也可以拥有的狗狗。 第28章   餐厅里, 沈骏计算着时间,特意去厕所整理了下发型,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帅气脸庞, 散去的信心慢慢回来了。   林筝绝对没有和韩霁山在一起!否则那会儿还礼物的重点就是“有男朋友了怎么还能收这样明显有着告白意味的礼物”?   而不是“我生日并不在今天”!   “操, 我怎会如此聪明?”   对着镜子比了个ok,沈骏勾唇一笑, 迈着自信的步伐回到餐厅。   直至走到餐桌前……   林筝领韩霁山坐在四人桌上唯一空置的的座位,看到他便朝他颔首, 算是打了招呼。   沈骏膨胀的心, 瞬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江向磊特别好奇:“真巧,你们这都能遇到?”   林筝:“还礼物的时候碰到的。”   高明明:“看来今天适宜出门, 专碰熟人呐!”   沈骏脸都快笑僵了:“呵呵呵……”   而被话题围绕的韩霁山只随意应着话,全程目不转睛看着林筝,直至对方让服务生加菜。   看那俩人目光来回碰触,沈骏总觉得自己头顶写着两个大字——多余。   不,应该是小丑!   但凡韩霁山和他是一样的舔狗待遇, 就压根坐不上那桌!!!   狼吞虎咽地含泪吃了饭,赶紧告别,灰溜溜和同伴一起看电影去。   韩霁山开车送他们回学校, 一下车, 江向磊就拉着高明明往前走, 对方还想回头看,都被他拧了回去。   车内, 林筝打开韩霁山递过来的盒子,里面是一瓶香水。   他打开嗅了嗅, 惊讶道:“这不是封路那天你在酒店喷的香水?”   男人别过视线, 轻轻“嗯”了声, 确实是那天的同款香水。   当时很紧张,听林筝要留他在房间过夜(观察病情),就偷偷喷了一点儿香水。   他记得林筝隔着被子一直在闻,似乎说了很好闻,就记下了。   林筝将香水收下,看他一眼,忽然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眼睫闪动地递给他,递完就抿嘴一笑。   这么你来我往,莫名有些像交换礼物的小学生。   韩霁山显然没想到他会给自己礼物,僵了一秒,动作很轻地打开盒子。   是一条银灰色隐条纹领带。   他呆滞地盯着看了许久。   林筝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瞄着他小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可以换的。”   “不换。”猛地摇头,男人小心将盒子合上,保护稀世珍宝一样的神色,微垂的眼睫完全看不出素日的阴郁狠戾,似乎笑了下,“谢谢筝筝。”   林筝被他谢得很不好意思:“只是一条领带而已,你也送了我很多。”   韩霁山像是已经听不到别人说话了,盯了领带盒子半晌,又全神贯注盯向他。   外面黑漆漆的,林筝被他盯得脸热,翘着嘴角笑:“你给我做了那么多睡衣,我本来想去定制一套西装的,可是不知道你的尺码……”   话没说完,旁边的身影忽地倾下,极用力地抱住他。   林筝手一抬,又不动了,任由对方双臂绞着自己。   “筝筝……”   叫了一声,却又什么都不说。   片刻后,林筝歪头看他:“你要说什么?”   对方在他颈间深深嗅了嗅,慢慢松开了他:“没事。”   “好吧……那、那我先回宿舍了。磊磊他们等着呢,拜拜!”   韩霁山坐在车内看他离开。   那句在心口萦绕千百遍的话,终于停止叫嚣。   我想你爱我。   爱我一点点就可以。   永远像现在这样,也可以。   筝筝。   ……   清明节的前几天,林筝已经给家里打了几通电话确认回去的时间。   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林筝每年都会跟着爸妈他们回去扫墓。   和韩霁山的联系频率还是和以往一样,对方要处理工作,他要备考复习,两人也就晚上打一通电话,起初还会跑到宿舍外,后来被高明明碰到直接揭穿:“哇!我就说你这段时间怪怪的……那天韩大哥送我们回来,你磨叽了好久才出来!说,是不是有情况?”   林筝实在架不住“严刑拷打”,没一会儿全都招了。   他破罐子破摔说:“事情就是这样,谈恋爱应该不算吧?”否则那天按照韩霁山单方面所看的误会,也是误会他劈腿才是,怎么可能还说出那些话……   他想起自己当初看到韩洺劈腿时的心情,一句话都不想说,那种愤怒是直接冲昏头脑的,清醒过后,只剩厌恶。   ……更别提还觉得另一个人到底好不好了。   高明明怒了:“这都不算谈恋爱,谁信啊!”   江向磊替林筝挽尊:“可能……是一种很新的包养手段?”   林筝:“……”   陈修唉声叹气:“老天爷呀,怎么就让他栽进韩家人身上了呢?”   林筝立马挺胸,义正言辞:“可不是那样,韩霁山的韩是韩静芃的韩,不是韩延书的韩,就算都姓韩,那也不是一个韩家。”   308集体沉默。   随后开始百度韩静芃。   百度完集体怒骂:“韩延书真特么渣男啊……当年才离婚不到一年就取了新欢吧,按照韩洺的出生日期,很可能没离婚就怀上了……恶心!”   林筝也挤过去看,眉头高高拧起。   其实韩氏集团关于这些私事都压得很厉害,可几个大男生熟知男人的劣根性,再结合时间一推算,基本就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很快,八卦林筝和前任大哥极可能好上变成了支持他赶紧睡了前任大哥!渣男就该这么治!   林筝:“……”   几人闹哄哄地围着宿舍年纪最小的林筝叭叭,根本不给他逃脱的余地。   “那位韩霁山大哥看着是比韩洺靠谱点儿,但我们是学生,还没走入社会,不懂人心险恶,你也不能傻乎乎被骗了,凡事留几个心眼!”   “咳咳咳……如果那什么,注意安全措施我告诉你,还有还有……”   “哎呀你一个直男说那些干嘛,人家肯定查过比你懂!筝啊,韩家不好惹,我觉得平时可以注意一下他有啥秘密没,那样以后就算分手了起码也能让他不敢报复……”   林筝惊道:“不是谈恋爱怎么分手……韩大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真傻!他回国一年就进了韩氏集团的权利中心,才两年就把他爸的人给边缘化了,你觉得这种人没心眼没手段?那心眼可真是比筛子眼还多!这种人不能惹的!”   “唉,不过韩霁山大哥确实也不坏的样子,我们就是让你多注意注意啦!”   “现在我算是明白羊入虎口啥意思了……”   ……   终于,宿舍熄灯了。   林筝趁机爬回自己上铺,一时间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过了会儿,对面的江向磊低声说:“筝,有事记得找我们,别再像韩洺那次一个人搞了,你想,万一当时去医院处理的不是韩霁山,那你怎么办呢?”   林筝本来想说不会有事,他心里有数,忽然又把那句话吞下去,低声说:“嗯,想想真危险。以后遇到事情了,你们可别丢下我……”   宿舍传来笑声,陈修哼哼着情歌,高明明说:“真难听!”   江向磊说:“难听就难听吧,大四一到,还能听多久呢?”   林筝笑笑,把下巴埋进被子里,说:“只要见面,一直都可以听。”   ……   几天后,清明节到了。   林筝坐高铁直接回雩城的橙骏县。   走之前他跟韩霁山发了信息,对方本来要送他过去,他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我爸妈都在,等回来我再来找你吧!】   何况还是清明节,韩霁山那边也需要扫墓。   他的母亲韩静芃,十几年就去世了。   当天傍晚,林筝到达了橙骏县的高铁站。   通了高铁后,橙骏县的发展格外迅速,尽管年前随姑妈来过,可并没在县城多停留,这次回来他也不着急,先拉着行李吃了顿以前和表哥最喜欢的路边摊,这才拉着行李慢悠悠地走,看到前往老家乡镇的公交车,乐陶陶地提着行李箱跑上去。   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是一户农家小院,老人家活着的时候,爸妈回来翻新装修过,是老人家喜欢的中式风格,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颗很大的石榴树,就是假山造景许久没收拾,看着有些乱。   他一进院,行李箱就被收拾造景的爸爸拎过去:“要知道你回这么晚,我就去接你了,你姑妈他们一家都忙,明天上午才到,扫完墓就走,我和你妈最近关店休息,准备在老家住两三天就带你妈去外面玩几天。”   “好啊,”林筝左右看看,“我妈呢?”   “你妈被隔壁那几个婶婶叫去打麻将了,估计很晚才回,你洗洗早些睡。”   “不急,爸,我帮你把这些收拾了吧?”   “你都不会弄,占你的手干嘛?我马上弄好就睡了……走!带你去你屋看看。”   林筝的房间在楼上,外面有个小阳台,以前种满了花,现在只剩光秃秃的一片了。   他以前逢年过节跟着爸妈回来就住这间屋子,桌上还摆着童年时期的小摆件和玩具,都是老人家曾经给他买的。   上面还有叠好的千纸鹤和小船。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林筝转了一圈,渐渐便有一种回到童年的错觉。   那时候老家这边还没空调,自来水也没有,小学暑假过来时,吃的都是井水凉过的冰西瓜,吃完躺在凉席上,对着老旧的风扇呜呜呜吹。   那时候还没有灰灰,他会逗邻居家过来玩的大黄狗,在床上翘着脚丫子,笑着摸着大黄狗的头,最后探身一个不注意,从床上翻下来,呜呜大哭。   大黄狗被吓跑了。   妈妈过来抱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他抽抽着说:“狗狗太爱我了。”   妈妈噗嗤一笑,眼神渐渐变得温柔:“那以后可别再为狗狗摔伤自己了,狗狗也会吓到的。”   他红着眼睛:“我知道了。”   时光一过竟是这么快,林筝站在陈旧的千纸鹤前,总觉得很多记忆都离自己很近,可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离去那么远了。   晚上冲了澡,回到卧室,手机正好来了消息,是韩霁山的:   【到了吗?】   林筝抖抖换上的背心,一下滚到床上,趴在床头回复:   【到了,刚洗完澡!我发现我屋檐上边有鸟窝!我应该会有好运来了!】   不多时,对方发来了视频邀请。   林筝把手机放在床头,双手支着下巴对准摄像头,看到屏幕里出现的半个身影,抿嘴笑了下。   韩霁山应该还在工作,背景像是在书房,冷色灯光下,穿着严谨的黑色衬衣,坐在电脑前拽下了领带,视频申请通过后,毫无波澜的眼瞳多了些涟漪,专注盯着他看。   林筝不好意思地冲他摆了下手指:“你怎么给我打视频?”   男人薄唇微抿,有些克制地看了眼别处,视线又转回来看向他:“不冷吗?”   林筝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说自己穿得太薄了,摇头笑道:“我们这边比邵京要热一些,而且刚洗完澡,穿这一身睡觉才舒服!”说着还扯了个毯子,意思意思地盖住自己腰部以下,“好了。”   屏幕里漆黑的视线顺着毯子移动,又移到着他的脸,片刻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晚上别踢被子。”   “我才不会。”红着脸说完,林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呆地垂下眼睫,黑色睫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金光,他正出神,听到手机里的人嗓音哑了,突然说:“对不起筝筝,我去洗个澡。”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去看,韩霁山并没关视频,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掩藏不住的慌促。   至于这么急吗?   不过可真像在家憋了好多天,着急出门的大狗狗。   嘟囔一声,林筝又往上撑着下巴,嘴巴被手掌撑得嘟起,漾出憨傻的笑意。 第29章   夜里, 他和韩霁山视频了将近一个小时,男人洗澡回来后,他已经玩了一把斗地主, 乐颠颠地对着镜头说自己赢了, 赢得非常爽。   话头一开,就止不住, 他像个第一次出去春游的小孩,突然有说不完的话, 说回到老家看到的新奇玩意儿, 还说镇上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看不到什么宠物狗的, 现在很多家在养,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一只大黄狗,以为是小时候摸过的那只,结果一问,是那只大黄狗的儿子……   “一看到我就过来让我摸头, 子承母业了!”   他说得兴致勃勃,视频另一边的男人也被他的话语传染,眼底露出少见的愉悦, 时不时也会低声问几句。   林筝趴在枕头上认真回答, 然后继续说自己回来的所见所闻, 说着说着,脑袋小鸡啄米般, 往下一点一点的。   “筝筝,被子盖上再睡。”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似乎怕惊到他, 语气很轻, 压抑着什么。   林筝顿时醒来,哦一声,爬起来把夏凉被抖开,裹着自己就躺下,忽然又想起床头的手机,连忙凑近过去要关。   视频那头,韩霁山正盯着画面上的美人,下一瞬,屏幕毫无预兆被那张犯困的脸蛋侵占。   五官等比例放大,眼睛微微睁大一些,懒懒冲他一笑:“狗狗,我睡了。”或许是困极了,都忘了像以前那样纠正自己叫法。   那道目光夜雾一样沉,嗯了声。   视频被对面挂断。   男人静静坐在书房,盯着黑下去的电脑屏幕,许久后挪开视线,拿起桌边的相框轻轻一吻:“晚安,我的筝筝。”   ……   早上七点出头,林筝就醒了。   不用人喊,也不用定闹钟,隔壁家的鸡鸣声足以把他脑子里的困虫全部赶走。   爸妈也都起来了,他洗漱完,林金涛刚好从街上买了几份早餐回来:“你姑妈他们过会儿就来了,把衣服换好。”   “马上!”他打了个喷嚏跑上楼,拉开行李箱找衣服。   四月是乱穿衣服的季节,早晚温差大,昨晚他穿得少又踢了被子,早上起来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会儿便老老实实穿上春季的卫衣卫裤,坐在小院里吃早餐。   吃完没一会儿,小院外面就来了车,隔壁家的大黄狗汪汪汪吠个不停。   林筝和爸妈出去迎接。   林蓝一下车就拍着他肩膀上下打量:“我这侄子是不是长高了?”   周琳妮笑:“哪那么能长呢?也就你这个姑妈,见一次就觉得他长高一次。”   林筝说:“我确实长高了一厘米。”   朱小城从后座拎着礼品下来:“我看是鞋子比以前高一厘米吧?”   林筝过去帮他拎东西,顺便给这表哥一肘子。   几个大人笑着相拥进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发去墓地。   林金涛的车在前面开路。   朱小城想跟林筝聊天,坐在他们车上。   “小筝,”朱小城打开车窗吹风,“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可能会在老家玩几天再走,毕竟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一听就是单身狗发言。”   林筝一顿,问:“为什么?”   朱小城:“每次假后去学校最早的,基本都是有女朋友或男朋友的!你这种,显然没有。”   前边周琳妮一听笑了:“那是异地的吧?万一情侣双方都是一个地方的呢?”   朱小城乐了:“您说的那种确实不急着上学,但不是少么,”又嘿嘿一笑,“何况小筝在这儿认识的人都不多,怎么会有相好呢?”   林筝白他一眼:“那你呢,要急着回校?”   朱小城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女神还在雩城呢。已经约了她假期一起玩两天,我是傻子才急着回学校。”   林筝好奇:“去哪儿玩?”   朱小城怒了:“你这重点?不应该先问怎么进度这么快了吗?我这伏笔白抛了!”   林筝便问:“那你们怎么进度这么快?”   朱小城气得咬牙:“……打游戏还是很能促进感情的。”   林筝歪头,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次,顶着id“笔画二十”的韩霁山在游戏里与要杀他的敌方同归于尽的画面,缓缓点头:“嗯。”   朱小城莫名觉得这个“嗯”过于深沉,打量他几眼,这才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假期短,就在周边玩玩吧。”   林筝:“哦。”   朱小城:“你怎么突然心不在焉的?”   林筝:“在思考网恋。”   朱小城:“什么网恋?你不会以为我们是网恋的吧?你才网恋呢!”   林筝慢慢笑了:“我想试试。”假期三天见不了面,是可以网恋,网恋没有真实接触,不用负责任。   可以和狗狗网恋,嘻嘻嘻。   朱小城:“……你别笑得这么诡异好不好?”   “……”   十二点前,两家人辗转几处墓地上坟扫墓,结束后,又一同回林筝家的小院准备吃午饭。   太阳很大,林筝热得脱了卫衣,里面的白T汗湿了些,也顾不上洗澡,先去厨房给爸妈帮忙。   午饭很丰盛,小炒菜清新爽口,东坡肉肥而不腻,炖了一上午的老鸡汤早就让朱小城口水直流嚷嚷着饿了。   最后一锅菜炒完,林金涛几刀切碎邻居送来的小香葱,很有架势地往肉丝上一撒,翠绿混入其中,色味俱佳。   屋内开了空调,可朱小城还是吃得满头大汗,朱威廉让他慢些吃,自己却已经吃了两大碗米饭。   林蓝说:“这手艺,我侄子没被你们养胖真是个奇迹!”   林金涛笑了,又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这一行的,怎么可能有时间天天在家做饭?这些年还好些,之前几年,也挺苦他的。”   林筝被一个辣椒呛住,咳嗽着摇头,脸别憋得通红。   周琳妮急忙递水过去:“慢着点儿吃。”   林筝灌了一口水,那股气通过去,嘿嘿说:“才不苦,那几年我可开心了,你们天天给我零花钱和饭钱,我在同学里都算小富豪啦!”   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头都得的好事,爸妈白手起家从小镇努力到大城市拼搏,给了他力所能及的生活条件、教育资源,他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从店里那些差距巨大的小顾客身上明白这一点,所以格外珍惜,唯恐不够好而失去。   听到他那话,桌上一群人哈哈笑了。   周琳妮抿抿嘴,拿公筷给朱小城夹几道菜,又给他夹了块东坡肉:“爸妈知道,吃你的。”   饭后,林筝是实在受不了身上那股黏腻感,跟爸妈说了声便跑去浴室冲澡。   洗到一半忘了拿换洗衣服,隔着门喊爸妈帮忙拿。   不一会儿,林金涛从门缝外递进一套衣服:“这是你妈前几天在雩城商场逛街给你买的,说是穿着显眼,你就直接换这身吧。”   浴室里,他抖着那身彩色条纹的背心和大裤衩,挑着眉头看半晌,还是穿上了。   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照,也不知是不是对亲妈买的衣服带着滤镜,竟觉得还不错,明亮亮的,挺鲜艳。   推开浴室门,刚迈出步子,不远处正切西瓜的朱小城扭脸瞥过去,微微一愣,随即放下刀子捂肚大笑:“这衣服,着实把我眼睛炫到了哈哈哈……”   林筝:“……”   林蓝准备午睡,打着哈欠端详:“还好嘛,年轻人穿这颜色正合适,别整天像你表哥弄一身黑灰白。”   林筝顿时信心倍增,走过去要拿西瓜,朱小城故意逗他:“谁呀?不准偷西瓜,先报上名来!看看有没有你的份!”   林筝挺直身板:“我是彩虹,和西瓜一个条纹系的,凭什么不能拿?”   “噗……”朱小城笑得直摆手,“给给给,赶紧拿走!”随即又凑过去压着声音说,“等会儿我要在房间和女神通视频,你可别进来捣乱啊!”   通视频?   林筝一愣。   那他是不是也该通一个过去?   “哦,我等会儿回楼上休息,你视频你的。”说完,拿着西瓜贼溜溜上了楼。   卧室窗户开着,暖风徐徐吹来,他坐在靠近阳台的老爷椅上,盘腿吃西瓜,一边吃一边想着通视频的理由。   拿出手机,理由还没想好,发现对方半个小时前竟发来了消息:   【我到橙骏县了。】   大脑忽然空白,很快又想起四年前的记忆,那时候韩家老爷子就在橙骏县的宅子修养一段时间。韩霁山来这里,说不定也是看老人家……   新的消息又来了:   【休假三天,刚刚问了你姑妈橙骏县的好地方,她欢迎我来她老家看看。】   【我刚到。】   【前面有一家小院很漂亮。】   林筝猛地站起来,手机随之震响,惯性使然按下接听。   “我在后面的房子里。”韩霁山的嗓音。   后面的房子……是一栋中式小楼,之前一直都是空置的。   他即刻转身,脚步都放轻了,靠近后窗眯着眼睛去看。   白纱飘动的二楼阳台上,高挑的男人倚着栏杆站在那儿,耳边拿着手机,直直望着这边。   那会儿难道被看到了?   林筝心跳都慢了一拍,他说不清那一刻什么感受,就像是从来不违法犯纪的人被诱惑着去偷西瓜。   偏偏又是在最热最渴的时候。   “你怎么在那儿……”他低声地对着手机说,仍是不在窗边露脸,躲得很严实。   手机另一头的人说着拙劣的谎话:“年前买来养花的……巧合。”   林筝用鼻子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把窗帘拉上,又回了老爷椅上坐下:“你胡说。”   手机里传来同一个小镇的微微风声,那边毫不反驳:“是。”   之后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对不起筝筝,可是很想你。”   林筝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脚指头在椅子上来回扭动,又放下晃了晃:“家里大人这会儿都午睡了,你……你可以来做客……” 第30章   挂了电话, 林筝特着急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墨绿色的短袖衬衫套上,歪头对着镜子一瞧,竟意外和米色大裤衩挺搭。   OK!   脚步轻轻地下楼, 一楼堂屋没人了, 偶尔能听到侧卧里表哥嘀哩咕噜打电话的声音,他贼溜溜打开冰箱, 把剩下的半个西瓜切了,放在木托盘上, 准备往楼上端。   才走到楼梯口, 隔壁的大黄狗叫了两声,林筝一猜就是韩霁山来了。   他端着托盘探脑袋。   院门没关, 韩霁山原要按门铃,看到他一愣,直接走了进来。   韩霁山只穿着了一身休闲的冷蓝色运动服,少了往日的肃穆,只是面容依旧冷酷, 可走到他面前,眼底那些沉郁的冷气便瓦解至尽。   “筝筝。”   林筝腼腆地笑笑,想热情地招呼一下, 又怕声音太大把爸妈他们吵醒, 虽然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 可还是悄声说:“跟我上楼。”   一转身,手里的托盘就被男人从后面拿走。   “我来。”韩霁山说。   他脚步顿了下, 又继续往上走,没回头看, 空荡荡的双手垂落下去, 先是在身侧随着走动晃着, 又慢慢背在身后,轻盈地摆动。   身后的目光始终跟着那双手。   二楼卧室的房门大开,通往阳台的小木门也敞着,初夏的风带着花草的气息卷进来,空气清新无比。   “请坐。”仿佛二楼是什么安全阵地,上来后林筝就吐出一口气,飞快地挪椅子。   韩霁山将木托盘放在桌上,不急着坐,抬眼仔细端详这个简洁又充满年代感的小房间。   “那些玩具都是小时候的……”林筝解释一句,又双颊微红地跑过去拿出摆在书架上纸飞机,“这是小学来过暑假时爷爷教我叠的,你看,是不是比普通的纸飞机漂亮?放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就是很难叠,我现在都忘了。”   韩霁山看了眼,忽然道:“我试试。”   并不是随口一说,说做就做,拿着那纸飞机钻研几秒,便找出一张废纸坐在桌前折起来。   林筝新奇又好笑,可没打断他,知道韩霁山现在腾不出手,就自个儿窝在老爷椅上开始吃西瓜。   金灿灿的太阳从弧形阳台外投进来,在青年眼睫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韩霁山折完纸飞机,回头忽地定住。   老爷椅上,林筝靠在椅背看着窗外,笑眯眯的,嘴巴、笑涡和下巴都沾了点儿红色的西瓜汁,双腿盘在椅子上轻微晃动,好像这一刻无比快乐。   光铺在光滑的木椅边缘,像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油画。   而此时林筝的世界里,只有相声。   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相声已经说到了尾声,林筝最后一口瓜也吃完了,没忍住,抵着西瓜皮笑出声来。   韩霁山过来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瞥到人影本能地仰头,眼睛睁得很大,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   男人俯身,拿着纸巾将他嘴边的西瓜汁擦了擦,注意到他耳里塞着东西,另一只手将耳机轻轻取下。   “你折好了?”林筝没想到会这么快,看向桌子那头,桌面果然多了一只崭新的繁复纸飞机,“我看看!”   趿拉着凉拖跑过去,拿起来死瞅着正反面:“还真的一样……”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林筝扭过头,韩霁山还站在他的老爷椅旁,手上碾着那块纸巾,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你怎么不吃西瓜?”他立马拿起一块西瓜送过去,“一个亲戚家自己种的,很甜,不信你尝尝。”   西瓜冰冰凉凉,籽很少,确实很甜很脆。   可韩霁山吃得心不在焉。   林筝没注意他的异样,又拿起一小块西瓜窝进老爷椅里,他似乎在真心招待这位客人:“你热吗?要不要开空调?”   温度适宜,开着窗又一直有风,其实不热,可韩霁山看着他吃西瓜的样子,总觉得站在三伏天里。没说热,也没说不热,移开眼道:“这边风景很好。”   “是很好,”林筝又开始晃腿了,“你想在这边玩三天吗?我可以带你逛逛。”耀目的光照下,他根本不知道短袖衬衫里的彩色休闲背心早就透出来,随着他的小动作轻微移动,露出一点点疑似西瓜汁的颜色。   韩霁山怔住,一瞬间血气上涌,下一刻对上那双澄明又疑惑的眼睛,留在心尖多年的悸动彻底爆发。   恰在这时,林筝手里的西瓜滑落到地方,惊地“哎”一声。   还没来得及穿鞋,地上的西瓜已经被上前的韩霁山捡起扔进垃圾桶。   “快擦擦,”林筝连忙从一旁抽出纸巾,又害羞地压低着声音,“谢谢狗狗。”   韩霁山的手很大,指骨均匀,指尖有些许西瓜汁,他动作微僵,只随意擦了两下,又从身上拿出手帕,身子深深往下曲着,只为给他擦手。   “我自己来……”林筝将手往回抽,抽不动,韩霁山攥得很用力,圆润的指头被擦得微微泛着红,擦完又紧紧握住。   那只手太大了,几乎将他的手完全包裹。   林筝抬眼,这股紧张来得太缓慢,等他意识到气氛变化,韩霁山已经俯身吻住了他。   口中全是西瓜的味道,又凉又甜,很快,那点儿凉意也没有了。   他像只蜗牛,时不时往后缩,明明是害怕的姿势,神色却是享受的。   “为什么躲?”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韩霁山咬着他肉肉的下唇,“看看我好么?”   林筝就是不看他,毛茸茸的睫毛颤抖几下,盘在椅面的双腿忽然伸出去,在对方膝盖上踩了踩。   接着,身子被猛地抱起来,视线天翻地覆,林筝吓了一跳。   窗外的暖风仍在吹,淡淡的米色窗帘被吹得来回摆动。   床上是柔软的菘蓝绿色被单,韩霁山盯着陷在里面略显局促的青年,低头亲他的眼睛。   睫毛抖几下,林筝突然放松下来:“你只是想亲我吗?”   韩霁山没有说话。   林筝当他默认,眨了下眼,突然仰起头朝着他的嘴角“啪嗒”一声,亲完,看人有些怔,又坐起来抱他,转眼眉头皱起,觉得自己穿得有点儿多,抱起来身体闷闷的,于是几下就把外面的短袖衬衫扯下去。   亮堂堂彩色的宽松背心罩在身体上。   “你不准笑,我妈买的,”林筝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两条细直的胳膊往后撑,迎着对方黑沉的目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挺身抱过去,“先抱抱,就抱一会儿。”   “……”   心跟着托盘上的细小冰块一起化掉,韩霁山垂眸看他。   林筝的脸盘小,胶原蛋白多,挤在他胸膛前,侧脸显得有些嘟。   韩霁山垂下头,扣紧那截的腰,在对方脸蛋上咬了一口。   林筝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很害羞:“你干嘛咬我脸?”   韩霁山不仅咬,还咬得不松口,沿着那儿一直咬到嘴边,呼吸再也不受控制,不要命一样狠狠啃他嘴巴……   西瓜汁的味道从口鼻弥漫着至胸口。   才十来分钟,屋内就开了空调,窗户也被关上。   能够自主呼吸后,林筝像是塑料球一样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韩霁山调好温度,过去将他滚动的身子钳住。   林筝一颤,背对着他说:“你怎么……”   接着不说了,只拽拽背心前多出一道印子的领口,指望着这样能让布料速干,反正是说不出你怎么能亲那儿的话。   那张薄唇开始亲着他的后颈,又贴着他的耳廓突然不动了。   林筝等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转过身,猝然被那双眼睛吓得一抖:“你、你干嘛装睡吓人?”   要扭回去的身体瞬间被扳住,韩霁山掩去眼底的疯狂,近乎讨好地亲着他的嘴角:“别怕,别怕啊筝筝。”   “我没有怕……”话没说完,口齿再次被堵住。   韩霁山的气息很乱,那双大手只敢捏着他细腻的肩头,再往下,唯恐再难克制。   这个微热甜腻的午后,林筝真的被韩霁山亲傻了,浑浑噩噩,微张着湿漉漉的嘴巴,许久都呆呆的。   ……   姑妈一家是傍晚走的,当时韩霁山已经离开,回了后边的屋子,他刚好痛快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听闻姑妈要走,急忙下楼,跑到门口对车里的姑妈等人挥手。   爸妈没事干,都去打麻将了。   暮色四合,手机来了消息:   【韩霁山:晚上想吃什么?】   【林筝:手擀面!旁边街上就有!】   于是两人在路边会合,他们住得离街上很近,直接走过去。   天有些黑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韩霁山很自然地牵着他的手。   林筝起初有些僵,牵了一会儿开始习惯,他说:“你手心真热。”   话落,对方牵得更紧。   到了店里,要了两碗手擀面,坐下的时候,林筝看了看桌椅,椅子还好,桌面却有些油渍没擦干净,可能前一桌客人刚走,店家还没来得及,他正要找纸,韩霁山已经拿出纸巾迅速擦干净,又将他的椅子擦了两遍,自己那边倒是没怎么在意就坐下。   林筝一恍,很神奇地放松起来,那种心灵深处对韩霁山的惧意,突然开始变得飘忽。   以前韩洺总说他大哥偏执、挑剔、眼光高、神经质还总高高在上。   可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   有时候摒弃对方身份,林筝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对自己生活周边的一切了解甚深,适应自如,从不是像他和韩洺那样,总割裂在两个世界。   他给爸妈发了信息,说和朋友在外面吃了,晚上玩会儿再回去。   面条非常劲道,汤也鲜美浓郁,两人都吃得一干二净。   从店里出来,夜空是深蓝色的,他们手牵手走在路边,又走过一处麦田,都走得很慢。   “筝筝,”韩霁山忽道,“要看花吗?”   “啊?”   大晚上,去哪儿看花?能看得清吗?   韩霁山在这一瞬间没了平日的稳重,突然变得血气方刚。   “去吧!”林筝被他用力往起一抱,下巴又被亲了一口,亲完又磨着那一块肌肤微咬,“你闭上眼睛,我背你过去。”   双脚落地,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韩霁山,对方已经在他跟前屈下身,抱住他的双腿往上一颠,背得很稳。   林筝没有闭眼睛,浑浑噩噩趴在他背上问:“去哪儿?不会是你家吧?”他记得当时韩霁山在手机里说买了后边的房子种花来着……   “嗯。”   “真是啊,”林筝脚丫子弹了下,“不行,会路过隔壁婶婶家,我爸妈都在那儿打麻将,要是看到你背我……”   “我走小路。”韩霁山打消他的顾虑,又用哄一样的语气回头看他,“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筝筝。”   这句话像是定心丸,林筝慢慢垂下睫毛,闭上眼睛:“好吧。”   韩霁山的步子迈得很大。   林筝在他背上感受到古寺深院般的安宁,世界一片漆黑,耳里的鸟语虫鸣开始放大,夜风拂面,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捧着他的脸。   他闭着眼,很自在地笑了,嗓音清脆,却蛮不讲理:“你不是狗狗,狗狗才背不动我。”   男人脚步微滞,那一刹,语气虔诚又透着几丝散去阴鸷的愉悦:“你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公主。” 第31章   尽管韩霁山声音很低, 可林筝还是听清了。   什么公主?   他想问,话到嘴边又闭上嘴巴。   问题的答案,在听到的时候, 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林筝一直闭着眼, 好像只过了几分钟,周围就渐渐没了风, 他听到韩霁山说:“花就在这儿。”   随着男人的走动,眼皮缝隙处多了些光亮。   他抓着韩霁山的肩膀, 很小心地睁开眼睛。   最初的几秒, 他险些以为自己离开了小镇,可眼睛渐渐适应周围光亮后, 再去看不远处的建筑和风景……确实就在自己家的附近。   他们站在韩霁山那座小楼后方的阳光玻璃房里,地上开满了红粉的郁金香,其中还有几朵金黄色,扎眼得仿佛偷偷从天上掉下来的几颗星星。   一旁的圆形木桌上放着一只木雕小熊。   林筝余光看到时,先是觉得那熊有些眼熟, 随即置之脑后,毕竟大多卡通小熊都长那样。   阳光房里折射着柔和的光线。   有那么一刻,林筝觉得自己进入了童话世界, 新奇, 震惊, 喜欢……他只顾着看,好半晌, 才从韩霁山背上滑下来:“你什么时候种的?太酷了!”   “初春的时候。”   林筝只剩感叹了,绕着过道走来走去地瞧, 实在忍不住, 弯腰低头去嗅。   抬头的时候, 刚好看到韩霁山放下手机,上一秒手机镜头对着他。   “你拍什么?”他顿时问。   对方收起手机,视线撇开,心不在焉地看向最近的一株郁金香,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林筝立马跑过去。   韩霁山拉出一把木椅,用手帕擦拭一遍示意他坐下休息:“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不渴,”林筝抓住他手,仰头继续问,“你刚刚拍什么,给我瞧瞧。”   “没……”   “还骗人……”说着作势抢他手机,因为不知道放在了哪儿,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摸。   对方一僵,只抓他细细的腕子,劲儿很大,却无法自主阻止林筝的碰触,抵抗由此变得得毫无用处,不出几秒,手机就落到了林筝手里。   林筝看他不夺,嘿嘿笑着往后一退,坐在木椅上点开相册。   猛地呆住。   最新一张照片,确实是不久前对他嗅花镜头的抓拍,可那张照片之前,仍有大量关于他的照片,而时间几乎都是今天。   有上午他隔着阳台在老爷椅上吃西瓜的远景,有午后躺在床上酣睡的侧脸,还有坐在店里咬着汤勺往外看的大头照……   面颊一阵发热,地上那道长长的影子开始靠近:“筝筝。”   林筝立马退出相册,将手机还给他。   韩霁山神色不变:“现在渴吗?”   林筝揪揪自己红彤彤的耳垂:“……渴。”   韩霁山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来了。   林筝接过那杯现榨的橙汁,喝了几口,突然问:“你喜欢种花?”   对方一顿,摇头。   真是意想不到的答案。   “为什么?不喜欢还专门种这么多,你又不是卖花的……”   “因为公主要有花。”韩霁山说。   这是什么理由?   林筝本来想笑,笑容漾在脸上两秒,慢慢定住。   ——因为公主要有花。   林筝是在大学之后才完全确认自己的性向,在那之前,虽没有对谁动过心,可还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只当没遇到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遇到了,他肯定是直男。   高三上半年的时候,韩洺转入他们学校,时不时来找他玩,或问一些学习上的烦恼……后来他们越来越熟,在那年12月的圣诞节前夕,韩洺请他和他的同学到学校附近的公寓打游戏。   公寓宽阔明亮,布置简洁,就是色调略显沉,韩洺说是家里的房子,没人住,他们晚上熬夜玩游戏第二天晚起一会儿也能很快到学校。   林筝和那两个同学都没多想,游戏打了两局,他去厕所,瞥到了剃须刀。   很多高中生都会私下剃胡子,他以为是韩洺的,直到经过客厅时,听到玄关那里传来声响。   他那时只当是韩洺的父母来了,赶紧跑回房间,紧张兮兮地说有人来了。   韩洺连忙起身把门关严,问是谁。   林筝摇头:“我不知道,我听到声音就溜进来了。”   韩洺被他逗笑:“没事,你们玩,我出去看看,总不可能是我大哥吧?他外公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他回国后一直在医院,不可能过来的。”   林筝一愣,忍不住问:“这不会是你大哥的房子吧?”   韩洺连忙笑着打了个马虎眼:“他的我的,不都是韩家的……”   韩洺出去了,林筝闷闷地坐下,两个同学小声询问是不是要走,他说不知道。   没多久,客厅那边传来一声沉郁的质问,隔得远,林筝没听清,但能听出那不是中年人的声音。   韩洺的大哥回来了。   在韩洺口中,他的大哥专横独断,不近人情。   这若真是人家名下的房子,被不亲近的弟弟私自带人过来玩,再怎么都是他们没理,是他们不应该。   林筝小声提醒那俩同学,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书包都收好了,客厅那边忽然静下来。随后,紧闭的门被韩洺用力推开,看他一副要走的架势,急急忙忙拦住:“你这是干嘛?这才几点啊?”   林筝很抱歉:“你和大哥说,我们会收拾干净再走,让他别生气了。”   韩洺哭笑不得:“哪跟哪儿啊,我大哥回来了是不假,但也就虚张声势那么一会儿!我、我一说我带着特好的哥们来玩,他不还是给我面子了?还让人订了夜宵。”   林筝心虚:“真的啊?”   韩洺说:“今天平安夜呢,就算不给我面子,也不能把我扫地出门吧?”   林筝纠正他:“不是扫地出门,我们可以回家,你也可以。”   韩洺无奈地叹气:“我大哥连夜宵都订了,你们全都走了,那夜宵谁吃?不是浪费粮食吗?”   最后还是一起坐下打游戏,夜宵来的时候,林筝跟着韩洺一起出去拿,客厅没人,他松了口气,回屋时,却遇到拿着杯子从廊道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他不敢直视过去,低头说了声“哥哥晚上好”就赶紧进屋了。   吃完夜宵,韩洺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毕竟是高中生,问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学习和爱情相关问题。   轮到林筝,韩洺兴致勃勃道:“大学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林筝歪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以后的职业,于是说:“业余时间种花吧。”   大家都很意外,尤其是韩洺:“为什么?你不会想开花店吧?”   林筝说:“不,因为公主要有花。”   按照世俗的不同阶段,学业完成后,便要转向事业和家庭。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未来会和爸爸妈妈一样结婚生子,那就要像童话里一样,爱上一位公主,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可他不是王子,他是普通人,所以要更努力满足公主。   公主起码要有花。   韩洺他们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哇,看来你是个公主呀?”   “哈哈哈你还有这癖好?……”   “怎么就不能是公主了?”韩洺起身冲到外面客厅,片刻后抱着了一束郁金香进来,“来,给我们林筝公主!”   大家都笑着起哄。   “我不是……”林筝眉头皱着,又不好意思说出心中想法,低头不接,“继续玩游戏吧。”   那天玩到很晚,夜宵里有几个苹果,大家都象征性地吃几口,林筝晚餐吃饱了就没动,塞进书包准备早上吃。   韩洺一直在旁边看着,撑着下巴笑:“你也太可爱了,仓鼠屯粮食一样。”   林筝懒得跟他解释,很晚了,他和其余同学去客卧各自铺床睡觉。   路过主卧的那扇门,里面的灯一直亮着。   林筝想起韩洺的话,对方应该是从医院回来的。   他想了想,轻手轻脚把书包里的苹果拿出来,在礼袋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放在那扇门前。   “希望你外公平安。”   次日天没亮,林筝第一个起来,喊着同学去上早自习,路过走廊,看到主卧门前的苹果不见了。   ……   阳光房里,一仰头,就能看到繁星闪烁。   “你当年偷听我们说话了!”林筝紧握着杯子,斩钉截铁。   韩霁山眼神微微闪烁,对此并不否认。   林筝还要说什么,手机铃响了,是周琳妮的。   他想也不想接了:“妈?”   “筝筝,你在哪儿啊?晚上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在附近,能,怎么了?”   “我和你爸在隔壁婶婶家搓麻将嘛,听说他们明天要去Y城玩几天,觉得顺路,想一道走,你早点儿回,我和你爸提前给准备些老家的特产带回学校。”   林筝应了,挂完电话,看向韩霁山。   韩霁山:“我送你回去。”   林筝:“我爸妈明早就走,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男人抿直的唇角终于往上扬了几分,抬手去关阳光房的灯。   周围瞬间一片漆黑。   林筝吓得完全不敢动弹,还没询问,身体被用力抱住,韩霁山在他脸颊上吻了下:“没事,我带你出去。”   “门口没有开关吗?”   有,可是这样才能抱着,韩霁山:“没有。”   林筝被他完全抱了起来,余光都是花的影子,他把对方的后颈勒得死死的。   男人高挺的鼻梁抵着他的眉骨,微微蹭了下:“明天去游湖吧?”   林筝:“啊?哪儿?”   韩霁山:“你以前教我划船的地方。”   林筝:“……”   到了有光的路道,韩霁山才把怀里的人放下。   林筝和他并肩往前走。   银白月光铺了一地,两人的指尖在阴影里缠绕着撩动。   离家还有一个拐角的小路,林筝忽然转过身,倒着慢跑起来:“你回去吧,我差不多到了!”   韩霁山知道他的顾虑,停下一动不动,看着他飞快转过去的背影跑动起来。   墨绿色短袖外的胳膊轻盈地摆动,似乎很兴奋,笔直的腿隔几步跳跃一次,每跳一下,韩霁山的心也跟着剧烈起伏一下。   终于到了拐弯的路口,白杨树下,人影一晃,彻底消失。   韩霁山眼睫一闪,似乎看到了什么,蹙眉便要过去,突然,树下躲着的青年跳出来,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鬼脸:“被我吓到了吧?让你那会儿在花房吓我!略~”   这下真的如风一样跑了。   半晌,韩霁山才回神。   手半握着微抵着胸口,试图压下那股燥意。   可是很难。   ……这么久了,还是一如当年那个黑暗里觊觎宝物的疯子。   “晚安,我的小公主。”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 林筝刚在路口送别爸妈,回来就发现院子前的空地停了一辆车,生怕位置会被占似的迫不及待。   车窗降下来, 他凑过去弯腰正色道:“先生, 停车费十块,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男人非常配合, “可以进来扫吗?”   林筝抿嘴一笑, 冲进副驾,脑袋还没扭过去,嘴唇毫无预兆地被吻住。   软绵绵的双唇被对方微微磨着,好一会儿才松开。   “你扫得太久了……”林筝声音越来越小。   “抱歉,可是已经尽量很快了。”韩霁山俯身为他系安全带。   林筝微愣:“现在就走?”   “早餐买好了, ”韩霁山胳膊往后一伸,拿出热腾腾的纸袋, “路过的地方也有早餐店……”   “不是,”林筝哭笑不得, “我还没锁门。”   “……”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的早餐,韩霁山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着急,眼神略微闪烁, “我跟你一起下去。”   回去锁好门,林筝装上钥匙重新上车:“出发吧!”   车窗开着,晨风吹进来, 开车的男人每隔一段时间都用余光会看他。   林筝额前的短发被吹得往后翘,莹白的额头全部露出来, 眉弓下的长睫如蝴蝶翅膀频繁振动, 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神情一派自在, 他会说那个地方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个地方有哪些不好,那条河听说很深,发生过多么恐怖的故事……   这么讲着讲着,倒是把自己慢慢讲睡着了,等听到韩霁山唤他,顿时一个激灵:“我睡多久了?”   窗外是熟悉的景物,男人正帮他解安全带:“没多久,我们刚到。”   林筝已经仰头看出这是哪里,他本以为会直接去游湖的地方,没想到会再次来到这个小区。   隔壁就是姑妈在县城的别墅。   而此时车子所在的雅致院落,正是他四五年前那个暑假因为一个不怒自威的身影,完全不敢踏足的地方,有时路过门口,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   从车上下来,韩霁山拿出钥匙开了大门,里面空无一人,但应该提前让人打扫收拾过,不管是地板还是桌椅装饰,干净得快要反光。   林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人吗?”   韩霁山点头,给他倒了杯热水:“中午游湖比较晒,我们下午再去。”   “那现在做什么?”   “踢球。”   林筝傻眼了:“球场不是更晒吗?”   韩霁山:“这下面有个小型球场。”   林筝:“……”   满脸好奇地跟着人下去,果然看到了球场。   场地比想象中还要大一点,林筝看得眼睛发直,他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建的?”   韩霁山想了下:“两年前。”   “你那时候刚回国吧?”   “嗯。”   林筝:“就我们两个踢?”   韩霁山:“两个人可以踢。”   两个人确实可以踢球,一过一,点球,短传……林筝玩得挺起劲儿,累了就抱着球躺下:“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踢球。”   毕竟都在家建球场了。   那表哥说他当年在阳台看自己踢球,可能就是纯粹喜欢吧。   韩霁山坐在他一旁,不作声地凝视着青年抱球笑的样子。   林筝打开了话匣子,玩着球继续说:“我小学二年级开始踢球的,最开始也没有很喜欢踢球,当时学校有球场,篮球场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都是高年级的学生在用,我们那时候还小嘛,一群豆丁想跟大高个打球很难的……尤其我那时候发育慢,在同龄人里看着最小,就算同年级有人约着去篮球场,人数很快就凑够,只有人数不够的时候才会答应我想加入的请求……后来隔壁班一个同学踢足球人数凑不齐,来我们班喊,我当时根本就不会踢,但特别想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就立马举手去了。”   “一开始闹了笑话,但没有人笑话我,他们都怕我不开心就不踢了,人数不够,又要去找很麻烦,于是都很热情地教我……从那以后,我就最喜欢踢球了,因为很热闹,很开心!”   他笑得像夏天的糖水一样,甜而清爽。   韩霁山盯着他看,看得微微失神,手背在他脸颊微微碰触,克制地拿开一些,抿住薄唇忍耐片刻,突然道:“我也最喜欢你了。”   手里的球蓦然滚了出去,林筝连忙坐起来,球转眼就被韩霁山拿过来,又送进他怀里。   他脸上烧得厉害,不仅是为韩霁山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有对方投下的那道灼热视线。   “我、我休息好了!”他放下球,踢着便跑起来,跑着跑着,那股憋气般的紧张感缓解大半。   回头看过去,韩霁山还在原地站着。   林筝一恍,心口有点儿麻麻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松弛感充斥心间,他忍不住又笑起来,笑容越来越深,跑得越来越快,最后一脚,将球踢进球门!   下午游湖,林筝整个人都特别有劲头,下了船,一个人在前面跑来跑去地看摊位,他买了些零食和小玩意儿,韩霁山替他拿着。   林筝买了一根东方龙的糖画,吃了一口就将另一面送到韩霁山嘴前:“你也吃。”   对方顿住,林筝以为他不吃,刚要缩手,腕子立马被捏住。   男人低头咬了下。   林筝觉得他这一口,把自己那边的口水都要吃进去了。   拿回糖画,他吃得心不在焉,走着走着,不由得想起当年来。   那时候意外和韩霁山同坐一条船,当时还不知道那是隔壁老爷子的孙子,全程叽里咕噜唠叨人,还把买来的零食分给对方,只是对方始终没吃过。   ……过去和现在,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正想着,身边的人好似也想起当年,忽然开口:“那年爷爷说要来游湖,让我先去等着,可到了地方他突然说不想来……”   老爷子当时在电话里劝他好好玩,散散心,别总闷在家里。   被骗了,很生气,只是要走的时候,隔壁那个曾在阳台对一群小孩挤眉弄眼、又在看到他回头吓得溜走的男生来了。   韩霁山起初以为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上了船后,却听他老神在在地说自己是大学生。   大一大二的学生的确大多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只等着游完一圈就靠岸回去,可林筝始终喋喋不休,半晌想起自己还有吃的,当即拿起零食堵住了自己的嘴巴,眨眨眼却又递给他:“哥你也吃。”   等韩霁山回过神,对方已经收回零食袋了。   此时,他们走在傍晚的湖边。   林筝本来还想继续听,看他不说了,问:“你说的就是我坐你船那次吗?”   韩霁山:“是。”   一直都是。   后来还遇到很多次,这个人却再也没有那样对待过他,反而像是面对一个可怕又陌生的怪物,拘谨,惴惴,敬而远之。   他的那些念念不忘,林筝转眼全都忘了,只有不甘心地提起,才会想起一星半点。   ……   回到韩霁山家,天已经黑了。   林筝知道今晚要在这儿过夜,由于前几次同住的经验,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和狗狗相处的技巧,他不那么紧张了,痛痛快快冲完澡就去阳台吹风。   韩霁山还在浴室,他哼哼着查看阳台的绿植情况,余光是万家灯火……忽然间,他发现不对劲!   冲到栏杆边缘探身去看隔壁。   姑妈家的房子……怎么会是亮的?!   接着,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阳台上传来:   “这边正好能看到星星诶!”   林筝发誓,他从来没听到朱小城这么天真烂漫的声音。   “还真是,”是个女人的声音,懒懒的,“这边空气真好,还有山有水的,我要是你,假期哪儿都不去,人挤人累死了,就在这儿待着,多舒服啊。”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都带你过来。”朱小城羞涩地说。   林筝:“……”   他猫着身,正要悄悄进屋,斜对面的女人忽道:“隔壁阳台那人,怎么那么像你表弟啊……”   “怎么可能?那是韩老爷子的房子,我表弟绝不可能在那……小筝?!”   潜逃失败,林筝对斜对面的两人挤出一抹笑:“好巧啊表哥,原来你要去的周边就是这边啊?”   “……”   隔着一段距离,朱小城与他大眼瞪小眼,几秒过去,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   “操!你怎么会在他们家?!”   “我说我来踢球……你信吗?”   ……   十分钟后,四人齐聚一堂。   朱小城还以为自己表弟被韩洺花言巧语骗过来求复合了,气势汹汹敲门,看到开门的韩霁山和对方身后憨笑的表弟,怔住,尬笑一声。   韩霁山带他们进客厅,去准备茶水。   朱小城连忙戳了林筝几下,悄悄问:“韩洺不在吧?”说完又谨慎往沙发下面去看了看,“总不会躲在下面吧?”   “……表哥,你想哪儿去了。”   “对!他要是在你肯定不会来,”朱小城松了口气,咳嗽一声开始介绍身边的女人,“这是宁萌萌,我……我朋友。萌萌,这是我表弟林筝,我给你说过,你以前也见过我们一起玩。”   “不止呢,”宁萌萌冲林筝一笑,“你们之前的游戏直播我也看过。那个脆皮给你抗塔,最后和敌方同归于尽的画面我现在还记得呢!”   林筝下意识朝远处倒水的背影瞥一眼,忙道:“表哥,宁姐,你们这几天都在这附近玩吗?”   朱小城:“哦,是,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不是假期就在老家待几天吗?”   林筝强装镇定:“这就是老家啊。”   “那舅舅舅妈他们……”   “他们早上去外地玩了。”   “哦,怪不得。”朱小城被他几句话带的忘了要问什么,这时韩霁山端着茶水过来,他起身又和对方介绍了下宁萌萌。   打过招呼,四人全部坐下,一时间气氛古怪无比。   还是宁萌萌先开口:“韩先生,Mumu是您创办的吧?我闺蜜就在里面上班,听说氛围挺好的。”   韩霁山:“因为他们都很优秀。”   话头一有人开,氛围就渐渐好了起来,朱小城喝了口水跟他开玩笑:“韩哥,你怎么把我弟骗出来了?吓我一跳。”   “刚骗来就被发现了,”韩霁山自然而然接了他的梗,余光望着林筝,“没藏好。”   朱小城和宁萌萌同时笑了声,越是这样坦然说的,反而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朱小城问:“你们不会是上次在我车里熟起来的吧?居然都约着一起过假了!”   林筝欲言又止。   韩霁山答非所问:“你妈妈说得不错,这边的风景确实很好。”   朱小城:“那是,我妈可不说假话,当然除了酒局上哈……”   林筝笑了:“行了,实在没话说不如去打牌。”   他随口一提,宁萌萌却满脸兴趣:“打什么牌?”   林筝:“……麻将?”   朱小城正想多和女神相处,回去就要各自回房睡觉了,还不如打牌:“可以啊,正好四个人。”   韩霁山带他们去棋牌室,泡好花茶,四人开始打了。   没想到技术最烂的是韩霁山,林筝惊讶不已:“你是不是没打过?”   韩霁山:“嗯。”   另外两人也惊了,朱小城奸笑:“怎么不早说,那样我肯定把砝码加大,疯狂赢小韩总钱啦!”   林筝做了个打电话的假动作:“我举报这里有人赌博。”   朱小城:“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林筝把胳膊使劲儿往外拐一下:“又不难……”   “我告我舅妈去!”   “……”   室内欢声笑语,林筝不贫了,专心看自己的牌,即将胡了,他下意识瞄向韩霁山。   韩霁山出了一个幺鸡,静静望着他。   林筝拿牌,正好是最需要的那张,今晚第一次胡牌,他心花怒放推了牌出去:“胡啦!”   朱小城:“这么快?”   宁萌萌:“这把输惨了。”   韩霁山盯着他满是得意的侧脸,微微笑了下。   朱小城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得险些被茶水呛住,宁萌萌连忙问他怎么了,朱小城飞快摆手:“没、没事……”   被注视的林筝全然不知,他甜滋滋把那些砝码拢到自己跟前:“嘻嘻嘻……输的都回来了,全是我的!”   ……   短暂的假期一过,林筝满脸春光地坐韩霁山的车回到邵京,回到学校。   宿舍里却是一片怨声载道:   “真的没想到愁过自己的高三,现在又要愁弟弟妹妹的高三……整个小假期都在帮妹妹和堂弟补课呜呜呜……”   “你妹妹堂弟学习好有什么担心的,我表弟厌学,前段时间还离家出走,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大学上,我爸妈和我姑一提就愁死了……”   “不得不说,最近收到亲戚的高考咨询明显多了起来……我昨天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个远在A城的三舅姥爷……”   林筝听着他们闲聊,时不时问几句,听里面一些室友亲戚面临高考的细节,也会下意识跟着回忆自己当年高考前的经历。   可一回想,好像只有千篇一律的刷题、考试、补课和偶尔发泄式的放松。   记忆里应该是有压力和烦躁的,只是一旦过去,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日复一日的朗朗读书声。   低头看书时,手机震动,是表哥的消息。   【朱小城:我回来越想越不对劲!你和韩霁山到底怎么回事?】   【朱小城:不会真成朋友了吧?】   【朱小城:啊啊啊啊真的很不对劲,快如实招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筝:啊?你想的什么样?】   【朱小城:在一起?】   隔了一会儿。   【林筝:表哥,你和宁姐是在一起了吗?】   【朱小城:还没呢,真那样我早开心疯了,等在一起了,你未来一年的饭卡哥都给你充[哭][害羞][扭动]】   【林筝:饭卡已经能吃到大四了[皱眉]。】   【朱小城:不会吧?不像你的风格,谁充的?!】   【林筝: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和他没有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和宁萌萌那样。   【朱小城:???】   【朱小城:不对……】   【朱小城:卧槽!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林筝关了手机看书,可是一时半会又看不进去了,支着下巴望向窗外。   天气晴朗,远处学生们打球的吆喝声隐隐传来。   耳里忽然回响起数天前听到的那句话:   “我也最喜欢你了。”   蔚蓝色的天空在他眼里渐渐变了颜色,像是被奇异的彩霞渲染,一切都成了粉红,云朵似乎都要冒出泡泡。   他连忙垂下眼睫,回头继续看书,嘴角的弧度随着输入的知识开始平稳回落。   恶魔筝喷着黑气说:   “被狗狗喜欢,是每一个养狗人的宿命。”   “不要大惊小怪。”   ……   大学里的樱花开得越来越盛,转眼到了四月的尾巴,盛夏终于来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和韩霁山见面得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们在校外的餐厅吃饭,在公园散步,在黑夜里上瘾似的偷吻……   这天放学,林筝决定不再“堕落”,吃完饭就去图书馆专心啃书。   看到天快黑才回宿舍,无聊地刷微博,看到一个关于高考的热搜——高考前你是怎么过的?   离高考越来越近,关于高考的热搜也越来越多,点进去,热门大多是一些不同学校的誓师大会视频,还有格外励志的学生采访以及一些逆袭小故事……   他看了几眼就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室友都回来了,正围在一起看视频。   手机里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林筝擦着头发迟钝地瞥过去,还没看清,就被冲过来的室友围住:“可以啊你!还有那么辉煌的时刻呢!”   他满脸迷茫。   江向磊把视频重新点开,举到他眼前:“热搜里别人发的视频!应该不是你双胞胎兄弟吧?”   视频就发在那个“高考前你是怎么过的”话题里,评论转发已经七八千了。   博主是个大学生,粉丝并不多,应该是看到话题随手发的。   附文:高三那年拍的,算是我们学校的当时的校草吧,我不是颜控,但因为这次演讲喜欢上了,可惜不一个班,连一次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疯学了最后两个月,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而视频里,正是高三那年的自己。   林筝使劲儿想了会儿,才想起视频上的具体时间,当时距离高考还剩两个月左右,那会儿他家里生意顺风顺水,爸妈每天心情都很棒,也从不焦虑他的学习问题,那几乎是他高三最放松的一段时间。而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因为一些外在因素压力过大,那次考试失利,林筝则像是坐了火箭,在那一次考试冲上了年级第一。   那也是他高三全年唯一一次考年级第一。   周一早上升旗,他成为代表,站在国旗下负责演讲。   少年的嗓音清润爽朗。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林筝。”   “咱们学校卧虎藏龙,入学三年,我也就高一压力不大的时候考过一次全校第一,时隔三年,再次看到这个名次的时候,当时只有一个想法——程咬金拜大旗,走大运了!”   乌压压的人群里瞬间爆发出哄笑声。   最前面的班主任无奈地瞪他一眼。   视频里,少年继续演讲,洁白的夏季校服被晨风吹得鼓动,眉宇疏朗,每每一笑,似乎都能带走了几分太阳的光彩。   结尾处,他不急不缓地说:   “同学们,这一周的阅读推荐是本大家可能都看过的书,但我还是要推荐,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   声音慢下来,忽然那样动听——   “只要我活着,就无所匮乏。”   掌声响起的同时,视频也结束了。   评论几乎一面倒的夸夸夸。   【好帅!可以剪进偶像剧里了!】   【啊啊啊赐我一个这样的同学好不好?想给自己一个动力!!!】   【挺好,希望大学之后不会长歪!】   【层主,我作证完全没长歪,这人是我们学校的,追的人超多……不过男性居多,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爱死,愿意为他做1】   【哈哈哈哈哈穿条裤子吧你!】   ……   仿佛小时候的文艺表演在多年后被爸妈拿出来播放,林筝看得面红耳赤,连忙把手机推了推:“你们别看了。”   话落,突然间瞄到转发处多了一个显眼的ID——“笔画二十”。   林筝:“……”   另一边的卧室内,韩霁山将那条视频一遍又一遍地点开重看,近乎百遍后,心率终于平稳下来。   点开评论,不久后,眉头狠狠一蹙,阴气沉沉地对那条【爱死,愿意为他做1】的评论回复:   【轮不到你!!!】 第33章   高考相关的热门视频非常之多, 一般情况来说,不出两天,那条林筝高三的演讲视频便该消失在浩瀚的网络海浪里了。   当然, 如果没有人挖出数月前某个私人情感投稿中被牵扯的林x就是林筝的话……   凌晨一点半。   那条演讲视频下多了几条如下评论:   【备用大哥大:视频主人公的高中学校好耳熟啊, 可问题是我根本不是雩城人,怎么好像听说这个学校……】   【我家猫天下第一:+1, 挖了好久的微博![网页链接]这里面那个林x高中就是这个学校的!不会是一个人吧?】   【哈哈哈我很好:窝草?那个瓜我还吃过, 当时跟朋友吐槽R大居然还出过那样的戏精……】   【我家猫天下第一:楼上你记错了,林x是被渣男劈腿后还被三陷害批皮投稿的那个天降,你到@秘密与谁说的主页看,现在还挂着道歉微博和某三联手坑人的聊天记录呢……】   ……   【财神爷救救我:是他就是他!我也是R大的,和林x一个系, 说实话,人和视频里没太大变化, 性格挺好的,当时还怕他心软会和渣男复合, 好在没有!】   【我家猫天下第一:妈耶,也就是说他真的是那篇投稿内容里的天降?不理解,追到这样的男神居然还出轨……】   【且听风吟:哈哈哈幸亏天降发现分了, 真的受不了美人被脏男人欺骗……】   ……   早上八点的时候,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前排基本已经全是视频主角和数月前的那篇私人投稿的讨论,以及梳理的前情提要。   【当时就被那篇投稿气得要死!茶里茶气还有人站稿主, 最后能甩锅天降批皮投稿我是想不到的……(没想到天降真人长这样,渣男真tm该死!)】   【贱男人就是这样,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说个题外话, 那篇投稿里说“竹马”家世特别好, 当初微博道歉结束后我就没关注了, 有没有知情人说下天降近况,没被为难吧?】   【回上面层主,据我所知没有!本人是林x隔壁宿舍的(可以看主页,有在校照片,保真),林x和宿管关系很好,可能和宿管说过这事,年前渣男纠缠过想复合,但一进宿舍就会被宿管逮住询问,然后请出去,说是要为学生安全着想哈哈哈……林x那段时间还学了一段防身术,因为和渣男没什么好说的,就随时备战。不是夸张哦,好像抓住前任劈腿当天就把前任打骨折了?我们学院里那段时间传疯了……】   【艹……】   【好辣好好笑!!!】   【吃完瓜回来了,已被迷死!渣男前世积了什么德?当初居然能把人追到!】   【啊啊啊林x踩我!我不出轨!真的好喜欢,踩我!】   【回你鸡笼去!】   【渣男现在没再纠缠了吧?】   【应该没有,年后开学看他和投稿的那个“直男”走得还挺近……希望他们百年好合吧[微笑]。】   【我是R大新生,楼上那位有林学长联系方式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讨教一些学习问题[害羞]】   【你爹没有,滚。】   【……】   ……   中午放学,林筝和室友去食堂打饭。   感受到多余的视线,他也没当一回事,和室友聊着最近的热播悬疑剧。   那条微博视频自昨天被室友送到眼前后,他就再也没看过,还为了避免再次刷到,连微博都不上了。   一来看自己过去的行为,他会很容易尴尬;二来网上什么人都有,如果刷到嘲讽之类难听话,多少也会不舒服,索性就当完全没看到了。   只是室友的眼神有些奇怪。   林筝:“怎么啦?”   “没什么……”江向磊连忙摇头。   其实课间刷微博时江向磊就发现了评论下的新风向,好在大多网友都很正常,加上又与韩洺有关,他不想倒林筝胃口,毕竟说来说去都是旧事了,没提这一茬。   一起吃过饭回宿舍,路过花坛,看到里面盛开的玫瑰,林筝一顿,忽地想起去年冬天某人拍梅花发给自己的事情。   他停下,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   江向磊也跟着拍:“还挺好看的。”   林筝面不改色地将照片发给韩霁山。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   【韩霁山:好看。】   【韩霁山:我五点半来接你。】   今天是五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课。   回了宿舍,林筝给爸妈打电话,聊了些家长里短,渐渐困了,挂了电话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爬上床睡午觉。   空调声微微响着。   燥热的夏天好像有睡不完的觉,他正在梦里浇花,手机响了。   不想动,继续睡,没接。   震动停止后,没再打来。   醒来的时候,窗外蒙了一层灰纱似的,竟已是傍晚。   他迷糊地动动四肢,坐起来看手机,诧异不止:“妈呀,怎么睡过头了……”   下面传来几声憋闷的笑,陈修说:“再不醒,都准备让磊磊去晃你床了!有人等你两个小时了……”   “没,”熟悉的声音自下面响起,“一小时五十五分……很短。”   “……”   林筝的脑袋往下探,随即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四目相对,他缓慢地睁大眼睛,飞快缩回脑袋,一骨碌爬下来。   动作太快,脚还晃了下,韩霁山及时上前扶住他,直到他双脚完全落地。   “你怎么不打电……”说着就想起手机在他睡觉时响过,拿起一看,果然是韩霁山的。   “有没有睡好?”韩霁山问他。   “……再没睡好我就可以去当猪了,”林筝嘀咕,“我起得太晚了。”   “不晚,现在走,能赶上七点的航班。”   “啊?你订机票了?”   “嗯。”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林筝跟在韩霁山身后,行李箱被对方拉着,他两手空空,脸上有几分睡醒后的迟钝微笑,回头对着宿舍挤眉弄眼的三人挥手:“我先走啦!”   宿舍门关上后。   高明明:“我突然有点儿不放心。”   陈修:“为什么?”   高明明:“那会儿你们没看到吗,韩霁山站在床边盯着筝看的样子……我要是醒了看打到床边有人这么看我,能吓得魂都飞了!”   江向磊:“是有些吓人,不过谈恋爱嘛……”   陈修:“筝不是说不是谈恋爱?那就是非常规关系,不对劲一点儿也很正常。”   高明明:“……”   江向磊:“6。”   在室友们略感忧心的时候,林筝那边已经登机。   下午睡得太久,他这会儿精神充足,拿了张报纸打发时间。   韩霁山垂首,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   期间,林筝瞥他一眼,四目相撞,他一时脸热,立马把报纸抬起来挡住对方视线。   约莫一分钟,捏着报纸的手被拉着往外微微移动,露出一个空隙的口子。   林筝抿唇不动。   男人撕下温柔的伪装,径直越过报纸空隙,抵住他的唇。   报纸边缘都被捏得发皱,深深吻着,林筝几次险些发出声音,全被韩霁山堵了回去,腰被圈得很紧,没命地亲他,几次想要咬,终是颤着齿关轻磨,半晌后蹭着鼻梁问:“什么时候去看花……”   林筝脑子都要被他亲混乱了:“什么花?”   “合江路那边公寓阳台的玫瑰花,也开了。”   “诶,那不是我高中附近吗?”林筝想了想,“我……以前去过。”   就是高三那年平安夜,韩洺带他去的那次。   韩霁山应了声,似乎想起什么,无声地嗅他颈间热乎乎、带着浅淡沐浴露的清新气息。   “那就明天去看?”林筝咕哝着,“我爸妈都把晚饭做好了,我得回去吃。”   “好,明早我接你。”   林筝挠头,状似不经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韩霁山一怔,毫不犹豫:“要!”   从机场出来,韩霁山的司机已经在那等着了,还提前买了一份营养品。林筝瞥了下,正是自己每年寒假都会给爸妈带回去的某款……   不贵重,但正合适。   一个小时后,两人敲开了家门。   周琳妮跑过来开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陌生的男人后,微微凝住。   林金涛在后面:“筝筝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林筝连忙介绍,“这是我朋友韩霁山,我们一道回的。”   “哦哦,快进来,”周琳妮回神,笑着招呼人,“一路上饿坏了吧?还有你这孩子,怎么还带东西过来呢?太客气了!”   林金涛打趣几句,接过礼盒:“饭都快凉了,快洗手吃饭。”   换拖鞋的时候,林筝直接把林金涛的备用拖鞋拿给他:“我的拖鞋你穿着挤,穿我爸的正合适。”   韩霁山嗯了声,和他一起洗手上餐桌。   煲了两锅汤,除此以外都是家常菜,可全是林筝喜欢的。   桌上,周琳妮问韩霁山:“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儿子大三,她打量眼前这人衣着神态,只当是已经毕业但和林筝关系不错的学长。   “不是,”韩霁山给林筝舀了一碗排骨汤,很巧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和他的老师是同学。”   “对!”林筝接话,“我们在邵京经常一起踢球。”   “我说呢……”周琳妮笑起来,“看着比筝筝大几岁,也比他成熟稳重,不太像学生。”   男人薄唇微抿,低声道:“嗯,我刚毕业两年。”   周琳妮一愣,旋即讪笑,心道这人奇怪,都毕业两年了怎么用“刚”啊?面上却说:“那你们年纪差不了两岁嘛,也算同龄人了,怪不得能玩到一起……”   韩霁山颔首,脸不红心不跳。   “咳……”林筝险些噎住,到底还是没告诉自己老妈人家那是研究生毕业两年……   十来分钟后,林筝把一大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韩霁山认真附和:“嗯。”   周琳妮只当他是赞叹他们手艺好,客套道:“小韩以后没事还来我们家玩啊。”   顿了下,对方也不推脱:“好,谢谢阿姨。”   林筝:“……”   饭后,林筝送韩霁山出去。   司机在小区外等着。   两人在路灯下缓慢地走着,假期不少人回来,时不时就能遇见拉着行李箱的行人。   走到一颗槐树下,韩霁山步子不动了。   林筝:“怎么了?”   韩霁山牵住他的手,攥得很用力,随后将他领口往上微提。   林筝低头,这才发现领口被风吹得露出小半边肩膀了,若不是对方刚才提了下,不知道还要敞到哪儿……这种半敞半遮的模样,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这衣服本就有些松垮,但布料很舒服,他平时在家喜欢穿,临时出来送个人,自然没必要换一身。   “款式就是这样的,”林筝被他那一提弄得有点儿害羞,强行解释,“去年那个很火的男明星xxx你知道吗?人家街拍就是这样穿的。”   黑沉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两秒后,喉结微动,突然拿出手机道:“那我可以拍么?筝筝。”   “……”   接下来的五分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林筝叹了口气,站在树下对着镜头摆好酷酷的姿势,手忙脚乱几连拍:“茄子,耶,略,嘿嘿……”   拍完了,脸蛋红扑扑的,故意走在对方长长的影子里,试图不让人注意到。   即将到小区门口的黑暗拐角,韩霁山再次停下脚步。   林筝疑惑:“怎么了?不会有东西落我家了吧?”   男人转过来,忽然低头捧住他的脸,专注看着。   林筝飞快眨巴眼睛,很是迷茫。   对方声音沉哑:“这里有东西。”   “啊?怎么会……”   蓦然,阴影里的薄唇凑近,带着凌厉的风,放肆地噙住他翕动的唇。   空气很凉,舌尖带着几分柠檬汽水的甜味。   好甜……   简直要命。   太阳穴隐隐鼓起,血液在皮肤里迅速涌动,韩霁山贴着那双唇,反复汲取对方呼吸,目光却始终凝视着那对毛茸茸的睫羽,许久后,才“啪嗒”一声放开。   林筝溺水一般大口呼吸,水润的嘴巴微微张着,红得厉害:“你……”   “没事了筝筝,”吻一下耳尖,他捧着那张脸小心摸摸,忍得完美无缺,“被我吃掉了。” 第34章   次日清晨, 林筝吃完早餐便收到韩霁山已经到小区的消息。   他换了身清爽的白色运动服,一路慢跑着出去,在熟悉的车前停下, 迅速上车。   开车的不是韩霁山, 是位挺面生的的中年司机,回头跟他打了声招呼后专心开车, 几乎没什么话。   林筝听韩霁山叫他郑叔, 下车的时候,也跟着叫了声“郑叔”,顿了下又笑道:“辛苦您。”   对方一愣,笑着摇头,对韩霁山道:“那我下午再过来。”   “嗯。”   车窗升起, 司机又看了林筝一眼。   “……”他总觉得那司机瞧自己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见他,但毕竟只是他的主观猜测, 自然不会说出来。   跟着韩霁山走进电梯,左右张望后, 他忍不住道:“上次来还是高三呢。”   韩霁山抿唇,突然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公寓里最大的阳台果然重种了玫瑰,目前开得很不错, 应该是定期有人来打理修剪。   林筝对着那些花拍了几张,扭身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翻看照片。   不多时,咖啡的香气飘来, 接着,一杯可可拿铁送入他手里。   林筝喝了口放下杯子, 男人站在他身侧, 微俯着身, 双手抓着椅子, 像是公园里给孩子摇秋千的大人那样轻轻给他晃着。   上午没什么风,阳光也不是特别大,林筝莫名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满足的宁静,他坐在摇椅上和韩霁山说话,说到阳台的阴影越来越小,说到自己精神越来越好,半晌低头一看时间,才说:“哎呀,要吃午饭了。”   韩霁山去厨房做饭,林筝连忙跟去。   系围裙的时候,韩霁山接了一通电话。   两人离得近,手机里的声音林筝大多也听到了。   是开车的那位郑叔,在询问他老爷子大寿的礼物是现在趁现在寿宴送过去还是晚上一起。   韩霁山:“晚上我带过去。”   挂了电话,韩霁山将围裙系好,准备洗菜。   林筝问:“谁今天大寿?”   韩霁山平静地开了水龙头:“爷爷。”   林筝哦了声,旋即惊道:“你爷爷今天生日?寿宴要开始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要知道你有事就换一天来了。”   韩霁山侧首亲了下他脸颊:“没事,这几年我都是晚上去。”   林筝挠挠手背,看韩霁山拿出肉要处理,忙道:“现在去吧,还来得及。”   韩霁山望着他,放下那些东西开始擦手:“你不喜欢我的厨艺,出去吃也可以,你想吃什么?”   “那个,韩大哥……”林筝以前听韩洺说过家里老爷子的年纪,现在应该有八十了,而记忆中的那年暑假,他记得韩霁山特意回国陪着老人家住了一段时间,这样的祖孙关系,绝对说不上差,他绞尽脑汁,“我、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还是去寿宴吧,我跟着蹭顿饭……诶不对,你爷爷寿宴肯定都是家人,那我……”   “不全是,”韩霁山突然摇头,似乎怕他改主意,第一时间把围裙脱了,“今年办得很大,除了家人亲戚,还有以前的合作商……人很多。”   “……”哦,怪不得要晚上去,“那我这一身去参加寿宴岂不是太随便了?”   韩霁山垂眸看他。   林筝一米八出头,身材比例又格外好,简简单单的纯白运动服在他身上合适得犹如定制,不多不少、不胖不瘦,上身挺拔,下面一双笔直的腿被衬得格外修长,哪怕靠着墙,体态也自带优美之感,动起来如少年意气风发……而眼睛一笑,上挑的黑睫就被渲染了一层墨似的。   像是一副山水画。   美得不可方物。   “不,很好。”韩霁山回神,忍不住抬手在对方眼尾碰触一下。   林筝笑:“痒。”   韩霁山吻了吻他眼皮,接着给郑叔打了电话。   上了车,林筝才觉得自己那会儿有点儿冲动了,可一想这种寿宴其实和婚宴、周岁宴那种大规模宴席没太大区别,又稍稍安了心,他以韩霁山朋友身份过去,能说得过去。   韩霁山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礼物,下车时阻止要去商场买礼品的林筝,带他直接走进办寿宴的酒店。   客人几乎都来全了,大厅里很热闹,韩霁山没和那些涌过来套近乎的老板们多说,先领着人去了里面老人家休息的房间。   室内仅仅三人,略有些面熟的老人家、林筝只在商业新闻上看过的韩延书,还有一位照顾老人的保姆阿姨。   韩延书在看到韩霁山那一刻,已经非常震惊,发现他身边的青年后,嘴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的复杂神色。   相比之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倒是平静得多,笑着对韩霁山招手:“过来我看看……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今年又要晚上来呢!你身边那位……”   “他就是林筝,”韩霁山把礼物交给阿姨,带着林筝上前,“这是我爷爷。”   林筝毫不在乎地忽视某位中年男人的目光,笑道:“爷爷好,我是韩大哥的朋友,祝你生日快乐,健康无病,天天好心情。”   老爷子眼睛眯了起来:“朋友啊……快五年了,还是原来的样子。谢谢你。”   林筝眼睛微瞪:“您……您还记得我啊?”   “我只是年纪大了,脑子可好得很,你不就是当年在隔壁爱喊人踢球的小孩吗?”   “哈哈……那时候也不是小孩,”林筝解释,“那时候都十七了。”   “是吗?我以为你那时候至少有十八九了呢!”老爷子笑得更欢,“我还记得我孙子说你那时候在上大学,原来十七岁就上大学了?”   “……”   是当年船上的谎言……   林筝没想到那时候韩霁山会跟老先生说起自己。   老爷子继续和林筝笑呵呵地聊天,韩延书去沙发上坐下,脸上阴晴不定,正酝酿着说什么,老爷子瞥到,忽地横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干就出去,今天我生日,可别甩脸色给我看。”   “这说的什么话?”韩延书连忙起身,“就是最近公司事情多,我一想到就发愁……”说话间,剜韩霁山一眼,“算了,今天不说这些,等会儿您小孙子也来了。爸爸今天八十大寿,一切以您为主,我先去外面招待客人,不烦您。”   人走后,林筝被老爷子摁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韩霁山哪儿也没去,站在他身后。   “一直杵这儿干嘛?你爷爷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又不是老虎,做你的事去,我和小朋友聊聊天。”   林筝被“小朋友”三个字说得头皮一麻,欲要开口,就听韩霁山淡淡道:“我没事做。”   “……”老爷子一怔,随即努力憋笑,没憋住,仰头哈哈大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都想把你现在这样子录下来!都成什么样子了!”   韩霁山不置可否。   林筝听着老爷子魔性的笑声,忍不住也翘起嘴角,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不是我要迟到,是路上太堵,爷爷生日快——”   “乐”字还没出来,整个房间都寂静起来。   虽然和韩洺同在一个大学,可自从分手,尤其年前在橙骏县那一脚后,林筝几乎就和韩洺没有正面相遇过,毕竟在不同学院,只要不想见一个人,其实不难。   看到韩洺那张脸,林筝的内心毫无波动,那些最开始积攒的恨意与厌恶变成了沉淀在水底的泥,不搅则什么都没有,搅起来也只剩平平无奇的浑浊。   林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还能跟着老人家一同微笑,仿佛看到一个陌生客人出现后的本能应对。   得体,得体到让韩洺几度以为眼前这人是一尊蜡像,否则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楚虹注意到林筝,也露出惊骇神色,不过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满脸笑容地推着韩洺往前:“你这孩子,哪有说话说一半呢?快给你爷爷祝寿!”   韩洺不动,傻了一样。   韩霁山迈开步子,面无表情过去,韩洺猝然被他的靠近吓到,后退一步,看韩霁山只是倒水,咬咬牙移开视线,跑去跟老爷子祝寿。   老人微笑着摆摆手,门外又响起动静,是韩延书推门进来了,说宴席马上开始,让他出去说句话。   不消多时,老爷子在众人拥护中站在大厅的台子上,感谢大家到来。   他说话间隙,林筝已经和韩霁山在宴上找了座位坐下。   韩洺坐在隔壁桌上,视线却始终往那道白色背影瞟。   楚虹提醒他:“今天是你爷爷八十大寿,别给我丢人。”   林筝这边,桌上除了几个不认识的人,还有一同来的郑叔,他要开车,只闷头吃菜。   林筝喝了点儿红酒,时不时跟韩霁山小声说话。   他一开口,男人便倾身凑近,专心听他说什么。   桌上几人都是圈里少爷小姐,和韩霁山不算熟,仅保持着礼貌的社交,但也从没见过韩霁山对人这个样子,其中几个好奇的,已经交头接耳地猜测起来。   林筝很快注意到桌上暧昧的气氛,尤其是对面几位陌生人愈加友好的眼神,他摸摸鼻子努力回想,可全程和韩霁山也仅仅是聊天,不至于被发现什么吧……   于是认定自己想多了,这会儿醉意渐渐上来,有点儿头晕,更加不愿花精力分析。   韩霁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扶住他的肩膀:“你喝多了,我带你去休息。”   林筝点头,又不想失态,撑着椅靠起身,要自己走,却被男人直接搂住腰身。韩霁山俯身将他微架着,那只大手死死扣着林筝紧窄的腰,他低声说:“筝筝,小心地上滑。”   “哦……没事,我抓紧你了。”   寿宴上喝多了被扶着离开或休息的客人大有人在,他们自然没因此成为焦点,上了楼,韩霁山直接带他进了空置的套房。   韩霁山本想把人安置在床上,可一进去,林筝非要去露台上的吹风。   韩霁山带着他过去。   靠近栏杆,林筝整个人都挂在上面闭眼吹风,他说:“天气真好。”   韩霁山恍然看向他。   林筝睁开眼睛,偏长的几蔟睫毛被湿哒哒地黏在一起,眼睫下的眸子多了一层醉后的雾气:“狗狗,你怎么不喝酒啊?”他好像很少见韩霁山在外喝酒,说来奇怪,这种经常需要参加酒局的人,不可能不沾酒的。   韩霁山只道:“你喝了。”   公主喝醉了,他要时刻保持清醒。   林筝说:“啊?不会吧?我一个人把酒喝完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海量了?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花香,韩霁山在他嘴边“啪嗒”亲了下:“笨公主。”   林筝摇头:“你乱讲,我不是公主。”   韩霁山说:“是。”   林筝晕乎乎说:“好,那我是公主,公主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韩霁山轻笑:“是的,公主。”   林筝郑重举起双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并不存在的皇冠,满意地点点头,又摸摸自己裤子,惊道:“哎呀,没有裙子,我是假公主,男扮女装被发现了!救救我……”   韩霁山呼吸一窒,实在没忍住,他趁人之危,猛地低头,把那微微嘟起的双唇完全咬住了。   怎么可以这样软……   恨不得把人揉进心里,韩霁山吻得微微喘息,林筝却像是一滩水那样瘫软按在他怀里,唇齿分开时,还惦记着自己的角色扮演,喃喃地说:“我装公主骗到了一个笨蛋,嘻嘻嘻。”   “笨公主。”男人揉着他的后颈,吻他眉心,吻得爱意怜惜,“还有吩咐吗?”   一听这话,林筝就来劲了,想叉腰继续演演,可才站直,便是一阵无力:“头晕……”   韩霁山及时抱住他,林筝没骨头似地慢慢往下滑,最后被韩霁山抱木偶娃娃一样双手抱起,脚完全离地,很快被抱进了房间。   “好好睡一觉,”隐约中,唇边落了一个灼热的吻,很黏糊,语气克制,声音极哑,“天黑前送你回去。”   林筝闭上眼睛,哼着说:“好。”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林筝做了个被怪物追着跑的噩梦,一个惊颤便醒了过来。   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室内除了他,再没别人。   他不知道韩霁山去了哪儿,就是觉得胸闷,想透透气,赤着脚下床,走到露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露台上种了很多花,他看了会儿,轻轻地坐在被花朵绿植拥簇的藤椅上,他想,这椅子可真像是公主坐的啊。公主……后知后觉回忆起睡前扮演公主的可笑行为,歪着脑袋使劲儿蜷缩脚趾。   回过神,想起要给韩霁山打电话,掏出手机,会客室那边已经传来开门声……   同一时间的隔壁房间。   韩洺望着眼前的阮云雨,眉头紧皱:“不是说了这边结束后我会直接去找你们吗?”   阮云雨很不满:“你说是两点半准时过去,我都和朋友说好了,结果一直在那边干等……你知道他们都在怎么说我吗?说你在吊着我!害得我还要在那边给你扯谎!过来还不是担心你?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来找你了!”   韩洺:“你先回去。”   阮云雨:“除非你跟我一起。”   韩洺烦躁地薅了下头发,正要开口,突然听阮云雨说:“韩洺,你不会在你爷爷的寿宴上又看上什么人了吧?”   韩洺怔住,冷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阮云雨讪笑:“我跟你一起长大,比你妈还了解你,韩洺,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在R大像个过街老鼠吗?我做那么多是因为谁?和我试试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就这么试的?”   韩洺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一脚踢开茶几,上面的杯子花瓶被震得落地全碎。   阮云雨吓得起身后退:“你要干嘛?还想动手,你疯了?”   “到底谁疯了?”韩洺黑着脸起身,上前攥住他的肩膀,“你怪我?我怪谁?当初要不是你,我会和林筝分手?别说分手,只要我没做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离开我!说不定……说不定现在把他带到寿宴的就是我!”   “什么?!林筝来了?怎么会……”阮云雨瞬间忘了和他争论谁才是那一晚的罪魁祸首,白着脸用力摇头,“不可能!谁会带他来这儿……”   韩洺被问得神色阴沉,用力将人推开,往沙发上一坐,周围的东西全部被他狠狠踢开。然后,竟捂着脸咬牙哽咽:“我那晚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追到了,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阮云雨一直很会控制自己,控制自己无论何种情况都要在韩洺面前体贴热心,甚至保持可怜的姿态,可在这一刻,他看着眼前像孩子一样哭的韩洺,只觉得荒唐,他嗤笑:“韩洺,我贱还是你贱?我看还是没人比你贱!”   韩洺并不理他,像是完全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我今天看到他了,你知道吗?我当时其实有些害怕,害怕他用那种带着恨或厌弃的眼神看我……”   “可是没有,他没有回避我,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我那时候突然觉得完了。”   “他不是不恨我,也不是原谅我……他是把关于我的一切,全都翻篇了。”   “完了……”   “完了完了……”   “不重要到恨都不值得。”他突然从手腕上摘下那条被林筝退回来的腕表,用力摩挲着,声音却慌张起来,“你说他怎么能?我们明明认识了那么多年……我只是,只是一时昏了头而已……”   阮云雨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近乎扭曲地笑了声,随后疯了一样夺走那只腕表,冲到露台就要扔掉,冷风扑面,这时余光一晃,他身体骤然定住了。追过来的韩洺也不动了。   隔壁露台上,坐在花里的美丽青年,赫然就是林筝。   而屈身蹲在青年面前为他穿鞋的男人,不是韩洺那位可怕的大哥,还能是谁…… 第35章   林筝没想到韩霁山会出去买糖葫芦来给他解酒。   他盯着手上的这串红彤彤的草莓糖葫芦, 咬了一口,甜甜凉凉的,还没咽下去, 脚底已经被湿巾擦了一遍穿上拖鞋。   林筝鼓着双颊, 脚趾又蜷缩一下,把糖葫芦送到对方嘴前:“狗狗尝尝。”   韩霁山吃掉了他剩下的半颗, 问他:“还头晕吗?”   林筝摇头:“睡了好久, 我要回去了。”   起身回屋时,林筝才感受到外面那两道多余的目光,他往隔壁露台斜扫一眼,阮云雨和韩洺傻了似地杵在那儿。   诧异了下,转而像觉得很有意思, 冲他们一笑,和韩霁山并肩进屋了。   寿宴都已经结束了, 大厅几乎没什么人。走前,林筝去老爷子房间告别。   “就走啊?”对方正在跟韩延书下棋, 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又看向韩霁山,“你晚上还来陪我吃饭吗?”   韩霁山:“来。”   韩老爷子愉悦道:“行, 晚上咱们祖孙俩好好说说话。”   韩延书面色不佳地落下一子:“爸,该你了。”   “急什么?下棋要稳。”   “……是。”   林筝起身:“韩爷爷,那我先走了。”   老爷子笑眯眯的:“好, 路上小心,霁山你也是, 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 身边不是空无一人呐。”   “啪”一声, 对面韩延书手中的白子掉到地上, 他也不捡,只僵坐着道:“爸,你那话什么意思?您现在是明着要帮着这不孝子对付我?什么叫以前空无一人,我是他亲爸……”   没说完,一杯茶水已经泼到脸上。   老爷子放下杯子,手在木椅扶手上轻轻叩动:“延书啊,我已经警告过你,今天不要提公司那些破事儿,我这把年纪了,你都不想让我安生过?”   韩延书胸膛剧烈起伏,满脸屈辱,欲要说什么,紧闭的门被人慌张推开,楚虹踩着细高跟挡在老爷子和韩延书之间,劝架似的:“爸,他喝多了,您可千万被生气!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了您这次寿宴,他也是操心了好多天,您就别为这个动气了,下次我绝不让他喝那么多……”   “在外面偷听多久了?”目光越过楚虹,老爷子望着门外没来得及走开的韩洺和阮云雨,又看向眼前的这对夫妻,“得了,可别把你们那一套都教到孩子身上……”   “爷爷,您别误会我妈,”韩洺忙道,“我们也是来告别的,只是听你们在里面吵,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闭嘴!大人说话总插嘴做什么?你爷爷也是为你好!”楚虹回头吼完,又看向老爷子笑起来,“爸,今天您是主角,您可要开开心心的,别被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气到了,有什么话您说,我们都听着。”   “什么这些,别用‘些’,”韩老爷子皱眉打了个哈欠,看向那边站着安静看戏的林筝,一愣,“唉,还没走呢,看看,都把人家小筝回去时间耽搁了吧?你们也是,客人要走,都不送送?”   闻言,韩延书震住,楚虹也诧异不止,更别提门口的韩洺和阮云雨了,尤其是后者,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阮云雨和韩洺自小一起长大,韩家的内部情况他是清楚的,虽然早些年韩老爷子就把公司全权交给了韩延书,在不管在公司还是业内,仍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影响力,更别提还占着重要股份。   老爷子性格肃穆庄重,平时也不苟言笑。他记忆里,但凡在韩家遇到这位老先生,别说韩洺,韩延书都不敢放肆。   老爷子也从未对老友以外的人柔和笑过。   可今天,简直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位高权重的韩老先生竟对着林筝犹如亲孙子般亲近,还让韩家这些人亲自送人离开……   开什么玩笑?   楚虹第一个过去开门,她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和善可亲:“小筝,今天阿姨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话……好久不见,以后还来家里玩啊。”   韩洺骤然回神,正要跟着母亲一起过去。   忽然,被上前的男人挡住。   “爷爷,我们先走了。”韩霁山说着,注意到那边死死盯着林筝的阮云雨,斜一眼韩洺,“你男朋友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男朋友?我、我和他还没……”韩洺要上前解释,“林筝,其实……”   没说完,身子一个不稳,被带着林筝往外走的韩霁山狠狠撞过去,他顿时趔趄,很快被惊慌的楚虹及扶住:“小心!头都差点儿磕到墙了,他怎么能……”指责的话说到一半,余光瞥到韩老爷子,只好不耐烦地招呼阮云雨过来帮忙。   喊了两声没回应,转身一看,人早已愤愤跑了……   酒店里的明枪暗箭,林筝其实看得稀里糊涂,但不妨碍觉得有趣。   上车的时候,他看到后视镜里有人冲过来,追赶什么似的。   身影熟悉,不由得探出脑袋。   ……是阮云雨。   阮云雨今天穿得非常正式,白色衬衫西装,发型特意打理过,乍一看温柔又体面,几乎把他的优点全部放大。这样的阮云雨出席任何宴席都非常合适。可此时,因为失态的动作,不仅衬衫乱了,发型也略显狼狈。   林筝好奇地看着他:“后面有狗在追你吗?”   原本还在犹豫是否上前的阮云雨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停下。   林筝看他不出声,还真往他后面扫了眼:“没有狗,你还是慢一些走吧。”   说完,回头正了身子,要和韩霁山说话。   郑叔准备调转车头,不料阮云雨神经质一般猛扑过去。   郑叔被吓得紧急停车,怒道:“不要命了?”   阮云雨却不管不顾拍着车窗,林筝只好把车窗打开,迷惑又不耐烦地看他。   这样的视线,一时间让阮云雨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慌张。   不……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攀上了韩霁山,林筝也不该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管是怨恨还是鄙夷,抑或是为了维持表面光鲜所伪装的得体,他全部接受,唯一不能接受这样看着自己的林筝!   林筝是真的迷惑,也是真的不耐烦,他抬手一指:“韩洺没出来,你要是找他,得去里面。”   “霁、霁山哥……”阮云雨几乎压制着惧意越过林筝叫出这个称呼,“他……林筝是韩洺的前男友,你难道不知道吗?当时你亲自去医院解决纠纷的啊……”   林筝:“……”   韩霁山早已没了耐心,他低声让郑叔先下车离开,二话不说去了驾驶座。   阮云雨看得清清楚楚,面色苍白地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不会要撞我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他和你弟弟分手才多久就和你……啊!”   车径直冲出去。   阮云雨惊叫的瞬间完全忘了躲藏,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倒地一滚,动作太快,太狠,肘下传来咔嚓的布料撕裂声,手臂也磨出了血……   车在越过他的同时便在拐角停下,阮云雨慢慢抬头,上方车窗里,露出男人满是阴翳的脸。   阮云雨这辈子都没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一边颤抖一边撑地坐起:“韩霁山你疯了,你在杀人,你怎么敢……”   男人移开眼,好像冷笑了下,又好像没有,他对着一直在旁侧观看的郑叔道:“郑叔,碰瓷这种事你处理得比较多,交给你吧。”   郑叔点头:“你们先走,别耽误时间。”   阮云雨呆了下,他哭着竭力爬起来,抬眼,乍然看到车窗反射出的自己疯癫模样,愣了下,忽然大声道:“霁山哥……”   “不准这样喊我,”男人厉声打断他,还极快地望后边瞥了眼,仿佛就像生怕和他沾上什么关系似的谨小慎微,“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阮云雨气急败坏冲过去:“我、我是看在韩洺的份上提醒你别被他给玩了而已!他和韩洺去年冬天还在一起,因为我才分手,你就不怕他是为了报复韩洺才勾引你接近你!”   韩霁山深深蹙眉,思索着什么。   见此,阮云雨心中一喜,还要再补充些细节,却见对方面无表情重新看向自己:“真有这种好事?不会的,还是别骗我了。”   阮云雨:“……”   后座几次欲言又止的林筝:“……”   阮云雨看着宾利扬长而去,木头一样站在路边。   郑叔并不靠近他,打了电话,不到两分钟,韩洺便和脸色发青的楚虹一同过来:“天呐,你这是怎么回事?”   阮云雨终于回过神来,他连忙拍拍衣服,红着眼走近韩洺,谁知对方见鬼一样迅速后退:“你先离我远点儿,林筝可能还没走远……”   “……”   不久前那些让他几乎窒息的画面在眼前开始回放,看着这张失魂落魄却在自己接近瞬间而紧张不安的脸,阮云雨再也受不了了,一巴掌抽了过去。   此地空旷,耳刮子声异常响亮。   韩洺完全没反应过来,摸着自己那半张发红的脸讷讷地看他。   楚虹已经大叫起来:“你疯了?干嘛打我儿子?你委屈个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儿子?要不是你当初插足,有你的份儿吗?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插足?说得可真好听!不是您当年插足,有你儿子这个人吗?!我他妈就是跟您学的!楚阿姨!”阮云雨心里彻底疯魔,冷下脸,想到韩洺根本不可能爱自己,甚至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他用力撕下脏污的外套,上前使出全力将大骂不止楚虹扒开,张嘴直接咬上朝韩洺肩膀。   “嘶——救命!”韩洺挣扎着要躲,“阮云雨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操!痛死了,别咬了……”   楚虹手忙脚乱喊郑叔:“还傻站着干嘛?快帮忙把人扯开!这是个疯子!”   郑叔慢吞吞过去,费力把阮云雨扯开的时候,韩洺肩膀已经出血了。   楚虹吓哭了,一气之下脱了高跟鞋要对阮云雨动手,这个关头,一辆车驶来,很快靠边停下。接着,拿着摄像机的男人匆忙下车,抬头一看,傻了眼。   楚虹:“李记者?”   “那个……”男人笑笑,“我文件包丢了,就回来找找,你们这是?”   突然“咔擦”一声,坐在地上的几人连忙闪过视线,男人急忙解释:“啊抱歉,不小心摁到了,我是想着回来找包,顺便再和韩总合个影的……”   楚虹迅速穿上鞋,扶着车优雅起身:“小李啊,刚刚这边有条疯狗,把我儿子咬了,大家都吓得不行,让你见笑了。”   对方一看韩洺肩膀:“这可严重了,得赶快去打疫苗。”   楚虹剜地上的阮云雨一眼:“马上就带他去。”   “这位怎么哭成这样?也被咬了?”   “那倒没有,”楚虹握拳解释,“他是我儿子好朋友,着急坏了,胆子又小……”   一直不吭声的阮云雨擦完嘴缓缓仰头,抹着眼泪说:“叔叔,我是他男朋友,其实那条狗本来要咬我的,他为了保护我才冲过去……太恐怖了。”   男人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随后意味深长地掩嘴笑了:“果然是热恋的小情侣,看来太太和韩总很开明啊,家庭氛围真让人羡慕。”   “是吗?”楚虹咬着牙,把韩洺拧起来,“赶紧跟我先去医院!” 第36章   林筝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见阮云雨是什么时候了, 尽管早已不在意,可对这个人还是大抵有些印象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起码在明面上。   正是因此, 不久前听阮云雨说出那些话时, 他才哑口无言,不是气的, 是实在震惊, 实在好笑。   有那么几秒,他甚至在思索这人是不是在演戏。   若在韩洺面前搞这一出,林筝还能想到他是喜欢韩洺而讨厌他,那现在呢?   是要转专业去当演员吗?   ……不可能吧。   不由得想起初中遇到的那个第一次向他告白的同性同学。   被拒绝后的所作所为,似乎和阮云雨这一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没太大差别。   当时都鼓起勇气向他告白的男生, 还会讨厌他吗?   如果不讨厌,为什么要那样做?   模糊的记忆里, 后来的初中毕业典礼上,那个男生其实私下找到他道过歉, 他说:“我那时候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第一次告白被拒绝,比起伤心, 更觉得丢人,明明你也没做错什么,却把一切都怪罪到你头上, 尤其看到你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越来越好, 每天开开心心, 毫不负担, 我就更加难受, 只想你跟我一样难受……对不起林筝,真的对不起。”   车子一路前行,半晌后林筝回过神,往窗外看一眼:“快到家了。”   韩霁山抬眼,望了下后视镜里的青年,不动声色地驶入另一条路道。   林筝:“诶?刚刚应该走那条,这边会绕远路!”   韩霁山:“那边……好像堵车。”   林筝哦了声,继续看窗外,过了会儿突然问:“你当时真准备撞他?”   说的是阮云雨。   韩霁山用了几秒才想起他说的是谁,摇头道:“碰上之前会急刹。”   他不可能为那种人沾血,就算真到那一步,也不能让公主看到。   闻言,林筝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那会儿把我吓到了。”   这时,车子停下等红绿灯,韩霁山低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不是你。”林筝连忙摇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身体残留着酒精的影响,仍有些迟钝,只靠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车子饶了一大圈,最后却在距离林筝家最近的公园停下。   韩霁山说:“这边可以看日落。”   林筝抽回思绪:“你还来这边看过日落?”   韩霁山下车,替他打开车门:“嗯。”   他们走在公园里的一条小路,因为是假期,小路也有人来来往往,他们偶尔要侧过身绕开行人,分开的手很快又再牵上,直至几分钟后,走上一处可以观看日落的小坡。   草坪葱绿繁盛,林筝一屁股坐下。   韩霁山挨着他,可坐下后并不和他一起仰头看天,抬手掏出一张粉色的A4纸,A4纸叠成小小的四方形,他将纸完全展开,低头重新叠起来。   林筝听到动静,转头,面色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了:“这是什么?”   韩霁山低头继续折叠,可动作明显比之前慌了些:“寿宴上拿的纸。”   林筝凑过去看,脑袋不知不觉压在对方肩膀上:“我是说你在折什么?”   男人薄唇微抿,好一会儿才说:“日落前就知道了。”   于是林筝开始专心看日落,他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拍着拍着,下意识说:“我今天才发现,今天是我第一次正经看日落。”   被他枕着肩膀的男人身体骤然绷住,接着变得无声无息起来,连折叠纸张的声音都没了。   晚霞变得五彩缤纷,世界也变得五彩缤纷,林筝扯着嘴角,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活在定格的童话里,直到身后一只雀鸟扑着翅膀飞走带来声响,他才低头看向一旁。   韩霁山手中的纸已经变成了一朵粉色的、永不枯萎的郁金香,而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正映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林筝拿过那朵“郁金香”:“你还会叠这个?真好看。”   韩霁山没有说话,笑了笑。   林筝抬眼时,对方的笑容刚敛去。   林筝眨眨眼睛,忍不住戳他嘴巴:“你笑起来好年轻。”   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头脑发热就说了出来,本意是“笑起来有些少年感,甚至比四五年前第一次见时还像个在读生”。   可显然,对方误解了。   “二十七岁也很年轻,”线条流畅的下颌紧绷着,韩霁山强调,“就算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会比年轻人差,我会好好锻炼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自己生病。”   “……”   林筝咳嗽一声忍笑,忍了几分钟还是没能成功,一头栽进韩霁山怀里,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对方搂着他,搂得很紧,林筝大腿晃到他膝盖时,他猝不及防一颤,又轻轻握住那条腿,屏息一起抱住。   晚霞慢慢变成了橘色,海棠花被风吹得落下,过了好一会儿,林筝在韩霁山怀里伸了个懒腰,随口问:“你那会儿笑什么?”   韩霁山将他头上的花瓣拿走,攥在手心:“因为很幸福。”   以前也有过。   从那一年的夏天开始,只要在一起,只要靠近,他就无比幸福。   离开酒店时,阮云雨在车外说的有一句话,确实让他心里惊起了几分波澜——   “你就不怕他是为了报复韩洺才勾引你接近你!”   如果真是那样,林筝一开始就利用他报复韩洺,那是不是就算没有后来的那些精心算计,公主仍会走向他?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韩霁山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另一种快乐,尽管他知道,不会有那一天。   可是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五月的风是温热的,那个绝望的冬天好像不会再来了。   ……   只要心情好,做什么都会格外顺利。   比如玩以前最不擅长的英雄,林筝都能连续拿几把mvp,他正玩得兴起,周琳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筝筝,休息好了没?等会儿去海边了!”   小长假最后几天,他们一家人来了Y城的海边度假,午饭后要午休,林筝最近精力旺盛,午休时间都拿着手机和室友开黑。   “来了!”游戏刚刚结束,林筝给室友们发了条语音后便去洗脸,精神抖擞地开门和爸妈一同出发。   海边人很多,林筝不下水,坐在沙滩附近荫凉处给韩霁山回信息。   韩霁山前几天回了邵京处理紧急事务,处理好,刚到的雩城机场。林筝昨晚还和他通过视频,觉得视频里的人气色不太好,当时询问他是不是病了。   韩霁山的回应是——邵京书房的灯光不行,准备换。   可还是觉得怪怪的,现在没事,林筝问他要不要开视频。   对方秒回:要。   林筝举着手机。   手机屏幕里出现韩霁山和自己在沙滩上咧嘴的脸,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男人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他调到后摄像头,拍了下远处爸妈的背影,又调回来笑着说:“我爸妈还在玩,这边有些晒,我都被晒出瞌睡虫了。”说完,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韩霁山知道他所在的沙滩,查了查,没多久给他发了个一公里以内的酒店地址:“外面要是吵,先去这边睡一觉。”   林筝喝了口椰汁,险些噎住:“我又不是真困,等会儿还要跟我爸妈去附近走走呢……真的不困啦!”   韩霁山一动不动盯着他咬着吸管的嘴唇,片刻后,视线微移。   晚上,林筝在酒店继续打游戏。   韩霁山上线过一次,当时陈修正好陪女朋友去了,五缺一,林筝拉人的时候看到熟悉的ID,本能点了下。   对方直接进了队伍。   其余几人自然都已知道这是谁,全在嬉笑着欢迎。   韩霁山没开麦,打字说不方便。   林筝心里疑惑,私下问他是不是在加班,说那会儿看到有人上线就都拉了,让他有事先忙。   【韩霁山:没事。】   隔了两秒又发来一条。   【韩霁山:筝筝,我不能和你们玩吗?】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一连打了五把,韩霁山的状态都挺不错,就是最后一把出了几个岔子,高明明笑着揶揄:“某人是不是在一心二用?”   江向磊:“你个电灯泡还当上瘾了?快来救我!”   耳机里室友互怼个不停,林筝起初还跟着一起开玩笑,渐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那个沉默的ID出神。   实在想不通韩霁山在家又不忙工作的情况,为什么会不方便开麦。   已经很晚了,打完这一局,林筝说困了要睡觉。   韩霁山和他一起下线。   洗完澡出来,愈发觉得不对劲,林筝打开手机,消息栏里是韩霁山不久前发来的“晚安”,林筝盯着那两个字,鬼使神差间冒出一个想法。   次日,也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林筝六点钟起床,通知了爸妈一声有急事,先一步回雩城了。   到雩城正好中午十二点。   他已经在高铁上和王秘书通了一次电话,佐证了心里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林筝到达韩霁山所在的公寓。   那里距离他高中母校很近,走过人行道,周围不少少年少女笑闹着经过,有抱着篮球从学校结伴出来的少年,还有拿着书本补课放学的准高三生们……   林筝很少会因为看到年少的人而想起过去的自己,可这天中午,或许是被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量驱使,望着那些艳阳里满脸笑容的少年们,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高考的那天中午。   也是艳阳天。   十八岁的林筝跑出考场,飞一样冲过去,和等待在那里的爸妈拥抱:“我觉得我发挥得很好!”   小孩子一样在爸妈怀里晃来晃去,还开心得吐了下舌头,然而洋溢着快乐的脸一转,却怔住了。   耀眼的日光下,路边停着那辆车里投来炙热的目光,青年似乎看得呆住,与他目光撞上的瞬间,急忙别过头去,薄唇紧张地抿住。   那张脸好像在那一瞬间褪去所有锋芒。   卑微又可怜。   那时候,林筝还不确定那张脸是不是韩洺的大哥,韩洺比他小一届,参加高考也是明年了,家里人不可能来考场,何况韩洺那位大哥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想来想去,便当成一个相貌酷似韩洺大哥的某同学的陪考家人。   如今隔了三年,林筝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想起那一天,想起那张在车里急速扭开的脸。   冥冥中似乎在此刻回到那一天,只是这次,他没有毫不在意地转身走开了。   按下门铃的时候,林筝想了好几个开场白。   “中午好!”   “惊喜吗?”   “被吓到了吧?”   ……   可看到门后那张苍白又恍惚的脸,林筝脱口而出:“终于有你说到又做不到的事了。”   男人唇线抿直,他似乎还没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双手已经先一步把人拉进来,死死抱住。   “……”   林筝要被他勒死了,要不是王秘书说得信誓旦旦,他都要怀疑韩霁山是不是真的病了……不然怎么发烧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很快,又被韩霁山身体传来的灼热温度拉回思绪,林筝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推开:“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还熬夜打游戏……”瞥到垃圾桶里的输液瓶,惊愕道,“你昨晚不会是挂着吊瓶打游戏吧?”   “没,”一开口,嗓音哑得仿佛变了个人,“输完液才拿的手机。”   “……”哦,还挺有自制力是吧?   林筝左看右看,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眉头皱得更深,还没开口,韩霁山已经走到厨房:“筝筝中午吃什么?厨房里有菜,我最近学了一道……”   “你疯啦?”赶忙过去阻止他系围裙的动作,林筝简直不敢相信,“发着烧做饭?你的身体是靠发烧充电的?”   “……”   “狗狗才不会这样,灰灰生病的时候都知道不离开狗窝!”   韩霁山被他吼得一怔,放下围裙,拿出手机:“好,我让人把那家的招牌菜送过来。”   “……”   林筝无语凝噎,直接把人推回卧室,进去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些药盒,叹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让韩霁山重新量体温,随后给爸妈发信息,说在朋友家,今天先不回去了,明早再收拾行李回学校。   信息才发过去,一旁的韩霁山便道:“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午五点的,你到邵京后会有人直接送你到学校。”   林筝满不在乎:“哦,可我明天走。”   韩霁山看他一眼,垂眸,打开手机要联系人订机票。   “把手机给我,”林筝起身,俯瞰着他,“我不是三岁小孩,自己的事自己能安排,你给我躺下”   韩霁山不躺,只把手机交给他,然后拿出体温器看一眼,低声说:“退烧了。”   林筝挑眉,连忙拿过来看。   三十七度八……   韩霁山说:“早上是三十八度五,退得很快。这种低烧基本没什么影响。”   林筝真的生气了,他问:“你是说自己已经好了?”   韩霁山盯了他半晌,哑声道:“不算生病,我还是可以照顾你,我没有说到做不到。”   林筝:“是吗?我是来探病的,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韩霁山滞住。   林筝刚走两步,身后的人骤然开口:“不要走。”   他回头,几乎用恶劣的语气说:“生病了还要乱来,我不喜欢这样的狗狗。”   漆黑的双瞳微缩:“不要!”   林筝哼了声,可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冲过来的韩霁山抱得往后一晃,男人用尽全力抱着他,肩膀却在微微颤抖,薄唇贴着他的后颈,说话带着灼热的气息:“我不会了,筝筝,我不会了!”   林筝呆了呆,显然没想到韩霁山反应会这么大,酥麻的双手动了下,轻轻拥住这个颤抖的男人:“骗你的,我才不允许我的狗狗生病没人陪呢。” 第37章   不到半个小时, 韩霁山订的饭菜被人送来了。   是附近口碑极好的老菜馆,林筝打开第一眼看到辛辣的川湘菜时,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好在对面的男人动作过快, 立马打开另一份清淡的饭菜。   “……”   韩霁山摆好碗筷:“吃饭,筝筝。”   林筝倒了杯热水过来:“药喝了吗?”   韩霁山颔首, 给他夹菜。   林筝一筷子压下他的筷子:“吃你的, 辣味都沾你筷子上去。”   韩霁山立马放下自己筷子,拿了一双新的重新给他夹。   林筝:“……”   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生病了。   吃完了饭,林筝让他躺床上好好休息。   韩霁山生怕他走了似的攥着他手:“我已经休息好了,昨天睡了九个小时。”   九个小时候很多吗?他不生病都能睡九个小时!生了病除了吃喝拉撒都在睡!林筝心里气呼呼的,面上只哦了一声, 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看。   韩霁山紧跟着上了床,挨着他坐下。   林筝看的是一本小说, 从书架上随便拿的,本来只想打发打发时间, 没想到还挺有意思,故事写的挺大胆的,翻了没几页, 主人公就开始跟别人上床。   花样百出。   想不到韩霁山家里还有这种书……   林筝看得面红耳赤,尤其身边还有人盯着,当即合上书扭脸看他:“你……”   韩霁山忽然在他嘴角亲了下, 面色平静地躺下了,转过身, 背对着他。   林筝愕然, 摸摸自己嘴角, 凑过去看。   韩霁山的眼睛已经闭上, 耳垂很红,薄唇抿着,如果不是鼻间气息有些不受控制的紊乱,他都要认为这人是真的要休息了。   好玩……   沉寂许久的顽劣之心蠢蠢欲动。   林筝慢腾腾挪过去,在他耳边低语:“韩大哥,你真的退烧了吗?”   男人全身紧绷,眼皮微抖,缓缓睁开,看他。   林筝眼睛亮亮的,笑出了几分孩子气,开口的同时就伸手往他身上拱去:“看来还是很严重,嘿嘿,我来给狗狗量体温!”   只是想跟人闹着玩,怎料扑进去就碰上了不该碰的地方……林筝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登时被吓到,一动也不敢动了。   无论是对方的异样,还是异样的可怕之处,都令他在数秒钟陷入思绪的混乱,等再回过神,韩霁山已经将他完全抓住了。   那双大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腰身,脸不得不压在对方肩颈下,想爬起来都使不出劲儿。   “筝筝,”抱着他的人咬着牙,“别动了,我就抱抱。”   林筝简直要哭了:“我没动。”他说了好几声,禁不住咕哝,“我也是男人。”   韩霁山先是没明白,看他额角都发了汗,一愣,主动探知起因……明白后,太阳穴都鼓起,抹去他的汗,贴着他的额骨轻声说:“没事,筝筝。”   林筝使劲儿蹭着他的肩颈,声音很闷:“你松开我,我要去浴室。”   韩霁山不松,抬起凝视他的黑眸逐渐有了裂痕,林筝还要再说,嘴巴猛地被用力噙住了。   “为什么?”嗓音哑得渗人,“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帮筝筝。”   林筝诧然看他,立马摇头,他说不了话,嘴巴被封住,很快陷进了对方炙热的吻里,等回过神,藏着的玩偶已经被抓走了……   玩偶被韩霁山照顾得很好,对方很有耐心,丝毫未把这玩偶当做普通玩偶对待,摸摸头,抱一抱,最后甚至虔诚地俯身亲吻……   照顾别人玩偶的同时,还把自己的玩偶也顺道照顾了……   林筝很久才从一片混乱中恢复清明,他抬头看向韩霁山,呆呆的。   韩霁山摸着他的脸,描摹他的轮廓,直直望着他。   本来应该害羞,可不知怎么的,林筝眨眨眼睛,突然就笑了,澄亮的眼睛被挤成月牙,感想还没说出来,上唇被凑近的男人“啪嗒”吮一下。   林筝这次真害羞了,扭过脸。   似乎亲上瘾了,韩霁山又在他侧脸亲一下,林筝顶着红彤彤的脸回头瞪他:“要被亲坏了!”   “不会。”   “就是会!”突然小孩似的无理取闹,歪下脑袋用额头顶他,“我说会就是会!”   韩霁山一动不动看他,轻轻笑了。   视线对上,林筝徒然有种欺负人的快感,他在对方下巴上咬了下,没太用劲儿,咬完一脸得意地说:“你要是老亲我,我就总这么咬你。”   说完重新躺下,不料旁边的男人二话不说靠近,把他的脸上下亲了个遍。   林筝:“……”   韩霁山低头,不动声色地把下颌送过去。   林筝不咬他下巴,拉下他一只手,在那张结实均匀的大手虎口狠狠咬了一口。   咬完才察觉劲儿大了些,立马担心地瞄过去。   韩霁山看得呼吸微窒,把人抱入怀里,贴着白皙的后颈深深嗅着。   林筝被他嗅得直笑:“你这样真的像狗狗了。”   韩霁山说:“我给你当狗。”   林筝微诧,问他:“你是不是又烧高了?”   韩霁山绷着身体不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又亲亲他脸颊:“生病真好。”   “什么?!”   韩霁山不出声了,含住他的下唇吮一下。   林筝扭过脸,扣自己手玩:“又不甜,有什么好亲的……”   “不是,”很认真地回答,“从头到脚都是甜的。”   林筝一愣,转眼由这句话想起对方不久前干的事,满脸火烧云:“乱说,我又不是糖画人!”   “嗯,是公主。”   “……”林筝这次咬他肩膀。   韩霁山任他咬,随着对方咬得用力,双臂也将人绞得更紧了。   亲昵地闹了会儿,两人黏在一起睡了一觉。   林筝醒来时下午四点,揉着眼睛转过身,随即被紧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吓一跳:“你……你眼睛怎么红了?不会病情加重了吧?”起身就要找温度器,被对方捏着手腕阻止了。   “退烧了,”韩霁山起身,将温度器拿给他看,“这次低烧都没了。”   瞥一眼上面的数字,林筝轻轻松了口气:“太好了。”   韩霁山认同:“生病可真好,可不能再病下去了。”   “……”   他们起床没一会儿,外面响起门铃,林筝以为是送外卖的,先一步冲过去开门。   然后和韩老爷子四目相对。   老爷子身后的郑叔也有些惊愕:“我以为只有少爷一个人。”   韩老爷子笑道:“这不是很好吗?要真知道有人帮忙照顾他,我还不来了呢。小筝,不打扰吧?”   “您说笑了……”林筝连忙请人进来。   韩霁山正在准备喝药,一听动静放下药就过来了。   老爷子呵呵笑道:“什么时候这么急着见爷爷了?”   “……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听说你病了还一个人在这儿住,这边连保姆都没,发着烧,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的。”韩霁山蹙眉。   “现在确实不会了,”韩老爷子望了林筝一眼,示意对方在自己旁边坐下,“小筝,辛苦你了。”   “……没有。”   ……这句辛苦他确实承受不了,来之前自己都不信病人韩霁山自理能力居然这么强。   扯了个笑,还是过去坐下。   韩霁山一动不动,神色警惕。   韩老爷子瞥他一眼:“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回你房间睡你的。”   韩霁山:“睡过了。”   韩老爷子:“……中午也吃过饭了,你晚上别吃了。”   韩霁山充耳不闻,直接在林筝身侧坐下。   “……”韩老爷子白他一眼,缓缓看向林筝,“你会下围棋吗?”   林筝挠头:“只会一点儿。”   韩老爷子笑了:“一点儿正好,老头我最爱欺负新人了。”   “……”   “霁山,把你这儿的棋盘拿出来,总不能让你爷爷白跑一趟吧,来都来了,我跟小筝下盘棋再走。”   棋盘摆好,林筝和老爷子纹枰对坐。   下了几分钟,老爷子气道:“你这叫只会一点儿?”   围棋是一记事就开始学的,那时候早餐铺隔壁楼上有家围棋活动场所,林筝时常会上去玩,起初是看别人下,后来也跟着下,还从几个大人那里赢过零食,大了之后就经常在店铺里帮忙,去的越来越少。   可学过的东西自然不会忘。   林筝看出这老先生下棋有孩子心性,也不怕他,笑眯眯道:“确实是一点儿,可能就刚好够赢您两目。”   “呦,好大的口气!”老爷子认真了,思索半晌,才落下一子。   他们下了半个小时,依旧没决出胜负,郑叔请的私人医生来了。   韩霁山看他们确实只是下棋,一步三回头地回卧室输液。   韩老爷子连忙喝了口茶:“那小子总算走了!”   林筝开门见山:“韩爷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对方笑了,捻着白子慢悠悠道:“爷爷可不是那样的人,小辈的事儿我最不爱管,就是不喜欢被那小子监控似的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作弊呢,下盘棋都不清净,烦人。”   林筝忍不住笑了声,老爷子继续说:“不过他可能确实怕我这张嘴乱说话。”   林筝:“什么?”   老爷子叹了口气:“当年我做了个手术,在橙骏县那边修养身体,霁山回国陪我几天,也是那时候认识的你嘛……他那时候很闷,其实从小就闷,母亲去的太早,父亲又那样乱来,本来住在他外公家,后来韩延书把他接回去,不到一个月,胳膊就骨折了,说是父子俩吵架,不小心……我能听他放屁?后来不让霁山在他那边住了,顶多每个月去那边玩几天……算了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这些就是告诉你,是我没好好关心他,不够了解自己孙子,那年才误会了他的所作所为。”   “……误会?”   “那年夏天,我不想他闷在家里陪我,骗他去热闹的地方玩,但他兴致缺缺,那次回来还生了气,问我隔壁那家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后来几次看到你在阳台和外面的人低声说话,他一听到动静就出去看,还总臭着脸,我就以为你们有什么矛盾……有次劝他别跟人随便计较,那些话被突然来看我的韩洺听到,他和我一样,以为霁山那么反常,是真有了特别讨厌的人。”   “霁山讨厌别人,很少会表露出来,所以韩洺那臭小子就以为你把他惹狠了,兄弟俩关系本就不好,非说要看看是个什么人……后来那些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要是知道他那时候是想跟你交朋友,我就是豁出这张脸,也要把那臭小子五花大绑押回他爸妈那边!我……唉!”   林筝看着棋盘,好一会儿才落下黑子。   老爷子惊道:“完了!这边的棋都死了……我那会儿怎么没注意到呢!”   林筝低声说:“下完了。”   老爷子点头:“输给你了,不过也有我走神的原因,老头我还是很厉害的!”   林筝盯着自己的棋子没说话。   老爷子起身,招呼了下郑叔,隔着门跟输液的韩霁山说一声,转身离开。   林筝后知后觉起身送他,走到门口,老爷子冲他摆摆手:“回去吧,本来还想以后单独见见你,聊聊天,看来也不用了,我那孙子就像个盯人的监控器!烦!”   私人医生也紧随其后走了,关上门,林筝回到卧室。   韩霁山躺在床上,或许是受药物原因,已经睡着了。   林筝在床边坐下,伸手去碰那只输过液的手,男人紧闭的眼睫一颤,飞快睁开,看到是他,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往外看了眼。   林筝说:“人都走了。”   韩霁山重新看向他,攥住他缩回去的手,直直坐起身:“谁赢了?”   林筝说:“我。”   韩霁山唇角微提,发白的唇在他手背亲了亲。   林筝忙道:“下完棋还没洗手。”   “不洗手也不脏。”韩霁山执拗地又亲了下,可很快就不满足于此,他掀开被子下床把人抱了个满怀,大出青年许多的手将那两只手全部裹住,侧首垂眸,盯着林筝扇动的睫羽,静静看了会儿,就那样越过青年细长的脖颈,吻他,一下又一下,亲不到尽头似的。   林筝起先没动,片刻后竟张开嘴巴回应,亲得很慢,很小心。   对方不动了,呆住。   林筝抬眼要看,眼睛突然被蒙住,接着,炙热的双唇被缠上,激烈又凶狠,他听到韩霁山沙哑的声音咕哝个不停,叫他“筝筝”,“宝宝”,还叫他“公主”……那个吻简直像是一场战斗,难以平息,一直到窗外彻底黑下去。   林筝被亲得思绪恍惚,过去的记忆这一刻被割开许多,开始连接未知的天明,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韩霁山燃烧生命般的爱与颤栗。   很疯狂,很满,可不会溢出来,也绝不晃晃荡荡。 第38章   韩霁山因工作需要, 还得在雩城待上一段时间。   林筝和懒得开车的表哥一起飞回邵京。   出了机场,打车回学校的路上,朱小城一路唉声叹气。   林筝老早就看出他愁眉不展, 挺疑惑:“怎么了?”   朱小城感叹:“儿大不由娘啊。”   林筝惊奇:“你有儿子了?”   “……你懂比喻吗?”   林筝更不明白了:“你也没养宠物啊。”   “……”   一顿长吁短叹,朱小城只好开门见山:“你和韩霁山……在一起了对吧?”   “……”他哑口无言,若是之前或许会反驳, 可昨天都做了那样出格的事, 怎么着也算是了吧?   朱小城:“真的哇?”   林筝认真思索着说:“我们亲了,昨天还……”   朱小城连忙去捂他嘴:“谁、谁让你说那么详细啊!我又不是变态!”   林筝一脸无辜:“方便你判断一下是不是啊。”   朱小城崩溃:“就这还不是?”   林筝嗯一声:“算是吧。”   朱小城看他这样,深深拧眉,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凑过去悄声问:“你们……之前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林筝意外:“这你都能猜出来?”   朱小城噎住, 恨得咬牙切齿:“真是p友?!居然盯上你了,艹!我要去杀了韩……”   “不是啊,”林筝那会儿还以为自己的坏坏想法被表哥洞察, 此时失望地摇头, 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最开始,只是想养狗一样养个男人……只是这样。”   “……”   “你怎么不说话?”   朱小城恍恍惚惚看向窗外:“那个, 哥问你一件事,不是管闲事啊, 就是好奇。”   “什么?”   朱小城扭扭捏捏半晌才问:“那个……你养了多少?”   林筝:“……”   朱小城:“不会开了养狗场吧?”   林筝:“……”   朱小城开始脑补, 随后眯眼打量他:“天呐, 你还是赶紧去报个进阶的武术班好了, 我真怕一群狗疯起来打架, 你会吃亏。”   林筝:“想哪儿去了……真的只有韩霁山。”   “……是吗?”朱小城竟然一脸失望。   “……”   到了校门口, 兄弟俩分别, 隔着车窗,朱小城忍不住提醒他:“把你微博重新下回来吧,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应该不止我一个。”   林筝讷讷地看他,随即预感到了什么,拉着行李箱回宿舍的路上便重装了app,果然,一登上去,熟人的评论私信多了一大堆。   他没太急着看,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才拿出手机刷微博。   私信大多是互关的朋友同学以及一些好心校友。   【学长,有人扒出来了,当初发韩洺劈腿视频的居然是他大哥!你知不知道啊?】   【有人说你现任是前任的哥哥,真的假的?太刺激了吧哥们!!!】   【男神不要被乱七八糟的话影响了,该谈恋爱就好好谈恋爱,气死狗男男!】   【啊啊啊啊你是不是退网了?上线的记得看看这个[网页链接]】   ……   林筝点进那条链接,是一条归纳总结式的微博,图片里居然还有那段高中演讲视频的截图,因此一看就能看出与他有关,不过和曾经上热门的视频比,评论数量不算夸张,这是好事。   往前翻看,还有博主早先转发阮云雨那篇投稿的怒骂转发:【yue,竹马和稿主一起滚!博主别什么投稿都接好吗?辣眼睛!】   而那之后,还转发了好几次“秘密与谁说”的澄清与道歉微博。   显然是个一直在吃瓜并关注相关事件的人。   这篇微博里,其实没有过多旧瓜撕扯,贴的图文基本是从阮云雨投稿的时间线开始盘点“笔画二十”的所有转发评论,以及关于对方身份的种种推测,最后根据蛛丝马迹基本确定为韩洺的大哥韩霁山。而除了那些转发评论,博主甚至还扒出游戏主播“愤怒的小猪”去年直播期间的一段录屏,同样的“笔画二十”id,第一次进直播间就刷礼物上榜二,然而和主播零互动,全程关注主播表弟,甚至还搞了一出自杀式救人……   巧的是,阮云雨投稿事件里,主播“愤怒的小猪”就为“天降”表弟转发过。   于是,R大学生林x就是“愤怒的小猪”表弟无疑。   林x名字一共二十个笔画,而韩氏集团大儿子根本就没在国内上过大学,可是很早就关注R大官方微博……关注时间也早于弟弟韩洺考上R大的时间。   如上,写了一堆有理有据的推理后,博主下了总结:“笔画二十”对林x爱而不得无疑!   评论非常热闹。   【厉害,亲眼看着你几次帮人撕逼到吃瓜上头!】   博主回复:可是这个瓜很好磕555!   【信息量爆炸……这是有多爱?】   【真的假的?喜欢自己弟弟前男友?我听说他和韩洺同父异母,发监控不见得是为了林x,更像是和弟弟竞争家产故意放出来的吧。】   【上面开什么玩笑?我就在韩氏集团分部工作,韩xx在公司的地位他弟根本动摇不了好吧?据说当年公司危机,还是人家外公那边帮忙解决的,何况韩洺又不是明星,劈腿什么的根本影响不了家产分配什么的!为了家产太牵强了。】   【就算不是为了家产,纯属讨厌这个弟弟不行?非得臆想人家喜欢林x?真以为他万人迷啊?不就长得好看点儿?】   博主回复:脑子不用可以捐我,弄了一大堆证据总结,我觉得很多地方“笔画二十”非常坦然,都不用我捕风捉影,怎么就臆想了?那句“轮不到你”也是臆想?你最后那句也别太酸了,人家还是R大的谢谢。   【悄悄说一声,其实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是林x高中同学,有次无聊参加同学聚会,在外面遇到林x和他姑父,他姑父应该蛮有钱的,有个sb同学就直接造谣他们那种关系,被林x当场收拾了哈哈哈……后来韩xx也来了,反应特别大,把人连手带鞋都擦了一遍,超亲昵……我当时都惊了!想看又不敢细看嘿嘿……】   博主回复: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假不了!   【我要疯了,猪神直播我天天看,表弟在的那次我也看了,当时就有点儿磕“笔画二十”和猪神表弟,但不敢说,没想到今天搜猪神广场随便吃个瓜就发现我磕到真的了!】   【好魔幻,所以真的是和前任大哥在一起了吗?】   【据说渣男之前还一直求复合,估计知道后会气到吐血,哈哈哈哈……】   ……   由于是小范围传播,评论很少有负面的,特别明显的一条还只在转发里。   【真在一起了?兄弟都拿捏住了,这林x挺厉害啊。】   不过林筝看到这条转发时,原文已经被删了,之所以能看到,是转发这条的另一个人成了热转。   【笔画二十:还没,在追,他不是挺厉害,是非常厉害。还有你去死[刀][拳头][炸弹]//@三金金金:真在一起了?兄弟都拿捏住了,这林x挺厉害啊。】   “……”林筝看得傻眼,呆了好一会儿,点进那条转发里。   下面的评论比原博还热闹。   【好好笑……所以是真的爱而不得?】   【最右好酸哦,不过没想过大哥你会亲自反驳,笑得满地找头。】   【右边神经病吧!阴阳个什么!】   【求证一下,你和韩洺真是兄弟啊?】   “笔画二十”回复:我不脏。   【哈哈哈这什么答非所问!】   【为了和渣男撇清,是要写进简历里的程度。】   【我尖叫!】   【不会吧,林x这么难追?看视频感觉好好说话的样子……】   “笔画二十”回复:有追的资格就该感恩。   【……】   【艹,他这是真的……】   【求而不得我信了!】   【这位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啊啊啊我磕晕!】   【前几天才把那位小哥哥设成屏保,心碎了……】   【别心碎,不是说没追到吗?我看你主页是R大学生,近水楼台,你还有机会!】   “笔画二十”回复:做梦!   【兄弟,这是我小号,你怎么把我拉黑了?我就鼓励人家一句怎么了?】   【哈哈哈刚刚去看层主主页,小号也被拉黑了,正在满头问号哈哈哈……】   【你们来晚了,早些时候拉黑得更多!都是想当林x舔狗要来和他抱团取经的……没想到碰到疯狗了,一窝全被踹飞。】   【今日快乐源泉,第一次吃个学校相关的瓜笑成这样!】   ……   林筝:“……”   他上了微信,想来想去,还是抓耳挠腮地给韩霁山发了一条消息。   【林筝:我们不算是在一起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江向磊喊他去食堂买晚饭,林筝看了眼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就充上电拿着饭卡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高明明正在浴室洗澡,隔着门喊道:“你们谁手机响了,一直在打,应该有急事!”   林筝去拿自己手机,刚碰到,屏幕就亮了,铃声响起。   高明明在浴室里喊:“就是这个!”   顶部显示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   全是同一个号码。   “……”   盯着来电备注的名字,林筝慢慢眨了下眼睛,按了接听。   “筝筝,”声音急不可耐,“你微信有没有被盗号?”   “……没有。”   一瞬间,男人的气息开始凌乱,又哑声说:“今天不是愚人节。”   “嗯,早过了。”   那边沉默起来。   林筝戴上无线耳机,慢悠悠打开打包回来的馄饨,坐下边吃边说:“你怎么不说话?哥哥。”   最后两个字带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可嘴角就是拉不下来。   骤然一阵刺响,对方似乎是什么撞倒了什么东西,林筝吓了一跳,刚要询问,那边顿时道:“没事。”   “真的吗?”   “是真的,”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忽然间语速加快,如梦初醒,“邵京那边的卧室用薄荷绿的地毯可以吗?窗帘的颜色能不能根据你的睡衣来换?”   “……啊?”   另一边,偌大的办公室内。   韩霁山盯着地上碎成一片的玻璃渣,以及被玻璃划伤出血的手指,绷直的薄唇微动,接着,再也克制不住地低声笑了。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 第39章   林筝想不到会这么快重新见到韩霁山。   返校的第三天, 上午后两节是陈老师的课。   上课之前,他正为消消乐其中一个关卡伤脑筋,右边的空位突然有人坐下, 他以为是迟迟才来的江向磊,把手机举过去:“我眼睛看花了,你帮帮看看还有哪里能消?”   “这里。”手指在屏幕右上角轻轻一指, 并不碰。   闻言, 林筝猛地抬头:“你……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行程少。”韩霁山很认真地看他手机上的关卡,发现有时间限制,立马动手将那一处消除,关卡通过。   “……”   行程少,也就是说, 不是完全没有行程。   林筝压着声音问:“你不会等会儿还要回去吧?”   韩霁山摇头,他刚要松口气,就听对方接着说:“晚上才回去, 还可以看很久。”   “……”   至于看什么看很久, 他做不到明知故问。   快上课了, 江向磊和高明明有说有笑地进来,直奔着林筝而去:“筝, 放学去吃……”   话说到一半,江向磊眼球都快要瞪出来, 死死盯着与林筝同桌的男人。   韩霁山:“你们好。”   江向磊:“呵呵你好……”   高明明:“你好你好……”   陈修也是这会儿冲进来, 他从后门来的, 韩霁山穿着一身菘蓝色的休闲服, 远远一看, 和满教室的学生并无差别, 因此也没注意, 一屁股在林筝左边坐下,头也不抬就吐槽:“拉肚子拉得要死……”   林筝担忧:“要不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陈修摆手:“不要紧,现在感觉好多了,估计早上吃雪糕喝的。”说着,发现前面两位室友朝自己疯狂挤眼睛。   陈修不明所以:“你俩麦粒肿了?”   江向磊/高明明:“……”   他顺着室友的目光转眼看过去,终于看到韩霁山拿着林筝的手机低头过消消乐。   “……”   陈修起身,林筝忙问:“又肚子疼了?”   “没,”陈修假笑道,“我去前面坐坐,最近视力有点儿涨了,电灯泡太亮也不行。”   “……”   上课铃响了。   陈老师进了教室,看到韩霁山并不新奇,依旧挂着往日的柔和笑脸,将课件投屏后,语速不快不慢地讲起来……   教室窗户开着,外面树叶轻轻摇晃。   林筝起初有些紧张,还挺怕成为陈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可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对方的视线并没在他这边多停留,只是中途调侃一句:“看来我的课很受欢迎啊。”   学生们哈哈大笑,毕竟是周五,是除去周末的最佳约会时间,好几个学生的外班外系男女友都在。   最后一节课结束,江向磊几人简直像是玩大逃杀,一个赛一个溜得快。   林筝哭笑不得,扭过脸,书本和手机都被韩霁山收拾好了,对方起身:“有家花房主题的餐厅,要不要试试?”   “……主食是花吗?”   他想了想:“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那还是不要是了,我吃荤。”   餐厅离学校很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位置比较偏僻,不过一走进去,林筝短时间就不想离开。   名副其实的漂亮花房。   看来了看去,一番纠结后,林筝还是选择坐在离大片鸢尾花最近的木桌前。   本以为饭菜会一般,没想到作为招牌的东坡肉一口下去还挺令人惊艳,他赞不绝口:“都可以和我爸妈的东坡肉一试高下了!”话落,又觉得这话挺自恋,正不好意思,却见韩霁山摇头。   “叔叔阿姨的更好吃。”   这下不得意都不行了,林筝想也不想:“那你以后多来我家吃好了。”   男人一顿,嘴角漫出几分笑意。   吃过午饭,逛了一圈花房,林筝兴致勃勃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不料,往日寡言沉稳的男人竟用期冀的眼神看他:“玫瑰街。”   “……”   玫瑰街是邵京的一条网红情侣街,林筝在邵京读书这些年,还真没来过,他坐在副驾上东张西望,看着泊车路边周围的景象,喃喃道:“怪不得会成为网红街,还真像是童话。”   一整条街的路边花坛都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繁花似锦。除了一个人工的情侣锁小桥,还有一个面积格外大的喷泉广场,可以扔硬币祈愿。   站在那儿扔硬币的,自然是情侣颇多。   林筝本来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余光瞥到韩霁山频频望着兑换硬币的小摊,愣了下,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先行跑到摊位前,换祈愿硬币。   两人一人一枚。   林筝拿着硬币有点儿纠结:“怎么办,我的愿望太多了。”   “等一下,”韩霁山转身,再次冲到那边摊位前,回来时,捧着满满一大把的硬币,“这些够吗?”   呆了一下,林筝笑了:“老天会骂我太贪心的。”   “水池里还有那么多,他数不过来。”韩霁山说得一本正经。   林筝开始抛硬币了,他念念有词:“希望爸妈身体健康,希望所有的亲人平安长寿,希望表哥直播事业顺利,希望天上的灰灰快快乐乐……”   大大小小的愿望念了一堆,念得口干舌燥,拿到最后两枚硬币时,停了下来。   韩霁山看着他。   林筝将两枚硬币同时抛出去,这次没出声,他在心里默念:“希望我和狗狗经常来玩。”   “还要硬币吗?”韩霁山问他。   林筝摇头:“该你了。”   “请公主爱我。”无比虔诚地低声说。   硬币飞了出去,“啪”一声落入水中。   林筝惊地仰头,手已经被紧紧牵住。   “还有四个小时。”   是距离回雩城的时间。   林筝突然很郁闷,他说:“不累吗?”   “……你累了?”那只手几乎是无措地紧绷起来,要拿手机订酒店。   “我是说你啦,匆匆忙忙来邵京,才几个小时又要赶回去,等到了家洗漱完,估计也休息不了多久就天亮了……”   “一点儿都不累。”似乎怕他不信,韩霁山又重复一遍,“一点儿都不累,筝筝,我从来都没这么放松过。”   林筝狐疑地上下端详着他,发现人确实挺精神,不仅如此,脸往日那股笼罩在身上的沉郁气息都少了大半。   “好吧。”继续笑着往前走。   “筝筝。”   “嗯?”   “你带相机了。”   “对呀,我拍了很多照片呢。”说着又拿起相机咔咔拍照。   “筝筝。”   “嗯?”   “他们在那里拍照。”   “……”   两分钟后,林筝和韩霁山站在玫瑰街的路牌前,把相机交给一位好心路人,挨在一起看向镜头。   路人说:“笑一个呀?”   林筝立马呲牙比耶,扭脸看向韩霁山,对方已经伸手将他紧紧搂住,垂眸望他,突然笑了,笑容转瞬即逝,却早一步被镜头捕捉。   ……   玫瑰街的风景非常不错,走到一处林荫小道,林筝忍不住跑到了前面,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叮铃铃路过,他也冒出一股想骑车的冲动,于是立马在路边扫了一辆单车,回头对韩霁山说:“这边有河,我们绕着河骑一圈!在前面的花园会合!”   说完就跨上了车,不多时回头扫一眼,韩霁山也骑车跟过来了。   树上蝉鸣不停,热气扑了满脸,林筝轻松蹬着脚踏板,突然间无比快乐,快乐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第一次学会自行车,一整天笑得嘴角都没下来过,短短几个小时,在家里和店铺来回骑了几十趟。   少年背心被汗浸湿,头发如水洗过一样,累得气都喘不匀,还握着车把在店铺门口询问妈妈:“家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你吗?我骑车很快的!”   对方无语:“你再骑下去,都要把家搬到店里来了!”   他抿着笑说:“那我去沾点儿小区的花香给你闻好了。”   妈妈又气又笑:“你这孩子……骑车骑上头了!”   林筝在花园前停下,锁了共享单车,站在路边等着一直在后方与他保持距离的男人。   片刻后,单车在他眼前停下。   韩霁山一只脚落地,还未下车,径直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下。   “……哎呀。”林筝不好意思地咕哝。   韩霁山放好车,回头时,林筝已经撒丫子跑了。   在他追上来前,林筝动作很快地躲在一颗粗壮的老树后,待对方靠近张望寻觅时,一下子从他身后蹦出来,蒙住他眼睛。   对方微怔,也不挣扎反抗,而是突然屈下身子,顺着这个姿势将人一下子稳稳背了起来。   他惊呼一声,转瞬又大声笑了:“这下我比你还高了。”   树上地知了还是没完没了在叫,伴随着踩动枯叶的声音。   “哥哥,”别扭地喊了一声,林筝忽然低下声音,“那年暑假在橙骏县,你真的不是讨厌我啊?”   “……从来没有。”   沉默半晌。   “好吧,”林筝决定也沉稳一些,“就算过去讨厌也没什么,反正也都是小事。”   “不是,”韩霁山立马反驳,很执拗,“过去那些,都不是小事。”   “……为什么啊?”   韩霁山不说话了,他背着林筝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河边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水面起了波澜,一瞬,河水在日光下变得五光十色。   “过去与你有关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小事。”   林筝要挣脱下去的动作滞住。   过去那些都不是小事。可这么多年,他很多事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些零碎的记忆纷纷涌入脑中,大多还是模模糊糊的,可没来由地一阵胸闷。   他伸长手臂,再次捂住韩霁山的眼睛:“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   “我先下去,然后你在心里默数六十秒,再转身找我,十分钟内找到我的话,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   韩霁山徒然紧绷起来,克制着轻轻颔首,一字不发。   林筝从他身上跳下来:“开始数吧。”   六十秒后,韩霁山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呼吸过快,还未转身,余光就看到了坐在河边摇头晃脑的林筝。   林筝盯着水面。   水面倒映着男人靠近过来的影子。   林筝仰头看他,雪白的脸在太阳下笑得灿烂。   韩霁山晃了神。   “为什么没走……”   “我的狗狗才不用按规矩办事,”他两眼弯弯,“我这叫给自己人放水。”   韩霁山不出声了。   林筝撑着地要起来,韩霁山顿时攥住那只手,用力把人拉起来,拉进怀里。   林筝听到他胸口心跳的嘭嘭声,听到他热切又不安地说:“现在还是游戏吗?”   “是游戏又怎样,我们可以玩到老。”   树上有几片叶子飘落下来,林筝仰头,越过那片落下的叶子,余光一定,看到男人蓦然变得猩红可怖的眼睛。   他一阵失神。   午后的金色光线刺眼,一刹那,他迟钝地将眼前的面孔与另一张模糊的侧脸联想起来了……   大学脱单那天,有两件事令他难以忘记。   纷纷扬扬的盛大雪景,还有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   男人很高,衣着一丝不苟,侧脸苍白却满是锋芒,可很长一段时间竟无法站直,像是经历一场空前绝后的噩梦,几次险些站不稳。   韩洺喊人一道收拾告白场地的那些东西时,他回过头,便看到那一幕,跑过雪地要去搀扶,对方忽如惊弓之鸟,别着脸仓皇离开。   人影消失前,林筝隐隐看到男人拭了下眼角。   看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可居然哭了。   就像此时。   “那天……是你?”   没等到回答,嘴巴被凶猛地吮咬封住,吻得严丝合缝。   “唔……”   韩霁山一寸寸将他逼退到树后,完全没了先前险些落泪的样子,唇很烫,血液似乎都沸腾了。   把人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抢夺食物的恶犬,兴奋得脊背都微微颤抖,一遍又一遍说:   “我的公主……”   “我的公主……”   “我的公主……”   那年那个雪天的前夜,韩霁山悄悄关注的人发了一条微博动态:   【看预报明天有雪!期待死了!】   一条评论说:可以和男朋友玩雪了。   对方回复:没男朋友。   那时候他用了两年稳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大雪前一天赶上出差,在外地看到微博后,本计划偷偷去看雪景里的公主,结果转眼就因那条回复评论一夜没睡。以为他们分了手,血液都在跟着沸腾,连夜出发,天亮前匆忙赶回邵京。   天气预报没出错,那天真的下了好大的雪,他看到林筝抱着玫瑰花,缓慢冲韩洺点头。   周围人起哄笑闹和祝福。   天气预报的温度也没出错,那天确实很冷。   他从林筝低头嗅花的那一刻,恍然明白过来。   公主一定要靠抢。   哪怕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 第40章   【从今天开始的异地恋!】   夜里, 在便签上写完这句话,林筝便勾着唇角将其贴在床头墙上,又爬下来开始看书。   江向磊老早就看到了上面的字, 问:“陈老师之前不是说他现在主要在邵京这边工作,就算雩城有事,也要不了多久时间, 怎么就异地恋了?”   林筝抬头:“你也知道我们谈恋爱了?”   江向磊:“……”   高明明看不过去, 捶胸愤懑吼叫:“不然还真是养狗狗吗?也给我一条让我养!”   江向磊哼道:“那你得先丢一块狗牌……”猛然停下,捂嘴看林筝。   高明明不明所以。   林筝灿然一笑,替江向磊补充那句话:“狗牌不是丢的,确实是我当年给的啦。”   高明明:“???”   江向磊瞪眼:“这是可以说的吗?”   林筝:“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是我对这些事太紧张了, 总觉得不是那样的关系说了就会被误会……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现在无所谓了。”   高明明:“……卧槽!先让我理理狗牌怎么回事!”   江向磊:“所以真的是最近才转正的?”   “转正?”   “嘿嘿嘿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林筝挠挠头, “就是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谈恋爱的冲动。”   “胡说, 哪有白天约完会, 一回来就拼命看书的!”   “谈恋爱很浪费时间的,这样才可以把后面的时间腾出来浪费啊。”   “好像很有道理……”   “就是这样!”歪头一笑, 继续看书。   这天晚上睡觉前,或许是进入新阶段的兴奋作祟, 林筝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   他正畅想着未来毕业后要做的事, 手机一震, 是姑妈发来的消息:   【小筝, 你……真和韩霁山在一起了?】   看着出神片刻, 连忙打字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小城不是搞那什么直播吗?我其实也会私下关注, 就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过感觉好像是网友开玩笑。姑妈刚刚冲动了, 你别生气。但是韩霁山那样子绝对是喜欢你,他背后虽然有韩氏,可姑妈也不怕,要是他敢打扰你欺负你,一定要跟姑妈说。】   林筝立马坐起来回了一条过去:   【姑妈,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你担心的那些事。不过这件事请您先别告诉我爸妈,我想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也免得他们担心。】   不消片刻,对方打来电话。   林蓝的声音有些焦急:“他是不是逼你了?小筝你千万不要怕……”   “姑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压着嗓音,笑得很傻,“我就是想谈恋爱了。”   “……真的?”   “嗯。”   “小筝,姑妈知道你一向有主意,”那边慢慢呼了口气,“但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要谨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尤其走得那样近……韩霁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仅用两年就在韩氏站稳脚跟,最近又用一块地,诈得他后妈用亲戚名义经营的公司一夜间亏损大几亿,窟窿都堵不住了,韩延书本来就焦头烂额,听说这事儿后差点儿要离婚……”   “这么热闹?”林筝没忍住,笑了。   “……”   “姑妈,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头脑简单的人,他父亲韩延书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他们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要是吃亏了,作为恋人,我应该担心才是,不吃亏我当然要笑了。”   手机另一边的人沉默半晌,似乎也笑了:“好,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是姑妈啰嗦,早点儿睡吧孩子。”   “晚安啦姑妈!”   ……   这年的夏天好像过得格外快,雩城的商业战火烧得悄无声息,韩霁山并没能在短期内回到邵京,于是林筝写在那张便签上的异地恋,确确实实开始了。   每周末,韩霁山都会飞来邵京待上一至两天,天气好的时候,林筝会喊上室友等人一起踢球,要么就和对方去玫瑰街散步。阴雨天则窝在家里一起看电影。   有时候电影放着,莫名其妙就亲到一起,甚至会亲到影片结束。   室外阴雨绵绵,室内的气氛也是潮湿的。   整个夏天,林筝都持续在一种绵延不绝的快乐中。   暑假即将来临时,雩城终于有了个爆炸性新闻。   韩延书惨遭亲儿子算计,几乎被架空。   消息一出,相关的采访以及爆料紧随而来,甚至有人放出韩延书奔溃下在董事会上撒泼砸东西的照片……   传播最广的则是一段短视频,满脸通红的韩延书要冲过去踹背对着镜头的大儿子,结果被几个保镖把脸猛地压在地上,很快拉着离开。   评论热议:   【这疯样子,和十年前报纸上那个完美绅士完全不是一个人……】   【狗屁完美绅士,早就烂透了,你们不会不知道他早年靠着老婆还出轨吧?活该!】   【雩城当年的报纸都写了,两个姓韩的富豪强强联合好吧?什么靠老婆,人家那家门当户对联姻!】   【当年是爆料被压下去了,[网页链接]你去看这个帖子,那时候韩延书公司出了很大问题,不靠着老婆老丈人,根本过不去!】   【+1,吃了早年雩城富豪圈的瓜的,再看这个视频真的爽!】   【哈哈哈堪称复仇商战了!】   【什么商战啊?都是一家人,两败俱伤罢了,看看韩氏集团股价跌的……】   【吃个瓜而已,其余的可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了……】   ……   林筝看到相关消息的时候,恰逢周琳妮打来电话,那边笑声朗朗:“筝筝,你姑妈最近在泰国度假,我和你爸也想去玩几天,店找了人看着,正好你也要放假了?要不全家人一块去吧,你会拍照,多给妈妈拍点儿好看的照片!”   暑假时间充裕,他想也不想:“好啊。”   “那我们先去看看时间订机票……”   “我来吧,去年暑假和同学去过一次,还能给你们规划下当导游。”   “好,那我们这几天把签证办下来。”   ……   一周后,晴朗的好天气,林筝和爸妈登上了前往泰国曼谷的飞机。   刚到当地酒店,手机收到韩霁山发来消息:   【我到邵京了,江向磊说你三天前就走了,你在哪儿?】   再往上看,都是对方之前的通话申请。   林筝一愣,想不到对方这会儿会回邵京,忍着慌意,连忙将准备好的话发过去:   【我之前跟你说了呀,暑假要和爸妈出去玩几天,匆匆忙忙就定了海南这边……】   【估计要玩七八天,白天我和爸妈在一起,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的!】   关于去泰国这件事,林筝本来打算和韩霁山说一声,只是做好计划的当天,意外接到姑妈林蓝的电话。   “韩霁山这个月生日你知道吗?”   先是一惊,林筝又疑惑起来:“……啊?可他身份证上不是这个月啊!”   “之前在酒局听人说的,他身份证上比实际生日晚了一个月,好像平时都是按照真实生日过的。圈内想巴结他的不少,每年全是那段时间送礼,”林蓝话里带着别颇有深意的笑,“我是想到你和他的关系,就多问了几句……你们小情侣肯定会互过生日的嘛,怕你可能不知道,提醒一声。”   ……他还真不知道!   林蓝逗小孩一样的语气,继续说:“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   “姑妈你别闹了,怎么可能忍住不听!”   “哈哈哈……坏消息是,按照我打听的情报来看,你的男朋友最近是工作狂,生日当天会在国外出差。”   “……”   “别郁闷啦,还有个好消息,他出差的地方是泰国。”   “啊……”   “所以你可以暂时隐瞒自己去泰国的消息,反正不瞒着也不会一起去。等他到了那边出差,你就可以搞个大变活人的惊喜了。这个建议如何?”   “姑妈,你之前不是还劝我……”   “那是以前,既然你打定主意和人家谈,我总不能还阻止你们吧?小筝,你选的路,亲人帮不了,也不能成为阻碍对不对?”   “……谢谢姑妈。”林筝眼圈微酸,酸完又有点儿振奋了,当天就在计划上加了一个给狗狗的惊喜日程……   泰国之旅就此开始!   第一天玩得非常痛快,和爸妈在曼谷逛啊玩啊吃吃喝喝,待晚上回到酒店,才感觉精神被抽干。   林筝泡完澡后,更觉得浑身疲惫,不过是那种充满幸福的充实劳累,他笑着上了床,困顿地拿出手机。   韩霁山不久前发来了消息:   【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林筝笑眯眯回道:   【开心!!!刚看到,回酒店没多久,很累,眼睛睁不开了,哥哥我先睡了,明天再联系!】   ……   另一边的国内。   下了飞机,走进林筝所说的酒店,却完全找不到对方半个人影的韩霁山低头望着那条信息,许久没动。   不多时,郑叔打来电话:“我亲自去了那家店铺,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管店的人说……人好像出国了,好像……不一定还会回来经营。”   韩霁山仍是没出声,捏着手机的手却没控制住,颤了几下。他另一只手及时撑住墙,才勉强让自己平稳下来。   耳边不停回响着林蓝昨天在电话里的声音。   “韩霁山,我知道你真实的样子,你骗得了二十出头的小筝,骗不了我。”   “你当年差点儿要掐死韩延书,在小筝大一时是不是还跟踪过他?没有?那照片里,本应该在国外读书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R大的教室外盯着小筝看?”   “你对他就是有预谋的。”   “不管你是谁,我不会让小筝跟你这样危险的人在一起,你早晚会伤害他……”   “我是对付不了你,但世界这么大,想藏一个人,不难吧?”   “学校的事我来帮他办,你就别想着找他了。”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你觉得我侄子更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世上的路很多,他在哪里都不会差。”   “劝你还是别逼他,现在都走了他还愿意应付你,那是他心软,把他逼急了,逼害怕了,那就真的再没法联系了。”   ……   此时韩霁山如一根紧绷着弦,努力在完全绷断之前,扒出回忆里那些有用的信息。   “学校的事我来帮他办”“世界这么大”“都走了还愿意应付你”……   狠狠咬了下虎口,韩霁山对一旁的王秘书道:“帮我查三个人最近十天内的所有动向……”   叮嘱完,又打电话给还在R大的陈彦询问林筝是否有学籍变动……   半个小时后,韩霁山离开酒店上了车,焦躁打开手机,好巧不巧,动态里显示悄悄关注的微博账号在不久前点赞了一个微博。   是东南亚国家旅游攻略……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回头便看到男人飞快地将屏幕上的图片一张张截图下来,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哪个国家,哪个……一定就在这面。”   林筝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起来吃了早饭,和爸妈前往珊瑚岛。   中午休息时,忍不住给韩霁山发了一条语音:“我准备明天在家睡一天,果然还是家里蹲适合我!”   对方秒回:   【筝筝,可以通视频吗?就一次。】   林筝正和爸妈在餐馆闲聊,自然不敢当场开视频,回了句“等下”,随后跑到卫生间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林筝脸红扑扑的,还有点儿准备惊喜的心虚:“你最近在邵京吗?”   视频里的韩霁山纹丝不动地紧盯着他,眉眼满是阴翳,好一会儿才开口:“嗯。”   林筝本以为他工作遇到什么事,问了几句,对方又变得很正常。   好像不久前的阴郁男人完全不是他。   两人没聊多久,周琳妮便发来信息说要走了,他只好慌忙冲着镜头说了声“拜拜”,做贼似的挂了视频快步溜出去。   心虚,但是很刺激!   想到几天后的大变活人惊喜,嘴角翘得更高了。   同一时间的国内,林筝的视频截图被男人放大无数倍,最终在一个小时内,终于锁定了餐馆位置。   ……   晚上,林筝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看了又看,两只脚丫子都欢腾得快翘到头上来了。   距离韩霁山的真实生日还有三天。   按姑妈的那份内含地点和时间的情报,他们能在曼谷来个“人工制造”的巧合碰面。   韩霁山应该会惊喜吧?不过问他的第一句肯定是:“你不是在海南吗?”   他要帅帅地回一句:“这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啦!”   小心地把礼物收好,又用多余的精力把爸妈的照片修了修,林筝晃晃脑袋,美美躺下睡觉了。   这个暑假比计划中还要快乐很多!   就连梦里,都是冰淇淋的清凉甜味……   次日天亮,悠悠醒来,林筝穿着睡衣收拾行李,要换酒店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林筝以为是隔壁爸妈,睡眼惺忪拧开门把。   然后呆住。   面色苍白的韩霁山面无表情看着他。   林筝暗道糟糕!   第一反应就是后退着找地方躲。   ……姑妈这情报怎么不准!   躲自然是没躲成,男人径直往前一步,飞快攥住他的手,不管不顾先把人勒进怀里。   好像话都不会说了,薄唇颤了几下,依旧不发一言,越勒越紧。   “那个……我知道躲肯定来不及了,但是还有点儿不甘心……”林筝苦恼地叹气,也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贴着脸蹭蹭,“就差两天,我就能在你生日当天上演大变活人了,就差两天……好气啊。”   “……”对方一怔,发红的双眼微垂,死盯着他,克制着眼底深处近乎扭曲的疯狂情意,很久后,哑声轻轻问,“筝筝,谁告诉你两天后是我生日?”   林筝不太好意思,抿了抿嘴才说:“我姑妈说的,你身份证不是比实际生日晚一个月吗?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   “……”   另一边,清迈的某家酒店。   朱威廉走进房间,神色复杂:“金涛电话里说,碰到小筝的朋友了……就是韩霁山。好像还挺正常。听那边语气,还要一起同行,小筝目前应该也还什么都不知道。”   林蓝差点儿被酒噎住,放下酒杯,显然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找到了?”   “总不可能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吧……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万一他一开始就直接把你的话告诉小筝,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你还是不懂,他要真的那么在乎小筝,以他的性格来说,不会的,”林蓝语气笃定,“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对他来讲,那他和小筝最后一点儿联系都会断掉。他不敢冒险。”   “……那现在呢?”   林蓝翻白眼:“现在你不是看到了吗?”   朱威廉讪笑:“可我还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做。”   “有必要,”林蓝正色道,“如果小筝和一个普通人在一起,我不会这么做,但你知道……韩霁山究竟是什么人。”   朱威廉一愣。   “我不能看我的亲人冒险,所以非要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到底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失控后会不会有伤害小筝的趋向?还是向我报复,或是不想费神就此放手……为了摒弃危险,我承受这次的后果。”   说着,慢慢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第41章   餐厅里, 周琳妮和林金涛热情地和韩霁山聊天,林筝喝着果汁一言不发。   尽管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好,沉稳, 寡言,面对长辈依旧保持着恰如其分的礼貌。   可心里却浮动出不安。   这种不安在回忆起两人早上见面的种种后,达到顶峰。   韩霁山出现的原因很简单——计划有变, 提前过来办事, 只是进酒店时看到周琳妮和林金涛的身影,预感他在这里,于是过来敲门。   似乎很合理。   可开门后看着他的样子,哪怕很久不见,也不该是那样紧张、害怕, 甚至是痛苦啊……   在韩霁山视角,看到应该在海南的男朋友出现在这里,顶多是生气和惊讶才对!   他当时也沉浸在骤然相见的惊喜中, 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再者说, 出差的话, 就这么一个人过来吗?   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林筝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探头望餐厅瞥一眼,三人正有说有笑。   他拿出手机, 拨给了王秘书。   “你好, 请问你是……”   “我是林筝, 现在在泰国。”   那边一顿, 很快笑道:“韩总在你那边吗?”   “啊?你怎么知道?”   “韩总最近要在那边办些事情, 你给我打电话, 我就猜了猜……是有什么事吗?”   林筝皱眉:“他真的是来出差的?”   “当然, 本来我也要跟去,但邵京正好有事需要我处理,韩总比较急,直接走了。这也没办法。”   “……”他挠挠头,不死心地继续问,“王秘书,那个……他生日什么时候啊?”   “嗯……稍等,”那边似乎在忙着什么,没一会儿回道,“是两天后,韩总实际生日比证件上要早一个月,幸好你问了我。”   “……”   挂了电话,林筝望着手机出神。   餐桌那边,已经回复王秘书询问消息的韩霁山将手机完全收了起来,跟林筝爸妈说了声,起身也朝洗手间走去。   林筝看他过来,连忙开始洗手。   洗完往回缩,却被对方捏住,拿纸擦干:“明天去潜水?”   “嗯……”心慌意乱的,“你呢?明天是不是要去工……”   “不久前取消了,负责人项目出了问题。”   “……是个坏消息,但好消息是我们可以趁机在这里休息几天。”林筝挤出一个笑,看向他,“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说比较好?”   对方眼眸微闪。   林筝叹了口气,伸手抱了他一下:“算了,晚上回去我们再好好说。”   ……   回岛上的酒店前,林筝都有些心不在焉。   韩霁山的房间就在对门,可对方显然没有进去的打算。   爸妈回房后,林筝直接把门关上,去扒行李箱。   韩霁山过去试图帮他:“找什么?”   林筝瞄他一眼,抿着嘴巴不说话,不一会儿,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生日礼物是来泰国之前准备的。   林筝自己的生日在五月底,当时韩霁山从邵京过来陪他玩了一天一夜,礼物很多,几乎把他的柜子塞满。有对方亲手缝制的新睡衣,有情侣腕表,有拼了数月的城堡,有雪人玩偶……当时别说室友,林筝都觉得太夸张,对他说:“我这是真成芭比公主了。”   “是筝筝公主。”韩霁山认真纠正。   因此……送韩霁山什么礼物,让他伤了好久的脑筋。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带多或沉的东西,因为是惊喜,最好也要小巧些。   想到最后,便想起了宝石。   周琳妮这些年爱上了珠宝,林筝去年看到买得起又很漂亮的宝石就买下当礼物送过妈妈,还陪着准备送礼物的爸爸去挑选过几次别的,周琳妮有时候选择做成戒指,有时候是项链。   ……   明亮的房间里,林筝把盒子递给他:“反正两天后的生日也不是真的,那就没必要再让你等两天了。”   韩霁山僵住:“你知道了?”   “先打开看看。”声音很轻。   对方只看着他。   “不要的话……”   “要!”嗓音徒然一抖,立马打开盒子,接着,那双本就黑沉的眸子一瞬变得深不见底。   林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没错,躺在里面的是一颗形状奇怪的红宝石。   红宝石镶嵌在一块崭新的银牌上。   银牌和宝石全部模拟着人类心脏的模样。   韩霁山垂眼看着。   林筝替他取出来,另一只手将男人藏在衬衫衣襟后的项链两下取出来。   韩霁山倏地抬头,有些无措。   摘下那半张狗牌,林筝将那颗“心脏”挂了上面。   好像真的换上了一颗心脏,僵住胸膛都剧烈起伏了一下。   “当年把灰灰的狗牌给你,是一场意外。”林筝将那半张狗牌抓在手心,垂下毛茸茸的睫毛,无力地笑了,“现在不是了,我也愿意把心放在你这里,就算易碎,我也不怕。”   四周寂静起来。   “……心?”终于出声,那个在别人口中雷厉风行、聪明绝顶的男人竟傻了一样,几次要笑,又绷住唇角。   ——愿意把心放在他这里。   不是凑合,不是稀里糊涂的将错就错,也不是别无选择,更不是不得已的逼迫……   “所以,以后的任何时候,你应该相信我,”林筝像是终于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双手抱膝看着他,“我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丢下狗狗?你是不是吓到了?我回想起来,也吓了一跳。”   “……”   正中央的灯光忽然被人影挡住,林筝还没抬头,便被高大的男人虎豹般扑住,随即紧紧抱着。   用了所有力气……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结果都没看清眼前男人的状态,嘴巴先被咬了下。   韩霁山咬得很轻,像是怕咬伤他,克制得唇间颤了数次,先咬上唇,又轻轻咬下唇,在林筝即将出声时,再也不忍耐地闯进齿关,气息急促地攻城掠地……   脸庞、嘴巴、脖颈全部被男人充满攻击性的热气所笼罩。   呼吸声在耳里被放大无数倍。   有一瞬,林筝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人形绳索绑住,骨骼细微扭动都快要做不到。   ……感觉要疯了。   林筝起初还这样想,可没多久,也跟败下阵来。   “没事的……狗狗别怕,”想安慰人,忽然也跟着很委屈,“抱抱。”   明明被抱着,却让人抱抱。   男人沉郁的眼瞳露出裂痕,那股疯劲儿就这么褪去,小心把人抱了起来,抱到沙发上,圈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洋娃娃,从头到脚都将人拢在怀里。   “对不起筝筝,咬疼了么?”   问得很小心。   林筝没回答他,只是抬头在他唇上也咬了一下,随后就像是没了骨头,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紧紧抱在一起,蹭一蹭,亲一亲,要这样永远不分开似的。   “筝筝。”   “嗯。”   “来之前,我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梦。”   “噩梦?”   “不是,”韩霁山低笑了声,语气变得平缓,“见到你的梦。”   很多时候梦是没什么道理的,只是当时他神经高度紧张,梦境也变得乱七八糟,令人窒息。   梦里,他终于找到了林筝,对方却以为他是来抓自己的,情急下为了逃脱,随手拿塑料蒙住了他的头。   他想挣扎,却看到林筝害怕得哭了。   在那一刹,梦境里的韩霁山全身乏力,再也无法动弹。   “第一次听你提做梦,梦里发生什么了?”林筝很好奇。   “我找到了你,你哭了。”韩霁山低声说。   “怎么会?”林筝咕哝一声,又在他怀里晃晃,戳他,“那你呢?”   韩霁山被他戳得耳垂发红,回过神,只低笑着说:   “我也很好,因为哄好公主了。”   ……   最后一天,林筝一家三口与新加入的韩霁山在清迈结束泰国游,飞回雩城。   周琳妮打着哈欠说:“出去玩也挺累的。”   林筝心里附和:千方百计在爸妈眼皮子底下亲嘴也更累!   疯玩七八天,林金涛也有了疲态。   韩霁山倒像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来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还时不时抬手摸一下胸膛偏上的位置。   周琳妮还以为他胸闷,问了几次,林筝听得尴尬,到了位置坐下后,直接把那只手拽下来牵住,开他玩笑:“别摸了,小心被人当成什么稀世珍宝,等会儿给你顺了去!”   “不会!”这样说着,却正襟危坐起来,小孩子一样,竟又往宝石上护了下。   林筝忍住笑,叹了口气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脑袋挨上去,韩霁山侧首看他。   林筝已经闭上眼睛,藏在下面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久后,梦呓一样地说:“回家了。”   ……   林蓝比他们先回国一天。   回到雩城的第二天,林筝直接去了姑妈的公司。   对方对他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从会议室出来,四目相撞,一句都没问,径直带他进办公室。   门一关上,林筝开口问:“为什么骗我?”   对方接水的动作僵住,慢慢看向他:“韩霁山都告诉你了?”   “他要是说了,我就不会用刚刚那句话诈姑妈了。”   林蓝傻了眼。   “姑妈,为什么要骗我?”   沉默许久,林蓝放下水杯,坐下:“不试试,怎么会放心呢?姑妈是骗了你……可不那么做,你会配合我吗?”   沉默。   林蓝说完也立马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很不应该,正要再说,林筝突然开口。   “会,”他一步步走向林蓝,眼里已经浮出泪光,“我会在答应你的当天就和他私下商量好,让他和我一起配合姑妈的这场戏。到时候姑妈会放心,他也完全不会害怕,而我始终不会被骗……姑妈,其实你们想要看到我什么样子,我都会做好的,我一直很擅长这个。”   林蓝早已震骇地抬头望他。   青年那双澄明的眸子,在水光里氤氲着凛冽的气息。   “……小筝。”   “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对不起!”倏地起身,林蓝第一次在侄子面前露出无措来,“小筝,不要哭……”   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双唇几度开合,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姑妈,”林筝的身影静默许久,回头看她,“韩大哥会在你的考验里害怕……害怕成那样,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我对一件事下了决心,谁也左右不了我的决定……”   “你的担心,是因为你觉得我处于弱势,只要未来和他的关系出现变动,受伤的一定是我。”长睫掀起,那张难过无比的脸看着姑妈后面的夕阳,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眼神倏然在霞光下变得欣慰,“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于任何人。”   当年和韩洺成为朋友,是真的兴趣相投吗?   那些时光,全部变得模糊,他不记得了,但一直记得韩洺转学来找他的那天,班里很多同学议论纷纷。   “那是韩氏集团老总的儿子诶!”   “他怎么来找林筝啊?”   “不会是朋友吧?”   “想多了啦,那种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老爸捐了楼把儿子送来混日子而已……林筝怎么可能和他是朋友?去给那富二代当绿叶陪衬吗?”   “差距太大,也会被看不起的吧?”   ……   那天放学,韩洺来找他一起打球。   本想拒绝,对方似乎看出来,忙道:“不要那么冷漠好不好?明明在橙骏县你还很热情的!怎么能两幅面孔?”   那天夕阳红得刺眼,教室里的少年恍然看向他,然后慢慢笑了:“是哦。”   思绪回转,落地窗被大片红色夕阳笼罩,林筝转身离开,他从高楼里快步走出来,手机一震,来了一条消息。   【韩霁山:我爱你。】   呆呆地眨了下眼睛,继续往上翻。   新消息的上一条,是他来这边的路上无聊,随手发过去的一句话。   【林筝:你没事干的时候,爱做什么啊?】   然后往下,是韩霁山回复地三个字。   ——我爱你,每时每刻。   他许久才回神,关了手机,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抬起头,缓缓笑起来。   年少时光最爱热闹,那时的林筝和现在一样,喜欢交朋友,隐去身份的韩洺和有着那样身份的韩洺,对他而言本就没什么不同。交到好朋友了就一直玩下去,交错了就绝交,幼儿园就知道并坚持的法则。   很多事重来一次就会改变吗?   如果回到过去,他想他还是会自由自在地踢球,哪怕球场有韩洺。   可若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收下那束花。   表哥高考那年毅然决然报了爸妈反对的专业,他当时说:“人生很短,不该敷衍。”   可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   如果一切重来,如果一切真的能重来……   他会在韩霁山第一次来R大那天,就按照心里的小恶魔所说冲出去。   那年的那天,男人在零下十几度的窗外一动不动地悄悄盯着他看,下颌被围巾遮住,黑沉的眼睛蛇一样危险,却在他支着下巴漾起笑容时红了脸。   那天,他就该出去揪住男人,一股脑说出那些埋在心间的顽劣话语:“为什么要一直看我?谁允许你看我?!你是韩洺的大哥吧?可惜我不喜欢他,你们韩家我根本看不上!高考结束后我就已经远离他了!不准调查我!也不准盯着我了!”   或许还会说别的。   但绝不是像记忆里那样,漠然翻开书,完全无视那道小心翼翼的视线。   又在日后,愤怒地故意淡忘。   路上霞光万丈。   林筝随着拥挤的人群走进地铁站,不经意间瞥到墙上贴了新的广告语。   【我希望跨越时光,马上就见到你。】   他停下脚步,仰头。   发了很久的呆,眼前的广告语逐渐变得模糊。   人来人往,路过的一位女生扭头看他,随即凑近询问:“你……你怎么了?是需要帮助吗?”   “谢谢,没事,我只是……我只是……”   青年湿润的眼睫完全卷翘起,这年这天,二十二岁的林筝盯着广告牌上绚烂的光,低低笑道:   “太幸福了。” 第42章   这年大三的暑假很漫长, 从泰国回来的第二周,林筝进了雩城的一家银行实习。   因为着装要求,每天都是白衬衫和黑西裤, 他从小到大都喜欢休闲款的衣服,起初还觉得拘束别扭,几天下来, 随工作上的业务越来越熟练, 也开始习惯了这一身装扮。   “小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附近那家湘菜馆吃饭?”即将下班,隔壁同事脑袋凑过来问他。   林筝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今晚已经约了人。”   “啊?好吧……”   行助路过,打趣道:“一看你就不够了解咱们小林, 从上班第一天开始,每天下班都有人来接的,人家这是名草有主了。”   “瞧你说的, 那明明是人家朋友!”   “男朋友也是朋友呀!”   “哈哈哈……别开人家玩笑了, 该害羞了!”   林筝抿着笑, 不解释也不反驳,他将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水喝完, 看时间到了,收拾着起身:“我先走了, 明天见。”   走出银行, 忍不住侧身朝玻璃大门看一眼。   玻璃倒映着人, 熟悉又陌生。   青年衬衫笔挺, 领带上藏着金色领针, 似乎将天边的最后一点儿金光吸纳了进去。   纤长的睫毛下, 清水般的眼眸迷茫一秒, 又笑了笑。   小时候他想象中的长大的自己,好像就是这样。   林筝出了银行,沿路往右边又走了一段,熟悉的车仍是停在那里。   他笑着直接上了副驾,扭过头,男人已经过来吻住他的嘴角,同时将安全带系上:“我买了菜。”   林筝微惊:“你做饭呀?”   男人闷声道:“我现在厨艺进步了很多。”   林筝:“我可不是说你以前厨艺不好,只是以为你最近很忙。”   韩霁山再度凑近,将他领带上的领针正了正:“忙完了,以后当专职司机。”   “哈哈哈……行吧,我雇佣你!”   晚上自然又在韩霁山家留宿,自从实习后,林筝基本只在双休日回家,银行距离家里有些远,他也没撒谎,直接告诉爸妈有朋友住在附近,平时直接借住在朋友那边。   周琳妮还特意准备了几份特产让他带过去,说是就算关系好,也不能麻烦别人,房租也要记得平摊。   林筝自然全部转交给韩霁山,那些特产,韩霁山钻研着做了好几道菜,还发过朋友圈。   回了家,林筝先去看阳台上那些花,转到客厅时,韩霁山已经系上围裙,接了个电话。   林筝听了几句,似乎是谁下周六举行婚礼。   挂断后,韩霁山看他一眼才去厨房。   吃饭的时候,林筝忍不住问:“谁要结婚了?”   韩霁山:“外公的一个亲戚。”   林筝:“哦。”   继续吃饭,吃完,韩霁山突然开口:“能和我一起去么?”   林筝想也不想:“好啊。”   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利索,男人收碗筷的动作顿了顿。   林筝:“到时候你帮我看看穿什么比较好。”   “筝筝,”韩霁山声音放轻,“是以恋人的身份过去。”   “不然呢?客人带着朋友参加亲戚婚礼也很奇怪吧?”   “……”   林筝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可韩霁山的眼神真的有点儿吓到他了。   “怎么了?”   男人收了碗筷离开,步伐极快。   林筝还没过去,就被返回的韩霁山牢牢堵住前路,他仰头:“你……”   剩余的话被全部吞了过去。   起初还是靠着墙亲,不到十分钟,韩霁山再也不满足于此,取下他的领带,领针,拨开领口……看他一颤,似乎是害怕了,克制着放下手,靠着他的脖颈嗅着,可还是难以忍耐,抬头继续与他的唇齿纠缠。   “怎么不继续?”隔了会儿,林筝出声。   “……”   有个问题林筝很早就像问了,看他发怔,嘀咕着笑笑:“哥哥,你是不是那个……”   “真的可以?”骤然间如梦初醒,韩霁山并不在意他那句带着揶揄的疑问,呼吸很重,“真的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他有些迷惑,“我们又不是混乱的那种关系。”   韩霁山突然把他抱起来,结果怀里的人一阵乱晃,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先等会儿,我、我要洗澡!”   “我帮你。”韩霁山死盯着他道。   可还没等人从浴室里出来,就把人吻住了。   这一晚的韩霁山真的很不正常。   精力充沛到不像是正常人类,回到卧室的时候,林筝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他往被窝里躲,转眼就被韩霁山抓住,吻上来,用温柔的亲昵骗他哄他,等他迷迷糊糊把胳膊搭在他后颈,转眼就变得毫不留情……   “……哎呀,我忘了,这样明天怎么上班?”折腾间,突然惊醒似的,语气都带着哭腔。   “我给你请假,”男人盯着他眼瞳,要把人吃掉似地吃他嘴巴,“公主……公主乖。”   “不是公主……”   “是,”猛地发狠了下,“是我的公主……”   前半夜狂风骤雨,很久后才变得细雨绵绵。林筝睡过去时,韩霁山又开始盯着他的眼睛看,林筝不管他了,扭身就睡。半夜醒了,又被那双发红的眼睛吓得“嘶”了一声,随即被紧紧抱住哄,哄着哄着,又变得大雨磅礴,如同一场风暴。   他起初害怕,之后觉得刺激,被牵引得也喜欢上了下雨,后面被抱起来,还主动把手挂在对方肩膀上,甚至有心情哼歌,不多时,曲调被狂风骤雨打得凌乱。   天快亮才再度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实习的银行请了假,他想下床,脚还没沾地,被身后的人抱起来,抱洋娃娃那样到浴室帮他洗漱。   林筝接过他递过来的牙刷:“……我还能自理。”   韩霁山看着他松垮的睡衣,没出声。   洗漱完出去,紧跟过来的韩霁山从后面将他环住,他惊讶扭脸过去,对方铺天盖地就吻上来。   于是又开始没完没了。   吃午饭的时候,林筝是真的没力气了,像个婴儿那样乖乖坐着,被韩霁山喂饭。   吃了两口就被自己这模样笑到,用脚在下面踢韩霁山。   韩霁山低头看一眼,继续喂饭。   林筝:“给我吧,我自己来。”   韩霁山:“不。”   林筝一愣,笑得不行:“还有人喜欢干这个……”   对方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下,眸中藏着愉悦的光,继续喂饭。   这天之后,林筝过了数日荒y无度的日子,好几次他都怀疑是不是那天直接把韩霁山心底的恶龙揪了出来,不然怎么可能有这样令人咂舌的体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参加婚礼的那天。   林筝穿着韩霁山提前为他定制的色蓝色西装,一同前往婚宴。   婚礼的主人公他并不认识,听韩霁山说,是他外公那边认的干女儿的女儿,按照辈分,林筝要随韩霁山称姐姐。   新娘子很漂亮,走过红毯,和新郎站在一起交换戒指。   仪式结束后,新娘新郎过来敬酒,看到林筝后,新娘子立马瞥韩霁山一眼,笑着说:“总算见到你啦,比想象中还好看,早知道让你来当伴郎了!”   “那可不行,”新郎跟着玩笑,“你老公的风头会被抢光的!”   大家哈哈大笑,林筝和他们分别干了一杯:“祝姐姐姐夫新婚快乐。”   “也等你们好消息哦。”新娘临走时吐着舌头悄声道。   桌上其他长辈似乎早已猜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和他说话时,直接就依照韩霁山的辈分来喊,气氛再寻常不过。   婚宴结束前,林筝没忍住又喝多了,他喝醉后脸很红,非要去外面吹风。   韩霁山带他去后花园散步吹风。   走了一会儿,林筝说:“热,我想吃冰淇淋。”   韩霁山把他带到花坛附近的椅子上坐下,蹲下摸摸他的脸:“等我。”   林筝点头。   韩霁山轻轻吻了他红扑扑的脸蛋才走。   后花园的风带着股舒服的热气,林筝闭上眼睛。   他没睡着,因此有脚步声靠近时,第一时间睁开眼:“这么快……”   声音戛然而止。   林筝知道会有和韩洺再见的时候,但绝对没想过会在现在。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神色颓丧的青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霁山外公的亲戚,和韩洺自然不会有关系。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家酒店又不是韩霁山开的,艹……”韩洺似乎也喝了酒,看上去情绪不稳,“我来这边住,不行吗?”   “哦。”林筝轻飘飘地吐出这个字,起身要走。   “林筝!”韩洺连忙喊道,谁知嗓音一哽,竟是哭了,“你至于这么狠吗?这么久的时间,我一直忘不了你,可你怎么好像什么都忘了?”   “狠?”林筝不太明白,“我对你做什么了?啊?不会是那次在落花村把你……”   “够了,”韩洺脸色发绿,“不用故意用那些话挖苦我,林筝,我来只是想看看你,顺便把那件事也告诉你……没有恶意。”   “可是我不想听你说话诶。”   “是吗?”咬着牙,语气都变得阴沉,“那韩霁山当初算计我、从一开始就计划想让我们分手的证据你也不感兴趣吗?”   “……呃。”   “这些全部都是,”生怕他走人似地连忙拿出手机,韩洺屏息着一张张翻给他看,“那天晚上,就算阮云雨不和我发生关系,也会有趴上的另一个人趁我酒醉后来勾引我,你看!这些全是证据!被他这样策划着算计,你觉得我能逃得开吗?”   “……呃。”   林筝翻了个白眼,默默看着他手机上的截图。   韩洺自己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又控制不住地连骂几句脏话,手气得发抖,想要摔手机,却又怕证据就此没了,死死忍住。   并未注意到对方这会儿被手机上的截图逗笑了似的,嘴角微翘了一下。   他狼狈地抹了下脸,好像真的痛苦不堪:“筝筝,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不喜欢阮云雨,怎么可能喜欢?和他那次……我他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已经完全不和他来往了!是我当初不好,对不起筝筝,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还让你被他诬陷,我那时候真的是鬼迷心窍,怎么会相信他啊……妈的!我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当朋友!是我错了……你、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随便打都没关系,再打骨折也行!是我当初有病!我只求求你,原谅我那一次,就一次……我发誓真的再也不会了!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梦到我们高中的时候,每次醒来都吓得不行,明明你还好好的,可我总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了……为什么啊?我真他妈想回去扇死自己……”   “谁让你来的?”森冷的嗓音突然间从他背后传来,一字一顿,带着暴雨降临的可怕前兆。 第43章   林筝有了个惊人的发现——   原来喝醉后看人打架, 比喝醒酒汤要有用的多!   真的……太醒神了。   韩霁山动手动得毫无预兆,一拳头把韩洺揍倒在地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好好拿着冰淇淋。   阴影遮住了男人眼瞳里的暴戾。   韩洺的醉意似乎在痛觉中消解大半, 撑着墙起身后,愕然回头,可看到那张脸, 居然还笑了出来:“你这么激动干嘛?害怕做的那些事被林筝发现?可惜啊, 你来晚了。”   男人手背青筋直跳,衬衫束缚的胸膛也剧烈起伏,跨步过去。   看韩霁山气势汹汹靠近,韩洺也不躲,挽起袖子就要和他打一场。   “你们不要打了!”林筝猛地开口, 两人距离仅剩半米,他急忙跑过去攥着韩霁山,“冰淇淋会掉下去的。”   “……”韩洺一顿, 脸都白了。   “不会的, ”韩霁山说, “我拿得很稳。”   林筝叹气,将他手中的冰淇淋拿过去, 还是摇头:“把人打坏了要吃官司,花的钱够买好多冰淇淋了, 不划算。”   韩洺:“……”   原本还要扑咬人的恶犬简直就像是被拉住套绳, 只盯着主人看了。   林筝几句话说得口干舌燥, 舔了口冰淇淋, 这才看向韩洺:“我喝多了, 那会儿不够清醒, 可能让你误会了一些事……”   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希望:“筝筝……”   “谁允许你这样叫我?”林筝板了脸, 很认真地瞪着他,“按照辈分,你不可以直呼我名字,尤其还是小名!”   “……”   林筝又吃了一口冰淇淋,冰冰凉凉又软绵绵的甜,实在是很舒服,吃得脸颊都挤出小小的酒窝来,他说:“韩洺,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复合的,你知道我受不了脏男人,就算我和韩大哥完全不认识,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你这样的回头草。你这次厚着脸皮过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让我看那些聊天截图对不到对?”   “我……”   “你想让我从此以后对韩大哥心存芥蒂。”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   一旁的韩霁山竭力压下心底那股杀气,只盯着林筝。   “所以你这一趟没白来,让我更加了解你大哥了,”林筝说得格外正经,“都说一个家庭的组成,需要完全了解对方,尤其是对方的过去,我的过去你大哥似乎都知道,但他的过去,我知道的并不多。本来还想着以后多聊聊这方面,没想到你就送过来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韩洺,看在这件事的份上,等我们以后结婚,我会额外给你一份红包。”   韩洺神色骇然。   韩霁山僵住,随即回过神,几乎兴奋得呼吸乱掉,可还是克制着先掏出手帕将林筝嘴角的冰淇淋擦掉。   “筝……”   “你该叫他嫂子。”男人顿时寒起脸。   韩洺气得双眼通红,握着拳背过身去,突然歇斯底里地对着墙一顿砸打。远处路过的侍应生看到,急忙过来:“那边怎么回事,小心啊,会伤到……”   “会伤到墙上绿植的,”林筝语气责怪,“你怎么这么没有爱心?”   骤然停在半路上的侍应生:“……诶?”   韩洺狼狈地转身瞪向他,拳头已经砸得鲜血淋漓,还没开口,就被林筝抢先:“你也太乱来了,等会儿记得收拾干净再走,万一有什么病,被无辜路人沾上,多倒霉……”   “林筝!”韩洺要气疯了。   “直呼名字,你这是又不尊重我了。”林筝道。   “你……”看着这张无辜的脸,韩洺心都抖了起来,“你当初答应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如果喜欢,为什么现在能说出这些……”   “我想养狗,你那时候看着像是一条好狗。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怎么啦?”林筝眨巴着眼睛。   “……”   手机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韩洺沉着脸看去,是楚虹打来的电话。   被云层着遮住太阳重新出来,格外刺眼,借着酒劲儿发疯的韩洺终于清醒了几分。   韩延书跳进自己儿子设的陷阱,被韩霁山联手高层架空。而楚虹那边的亲戚由于上次买地被玩了,正焦头烂额得处理手头的烂摊子。   韩延书现在是恨韩霁山恨得直接住了院,家里只有楚虹还余留着些许理智,为了减少损失,思前想后,让他找机会跟韩霁山求情,至少看着是兄弟的情面上,不要赶尽杀绝。   韩洺根本就没打算做这种事,跟韩霁山求情,开什么玩笑?   自从知道韩霁山早对林筝有那种心思后,他便把精力全部放在追查当年分手前后的细节上了。   最后摸到线索,找出开趴当晚的一个向来玩得开的男生身上,才发现对方来之前,就被韩霁山收买过……   细想那晚,那人确实对他暗送过秋波,只是后来被阮云雨挡开了。   那人勾引任务没成,看出阮云雨的心思,过去说了几句刺激对方抓住机会的话……   真是预谋已久。   就算第二天林筝没在树林发现他和阮云雨,酒店的监控视频也一定会发到林筝手机上!   怪不得在他骨折那天那么快赶到医院……   以前韩霁山什么时候管过他的事?   收集到那些证据后,韩洺恨得心意难平。从小到大,他就没被人这么算计过,就算做错过事,也一定会有人来替他收拾好烂摊子,从来没有例外!   哪怕那天醒后突然发现自己和阮云雨发生关系,他仍是镇静自若地去想处理办法——只要不让林筝发现,一切都不会改变。   不被发现就好了!   ……哪里想到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几乎在有了完整的证据当天,韩洺就再也坐不住了,就如林筝不久前所说,因为知道林筝的个性,他确实没对复合抱着多大希望,可也正是知道林筝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才更要过来!   哪怕重逢得这样难看,也要让林筝对韩霁山心里怀着一根刺。   不甘心地在酒吧喝到天亮,借着酒劲儿就过来了。   可一切都和他预想中不同。   林筝似乎真的……喜欢上了他的大哥。   ……   楚虹的电话还在源源不断地打过来,韩洺直接挂点,对方立马发来一条消息:   【妈:你跑去那人的婚宴上干嘛?你是要让我在雩城被人笑死是不是?[图片]】   图片是一张截图,是某富太太群里不久前的闲聊,还有从高处拍摄的照片,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他们三人。   聊天内容全是嘲弄楚虹和他儿子厚脸皮。   韩洺抬头,果然看到几个从窗前离开的身影。   “……”   【妈:你要是替我去说话,也长长脑子挑个好机会好地方!你这是去说情还是想把他惹怒?你非要让我也气进医院是不是?】   一句句都在提醒他如今的处境多难堪。   “操!”韩洺气息不稳,直接将手机扔进水池。   这边的动静早被人发现了,招呼完客人的新郎父亲连忙带人走过来,看到韩洺,意外道:“这位是?我记得请帖名单上没有啊。”   怎么可能不是认识,是故意给他难看。   韩洺黑着脸转身要走,被对方热情拉住:“哪有来了就走的?”   韩洺咬牙:“有事。”   那边替林筝擦完手的韩霁山看向他,幽幽道:“有点礼貌。”   新郎父亲这才道:“哦,我说怎么有点儿眼熟,是那位啊。”   韩洺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样用轻视又含糊的语气阴阳,好像他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存在,可偏偏还不能怼回去。   远处悄悄看热闹的大多是圈内人,他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新婚快乐,我先走了。”   步履极快,可从林筝跟前走过时,又忍不住道:“林筝,我……”   “我已经说过,”韩霁山面色阴郁,“你该叫他嫂子。”   “……”   同一时间,那边的新郎父亲让人去把水池里的手机捞起来,拿过来瞥一眼,笑呵呵地递过去:“哎呀,这手机挺防水。”   韩洺预感不好,连忙低头看。   屏幕上最新一条就是楚虹发来的消息:   【妈:惹疯他再让我给你兜底?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攥着手机的掌心骤然泛起白来。   林筝又吃了一口冰淇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韩洺有一瞬间几乎窒息。   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暑假,他被楚虹送到橙骏县看望爷爷,那时候他十七岁,走到哪儿总是被拥簇的那一个,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的未来似乎只有顺风顺水这一条路。   意外听闻向来不露声色的大哥有了无比讨厌的人,他好奇又惊喜,为了戏弄总是压自己一头的大哥,便在那个炎热的午后,走到球场,看向场中迎风踢球的少年。   少年热情,贪玩,随便说一句话就立马相信。   那时候,韩洺就想,这是他的囊中物。   可到头来,同样的烈烈日光下,却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最终,还是在韩霁山阴冷视线下,关了手机,梗着脖子喊他:“嫂子。”   喊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呕出血来。   林筝微愣,似乎觉得很新奇,慢慢地吃了一口冰淇淋,转身走了。   韩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机催命符一样始终都在响,好似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如今的可笑处境。   狼狈地走出酒店后,韩洺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经意间,猛然被一个穿着球服的少年撞了肩膀,对方连忙说了声抱歉,说要赶时间去打球便又匆匆跑了。   韩洺起初没什么感觉,走了几步,蓦然间觉得胸口很痛。   先是针扎一样的刺痛,痛意渐渐扩散,又麻又酸,那样奇怪的痛觉简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不再动弹。   一时间,往日带着阮云雨对峙林筝的画面一遍遍从眼前晃过,画面很快便到韩霁山出现那里,他的大哥将林筝护住、之后疯了一样拎着他挥拳……他忽然痛得不能呼吸。   是他自己把林筝推远,一次次促成他们……   等那阵痛有所缓解,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新的痛意便又开始了。   ——那时候,他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林筝。   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对阮云雨有反应?为什么阮云雨一句话他就相信了?为什么要那么欺负林筝……   对!一定不是真的喜欢!那么喜欢怎么会那样做呢?!   好像只有这样一遍遍反驳过去的喜欢,才能缓解那阵痛意。   等做错了一件又一件,一切不可挽回,被完全厌弃,开始痛恨过去的自己这一刻,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居然才像个普通人那样,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林筝。   把花朵摘掉践踏,再也找不回来时,终于荒唐地发现,深深地爱上了那朵花。   韩洺蹲下去,整个人被崩溃突袭那般,忽然掩面无声地哭出来。   可这次再怎么哭,再怎么闹,没人会为他收拾烂摊子了。   ——是他天生贱格,亲手铺出的这条路,让未来的每一天,都变成比奔赴刑场还要可怕的折磨。   再也无法修补。   ……   婚宴结束后,林筝直接回了韩霁山那栋公寓。天气炎热,他洗澡换了宽松舒适的背心和大裤衩,外面还是大白天,他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看着综艺吃冰淇淋。   ipad上正播放着某个田园类综艺,一群艺人在分任务种花。   韩霁山走过来给他擦头发,看上面湿漉漉的,要去拿吹风机。   “我故意不吹的,”林筝拽住他,“外面有风,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韩霁山揉揉他脑袋,坐在一旁盯着他的嘴,片刻后道:“筝筝,吃多了会肚子疼。”   “不多不多……”狡辩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不再忍耐上前吻住了他。   亲了会儿,手上的冰淇淋不见了,人也从摇椅坐到了韩霁山腿上。   林筝抱住他脖子,冰凉的嘴巴转眼就被磨得热腾腾。   韩霁山把他抱回屋内,抱到床上。   林筝被亲得晕乎乎,后背被那双大手烫得发紧,这时候才想起冰淇淋没吃完:“我都没吃几口,给、给我放冰箱里……”   韩霁山受不了了,用力封住他嘴巴。   胳膊肘被抚得痒痒,林筝笑起来,想说话说不了,接着一个激灵,满脸绯红地抱紧了对方。   这种大海浪出海,能安全返航也是一种奇迹。   林筝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觉得刺激,他一高兴就满脸羞赧,看得韩霁山几度失控。   心脏疯跳,嗓音被掐住一样沉哑,啃着他的唇来回喊小公主。   ……   傍晚,方才平息。   林筝腰酸,不想起来,于是在床上滚来滚去。   韩霁山怕他滚到地上,照顾婴儿的保姆似的坐在床边看着,每当青年滚到床沿,立即上前把人抱回床中央。   林筝滚上了瘾,嘻嘻笑着:“小时候看有的小孩想要什么就在地上打滚,我特别想学,但是想到一滚衣服就脏了,就舍不得滚,有时候就在床上滚滚过瘾。”   韩霁山俯身过去,给他腰部轻轻按摩:“以后想打滚告诉我,我提前铺毯子。”   林筝被他这句话逗笑,笑得肩膀直颤,然后就被男人亲得轻喘。   许久后,嘴巴被松开,林筝突然问他:“去年那个冬天,如果我当时没走那条近道呢?”   他看了韩洺那些所谓的证据,大多都是韩霁山花钱请人引诱韩洺的聊天和转账截图,而事实上,他和韩洺第一时间分手的关键,是他那天走了小道,从而遇上韩洺和阮云雨……   走小道这个选择是他自己突发性的选择,他可以确定,没有丝毫被他人引导的成分。   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走小道呢?   “那我会带你走过去。”   林筝愕然仰头。   韩霁山贴着他的面颊,似乎怕吓到他,声音那样轻:“没有偶然,可以制造偶然,没有巧合,可以制造巧合……筝筝,从下定决心的那天开始,就不会再有如果了。”   三年前那个冬季的平安夜。   韩霁山因为外公住院回国探望。   夜里回公寓时,韩洺竟然在。   他的怒火还没完全升起,忽然听到了林筝的名字。   心绪千回百转,一瞬间惶恐不安,又心生喜悦。   那晚,他像个预谋要偷走公主的怪物,悄无声息站在房门外偷看许久。   他买了苹果故意放在夜宵里,只为了送给公主。   可是公主一口没吃,又将苹果送给了他。   公主说:“希望你外公平安。”   那晚,他抱着那颗苹果一夜无眠,半夜听到声响,脚步声从隔壁林筝的房间传来。   他出去看,走得悄无声息。   客厅里,起夜的林筝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盯着桌上那束被韩洺乱放的郁金香看了好一会儿,挠了好一会儿手,露出没办法的模样,找了个杯子,往里放了些水,微微撅着嘴把花一朵朵插好。   他瓮声瓮气地嘀咕,却是小恶魔一样的语气:“插上也没用,早晚会枯掉然后变成泥巴。而且冬天很残酷的,又冷又干,不如现在就和杯子一起啪叽碎了好了。”   韩霁山怔怔看着。   “嘻嘻嘻……”少年忽然笑咪咪从沙发上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熊,放在杯子上靠着,“不过有小熊陪着,就算天冷也不会死啦,小熊有很多毛毛很暖和的,所以没有花瓶,也要为了小熊争气啊。”   黑暗里的阴郁眼瞳目不转睛地望着。   从那一天的那一刻开始,韩霁山忽然有了梦想:   ——即使不被公主青睐,即使变成被讨厌的怪物,也要让公主永远这样生气勃勃,自由自在。   是梦想,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第44章   银行一个月的实习结束后, 迅速进入八月的尾巴,秋风中,林筝也迎来了大四的新生活。   这是离校前的最后一年, 身边的同学们忽然有了明显的变化,就连平时最咸鱼的隔壁室友,都会过来正儿八经地迷茫几下。   明明应该是大学最焦虑忙碌的一年, 可林筝却停下脚步, 完全不急了,悠闲而快乐。   周四傍晚,他和室友去学校后面的大排档。   江向磊看他点酒,摇头:“以前明明是不爱喝酒的,实习一个暑假, 看给孩子苦的。”   “实习期间的聚会,他们看我小反而不怎么让我喝酒,”林筝把菜单递过去, “我就是去年过年慢慢开始喝一点, 之后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尤其是夏天, 喝几口还挺爽的。”   江向磊啧道:“怎么觉得这是意有所指呢。”   高明明凑热闹:“指韩霁山?”   林筝顿时摇头:“才不是,我一开始很讨厌喝酒, 韩大哥我可没讨厌过。”   陈修本要接话,视线一定, 连忙看向他后面:“……说曹操曹操到啊。”   几人同时回头, 韩霁山刚来, 应该听到了那番的对话, 步履带风, 过来坐下, 眼里流露的愉悦遮挡不住。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散场时,醉倒一半,江向磊喝多了,看到韩霁山贴着林筝耳根说话,摇头晃脑半晌,忍不住开口:“那个韩哥,有个问题我早想问了。”   男人视线移到他脸上。   “你,”江向磊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神色沉静的韩霁山,“你真的愿意一辈子给筝当狗狗啊?”   “……”陈修和高明明闻言,吓得酒都醒了,同时去捂他嘴。这种话怎么能当人家面问,而且多难听……   韩霁山看着他,颔首。   三人惊讶失语。   这时,醉醺醺的林筝一下子凑过来:“不是!”   于是三人又傻眼了。   “是男朋友。怎么会是狗狗……”林筝有点儿难过起来,“不养了,灰灰只有一个,韩大哥也只有一个,一个是可爱小狗,一个是爱人……狗狗我只偷偷叫。”   “……”目瞪口呆。   韩霁山微笑地把他搂住,起身时几乎抱着的姿势:“他喝多了,我们先走了。”   “再、再见……”   人走后,三人面面相觑。   陈修叹气:“磊子你是真喝多了,怎么能那么问?你那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韩霁山靠着筝的特殊爱好趁虚而入呢。”   江向磊:“一时上头,没想那么多嘛……”   高明明:“不过筝那反应,和以前不一样的,人家可不是玩游戏……很认真在谈!羡慕啊……”   陈修:“能是玩游戏吗?我看都准备以后结婚了。”   “啊,你怎么知道?”   “直觉,我最近就特别想毕业就结婚,那会儿看到韩霁山,有种这人和我同样想法的直觉!”   “……恨嫁的雷达?”   “……”   林筝被韩霁山背回了家,他这次高兴,真的喝得有点儿多,脸红成了桃屁股,一到家就上床打滚。   韩霁山给他脱鞋,看他打滚撒欢,凑过去抓住人用力亲了几下才去浴室放水。   把软绵绵的林筝洗完放好,紧接着又去浴室冲澡,出来时,看着眼前的情景愣住。   穿着小熊睡衣的林筝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幸而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边滚一边哼唧:“我要手机!我要手机!”   韩霁山把他的手机找出来递给他。   林筝又滚起来:“才一个?我都要!”   韩霁山笑了,把他抓住抱回床上,没多久就将室内的所有新旧手机全部拿过去,一部部铺在林筝面前:“还要什么?”   林筝爬起来,扫视着看,转眼拿起一部说:“这是我的。”   韩霁山看过去,垂眸:“嗯,是你的。”   是他去年让王秘书出面从林筝室友那里买来的林筝二手手机。   林筝抓过韩霁山的大拇指,用指纹解了锁,解锁完还感慨一句:“我真聪明。”然后歪头看着上面的壁纸。   和室友的合照变成了和韩霁山的合照。   不对,准确来说,是将那张合照里的室友全部裁剪掉,然后运用ps技术,和韩霁山的单人照片p到了一起。   左边的林筝对镜头做鬼脸,仍是遮不住的漂亮。右边的男人目光沉郁,英俊逼人。   林筝吓得往后一缩,被韩霁山箍住:“怎么了?”   林筝:“有鬼!”   韩霁山:“……”   林筝指着壁纸:“和我合照的明明是室友,怎么变成你了?”   韩霁山:“……”   林筝转身拼命往韩霁山怀里钻:“而且照片上面,你的表情好吓人,真恐怖。”   屏息,男人忍下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欲望,亲着他的耳廓说:“那我把手机都拿走。”   “嗯!把那张合照也删掉,太吓人了。”   韩霁山都被气笑了,搂着他打开手机:“那我们拍张新的。”   林筝立马仰头,红扑扑的脸对镜头露出招牌微笑。   按快门时,韩霁山没忍住,在他脸颊啃一下。   韩霁山收拾完那堆手机,回来看到床上还在滚动的青年,顿了顿,去衣帽间的抽屉拿了一只小熊玩偶过来,他把小熊塞进林筝怀里,随后上床又把林筝塞进自己怀里:“没鬼,我和小熊给公主守夜。”   怀里的青年一怔,果然安静下来。   韩霁山细细密密地吻他,眸色渐深。突然,林筝转过身:“去年下大雪那天,宿舍那些小熊……是你送的啊?”声音有些哑,双手却下意识抱着小熊。   “嗯。”   “为什么不留名字啊?”   “怕被你讨厌。”   “你不留名,我还以为是别人送错了,就把那些小熊都放到失物招领处了。”   一顿,韩霁山说:“扔了也不要紧,还可以再送。”   恶作剧成功,林筝捂嘴嘻嘻一笑:“可我又都拿回来了,你真好骗!”   “……”韩霁山无声盯着他,下一秒狠狠堵住那张肉嘟嘟的嘴巴,许久交缠,难耐地抱紧他,“坏公主。”   林筝还想再闹,炙热的手掌潜入睡衣,握住了他本就格外敏感的腰部……   荒唐半宿,第二天险些睡过了头。   回学校的路上,渐渐想起昨晚的事,林筝装模作样地看手机,很快到了校门,他开门就要下去。   韩霁山攥住他,拿出他无比眼熟的手机,打开给他看:“真的很吓人吗?”   林筝憋笑,面上很认真地说:“没有啊,就是ps得太生硬了。”   这天早上,王秘书正在邵京分部整理资料,韩霁山毫无预兆出现,拿着一张合成的照片问他:“我上次用来P这张照片的电脑呢?”   王秘书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我记得您去年拿到这部手机就导入电脑开始裁剪了,那时候在车上……电脑好像是备用的,在雩城的公司里。”   韩霁山直接用私人账户给他转了一笔钱:“把那电脑换了。”   王秘书:“……为什么?很难用吗?”   韩霁山颔首:“不适合P图。”   “……”   最近,林筝愈发觉得,大四的上半年好像是他大学时期经历的最好时光。   未来的职业方向已经清晰而具体,由于之前兼职和理财,存款也够他满足目前阶段的自己,而前三年专心学习,几乎把该考的证考得差不多了,现今又有“狗狗”了,父母亲人都平安健康,每天好像只需要按照计划不慌不忙往前走就好。   至于向家里出柜……他计划毕业之后找个机会好好和家里人说。   可计划总是会发生变化。   国庆前,爸妈说早餐铺请了人管理,和林蓝他们商量后,准备再开一家餐馆,已经准备了将近半年,之前是怕林筝跟着操心,一直没说,现在定下了,就计划国庆假期开业。   林筝:“那我回去给你们帮忙!”   放假当天,其余三位室友各自有着计划,先溜了。   林筝不急,这次韩霁山开车回雩城,他就多买了些家人的礼物,加上韩霁山带的那些,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到家时,是傍晚。   周琳妮自然把人留下吃饭,他们和韩霁山见了几次面,还一同作伴旅游,聊起来也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生分,甚至开玩笑邀请以后有空再一起出去玩。   韩霁山:“真的?好。”   周琳妮和林金涛相视而笑,只当这孩子也爱客气。   晚饭吃完,林筝送他出去。   到了小区外,韩霁山又转了身,牵着他往回走。   林筝疑惑:“这是干嘛?”   韩霁山:“送你回去。”   林筝呆住,明白过来笑得不行,用肩膀撞他:“那等会儿我再送你?这是要没完没了。”   韩霁山不说话,走到一处有树林遮掩的拐角,把人攥紧怀里低头深吻。   林筝想动,双手立刻被掰到背后,他眼珠子一转,眼瞳激动得发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突袭我?”   韩霁山默不作声地挤开他齿关,呼吸一瞬变得很烫:“很久以前就想了。”   林筝还想笑,没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他的气息和韩霁山一同变得凌乱不堪,下巴被吮咬的时候,瑟缩一下咕哝:“我爸妈要是看到,估计要打死我。”   只是随口一说,他还不知道爸妈对他出柜什么态度,只脑补了些电视剧上的不好情节。   “不会。”韩霁山脊背绷紧,抵着他漂亮的额头,“真要挨打,也是我。”   林筝不解:“不能一人挨一半吗?”   “……不能!”   林筝还要说,嘴唇被含住。   韩霁山忍得青筋直跳:“想直接抱回家去。”   林筝红着脸想闹,随即发现异常,顿时不敢乱来了。   他越是这样乖,韩霁山越是受不了。   夜幕里,他们足足在树下亲了十几分钟。   是块冰,也该含化了。   林筝的嘴巴不是冰,但也比平时红了几分。   回来的时候,他叼了根雪糕吃,试图掩盖略红一些的嘴唇。   怎料一开门,就看到阳台那边扒着窗户往外看的爸妈。   “看到了没?”   “不清楚,那边那么黑,谁知道是我们筝筝还是别的什么情侣……”   “真是的,居然没早发现!”   “还得靠我!要不是那会儿手机掉了低头捡,还真看不到他们牵手……小样,以为那么快松开我就看不到了?”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安好心!”   “急死我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不行,我要去看看……”   “去什么去?你捉奸呐?”   林筝:“……” 第45章 正文完   餐厅开业当天, 韩霁山也来了。   周琳妮看到他,冷哼一声,转头去了后厨。林金涛面色复杂, 目光在儿子和韩霁山身上来回扫荡,结果也只是叹着气走开。   林筝穿着新店给服务生统一安排的蓝褂子忙活,看到他连忙放下货物凑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先避避风头嘛。”   被发现那天晚上, 林筝一家三口坐在客厅沉默许久, 还是他自己耐不住先开口:“爸,妈,我和韩霁山确实在一起了,本来想毕了业再说……”   周琳妮本来还板着脸,一听这话就奇怪道:“为什么要等毕业才能说?”   林金涛:“……这是重点吗?”   林筝认真解释:“毕业再说的话, 你们要是赶我出去,哪怕过年不让我进门,对外还能解释成我上班加班没时间回家……”   林金涛拍桌:“岂有此理!”   周琳妮跟着愤愤:“你这孩子, 为了个男人都不想在家过年了?”   林筝噎住:“我是说你们如果不让我回家……”   林金涛:“别解释了!这要是在古代, 就是要私奔!”   林筝:“可是没在古代。”   周琳妮:“这要是在过去, 我们就算同意你们也不能结婚!”   林筝:“也没在过去……啊?什么意思?”   周琳妮和林金涛瞬间都不说话了,瞪了他许久, 半晌后一前一后回了卧室。   林筝心中升起的小小希望破灭,只当他们是一时间无法消化, 想着第二天冷静下来大家再好好聊。   结果次日醒后, 爸妈就一心埋进新店忙活, 完全不提他和韩霁山那事。   看他的眼神都和之前如出一辙。   简直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筝想了想, 觉得爸妈这是被他刺激到了。   他在电话里告诉了韩霁山这件事, 并提议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先别见面, 避避风头, 等找到好时机,四个人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   此时,人来人往的店里,韩霁山搬起林筝放下的货物箱,放至存储空间后,转身攥住他的手揉了揉:“那天阿姨邀请过我开业来玩。”   林筝:“那是客套话,而且那时候他们还不知……”   韩霁山:“儿子朋友能来,男朋友为什么不能?”   “是哦……”   “没事的筝筝。”   语气倒是听着镇静,可手背跳出来的青筋很难让人相信他不紧张。   林筝趁着周围没人,抱他一下,悄声说:“放心,爸妈他们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慢慢就好了。”   “嗯。”韩霁山在他唇边蹭了下。   害怕的源头从来不是别人,哪怕林筝的父母坚持不同意,韩霁山也不畏惧,只要林筝允许自己抓着他的手,得不到所有认可也没关系。   可那是林筝最亲的家人。   ——不能让公主失去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花。   开业当天要做的事太多,林筝和韩霁山一直忙活到下午。   林筝饿了,准备带着韩霁山出去吃晚饭,还没出店门就被周琳妮拦住了:“去哪儿?”   林筝:“我们吃完饭再来。”   周琳妮:“天呐,妈妈开业当天你就要去照顾别家生意?”   林筝:“……”   半个小时候后,四人坐在新店的包间。   大眼瞪小眼半晌。   韩霁山起身道:“叔叔,阿姨,请你们允许我和筝筝在一起。”   “……”夫妇俩愣住。   他们可都查过,网上说这人在商场心眼多得气死人,怎么现在连的怀柔政策都不搞?哪怕婉转一下呢?   周琳妮面上镇静:“那我们不允许呢?”   韩霁山不说话了。   林筝忍不住要开口,林金涛瞪过去:“你先别插嘴。”   林筝不满了:“我的事你不让我插嘴那就是让我干着急。”   周琳妮:“那你就急着!”   林筝:“……”   周琳妮又瞥向韩霁山,目光不善。   韩霁山一字一顿:“怎么样才能允许?”   如果不是相处过,估计他们根本听不出最后一个字带着颤音的祈求。   周琳妮还没说,林金涛便急不可耐道:“你入赘我们林家……”   韩霁山愣住,随即抢答似地:“好。”   周琳妮气得一肘子把丈夫掘飞:“乱说什么呢你?”又看向韩霁山,“这个家我说了算,别听他胡说!”   男人本来松缓的眉心又紧蹙起来,薄唇抿着。   周琳妮别过脸:“反正我不允许。”   室内又安静起来。   韩霁山似乎思索着什么,看了林筝一眼,道:“我知道了。”   和预想中的生气乃至伤心欲绝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周琳妮问:“你知道什么了?”   韩霁山认真道:“等你们允许,我们再结婚。”   周琳妮:“……啊?”   林金涛:“那你就得等老了。”   韩霁山似乎真被那句话吓到,僵住一瞬才说:“对我而言,没有名分也可以。”   林金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愕然道:“合着我们允不允许都不重要?”   周琳妮白他一眼:“谁说名分不重要了?没有名分,我们筝筝完全不用负责,转头就能找新相好……”   林筝狂汗:“妈,那是劈腿!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韩霁山被吓白了的脸又红润些许。   周琳妮哦了一声,开始认真打量韩霁山:“别站着了,这么高……站着挡光。”   林筝:“哪里挡光了?亮得晃眼睛。”   “……”   韩霁山坐下,身子仍是紧绷。   桌下的手牵住旁边的人。   林筝反握过去,十指相扣。   气氛微妙,谁都不说话了。   林筝如坐针毡,好几次都想拉着韩霁山直接跑掉算了。   终于,一道硬菜上来,周琳妮长叹一口气,拿着筷子说:“都吃啊,干坐着干嘛?哪有第一次见家长饿肚子的?以后都这么干坐着?”   韩霁山猛然抬眸:“以后……”   林筝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妈,你不是反对……”   周琳妮剜他一眼:“那天知道你们的事后,我和你爸就一直查这方面的事,想着以后办婚礼那些亲戚该怎么称呼你们,想得愁死了……你爸还看了好几个论坛的出柜小故事,看到他们最大的阻力基本都是家里,就想跟风反对一次过过嘴瘾……”   “……”   “骗到你们了吧?哈哈哈……”   “……”   韩霁山恍然,心底的那根弦此时此刻因盛大的喜悦被拉扯得无法松懈下来,再回神,碗里已经多了一块红烧肉。   周琳妮眼神复杂地酝酿半晌,最后面露微笑,有开心,也有说不出的酸涩:“霁山,筝筝比你小五岁,对你来说是弟弟,他本来就挺孩子气的,你……”   “我会永远护着他,不仅是弟弟,也是宝宝,更是公主。”   “……”   林筝脸蛋变得热腾腾,他很不好意思地闷声说:“……不是。”   韩霁山:“是。”   “是是是!”周琳妮揉着鸡皮疙瘩咳嗽几声,起身说,“先干一杯!”   林金涛正在啃猪蹄,手忙脚乱站起来:“那这一杯祝开业大吉……”   “那不够,”林筝突然摇头,想了想才笑着说,“祝我们全家大吉!”   以后,韩霁山也是家人了。   林金涛:“可真够贪心的!”   周琳妮:“反正老天也管不过来,孩子贪心点儿怎么了?”   林筝看向韩霁山,凑近悄声说:“我就说嘛,爸爸妈妈很好的。”   对方侧脸被他毛茸茸的睫毛扫过,呆住片刻,笑了笑:“嗯,很好。”   好得像是梦一样。   包厢里,几声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后,笑声起伏,转而回响。   ……   这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寒假如期而至,可邵京始终没有下雪。   林筝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韩霁山了,对方最近似乎很忙。   学校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宿舍也只剩他和江向磊了。   林筝计划后天再回家,为了次日不早起,买了可以留存的早餐面包和饭团。   当晚零点半,江向磊正聚精会神打游戏,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拿手电照过去。   林筝不知什么时候爬下来的,正小心剥着饭团和面条的包装袋,被灯光刺到,忙遮眼说:“不、不是小偷。”   江向磊一愣,笑疯了:“那不是你早餐吗?”   林筝咬了一口面包:“老鼠不留隔夜饭……本来就失眠,一想到有吃的,更睡不着。”   江向磊也饿了:“还有没?”   林筝扔了一包给他。   江向磊边吃边问:“怎么就失眠了?”   林筝:“不知道,总觉得今年跟以前不一样。”   江向磊:“为什么?就因为不下雪?”   林筝:“你不觉得没有雪的冬天很不完整吗?”   江向磊:“我只觉得化雪时的屁股很不完整。”   林筝:“……”   吃完“老鼠饭”,林筝去刷了个牙,再回床上,吃饱了的肚子发挥作用,终于让他犯起困来。   于是一觉到天亮。   江向磊一反常态起得格外早,洗漱时说:“今天中午跟我去个地方。”   林筝:“哪儿?”   江向磊:“就一个面试,毕竟你有实习经验了,去给我壮壮胆。”   林筝总觉得他有点儿反常,可还是点了头。   吃过早餐,两人打车离校。   江向磊跟司机说了地址,林筝疑惑:“那边不是玫瑰街吗?”   江向磊含糊:“是在那附近,我就是怕不靠谱找你一块嘛。”   林筝:“哦。”   等到了地方时,熬了夜的林筝已经睡着了。   他是被别人细微的动作晃醒的,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韩霁山。   韩霁山一身深灰色的大衣,手掌温热,弯腰将他从车里抱了出来。   林筝醒过神,这才发现漫天飞雪。   是玫瑰街!   可玫瑰街之外,并没有雪花。   江向磊拿着相机在不远处拍照,语气酸溜溜的:“我真是自找苦吃!”   林筝连忙一个扑棱,双脚落地:“怎么回事?”   韩霁山将自己的围巾取下,给他系上:“下雪了。”   林筝仰头,呼出的白气在空中飘远,一双眼睛睁得很圆,他很快明白了:“你最近几天都在忙这个?”   这是一场人工造雪。   韩霁山嗯了声,牵住他带他走到喷泉广场。   水池前堆了个雪人。   戴着冠,左边是雪捏的足球,右边是小熊。   林筝哇一声:“雪人!”   韩霁山:“是公主。“   林筝嘿嘿一声,仰头看雪,突然喊道:“是!”然后就向前跑起来,围巾在跑动时散开一半,长长地飞在身后,像一个灰色的尾巴。   韩霁山本来要追,发现他只是在绕着广场的圆圈奔跑玩闹,脚步立刻停住。   青年身影像是一道遒劲的小风,小风破开冰雪,和过去球场上的少年完全重合。   林筝跑得很快,黑色的短发沾满白雪,毛茸茸的睫毛也变成霜白的小扇子。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原点,手中不知何时捞了一把雪,准确砸到男人胸膛。   冷风扑面,韩霁山胸中怦然。   林筝又去捞雪了,转身和江向磊笑闹着互砸。   韩霁山开始只是看着,渐渐忍不住,抬步靠近过去。   江向磊早已发现他的形迹,以为韩霁山要以雪球回击,并不提醒林筝,奸笑着吸引对方注意力:“来呀来呀,砸不到吧?”   林筝捏了新雪球,还没奔过去,猛地被身后的男人抱住。   韩霁山用力抱着他,垂眸盯着那双惊讶的眸子,还有结起霜花的眼睫:“下雪了,筝筝。”   那张生机盎然的脸一愣,又荡满笑容:“是啊,下雪了!终于下雪了!”   下雪了,冬天很完整。   仍是又干又冷的季节,可今年的冬天一点儿都不残酷了。   ……   回雩城休息两天,林筝才发现爸妈新店生意有多么好……要不是店里实在没法住,他简直怀疑周琳妮他们过年前都不打算回家。   没事干,在家也坐不住,于是第三天就跑去店里帮忙,走之前,看到放在玄关的小熊,怔了片刻,将上面的胸针取下,别在了自己胸前。   店里。   周琳妮安排完后厨,看到在收银台帮忙的儿子,打趣道:“真爱凑热闹,大学最后一个假期都不珍惜!”   林筝歪脑袋:“怎么是凑热闹,这可是我老本行。”   周琳妮哭笑不得,点点他脑门便又忙忙碌碌走了。   走了一波客人后,林筝收到一条消息。   【哥哥:去滑雪好不好?】   林筝抽空打字回复:   【你休假啦?!不过今天要在店里帮忙,明天可以不?】   【哥哥:好,我去店里找你。】   他笑嘻嘻回:   【店里很忙的!】   一秒后。   【哥哥:我的体质适合去做苦力。】   林筝:“……”   ……   外面下了雨。   韩霁山从老宅出门的时候,郑叔打着伞道:“要不……还是我开车吧?”   男人回头看他,眼里的沉郁荡然无存:“这次不用了。”   从韩家老宅去店里需要大半个小时的路程,韩霁山一路都开得很稳,到了那条街,熟练地将车泊在老地方。   雨还在下。   他撑伞过去。   附近就是大型商场,如今又放了寒假,这条街很是热闹。   一路上,各种颜色的伞和雨衣穿行而过。   然而即将走到店门时,男人脚步变慢,抬眼朝斜前方看去。   远处商厦的巨大显示屏播放着最近的天气预报。   “预计未来三天,有中等强度冷空气影响我国……要注意防寒保暖……”   韩霁山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三年前,同样是1月初,天寒地冻的早晨,他离开家门,带着脸上鞭痕找到林筝。   那天就连空气都遍布着凛冽的气息。他在车里远远看着青年笑容灿烂地打电话,不久后,终于面对面,怕鞭痕吓到对方,口罩戴得很严。   站在收银台前青年抬头,语气淡淡地询问他要什么。   三年后的今天,空气依旧寒冷。   林筝正和服务员说话,蓝褂子前别着一枚R大失物招领处奖励的纪念胸针,银光闪闪,说话间扭脸看到他,诧然,接着咧嘴笑了,他笔直站在收银台前,装出陌生人的姿态:“先生你好,请问要些什么?”   背后人潮喧嚣,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那么潮湿,那么寒冷,可仍是浇不灭多年前的那个念头——   四岁跟着母亲离开那个家后,韩霁山对不忠的人视如敝屣,可三年前那天早晨,他像个怪物藏在车里窥视着公主,骄矜的心不知何时扭曲,突然就一瞬烂掉,竟迫切而疯狂地想要这个被弟弟称作男友的人,舍弃所有道德和忠诚,只看他一眼。   然后他们一起走。   那个念头一日比一日滚烫,几乎将生命都燃尽。   这年1月10日,韩霁山越过雨幕看公主,公主支着下巴,戴着犹如勋章的胸针,用眼睛笑起来。他红了耳廓,步履生风,像当年那样迫切走到公主面前。   他说:   “我要林筝。”   ——正文完—— 第46章 番外1:论坛体   【标题:你们还记得两年前上热搜的最帅学生代表吗?】   主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前几天在巴黎玩,遇到一个和他长得超级像的男生,现在回想越来越觉得就是他本人……身边还有个同性友人陪着, 我没看到正脸,但是身形真的和韩氏集团现在的那位超级吻合!忍不住上来发个贴,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1L:纠正一下, 不只是当年, 去年和今年也上过……现在每年高考前有相关话题,都有人甩出视频里的截图,不愧是神颜!   2L:是本人又怎样?又不是明星,连网红都算不上,楼主怎么大惊小怪的。   楼主回复2L:是新人?你不知道这个论坛建立之初就是因为他俩吗……   4L:给2楼科普一下, 当年韩霁山还是韩氏集团太子爷的时候,曾在微博大范围狂怼踩林x甚至对林示爱的账户,其中金句有“轮不到你”“有追的资格就该感恩”等……加上后来这位韩总夺权时对亲爹毫不留情, 手段贼狠, 接受采访也一直阴沉沉的……不少人开始磕“霸道总裁强取豪夺清纯校草”的人设, 衍生了不少以他们为原型的同人文……   后来为了方便,一个富婆就找人建了这个论坛圈地自萌, 不过时间久了,为了活跃论坛多次改版, 其他很多别的同人文都可以发了而已……   5L:不是, 你们都没发现他们早在一起了吗?   6L:不仅在一起了, 还结婚了, 去年在xx的私人岛屿举办的婚礼。我以为很多人知道呢。   7L:真的假的?别吓我!!!我还当自己一直磕假糖来着……   8L:才两年, 怎么感觉论坛最初的那群人都走了?韩氏集团在邵京买了地准备建主题乐园这事你们应该有印象吧?乐园的主题就是“雪”, 认识林筝的人说过, 林筝超喜欢下雪。这还不明显?   9L:我是最初的那波人,还没走!今天怀旧进来随便逛逛,现在雪糕都惊掉了……孩子傻,别骗孩子!   10L:哇和楼上太太贴贴!超喜欢太太的强制爱文学!什么时候复更啊?掉坑底了呜呜呜……   11L:喜欢雪的人多了去了了,怎么就明显了?   12L:去猪神微博看看,有惊喜!!!   13L:[图片][图片]……几张聚会合照里都有林x的侧脸,林x后面的男人分明就是韩霁山啊!每张照片都是韩在盯林,人家根本就没藏着掖着,你们怎么才发现![咆哮][生气][流口水]   14L:大意了,不爱玩游戏就没有关注……   15L:照片里的那个确定是韩霁山吗?   16L:不确定,因为采访里的韩总都是暴力电影里的那种反派大佬脸,合照里盯人都盯呆了……   17L:呜呜呜现实版强取豪夺!!!   18L:楼上嘘!别在外面这么说,韩总看到会跳脚。   19L:为什么啊?   18L回复19L:我是从当年投稿事件就关注韩霁山那个“笔画二十”的号了,后来听说他们在一起了,当时在评论开了个玩笑“恭喜韩总,强制爱文学成真”,结果他一连回了我三条“可是他现在爱我了!!!”,超多感叹号,你们细品……   楼下立马也跟了一堆感叹号以表震惊。   楼主回复:我是楼主,刚刚吃完瓜回来了,居然真的在一起了!还顺便发现一个秘密,你们看完别太乐[狗头][网页链接]   点进去,是某个博主发的微博。   【今天陪父母到寺里上香,听说后山有可以挂许愿牌的树,过去看了看,不是一棵,是一排,其中有一棵百年老树好像被人承包了,好惊讶……】   文字下带了好几张照片,是密密麻麻的许愿牌,可每一张许愿牌上,都出现了“公主”二字,且都是同样的字迹。   落下的名字也都是“Z”。   显然是同一人挂上去的。   其中有一张许愿牌落下的时间是五年前的夏天——林筝以学生代表的身份站在升旗台上的年月份。   ——又回国来看他了,希望公主一直这样快乐。   Z。   毕竟树上许愿牌全为一人所挂这种事挺少见,原博因此被小范围传播过。   评论里有人询问周边好不好玩,也有人聊到了这颗被“承包”的许愿树。   最热的是这条:   【我每年都会去上香,寺里这些年一直在修缮扩建,捐赠善款最多的是一位姓韩的老板,听说那老板捐钱就是为了这棵树,“公主”可能是他女儿或者爱人吧,祝福。】   博主回复:是叫韩霁山吗?我也看到了。   下面的评论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卧槽,韩氏集团的韩霁山?他根本没有女儿好不好!也没有老婆,不会是重名吧?】   【不可能重名,每年那么一大笔钱,还是雩城,许愿牌还写了回国,这么多重叠因素,怎么可能会这么巧……而且谁说他没有老婆,老婆是男的罢了,听说早就在国外领证了,婚礼都办了,不过只请了亲人朋友,比较低调而已。】   【确实就是韩氏集团的韩霁山,他微信ID就是“Z”!】   【所以公主是……?】   ……   帖子转眼hot。   31L:啊啊啊啊啊好刺激!!!   32L:可是许愿牌说的是公主,持怀疑态度……   33L:楼上,许愿牌上写的是“他”,不会错的,那个主题乐园里面也有很多公主元素,所以公主就是林x啊!很明显好吧。   34L:已经磕晕[吸氧中]……还是真糖磕起来过瘾!   35L:见过包酒店包飞机包场地……第一次见包一颗树专门给老婆许愿的哈哈哈!   36L:本来不想出门的,明天就去寺里看看!友友们等我返图!!!   ……   51L:卧槽,林x真的结婚了???不可能吧?我明年毕业,还想着以后和他当同事来着……   52L:太假了,林x不太可能和自己前任大哥在一起吧?   53L:为什么不能?那条法律不允许?   54L:就是觉得怪怪的,蹲一个反转。   55L:51L真的只是想当同事吗?我不信。   56L:我年轻(一米八),天天撸铁,花了一年时间摸清了林x所有兴趣喜好,本来还想练出完美肌肉再行动比较稳妥,现在被这个贴子笑到了,明天去告白,看我成不成功就得了。   56L:楼上什么油物?   57L:本人当年被拒过2次,哪怕他前任成功前也被拒多次,林x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心比石头都硬,56L真的别太自信了,你的拒绝词我都能猜到:“谢谢哦,可我害怕这么夸张的肌肉”……   58L:???我特别想问,为什么这个帖子会炸出这么多林x三次元迷弟……你们是受虐狂吗潜伏在这个论坛?!怎么找进来的?   59L:也不只有三次元迷弟啦,我是在热搜上发现这个宝藏男孩的,不过对方不开微博,私人微博被发现后就没用了,想看更多照片就忍不住摸到了这里……   60L:???所以以前那几个建议太太拆cp的违和评论就是你们?   61L: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真心加入你们的!   62L:刚刚点开楼上个人账号,签名是“绿帽奴”,6……   63L:啊啊啊深井冰能不能走开!   64L:喜欢又怎么了?喜欢有错吗?见又见不到,联系方式也没有,只能找个勉强相关的论坛逛逛这样子。   65L:你们这群基佬别太离谱!   66L:第一次在论坛看到怨气这么大的帖子2333   67L:正常啦,毕竟是霸屏每年素人校园话题的最帅校草,偏偏又不开通任何对外账号,被一群人当白月光也不奇怪。   68L:上面那些兄弟,别在这儿阴暗爬行了,去关注猪神直播比蹲在这里强,林x偶尔还会和猪神打几把游戏,但肯定不会来这个论坛。   69L:关注直播间影响看帖子吗?不影响。   70L:……   71L:和69兄握手,我们又不傻!早关注了,最近在练游戏,计划下次直接去猪神的游戏坐标接近男神,还练出了最近很火的男神音,看了两本恋爱工具书……能和男神网恋也不错。   72L:[图片][图片][图片]……   73L:楼上你!!!   74L:吐血倒地!   75L:72L哪来的婚礼图?不会是P的吧?   76L:我是72,回复楼上,韩氏集团总部顶楼的办公室到处都是,我只是一个搬运工。   77L:啊?你是内部员工?可未经允许贴上来不好吧?   78L:回楼上,老板说需要的时候可以贴一贴。   79L:???   满屏问号后。   101L:72L,你们老板也知道这个论坛?   102L:(我是72)隔几天就看看还有谁觊觎老婆,怎么会不知道呢?   103L:……那请问什么叫需要的时候?   104L:(我是72)老板说有人不死心的时候。   105L:楼上那群基佬们os:很崩溃。   106L:哈哈哈哈也不一定,这群人能潜伏在这里,被这么猛虐一下,说不定更爽了!   ……   一个小时后,本来已经沉下去的热帖又被顶了上来。   389L:[图片]我把结婚照放大看了看,在韩霁山的手上发现看了一个疑似狗牌的东西……   390L:卧槽真的!上面还有字……就是那种给狗狗戴的防丢失狗牌!   震惊几十层后。   楼主回复:隔壁那啥论坛的一个陈年老帖被顶起来了,正好和389联动,建议你们速速去看!!!   很快就有人直接将隔壁论坛的帖子链接甩过来。   【我的狗牌丢了四年,可前几天在前任的大哥身上看到了……】   508L:“他有可能是一个狗牌爱好者、纯粹喜欢收藏这个,然后在别人手里买到所以做成项链吗?”被这里笑死!   509L:林x初中同学说他养过狗!还有里面“前任的大哥”,都对上了!就是他本人发的帖吧!年月份正好是他大三那年和渣男分手没多久后!   510L:挖坟的人是真能顺藤摸瓜……你们不去破案可惜了!   511L:太可爱了吧?居然把那种论坛当成宠物论坛哈哈哈哈……   512L:说个题外话,真的建议隔壁再改个隐晦但不那么容易误导路人的论坛名字,误入来问宠物问题的真的不止这一个!!!   513L:被那个帖子萌死,啊啊啊今晚重新填坑,爆更一万!!!   514L:凸(艹皿艹 )这是真的过年了!   515L:强取豪夺伦理虐恋变狗狗找主人萌宠文学是吧!   516L:楼上哈哈哈哈……   517L:多谢韩老板的小心眼、吃醋和秀恩爱(还有跳脚),让老坑焕发新的生机o(^▽^)o   518L(版主):开心,明天也去旁边的许愿树挂个许愿牌——希望咱们小论坛可以再活跃100年!!! 第47章 番外2   这年夏天, 当大四的所有流程真正的结束时,林筝并没有太多感慨,脑子里的念头只有——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银行那边的实习, 陪室友参加招聘会, 论文答辩,吃散伙饭……就像昨天玩的消消乐, 按着步骤点一下, 虽然手忙脚乱,但都消除了。   六月中旬离校, 林筝拿着毕业照和毕业证书和江向磊一同往外走。   R大最大的操场上,还没离开的毕业生们都在拿着手机相机摆姿势拍照。   毕业季, 天空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 是一种被水洗过的蓝。   风一吹, 热浪袭来。   江向磊望天说:“再过不久, 你又要多一个证了吧?”   林筝懵了:“啊?我什么证漏考了?”   江向磊:“……”   反应过来, 他小脸一红:“不急, 不急!”   江向磊磨着后槽牙:“你不急有人急, 他都快奔三了吧?”   林筝反驳:“他就奔五了也能领证啊。”   江向磊:“……”   手机铃猛地响了,林筝拿出接听。   江向磊看他手上一堆东西,伸手帮他拿了。   “我们那会儿吃完午饭又去宿舍休息了……你来了?”林筝对着手机道。   江向磊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我在操场前面……”   “哦, 好。”   林筝挂了电话, 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机场?韩大哥来了, 我们顺路送你过去。”   江向磊酸溜溜说:“韩大哥?不是哥哥吗?”   林筝一顿,惊愕:“中午我打电话你听到了?”   “厕所隔间又不隔音, 我能听不到吗?”江向磊奸笑, 特欠揍地说, “谢谢林筝弟弟,那我就蹭你哥哥的车了!”   林筝抬脚要踹他,江向磊跳起来就跑,两人一追一躲,冲到一棵树前闹了没多久,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筝筝。”   林筝停住,江向磊也从树后探头偷看。   韩霁山站在不远处的岔口,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凌厉的短发被风吹得略乱,手上拿着一只熊,目光不善地扫了江向磊一眼,看清脸,眉宇间的敌意又消失了,紧接着走过来。   林筝:“你来得好快!”   韩霁山将小熊递给他,拿走他手上证件,盯向他那双唇:“渴不渴?”   林筝摇头,兴冲冲喊江向磊:“走啦!”   送江向磊去机场后,车子直接上了高速回雩城。   一个小时后,韩霁山忽然将车停在休息站。   林筝从车载冰箱里拿出的冰淇淋刚吃完,还没擦嘴,对方倾身吻了过来。   安全带不知何时被解开的,等林筝反应过来,那只温热的大手已经钻进T恤牢牢掌住他的腰,顺着腰窝往上摩挲着……   “唔……不行!”林筝被吓到了。   “筝筝,只是亲一下。”   原本紧张的眼睛慢慢睁大,含糊道:“真的?”   韩霁山目光发沉,受不了地放开那双唇。林筝刚要笑,身子就不由自主一颤。   男人垂首,高挺的鼻梁抵着他的锁骨往下的肌肤。   “你……”   “好可爱。”   “……”林筝彻底说不出话了,被困在韩霁山怀里,眼睛四处张望,无法安放的双手抖了下,最后抱住对方脑袋。半晌后,韩霁山直起身在他微扁的嘴巴上轻啜一口。   林筝搔一下领口,扁嘴道:“麻麻的……”   韩霁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心底疯狂升起的欲望。   他轻声说:“热吗?”   “不热。”林筝摇头,手里还攥着之前拿着的纸巾,要擦嘴时又想起嘴巴已经被“擦”过了。   “哈哈,幸亏我吃的不是臭豆腐。”   “……”   车里开了冷气,韩霁山待那股燥意褪去,重新给他系上安全带,驱车离开。   回到雩城仅一个月,林筝又有了新的事情要做——准备婚礼!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其实双方家长早已经互相见过了,相处起来还不错。毕竟在一起也没有很久,之前饭局上都没提过结婚的事。林筝哪知道这次一回来,爸妈和韩家老爷子已经商议起婚礼的具体事宜了。   林筝起初知道时,目瞪口呆。   周琳妮说:“韩家那边请了大师问过,说今年九月结婚能定几世姻缘什么的……所以他们想你们今年结婚,霁山应该也跟你提过。”   “几世姻缘?人只有一辈子,我们要相信科学!”说完又歪了脑袋,韩霁山确实跟他提过毕业后结婚的事,但毕业几年也是毕业后嘛……   周琳妮看他有情绪似的,挺意外:“你不想今年结婚?”   林筝想了一会儿,摇头:“倒也不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从小学生变成初中生,又从初中考入重点高中,再经过高考升级为大学生……每次进入新阶段前,都有齐全的准备和仪式。   可结婚就不是这样,虽然也想不出结婚后和现在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可就是本能地不想那么早到来……   周琳妮:“不知道怎么办?婚礼的事你不用管的,霁山那边有很完整的筹划,我和你爸都看过,只要不出意外,就是一场完美的婚礼!”   林筝:“不是婚礼的事……”   周琳妮沉思片刻,猛地拍自己大腿:“儿砸,你不会婚前焦虑吧?没事,韩家那边还是以你的意思为主,要是你不想今年,以后再找个好日子就是了。”   林筝说不出话了,听到可能推迟婚期,也不觉得轻松。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十点多才醒,手机上多了一条未接来电和几条新消息。   未接来电是韩霁山八点打来的,他因为睡过头错过,对方便没再打来。   林筝点开聊天框。   【哥哥:筝筝,婚礼方案什么时候都可以用。】   【哥哥:明年后年……你想什么时候?】   他愣了愣,有了种预感,穿着拖鞋推门出去。   果然……   林金涛正喝着茶与沙发上的男人说话,听到动静回头看他:“起来了?”   男人目光如炬,直直望着他。   林金涛起身说:“我想喊你来着,他怕你没睡好……你们聊,我出去买菜了。”   韩霁山突然起身:“我去吧。”   林筝回过神,也说:“爸,我和他去买,顺便在附近逛逛。”   说完就去了洗手间,洗漱完回卧室,韩霁山已经将他外出的衣服搭好了,正在抽屉里挑选袜子,纠正一会儿,拿出一双白色短袜。   “……”   林筝坐下套衣服,男人半蹲在床边,捏着他的脚轻轻穿上袜子,脚踝上的雪白肌肤被棉布袜子完全覆盖,精致又可爱。   韩霁山忍不住捏着他的脚掌摩挲几下。   “我爸还在家呢……”林筝傻笑起来。   “可是公主也在家。”   “噗……”   没笑完就被韩霁山顺着腿弯和腰线往上托着一抱,身子瞬间埋进被子里,男人黑沉沉的眼瞳望着他的嘴唇,喉结一滚,激烈地咬过去……   他们在被子里足足亲了几分钟才起身分开。   周六,超市人很多,林筝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韩霁山推着堆满的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回头时,看到林筝在望着某处发呆。   顺着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货架前,一对夫妻正在吵架。   “都说了这几个菜家里还有,你为什么非要再买?吃得完吗?”   “怎么吃不完呢?多做两顿不就好了?”   “除了周末谁有时间做饭?”   “我做行了吧?”   “你就会耍嘴皮子,之前还说纪念日要请假带我去玩三天,结果当天连结婚纪念日都忘了!”   “那次不是太忙了嘛……”   “你结婚之前不忙吗?我看那时候更忙,就是觉得结了婚大家都不能怎么样了,所以什么都凑合!”   ……   林筝看那边吵得激烈,害怕会动手正要过去,手忽地被拉住,扭过脸,韩霁山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和超市的服务员低声说着什么,对方连忙走到那对夫妻面前,柔声劝了几句。毕竟是在外面,夫妻俩冷静下来,尴尬地道了歉匆匆走了。   离开超市,林筝看韩霁山双手都占满了,伸手要帮他提一些购物袋。   韩霁山摇头:“不重。”   林筝眨眼:“那我也要帮你分担一些啊,我双手是空着的。”   韩霁山看他一眼:“那可以挽着我的胳膊吗?”   林筝一愣,二话不说就挽住了:“这样吗?”   男人唇角微提:“嗯。”   林筝又说:“真的不用我提吗?”   韩霁山说:“公主不用分担任何事。”   林筝乐陶陶地跟他开玩笑:“那结了婚你就是驸马了吗?”   “不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筝疑惑地看他。   “公主永远是公主,我也永远是守着公主的人。筝筝,守着公主已经非常幸福了。”   林筝低下头。   终于到了车前,韩霁山将物品归纳放好,转身见林筝没上车,身子微僵。   林筝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他。   韩霁山似乎有所预料,疾步上前:“结婚的事推后,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你怕婚后会有什么不一样……”眼睛猛地红了,“永远不结婚,也可以。”   林筝瞪大眼睛:“什么?”   韩霁山人没忍住,捧住他的脸。   青年仰起的脸颊肉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挤压得圆乎而小巧,嘴唇也因此嘟起,两只眼睛格外困惑:“怎么可能永远不结婚……”   “你想那样就可以。”韩霁山的声音变得滞涩,“是害怕了吗?筝筝,你顾虑的事不可能发生,我死了都不会。”   林筝被他最后那句话吓到,连忙把脸上的手拿开:“我、我只是想要个仪式感而已!怎么就死都不会了……”   韩霁山滞住。   林筝一阵郁闷,嘀咕:“我也是刚刚听别人吵架才想起纪念日这个东西……以前进入人生新阶段都会有个纪念仪式,比如毕业典礼毕业照什么的……可是一下子就结婚了,什么仪式都没有……嗐,我说怎么怪怪的……诶?你怎么这么看我,你不会觉得我有强迫症吧?”   那双发红的眸子一闪,韩霁山突然别过头,片刻后低头重新捧住他的脸:“今年八月,是筝筝的未婚典礼。”   林筝瞬间星星眼:“哇,真的?”   不远处人来人往,韩霁山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   于是八月中旬,林筝的未婚典礼开始了!   典礼地点:雩城的花园别墅。   典礼主持人:朱小城。   策划方:韩霁山。   典礼嘉宾:江向磊,高明明,陈修和女朋友郑嘉嘉,朱小城的女朋友宁萌,以及陈老师陈彦和他的男友Cary。   朱小城:“金风送爽……呸!什么金风,外面热死了!在这个炎热的八月,我们因林筝同学的未婚典礼欢聚一堂!恭喜林筝同学修完婚前所有……额根本没有的课程……离开婚姻状态栏里的未婚状态后,你将面临更多新的挑……额也没什么挑战……林筝同学,结婚后,你的同学朋友家人亲人们仍会持续关注并关爱着你,不要害怕,请好好生活!”   掌声如雷。   林筝紧张兮兮上台。   韩霁山目光始终定在他身上,上前将制作好的未婚证书和一个小熊放到林筝手上。   江向磊在下面张大嘴巴:“不会吧,居然连证都准备了……”   陈修:“天呐,等会儿是不是还有集体合照?”   高明明:“那当然,毕业有的这儿肯定都有!”   郑嘉嘉拽着陈修晃:“太好玩了,以后我也要来一个!”   陈修:“好好好!别晃了宝贝……”   宁萌:“到时候我去给你们当主持人好了,稿子绝对比那笨蛋写的好!”   “哈哈哈哈……”   林筝拿着证书和小熊站在麦克风前,略有些羞涩:“谢谢大家!”   下面一片笑声。   林筝继续说:“毕业后都挺忙,我没想到你们都会来,很感谢,也很开心,你们或许都觉得我在闹着玩……”   “闹着玩怎么了?”江向磊在下面大喊,“年轻人就要使劲儿闹着玩!韩哥别生气,才大五岁而已嘛!咱们都特别年轻!”   男人站在林筝侧后方,难得微微笑了。   林筝回头看了韩霁山一眼,抱紧小熊接着说:“我还没有灰灰的时候,其实很想养宠物,但是知道家里不方便,所以就偷偷养了Q/Q宠物,后来有次回家,我发现我的号被盗了……就注册了新号加那个号,让盗号的人把号还给我了,我的账号等级不高又没有各种钻,根本就不值钱,但里面有我的宠物……”   “盗号的人不仅没还我,还故意截一些图告诉我,他每天都让我的宠物去打工,但是不喂饭,宠物的饥饿值降到最低,已经死掉了。”   下面的笑声停了下来。   “那时候我生气又难过,就决定再也不养了,哪怕是电子宠物也不会养了……可后来,我还是养了灰灰。就因为有了最好的小狗灰灰,所以这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以前也完全没想过和男人结婚,可是遇到了韩大哥。”   察觉男人在靠近,林筝笑容更盛:“所以我后来就明白了,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就挂三把钥匙在胸上!”   下面一群人大声问:“为什么?”   手被悄悄牵住抓紧的那刹那,林筝嘿嘿一笑:“因为低头就是——开心开心再开心!”   “???”   “操……中计了,又是歇后语!” 第48章 番外3   婚礼是在一座私人岛屿举办的。   这年九月, 韩霁山策划多年的婚礼方案终于得以落实。   他们在一片花海里宣誓,小熊木雕守在红毯尽头,远处传来海浪声, 吹过的风是海盐味, 却带着醉人的甜。   伴郎团里的江向磊八卦着悄声问:“所以当年的小熊真的是韩霁山送的……”   高明明白眼:“你怎么才看出来?”   江向磊:“之前没想到嘛……这么说韩霁山那么早就?”   陈修:“哎哎哎开始拍照了!”   几个穿着西装的伴郎手忙脚乱凑过去,围着两个新郎大喊:“新婚快乐,茄子!”   咔咔咔的声音中,林筝马不停蹄地摆了几个喜欢的姿势,正要再换, 突然被人往上一托,回过神时, 已经横躺在韩霁山怀里了。   摄影师大笑:“公主抱啊!”   伴郎们笑起来。   下面的观礼席传来低低的起哄声。   林筝紧张地小声说:“我最近吃多了, 好像胖了点儿,你要坚持不住范赶紧告诉我。”   韩霁山都要被他气笑了,直接堵住那张嘴。   镜头里,花雨纷纷。   男人低头,终于吻向怀里的新郎。   新婚当晚,林筝兴冲冲地坐在房间地毯上狂拆礼物。   “这海盗船模型是姑妈送的吧……祝我一帆风顺呢!”   “你爷爷……”   韩霁山:“也是你爷爷了。”   林筝:“哦哦, 我们爷爷送了一对手镯呢!”   “嗯, 是奶奶留下的。”   林筝又去拆其他礼物, 好奇宝宝似的, 看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韩霁山伸手把他抱住:“以后再拆, 先去洗澡。”   “还很早啊, 让我再拆拆……”   “不早了, ”男人不忍了, 索性把他整个兜抱起来, “你要实在想拆,等会儿给你拿到浴缸旁边拆好不好?我给你洗澡。”   “噗,我哪来那么大的瘾?”林筝被他逗笑了,“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韩霁山这次没听他的,把人一抱到浴室就压在墙上狠狠亲了一口:“时间不够,一起吧筝筝。”   ……结果在浴室“浪费”了更多时间。   出来后,韩霁山直接把他囚在床上。   林筝笑哈哈地要闹他,可没一会儿,猛地被捏住脸颊吻上来。   韩霁山似乎真的要把他吃掉,连他嘴唇外的几寸肌肤都不放过,游移着研磨……   只是结婚前几天没见而已,活像是分隔了几年。   许久后,一阵荒唐持续进行。林筝总算知道韩霁山为什么会说时间不够了。   “你怎么还没……”   “好想筝筝!”   “唔……”   到了零点,林筝整个人都像是从桑拿房出来一样。以前他还会逗对方几句,这会儿却极其安静,一来是没了精力,二来确实不敢再招惹韩霁山了。   太吓人了,玩游戏开枪还有上膛时间呢……韩霁山怎么比机器还恐怖?   知道他累了,韩霁山轻轻拢着人亲吻,什么都不再做。   林筝在他手上咬了下:“忙了这么多天,你都不累吗?”   韩霁山望着他摇头,过了会儿说:“爷爷说我这段时间像十七八岁的人,有用不完的精力。”   林筝哼道:“我十七八岁可没这么多精力!”   韩霁山垂眸,把人严丝合缝圈住:“我看过你那时候的样子。”   “我那时候就算踢球还有中场休息呢。”   韩霁山看着他不说话了。   那年的夏天,精力十足的少年在球场踢球,衣服被风灌得满满的,他跑起来喊着:“过来过来!”   远处阳台上,男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在少年开心得一跃而起的瞬间,深入骨髓的麻意席卷身心。   有一瞬间,曾迫切想要长大变强的韩霁山,竟无比渴望自己变回一个少年。   那样,他就可以跑到公主身边,和公主度过青春的年年岁岁。   ……   这年的秋天,婚后的林筝和韩霁山计划用两个月的时间蜜月旅行,第一月在法国,第二个月是国内游。   可惜国内游还没结束,林筝就发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他长智齿了!   起初是半夜觉得大槽牙后面很难受,一直用舌头舔,越舔越难受,便忍不住哼哼起来。   那时候还处于梦里,被韩霁山摸着额头叫醒:“筝筝……做噩梦了?”   林筝迷迷糊糊起来,好一会儿才发觉不舒服的源头,戳着左边侧脸:“牙疼。”   韩霁山顿时下床开灯,又去洗手,回来拿了手电上床,让他张嘴。   林筝躺在他腿上,“啊”一声。   韩霁山认真检查他的牙齿,半晌后低声说:“长了一颗智齿。”   林筝愕然:“我居然有智齿了?”好像长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似的。   韩霁山笑了下,又亲亲他下巴安抚:“没事,明天带你去拔掉。”   林筝担忧起来:“拔牙是不是很痛?”   韩霁山二十岁出头时也拔过两颗智齿,拔牙都会打麻药,对他而言完全没有痛感,哪怕麻药效果过去,仍没什么感觉。可此时盯着怀里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他想了想说:“有的人拔完可能会觉得痛,需要吃止疼药。”   林筝松了口气:“有止疼药就好。”   那只手微顿,忽然隔着他的脸颊轻轻抚摸里面的牙齿:“筝筝不会痛的。”   “为什么?”   “因为筝筝的智齿很漂亮。”   林筝怒了:“怎么牙齿里还讲究以貌取人呢!”   其实是说他的智齿长得很周正,一般来说拔起来很容易,也快。   韩霁山笑了笑,问他:“牙还疼吗?”   林筝:“有点儿。”   韩霁山找了止疼药喂给他。   等林筝吃完,又问:“还疼吗?”   林筝哭笑不得:“药效哪有那么快?”   韩霁山凑近在他嘴边吹了吹,问:“还疼吗?”   林筝笑眯眯地不说话了。   几秒沉默后。   “张嘴,我再看看。”   林筝抿了下嘴,慢慢张开嘴巴,很乖的样子。   男人低下头,不动,林筝迷茫地转着眼珠子,嘴巴正要合上,突然就被对方用无比混蛋地方式阻止。   哪里是检查牙齿?明明是欺负人!   可一出气,对方就闯入得更凶,追着他的舌尖不放。   林筝蜷着脚,许久后,似乎想起什么,渐渐笑起来。   韩霁山放开他,捧着那张乐陶陶的脸问:“笑什么?”   林筝说:“药效开始了,牙一点儿都不疼了,我就想到明天拔完牙哪怕疼,那也有止疼药。”   男人蹭着他的眉心:“不会疼的,筝筝的牙齿那么漂亮。”   林筝被哄得亢奋起来:“真的很漂亮啊?”   他实在想不到一颗牙齿能漂亮到什么份上,总不会是花朵形状吧?   “嗯,是世上最漂亮的牙齿。”   “这么厉害……那我要留下收藏!”   “好。”韩霁山亲着他的耳朵。   次日上午,林筝饱餐一顿才跟着韩霁山出发。   他已经查过了,拔完牙后,一段时间要吃流食且忌口,因此早上吃得格外多,就连平时不喜欢青苹果都要拿过来狠狠咬一口。   剩余的韩霁山吃完了。   到了医院,林筝在牙医指引下拍牙齿的片子,韩霁山在不远处和医生说着他的情况。   医生说:“智齿长得挺好,拔起来难度不大。”   林筝小心地问:“需要拔多久?”   医生笑笑:“放心,就几分钟。”   林筝惊喜:“这么快?”   于是立马按照医生所说躺在手术的地方。   韩霁山站在一旁,握住他的手:“等会儿打麻药会有一点不舒服。”   医生认识韩霁山,揶揄道:“我上次给你外公看牙的时候,你外公可是说你以前拔牙根本没感觉的,打麻药都说没感觉,这会儿也知道不舒服了?”   男人薄唇微抿,道:“你尽量让他舒服些。”   “哈哈哈……”   林筝完全不能说话,张着嘴巴看着上方,由于害怕,把韩霁山掌心都扣出印子了。   来之前不紧张,可真看到医生拿着那些家伙往他嘴里伸,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在情况没那么糟糕,打麻药的不适感只有很短一瞬,等对方开始拔牙的时候,他嘴里基本没有感觉了。   医生一边拔一边和他开玩笑:“你这牙齿长得可真够正的。”   林筝呵呵一笑,眼神得意起来。   韩霁山静静看着他。   不多时,牙拔好了。   很顺利。   林筝被韩霁山抱着坐起来,看向一旁台子上沾着血的牙齿。   很普通的牙齿,一点儿都不漂亮。   因为嘴里含着棉球,没法好好说话,他哼哼着让韩霁山把牙齿扔掉。   韩霁山:“你不要了?”   林筝点头。   韩霁山将那颗牙齿用手帕包起来,直接放进口袋里。   林筝睁大眼睛。   韩霁山说:“我要。”   林筝:“……”   因为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的出血情况,林筝坐在休息室无聊地看视频。   韩霁山用毛巾裹住冰袋,给他敷拔牙的那侧脸。   林筝哼哼着说:“嗯……还……还真的不疼。”   男人嗓音很轻:“因为筝筝的牙齿很漂亮。”   林筝顿时觉得不该抛弃那么好的牙齿,他扭脸问:“牙齿可以给我吗?”   韩霁山从风衣里掏出帕子打开,里面的牙齿已经清洗过了,白白净净,还有些胖乎乎的,在牙齿界,确实算是周正了。   林筝捏住,睁着眼睛好奇地看起来,过了会儿又放进对方手帕里,一刹那像个善变的孩子:“还是不要了,我怕它以为我喜欢它,把它的兄弟也呼唤出来……我可不想再拔牙了!”   对方一恍,笑了:“好。”   话落,将那颗牙齿重新裹好藏进口袋里,搂住林筝道:“回去我告诉它,不许再让筝筝长智齿了。”   林筝想笑,可怕牵扯到伤口,硬生生憋住了:“你是巫师吗?”   男人吻住他鼓着的侧脸:   “我是你的丈夫。” 第49章 if线番外   “它怎么了?”   “它什么它?说多少遍了它有名字, 叫萌萌!昨晚就开始不舒服,什么都不吃,郁郁寡欢的, 肯定是生病了!”   韩霁山蹙眉,实在叫不出“萌萌”这个名字, 盯着金毛看了会儿,起身对愁眉苦脸的外公道:“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带他去宠物医院。”   一旁的司机闻言立马将狗抱起,随即笑道:“萌萌又胖了。”   金毛不满地在他怀里哼唧一声。   上了车, 韩霁山和金毛一同坐在后座, 他对毛茸茸的生物并不容易产生亲近感,侧首,目光始终落在窗外。   不到半个小时, 车停在老先生提前预约的郁金香宠物医院附近。   到了大厅,司机走在前面, 和护士说了几句,很快,两人一狗进入诊室。   “这是林筝医生,”护士笑着介绍,“萌萌以前每次来都是林医生看的。”   对面的青年抬头, 流畅线条逆着金光, 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庞冲他笑笑, 转头就和助理医生一起把金毛抱过去, 抚摸着问了几句后迅速带去检查。   片刻后,韩霁山回过神, 他垂眸, 看向桌上林筝的名字。   司机小声说:“这医生好帅啊。”   不远处的护士听到, 乐了:“别光看脸,我们林医生可是很靠谱的,给他送锦旗的家属特别多!”   司机挠头嘿嘿道:“这我知道,不然老先生也不会每次都选这儿。”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感冒炎症。   打完针,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打开电脑认真配药,边打字边说着回家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他的声音很轻,在诊室里显得有些遥远。   司机点头应着,他是老先生家里的专职司机,很了解萌萌,对林筝的一些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   韩霁山一字不发,始终看着桌子对面的青年。   结束后,林筝忽然走过来,按照惯例弯腰在金毛头上摸了下:“萌萌,回去记得乖乖吃药。”   说话时,毛茸茸的睫毛眨动,对着金毛笑起来。   韩霁山站在一旁,待对方直起身,停驻在青年身上的目光倏地收回。   林筝双手插兜,目光两人一狗离开。   手机震动几下,他掏出来看,是苏远发来的消息。   【苏远:我公司最近遇到麻烦了,先去邵京一趟,解决不了可能就要去国外求爹妈了……】   苏远原本是他的学长,其实初中就认识,也是他当年为了报复同学,花一周零花钱请来假扮自己追求者的隔壁学校学生,结果在闲聊中发现居然是老乡,都是橙骏县的人。   半年前,苏远又一次成了他名义上的男友。   【林筝:我能帮得上吗?】   【苏远:你帮不帮得上我也不能让你帮,本来就骗了家里人,别到时候还成诈骗犯了。】   【林筝:……】   【苏远: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要是你爸妈打电话问我,也方便对口供!】   【林筝:知道了,走之前去看看你奶奶。】   【苏远: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觉得不安。】   【林筝:公司出那么大问题,是我我也不安。】   【苏远:……】   关了手机,林筝去检查那些住院小动物们的情况,走到廊道,便看到医院收养的狸花猫转悠着出来,他忍不住过去rua了把:“小猫护士长又去查房了?”   小猫喵一声,看向他身后。   林筝疑惑回头。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他诊室外面,也不知看了多久,眼睫飞快闪了下,指了指诊室,别过头说:“我手机落在里面了。”   林筝连忙起身带他走进诊室。   手机在桌子角落里,那里一堆文件,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男人拿起手机,下颌线紧绷:“打扰了。”   林筝摇头,累了一上午,打了个哈欠笑笑,伸手无聊地拨弄窗边绿植。   之后几天,林筝照常上班,按时查询住院“病人们”的体征状况,以及诊治新的“病人们”,由于遇到几个急诊的小狗,一周都在加班。   老天保佑,三天后,病情最重的小狗也康复出院了。   林筝开始休息。   第一天全程宅家赖床,第二天便像是充满了电,活力十足出门,约上本地的朋友去踢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天林筝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球场是室外的,附近时不时有人路过,他每次扭头往外看时,也只是个别路人和感兴趣驻足观看的小孩和家长,目光并非只在他身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自恋了。   明明也没人专门看他。   秋风拂过。   不远处的车内,男人目不转睛盯着球场上喝水的林筝。   黑沉沉的目光穿过车窗,蛇一样黏在他上。   ……   次日,韩霁山牵着萌萌走进郁金香宠物医院。   前台护士记得他,有些惊讶:“萌萌又生病了?”   韩霁山摇头:“带他来复查。”   不远处带狗狗看病的夫妻闻声探头,看到活蹦乱跳的金毛后,眉头跳了跳。   护士微笑地给他办理了手续:“请去5号诊室。”   韩霁山瞥了眼诊室的位置,蹙眉:“不是林医生?”   “林医生这一周都不在哦。”   “为什么?”语气不太开心。   “听说是男朋友的奶奶去世了。”   男人猛地看向她。   护士被他的眼神吓到:“……怎么了?”   韩霁山不说话,脑子早已陷入一片由嫉恨造成的混乱,僵在原地半晌,才牵着金毛去了诊室。   护士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一下子就失了魂一样……”   给金毛检查完,韩霁山一刻不停地把狗送回外公家。   老人家正在院子晒太阳,看他牵着狗回来,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好不容易见你对狗有点儿兴趣,都不多遛遛人家。”   萌萌哼唧一声,冲到老人身边去。   韩霁山冷着脸走到屋内打电话。   老人家回屋时,正好听到他说“都查清楚”。   “查什么啊?”   韩霁山挂了电话,回头问:“外公,你是不是认识林筝?”   “你说林医生啊?这两年我都是找他给萌萌看病,人特别好,听说今年好像还谈恋爱了,我还想着他以后结婚我要包个大红包呢……怎么了?你瞪我干嘛?”   男人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深吸一口气后,气得都笑了。   “红包……你还是别想了。”   “什么意思?霁山,你今天不对劲啊!”   “……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帮你遛狗。”   “怪里怪气!活该你三十一了还单身!”   “……”   三天后,韩霁山终于在雩城的橙骏县找到了林筝。   青年应该是刚刚参加完葬礼,穿着一身黑色正装,似乎哭过,眼睛有些肿,呆呆地站在路口。   两分钟后,突然有人跑过来,是个比林筝稍高一些的男子,红着眼睛说着什么。   车里,韩霁山握紧方向盘。   查出的资料上,那便是林筝的男朋友苏远。   不远的距离,韩霁山能听到苏远哽咽的声音:“小筝,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亏有你!”   手指捏得都咯咯作响,几乎不能呼吸,韩霁山脸色沉郁地别开视线,无法忍受地调转车头离开。   另一边路口那边,林筝抽出纸巾给苏远:“你奶奶走的时候没遭受痛苦,还有你在身边陪着,你也不要太难过。”   苏远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了:“真的……幸亏你当时让我来陪奶奶一段,不然最后关头我可能都不在国内……虽然知道会有这一天,可还是接受不了。”   林筝耐心看着他哭。   半晌后,苏远擦着眼泪说:“不过奶奶是开开心心走的,遗愿也了了,这算是我唯一的安慰。我不信什么人死后会变鬼,死了就是死了,在人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待那才是有用的,像我爸妈那样对我和我奶奶不管不顾,人死了回来哭几声有个屁用!”   林筝一个外人,自然不可能跟着他骂爸妈,只默默听着。   “小筝,也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家里就算安排你相亲,但也不会逼你,你跟我伪装情侣,主要还是帮我让奶奶走前安心……”   苏远是个实打实的不婚主义者,只是大学时期喜欢过男人的事被奶奶发现,数年后,老人家渐渐接受,可那时候又被查出得了癌症,还是晚期。   老人家的愿望就是哪怕孙子喜欢男人也可以,只要身边有人陪就好,于是催着他找个男人好好过。   若是以前,苏远还会躲出去或好好辩一辩,可那种时候,脑子就只剩让对方开开心心过完最后一段人生的念头了。   “没委屈,这段时间确实省了很多麻烦,而且当年灰灰送去医院抢救,你和你奶奶也帮了我很多。”   苏远更想哭了。   林筝说:“你公司的事你爸妈会帮忙吗?”   苏远说:“我现在看到他们就烦,不想求他们,反正大人物都会失败,我慢慢解决,不就是欠债吗?我再赚回来就是。”   林筝:“有需要你记得找我。”   苏远叹气,拍拍他的肩膀:“我跌进悬崖里还能拉上你不成?没事,我先送你去你表哥那儿吧。”   ……   数日后,林筝重新回郁金香宠物医院上班,一切风平浪静。   另一边却暗流汹涌。   牵着金毛迈进郁金香医院前,韩霁山接到了王秘书的电话:   “韩总,那个苏远是个孬种!一听只要和林筝分手我们就收了他们公司那块烂摊子,居然立马同意了!”   即使通话中,男人也紧盯着玻璃门内的情景——是趁着空闲出来吃薯片的漂亮青年,侧脸线条流畅而柔和,随着吃东西的动作时不时鼓起。   韩霁山看得喉结滚动,下一秒却对着手机冷笑:“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第50章 if线番外   韩霁山牵着金毛进去时, 林筝已经进诊室了。   前台护士一看他,惊呆了, 随即保持职业微笑:“韩先生, 您又来了?”   韩霁山指指金毛:“替它看看牙,预约了林医生。”   护士迅速填了表登记,带他进诊室。   走到门前, 韩霁山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里面的林医生正在给双手消毒, 神色轻松自得,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不知道男朋友苏远做了什么。   看到来人,林筝抬步上前,笑着抱住萌萌摸了摸,他还记得这只金毛上次的毛病,抬头询问韩霁山萌萌最近情况如何。   “上次按照林医生的嘱咐喂了药,两天就好了。”韩霁山道。   “真棒,”林筝对着萌萌说,“来, 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萌萌很配合,有些开心,一双眼睛往后看韩霁山。   韩霁山微顿, 看林筝也盯过来,便俯身摸了几下, 指尖触到另一只手的边缘,顿时僵住, 林筝却毫无感觉似地继续查看狗狗口腔, 最后起身说:“没什么问题, 萌萌牙齿很健康, 每年按时体检就好。”   “谢谢林医生。”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啦。”   笑得很职业,却还是被摄了心魄,韩霁山正色道:“林医生,我外公年纪大了,这只狗以后检查治病都由我来负责,但关于狗的很多问题我都不够了解,能加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好啊,”林筝坦然拿出名片,“上面是我的号码,微信也是这个号,我没事也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宠物知识的,可以多多关注哦。”   韩霁山紧紧捏住。   是一张墨绿色的卡片,铺满了猫咪的爪印,文字如下:   郁金香宠物医院   林医生   联系电话:xxxxxxxxxxx   ^-^宝宝的健康,我们的幸福。   ……   当天中午,韩霁山就加了林医生的微信,只是对方近乎凌晨才同意。   他当即点进对方的朋友圈。   确实有很多宠物相关小知识,偶尔还会发些生活上的分享。   韩霁山刷了一整晚,将所有与林筝生活相关的照片全部保存起来,次日一早让人全洗出来。   下午开完会,韩霁山从外公朋友圈偷了一张金毛照片发给林筝。   【韩霁山:林医生,它现在状态很好,外公让我给你说声谢谢。】   半个小时后,对方回复。   【[一声感谢,温暖一生,愿您和您的宠物宝宝快乐每一天.jpg]】   韩霁山:“……”   他定定望着聊天框里红艳艳的中老年人表情包,许久后,竟可耻地因为正中央那颗红心嗓子发干,喝了一杯冷水,勉强压着那股被萌到的颤意。   数日后,忙往公司项目,韩霁山回家。   王秘书开车。   韩霁山乌沉沉的眼睛盯着手机壁纸:“去林医生那儿。”   王秘书应着,过了会儿瞥他一眼,才犹豫着开口:“韩总,苏远答应协议当天的晚上,去找了林医生。”   男人微阖的眼睛瞬间睁开。   王秘书紧接着说:“不过是去分手的……林医生很生气,踹了他一脚,结果这怂货就跑了,林医生很伤心,站在外面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当晚又突然报了个跆拳道的班……可能是气狠了。”   韩霁山阴着脸不说话。   很快,到了郁金香宠物医院。   两人还没下车,远远就看到林医生推门而出,低着头,神色忧郁。   有个护士追出来:“林医生,你没事吧?”   青年摇摇头:“刚给小狗做完手术,有点儿累,我出来透透气。”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找我。”   “嗯,谢谢。”   王秘书要下车,被拦住,刚要询问,余光就见那边穿着白大褂的林筝坐在了石阶上,脑袋深深埋进双臂里。   他愣住,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被伤了心了。   毕竟是替老板干了拆鸳鸯缺德事的当事人,王秘书心虚地扭过脸去。   而主谋了缺德事的韩霁山则一动不动望着那里,半晌后,眼底终于露出几分无措来。   王秘书以为他后悔了,问:“韩总,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上一秒还无措的神情只剩嫉恨,男人双眼血丝密布,“那个人凭什么?早就该滚了!”   “……”   与此同时的宠物医院前。   林筝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过了会儿,还是不愿相信地睁开眼瞥向手机。   那支狂跌的股票无比醒目。   不是错觉。   一向好运气的林筝简直要气哭了。   ……   那天之后,韩霁山好几天都没再去郁金香宠物医院。   一来是王秘书的建议:“他刚遭受男友背叛,您立马出现,太明显了,要是知道了那件事,得多恨你呀?万一他心情不好再迁怒地开始讨厌你,那就得不偿失了。”   二来是邵京那边的一块地遇到些许问题,他必须要出差一周。   在邵京开始那几天,韩霁山每晚都会做梦,梦里的主角始终是林筝。   他在梦里给林筝洗澡,水汽氤氲,青年雪白的肌肤微微发红,他静静望着一滴水从青年青年下巴滑落。   然后梦境变得绮丽缠绵。   醒来后,韩霁山总是会望着床边的相片发呆很久。   相片里,林筝穿着白大褂,后面是宠物医院,他抱着一只小狗对着镜头咧嘴一笑。   ……   第六天的时候,韩霁山不再做那种梦,却在朋友圈刷了林筝的新动态。   【林医生:幸福的生活。】   文字下的照片是一张影子的合照,背景是球场上,两个影子共同踩着一个球,影子身高相差无几,其中一个和林筝本人吻合,另一个影子大概率是男性。   幸福……合照……   刹那间,韩霁山脸色惨白,他二话不说就让王秘书给自己订了最近的机票。   那边惊讶:“韩总,明天王总的酒局不去了?”   男人语气森然:“推了,我要见林医生。”   “……”   挂了电话,王秘书忍不住吐槽:“不知道还以为是去看病呢,好好的人,干嘛老说要去看宠物医生……”   翌日中午,林筝的诊室多了一面锦旗:   【妙手回春】   王秘书尴尬地看向别处,任由自家老板亲手挂上去。   余光却忍不住瞄着林医生。   唉,看来苏远那件事对林医生造成不小的影响,这神色显然不太好,却还强装镇定地微笑:“萌萌那次只是小感冒啦,这锦旗太夸张了。”   韩霁山盯着他纤长的五指:“不夸张。”   林筝:“……”   这时到了下班的时间,韩霁山瞥了下腕表,突然说:“林医生,一起吃个饭吧。”   林筝:“这……”   韩霁山:“就在对面餐厅,我也想问你一些关于养狗的事。”   林筝:“你要养狗呀?”他知道萌萌是韩霁山外公的。   韩霁山:“喜欢的人想养,了解一下。”   不多时,两人在宠物医院的对面餐厅的隔间坐下。   韩霁山随便询问了几个问题,林筝笑着回答。   片刻后,韩霁山忽然问:“你很喜欢狗?”   林筝笑了:“是啊,狗狗很忠诚,又非常爱主人,谁不喜欢呢?”   韩霁山看着他,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林筝说完那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苦笑起来:“人要是和狗一样简单就好了。”   韩霁山蹙眉:“林医生遇到什么事了?”   林筝咬唇,似乎想忍住,可终究还是没能成功,睫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   韩霁山僵住,残留的理智没让他失态,本能地抬手要帮林筝擦眼泪。   即将触碰那一瞬,青年别过脸躲开,眼睛红彤彤的,一时间话匣子关不住似的:“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气一气前男友,可谁会想到被那个人渣骗走所有积蓄?人还卷款跑到了国外……”   有一瞬间,韩霁山真的要疯了。   “为什么不找我气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筝抬头,似乎没想到他的重点会在这里。   “韩先生,你……”   韩霁山倏地回神,可仍是目不转睛看着他,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可怜的孤寂感,他说:“林医生被骗了多少钱?”   林筝讷讷地回想,然后说:“一共两百万,不过有一半是爸妈的血汗钱,另一半是卖了公寓的钱,当初凑这笔钱是想给爸妈买个更大的房子住……我真败家!”   “你没有!”又看他一眼,“不过这笔钱一时半会追不回来。”   林筝扁嘴:“他都跑到国外了,可能一辈子都追不回来。”   “嗯……先买房子,我有钱。”   林筝一愣:“你借我啊?”   男人薄唇微抿,嗯了声。   林筝摇头:“亲戚都不会平白无故借人家这么多钱,而且我一时半会还不上……”   “不用还。”   “啊?”他呆住,随即讪笑,“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韩霁山骤然看他,眼瞳微缩,突然像个哑巴,失去说话的能力。   林筝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你要包多久?”   “!”心跳都要停住,韩霁山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我……”   林筝一脸无畏:“我是不知道市场价啦,你觉得我便宜就把时间说长点儿,我不会讨价还价的。”   “……”   林筝还要再说,韩霁山再也受不了了,起身绕开桌子,在青年笑着抬头时,俯身死死封住那双可恶却又可爱至极的唇……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林筝呆呆仰着头,不挣扎,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阴云密布的脸变得微红,韩霁山在那一瞬间浑身酥麻,死死抱住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几乎要嵌入骨血,他诚惶诚恐地低喃:“筝筝是珍宝,我什么都给你。”   ……   第二天,林筝带着拟好的合同暂时住进了韩霁山的家。   韩霁山去厨房亲自做饭,房间里暂时没人,他笑着将对方给的黑卡直接放进柜子的抽屉里,一眼都没看。   自从那天在球场总觉得被人偷窥后,他就悄悄拜托表哥帮他查一查,只不过对方还没查出结果,就收到了苏远的电话。   “林筝,你是不是认识韩氏集团的韩霁山?操,这人盯上你了!居然拿公司诱惑我跟你分手!你说这是何居心?!呜呜呜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空手套白狼……”   那时他恍惚了一会儿,渐渐想起球场那次,路边的确停了一辆豪车,似乎和韩霁山平时开的那辆一模一样……   后来,表哥那边也来了消息,一直暗暗关注他的,确实是韩霁山。   “不过前几天你走夜路,有个混混想尾随你,被他收拾了。你应该不知道……啊,你要自己解决?”   那天,生来便平静的生活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是,藏匿许久的小恶魔悄悄冒出了头。   狗狗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现成的大狗狗,赶紧逗一逗!   让你看我,嘻嘻嘻。 第51章 if线番外   合同时间为一年。   一式两份。   内容自然做了手脚, 不过韩霁山并没仔细看,扫一眼就立马签了。   这会儿, 韩霁山专心在厨房做饭, 做饭的阿姨在里面帮忙,林筝下楼时,别的阿姨在客厅做清洁。   来之前, 他便从负责二楼清洁的阿姨口中了解这里的大概情况。   由于离公司有些远, 韩霁山原本其实不太在这边住, 昨天才紧急让人收拾出来,除了原先就在的管家,还另请了三位保姆阿姨,一位负责做饭,一位负责卫生,另一位则专门负责照顾住在二楼的林筝。   林筝当时愕然:“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哪里用得着专门让人照顾?”   那位负责二楼的陈姨笑着说:“不一样的,比如先生你上班要穿的衣服得提前熨好对不对?需要的生活或养护物品药品我也会根据你个人需求备好选好,有什么不舒服自然也是以照顾你为主……大人要做的事多, 自己的时间反而少,我就是替你节约时间的,以后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林筝流汗:“时间再少也没到那个地步啊!难不成我一下班就放个饼圈在自己脖子上, 一动不动躺着吗?”   对方摇头:“先生夸张了,我们有营养师, 是不会让你吃饼圈这么简陋的食物的。”   林筝:“……”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丝雀?   海豹鼓掌。   韩霁山做了一大桌的菜,摆好坐下时, 目光略带期冀地望着他。   林筝抄起筷子, 故意粗鲁地拿起盘子往碗里乱赶, 瞄着对方。   果然, 韩霁山怔住,随即红了脸,藏不住的兴奋之色。   林筝:“???”   他吃了两口菜,本以为是总裁玩玩的是黑暗料理,没想到入了口,难得美味。   “怎么样?”   “很好吃,”林筝说得客观公正,“都是你做的呀?”   端着汤过来的阿姨浅笑着说:“都是韩先生做的,我就是帮忙洗洗菜……韩先生以前不怎么做饭的,为了迎接林医生,昨晚练了一遍,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林筝:“以前没做过啊?厉害。”   男人面色紧绷,目光却赞赏地悄悄瞥了阿姨一眼。   饭后,韩霁山带他到外面转转熟悉环境。   林筝说:“这里离郁金香宠物医院好近啊。”   韩霁山:“也不是特别近,以后我送你上下班。”   林筝讪笑:“不好吧?”   韩霁山说:“我没有强制的上下班时间,兼职司机没有问题。”   林筝:……前半句好可恶。   在外面逛了半天,晚上洗了澡,林筝坐在床上沉思。   浴室里哗啦啦的,许久后后水声停止,穿着浴袍的男人走出来,走了两步又停住。   青年穿着单薄的蓝色睡衣,蜷缩着坐在床上,两只手挠来挠去的。   微翘的睫毛一连颤了几下,明显不安。   胸口被钝刀抵住似的,又酸又涩,他抿直唇,过去俯身把人笼在影子下:“怎么了?”   林筝抬头,表情很虚:“……我阳/痿。”   “……”   “之前没提前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   “如果你觉得亏了……”   “筝筝,”男人太阳穴鼓起,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我没想过和你做那种事。”   “真的?”林筝望着鼓起的某处,不太信,“那好吧。”   “……”   床上的人钻进被窝,拍拍旁边的枕头便迅速躺下去,双眼微睁着看他,显得特别乖。   韩霁山僵着身子上床,在他身后躺下。   林筝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等了一会儿,发现灯还亮着才转过身问:“怎么不关灯呢?”   男人黑沉的眼睛闪了闪,沉默地起身关灯。   黑夜里,室内静谧无声。   林筝没再转过去,他自顾自说:“咱们这样跟室友似的……我睡相不好,要是烦到你了,你可以考虑买张上下铺。”   “……”   “你比我大五岁,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没那么冲动了,那会儿你是不是在浴室那什么了?”   “……”   “韩霁山,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睡着了?”   “没。”   一个字,哑得吓人。   林筝听他呼吸声比先前明显许多,没当一回事,继续说:“我被骗钱的事你要好好保密哦,万一让我家人亲戚知道了,我就得完蛋。”   这时,呼吸声靠近了一些,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紧紧抱住,灼热的气息熨在他脖颈之中:“别怕,没人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完蛋。”   林筝紧张了一会儿,接着看他确实只是抱着自己,又觉得好玩,直至感受到了某处的不一样,小脸又变得蜡黄,呼吸也跟着变重,他小声说:“我……我阳/痿。”   “……”韩霁山已经快被他逼疯了,声音磨着他的耳朵传进去,险些把人烫伤,“筝筝,只是抱抱闻一闻。”   说着,难以抑制地嗅了嗅。   热气喷在他颈窝,林筝一缩脖子,彻底不出声了。   韩霁山也不再动了。   男人的胸膛很温暖,心跳很急很快,林筝安静听着,忽然笑了笑,眼睫耷拉下去,就这么进入有趣的梦乡。   韩霁山则是半宿没睡。   等他好不容易压制住那股热血上涌的冲动,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去冲了个凉水澡,回来的时候林筝却变了睡姿,踹开了被子,一只脚外,一只脚藏在被子里。   睡衣短裤本就宽松,他姿势放纵,翘在外面那条腿已经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根……   韩霁山瞬间憋红了脸,片刻后屏住呼吸过去,轻轻将那条腿握着放入被子里。   青年不满地翻身,手还特欠地朝人家打一下。   “……”   幽幽的夜灯下,韩霁山凑近过去,他能看清林筝每一根睫毛翘起的弧度,于是不由自主低头,亲了亲那两扇睫毛。   第一次,韩霁山在祈祷明天晚些到来。   ……   “金丝雀”的生活比林筝想象中还要浮夸,玩了一个星期后,林筝有点儿不想玩了。   这天周五,下班后和同事约了去聚会。   林筝心里闷着事儿,喝了不少酒。   他打车一个人回去的,推门就见几个保姆阿姨在收拾许多礼盒。   林筝愣住:“怎么这么多礼物?”   “今天是韩先生生日,很多礼物都直接送到家里了……诶,韩先生没跟你一起吗?”   “我一个人回来的。”   “哎呦,他以为你在医院加班,前不久去接你了!”   “……”   林筝喝多了,头有些晕,靠墙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几个韩霁山的未接来电,那会儿ktv吵死了,哪里听得到?他拨了回去,大着舌头说:“霁山哥我已经回家了,刚聚会结束。”   那边一顿,应了声:“好,我马上回去。”   “不急不急,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他又想起阿姨那些话,便在网上订了生日蛋糕,订完,骤然发现桌上的蛋糕盒子:“这蛋糕……”   “韩先生的朋友给他订的,据说是国外的同学,知道他不爱过生日,订个蛋糕提醒他祝福过了。”   林筝走过去打开,问:“我可以吃吗?”   住家几年的阿姨笑道:“当然可以,韩先生一般都不太吃这些甜品的。”   林筝随便吃了几口,歪歪扭扭地上楼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韩霁山到家,不料家里竟乱作一团。   陈姨着急地冲过来:“韩先生!林先生好像过敏了!这会儿难受得不得了,在浴室里一边哭一边洗澡,他本来就有点儿喝醉了,还把门反锁,怎么都不愿意开门。这可怎么办……”   鞋也顾不上换就冲进去,余光忽然注意到桌上那块蛋糕,慌乱的面色一沉:“哪来的蛋糕?”   “您生日,陈彦先生让人送来的,林先生回来的时候随便吃了几口……”   蛋糕里面有芒果。   林筝对芒果过敏。   韩霁山满眼阴翳,上楼前道:“以后芒果相关的东西都不要拿到家里。”   “好的!”   二楼卧室里,两个阿姨正在门口询问,韩霁山疾步上前:“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医生尽快过来,再把客厅全部消毒一遍。这里我来。”   浴室这种地方,她们本来也不方便进,应了几声匆匆走了。   浴室里,林筝在花洒下用力挫着身上红成一片的地方,痒得直哭。   “筝筝,先开门,”外面声音急切,“医生马上就来了,没事!”   “呜呜呜我肿成猪头了!”他还有些醉,加上过敏造成的痒以及视觉冲击,整个人完全失去理智,“我浑身都是红的,好吓人!”   “不吓人,只是过敏!就算过敏也很漂亮……一个人在里面会出事!快开门。”   男人急疯了,额前青筋跳个不停,听里面没动静,正准备破门而入,门把手这时倏地轻轻一转,竟然开了。   门缝里露出一张满是泪光的脸,皮肤红彤彤的。   韩霁山在青年后悔得要关门之前,猛地挤开门缝,跨进去把人紧紧抱住。   林筝光溜溜的,任由男人一边吻他脸颊一边扯下浴巾将他包裹好。   过敏太厉害,他还在难受,哼了几声,忍不住双脚乱踩:“我从头到脚都痒!”   韩霁山死死抱住他,勒住他要乱挠的双手:“我吹吹,筝筝哪里痒,我吹吹……”   “吹完了还痒!”   “我继续吹,还有哪儿痒?”   “不止痒!还疼!”   “哪里疼?”   “这儿,我挠破了!”   韩霁山亲过去,薄唇贴在那儿吮了好一会儿。   “还疼吗?”   “这会儿不太疼……”林筝满眼泪光,像个闹脾气的半大小子,就差倒地乱滚了,“可是我全身都红了,都肿了!我觉得我变成猪了!呜呜呜蛋糕里有毒我要气死了!”   “……”知道他醉了,忘了自己对芒果过敏,韩霁山也不纠正,亲着人说,“不肿,还是很漂亮。”   “你胡说!我现在就是猪!还是红彤彤的烤乳猪!”   说完,发现眼前的人双目通红。   “不是小猪,是我的宝贝……”话落,一个携风带雨的吻袭来,等林筝回过神,韩霁山已经疯狂抵住他的嘴巴吮起来,撬开唇舌,终于不再掩藏本性地强势掠夺……   家庭医生赶到时,林筝已经被韩霁山换了一身衣服抱下去,低着头不吭声。   医生给他打完针后,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嘴唇一眼,心里暗道:这过敏程度还挺厉害,连嘴巴都肿成了这样……看来是真受罪喽! 第52章 if线番外   等待过敏症状消退的这段时间门,林筝的脑子一片空白。   医生离开没多久,韩霁山看他迷迷糊糊的,又把他抱回了二楼。   窗户开着通风,空气清新,林筝窝在墨绿色的单人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发红的双手。   晚饭好了,阿姨端上来的都是清淡的粥菜。   韩霁山接过,一一摆在他跟前的小桌上。   林筝还是呆呆的,直至一勺配着青菜肉沫的粥送到自己嘴边。   像是喂小孩,举着勺子见人不吃,韩霁山又低头吹了吹:“筝筝,不烫了。”   粥熬得很香,其实聚会的时候吃了饭,可那会儿因为过敏闹腾半晌,身体和精神都被耗干了,他现在一闻这味道,突然就觉得饿了。   张开嘴巴,林筝乖乖把一勺粥吃进去,理智跟着回笼,脸颊红了,伸手要去端碗。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韩霁山说,“我来喂你。”   “可吃饭又不是什么体力劳动……”吐槽完,又本能地吃下第二口喂到嘴边的粥。   一碗粥喂得差不多了,这时陈姨上来敲门,说有人送来了蛋糕。   韩霁山听到“蛋糕”二字就沉下脸,刚要让人扔了,林筝连忙开口:“啊……是我订的那个吗?”   “嗯,收货人是林先生!”   林筝了然,瞥韩霁山一眼,又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订的有些晚,祝你生日快乐。”   男人蓦然站起来。   林筝以为他要收拾碗筷,低声说:“我吃饱了,谢谢你照顾我。”   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了他许久,薄唇微抿,接着,竟然轻轻笑了,韩霁山让陈姨先下去,便自行收拾碗筷迅速离开。到了一楼,他放好东西就直奔蛋糕而去。   打开看,是常见的生日蛋糕,小巧精致,上面写了一行字:   韩霁山,祝你生日快乐。   看了半晌,韩霁山坐下,亲自插上蜡烛,点燃后,端着往楼上去,动作很小心,脚步也极轻,生怕楼上的人听到似的。   陈姨看到,困惑道:“韩先生,今天是你生日。”   “我知道。”   “……”可这架势明明是被给别人过生日吧?   二楼卧室里,林筝正在一脸苦恼地拿着手机打字。   【林筝:表哥,我好像捅娄子了。】   【朱小城:咋啦?】   【林筝:上次你说的那个人……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朱小城:……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儿吗?】   【林筝:我以为是那样……】   【朱小城:哪样?你以为他是馋你身子?】   【林筝:……】   【朱小城:肯定也有啦,不然不就是柏拉图吗?】   已经和韩霁山柏拉图情人关系的林筝:“……”   【朱小城:对了,你捅娄子是什么意思?把人打惨了?你报的班那么厉害吗?】   【林筝:……没。算了,现在不太好提分手,还是过段时间门再说吧。】   【朱小城:分手???】   听到门外动静,林筝立马关了手机,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韩霁山端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走进来。   林筝:“……”   韩霁山把蛋糕放在他跟前的小桌上,瞥他一眼,默默等待什么似的。   四目相对,几秒后,林筝歪着脑袋,试探地唱了一句:“Happybirthdaytoyou?”   挺拔的身躯完全蹲了下去,韩霁山愉悦地将蜡烛吹灭,一刻不歇地开始切蛋糕。   林筝:“……我不吃。”现在看到蛋糕都觉得痒。   “我知道。”韩霁山闷声说着,切了一块,在对面坐下,吃得慢条斯理。   林筝记得阿姨说过他不爱甜点,以为他只是浅尝一下,于是拿出手机就是和表哥闲聊,几分钟后抬头:“……”   韩霁山已经将切下来的那块蛋糕完全吃掉了。   剩余的蛋糕,依旧小心翼翼端起来,让阿姨拿下去放进冷冻室里,韩霁山说:“冻上后,保存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阿姨:“……”   林筝:“……”   一个小时后,韩霁山去浴室洗澡。   林筝郁闷地揉着自己的脸,趴在软乎乎的床上。   表哥的消息又来了。   【朱小城: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想我明白了。】   【朱小城:你这种情况提分手,就是直接告诉他你在戏弄他而且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很可能让他由爱生恨报复你!你也是,怎么敢玩他的?想玩提前找我筹谋好也行啊!】   【朱小城:不过我有个主意,可以让他主动提分手。】   【林筝:什么主意?】   【朱小城:你出轨,对象我给你找。他们这种人我最清楚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你“不干净了”,估计不等你开口就立马踹了你!】   【林筝:……】   他不想和表哥聊了,退出微信。   韩霁山出来的时候,林筝正闭着眼睛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耳里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眉头微跳,开始装睡。   不多时,男人在床边坐下,此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林筝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好奇得心痒痒,正要眯开眼缝偷看,眉心突然一阵滚烫。   韩霁山的吻很轻,仿佛在吻一朵摇摇欲坠的花瓣,连呼吸都停住:“宝宝晚安。”   怕把他惊醒,声音压得很低。   林筝紧绷的身体一瞬间门变得绵软,他一动不动,继续闭着眼睛,哪怕韩霁山上来将他紧紧环住。   这天晚上,林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宝宝,窗外星月交辉,室内清凉,他蜷缩在韩霁山的怀里,只要微微扭身,眉间门就会落下一个安抚似的吻。最后,不清楚那是第几个吻,他只记得自己还在梦里,隐隐发觉有人在哄自己,于是诡异恐怖的梦境变成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地,他躺在上面安然入睡。   梦里很安静,枕着的草地有着怦怦的声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他拱草地,声音会快,他一不动,声音立马慢下来。   二楼卧室里,林筝蹭着男人的胸膛,嘿嘿笑了。   韩霁山凌晨四点才睡,偷亲了很多次,又时不时看人看得失神,双眼熬得出了些血丝,可脸上仍是没有半分疲态。他抱着林筝,手□□缠,嗅着青年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恨不能把人与自己融为一体。   ……   林筝最近有些忧郁。   韩霁山看得出来,不说简单的神态,连胃口都变小了,甚至连续两周,下班和同事吃饭的频率都比之前高出一倍。   就像这天。   韩霁山结束公司的会议,提前来郁金香医院接林筝下班,刚到门口,便看到一张郁郁寡欢的脸。   林筝望着窗台上的绿植,眉心微皱,嘴巴撇着,就连白皙的皮肤都因此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忧郁。   看他来了,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韩霁山怔了一秒,忽然想起数日前的半夜,他惊醒时瞥到对方手机顶部出现的新消息:   【表哥:熬了几天,先睡了,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帮你逃脱魔爪了。】   当时脸上阴云密布,瞪着已经黑下去的屏幕,很快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把人抱紧了继续睡。   此时,韩霁山薄唇抿直,依旧什么都不说,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握成拳。   林筝起身,苦笑着说:“最近加班有些多,你以后不用来接我啦,我可以自己回去,很方便的。”   韩霁山脸色微白。   已经连下班后一起坐车的时间门都忍受不了了吗?   上了车,韩霁山面色苍白地将准备的戒指藏了起来。   林筝打了个哈欠,往后一靠,开始闭眼小歇了。   很快到家。   一进门,林筝噔噔噔便跑上二楼。   韩霁山失神片刻,没跟上去,他望着那道背影直至消失,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只有他一人。   韩霁山手里攥着那枚没能送出去的戒指,望着窗外的鸟,一张脸冷若冰霜。   有一瞬间门,看着林筝的强颜欢笑,韩霁山险些就要放手了。   可下一秒,全身的血液都要叫嚣着不行。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想到再无瓜葛,想到林筝依偎在别人身旁,像是被利刃猛地刺穿胸膛,灵魂都要支离破碎,害怕得几乎要发疯。   天人交战间门,手机响了。   是王秘书的电话。   韩霁山醒过神,蓦然在这一刻下定决心。   公主不开心,他慢慢想办法就是了,世界上那么多奇人异事,总会让人开心的。   他接了电话,抬步往楼上走去。   “韩总,”那边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有些古怪,“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希望您不要生气。林医生他和苏远其实不是我们看得那样……”   “不可能是真爱!让苏远去死!”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被扯断般崩溃了,说着森然可怕的话,可微颤的手却无法掩饰他的慌张,“后悔了也不行!林筝是我的!让他消失!”   “韩总……你先听我说完,”那边咳嗽着,继续说,“林医生根本就没和苏远谈恋爱,恋爱是为了做戏给家人看的……被什么渣男骗钱也是假的,林医生那间门公寓只是租给别人了而已,他父母这段时间门跟团旅游了才家里没人,真要说有什么损失,也就一只股票跌了赔了几万,但最近差不多又持平了……还、还有您说他那段时间门发的那个影子朋友圈,完全和渣男无关,当天他一直和他表哥在一起,影子里另一个人是他表哥!您可以去看他表哥微博,就有个同款影子照片……”   “连您给的他卡,至今也没消费一分钱……”   “韩总,”可怕寂静中,王秘书的语气有些复杂,“他好像……只是玩玩您?”   男人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定定望向房间门里正背对着自己叉腰打电话的青年。   林筝语气轻快开朗,时不时嘻嘻笑几声,完全没有之前的半分忧郁。   “这段时间门纠结死我了,不过今天想通了。”   “就是看到一个主人带流浪狗来体检,和主人聊了几句……那人跟我说,看到心仪的小狗还是早点儿捡走比较好……”   “那会儿没明白,回到家坐了会儿,我悟了。”   “反正就当养狗狗嘛!”青年低头,一时间门羞答答的,“而且合同上是一年,一年后我还可以改变主意呢……这段时间门可愁死我了,想想真是白费脑筋!”   “……” 第53章 if线番外完   林筝想过自己骗人的事早晚会被发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回头看到门口的男人时,他傻眼片刻,很快,敛笑挂了电话,抿嘴在床边坐下,等待质问。   可是什么都没有。   僵持了几秒,他还是没忍住恶人先告状:“你、你走路为什么没声音?吓死我了。”   安静。   几秒后,韩霁山才走上前,他俯身抬手。   林筝防御的动作还没出来,头便被摸了摸。   林筝:“?”   韩霁山摸完头,又摸摸他那双耳朵:“摸一摸,吓不着。”   林筝:“!”   韩霁山面色平静,甚至平静得过于反常,说完那句话就转身去隔壁衣帽间,之后很久都没出来。   林筝莫名紧张,火速拿出手机。   【林筝:表哥,我骗他的事被发现了!】   【朱小城:……不会吧?是不是很生气,有没有对你发脾气?】   【林筝:没有……他还摸我头……现在待在衣帽间里,一直不出来。】   【朱小城:完蛋!这是爆发的前兆!你赶紧离开吧。】   林筝一愣,直觉不太可能,跟韩霁山相处这么久,知道这人只是看着凶而已。   可对方真的很反常……   于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过去瞧瞧。   一拉门那扇门,林筝直接僵住。   韩霁山在缝手套……   一只手拿着针线,一只手托着布料,目光如炬,动作流畅。   林筝:“……”   前段时间周琳妮说要在家里后院搞个小花园种花,他当时顺口就询问了陈姨种花用什么手套比较好……由于花园还没动工,手套自然也没急着买。   男人听到动静,看他一眼,动作一时间更快了:“你先睡吧。”   “……”   林筝有很多话想问,却在这样的韩霁山面前哑口无言。   ……应该真的生气了。   在浴室冲澡时,林筝这样想。   水很热,皮肤都被熏得粉红,他用力地挫着,眼瞳里灰暗暗的,水流停止的时候,他总算做了那个决定——还是摊开好好说吧,他道歉,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理,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瓜葛了。   再见了,骗来的大狗狗。   怎料一出浴室,就见韩霁山坐在沙发上来回翻看那双手套,看他出来了,顿时起身将手套递给他:“试试。”   “……”林筝恍惚看着眼前的手套,凭借身体本能接过,伸手戴上。   很合适,也很好看。   ……是要用手套当审讯的开场白吗?   全神贯注盯着手套的时候,身体已经被韩霁山抱了起来,抱到床上,韩霁山给他盖上被子,之后却什么都不说,转身去浴室洗澡。   审讯前的战术?林筝心想。   等浴室那边传来水声,他骤然回神,看着还在手上的漂亮手套,心里闷闷的。   等韩霁山冲完澡出来,他已经把手套脱了下去。   韩霁山一上床便抱他,还是只抱着,什么都不说。   林筝忍不住了,破罐子破摔:“你明明都知道了,你……”   嘴巴猛地被堵住。   这个吻格外激烈,韩霁山果然反常,连带拥他的力气都比之前大了一倍,似乎真的要将他嵌入身体里那样。   窗外几缕月光投射进来。   也不知到底吻多久,林筝意识渐渐回笼,清醒的那一刻,猛地翻身压过去,他混乱极了,下意识朝着男人下巴咬去。   韩霁山抬眸看他,愣了愣,随后笑了。   林筝却看得骇然,往上继续咬他的唇:“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说着,腰身被再度勒住,韩霁山迅速翻身,这次将他抱得格外紧,抵着他的眉弓,像是终于回魂:“是真的,是真的。”   “什……”   “筝筝,”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明天去岛上看海好不好?”   “啊?”他眼睛有些红。   青年此时样子实在可怜,韩霁山没忍住,又低头亲下去。   林筝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脑勺被一只手掌轻轻抚摸,嘴巴被亲得热乎乎,身体不会说谎,几乎本能贴过去……他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忘了什么时候睡着的,林筝醒来时,眼睛痒痒的,一睁眼,就看到韩霁山吻着他的眼皮和眼睫,看他醒了,又转向耳朵……   林筝看得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那些事。   内心竟出奇的平静,他说:“对不起。”   男人怔住。   “骗了你,没有很正当的理由,只是为了好玩。”林筝坐起来,“你的钱我没有动,这段时间在这里的所有开销我也记了账……”   “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那双眸一瞬间灰暗下去,接着又急得青筋直跳,“你说就当养狗狗,还说遇到心仪的小狗……才一晚上而已,就不心仪了?”   “啊?”林筝不敢置信地看他。   “现在离一年还有那么久,你不能这么快就改主意!”   “我……”   “我给你玩,”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抵着他的额头,“可是筝筝,别吓我了。”   周围很安静。   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为什么说这种话啊?   最初的目的明明不是这样……   林筝鼻头一阵发酸:“不是。”   他伸手慢慢把韩霁山抱住,很多话想说,可脱口而出的,却只有那两个字:“不是不是不是……”   铺天盖地的吻终止了他的絮絮叨叨,韩霁山把他完全裹在了自己的怀里:“我爱你。”   林筝一颤,再也不动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抱着,一直到太阳完全出来。   陈姨过来敲门的时候,韩霁山起身给他穿衣服,他说:“今天去海边好不好?”   林筝看着窗外的金色阳光,有些别扭地点头。   他知道自己和韩霁山都有些不太正常。   上车后,他问韩霁山:“为什么要去海边?”   “该捡贝壳了。”   “?”   上岛的船上,他悄悄回表哥消息。   【林筝:他好像没有生气……】   【林筝:不过我现在有点乱,回头再和你说。】   下船后,有人来接他们,去沙滩的路上,林筝听司机说话,才得知韩霁山在岛上有栋房子,好像每年夏天都会过来住几天。   他们吃完饭径直去了海边。   这边人并不多,林筝走了一会儿,脱下鞋光脚踩在沙滩上。   韩霁山拿着他的鞋紧随其后。   稍小的脚印后面,跟着一双大脚印。   林筝用脚踢着沙子:“韩霁山。”   韩霁山:“嗯。”   他声音低下去:“对不起。”   身后的脚步停了。   他准备回头看,忽然被韩霁山用力抱住:“不要筝筝道歉。”   “……”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海风吹来,林筝呆呆地扭脸看他。   谁知手机铃声这时响了,他一看,是表哥的。   韩霁山放开他,去一旁的沙滩上开始找贝壳。   朱小城问:“你那边什么情况?没事吧?”   林筝说了这边的地址,放低声音:“没事……现在我和他在这边玩呢。”   那边啧一声,注重点却在别处:“你之前高考后的暑假,去的不就是那边?这么喜欢那片海啊?”   “当时和家里人只在这边玩了两天……很多年没来了嘛。”   “好吧,有什么变化吗?”   “没。”   通话结束后,林筝走到韩霁山身边,跟着他一起捡贝壳。   捡着捡着,韩霁山就抓住了他的手。   林筝垂眸瞥一眼,任由他牵着。   霞光铺满沙滩时,韩霁山终于捡到林筝最想要的粉色大贝壳。   林筝歪头,轻轻笑了:“真好看,我以前来这边玩,捡的都是不完整的。”   “筝筝有完整的。”男人把那枚贝壳放到他手心,牵着他往回走。   海边的房子离海滩这里很近,两人没坐车,一路走着回去,林筝的鞋子里进了沙,本来想光脚走,走了两步就被男人背起来。   “地面烫。”韩霁山说。   “不是,是温热的。”林筝在他背上辩解。   “可能下一段路就变烫了。”   “……好吧。”明明很荒唐的话,林筝却不反驳,乖乖趴在他背上,扭脸看天边的夕阳,眼睛睁得比平时要大。   天空变成了红色,红色越来越暗,林筝也将韩霁山的脖子搂得越来越紧,到家时也不松开。   韩霁山单手掏出钥匙开门,背着人进去。   走到玄关,林筝垂眸,突然看到了墙上相框里的一张照片。   他一怔,满脸震惊,又渐渐了然,别过头不说话。   韩霁山背着他越过客厅走入后院,把人放在树下的秋千上。   林筝被荡起来,他像个小孩子那样仰起脑袋。夜幕已至,世界都黑下来,可下一个瞬间,以他为中心的后院全部亮起“繁星”。   他张着嘴巴,看花草上的小花灯,每一个小花灯上,都有一枚粉红贝壳。   高考结束那年暑假,林筝和爸妈来这座岛上玩了两天,第二天在浴场捡贝壳,远远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捡起一枚粉红贝壳,他当时就对爸妈说:“我也要捡个那样的!”   可是最后,还是没捡到。   同样的那年那天,回国的韩霁山陪外公来岛上度假。   散步时,觉得一枚贝壳很碍眼,捡起便要扔掉,后面突然有人哇了声:“好漂亮!我也要捡个那样的!”   那时,外公正拿着相机给他拍照。   于是,留下的相片里,男人回头,定定看向转身跑开的少年。   二十三岁那年的韩霁山,只看到少年的侧脸。   片刻后,少年如风,消失在人潮里。   后院起了风。   男人俯身,与林筝视线齐平:“那次之后,我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捡贝壳,捡了这么多……”停顿间,在林筝眉间亲了下,“终于找到了。”   林筝眨眨眼睛,短发被吹得凌乱,他低头说:“有点儿冷,抱抱。”   韩霁山飞快抱住他,抱得很紧。   半晌后,林筝说:“嘴巴也有点儿冷。”   韩霁山眸色变暗,低头亲他的嘴巴,几秒后疯了一样含吮着啃噬……   林筝招架不住,被亲懵了,开始傻笑。   后院的草坪很柔软,滚上草地的时候,林筝回过神,他豁然地笑了一声:“原来这么早就见过你……所以带萌萌看病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   韩霁山嗯了声。   林筝:“你怎么不早说?”   韩霁山:“说了你也不记得。”   林筝:……好吧,当年确实只顾着看贝壳了。   月光下,扭脸四目相对,他们又黏着亲起嘴巴来。   空气里掺杂着海风的味道,林筝心里一阵又一阵地轻快,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他头一撇,直接撞进男人胸膛里。   韩霁山把他抱得牢牢实实:“开心吗筝筝?”   “开心!”   “我也是。”   这么好的月光,不如将一切都摊开说吧。   林筝低下脑袋。   “韩大哥,其实合同也……”   “我知道。”   “……”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韩霁山说,“我只要你是真的。”   “……”   “回去后,还住在一起好不好?”   “不行!”   空气凝滞一瞬,林筝在男人嘴边啵了一口:“这次不骗你了,先从第一步的谈恋爱开始,同居结婚什么的……都是下个阶段的事!”   韩霁山目不转睛看着他,猛然搂住人亲过去:“好,听筝筝公主的。” 第54章 全文完   二十七岁这年,林筝晋升为xx银行信贷部主任。   新的阶段,适应起来很快,当天便将消息告诉远在国外出差的韩霁山。   下班后,他开车去了高中母校。   学校现在变化很大,周边的饭馆商铺却还是老样子,爸妈的早餐铺早已盘给了别人,生意照旧不错。   店内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林筝脱下西装,进去点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豆腐脑,挽起袖子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对面坐着一对少男少女,女生满脸笑意地说着今年早已经结束的世界杯,男生问她喜欢谁,女生说了一个球星的名字,男生立马激动道:“我也是!”   女生还要说,抬眼看到对面的林筝,愣了愣,忽然开始戳男生。   男生:“怎么啦?”   女生小声说:“你看你后面!”   男生扭头看了眼,酸溜溜道:“就知道看帅哥……”   女生摇头,朝他挤眉弄眼:“你再看看那是谁!”   男生又扭头。   这次林筝放下筷子,笑着朝他们看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男生偷看被逮住,忙心虚道:“没有没有!”   女生索性站起来:“你、你是林筝吧?”   林筝和那个男生都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学校的优秀校友墙里贴着你的照片……”   男生想起来了,故意哼道:“那么多优秀校友,你偏偏就记住人家,还不是颜控!”   “主要是每年学生演讲的热搜下评论都有他的截图……”女生也不遮遮掩掩,“学长……听说这家早餐店是你家的,所以我经常来,想看看你本尊呢,结果一直没蹲守到。”   林筝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家店早就易主了。”   “可还是让我蹲到了,”女生嘿嘿一笑,“优秀校友墙里的照片都发黄了,你怎么都没什么变化啊?”   男生:“哪里没变化了?明显更成熟了嘛。”又腼腆地补充一句,“不过也更帅了。”   “你们嘴可真甜,”林筝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为了让我更帅一点儿,这顿我请了。”   女生是自来熟,跟他开玩笑:“那我们亏了,都没吃什么!”   林筝哈哈一笑:“看来我运气还是那么好。”   结账的时候,那名女生跑过来递给他一个纸飞机:“这个送给你。”   林筝下意识要还回去,对方笑着说:“你可别当我是喜欢你才给的,我只喜欢同龄人哦!这是我替我姐姐送你的,当年那则演讲视频……其实就是她偷偷录下,后来才发到网上的。那会儿说谎了,这才是我一眼认出你的根本原因啦!姐姐说她和你都没说过几句话,少女心思嘛,因为那则演讲确实喜欢了一段时间,但比起喜欢,更多的还是激励,后来也实现梦想去了理想的大学,认识的更多更好的人……所以我是在替姐姐谢谢你,因为后来开始一股劲儿往上冲的姐姐,也激励了我……你可能觉得我的话很莫名其妙,但我是真的感谢你能在姐姐那个阶段出现在那个演讲台上。”   林筝呆了几秒,脸上漾着笑意,他握住纸飞机很郑重地说:“谢谢,谢谢你在我这个阶段对我说这些话,我也是真心的。”   “哈哈哈哈……”   秋风吹散一地枯叶,林筝踩在上面,边走边看校园内的球场。   少年们声音很大,时不时喊叫吆喝,阵势很大。   球场外,站着不少观望和助威的同学,笑声时不时传来。   林筝上了车,他将纸飞机放在小熊摆件一旁,哼着儿歌的调子驱车离开。   前段时间林金涛生了一次病,尽管只是感冒,可林筝知道后还是担心得不行,安排父母进行一次全身体检后,基本没啥大毛病后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开始回家住。   开门后,屋里是黑的。   林筝以为没人在家,刚要开灯,屋里突然“啪”一声全亮了。   不仅如此,就连墙壁上都挂满了闪烁的花灯,客厅中央更是摆满了花束。   他一时间眩晕。   “筝筝升职快乐!”爸妈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新阶段觉得怎么样?”   “……很好。”仍是迷迷糊糊。   而此时应该在国外的韩霁山则站在周琳妮和林金涛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枝桔梗花。   林筝呆呆的。   “家里的花。”韩霁山放入他手心里,“今天开心吗?”   “你……”林筝彻底醒了神,爸妈一松手就扑过去。   韩霁山将他整个儿抱住,恨不能揉进心口。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才到家,”韩霁山不停把他往怀里摁,“幸好赶在你回来前布置好了仪式。”   “升职又不用这样……”   “用。”   两人亲亲密密得几乎要嵌成一块了,林筝听到爸妈咳嗽,这才不好意思地从韩霁山怀里跳出来,扯开话题:“爸,妈,怎么连你们也瞒着我啊?”   “笑成这样了还问?”周琳妮捏捏他耳朵,“不就是为了看你高兴嘛!”   林筝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他拿着花飞快观赏客厅的“升职典礼”现场,爸妈对视一眼,用去厨房的借口给半个月不见的小两口留下二人空间。   客厅的花香格外浓郁,林筝洗完手就坐在地毯上开始插花。   韩霁山起初跟他一起,不到两分钟就忍不住地在那张脸颊上啄吻,又抱着人回房间亲了会儿,瞥到他带回来的纸飞机,问那是什么。   林筝笑眯眯的:“我下班后去了母校附近,别人送的。”   对方一脸警惕:“谁?”   林筝摇头,把人扑到床上咬下巴:“别乱想。”   男人唇角一动,搂紧他任由他咬。   窗外吹进夏天与秋天交替的热风,林筝闹累了,压着他玩那个纸飞机。   “筝筝,”韩霁山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亲他一口,“我给你叠纸飞机。”   林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下床走到书桌前,找出不同颜色的纸张,思索着叠起来。   绿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韩霁山的衬衫仍是一丝不苟,只有短发略显凌乱。   林筝过去时,男人已经飞快叠好了一个简单的纸飞机。   林筝拿过来看了几眼,接着用力一挥,飞机朝着斜对角飞了过去,又在墙角落下来。   扭头再看,韩霁山这次叠的是较为复杂的飞机,他觉得好玩:“你教我吧,我也想叠出这样。”   男韩霁山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随即伸手,竟将人拽入怀里。   韩霁山比他高很多,身躯精壮,几乎将他笼罩着,双手扣在他腰窝,用力抱了会儿才去拿纸,像老师那样,认真教他如何叠复杂的纸飞机。   保姆式教学,再手残也能学会。   林筝跟着他,很快就叠出了一个威风的纸飞机。   成就感一瞬间席卷了胸膛,林筝开心不已,他拿着飞机跳下地板,踢开拖鞋,冲到窗前,然后对着纸飞机头哈气,跳跃着往前一挥。   飞机荡入空气里,被风送了一截,一往无前,最后飞到后院的树上。   林筝:“哇,我还要飞!”   日落前的傍晚,韩霁山一直在教林筝叠飞机,也不知到底叠了多少个,当最后一个飞机飞入后院时,他再也难掩兴奋地跳到韩霁山身上:“你也终于飞回来啦!”   男人呼吸一窒,嗓音发紧:“你想我吗?”   林筝:“想!”   唇舌猛地被堵住,男人再也不克制那股几乎要把人吞入腹中的欲望:“每天都在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紧要关头,外面响起敲门声:“出来吃饭啦!”   林筝不知道门反锁了,慌忙起来,他衣服很乱,嘴巴被啃得发红,紧张捂衣服的样子活像是被人欺负了。   韩霁山从后面将人揪回来抱住:“门锁了,别怕。”   林筝抬眼看他,又看看自己露出来的肩头,嘴巴一撇,戏瘾上来了:“呜呜呜我被人糟蹋了……”   韩霁山:“……”   林筝往后退:“不要过来了……”   韩霁山忍无可忍,把他重新钳进怀里,在那张脸上一寸寸吮吻:“就要!”   林筝一副忍辱负重样儿:“我丈夫会杀了你!”   韩霁山眉头微跳:“你丈夫是谁?”   林筝羞答答的:“韩霁山。”   强势的吻瞬间变轻,缱绻至极。   男人抱他起来,给他穿鞋时都忍不住眼底的笑意。   吃完晚饭,林筝跟着韩霁山出去散步消食,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夜跑的人,他忍不住也跑了几步,每次回头,韩霁山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哼了哼。   韩霁山:“哼什么?”   林筝:“夜色太美,美得直哼哼。”   “……”   到家洗了澡,男人将门反锁,林筝又开始上演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林筝:“啊啊啊不要过来……”   韩霁山把他逮住,不由分说亲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   林筝:“谁来救救我……”   男人眸色沉暗:“坏公主。”   ……   床上一片狼藉,疯狂过后,林筝半点儿力气都没了,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低声哼哼。   韩霁山抱他去浴室,凑近时听到他说:   “我要睡觉,需要真爱之吻才能醒。”   到了浴室,韩霁山把他放入浴缸,洗完后又小心抱回床上。   林筝是真的困了,最长最翘的几根睫毛都变得绵软许多。   韩霁山没有吻他,严严实实抱着他睡了一整夜,天亮时才小心翼翼去吻他白皙的眼皮。   林筝做了个美梦,梦里到处都是纸飞机,飞机下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他趴在飞机上惊喜地东张西望。   好一会儿才醒,揉着眼睛说:“痒。”   韩霁山便又去吻一次:“早安,我的公主。”   ……   周末的时候,林筝决定带家人出去玩,没想到几番探讨,最后的去的地方会定在韩霁山建的那处公主乐园。   周琳妮说:“虽然是去年建好的,但我还一直没去过,平时忙忙碌碌老觉得以后有时间,现在想来,还是有时间就去好了……我正好想看看里面那个小熊到底像不像筝筝。”   林筝脸红:“那是表哥乱说的,哪里像我了?”   不过还是定了下来,就去邵京的公主乐园!   果然,一入园,周琳妮就直奔主打的小熊花园。   浪漫,梦幻,甚至让人觉得壮观,那是真正的花海世界。   周围是工作人员扮演的小熊和大家互动,以及讲解这片花园的故事,每只小熊讲的都不一样,还会根据游客的疑问说出更多的支线,有时答出彩蛋关键词,还可以和小熊进行冒险游戏。   周琳妮拉住林金涛对着一只小熊低呼:“这只真的好像筝筝!你看这侧脸……”   林金涛:“真的诶,比小城说的那只还像……”   林筝:“……”   那边爸妈兴奋地和小熊玩游戏时,林筝身旁的男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片刻,等他回过神,眼前便多了一名高出其他小熊很多的大熊。   林筝:“……”   大熊拿着一支玫瑰花送给他。   林筝捏住:“谢谢。”   为了让游客更有体验感,熊熊们说话都有变声器,眼前这只也一样:“欢迎公主回家。”   林筝嗅着花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不远处听到他回答的游客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回答得好可爱……不过那只熊怎么跟其他的不一样啊?”   “可能是熊王吧?”   “噗——”   似乎害怕公主被觊觎,大熊挡住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搂着公主走入花园。花园里是庞大的迷宫,大熊带他走到一棵巨大的郁金香前,然后开始讲故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岛上有一个住在花海里的公主,他的母亲怀孕时经常会梦见风筝,于是公主出生后,人们就叫他筝筝公主。”   林筝超配合地“哇”了一声。   “公主是岛上最漂亮最可爱的人,国王为了不让岛外吃公主的恶龙发现筝筝公主,就将公主藏了起来。”   “可是恶龙还是发现了公主,只是那时的公主被巫师变成了一只鸟,这样就算恶龙想要抓公主,公主也可以很快飞走。”   “然而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他喜欢天空,总是到处飞,有一天,他飞到了恶龙的背上,他以为恶龙只是比他大一些鸟,和恶龙亲昵地聊天,还将自己找到的食物分给恶龙。”   “恶龙爱上公主,可公主只在他背上停留一下就展翅飞走了。”   “恶龙找了公主很久,为了让公主不再害怕,他变成庞大的熊,”大熊缓缓将变声器和头套取下,他垂眸,俯身去吻林筝的唇角,“冬天太冷了,筝筝公主就近停在大熊的肩上取暖,大熊在幸福中找到了公主长大的花园,就这样永远地和公主在一起了。”   周围响起梦幻的音乐。   林筝红了脸,抬头看他:“小鸟会飞,我不会。”   “会。”   他刚要问,骤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举起来,周围是巨大的墙壁,他竟就这样靠着墙壁和韩霁山的托举坐上了对方的肩膀。   像故事里的小鸟那样。   “筝筝公主,”男人抓稳他的两条腿,开始往前走,“去左边还是右边?”   林筝惊愕地瞪大眼睛。   变得辽阔的视野里有许多先前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迷宫上方的迷你小熊雕塑。   花园里,帮花朵们抵御寒冬的小熊无处不在。   他在震撼中回过神,视线尽头,是人来人往出口。   林筝低头,一瞬对上韩霁山的目光,于是眉开眼笑道:“去前面!”   韩霁山背着他往前走:“然后呢?”   “然后……然后明年再来!”   “好。”   “哎呀有人来了,快放我下来!”   “不放。”   “哈哈哈根本没人,骗你的!你真好骗!”   “……”   “干嘛不说话,你怎么了?”   “我爱你。”   “嘿嘿……我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