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卷飞鸥   作者:石酒月   文案   哥,不听话的人,会被关起来(完结)   纪言郗&贺肖   年下。   年初八,纪言郗紧锁多年的柜门,毫无预兆地,被破了。   贺肖,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世交小老弟,扛着他的看片记录,单刀直入:   “哥,你喜欢男人。”   “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彼时正光溜的站在淋浴喷头下的纪言郗:我TM见鬼了……   时隔半年,那死兔崽子仗着喊了他二十多年“哥”,有恃无恐地对他发起了进攻:   先是没脸没皮骚断腿;   再是接二连三苦肉计;   最后虚晃一招欲擒故纵,可谓“足智多谋”。   他看着精神分裂似的贺肖,打又舍不得,骂又骂不痛,他高举的亲情盾牌还被锤了个稀巴烂,最后只剩下了举手投降的份……(摊手摆烂)   在一起后,岁月可谓爽腻歪。但,终是世俗难敌,世事难料。   一句“好,我们分开”让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浪潮平息,飞鸥最终沉落海底。   再重逢,是在一场应酬上,纪言郗醉晕了头,再醒来时竟发现……   *本文又名《追夫法则》(男男,夫夫,所以叫追夫,你要说追妻也ok)   年下 暗恋成真 破镜重圆 疯批强制 1V1 HE 非典型火葬场 第1章 好久不见   夏日、海边、傍晚,落日低悬,如梦似幻的景色入眼愉心。   但纪言郗在看到远处日暮里的那道身影时,脚步倏地定在了原地,心里那份愉悦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节时的那些个尴尬场景也嗖嗖地从记忆的箱子里窜出,那股强烈的尴尬、震惊和慌乱也重新席卷而来。   远处的人倚靠在榕树下,一手插兜,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发现来人。纪言郗吐了口气后,将手上的草帽往头上一扣,果断地转身往回走,然后在一个岔路口拐道回了家。   太阳渐渐西沉,橘红的霞光已经黯淡。   纪言郗洗完澡刚下楼,手上就被刚进门的纪妈妈塞了一条石斑鱼。“贺肖今天回来了,你给送条鱼过去。”   纪言郗低头看了眼挂在手上的石斑鱼,心里一阵无语,目光忍不住在垃圾桶徘徊了几下,“我刚洗完澡,让明川去送吧。”   “明川他下午和同学去玩还没回来呢,他要是在家我还能现在才叫你送去吗,送个鱼你磨蹭啥,几步路,赶紧的。”   纪言郗咬肌紧了紧,恰好被纪妈妈看到,纪妈妈:“嘿你小子,叫你送个鱼你还咬上牙了?你信不信我抽你?”   纪言郗心想,那我让你抽一顿得了。但最后他还是提着鱼出了门,路上在心里将那条石斑的祖先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纪家和贺家确实不远,但也不至于像纪妈妈说的几步路那么近,走过去也要个三两分钟.   纪言郗走到贺肖家时,贺家院子的大门并没有关,贺妈妈正在院子里扫地。   “肖姨”纪言郗边喊人边走进了贺家院子。   贺妈妈转过身:“言郗,来找贺肖?,他出去还没回来呢。”因为以往放假回来,贺肖和纪言郗基本都是混在一起玩的,贺妈妈以为他是来找贺肖的。   纪言郗心里一松:“不是,我妈妈叫我来给您送鱼。” 原本想要顺口而出的那句听说贺肖回来了,在上到嘴边时又被咽了回去。   “哎哟,这鱼真肥美,是打算今年出塘的一批吗,看来你今年要发大财了啊!” 贺妈妈说着接过纪言郗手里的鱼。   “是的,打算十月份左右出塘,发财不敢说,时间还很长。”   “肯定顺顺利利的,那谢谢你了啊,言郗。”   “肖阿姨这么客气,我妈听到可得生气了。” 纪言郗笑说着边注意门口的动静。   贺妈妈闻言也笑了起来,然后说:“贺肖回来放下东西没多久就出去了,你们哥两也好久没见着了,我打电话叫他回来你们唠一唠。”贺妈妈说着就翻出手机。   纪言郗闻言心里疙瘩一声。唠一唠?那还不如把我当这鱼烧了算了。   他连忙出声:“肖姨不用,回头见着再聊,我也得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罢就要离开。   贺妈妈见状也只能作罢,只道:“那好吧,那明天过来阿姨这吃饭。”   纪言郗嗯嗯啊啊地应着快步走出了贺家。但天意不由人,刚出贺家没走几步,他就在院子外的拐角处,与等不到人只能回家的贺肖碰了个面对面。   纪言郗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下意识地躲了躲,在装作看不见直接走人与平淡地点点头然后走人之间犹豫时就听到:“哥。”   贺肖直勾勾看着眼前目光无处安放的纪言郗,脑海里闪过几个词汇,排在第一的是坦荡出击。   片刻后纪言郗才“嗯”了一声,然后初略地扫了一眼贺肖,点了点头就准备擦身离开。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没走出几步,就被后边跟上来的贺肖一把扯了过去,啪唧一声按在了院墙上。   此时天色已暗,路灯还没开,黑蒙的光线下纪言郗猛地瞪大了眼睛,半年前的情景突然涌上了脑海。   “你他妈的发疯了吗?放开我!” 纪言郗边悄声低吼着挣扎,同时边扭头看着路口和贺家的大门。   他压根没想到贺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然而贺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贺肖,你他妈给我放开!” 顾及院里的贺妈妈,纪言郗只能憋屈的用气音说话。   “哥,好久不见。”   纪言郗只觉得额头在突突地弹跳:“我见你妈个大鸡蛋!” 话落猛地一挣。但半年未见,贺肖的力气显然依旧比他大一截,他被牢牢地按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   纪言郗气急得脸上发红,而贺肖则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或者说是在欣赏。但目光却是让纪言郗感到无比的别扭煎熬,仿佛身上爬满了蚂蚁,每一只都在下了狠劲儿啃咬。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都这么大了还打架。”   纪言郗心一惊,后背一僵,紧接着怒视眼前的人,暗暗使劲。但没等纪言郗使出力,贺肖随即就放开了他。   贺肖转身看清来人时说:“李爷爷好,我们不是在打架,只是在……切磋”   “李爷爷。” 纪言郗扯了扯歪了的领口,心想切磋你大爷。   “切磋,呵呵小屁孩。” 李爷爷说着边摇着蒲葵扇走开。   纪言郗在贺肖放开他的时候就往侧边拉开了与贺肖的距离,他瞪了眼贺肖后也抬脚离开。   贺肖这次倒没再去抓他,只是一手插兜靠在墙上,皱着眉看他脚步略显凌乱地离去。   夜里,一向好眠的纪言郗翻来覆去怎么也没能进入梦乡,他摸过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声“草!”,然后烦躁地丢开手机继续躺尸。   然而越躺越不得劲儿,半年前这房间里发生的事,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股别扭劲像要吞了他似的。   纪言郗作为一个性启蒙相较于同龄人算很晚的gay,在大一那年才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性取向。   虽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但他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想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因此一直母胎单身,也从来没和任何人透露过。   但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今年年初,一场微醺酒后,那个从小喜欢黏在自己屁股身后的小崽子,就在这个房间里,强行地让他出了个柜!   时间回到半年前。   那天大年初八,邻里几户人家在纪家院子里聚餐,喜庆时光难免会沾点酒。纪言郗和贺肖喝的不算很多,但也都已处于逐渐上头的程度了。   贺肖和纪言郗虽然相差5岁,但因为贺肖从小对纪言郗的那股黏糊劲儿,这位邻家小弟和纪言郗的关系处的与纪家两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到对方家里过个夜就跟家常便饭差不多,而且在对方的房间里还都有几套自己的衣服。   当晚,自然而然的,贺肖跟着纪言郗回了房间。到此为止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但就在纪言郗洗澡的时候,事情却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彼时纪言郗刚关上喷头,正想扯过浴巾,就听到浴室的门“咔嚓”一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来。他错愕的看着门口面无表情抿着唇的贺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扯过浴巾挡住关键部位。   “你这是憋了……”多久的尿……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肖打断。   “哥你喜欢男人吗?”,疑问句式肯定语气。   贺肖话一出,纪言郗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愣了几秒后才极其懵逼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喜欢男人吗?”贺肖重复了一遍,语气就像在问纪言郗吃早饭了吗似的自然。   一句话将纪言郗雷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贺肖为什么会在自己浑身光溜的时候冲进来问他这么一个问题。纪言郗自认自己可没有哪个地方表现出同的气息,即使自己27岁了还是个母胎单身狗,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是同。   他没想过出柜,更没有想过和贺肖出柜。虽然酒精让脑神经变得迟钝,但纪言郗还是快速转了转脑袋。   他想,贺肖应该只是对他一直单身的原因做了个小众的猜测,而不是针对他是同这个事实的本身。于是他当即就否认:“我不喜欢男人。”   话落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肃,他接着补充道:“你这是咋了,憋个尿把人憋傻了?你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话很实,但说得很虚。   贺肖只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纪言郗,不说话也没有去排水的意思。   浴室里水雾弥漫,纪言郗看不清贺肖的神情,他问:“你不排水站那干嘛?我这还要洗澡呢。”   贺肖闻言倒是动了,但却不是去排水的,而是直直的朝着纪言郗走去。   纪言郗疑惑、懵逼地看着贺肖朝自己走来,惊觉事情似乎不大对劲。“你……你是要……现在洗澡?” 纪言郗说着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但退了两步身后就是墙壁了,而眼前则是沉默无言却又像是酝酿着风暴的贺肖。   纪言郗182,而贺肖193,浴室因为突然装进了两个人而变得逼仄起来。   纪言郗心想,这小兔崽子是真长大了,个头比他高大了不少。他暗暗思忖着,心里突然很没来由地抽了一下,同时生出了一股十分荒谬的感觉。   他紧了紧刚刚身上的浴巾,视线对上贺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挖出贺肖的心绪。他把那股荒谬感压下,转念想:都说佳节倍思亲,贺肖不会是想他爸了吧?   但在他看清贺肖那如狼一般的眼神里酝酿着的汹涌波涛时,这个想法瞬间被他丢出了外太空。纪言郗那根迟钝多年的神经一时间活络了起来,那股荒谬的来源似乎也逐渐清晰。   他先是往侧边挪了挪,然后伸手推了一把挡在身前的贺肖推,“那你洗吧。”,说完就想逃离浴室。但走了两步一只手就被贺肖从后面抓住了,纪言郗皱着眉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喜欢男人。” 这是贺肖的第三句话,一句肯定句,点着了纪言郗的雷点。   “你丫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吗?放开!洗你的澡!”   纪言郗分不清是欲盖弥彰还是恼羞成怒,说完他一把把贺肖的手甩开,快步走出浴室,顺带用力地把浴室的门“砰”一声带上。   出了浴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过身看了眼浴室的门,接着找了套长衣长裤穿上,再将平时穿的睡袍丢进了衣柜最里边。   接着他转身去找手机,但在目光撇过桌上的电脑时,他动作猛地一滞!   纪言郗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然后再定睛一看,接着呼吸一停。   !!! 第2章 告白   电脑屏幕上的是前几天他看到一半就暂停的画面,而此刻正明晃晃地打开摆在那!   解决生理需要和潜意识里接不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以及单不单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在生理上是个正常人,看这东西解决一下也正常。   纪言郗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浴室的门就在此刻被打开,贺肖从里面走了出来。   纪言郗错愣地回头看了看贺肖,再转头看电脑,好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肖作为一名即将读研的计算机高材生,翻出他已删掉的浏览记录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纪言郗还定在原地,倒是贺肖朝着电脑走了过去,然后把那个页面一关,但紧接着屏幕上却又出现了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窗口,毫无意外都是纪言郗看过的视频窗口。   纪言郗看着屏幕,感觉身体开始僵直,脸颊渐渐发烫,甚至呼吸也开始不顺畅。   尴尬、打脸还有几分羞耻就像几只刚刚觉醒过来的猛兽,咆哮着要将纪言郗生吞活剥。如果是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发现就算了,但偏生是被自己当成自家人的贺肖发现。他脑袋急速旋转,设想了一个又一个可能行得通的说法。   譬如说是他同学看的?但是他都毕业两年了。   孙浩然看的?贺肖稍微一问就暴露,而且还有可能暴露他的性取向。   要不说是纪明川看的?不不不,想什么呢。他以前的同学恶搞的?电脑中毒了?那浏览日期怎么解释?   最后纪言郗放弃了挣扎。贺肖敢这么跑来说这件事,就他那尿性肯定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而自己再否认下去,面临的不过是更多的关于自己是gay的证据罢了,徒增难堪与尴尬。   如果纪言郗会打地洞,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直接钻到地里去,但现实却是他依旧得呆在这个房间里,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打脸尴尬现场。   此时楼下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属于大人的热闹仍再继续,但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最终这份寂静被贺肖打破。他说:“哥,我喜欢你。”   贺肖的今晚的第四句话依旧很雷人,纪言郗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梦醒了事情的轨迹就正常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天是我喜欢你的第四年的第七个月,第一千六百七十二天。”   “纪言郗” 贺肖突然笑了笑:“这好像是我为数不多地喊你全名。”   “我本以为我会就这么默默地喜欢你,然后再过几年我会看着你结婚生子,看着你继续走你正常的人生轨迹,而这一切我也永远不会让你知道。”   “但是,事情总有一些我们无法意料的意外,就像你或许没有料到我喜欢你一般,而我也没有料到你其实和我一样。”   “我不是今天才发现这些东西的,之前国庆节我去找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知道我们这类人一般情况下很难被社会所接受,我不知道你具体是为什么一直单身,可能是你害怕这种小众的情感会给你带来生活状态上的波动?又或者你只是单纯没有遇到喜欢的?”   “我不知道,所以我告诫过我自己很多次先不要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现在我好像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有时候我会想,看到这些东西,甚至是我学计算机也许都是上天的旨意。我知道我这一番话或者是我的这番行为会打破你一直以来都很正常的人生状态,但正常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单身不是吗?两个人在一起也可以很正常地生活。”   “我好像有点语无伦次了,也有点词不达意。”   贺肖顿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纪言郗跟前,心里一遍遍想着网友的那些打气话,片刻后继续说:“纪言郗,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纪言郗从他开始说话起就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他听完贺肖的话,即使刚刚在浴室里就有点那么个感觉了,但此刻他还是在脑子里绕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贺肖是在说什么。   贺肖,是……gay,而且还喜欢他!在自己把他当成小屁孩小老弟的这些年里,贺肖居然喜欢着他?真是荒谬!   纪言郗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有点搞笑,他一直以为贺肖黏他只是因为贺肖从小缺少父爱,又因为自己比他大几岁,所以贺肖比较依赖自己而已。   纪言郗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贺肖,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移开目光,目光虚落在书桌旁,说了句:“抱歉。”   贺肖对他的答案其实并没有意外,只是眼帘还是忍不住垂了垂,但是片刻后又重新抬起,:“那我能追你吗?”,话落又赶着说:“那我总能追你的吧,毕竟追你是我的自由,与你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无关。”   这话引得纪言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好一会后他才把自己从那股尴尬和震惊的劲儿里摘了出来,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看贺肖,只是转身继续找他的手机。   然而贺肖却没走,而是跟在纪言郗身后问:“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   纪言郗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总觉得这天该亮了,这梦做得也太久了。他没搭理贺肖的话,余光瞥到枕头边上的手机,俯身就去够。但起身的时候,撤腿往后走时就跟后面抬腿走来的贺肖撞到了一起,而脚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一绊,两人直接倒到了床上。   晚上喝的酒在这一刻上头的值似乎达到了顶峰,纪言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缓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就已经是贺肖自上而下的脸了。   “起来!” 纪言郗被这么猛地一压,压得胃难受。   而贺肖不但没起,反而调整了下姿势将纪言郗更严实地盖住。   纪言郗:“……”   “听不懂人话?,我TM叫你起开!”   贺肖沉默着一动不动,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门被敲响。   “贺肖哥,哥,老妈煮了解酒茶,你们要不要喝点?” 门外纪明川问。   然而屋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理他。纪明川又敲了敲门,重复问了一遍。   屋内,纪言郗依旧被贺肖压得严实,不知道是喝了酒力气变小还是咋的,他怎么推也推不动贺肖。   而贺肖看着身下的纪言郗,虽然纪言郗平时也很帅,但他就觉得今晚的纪言郗格外好看。可能是喝了酒刚刚又洗了澡的原因,纪言郗的眼尾、鼻尖和脸颊都泛着抹红,加上他本身皮肤就白。贺肖现在这么看着他,脑子里有个声音狂欢着让他此刻做点什么。   于是贺肖也真的就做了点什么。他在纪明川的敲门问话声中,低头吻上了纪言郗。   起初只是嘴唇试探的贴上去,但在触碰到一起的那一刻,神经传导的速度好像瞬间加速了一万倍,轻微的相贴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在疯狂的叫嚣着还不够。于是相贴渐渐变成碾压辗转、继而变成吮吸啃咬,直到一股伴随着刺痛的血腥味传来才拉回了贺肖渐渐失控的理智。   贺肖看着嘴唇上沾了血丝的纪言郗,目光在触到纪言郗的眼睛时,他愣了愣。而这一愣手上的劲儿就松了不少,纪言郗用力一推将他推到了一边。   纪言郗起身,抬手抹了一下嘴,拉平睡衣对着门喊:“不用——”   门外的纪明川听到后便转身下了楼。   虽然纪言郗知道纪明川不会在不经过他同意就进他房间,但刚刚他却满头满脑都是完了,具体为什么完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感受到腿上被什么东西抵住时,想也没想张嘴就来了一口。   纪言郗的回忆到此结束。   “去他妈的羊屎蛋子,小时候软糯糯一团,现在是个什么狗比玩意!”   漫长难挨的失眠夜晚,最终在纪言郗的花式问候下迎来黎明。 第3章 他是养鱼的   早上九点,睡下不到三小时的纪言郗被门外一阵框里哐当的声音吵醒,那动静一听就是纪明川那个死兔崽子搞出来的。   纪言郗一阵说不清是起床气还是什么的无名怒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直接下床几步过去咔嚓一声拉开门:“你丫的大清早干什么!”   纪明川正在埋头捡那掉了一地的奥特曼,听着这一声怒吼,抬起头就看见他哥那平日里帅气十足的脸上正挂着两大轮黑眼圈,眼里布满了血丝。   纪明川愣了愣:“哥,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嘛……”   “我做贼偷你脑仁去了啊?”吼完看到纪明川手上的奥特曼时额头猛地一阵抽:“你多大了还天天捧着个奥特曼你害不害臊,还有大清早搞这么大动静你是想干什么?!”   纪明川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高中生玩奥特曼怎么了,再说这都九点了,自己熬夜不睡你跟我吼什么……”   似乎也是自己理亏,纪言郗瞪了一眼和奥特曼一起蹲在地上的纪明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纪明川看着关上的门,口中嘀咕着继续捡他的奥特曼。   纪言郗关上房门后,即使身体很困,但脑子很明显睡不着了。他把自己丢在床上瘫了会儿后索性起床洗漱。   就在他刚挤好牙膏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回到床头拿起手机一看,随即额头便跟着屏幕上跳动着的两个字一起跳了起来,下一秒他直接开了静音让手机无声的躺了回去。   那边贺肖举着无人接听的电话挑了挑眉,神情里看不出失落或者不开心,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会后出了门。   洗漱出来,纪言郗看着手机上的那条信息,突然想把手机摔出窗外。片刻后,他放下手机,转过身朝着床上的枕头狠狠地锤了一通才下了楼。   楼下没有那人的身影,纪言郗暗暗松了口气,所以这又是一次吓唬人的威胁。   此时厨房里的纪明川看到他哥下楼后,扬声说:“哥,贺肖哥带了早餐过来,然后他就走了,我吃一份,还有一份留给你。”他没说有香菜的那一份他吃了,留了份没有香菜的。   早餐本没有纪明川的份,贺肖是打算过来和纪言郗一起吃个早饭的。但是刚进门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后,放下早餐就黑着脸离开了,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纪言郗先是对天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又觉得不吃白不吃,于是拿上了早餐。   办公司里。   纪言郗看着碗里没有香菜的粉,搅了几下撇了撇嘴,最后胡乱塞了几口就仍进了垃圾桶:“没有灵魂……”   “什么没有灵魂?” 办公室里的门被推开,来人边走进来边问。   “你这是干啥了,厂里也没什么地方给你钻成这样吧……” 纪言郗看着孙浩然那满头的白灰问道。   “那你这又是干啥了,你昨晚上哪浪去了?跟吸血鬼一样。”孙浩然看着纪言郗的脸惊讶地问。   纪言郗:“……”   孙浩然话落又继续说:“我听说贺肖回来了?你昨晚和他去玩了吗?”   孙浩然说完发现纪言郗脸上除了两黑眼圈外其他地方好像也黑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转了话头:“亲鱼池那边出问题了,早上等你老久没见你来,我就和小林他们过去看了下。” 孙浩然说着往自己头上拍了拍,粉尘欻欻掉。   “哎我说你就不能出去拍吗……” 再说池子出问题跟你头上的灰没有什么关系吧。   “又不是不扫,走啊。”   “去哪?” 纪言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去看鱼啊。”   “飘了?还是什么。” 纪言郗问。   “没飘,但杨师傅说鱼不对劲,具体我也没听,等会你再问问杨师傅。”   两人走到出问题的那个池子时,杨老师傅已经捞了两条生病的鱼在观察。见到纪言郗过来:“纪老板。”   “杨师傅,怎么样?”   “应该消化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是鱼本身出了问题还是饲料的问题。”杨师傅说着瞥了眼纪言郗的黑眼圈。   纪言郗将病鱼拿近看,体表正常,但鱼的活力很明显不对劲。   杨师傅说:“水质浩然都测过了,没有问题,试试换个饲料,解剖看看鱼的消化道,这些得你们来,我就做不来了。”   纪言郗一听就知道了孙浩然非要去找他是打的什么主意。孙浩然虽然作为一名水产专业的硕士毕业生,但他却实打实的受不了解剖。   杨老师傅养了几十年的鱼,所有的经验全都是实践得出来的,没有上过什么课也没有经过什么培训,也自然就不会使用显微镜那些仪器。   最后孙浩然去联系饲料商,纪言郗则拎着一条鱼去了检验室。   破肚、分离器官、观察、取样本检测等一通操作结束后,纪言郗走出养殖场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天边弥漫的只有灿烂过后的黯淡的残痕。   孙浩然那厮下午联系好商家后,知道纪言郗还没弄好那条鱼,直接借口要干啥啥去了,坚决不回养殖场。   他从昨天到现在就睡了不到三小时,中午虽然眯了一会,但就那一小会蓄的精力完全不够抗的。纪言郗这会儿只觉头昏脑胀,恨不得睡上个三天三夜。   “纪老板要回家了吗?” 厂里路过的一个员工问。   “是的” 纪言郗看见他手里的手电筒,接着问:“今晚是你值班吗”   “嗯嗯是的。”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员工连忙摆手说。   这个员工是一个大学生,叫林风,哪里人哪个大学纪言郗不知道。自己摸过来搞暑期实习的,孙浩然还夸过好几次。   纪言郗本科是生物的,但硕士研究方向却是水产养殖方面的。毕业后自己对水产养殖也很感兴趣,于是就和本科兼硕士的室友孙浩然一起创业,搞了这个小养殖公司。   严格算起来,今年这才第二轮养殖。地方不算很大,一百多亩地,工厂化加土池塘的模式。人手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一些当地长期从事养殖工作的工人,外加自己和孙浩然充当半吊子技术顾问,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杨老师傅和两个友情赞助的博士师兄。   那两师兄也就在必要时候来一趟,其他时间都不在,除此之外就还剩一个自己摸过来的大学生林风了。 第4章 弄巧成拙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这几天纪言郗一直忙着公司里的事,东奔西走的,也没注意到这几天贺肖没有来他面前晃荡,甚至连消息也没有发过。   直到这天傍晚,纪言郗回办公室拿车钥匙准备回家,打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贺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眯着眼。   他才发觉自己好像有好几天没见到这个人了。   当然他并不是说想见到这个人,他只是感慨一下时间。   人一忙,时间就过得飞快,而时间一快了,也就很容易把不相干的人和物抛之脑后。   纪言郗看着沙发上很明显睡过去的人感到有些迷。来他办公室睡觉?这是什么操作?   纪言郗本想把人叫醒,但在看到贺肖脸上满满的倦意时,到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是去干了啥,眼下的青黑比他失眠那天还要重,睡着了眉头都还皱着,而且看着似乎……还瘦了点?   纪言郗看了一会后,突然发觉自己在关心这死兔崽子,于是抖了抖,把那点关心掐灭,同时心里一个念头渐渐升起——就让这死兔崽子在这睡一晚吧。   纪言郗这么想着放轻了脚步去拿钥匙,钥匙是拿到了,但却碰倒了桌子上的笔筒和几份文件,办公室里顿时一阵框里哐当。   贺肖毫无意外地醒了,纪言郗看着他先是闭着眼直回后仰的头,然后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后颈,再然后捏了捏眉心,然后睁开问:   “哥,你……咳咳……忙完了。”   纪言郗听着他那沙哑如破锣的声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感冒了?”   “……没。”   纪言郗习惯性地想再问点什么,但转念就停了口,伸手把笔放回笔筒。弯腰蹲下去捡桌子下的文件时,身后又传来两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纪言郗将文件放好后转身看他,虽然觉得现在似乎不适合关心这人,但想了想最后还是问:“真没事?”   贺肖清了清嗓子回:“没事,只是睡眠不足,刚眯醒有点哑。”……   纪言郗点了点头,想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会睡眠不足,但想了想还是没问,而后赶人:“醒来就回家去吧,我也要关门了。”   “你回来很久了吗?” 贺肖问。   “刚刚回来,走吧。”纪言郗说着就朝门口走。   贺肖也没墨迹,起身跟了上去。   但在纪言郗刚要打开门时,贺肖就从身后抱了上来。   “哥,让我抱一下。”   纪言郗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被他的右脸蹭着。   其实贺肖手上并没有用力,纪言郗可以轻而易举地挣开,但他没有挣开。那句“让我抱一下”让纪言郗内心微微抽了一下,抬起的手就那么停住了。   小时候贺肖遇到什么委屈的事情就会软糯糯地说要抱抱,再长大些就不再软糯糯了,而是一言不发地直直地走到纪言郗面前,把人抱进怀里。这一习性甚至传染了纪明川,久而久之纪言郗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这一刻贺肖并没有要对他耍流氓的意思,就只是小屁孩对大哥的依赖,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拥抱。   长久的岁月里,习惯了心疼自家的小孩,小孩在外面受委屈了,大人就会心疼。但他现在即使还是会心疼,但肯定是不会像以前那样回过身去询问原因和回抱,顶多只能给贺肖抱一下。   过了一小会。   “可以了吗?”纪言郗说。   话落,贺肖退后一步,让纪言郗打开了门。   今早来的时候纪言郗是骑着小电驴来的,而贺肖是走过来的。   纪言郗将小电驴推出来后,看了看边上的贺肖,还没说话,贺肖就已经跨上了后座。   纪言郗:“……”   一路上贺肖倒是老实,只是倒了第一个岔路口时,他突然从侧边伸手抱了一下纪言郗问:“我回来那天你是从这个路口回去的吗?”   纪言郗:“……”   纪言郗:“嗯。”   “那天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了你好久。” 贺肖继续说,语气里还有点小委屈的意味。   纪言郗心想:等你妈等,害得老子跑老远绕路。   当时纪言郗在看到贺肖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就是别让贺肖看见自己。   大年初八那天晚上,最后贺肖还是回了自己家,从那起,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过联系。   一直到贺肖去学校后,他才发了条信息来道歉。   贺肖的道歉信息很短,就一句话:哥,对不起。   纪言郗没有回。而贺肖可能是因为年龄到了,脸皮就自然变厚了的原因。   纪言郗不回他他也不介意,第二天又跟往常一样想发的信息继续发,想说啥就说。   当然这个人阶段他还是收敛着的。   贺肖开始放肆是在他自说自话两周后,纪言郗终于随手回复了他一句。   从那时起,他话里时不时就掺杂些表达喜欢和想念的零星话语。   而在发现纪言郗还是会时不时回他一句之后则开始直接小作文式的继续告白了。   但结果自然而然是得到了纪言郗的拉黑处理。   贺肖被拉黑了也不难过,他改为打电话了。   为了避免电话被拉黑,他还机智地率先放出了一句话:你要是把我电话拉黑或者不接,我就告诉我妈说我是同性恋,她到时候接受不了生气了、闹了,我就说你也是,让她看开一点。   这话无疑就是在告诉纪言郗,如果纪言郗拉黑或者不接他的电话他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把纪言郗的性取向公之于众。   鉴于多年来贺肖一向言出必行的性子,纪言郗最后没有拉黑贺肖的电话,也从此开始了耳听骚话的岁月。   而这次贺肖回来后,耳听直接变成了目睹。   耳听尚且不自在,那耳听还要加上目睹就更不必说了。所以那天突然看到贺肖时,纪言郗想也没想地就选择了绕道。   “……把手拿开,痒。” 纪言郗觉得这小电驴的国标速度可以定的再高一点的。   贺肖却隔着衣服挠了挠纪言郗的肚子。   车头突然猛地一晃,“靠,你丫的是想死吗?”,纪言郗骂道。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 贺肖收回手。   “……有病!”   贺家在纪家前面,纪言郗刚要停车将贺肖放下,就看见纪妈妈从贺家大门走了出来。   纪妈妈和贺妈妈是几十年的老闺蜜,日常相互串门乃家常便饭。   “欸,刚好,贺肖别下车了,直接去阿姨那,今晚你和你妈妈都去阿姨那吃饭。” 纪妈妈乐呵呵的看着贺肖说到。完了又转过头对着院里的贺妈妈喊:“凤岚啊,快点,贺肖和言郗都回来啦。”   纪言郗看了看他那喜滋滋的老妈,好一阵无言。而后座上的贺肖则将已经放到地上的脚收了上来。   “言郗你带贺肖先回去,我等等你肖姨。”   “哦。” 纪言郗没什么感情地应了声。   “哟,贺肖啊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要注意休息。”   贺肖点了点头:“好。”   最后小电驴吭哧吭哧地驮着两帅哥回了纪家。   刚进门,就看见纪明川在给他朋友表演奥特曼变身。   纪明川看见进门的两人,动作停了下来,喊了声:“纪肖哥。”话落他继续变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纪家添了个儿子。   而纪言郗和贺肖都很明显一楞,纪言郗看了看纪明川,然后又看了看贺肖,半响,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没去纠正纪明川的口误。   贺肖看着纪言郗上扬的嘴角,没和纪明川计较。   “来,这是我同学,叶尘。” “这是我哥纪言郗,还有贺肖哥。” 纪明川给三人介绍了下。   叶尘闻言还转头看了看纪明川,疑惑了两秒。   “言郗哥,贺肖哥。”叶尘声音低沉,说着还伸出手,标准的社交礼仪范。这模样与纪明川那不着调的样子一比,显得十分成熟稳重。   纪言郗伸出手和叶尘握了握,心想纪明川这小兔崽子交友眼光不错啊。刚这么想完就看见贺肖死死地盯着自己和叶尘握了不到两秒的手……   吃晚饭的时候,纪爸爸拿了一瓶他好友送的好酒,因为度数高,所以只有纪言郗和贺肖陪他喝,纪妈妈和贺妈妈喝的果酒。   至于纪明川和叶尘,那肯定是只有喝饮料的份了。   纪爸爸酒量不好,两小杯下肚,舌头就有点大了。   纪言郗的酒量遗传纪爸爸,他并不想宿醉所以也只喝了两杯。   最后那瓶酒,将近一半多都进了贺肖的肚子。   席间有纪明川那家伙在,七个人的晚餐给他吃出了七十个人的热闹。   只有纪言郗注意到贺肖的不对劲,因为贺肖添酒添的基本都是他自己的杯子。   在贺肖再一次给他自己倒酒时,纪言郗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盖住了他的酒杯。   “这酒度数高,差不多就得了。”   纪言郗声音很低,纪爸爸又正好在说话,声音盖了过去,因此只有贺肖听得到。   而手上的动作因为几个特色大盘子给挡住了,也没人看见。   贺肖将他的手扫开:“最后一杯。”声音听着是有点醉意了。   纪言郗看了看他,最终拿开了手。贺肖也说到做到,喝完那一杯就乖乖地放下了酒杯,然后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大蟹腿。   纪言郗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还没送到嘴边,嘴边就杵上来一只剥好的蟹腿。   “哥,你吃。”   纪言郗:“……”   一桌人都看着突然要喂纪言郗的贺肖,先是纪明川咋呼了起来:“贺肖哥你都不帮我剥,我就说你偏心哥。”   纪妈妈对贺妈妈说:“哥两感情好,不错。想当初咱们闺蜜两……”说着说着就和贺妈妈回忆起了青春。   纪言郗看着嘴边的蟹腿肉,瞥了眼贺肖,无奈的举起筷子想要去夹。   但贺肖却挪开了,然后把蟹腿怼到了纪言郗嘴边,很明显是要纪言郗张嘴吃。   哥两随手投个食这事说怪不怪,要他一直计较不吃,反倒会惹人生疑,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投喂过。于是纪言郗只能张嘴吃掉那根蟹腿肉。然后顶着贺肖灼热的目光吃完整顿饭……   酒很上头,喝的时候不觉得,喝完就开始了。   晚饭结束时,只喝了两杯的纪言郗都觉得有些头晕了。至于贺肖,不用问,已然大醉。   贺肖最后被纪妈妈留了下来,毕竟贺肖是大男孩了,贺妈妈也不方便照顾,就让纪言郗照顾一宿,   此时纪言郗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贺肖,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他是想把贺肖丢去客房的,但纪妈妈先是制止了他的行为,再然后告知他客房的床被她换掉了,新的还没到。   最终纪言郗只能将酩酊大醉的贺肖带回了房间。   纪言郗其实不清楚贺肖的酒量,也不清楚贺肖的酒品。   因为以往一起喝酒的时候,自己总是要先醉的一塌糊涂,最后还得让贺肖把他带回去。   纪言郗打算先给自己洗个澡,于是转身去找衣服。在他走到衣柜前时突然听到贺肖的呓语:“……和……我在一起……吧。”   一句话说的太模糊,纪言郗只听到了那个“吧”,结合今天贺肖的反常,便以为贺肖是在喊“爸”。   过了一会儿后又听到他说:“哥……我……喜欢你……”。   纪言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衣柜,几秒后,他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   小屁孩,不过是把对他那份类似于依赖父亲的情感错当成了喜欢罢了。 第5章 终极色诱   纪言郗洗完澡出来时,发现贺肖坐在床上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和贺肖对视片刻后,“想吐就去厕所,别吐床上了。”   然而贺肖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纪言郗移开视线,没再理他。房间里一时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纪言郗擦完头发后发现贺肖还是盯着自己,只觉得头皮发紧。   终于,在纪言郗去衣柜拿了套日常穿的衣服出来时,贺肖有了动静。   “哥,你要出去吗?”   “嗯。”   片刻后贺肖又问:“你……要去哪?”   说实话纪言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真不想在这房里呆着。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睡吧。”说完纪言郗就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等他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就看到了贺肖歪坐在地上揉着后脑勺。   真不懂喝醉了还下床干什么。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贺肖发现他出来后就抬起头问他。   当然不回来,纪言郗在心里回答。但最后他说出口的是:“不知道,看情况。”   贺肖听着把头低了下去,片刻后他说:“哥,你可以不走吗?”他说着就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但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身。   纪言郗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纪言郗把贺肖仍回床上后,他叉着腰打量了一下贺肖,突然发现贺肖喝醉后还挺可爱?   唇抿着,脸颊两侧微微鼓起,有点像生气的小孩子。而眉头又皱着,半垂着眼,像在苦恼又好像在自责,安安静静地也不闹。但可爱是酒后的,酒醒后只剩疯魔了。   “我有事得出去。”   贺肖抬头看着他,片刻他说:“不,你没有事,你只是不想和我呆在一起。”,说完把嘴唇抿的更紧了。   纪言郗把手放下,看着他,突然想知道这难道就是学霸的BUFF吗?醉得厉害,但说话逻辑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贺肖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说:“哥,你别走,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言郗听着继续想:嗯,话说的也挺利索。   纪言郗甩了甩,但没甩开,于是用另一只手去掰,掰开后纪言郗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保证不对我做什么?   “我只是出去买点解酒药。”,纪言郗无奈地胡扯。   贺肖似醉意迷糊地看着他半信半疑,接着就听到了纪妈妈的敲门声,“言郗,我煮了解酒茶,你出来拿一下,给贺肖喝点。”   纪言郗:“……”,拆台还得是他老妈。   贺肖说:“哥,有解酒茶,你不用出去了。”,语气天真无邪。   纪言郗:“……”   纪言郗转身去拿解酒茶。门打开,纪妈妈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几秒后问:“你这是洗过澡了?还要出去吗?”   纪言郗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哥说要去买解酒药。”   纪言郗觉得,要不是贺肖行动上像一坨烂泥,光听他讲话还真得怀疑一下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纪妈妈一听,就说:“你上来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去煮解酒茶了,还买什么解酒药。”说完又补道:“贺肖这说话真听不出来喝醉了,比他爸当年厉害。”   纪言郗:“……”   “那我拿进去了。”   “嗯,进去吧,你给他擦擦身吧,别让他洗澡了。”   纪言郗闻言心想:擦身?您老可知他想当泡你儿?   他进去后把解酒茶递给贺肖,但贺肖只张了个嘴,没伸手接。   “自己拿着,不然就别喝。”   贺肖最后没拿,解酒药被纪言郗放到了床头柜上,“不喝拉倒,给你惯的。”   最后还真又惯着了,纪言郗举着杯子看着正一口一口慢慢喝的贺肖,几度想把他头打飞。心想,以后绝不能再惯着了。   贺肖喝完后说:“谢谢哥。”,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真诚,说完就躺了下去。   纪言郗气不打一处来,“砰”一声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现在出去肯定又得被他妈妈问一顿,而且贺肖这烂泥样,算了……   纪言郗最后关了灯,窝到了他房间里窗边的那张小沙发上。沙发不足一米五,纪言郗整条小腿都搭空着,趟得贼憋屈。   房间就此安静了良久,就在纪言郗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贺肖说:“哥,你睡了吗,我想洗澡。”   纪言郗最近几天都在忙养殖场里亲鱼问题的事,搞得很累,加之今晚又喝了点酒,这会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只想睡觉。   “想着,闭嘴睡觉。”   过了一会儿,“哥,你干嘛不睡床上?”   纪言郗:“……” ,敢情这人是得了酒后健忘症。   “闭嘴!睡你的,不睡就给我回家去!”   “哦。”   贺肖哦了一声后安静了下来。   但就在纪言郗前脚要迈入梦乡深处时,突然一阵咚咚声将他硬生生拖了出来。   他睁开了眼,一时间还有点懵逼,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去看床上的人,但此刻床上哪还有人?   只见浴室的灯亮着,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很显然,贺肖跑去洗澡了。   ……并且估计还摔倒了……   真不懂他是怎么走进浴室去的,刚刚明明站都站不起来。   纪言郗抬手糊了把脸,我他妈能不能装作不知道继续睡我的大觉?!   但最后还是爬了起来,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干啥了?”   门内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我想洗澡,但我摔倒了”   “……”纪言郗火气“腾腾腾”的就起来了,“摔哪了,严重吗,能站起来不?”   “……站不起来,”   “……”纪言郗好一会后才问:“你穿衣服没有?”   “穿了。”贺肖回。   纪言郗听到他说穿衣服后才打开了门。   只见贺肖和几个瓶瓶罐罐的洗浴用品一起歪在地上,而他说的穿了衣服其实只穿了内裤……喷头还撒着水,正兜头淋在贺肖身上。那模样除了可怜就只剩可怜。   纪言郗:“……”   片刻后他走了进去。   贺肖前几天突然地出现,又突然的消失,今天再出现时,状态肉眼可见的低迷。即使关系不似从前,但不至于到喝醉酒摔倒也不扶的地步。   纪言郗过去把喷头关上,然后把贺肖扶起让他靠在墙上,再把喷头打开,往他身上冲了冲。   看贺肖的样子估计进来还没多久,应该是刚脱了衣服准备洗就摔倒了,但纪言郗转念一想,为什么这人洗澡不脱内裤?不过也好在贺肖没脱。   纪言郗没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他把浴巾丢给贺肖:“擦擦。”   贺肖动作迟钝接过浴巾,然后一手扶着墙壁,呆呆的看着纪言郗。   “我叫你擦干水,你看我干什么!” 纪言郗觉得听他妈妈的把贺肖留下就是个傻逼事。   贺肖被他吼的一楞一楞的,他边看了看纪言郗边拿着浴巾在自己身上擦着,确切地说是搓。过了很久,等他擦完了还是一身的水,因为他只重复擦一个地方。   最终纪言郗忍无可忍,从他手上一把扯过浴巾,像戳面条似的将他上上下下狠狠地擦了一遍,同时检查了下他有没有磕到哪里,好在没看到哪里有磕碰的痕迹,估计是墩屁股上了。   他擦到腹部的时候顿了顿,心想:这兔崽子腹肌倒是不错,六小块码的整整齐齐。   等纪言郗放好浴巾转过身要把他扶出去时,却发现贺肖正低着头看他自己的内裤,还伸手扯了扯……   纪言郗也才反应过来贺肖身上的内裤是湿的。他心想:我他妈真的是留了个祖宗!   纪言郗最后叹了口气,任命地去找了条新内裤。其实贺肖是有内裤在他衣柜里的,是之前住他这的时候洗了留下来的,而贺肖那也有几条他的内裤。但他现在可不想去碰那内裤。   他拿着内裤再进去浴室的时候,却发贺肖居然已经把内裤脱掉了! 第6章 有求必应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纪言郗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   只见贺肖背靠墙,一手曲起,内裤在勾起的食指上做着360度无死角托马斯旋转,那姿势那模样十个悠哉都形容不过来。   纪言郗先是在脑子里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点贺肖什么东西,这辈子他才会追过来讨。接着光速把目光移开,但多少还是看到了点什么,因为贺肖板正地面对着浴室的门。   这种情景也不是没有,但那是在小时候,那玩意都还没有个全形的。而现在……好像……比自己大?   靠靠靠,“……”纪言郗你他妈在想什么?!!!   片刻,浴室的门“砰”一声被拉上。纪言郗背靠在门上,耳根微红。   “哥,我衣服湿了。”贺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纪言郗扭了扭头,无语中孕育着一股邪火,于是扭头冲门内吼:“你丫的先把内裤穿上!”,说完才记起来那条新内裤还在自己手上,“艹”。   贺肖说:“可是湿了。”   纪言郗真心觉得自己是见了鬼才会说他喝醉后不吵也不闹,我去他妈的可爱。   他想了想,居然贺肖能自己走进去,那肯定也能自己走出来,走不出来就给我爬!至于内裤,他妈的爱穿不穿,不穿拉倒,他直接走人不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管了,爱摔跤就摔,摔死最好。   纪言郗这么想着,走过去将那条内裤猛地往床上一甩,接着糊了把额头的发,结果正准备走时,下一秒就又听到浴室内传来“砰”的一声,同时还有一声闷哼。   纪言郗闻声转过身,盯着浴室的门,等了一会却没见里面再传来什么声音。   几秒后,纪言郗还是重新走向了浴室。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问:“你他么又怎么了?”   没人回答。   “贺肖?”,他敲了敲门。   他又等了一会儿,但浴室里依旧安安静静。   该不会……真摔死了?   ……服了   纪言郗上前一步握上门把手,刚想拧下,里面才幽幽传来一道:“哥,好疼。”   纪言郗呼了口气,咬了咬牙。“你穿上内裤没有?”   “我围了浴巾,但浴巾不听话,我就摔倒了。”   呵呵,浴巾不听话?纪言郗是真的被气笑了。   他推开门进去,只见贺某人坐靠在墙上,一腿曲起,而浴巾堪堪挡住某个部位。   见纪言郗进来,贺肖眼神逐渐委屈化。纪言郗先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然后走过去蹲下把他浴巾捏紧实,再把他扶起。这次他没有再给贺肖冲洗,而是直接将他半抗半拖的扶出了浴室。   将贺肖放到床上后,纪言洗把那条被他甩在床上的内裤拿了过来丢给了贺肖。   贺肖摘过胸前的内裤,低头看了看后,呆呆地望向纪言郗。   “穿上啊,看我干嘛,还要我帮你穿吗!!”纪言郗觉得没有个十万吨水是浇不灭这火了,直接吼出了声。   贺肖乖乖的“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扯身上的浴巾。纪言郗眉毛跳了跳,在他解开之前及时把身子转了过去。   等身后悉悉索索终于结束,纪言郗才转过身。   这一通气烧的倒是把纪言郗刚刚撞鸟的尴尬劲给缓了过去。他本身也就困得不行,这一通折腾纪言郗只觉身心疲惫,这会儿他也不想管贺肖捣腾出来的那些个破事了,就只想睡觉,他说:“你给我老实睡觉,再闹我把你头锤爆!”   放完狠话纪言郗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躺回了沙发。   房间再次重归于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当沙发里的那道呼吸声变得绵长,床上本该睡着的人却挣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有丝毫的醉意可言?   “哥,言郗,纪言郗——”   无人应答。   确认纪言郗睡熟之后,贺肖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朝沙发上的纪言郗走去……   纪言郗一夜好眠,他挣开眼之前心想这沙发睡得感觉还行,腰不酸背也不痛的,还有点暖烘烘?   可当他挣开眼的时候,突然一阵懵逼袭来,感情一夜好眠是因为自己睡的不是沙发!   纪言郗被贺肖拥在怀里,腰被一只手禁锢着,而他脖子下还枕着一只,头也埋在贺肖胸前。当他往上看时,只见贺肖嘴角高高扬起,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哥,早上好啊。”,目光灼灼,笑容灿烂。   纪言郗:“……”,我早你妈。   至于怎么回到床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他可没有梦游的习惯。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搬过来的,估计也是刚不久,至少得是贺肖酒醒后。   (贺某人:不是,你昨晚一整晚都睡我怀里。)   纪言郗伸手抬贺肖的胳膊,但那条胳膊却突然使劲。他看了看贺肖,舌头抵了抵后牙槽,“放开!”   “不放。”   “你别逼我打你。”纪言郗咬了咬牙说。   “打是亲,骂是爱。”追人得学会耍无赖!   “……”   纪言郗推着贺肖就往后一拱,但却被贺肖用劲一把拉了回去,两人瞬间紧紧相贴,纪言郗双手曲着被扣在两人的胸膛之间,两人也因此留了点距离。   贺肖看着面部紧绷的纪言郗,突然凑了过去。   纪言郗往后仰着头,突然往上挣扎的手被松了出来,他想也没想就掐上了贺肖修长的脖颈,“给我放开!”   贺肖继续凑近,纪言郗陡然用劲,但贺肖并没有因此放开,反而手上也用了劲儿,将纪言郗圈得更紧,同时纪言郗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抵着自己……   “贺肖,别这么没品行吗?”   纪言郗感受着贺肖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他想,不如现在把这人掐死吧。   贺肖没有再更近一步,纪言郗手上也没有再加力气,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你这样有意思吗?”纪言郗突然说道,说完手上松了劲儿接着离开了贺肖的脖子。   贺肖扬起的嘴角已经放平,他抿了抿唇说:“追求一个喜欢的人怎么都是有意思的。”   “追求?”纪言郗真是觉得活久见,敢问哪个人追求别人是这么追的?   纪言郗顿了顿后继续说:“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从小喊我什么吗!”   “我和你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顶天了也只是邻居。”贺肖很认真地说。   “你丫真的是够可以,我拿你当亲弟弟,你跟我说顶天了算邻居?你他妈个白眼狼你给我放开,丫的我对你有求必应,你跟我说邻居!”,纪言郗没发现自己越说越岔,只知道自己越说越气。   而这话贺肖听后只抓出了四个字:“有求必应?”耍无赖的下一步是得寸进尺! 第7章 剧情偏差   纪言郗还想来两句就听到这么四个字,一时还愣了愣,紧接着就觉腰间一紧,某处的感觉也随着愈发清晰。   “真的吗?那这样呢?” 贺肖抵着他问。   “我真你大爷!” 纪言郗骂着就挣扎了起来。两人瞬间似猫虎打斗,纠缠间,不知不自觉纪言郗就被贺肖箍得不能动弹。   贺肖看着脸上微红且喘着粗气的纪言郗,眸色渐深。突然,他低头亲了一下纪言郗。   而纪言郗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被亲。至于贺肖,他则是轻轻点了下纪言郗的唇,然后分开。暧昧要点到为止。   就像自己箍纪言郗的目的最终达成,唇分开的时候贺肖就把纪言郗放开了,随后在纪言郗还没反应过来前从他身上下来。   纪言郗能动的那一瞬间,想也没想就甩了贺肖一巴掌。我去你妈的状态低迷,我去你妈的哥哥爱护弟弟。   贺肖脸颊立马见红,五指清晰。   贺肖舌头抵了抵脸颊,看着纪言郗黑着脸下床进了浴室,脸上微红,想来应该是给气的。贺肖躺回床上,有些疑惑,也有些想笑。   纪言郗洗漱出来后看都没看一眼贺肖,拿着手机就下了楼,楼下没一会儿就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   贺肖随后去衣柜扯了套自己的衣服套上,洗漱后也跟着下了楼,走前顺手提上了自己昨晚的衣服。   在他下楼时,正好碰到纪明川从房间里出来,好在他已经走到纪明川门口,而脸上的指印在另一边,纪明川看不到。   “早啊,贺肖哥”   “嗯,早” 说着就快步下了楼。   楼下很安静,纪爸爸和纪妈妈已经出了门,他直接回了家。结果到家时却发现纪妈妈正和贺妈妈在客厅里聊天。   贺妈妈和纪妈妈看着他脸上清晰的手掌印,疑惑地问出了声:“你这是怎么了,脸上那么大一手掌印?”   贺肖抱着衣服顿了顿,想了想最后说:“玩游戏”,说完也不管两位妈妈再问什么,放好衣服后就回了房间。上到最后两台阶时,听到楼下纪妈妈说:“玩游戏也没有个轻重的,我回去要说说他”。贺妈妈则说:“孩子玩闹很正常,年轻爱玩,别管他们”。   贺肖在家除了纪言郗还有偶尔对纪明川热络一点外,和谁都一副冷淡的性子,两位妈妈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游戏只能是和纪家两兄弟玩的,而敢打这么用力的,肯定不是纪明川。   第二天贺肖就听说纪言郗出差了。   纪言郗确实是去出差了,不过这个差本来是用不到他的,只是去一个育苗公司选购一些亲本。但在孙浩然临出发前,他突然打电话说自己也要去。于是纪言郗就到了腾鱼培育有限公司的基地。   而很巧,在纪言郗到这里的时候,他读研时的一个师兄黎文清,也就是在他自己的养殖场里友情挂职的两师兄其中之一,也刚好在这个基地里。   “言郗?”   纪言郗回过头就看到穿着实验服的黎文清,“师兄,你这是在这做实验吗?”   “也不算,他们叫我过来帮他看看最近新培育的种苗而已,你呢?”,黎文清理了理实验服的衣领。   “我是想过来买点苗,试试培育点亲本”   “是要准备进军种苗大业了吗?也不见你和我说”。   纪言郗挠了挠头,说:“这不是怕你忙,再说你也不收工资,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黎文清说:“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手上的项目都整理交付完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了”。   “真心佩服你,读博我都不敢想,直接跑路。”纪言郗笑着调侃。   黎文清闻言也笑了,“人各有志,你那养殖公司搞得风生水起,读博出来的以后还得给你打工,而且你这是在干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实很酷。”   “黎师兄说笑了。”这基地就是黎文清小叔家的,想当然毕业之后肯定要被他小叔薅回家来工作,怎么可能去他那勉强算步入正轨的小公司,至于兴趣倒是没假。   因为和黎文清同门师兄弟的缘故,最后带纪言郗看苗的任务就落到了黎文清身上,最后购买的苗自然质量也就不用担忧了,出差的任务很快就完成。   在腾鱼之后,接下来三天,纪言郗他们还去了其他几个基地看了看,最后在打算回去时,纪言郗接到了黎文清的电话。   “我这边工作收尾了,我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做,你回去的时候顺道把我带上吧,我去你那看看。”   纪言郗自然而然应了下来:“求之不得,刚好给点指导。”   于是在贺肖脸上的指印将近消退时,纪言郗带着黎文清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刚好客房的新床装好了,于是黎文清也就住在了纪言郗家里。   贺肖知道纪言郗回来了是在第二天下午,他把自己捣腾了一番,把脸上的疲惫洗去后直接去了纪言郗的公司。   他到了之后,门卫和他打了声招呼直接将他放了进去,路过的工作人员还好心地告诉他纪言郗正在亲鱼池那边,他点了点头就往亲鱼池走去。   但走到亲鱼池时,看见的却是纪言郗和另外一个长的人模人样,戴个眼睛显得斯文败类的男子在欢声谈笑,举止间亲密无比,手碰着手埃得极近。   纪言郗把手上的鱼递给黎文清后抬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走过来的贺肖,他顿了顿把视线移开。   面无表情是贺肖大部分时间里很正常的状态,但如果在纪言郗面前,那就不正常了。   黎文清察觉到纪言郗刚刚的动作后也抬头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此时贺肖已经走到两人跟前。   “哥,你回来了。”   如果不是那句哥,黎文清真要以为贺肖是来找麻烦的。   黎文清看了看沉默的纪言郗,又看了眼明显面色不愉的贺肖,片刻后问:“这是?”   “贺肖……”纪言郗顿了顿,“……邻居家小孩。”   黎文清来养殖场的时间段刚好贺肖都在学校,而以前贺肖去找纪言郗的时候也没见到过。现在纪言郗一说,便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同学口中几乎占掉纪言郗所有空余时间的贺肖。他不免多看了几眼贺肖。   贺肖像是没有注意到黎文清一般,只是死死的盯着纪言郗。   “这是黎文清,我读研的师兄。”,纪言郗无奈但还是介绍到。   贺肖这才像看到黎文清一般,把视线挪到他脸上。而黎文清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突然感到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抢了眼前这人几百万似的。   “文清师兄,你好。”,贺肖说着伸出了手。黎文清没想到贺肖叫自己师兄,毕竟自己也和他不是同门,专业都不同,他以为贺肖会叫他文清哥什么的。但他还是笑着伸出手和贺肖握了握手:“你好,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了。”   贺肖点了点头没接话。   纪言郗听着那句“文清师兄”也愣了愣神,但到底没纠正什么,毕竟贺肖那尿性,他不愿改,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这一打岔过去后,纪言郗继续带着黎文清在养殖场里观察情况,时不时交谈一些贺肖听不懂的东西。   贺肖来了就没走,纪言郗提了一嘴让他先走,他跟没听到一样,纪言郗就没再搭理他,再说他本身也不想搭理贺肖,前几天早上生的气还没消干净。   黎文清不明白情况,虽然感到诧异,但也没问。   贺肖流着满脸的汗,看着眼前同样满脸汗却有说有笑的两人,觉得纪言郗脸上的明媚格外刺眼,同时觉得刺眼的还有黎文清那条说到高兴时或者是两人意见相同时搭到纪言郗肩膀的胳膊。(内心:可以打折吗?)   几个小时过去后,三人汗流浃背地从工厂化的棚子里出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纪言郗中午叫上了孙浩然打算今晚请黎文清下馆子好好吃一顿。因为满身的汗,虽然办公室有浴室,但黎文清换洗的衣服在家里,所以准备回家洗完澡再出去。   纪言郗和黎文清是骑小电驴过来的,回去自然也就是两人一辆车。纪言郗把车推出来后看了看还跟在身后的贺肖,跟他说:“你走回去吧,或者等你浩然哥。”说完示意黎文清上车。   黎文清看了眼贺肖后利索地上了车,跨上去后发觉贺肖眼神发冷地盯着自己。他今天一开始就觉得奇奇怪怪的,但到这一刻,他似乎嗅出了点什么味道。黎文清看着纪言郗的后脑勺,突然伸手抚上了纪言郗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在纪言郗的头发上弹了弹:“有灰。”   果不其然,那到眼神愈发的冷,连着脸都黑了一个度。黎文清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看着眼前的后脑勺,忽视了那道视线。   纪言郗见贺肖不哼声也没再说什么,骑着车扬长而去,给贺肖留下了一片飞舞的尘。   贺肖看着离去的两人,拇指搓了搓食指。   不多时孙浩然骑着车从里面出来,显然孙浩然没想到贺肖还在这。他问:“贺肖?你还没有回去吗,你哥不是已经回去了吗?”说完才又想起来纪言郗来的时候是和黎言清一起的,所以贺肖就是被留下来的那个小可怜了。   “来吧,哥带你回去。”,孙浩然说着边用脚顶着地弹了弹他那小电驴。   “嗯,谢谢浩然哥。”,贺肖跨上了车。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孙浩然也习惯贺肖的性子。孙浩然租的房子在贺肖家前面,到的时候他把车给贺肖骑回去,然后说:“你等会洗完澡直接骑这车过来等我就好了,咱俩一块去。”   贺肖不解,问:“一块去?”   “啊,你要是想和你言郗哥一起去那随便你,但你得把车给我骑过来。”,孙浩然理所当然地以为贺肖今晚是要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贺肖闻言看了看孙浩然:“去哪?”   孙浩然说:“吃晚饭啊,言郗没叫你吗?”   贺肖拧了拧车把,没回答他,只扔下一句:“等会过来找你。”就骑着车走了。孙浩然摸了摸脑瓜也回了家。 第8章 双向情敌   纪言郗定的是一个海鲜饭馆,他和黎文清先到。因为和孙浩然待的时间长了,孙浩然喜欢吃什么他也都懂,于是两人先点了菜。   孙浩然到的时候,他打开门进来,身后跟着贺肖。   纪言郗看着跟进来的贺肖,无奈地瞥了眼孙浩然。孙浩然没察觉到纪言郗的无奈,对着黎文清打招呼:“文清师兄,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随后坐到了黎文清右边的板凳上。   “孙副总大忙人”   “咦,别打趣我,我脸皮薄”   而贺肖进来后没说话,目光始终落在纪言郗身上,一直到在纪言郗的左边坐下。他不请自来却坦坦荡荡毫无不自在。   黎文清看着沉默落座的人,心里起了一丝趣味,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等菜期间,纪言郗他们说的东西贺肖听得七七八八,基本不懂。他也没想插话,只是静静听着。一直到听到纪言郗又加了两道菜同时和服务员说加一个没有香菜的酱汁时,他抬眼扭头看了眼纪言郗,心里才生出了今天的第一份喜悦。   席间,黎文清注意到贺肖筷子伸往的基本是最后加上来的那两个菜。在贺肖的筷子又一次伸向其中的一个盘子时,黎文清余光瞥向纪言郗,然后剥了个虾。   “来,点评一下我的解剖技术,导师现在还在嫌弃我的解剖技术,总是不忘夸你”,黎文清说着把虾放到了纪言郗的碗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纪言郗看着碗里剥好的虾,一时间觉得有点怪异,但他还是说:“哪来什么点评,师兄剥的很好啊”   孙浩然正吃得香,突然听到解剖两字忍不住说:“啊,解剖要我命,你两别败胃口,我今晚还打算胡吃海喝呢”   贺肖已经停下了筷子,瞧了几眼那只虾,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把那只虾夹走。贺肖看完虾又去看纪言郗,然后视线移到黎文清脸上,只见对方笑着看向纪言郗。就在贺肖要收回目光时,黎文清视线突然转向了他。   贺肖莫名觉得那道眼神里有一份明晃晃的挑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瞬间让他感觉到极其不舒服。   最后他也剥了一只虾,在自己的酱汁碟里涮了涮,然后放到了纪言郗碗里。   他放下去后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吃自己的。   纪言郗看着碗里的两只虾,暗暗脑壳疼。四个人的饭,只有孙浩然一个人吃得极香且没心没肺。   一顿饭结束已是九点半,几个人都没有喝酒。临走时,黎文清走在最后,他看着纪言郗碗里那两只剥好皮却没动过的虾,勾唇笑了笑。   纪言郗的车给他爸爸开走了,出来吃饭也是骑的小电驴。回去的时候黎文清依旧跟他的车,而贺肖则继续开孙浩然的小电驴,后面载着一个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孙浩然。   半路贺肖把孙浩然放下,继续开着他的车和纪言郗他们两一块回去。   到贺家时,纪言郗没有停下,说了句“早点睡”就匀速开走了。   贺肖看着远去的小电驴,突然想起纪言郗家的客房好像没有床?   半小时后,纪言郗房门被敲响。纪言郗以为是黎文清,过去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头发还滴着水的贺肖。他下意识把门合上了一点距离,眼神算得上是警惕地看着贺肖问:“怎么了?”   贺肖先是透过门缝望了眼房内,然后才垂眸看着纪言郗说:“我前几天落东西了,我来找找。”   “落了什么,我帮你找。” 纪言郗并不想让贺肖进门。   贺肖说:“很小,找起来有点难。”   “你先说是什么”。   “一把小钥匙”   纪言郗觉着他那神情不像是假的,半信半疑道:“小钥匙?没有钥匙扣吗?”   “没有”贺肖回。   “你确定掉在我这里了?”   “嗯”   纪言郗皱着眉看着他,然后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思索片刻回过头说:“那你自己找吧,我下楼找点水喝。”说着把门打开走了出来。   贺肖是真的掉了一把小钥匙,他看了眼拾级而下的纪言郗,抬脚走进了房内。   挺好,房间里没有看到别的人影,浴室里也没人。   他把屋里有可能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就连浴室里都翻找了一遍,但都没找到,最后他出来打算去翻一翻床。就在他单膝跪在床边掀被子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黎文清的声音:“言郗?在吗?”   黎文清看着大开的房门,如果再走上前一步调转一下视角,就能把屋内的情景看清,但他没有上前,而是后退了一步。   门内没有声音,黎文清刚想再喊一声的时候,却发现贺肖面无表情地从房内走了出来。   黎文清有点惊诧,他问:“贺肖?你也在啊,你哥呢?”   贺肖听着这话就很想来一句网友赠送的“他太累,睡着了。”,他没有回答黎文清的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黎文清,然后把房门关上。   黎文清看着关上的房门,一时间还真有点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贺肖会这么明显地敌对自己,挺有意思。   就在黎文清准备回客房时,纪言郗从楼下走了上来,他看到站在自己房门前的黎文清和紧关上的房门时有点懵。   “师兄?”   “我刚刚想到今天我们说的那个水管好像可以换个材质和排布方向,就想来找你讨论一下,没想到你下楼了”。黎文清说着,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纪言郗微湿的头发,以及因为睡衣领口低而完全露出在外的锁骨。   “哦哦,我下楼找点水喝,那师兄进来吧。”,纪言郗说着把门打开,让黎文清走了进去。   门打开的时候贺肖正在床上翻找,他刚刚听到声音了,但是看到黎文清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痛快了起来。属于他和纪言郗的空间被入侵了。   纪言郗放下水杯问:“找到没?” 找到就赶紧回家去……   贺肖看着他说:“没。”   “浴室里呢?”   “还没找。”   “……”纪言郗:“……那你继续找吧。”说着把沙发上的东西收走给黎文清腾了个座。   黎文清看着在房间里轻车熟路的贺肖,眼神不由得带了些许意味深长。   纪言郗和黎文清对养殖场里的一些设施布局讨论了起来。其间贺肖一直在找,最后在他进去浴室时,交谈的两人突然听到贺肖说:“哥,沐浴露没有了,我上次洗澡把沐浴露撒了之后你没换吗?”   正在说话的黎文清被打断,忍不住看了看浴室,而后又转回头看着纪言郗。   纪言郗听着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一丝尴尬,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自然地对黎文清说:“师兄继续说,不用理他。”   浴室里没有得到回答的贺肖不多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正在交谈的纪言郗。   纪言郗感受到他那灼热的视线,最后忍不住说:“找不到那可能是掉别的地方了,你要不回家找找?”   贺肖没回话,只是又开始重新翻找了起来。   黎文清有点好奇贺肖在找什么,但到底没问,只是看了看贺肖,而对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交谈接近尾声的时候,黎文清说:“那我先回去了”说完看了眼已经坐在床边很久的贺肖。   “好。”   待黎文清走到房门时,贺肖才抬起眼看了眼他,刚巧黎文清回过身。视线对上,贺肖心里那股憋闷又泛了起来,不,应该说是又加重了一点,因为一直就没下去过。   “晚安,言郗”   “晚安。”   话落纪言郗以为黎文清要走时,对方又说了一句:“对了,贺肖弟弟今晚睡这吗?”,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纪言郗头疼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弄走这个逐渐疯魔化的贺肖弟弟,对方摆明就要赖这了,不然早走了。   纪言郗转身看了眼贺肖,最后还是说:“他等会找到钥匙就回去。”   黎文清勾了勾唇,找钥匙?有趣。他对贺肖说:“晚安,贺肖弟弟。”话落自然得不到贺肖的晚安,他也没介意,抬脚离开了纪言郗房间。   贺肖听着他嘴里的贺肖弟弟,心里一阵泛恶得厉害。   纪言郗没关门,走到距离贺肖两米的时候停了下来:“是什么钥匙,找不到的话找个师傅给你换个锁吧,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我也要睡了。”   贺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片刻后他突然说:“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纪言郗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好一会才有点哭笑不得又无奈微怒地说:“你别发疯了行吗?我谁也没有喜欢。”   “但他喜欢你”,贺肖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 纪言郗无语,片刻后说:“人家一直男,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话了又补充:“别把你的羊癫疯发到别人身上。”   “他要是直男我跟你姓。”   纪言郗闻言说:“他有过女朋友,你别搁这胡说八道了,回去改姓名吧,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家庭,以儿子的身份!”   少顷,只听贺肖呵呵两声,缓缓吐了两字:“还挺恶心。”   纪言郗听着“恶心”两字,条件反射般冷了脸,片刻后说:“你说什么?”   贺肖嘲讽地说:“我说他恶心!”   “贺肖,我警告你,你他妈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呵,心疼了?”,贺肖说着站了起来,朝纪言郗走去。   “你他妈到底在发什么疯,说了他是直男!你别拿你那双歪眼看人!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纪言郗说着往门口方向退了退。   “他就是。”   “你说是就是了?我还说我是你爹呢!”   “要是能让你开心的话。”   “……” 第9章 终于走了   就在纪言郗以为贺肖又要朝自己发疯的时候,却见贺肖拐道走出了房门,顺手还带上了门。   纪言郗没想到贺肖会这么干脆利落自己就走了,不过也好,省的他赶人。   但他躺到床上之后,刚刚贺肖发羊癫疯时说的那些话却在脑子里浮现。想了许久,最后他下了个结论:贺肖是真的疯了。   “真的疯了”的贺肖,到家后在房间里里外外认认真真找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他的那把小钥匙。   他最后放弃了寻找,转到书桌前抽出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带锁的盒子,盒子很精致,他把手指放在上面摸了摸,动作轻柔。   第二天上午,贺肖去找纪言郗,得知黎文清要走了,心里属实高兴了一把。   昨天纪爸爸把纪言郗的车开了回来,所以纪言郗自己开车送黎文清去机场。   贺肖一听肯定是打算跟着去的,但纪言郗想到如果贺肖跟着去,那把黎文清送走后回来的路上就得他们两个人单独呆着了。再回想这段时间贺肖的行为,很果断的找借口拒绝了他。   “回来路上我要去见一个人,你不方便跟着。”   这话说出来后,黎文清转头看了看纪言郗,余光则看着贺肖。片刻后,他走上前几步,突然伸手正了正纪言郗的衣领。   “你衣领没拉好。”   纪言郗一愣,可能是因为昨晚贺肖的胡说八道,在黎文清帮他整理衣领的时候,心里漠然生出了一丝怪异感。   “我都没注意,谢谢师兄。”   “就整理个领子,客气啥,走吧。”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贺肖。   而边上的贺肖则两眼盯着黎文清,眼底藏着暗火,脸上倒是没有很明显的情绪,等车开走后,他依旧站在纪家院子里,目光落在随风飘落的木棉叶上,似在思索,也像在发呆。夏日的阳光总是灿烂而明艳,光线透过木棉树梢,斑斑点点跳跃在他身上。   纪明川起床后下楼就看到了站在斑驳光影里的贺肖,那一瞬间他竟突然生出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贺肖哥长这么好看,如果是女生就好了,可以给我当嫂……嫂子???   他在想什么呢?   纪明川揉了把眼睛,把那荒谬的想法赶跑,和贺肖打了个招呼:“早啊,贺肖哥。”   贺肖听到声音后回神,他转过身看到睡眼惺忪的纪明川,微疑:“今天怎么起这么晚。”纪明川一向起得很早,而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   只听纪明川咳了两下干笑着说:“昨晚……玩得太晚了。”语气有些许不自然。   “我走了,哥回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一下”。   “哦哦,好。”纪明川习惯性地应了下来,他已经习惯给贺肖报备他哥的行踪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贺肖就会时不时问他哥在哪,在做什么,而他也一向知无不言。   贺肖回家后,取出了那个盒子,最后他把那个盒子撬开,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一一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再然后往里面加了几张前几天刚打印出来的小照片,每张照片背后都写有一句话,有些话很长,有些话又很短,有的甚至只有一个字。   他把盒子合上,没有锁,直接放回原处,等着以后再换一个盒子。   纪言郗将黎文清送走后,开着车在城区没有目的地溜达了一圈,路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黎文清和他的对话。   “言郗,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黎文清突然说。   纪言郗正专心开着车,也没想什么随口就说:“你问。”   黎文清似乎犹豫了一会,纪言郗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疑:“嗯?。”   片刻他才听到黎文清说:“贺肖好像,对我有点……”黎文清纠结了一会儿措辞,最后补了两个字“……敌意。”   纪言郗闻言,看着前面的红灯,少顷后说:“可能是他从小对人就比较冷淡,很容易给人这种感觉吧,他没有不喜欢师兄,他就那性子,话少不热络。”   黎文清听得出他话里对贺肖的维护,点了点头,“这样啊,但我见他好像对你挺怎么说……就挺黏你的。”   纪言郗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的这一动作被黎文清收在眼里。   “他从小就黏我,习惯了而已。”   黎文清点了点头:“他和你是亲戚吗?”   纪言郗摇了摇头说:“不是,父母一辈世交,两家又是邻居,他就我一弟弟,跟纪明川差不多。”   “这样啊。”黎文清挑了挑右眉,纪言郗看不见。   黎文清不是爱多问的人,他突然这么问,纪言郗无法判断黎文清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还是只是单纯好奇贺肖的性子。   贺肖平时对别人话少不热络,但该有的礼貌不会少,他对黎文清确实含有敌意,甚至明晃晃地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不喜欢黎文清。   在溜达了一圈后,纪言郗将车子开到了一处他经常来的海湾,然后坐在树底下吹了很久的风。   他其实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贺肖会喜欢他,就像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贺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自己喜欢男人的,按他说的时间,那算起来大概是他高二暑假那个时间?那时候他才多大?知道之后呢,他有过慌张、惶恐吗?有过煎熬吗?   当初他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是在大一。   大学那年纪,正是在那方面没脸没皮的时候。一天晚上,宿舍里突然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嘴一块儿看片,原本说是要一起看的,但最后纪言郗实在是觉得那场面尴尬,就提议发链接自己在被窝里看。最后孙浩然也赞成,于是就各自在被窝里看。   纪言郗那时候感情方面是真的迟钝,身边的男同学看美女他看天上飞过几只鸟,压根没把自己往同性恋上想。   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的点进了链接。就在他点进去的下一秒,隔壁床铺的链接提供人突然说:“哎,你们别点这个,搞错了,这个恶心死人,等等哈”   他听着也乖乖退了出来,然后点进了新发的链接。那个链接里有很多视频,他点开了一个,看了不到一半就退了出来。那些视频画面他看起来索然无趣,也没有那种属于性冲动的欲望,反而有点泛恶的感觉。   宿舍里没多久就有人下床去了卫生间,他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再后来,不知是什么促使他又摸过了手机,鬼使神差点开了第一个链接。   有时候纪言郗回想起那一晚,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再次打开了那个链接还是该后悔打开那个链接。   如果说是庆幸的话,那应该是要庆幸在那一晚他对自己的性取向有了认知,不用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或者是感情缺失症。   而后悔的呢,应该是在对自己认知清晰后,在宿舍里需要面对很多煎熬。那时候他继续在宿舍里住了一年才搬出去的。在那一年里,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恶心”。   他有两个深度恐同的舍友,宿舍是他们发表厌恶同性恋的常驻地。而最常说的也是让纪言郗印象最深刻的词汇就是“恶心”。   纪言郗每次听到他们谈论同性恋时,心里有难受,有恐慌,还有煎熬。在煎熬了一年后他搬出了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孙浩然要和他一起,被他拒绝了,但后来除了晚上睡觉,孙浩然其余时间基本都和他呆一块,大多数时候是呆他租的房子里,特别到后来考研,孙浩然时不时直接住他那里。也是因为这样,孙浩然和时不时就跑去找纪言郗的贺肖混了个半熟。   纪言郗坐在海边胡思乱想了很久,一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声他才驱车回了家。 第10章 新路线   傍晚,纪言郗从养殖场回来后,换了条泳裤就再次开车去了海湾。   海湾很偏僻,少有人来。纪言郗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来这消磨时光的。不管是开心、难过还是烦躁,他都喜欢来这游泳或者吹着海风发发呆。   今天傍晚的景色依旧很美,夕阳同贺肖回来那天一般红,铺满了整个海面,如梦似幻。   纪言郗将外面的衣服脱去只穿了一条泳裤,然后如往常一样从一处岩崖跳下,猛地扎进了海里。   他跳下后并没有急着游动,而是闭着眼,任由身体在海里自由坠落,静静地感受着海水与肌肤的触碰。一直到胸腔发紧得受不了,他才游了上来。   “嘶,呼——”   窒息感离去,取而代之的是畅快。纪言洗在海里尽情地游了几圈后瘫在了一块被海水快淹没到顶只露出一面方圆的岩石上。他半眯着眼,看着海面上的橘红随着海浪摇曳生姿。   不久后,纪言郗放空脑袋,双手枕在后脑勺,闭上了眼睛。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言郗被不断传来的忽远忽近的水面拍击声一点点吵醒。他听着那声音,迷糊中还以为有大鱼戏水,搞不好来个鲨鱼那自己就完蛋了。   他被这不着边际的猜测吓得猛地挣开眼随即坐起,但入目的却不是鲨鱼,而是一个体型修长、肌肉精薄而线条流畅,动作间毫不掩饰地彰显着强爆发力的人在分不清是天还是海的橘红间此起彼伏。   许是画面太引人,又或许是刚从浅眠中醒来意识迷糊,纪言郗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呆。一直到海里的人翻身变成仰泳,视野里的肩背变化成胸膛和熟悉的脸时,纪言郗才回过神。   “哥,醒了?”   纪言郗看着双手抱在脑后仰面躺在水面上的贺肖,突然有点不怎么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说:“嗯,你怎么在这?”   “想游泳就来了,结果到的时候发现你躺在那睡着了。”,贺肖说着朝他这边游了过来。   纪言郗转头望了望身后的海岸,心里计算着游过去和贺肖游过来的时间,明显后者要快很多。索性坐着不动,心里半警惕的看着贺肖。   贺肖游过来后坐到了纪言郗的身边,片刻后学着前面纪言郗刚刚睡着时的姿势躺在了上面。石头不够长,他小腿踩在水里,随着海浪晃动踩着水面。   “怎么在这睡着了,很危险。” 贺肖说。   纪言郗闻言扭头看了看他那悠然的神态,没说话,转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贺肖斜了个眼看纪言郗光裸的上半身,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纪言郗冷白皮,晒不黑。他有点想上手摸一下,但想起了那天那个早上,他最后还是收住了手。   贺肖没再说话,纪言郗耳边只有海风与海浪拍击的声音,辽阔无边的感觉,但不孤寂。   突然纪言郗听到贺肖喊了一声:“哥。”   “嗯?”   “真希望时光就这么停留在这一刻。”   刚好有个海浪拍了过来,纪言郗一时间没能听清,“你说什么?”   贺肖看着转过头逆着光的纪言郗,勾唇笑说:“我说,你好白!”   纪言郗:“……”   纪言郗瞥了眼贺肖,久违的、难得地刷了个嘴皮:“彼此彼此,谬赞。”   “这不一样,我一部分是捂白的,你是天生的。”   “……是吗?”   “是的啊。”声音无比真诚。   远处有海鸥,三三两两地在海面飞起又降落。   以前他们也这样躺在海边,就在这块石头上,一起看着飞鸟与落日欢声笑语,无拘无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变成现在这样他看到贺肖就得警惕贺肖会不会突然犯浑,会不会真的突然把他紧锁的柜门打开。   纪言郗思索着,朝后躺了下去。   贺肖转过头看着躺下闭上眼的纪言郗:“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一起躺在海边看日落了。汪洋大海中,只有我和你沐浴在这霞光里,岁月静好。”   纪言郗想说:难得啊,直男也有文艺的时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贺肖是弯的……   片刻后又听到贺肖说:“哥,我能叫你纪言郗吗?”,不等纪言郗回答,又说:“你不给也没事,反正叫什么是我的自由。”   纪言郗心想,你他妈是在给我讲述废话文学吗?   “纪言郗,你说我能追到你吗?”   “……”纪言郗:“不能。”   贺肖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纪言郗那微微扇动的睫毛:“为什么?”   纪言郗有点无语:“不为什么,没有理由,我劝你尽早放弃。”   “那我不呢?”   纪言郗睁开眼,扭头看向贺肖,目光平静,“那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   说完就打算起身回去,但却被贺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问他:“为什么?因为我作为邻居喊了你二十几年的哥?还是因为你喜欢黎文清那种温文尔雅装模做样斯文败类的款式。”   后半句话硬是听不出来是夸黎文清还是损黎文清。   “……”   纪言郗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几秒后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黎文清那一款,另外我强调一遍,他是直男,不要把他扯到我们之间来。我也不喜欢你这一款,单纯不喜欢,没有别的原因。”   也许是纪言郗话里的那句“我们之间”愉悦到了贺肖,他在纪言郗甩手的时候放开了他。随后跟着起身边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了,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改不就成了。”   “……”   纪言郗有点被气笑道:“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怎么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在别人面前就装出一个高冷装逼样?”   贺肖想也没想就回:“因为我喜欢你啊,人通常会在喜欢的人面前释放出另一面性格。”   纪言郗:“……”   没脸没皮用来形容现在的你最合适不过了。   上到公路后,纪言郗听着身后的脚步,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车辆,而就在他张望的时间里贺肖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别看了,我打车过来的。”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随后打开了车门,贺肖则自然地转身从车前绕过去坐上了副驾驶。   “哥,我有点难受,我可以在这换一下内裤吗?” 在纪言郗启动车子倒车的时候贺肖突然问。   纪言郗原本是打算在车上换下泳裤的,但贺肖在这他也没想着换了,直接套了衣服。   “不可以!”   贺肖伸手隔着裤子扯了扯里面的泳裤说:“哦。”   车子开出不久后,贺肖轻车熟路放起了音乐。   一首陌生歌曲,但是旋律很好听,歌词还不错,歌手嗓音咋一听音色好像还有点熟悉?应该是哪个歌手的新作。当然,如果副驾驶上不是贺肖就更好了……因为这首歌怎么听都是告白的情歌。   “好听吗?” 贺肖问。   “……不错。”,纪言郗回。   “我写的。”,下一秒接着听到:“我唱的。”   纪言郗:“……”当他没说过话。   之后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车上一直在单曲播放着那首歌,贺肖没换,纪言郗也没提   ——《浪卷飞鸥》,歌词待补充。 第11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晚,纪言郗吃过晚饭后准备回房间,结果刚起身就被他纪妈妈叫住了。   “言郗,你等一下!”   纪言郗闻言停下转身看向纪妈妈问:“怎么了?”   “你和贺肖玩游戏下手也没个轻重的吗?多大人了玩个游戏把他脸打成那样?”纪妈妈是带着气问的,贺肖和纪言郗两兄弟对他来说是一样的,都是掌心的肉。   纪言郗听着心里忍不住呵呵:玩游戏?他管那叫游戏?!!   “知道了,下次我下手轻点。”   “还下次?!玩什么游戏还带动手的?”纪妈妈瞪着他问。   纪言郗面上无奈,心里说着:泡你大儿子我的游戏。但嘴上还是回答:“妈,我知道了……”下次我还打。   纪妈妈听了后再次瞪了他一眼,才让他上了楼。   纪言郗抬脚上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偏头看了眼纪妈妈。   如果老妈知道这些事,不知道会怎么样。纪言郗想着想着在心里抖了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上楼。   他洗澡的时候,看着那个将近空了的沐浴露瓶子,突然想起昨晚贺肖的行为,无语地轻声说了句:“幼稚鬼。”   片刻后脑子里竟飘过了起伏在傍晚那片霞光里的背影……转瞬又不受控制地飘过某天晚上在这浴室里的某个画面和那在霞红间起伏的身影……   “靠!”   纪言郗把脑子里的画面压下去,打开淋浴,兜头冲洗了一顿,洗着洗着,总感觉不得劲,于是温水变成了冷水,隔太久容易出毛病这话当真没问题……   同一时间,贺肖刚好也在洗澡,只是他洗的这个澡没有那么纯洁。   贺肖用的沐浴露洗发水和纪言郗用的是同一个牌子,打完沐浴露的时候,鼻尖充斥的都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虽然和纪眼郗身上的味道相差了不少,也没有纪言郗身上的好闻,但也已经足够让他幻想连篇。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纪言郗的模样,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脖颈、锁骨、光裸的上半身、圆翘的臀、修长的腿……无一不让人疯狂。   文玩在极致的热情下会被盘出包浆。   贺肖从浴室出来后,神清气爽,身心舒畅。他擦着头发,拿过手机,从相册里删删减减挑出几张满意的照片留下,然后点开了和纪言郗的微信聊天框。   聊天框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他回来的第二天的早上给纪言郗发的那条信息,再往上则都是绿色的框, 一直往上翻到日期是二十多天前,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嗯”。   贺肖看着夹在大片绿色中的那一小块白,最后什么也没做,退出了页面,徒留两词在心里盘旋。   穷追猛打?循序渐进?还是后者更符合实际。   第二天傍晚,纪言郗从养殖场回来,刚进家门,就听到纪妈妈和他说:“言郗,我们打算去旅游,养殖场那你能走开不?”   纪言郗闻言想了想,问:“去哪,久吗?”   “我们打算去云南那边,至少也要半个多月吧,回头看看你肖阿姨想玩多久。”   “肖阿姨也去吗?”纪言郗问。   纪妈妈说:“去啊,都去。”   都去?那岂不是贺肖那兔崽子也去了?他去了那我不就安宁了?于是脱口就说:“我不去,最近忙新的业务呢,走不开。”   这时候纪爸爸说:“我就和你说言郗走不开嘛,偏不信。”   纪妈妈只能失落地说:“好吧。”   这场家庭兼闺蜜版旅行,说走就走。经过一晚上的路线指定,麻利地收拾行李,第二天下午就嘎嘎出发了。   这一天,纪言郗不用去养殖场,他看着正在收拾的一家子,心里那是十万个舒坦,比自己去旅游还要高兴。下午甚至心情十分愉悦地帮贺妈妈和贺肖般行李。   他搬行李的时候觉得贺肖的东西少得过分,但也没多嘴,毕竟东西不够用的又不是他自己,管他呢。   于是他扬着个足以挂起油瓶的嘴角,将贺妈妈的行李搬上了车,就在他要将贺肖的那小包包也丢进车里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纪妈妈说:“欸欸欸——那个是贺肖的,不要放上去。”   纪言郗一时间有点懵,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又抬头看了看纪妈,然后:“啊?”   “我说这是贺肖的,不要放上去,啊什么啊,你今儿这一天也不懂高兴个啥劲,给高兴坏了听不懂人话了?”   纪言郗心想:我高兴得有这么明显嘛?然后继续发懵,什么叫贺肖的不用放上去?   下一秒纪妈妈就为他解开了疑惑:“贺肖不去旅游,我们商量着就让他过来住,你们两兄弟好有个照应,他不会煮饭,你多照顾着点他。”   纪言郗那高扬的嘴角瞬间拉平,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油瓶摔到地上炸裂的声音。   “你说什么?什么叫贺肖搬过来?你不是说你们都去吗?”   纪妈妈有点疑惑纪言郗的反应:“贺肖不去你很不乐意吗?你这什么表情,你有事不去贺肖就不能有事不去哦?”   “不是,他刚大学毕业能有什么事?!”   “不愿意他住家里?你们哥两多少年了,照应一下能死得你哦?还是说你打算趁着家里没人带人回来鬼混?”   “妈,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言郗只觉得百口难辨。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要带人也不用趁着家里没人,27岁了,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妈又不会说你,我还巴不得呢!”   纪言郗干脆不说话了,反正说不过他老妈。   最后车门“砰”一声关上,车子扬长而去,只剩下纪言郗和刚进门的贺肖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哥,劳烦照顾。”   “……”纪言郗感觉自己被兜头泼了一盆大冰水!   他白了一眼贺肖:“我照顾你大爷!!”说完将贺肖那小包“欻”一下仍地上,转身上楼。   贺肖看着纪言郗上楼的背影,抬手摸了摸下巴,最后轻轻笑了笑。他过去将包拿了起来,里面就装了几条内裤,一条大裤衩还有一条手机的充电线。随后也跟着上了楼。   纪言郗上楼时在心里一阵嘟囔。   什么叫不会做饭照顾点他?不会点外卖?不会出去吃?   再说他就会煮了?他煮的东西就比外卖的安全?还是说他呆一起就不用吃外卖了?   还有他亲爱的老妈,您可知你口中的兄弟俩已经有一个发了疯,人想当您儿媳。   儿媳?纪言郗思维的小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贺肖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看他那性格那身材也不像下面的。   卧槽,纪言郗你他妈在想什么,呸呸呸!   纪言郗在心里痛呸了一一通后,刚好走到房门,他拧开走进去,然后很用力地“砰”一声把门甩上,落了锁。   他现在心里就特别不得劲,特别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会儿。   烦,想去海湾游泳。其实具体一点来说,他不是想游泳,而是想要那股被海水吞没,闭上眼睛,失去视觉,任由身体在浮力与重力的撕扯下最终缓慢沉降的感觉。   纪言郗将自己甩到床上,大字型趴着。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同时传来一声:“哥,开一下门。”   “……”   “不开且滚!”   “可是阿姨叫我住这里。”   “我还叫你去吃屎呢,你怎么不去?”   门外的贺肖闻言扯了下嘴角,无声笑了笑说:“我不能住你房间吗?”   “滚!你住我房间我住哪?你给我回家去,吃饭不用愁,我每顿吃啥我就给你投喂一份一模一样的,保准饿不死你!”   纪言郗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说:“我们不能一起住吗,以前不都是一起住的吗?”   “你他娘的也知道那是以前啊?要么客房要么滚,不要让我再重复一次。”   他说完门外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纪言郗以为贺肖已经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好吧,那我打电话告诉阿姨,告诉她我回家了,她问为什么,我就说言郗哥不给我住这里,再问为什么,我就说因为我在追求你。”   行,又是这一招!!!   纪言郗咬了咬牙:“你爱咋咋地,随便你,出柜还是替我出柜,老子我今天就不在乎了,操你大爷的狗比玩意!”   这半年来,有时候他不接电话,贺肖也没真替他出柜。   贺肖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勾了勾唇,随后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点击拨号,再打开免提,声音调到最大后贴上门板。   拨号振铃的声音传来,纪言郗刚刚那份气势突然消了一半,他猛地坐起,紧盯着房门。   电话被接起,纪妈妈和蔼的声音传来,纪言郗眼睛倏地睁大,起身落地三步并作两步蹦过去、打开房门一把抢过手机,一气哼成。   “喂?贺肖?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纪妈妈的声音还在传来,纪言郗顿了顿说了话:“妈,是我,那个……我就想问问客房被单换过了吗?”   “客房被单都拆洗了,没套上去呢,你都没去看一眼你问个啥,我以为贺肖要和你睡就没有铺床。”   “不,他不和我睡,他睡客房。”   纪妈妈说:“你们之前不都睡一起吗?”   “他……那啥,大热天的,睡一起热得慌。”,纪言郗忽略掉空调,技术拙劣地编着。   “那你给铺一下吧。”纪妈妈说:“你这怎么用贺肖手机打电话?”   纪言郗眨了眨眼睛:“我手机没电了。”   贺肖看着纪言郗糊扯,嘴角始终挂着笑。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目中喷火地看向贺肖,贺肖则继续笑着与他对视。   “你真是够可以的哈!” 话落纪言郗朝贺肖挥了一拳,但却被贺肖轻易躲过,而且抓住了他的手腕。   “哥,你怎么还带打人的,再说我是不是够可以你得亲自体验一下才知道。”   幼儿园的小朋友开坦克,稳的一批。   这话让纪言郗在脑子里还反应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发现贺肖在开小黄车。   “你他妈要点脸!年纪轻轻混成个流氓!”纪言郗狠狠的甩了下手。   贺肖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就放开了他,放开的时候他说:“和你混就不是流氓。” 第12章 断句   “滚你大爷!”   纪言郗握紧拳头,心想我打不过,那我躲总行了吧!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贺肖,然后转身走进房门。但在他甩上门板的时候,门板却被贺肖抵住了。   “哥,不让我进去吗?”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纪言郗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进来吧。”此时纪言郗脸上已经看不见刚刚的火焰了,作为受力点的门板,最终也因为一方松了力气而慢悠悠向内滑开。   纪言郗说完就转过身走了进去,没再看身后的贺肖一眼。   贺肖看着纪言郗的背影,抿了下嘴唇,最终没跟进去,他说:“哥,逗你玩儿,别生气了,我睡客房。”说完提着自己的小包去了客房。   纪言郗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去拿行李袋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原本打算如果贺肖进来那他就收拾收拾住外边去,至于柜门,实在堵不住的时候就让它开吧。   客房的床没铺,不知道贺肖有没有找到床单被套,他找不到回家了最好。   一直到傍晚,纪言郗都没有出房门,他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梦里乱糟糟的,醒来的时候一身汗,已经记不清梦到什么了。   他迷迷糊糊地下床去洗澡,打开喷头后才记起来贺肖好像在家里。   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后下了楼,刚到一楼大门口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声音不小。他眉头一皱,抬脚向厨房走去。   贺肖正在厨房里和一条鱼搏斗,但鱼太滑,怎么也抓不住。鱼在挣扎的过程中几乎把整个厨房都跑了一遍,终于在最后一次的翻腾中pia一声掉进了垃圾桶里。   天助我也,贺肖终于拿着块抹布在垃圾桶里把那条堪比神龙摆尾的鱼抓了上来。   纪言郗走进厨房时见到的就是贺肖从垃圾桶里捞出那条满身脏污的鱼的场面。   他有点懵圈,问:“你在干什么?你这哪来的脏鱼?”   “我下午去买的。”注意到纪言郗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解释道:“太滑了,我抓不大稳。”   那条鱼在厨房里翻滚了一圈,身上脏兮兮的,贺肖的衣服被擦碰到了很多处,看起来也很脏。   纪言郗扫了一眼东一个盆西一把刀满地水的厨房一阵无语……   “你想吃鱼出去吃不就好了,你搁这捣腾啥?”   “唔,不是。”   “那你这是在干啥?学解剖?”   “我只是听阿姨说你想喝鱼汤。”   纪言郗一时有点语噎,顿了顿把心里泛起的那点丝丝暖意压下,“我想喝我不会出去喝吗?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闭门造车?”   “我在网上学了。”   “学到了从垃圾桶抓鱼吗?”   ……贺肖眼帘垂下,薄唇一抿,手里的鱼还在摆动着尾巴……   “行了行了!你给我把这里打扫了!摆个委屈样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纪言郗嫌弃地说着从贺肖手上拿过了那条鱼。   贺肖“哦。”了一声,内心:当然是摆给你看。   最后鱼汤是纪言郗自己做的,顺带炒了两个菜。他厨艺不算好,但煮出来的东西基本都能吃。他那几分厨艺还是在大学搬出去住的那段时间里闲着的时候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哥很,好吃。”一句话四个字,贺肖断句断得很有韵味。   正在喝汤的纪言郗差点被呛到,心想谁他妈教你这么断句的,但瞥见贺肖面上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耍流氓的感觉,好像是自己想多了。纪言郗木着脸,咽下那口鱼汤……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八点,纪言郗还没起床,贺肖起床后先下了楼。他下楼后打算出去买早餐,结果在打开大门出去后却发现纪明川之前带回家的那个同学竟然站在门外,贺肖有点惊讶。   叶尘听到门打开,他回过身看见贺肖出来说:“贺肖哥,早上好。”   “早。”贺肖看了几眼少年后转身把门关上。   “贺肖哥,我……我……”   一连两个我都没我出点什么,贺肖看着他问:“找明川?”   叶尘隔了好几秒才点头说:“是的。”   贺肖有点疑惑,但并不打算细问。他说:“他去旅游了。”   叶尘闻言很明显的愣了愣,随后有点迟疑地问:“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贺肖抬眼看了下眼前这个彬彬有礼但此刻却显得有点局促的少年说:“不知道。”   叶尘片刻后说:“哦哦,好吧,谢谢贺肖哥,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   叶尘走后,贺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一会儿后收回目光,去了早餐店。   纪言郗起来洗漱完下楼,走出院子刚好贺肖就提着早餐进了门。   “早,哥。”   纪言郗看了言他提在手里的早餐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昨晚睡得怎么样?”贺肖问。   纪言郗听着他这话总感觉自己像客人,而贺肖则是主人家似的,于是他说:“没话别找话。”   贺肖无声笑了笑,拿着早餐进了厨房。   纪言郗吃过早饭后就去了养殖场,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的作息。而贺肖也如纪妈妈说的那样好像是真的有事,白天猫在房间里,纪言郗回来时他才出来。纪言郗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没打算问,反正只要贺肖不去烦他就行。   一连过了一周,纪言郗养殖场里培育亲本的新池子开始投入使用后,他决定犒劳一下员工。于是当天中午就敲定了晚上聚餐,傍晚的时候在办公室里直接洗了澡就出发去了饭馆。   他去之前有想过把贺肖叫上,但也只是想想,他最后给贺肖点了份外卖。黎文清回去的那天的交谈让他做了个决定,以后少和贺肖呆在一起,特别是大庭广众下。   外卖电话响起时,贺肖刚刚关上电脑。他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有一瞬间想挂掉,但最后还是接了。   “喂。”   “贺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请您下来拿一下。”   外卖?贺肖有一小会的疑惑,但随即想到应该是纪言郗点的。于是下楼取外卖。   “辛苦。”   “哈哈,不辛苦,麻烦给个好评。”   外卖只有一份,单人餐,意味着今晚纪言郗不回家吃饭。   贺肖将外卖放到餐桌后拿出手机给纪言郗拨了个电话,但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挂断,半分钟后收到了一条微信:在忙,我不回去吃饭,给你点了外卖,你自己吃。   贺肖看着那条微信,片刻后回了一条:那你今晚回来吗?你晚饭吃什么?   最后那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贺肖吃过晚饭后回了趟家。他推开门进去后,目光在院子里的小汽车和小电驴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最后选择了高中的时候上下学骑的山地自行车。   自行车在去往海湾的路上疾行,傍晚的海风迎面吹来,骑行的人额发被肆意地吹起,T恤被风鼓动,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在漫天霞红的日暮里,肆意张扬。   海湾平时就人迹罕见,这会儿也就只有飞鸥与低矮的海浪嬉戏。贺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人影。最后他脱了T恤和休闲裤,往海里走去,待水漫到腰际时,俯身向纪言郗平时趟的那块岩石游去。   耳边除了海浪与风声就只剩一片寂寥,无边日暮里,少年还是垂下了头。贺肖盘腿坐了下来,几分钟后重新下水游到纪言郗平时跳水的小岩崖上,学着纪言郗的模样,一头扎入海里。   在他印象里,纪言郗总是喜欢跳进去后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下沉,一直到受不了了才游出水面,接着抬手抹掉脸上的水,五指将头发往后梳去,然后吸一大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时候的纪言郗是最性感的,即使只有头露出水面,也只有抹水和呼吸这两个动作,但在他眼里,那就是纪言郗对性感的最完美诠释。   他自己很少这么跳过水,更多的是在边上等着纪言郗跳下,然后趁着纪言郗闭起眼睛的时候,将女娲对他的所有宠爱收入眼里。   几番畅游后,天边的那轮火红的圆已经沉没,四周逐渐黯淡,海面在这黯淡的光中浸出了些许凉意。   一个人的海湾,终究是孤独了点。   他没追过人,也不懂如何追人,更不知道纪言郗喜欢什么样的人。   纪言郗就像一只飞鸥,而他则是那朵等着飞鸥落下的海浪,够不到,只能在靠近的时候耍个浑,轻轻卷起将飞鸥打湿,而这种浑,前不久还得到了没品的评价。贺肖不禁苦笑了一声。   他套上自己丢在岸边的衣服后,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那条消息依旧没有回音。   山地自行车原路返回,在经过城区路口时,贺肖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车头一偏,就拐了进去。 第13章 醉酒的纪言郗   纪言郗的犒劳大餐结束时,已经九点过一刻。   “谢谢纪老板,纪老板生意兴隆”,几个酒量不济的员工已经被酒精祸害得胡言胡语。   纪言郗自己也醉的一踏糊涂,说不清是最近因为贺肖而烦躁还是因为养殖场一切顺利而高兴,总之员工敬酒他来者不拒。   一场饭局,最后只有孙浩然没醉。   孙浩然一手扶着纪言郗,一手扯着实习生林风,三人摇摇晃晃地跟在人群后面走出饭馆。   孙浩然帮忙把那些喝大的人送上车弄回家后,发现林风拽着一根花圃里的树枝摇摇晃晃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而纪言郗则呆呆地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不吵不闹,看着特别乖巧。   但孙浩然看到他这状态就发怵……   孙浩然看着此刻还安安静静地纪言郗,捏了捏眉心,最后在目光扫过林风时,果断地掏出了手机,心里暗想“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手机响起时,贺肖正在打印店老板的怪异目光下将打印出来的照片装进信封,他看到屏幕上的孙浩然三个字,随手接起。   “贺肖,你现在在家吗?”   贺肖回:“嗯”   “那个啥,你言郗哥喝醉了,你方便过来接一下他吗?”   喝醉了?不回家吃饭原来是去喝酒了。   “在哪?”贺肖问。   “海韵……哎哎哎,你别薅了它要秃了!”孙浩然说着说着突然喊道。   “二十分钟”贺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扫了一眼打印店老板。   打印店老板被他那一眼扫的楞了一下。   “多少钱?”贺肖问。   打印店老板心说:问多少钱你就问啊,眼神那么凶做什么?但嘴上还是回答:“十五块。”   贺肖付款后就出了打印店。   打印店老板看着电脑桌前微微湿润的板凳,脑子里晃过刚刚不小心瞄到的照片画面,忍不住“啧啧啧”了几声然后提着板凳去了卫生间。   贺肖先回了自己家,没有换里面湿着的内裤,上楼拿了车钥匙就朝海韵饭馆开去。他到的时候孙浩然仿佛看到了救星。   “老天,你终于到了!” 孙浩然一手环着林风的腰死命把他往花圃外拖,一手扯着也要加入薅树行动的纪言郗。   贺肖看着纪言郗那满脸通红死抿着嘴唇的样,不用想就知道他今晚喝了多少,他走过去分担了孙浩然的无奈。   “你们三个吃晚饭?”贺肖问。   孙浩然有点懵。贺肖不知道今晚员工聚餐?言郗没和他说吗?   “不是啊,员工聚餐,其他人都走了。”   贺肖点了点头,环腰扶过纪言郗。   “你把他送回家吧,我听说叔叔阿姨他们去旅游了家里没人对吧,你今晚照顾他一下吧。”,孙浩然说着还得分神去捞林风。   别看林风清清瘦瘦一小伙,手上的劲却挺大,孙浩然被他拧得龇牙咧嘴的。   “嗯。”,贺肖应着看了眼孙浩然怀里的林风,然后把纪言郗扶上驾驶座。就在快到车门的时候,纪言郗却突然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狗……”,然后停下不肯走了。   贺肖没听清他说什么,偏头问:“什么?”   纪言郗没有回答,只是倚着贺肖站定不迈腿。   “什么?”贺肖依旧没被搭理。   下一秒只见酒气上脸连带着眼尾也发红的纪言郗扭过来微微抬起头,醉意明显的眼眸盯着贺肖说:“小狗,飞了。”,酒气随着他的鼻息扑向贺肖,酒香温润而诱人。   贺肖愣了愣,看着醉意朦胧的纪言郗,下一秒无声勾起了唇,气息回扑在纪言郗脸上。   贺肖半搂着纪言郗将他放入副驾驶,再帮他扣上安全带。   贺肖扣好安全带身体往回收时,纪言郗的右手突然放到了他头上,动作算不上轻柔地揉了几下,“小狗。”   贺肖:“……嗯,小狗。”   他没动,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好在纪言郗呼噜一会后就把手拿开了,但转而扯起了安全带。   “别,这个不能扯。”,贺肖把安全带重新扣上,然后起身,下一秒耳朵突然被一抹温润触碰,虽然很短暂、一触即分,但有时候星火燎原只需要一小阵清风。   贺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把车门关上,从车头绕过去,坐进驾驶座。   酒精有一个神奇之处,那就是在酒醒之前,他能让纪言郗的另一个灵魂归位,而又在酒醒之后,把这个灵魂抹得一干二净。   下车时,纪言郗倔上了,死活不肯解安全带,贺肖想要强行解开,下一秒手臂上赫然就多了一口牙印。   “……马猪。”   马猪?新物种。贺肖在心里鉴定。   副驾驶上的人嘴里还继续小声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两手紧紧地抓着那根安全带,脸颊、眼尾都红的厉害,嘴唇也要比以往红上很多,比那次……还要红上许多……   脑子里突如其来的画面,让贺肖禁不住清了下嗓。   这么耗着不是办法,贺肖索性直接将纪言郗双手从安全带上掰开,一手握住他两只手往上抵住他的下巴,一手解开了安全带。   接着不顾纪言郗挣扎,把他手往身后一扣,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将他横空抱出了副驾驶。   “放开我。”   “放开你就掉地上了。”贺肖说着将纪言郗抱上了搂。纪言郗虽然看起来瘦,可毕竟182的个子摆在那,也轻不到哪去,但贺肖就那么抱着纪言郗,即使纪言郗还在不停的挣扎踢腿,也依旧很轻松,气不喘脸不红地一路上到了三楼。   贺肖发现纪言郗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清香的沐浴露味,应该是洗过澡才去吃饭的,所以直接将他放到了床上。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窝,纪言郗脑子里的动物世界渐渐落幕,但贺肖放下他起身时,他却抓住了贺肖的手,望着贺肖的双眼说:“……想吐。”   贺肖立马去把垃圾桶拿了过来,再将半歪在床上的纪言郗扶起,然后把垃圾桶提了起来方便他吐。   但纪言郗最后也没吐,他看着眼前的面孔,砸吧了下嘴,突然说:“我要喝水。”   贺肖让他靠在椅背上,叮嘱了句“你别乱走动。”后就起身下楼倒水。等他再回来时,却发现纪言郗已经脱了上衣,裤腰带也解开了,正在和两条长腿搏斗着要脱下那条裤子。   纪言郗穿上衣服时看起来是清瘦的,但脱了衣服后就能发现他身上其实附着一层薄而有致的肌肉,腹肌虽然没有贺肖多,但也有四小块码得整齐。   纪言郗本身就白,这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粉嫩得……诱人。   事实证明,某些画面配上某些动作,某些效果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贺小二用实际行动证明。   贺肖低头扫了自家小弟一眼,片刻后抬脚走进了房间。   “哥,喝水。”   正在和裤子搏斗的纪言郗闻声抬起头,下一秒似乎忘了自己想喝水,他说:“小狗不喝水。”   行吧,电视台切换再次切换到动物世界。几秒后贺肖问:“那小狗喜欢什么?”   纪言郗像没听到,低头继续扯裤子。贺肖看了几秒后把水杯放好,然后拉住他的裤腿,将纪言郗的裤子脱了下来。嗯,网友说了,要适当多帮助对方解决困难。 第14章 浅尝一口,还是君子   没了裤子的束缚,纪言郗两条长腿一伸,闭起眼,瘫在了沙发上。   贺肖只觉某处|胀|得厉害。静静地看了会沙发上的人,深呼吸了口气,将手上的裤子扔到了一边,俯身去捞沙发上的纪言郗。“哥,去床上睡。”低沉的声音哑得厉害。   纪言郗头晕的厉害,天旋地转的,一点都不想动,也分不清自己在哪,只觉得眼前的人神烦,皱着眉一个劲地只想将被抓住的手臂抽了出来。   贺肖视线在他的殷红的双唇上流连,眸色渐深,拇指无意识地在触碰的皮肤上搓着,微微出神。   “……别动我……”,纪言郗甩着手臂不耐烦地喊道。   贺肖闻言回神,睫毛扇了扇,清了清嗓子后放开了纪言郗的手,直起了身。某处的感觉更甚,要命。   “……水。”,纪言郗声音传来,贺肖去拿了水,喂到他嘴边。   纪言郗突然半睁开眼,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人。   高大挺拔,迷糊间有点看不清脸,隐约的五官轮廓藏不住的帅气。“很不错,帅哥……”,说完对着嘴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我是谁?” 贺肖把水杯挪开。   “……帅哥。”   ……   “有多帅?”   “很帅。”   贺肖挑了挑眉:“喜欢吗?”   纪言郗微眯的眼睛睁开了更多,似在思考,半响后:“……嗯。”   心花怒放的滋味很是不错,贺肖继续说:“想要吗?”   纪言郗没了声音,眼睛闭上又挣开,半响:“不要。”说完闭上了眼睛。   “要了我,我就是你的了。”   纪言郗像睡着了一般,呼吸渐渐绵长。贺肖见状将水杯放好后将他抱了起来,走过去放到床上。   贺肖死命的压抑着心里的某些危险想法,虽然他并不想当个君子,但脑海里一个劲循环着网友的最新提示——不趁人之危,纪言郗的那句“你有点品行吗”也在敲打他的脑壳。   将空调被盖在纪言郗身上,把刚刚回来时开得很低的空调调高了几度。   在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纪言郗之后,纪言郗喝得烂醉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今晚的某些念头却比任何时候都强。   但体验卡和永久使用权,聪明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贺肖看了会床上的纪言郗,最后关上了卧室的灯去了浴室。   人不能用,浴室总能用一下。   ……   花洒喷落水流,声音萦绕整个空间,掩盖了欲|望值拉满的喘|息。   背后的墙壁微凉,但浸不透胸膛里的热火,脑海里全是不可告人的幻想画面,随着画面的不断闪过,某个感觉不断攀峰。但在即将到顶时,浴室的门却被打开了!   不知道即将喷发的火山突然被迫沉降是何滋味,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纪言郗尿急憋得厉害,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小时,最终被憋醒,迷糊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摸到了亮着灯的浴室。   门内,光|裸的人背靠在墙,头高高仰起,眼睛微眯,隔着水雾门口看着迷糊的人,贺肖停顿的手继续动了起来。方才沉降的火山再次复苏,岩浆迅速攀顶,最终壮烈爆发。   淅淅沥沥的水声依旧萦绕在浴室里,对上的视线依旧没有挪开,门口的人呆立着。就在贺肖以为他要转身离开时,纪言郗却踉跄着走了进来,然后朝着马桶走去,水声随即响起。   贺肖静静靠在墙上,视线不受控制地钉在某处圆|翘上。本能,不能怪他,而且还是自动送上门的。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好,贺肖低着头看了眼蠢蠢欲|动的贺小二无奈地想。   马桶冲水声响起,贺肖把方才洗澡时没有关上的玻璃门拉上。   门外脚步声响起,下一秒贺肖就觉出不对劲,因为脚步声越来越近。   “啪!”,纪言郗一掌拍到玻璃门上,门瞬间被拍开。   贺肖这回儿是真傻眼了,纪言郗已经把衣服全部褪去,撑着门,二话不说就迈了进来。摇摇晃晃间脚一滑,贺肖及时把他捞起,顾不上自己手上沾到的东西,半抱着扶着纪言郗。   “你……出去,我要洗澡。”,纪言郗微仰起头望向贺肖说道,浑然不觉此情此景有何不妥。   水汽弥漫不散,那抹殷红近在咫尺,眼前的一切都在试图冲散贺肖的理智,手上的劲逐渐无意识的加重,两人的距离也随着越来越小。   “什么东西,拿开。”纪言郗的手突然往下,一击致命。   贺肖忍不住闷哼一声,急忙拉开纪言郗的手。   纪言郗似乎不解,转脸望着贺肖,两人本身就已经几近贴在一起,随着这动作,纪言郗的鼻息尽数喷在贺肖的颈窝,殷红温润也蹭在其中。   贺肖只觉一股酥麻从颈窝处扩散至全身,那根岌岌可危的理智的线也随即绷断。   纪言郗被猛地抵到墙上,紧接着被|迫仰起下巴,迷糊地承受了一场十级风暴。(贺某人:我就尝一口,就一小口)   这场风暴最终没有彻底席卷全境。   贺肖在一声闷哼和推搡中抬起了头,只见纪言郗眼神迷离,某处反应明显,唇角处溢着一抹流动的红,而这抹红也让贺肖失控的理智逐渐回归。   贺肖将纪言郗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埋首在纪言郗颈窝平静了一番。最后咬着牙拿过花洒把自己和纪言郗都冲洗了一遍,胡乱地擦干后把依旧迷糊着的纪言郗用浴巾一裹,接着抗出了卫生间。   纪言郗沾到床后倒头就睡了过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贺肖舌头抵了抵后牙槽,最后给纪言郗盖上被子拿着自己的衣服回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纪言郗悠悠转醒,宿醉后的头疼袭来。他捂着头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后拿过手机,发现已经十点了。好在今天没什么事要做。   丢开手机后就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发现还剩本半杯水,直接一口干掉。   喝完砸吧了下嘴,好像有点甜?他揉了揉太阳穴选择了起床。   踩上拖鞋后,身下一股清凉感传来,他忍不住低头看,随即发懵。   靠,他内|裤呢?!他怎么是光着的?   昨晚谁送他回来的?   纪言郗呆在原地,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昨晚谁送他回来的。最后存档的记忆只保留到孙浩然扯着他出饭馆的画面。   所以是孙浩然送他回来的,那内裤呢?   纪言郗找了条内裤穿上后边问着自己边进了浴室,在看到浴室里那条胡乱丢在地上的内裤后,心里了然:原来我昨晚还洗了澡,不愧是爱干净的我。 第15章 必杀技   纪言郗洗漱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破了,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咬到还是磕到的。他下楼后,发现贺肖正蹲在院子里埋着头不知道干什么,而后者听到脚步声,罕见的没有回头。纪言郗突然好奇地挑了挑眉,“蹲那干嘛呢?”   贺肖这才抬起头,站起来转身看向纪言郗。   “哟,什么眼神,做什么亏心事了给虚的。”   贺肖闻言一抬眼,对面的人一脸的坦荡。   所以是断片了。   贺肖清了清嗓子,把手举了起来:“不小心折了朵阿姨的花”   纪言郗目光下移,发现贺肖手上确实拿着朵花,但那不是什么阿姨的花,那是他自己养的栀子花!“你要死啊,你没事折我花干什么,这是我种的!”,说着就冲过去抱起小花盆。   贺肖愣愣地举起手上的花看了看,然后递出去:“送你。”   纪言郗一把夺过那朵花,“我送你妈,折我的花送我?”,说完狠狠瞪了一眼贺肖,就差一脚飞过去了。   贺肖没想到这是纪言郗种的,自知有错在先:“对不起,哥,我给你重新买一盆”。网友说要敢于认错,并做出补偿。   纪言郗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要不是这花刚开没多久,他非得把这花盆砸他头上。纪言郗气得没再搭理贺肖,把花盆放好后就出了门,贺肖都没来的及跟他说早餐在餐厅。   纪言郗脚步刚要迈进办公室时,突然听到了走廊拐角处传来“啪”的一声,他拧动门把的动作一顿,偏头就看见那个名叫林风的实习生快步从拐角处走出,表情不是一般的严肃,脸还很红。   林风看到纪言郗后脚步顿了顿:“纪总早上好。”   “早。”   纪总?纪言郗和他们明确说过的不需要喊纪总的,顶多老板,而且平时林风也不这么喊啊。虽然注册了公司,但纪言郗还是喜欢把这里喊成小养殖场,连带着自己也不喜欢别人喊个总,听着忒别扭。   林风走的很快,因为那个拐角里是个储物间,专门放一些试剂盒检验品什么的。所以纪言郗理所当然以为他是去拿试剂盒的。至于那“啪”的一声,纪言郗盯了几眼那个拐角,头晕他也懒得探究,于是抬脚进了办公室。   把早饭放到桌上后,纪言郗突然有点茫然,今天养殖场里根本没他什么事,该在家休息的。   靠!都怪贺肖那二货玩意。   宿醉的余韵还在,此刻脑袋还在发胀,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随便巴拉了几口后纪言郗就把剩下的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和开门声同时响起,纪言郗挂断了电话。   “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怎么来了?”,孙浩然说着把门关上,晃了晃手里响铃的手机。   “睡懵了,没从前两天的忙碌中缓过来。那你呢,怎么来了?”   “我来找lin……个东西,你等会干啥?”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趴在办公桌上,懒懒地说:“不知道。”,然后突然想起来:“你今天头不疼吗,我感觉脑袋要炸裂了,昨晚那酒是不是有毒。”   “你喝得找不着北,不疼才怪。”   “话说……我昨晚没干啥吧。”,孙浩然以前和他吐槽过他喝醉酒就像被穿了魂。   孙浩然闻言一乐,“嘿嘿,你回去问问贺肖。”   纪言郗懵,“问贺肖?”   “对啊,他带你回去的。”   “不是你带我回去的吗?!”   孙浩然大大咧咧地说:“不是啊,我送的林风。不过你嘴上怎么破了。磕哪了吗?”   ……   贺肖带他回去的?纪言郗脑海里突然闪过贺肖早上的眼神,还有自己早上是空挡的,嘴唇还破了。靠,要不是身上再没有其他可疑痕迹,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发生了点不可挽回的了。   “不小心磕到了吧,没印象了。我回去了,你走的时候关门。”,话落,不等孙浩然反应,纪言郗就拿着钥匙狂风过境般离开,丝毫没注意到孙浩然五指清晰的脸庞。   贺肖正准备出门回家一趟,抬头就见去而复返的纪言郗急匆匆地走进了院门。   “你昨晚带我回来的?”   贺肖心里突然一咯噔,观察着纪言郗的面部表情,谈不上严肃,但绝不是好事发生的节奏。贺肖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么吗,哦不,应该问你做了什么吗?”   贺肖愣了愣,心想这次断片竟然想起来这么快?还没回答就又听到纪言郗说:“说话,我嘴皮子破了,早上起来挂空挡,是不是你干的?”。   这直线球打得贺肖有点楞,他思索片刻,说:“嗯,但确切地说是你自己干的。”真诚才是必杀技。   纪言郗:“……我他妈自己干的?”   “你非礼我,我抵抗不住,就从了,你太投入,自己剥衣服,啃得急嘴唇就破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张正儿八经没一寸皮的脸,突然觉得手特别痒痒,伸手指着贺肖:“你丫的再胡说一遍?我非礼你??!”   “虽然我是被迫的,但我会对你负责的。”,贺肖边说边后退了一步。下一秒,果不其然,纪言郗的巴掌追了过来。   “哥,我真的会对你负责的,我不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你他妈的贺肖,我今天不把你打死你不知道谁是你哥!”   贺肖压着笑,边说边跑:“哥,消消气,我说的是真的。”   “真你大爷!”   ……   一场穷追猛打,最终纪言郗先歇了菜。   “呼……呼……呼——” 纪言郗叉着腰怒目瞪着贺肖,贺肖则站在木棉树另一侧,捞起T恤察汗。阳光依旧很明媚,光影透过树梢落下,斑斑点点坠在贺肖身上,随着汗水的流下光芒跳跃,直直跳入纪言郗的眼里。   真他妈……有点帅。   靠,他在想什么?呸!   “哥,你等会,我给你拿个板凳。”网友也说了,要多照顾对方,表现体贴的一面。   “我拿你妈,长能耐的了哈?呼……”纪言郗气得牙疼。   “没长,但我可以对你负责,该干的不该干的我们都干了,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纪言郗咬了咬牙:“贺肖,你最好要点脸!”   “你要是和我在一起,这脸我赔十张都行。”   纪言郗:“……”   四周安静片刻,缓过劲来的时候,纪言郗突然有点懵,这是在干啥,你追我赶的像小孩,他明明是打算回来趁机把贺肖赶回家的。   “所以你给我回你家去。”   贺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所以”搞懵逼了,所以?哪来的所以?   “哪里来的所以?”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纪言郗断定贺肖肯定是趁着他醉酒的时候干了点什么了,虽然不至于到很要命的地步。   “不是,哥,你冤枉人也得有个度,我要是干了什么你现在还能站在这?”   纪言郗话赶话:“不然还能在哪!”   贺肖思忖片刻:“躺床上,起不来。”   纪言郗闻言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顺口就说:“你他妈真能给自己长脸的,我还一夜七次郎呢!”,说完才发现话题偏的厉害。   但没来得及让他扭转,贺肖就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我试你大爷!”,许是天气太糟糕,纪言郗耳后一阵燥。话到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索性闭嘴平复。 第16章 从胃开始   贺肖把脸上的汗擦干后,见纪言郗也没了再追着他凑的打算,于是抬脚跨上木棉树坛,径直走到纪言郗面前跳下。   随着他这一跳,一个信封从他裤兜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贺肖顺着声音瞥了一眼后急忙弯腰去捡。纪言郗本身就俯着腰手撑在膝上,那个信封就在自己面前,想也没想就伸手去够。   “砰”一声,两人撞在了一起,而信封则被纪言郗抓在了手里。   “哥,给我。”贺肖没拿到纸袋于是顺势抓住了纪言郗防止他打开。   纪言郗抬头看他一眼,心想,这表情,挺严肃?难不成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岂不是可以当作把柄了?于是纪言郗将那纸袋拽得更紧,同时伸手往后一扬。   “怎么,里面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纪言郗摸着感觉就像一些纸板叠在一起,信封表面则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哥,别闹,还我。”   “行啊,那你搬回家住我就还你。”   贺肖瞥了眼纪言郗,手上一使劲,把他拉近了自己,一手把纪言郗的手禁锢在背后,一手从另一边绕过去够纸袋。   指尖一次又一次与纸袋错开,两人沉默着较量,不知觉间纪言郗已经被贺肖整个拥在怀里了,只是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背后的信封上而没有发现。   许久,贺肖突然说:“哥,你是借机跟我缠绵吗?”   纪言郗一愣,恼没顾得上羞怒,背后的手再一次躲开。贺肖这么紧张这玩意,肯定有问题,抓住他把柄了,那以后岂不是不用再被他威胁了?   贺肖一次次够着,没够到也不脑,他停下了动作,垂眸盯着纪言郗。纪言郗随着一顿,靠,怎么抱一起了。他下意识挣开,但却被贺肖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你确定不还我吗?”,声音低沉,没等级言郗说话,又继续说:“还是说,你想回忆一下昨晚?”   贺肖说着就缓缓地底下了头。   靠!我……等等。   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双渐渐靠近的幽深眼眸,脑海里突然晃过了些虚影,而虚影随着贺肖的靠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他自己剥光了衣服推开了浴室的门,摇摇晃晃朝着正在自疏的贺肖走过去的画面!   一把火腾地烧了起来,从头发丝烧到脚拇指!   羞愤之下纪言郗也顾不得什么把柄了,将那刚刚还死死护住的信封一把拍到贺肖胸口,猛地一挣,扭头就出了家门。   贺肖拿下胸口的纸袋,错楞地看着纪言郗急匆匆离开。生气了?这都还没亲到呢。   纪言郗把自己摔进车里后,脸上还有点燥得慌。难不成他真的非礼贺肖了?怎么非礼的?   记忆就那一点,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记不起来。靠,纪言郗,你都干了什么。   不过看贺肖那样,也不像是被严重非礼过的,男人喝多了还硬不起来呢。这么想着他吐了口气,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贺肖把牛皮纸袋重新装回裤兜,关好院门后回了家。   纪言郗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那股燥劲怎么也排解不掉。等红绿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了广告牌,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大字:让你爽翻天。   草……爽你大爷。纪言郗在心里暗骂了声。   绿灯亮起,车流重新涌动,纪言郗打开音响。但放出来的却是贺肖自创的那首,几秒后,他烦躁地按了暂停。车里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音乐再一次响起。   歌还是勉强能听的,毕竟悦耳,虽然人是猪狗不如。   猪狗不如这词用的有点心虚,因为这词蹦出来的同时还有一闪而过的几个画面,其中一个斑驳光影尤其亮眼。   纪言郗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日暮西移,贺肖关上电脑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五点了。他活动了下身子,在目光扫过院子里的篮子时,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   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人的胃。   说干就干,贺大厨上线,两脚一跨,骑着车搜一下就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是大爷大妈,贺肖一帅小伙混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帅哥,要点什么?”   “帅哥,买点什么菜?”   ……   在商贩的叫卖声中,贺肖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要买什么,确切地说,是他不会做什么,一时间犯了难。一时兴起就来了,完全忽略自己不会做饭这件事。   目光在菜市场里搜寻,最后定在了市场市场另一头的海鲜铺。   上次在网上学了遍理论,也观摩了纪言郗的实操,就鱼汤吧,再点两外卖。   海鲜铺的老板好心的给贺肖处理了鱼,他回家只需要洗一遍血水就可以起锅烧油了。虽然免去杀鱼大战,但躲不过飞油撒花。   贺肖在煎鱼的时候,鱼下锅,锅里油像憋足了劲似的“霹啪”着飞溅,毫无意外蹦到了他的手臂上。   手臂上的刺痛明显,他将锅盖盖上,调小了火,然后将手臂伸到水龙头下冲洗。也幸好油温不是太热,油滴也不大。冲洗了一会后,起了点小泡,不算太严重。   鱼煎至金黄后,放入葱段,蒜瓣,再倒入煮好的开水。临出锅时,贺肖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于是盛出了锅。   外卖到的时候,贺肖看了看时间,突然意识到纪言郗还没回来。心想不会今晚也不回来吃吧?   他将饭菜收拾好上了桌后他给纪言郗打了个电话,但是振铃几次后就被挂断了。   想了想编辑了条微信发了过去:哥,我熬了你喜欢的鱼汤,味道不错,我等你回来吃饭。   另一头纪言郗看着消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次那场人鱼大战。心说:你熬得那能喝吗?   下一秒手机息屏丢进裤兜,喝了口可乐继续看荧幕上的无脑电影。   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得劲儿,凭什么贺肖这么神色自在,而他要在这尴尬一天?思来想去,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因为贺肖不要脸。不对,是没有脸!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饭桌上的饭菜温度不再,鱼汤也变了味。桌边的人垂了眸,最后只能独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味同嚼蜡。 第17章 贩卖可怜   结束一个人的晚餐后,贺肖走出餐厅来到院子,才发现今晚月亮格外圆,月亮边上的星星也跟着灿烂。晚风柔和,蝉鸣不息,栀子花飘香,夜色一片好,唯独缺了个一起欣赏的人。   贺肖站了一会,抬脚往院门走去,得去买个烫伤膏。出了门,带上锁,但走出几步后却顿住了脚。他抬手看了几眼那几个小水泡,思忖片刻,果断地转身走了回去。   时针落到十一点,院子里传来汽车声,贺肖停下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目光在幽蓝的光线中虚落在桌角的半杯水上。   纪言郗停好车,抬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发现楼上漆黑一片,没有亮灯,想来贺肖应该是睡了。   纪言郗准备上楼回屋,但突然觉得有点渴,于是去了厨房。结果发现冰箱门上贴着张便签:哥,鱼汤在桌上的保温壶里。   纪言郗转身,桌上确实放了个保温壶,他走过去把保温壶拧开,还挺香。纪言郗挑了挑眉,就这保温壶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刚想再喝几口时,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好喝吗?”   纪言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差点没拿稳保温壶,他转过身,“你是要吓死谁?走路没有声音你是鬼吗?!”   贺肖低头看了一眼叫上的拖鞋:“鞋底软,没有声音。”   纪言郗心想,看在鱼汤面上不跟你计较,但今早那股尴尬劲却还留着一点余韵,纪言郗看着手上的保温壶,没有再喝下去的打算,于是放了回去。   “还没睡?”纪言郗移开视线问。   “嗯,没睡着。”(内心:专门等你呢)   “哦。”   干瘪的对话,怪异感更甚。纪言郗没看贺肖,拿着一瓶矿泉水就打算上楼,但突然发现贺肖一只手臂上有几个挺明显的水泡,周围一圈的红。   “手怎么了?”   贺肖像是下意识一般把手藏到了身后,说:“哦,没啥,就被油贱到了。”   “涂药了吗?”   贺肖没说话,纪言郗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他才说:“不严重,不用涂。”   纪言郗无语,去把家里的药箱拿了出来,翻找了一遍发现家里没有烫伤膏。在他把医药箱放回原位时,却听到贺肖说:“哥,你今晚在哪吃的晚饭。”   纪言郗没回话,贺肖继续说:“浩然哥说你今天休息,你去哪玩了吗?”   “你管我?”纪言郗扭头问。   “单纯想和你说说话而言,你都不理我。”   纪言郗心想,你他妈要我怎么理你。“家里没有烫伤膏,自己出门买去,自助贩卖机里有”,说着把车钥匙丢给了贺肖就上了楼。   贺肖摩擦着手里的钥匙,等到纪言郗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瞥了眼手臂,抿了抿唇。   没有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看来贺肖是没有去买药了,发炎了有他好受的。纪言郗边找衣服边想,未了又想,管他呢,发炎的又不是他自己。   脱衣服洗澡的时候,纪言郗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镜子里的自己,破口的唇角红的明显。看到就恼火,他在商场里吃晚饭,点餐的时候忘记唇角破了,点了个辣口的套餐,一口下去引来了对面桌客人看猴似的眼光,最后顶着个红艳的唇角离开了餐厅。   ……   第二天早上,纪言郗发现车钥匙被放在了茶几上,厨房里餐桌上有早餐,贺肖则不见人影。   纪言郗今天依旧没有什么工作要忙,养殖场里的鱼长得嘎嘎健康,其他工作也都在稳步进行。就在他边吃早餐边想,如果今天贺肖不在他就呆在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贺肖抱着床单被罩下来丢进了洗衣机。   厨房边上还有一间是单独的洗衣房,从大门出来要经过厨房的窗口。纪言郗寻思着自己的床单好想也好久没洗了。   “你等一下,先别洗。”纪言洗说着跑上了楼。不多时,他抱着床单被罩枕头套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洗吧。”   贺肖闻言不自觉眨快了两下眼睛,“太多了洗不干净,你把枕头套拿出来单独洗吧。”   纪言洗瞅了眼洗衣机,“不多,能洗干净。”说完就溜了。   最好贺肖还是把他的枕头套拿了出来,咳咳,毕竟床单上有一些不是那么干净的东西。   纪言洗出门的时候,发现贺肖在给他手洗枕头套。他想说点什么,但瞄了几眼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直接出了门。   等贺肖洗完那两个枕头套晾晒好后,发现一楼没人,纪言郗的车还有小电驴都在,于是上楼敲了敲纪言洗的房门,“哥。”   没人回答,重复了几下后,他拧开了门。   屋里空荡荡,纪言郗不在,应该是趁着他洗东西的时候走掉了。   贺肖原以为纪言郗这一走估计又要半夜才回来了,但中午十二点半左右,纪言郗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贺肖正在吃外卖。   “哥,回来了,你吃午饭没?”   “吃过了。”,纪言郗说完丢了一只烫伤膏给贺肖,“吃完把药擦上。”早上的时候贺肖手上的水泡已经全部破掉了,有点糜烂的状态。   “哦,谢谢哥。”   纪言郗真不知道贺肖是怎么做到在三种人格下随意切换的,在外人面前惜字如金高冷的一批,在他面前一会儿没脸没皮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敢做,一会儿又无辜单纯满脸天真。   莫不是真的精神分裂了?   要不是昨天早上抢信封的时候那个阴沉幽深的眼神还历历在目,纪言郗都要以为贺肖还是和以前一样,人前高冷而背后纯真而已。   纪言郗上了楼,准备补个觉。他昨晚没睡好,早上出门和李爷爷下了一上午象棋,被虐的直发困,于是在外面吃了碗粉就回了家,也没想着帮贺肖带,反正这段时间贺肖中午都是他自己找东西吃,那么大个人不至于饿死。   贺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纪言郗突然下了楼,“我要睡觉,你别来喊我。”说完不等贺肖反应就又上了楼。   贺肖心想,我哥还是很懂我的。他正准备吃完饭就去找纪言郗,虽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单纯想和他呆着,被揍也行。   纪言郗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下了楼,发现贺肖坐在客厅里看新闻直播。听到他下楼,贺肖转头看过来,发现纪言郗双眼迷糊,头上竖着几根呆毛,模样甚是可爱。   岁月似乎很少从纪言郗身上带走什么,那份少年人的稚气总是保留着几分。   “哥,你醒了,那吃晚饭吧。”   纪言郗睡得脑袋空白,他朝贺肖走去,然后像以前一样紧挨着他窝进了沙发,继续眯眼。   贺肖偏头看向纪言郗,有点意外,但看清纪言郗眼里的迷糊时了然,睡懵了。   挺好的,对他的那份警惕也跟着沉眠。 第18章 苦肉计小媳妇   贺肖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客厅安静了不少,但也没能让纪言郗延长迷糊状态的时间。大概也就两三分钟,纪言郗就倏地直起身,手一撑,直接就拉开了距离。   贺肖感受着他的动静,并没有转头看他。   纪言郗扶了扶额头,暗暗不自在了几秒后问: “点了外卖吗?”   “嗯,我去十六道口那点了。”十六道口是个很有逼格的餐馆,没有外卖不外送,想吃上门点,纪言郗喜欢那的炒虾仁。   贺肖关了电视,放下遥控器说:“吃饭去吧。”   吃饭期间纪言郗发现贺肖手臂上的伤口好像更严重了一些,红烂的范围也更大了一点,“你擦药没?”   贺肖一顿,余光扫过右手臂,“擦了。”   “擦了怎么变更严重了?药膏过期了?”   “没过期,可能刚擦完就这样,这才第一天,再过两天就好了。”贺肖说着低头扒了口饭。   纪言郗将信将疑,瞅了几眼,在目光擦到贺肖手上那个没完全消退,还留着点浅印子的牙印子时,某段记忆清晰了一点,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吃完饭纪言郗就上了楼,贺肖去收早上洗的床单被套。收被套的时候,目光扫过纪言郗的那个枕头套,他伸手搓了搓。   纪言郗刚想去洗澡的时候,门外贺肖就敲起了门,“哥,你的床单被套拿一下。”   纪言郗中午睡觉时就拿了之前洗过的一套床单被套铺好了,他并不想给贺肖开门。   “你拿去放在客房衣柜里就好了。”   门外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声音:“哦。”   贺肖走路没声音,纪言郗也不知道他走没走,拽了条裤衩就进了卫生间。   回了房间同样打算洗澡的贺肖,拿了衣服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管烫伤膏,几秒后放下,径直去了浴室。   水流不断冲刷,修长的手指伸出,指腹覆上伤口,接着用力一抹,指腹之下随之糜红更甚,但水流下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甚至把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第二天早上,纪言郗吃过饭后没有上楼也没有出门,他上楼去客房拿走那只烫伤膏,再拿过车钥匙,二话不说把人带去了医院,路上任凭贺肖怎么问他都不说去哪。   最终车字停在医院门前,贺肖咽了咽口水,磨蹭着不肯开门,被纪言郗吼了一顿接着被拉进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后,纪言郗和贺肖一前一后走着,突然纪言郗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说说,拿什么擦了?”   贺肖停住脚步,垂眸,片刻后说:“你给的烫伤膏。”   此擦非彼擦,医生说了,贺肖手臂上的伤口如果不是外力二次伤害是不会变得这么严重的,一开始的几个小水泡涂了烫伤膏后竟然糜烂了一大圈,而且烫伤膏没有问题,贺肖也不是过敏。   纪言郗默默的听完医生的话,实在想不通贺肖能做啥把手臂搞成这样,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他自己故意搞的了,而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   “你能不能成熟点!!!”纪言郗无奈又气地朝他吼道。   贺肖闻言抬起眼,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纪言郗觉得自己想喷火,没等贺肖说话,转身径直往前走去。   ……   接下去连着几天,纪言郗都没什么事做,能做的顶多是烧香拜佛保佑鱼儿平安,但他又重来不信那一套,所以在发现贺肖不会去他房间烦他之后,他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消磨时光。   而贺肖则摸索着做起了饭,卖相不咋滴,但味道却都很不错,甚至比纪言郗做的都要好吃很多。   纪言郗想,不愧是学霸,学东西就是快。   渐渐的,哥两的生活就变成了一日三餐,贺肖做饭,到饭点时纪言郗下来吃完饭又回了房间,衣服除去内裤,其余的丢进洗衣机,洗完贺肖晾。   两人的对话很少,贺肖那副流氓的模样不知道怎么了,说收起就收起。除了叫纪言郗吃饭,其他时候他抛出话题后纪言郗不理他,他也就转身干自己的事去了,纪言郗叫他别烦,他就真的安安静静不打扰。   转变的太快,纪言郗有时候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愣,甚至都怀疑之前那个突然流氓没脸没皮的贺肖是否真的存在过。   纪言郗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后,他那小公司终于又开始忙了起来。于是他每天两点一线地跑着,而贺肖也跟着他两点一线地跑。   他是去给纪言郗送饭的,送午饭。送完偶尔呆在纪言郗办公室等着傍晚一起回家。   当他又一次给纪言郗送午饭的时候,纪言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有员工食堂,他之前也都是在食堂吃的,这几天贺肖送饭,渐渐地已经有不少员工都在调侃贺肖给他送饭,每天按时按点活像小媳妇。   第一次听到“小媳妇”这词的时候,纪言郗眉头都想皱成青青草原上的某种植物。他很严肃地要求贺肖不要擅自给他送午饭之后,贺肖却反问他为什么,他没能说上来为什么,后来贺肖仍继续送,纪言郗则忍着时不时就要听到这么一句“小媳妇。”   “嘿,小媳妇又来送饭了,羡慕阿,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弟。”,边上一起去食堂的员工里突然有人说。   纪言郗:“……”   贺肖就在几步远,听到“小媳妇”后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如沐春风 。   纪言郗停在原地,其他员工继续走往食堂,贺肖朝他走近,递过餐盒,“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小青菜。”   纪言郗听到夫妻肺片睫毛忍不住颤了颤,没有伸手接饭盒,“不是叫你不要送了吗?”   贺肖仍然举着饭盒,片刻后抿了下唇,问:“因为小媳妇?”   纪言郗:“……以后不要送了,我吃食堂。”   “胃口挺大,都能吞食堂了。”   “我意思食堂的饭菜!”   “哦。”   我哦你妈。   纪言郗最后还是接过了饭盒,白了贺肖一眼后,走去了食堂。贺肖没跟着他,想必是回家了。   走到食堂门口时,有先吃饱的员工出来,看见他手上的饭盒后,问:“老板,今天吃的啥。”   “fu……麻婆豆腐,小青菜。”说完鬼使神差地转身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推开,却发现贺肖坐在沙发上,正扭头看向窗外,似是入了迷,连纪言郗进来都没发现。   窗口外是万里长空的蓝,此时光线很好,白色的T恤撑在少年身上仿佛在发光,映得好景一片。   “你在这干什么?”   贺肖闻声转过头,“家里太安静了。”   纪言郗心想,这里就热闹?“你没事情要忙了?”   “忙完了。”   “什么时候开学。”,话问出口,纪言郗才发现自己这次不知道贺肖被保送哪里,以前自己不问,贺肖也会劈里啪啦强制告诉他。   贺肖抬眸:“下个月末。”   “那还有一个多月。”,本想问不去毕业旅游吗,又反应过来贺肖就是不去才在这的。“在哪读?”   “F大。”   纪言郗忍不住看向他,F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很优秀。”   “谢谢。”   纪言郗:“……”,一句谢谢让纪言郗浑身不得劲,变得这么生疏了吗?要换以前……算了,怎么可能换得回以前。   “你不是去食堂吃吗,怎么回来了?”贺肖问。   “食堂……热。”   贺肖心想,他记得食堂空调挺凉快的。   后续两人没再说话,贺肖看着窗外发呆,偶尔转头瞄几眼安静吃饭的纪言郗,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才打破这份寂静。 第19章 情敌再现!委屈   纪言郗抬起头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后接了起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贺肖胸口狠狠一堵。   “黎师兄。”   贺肖听到这三个字,目光打直,一动不动地盯着纪言郗翕合的嘴唇。   “嗯,对的,这边联系好了,大概五天后。”……“嗯,好。”……“明天吗?那行,我明天去接你们。”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发现贺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贺肖回神,清了清嗓说:“没,看看你而已。”,说完把在脑海里那句翻飞“黎文清那个双要来找你?”压了下去。   纪言郗:“……”   第二天傍晚,纪言郗开着车赶往机场接人,而副驾驶上坐着贺肖。   贺某人在纪言郗上车时,沉默无言地从另一边爬上了副驾驶,任凭纪言郗软硬兼施,他自淡定地系好安全带,仿佛纪言郗的言语威胁压根不存在。最后,因为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无奈之下,纪言郗就只能把给他捎上。   等纪言郗到达机场时间刚刚好。   “贺肖?好久不见了啊,有心了哈,还特意来接哥。”,赵随意出来看见纪言郗身后的贺肖乐着跟他打招呼。   贺肖冲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赵随意则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   赵随意,就是纪言郗的另一个友情挂职的师兄,和黎文清同一个导师。他人如其名,在很多无关紧要、不伤大雅的事情上很随意,活泼跳跃型人才。当初和纪言郗玩得很好,连带着和贺肖都很熟。   赵随意和黎文清这次来的目的,放远了说是因为纪言郗准备进军深海养殖,找探察队去做海底情况调查,他们两观摩的同时能提点意见。而近了说,则是来玩一圈,他们已经毕业,剩下的项目也都脱手交付清楚了,趁着调查队还没来,顺便玩一圈。   黎文清看到贺肖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有赵随意,车上氛围活跃许多。   “言郗之前说你保研来着,你保去哪了?”,赵随意伸手拍了拍副驾驶的椅背。   贺肖抬眼转头看了眼认真开车的纪言郗说:“F大。”   赵随意惊呼出声,“卧槽,牛逼阿” 完了对纪言郗说:“言郗,你可长面了这回儿,光宗耀祖了。”   纪言郗想说,又不是亲的,他光宗耀祖个什么屁?但想到某些话和事,话到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嗯,羡慕吧。”   “贺肖,要不你以后也和别人说我是你哥吧,你看,你和言郗没有血缘关系,咱俩也没有,你都认他是哥了,也认我一个呗。”   黎文清在边上闻言都忍不住调侃:“你这什么鬼才逻辑。”,话落继续说:“贺肖和言郗打小认识,喊了言郗二十几年的哥,如亲兄弟一般,你凑什么热闹。”   纪言郗余光扫了眼副驾驶,发现贺肖面无表情盯着后视镜。   车里安静了片刻,然后继续响起赵随意的逻辑辩论声,其余三人则在这鬼才的逻辑下各怀心思,一直到车子驶进纪言郗家的院子。   “啊,我屁股快要麻了。”赵随意边下车边说。   “看把你屁股娇贵的”纪言郗忍不住乐,边上黎文清搭腔:“娇嫩。”   “懒得理你两……”过了一会儿“小二,来,给爷上房。”赵随意站在纪家大门前叉着腰颇带范儿地喊道。   “你可拉倒吧,赶紧搬你箱子。”纪言郗说着打开了后备箱。   客厅里   “拿上客房吗?”黎文清问。   贺肖看了眼纪言郗。纪言郗突然发现家里只有一间客房,还被贺肖住了……他转过去看了眼贺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贺肖说:“我和我哥住,你们住客房。”   话落,黎文清提行李的手一顿,赵随意则调侃道:“咋,大人出去玩了留你两小可怜在家相依为命啊。”   纪言郗:“……”   “贺肖,你回家住,随意睡明川那屋,文清师兄睡客房。”纪言郗边说着边发消息告诉纪明川,话落纪明川回复了OK。   “你咋回事,只管文清叫师兄是吧?我心寒了。”   “寒着吧。”   贺肖站在边上,听着纪言郗的安排,拇指擦了擦食指指腹。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纪言郗转过身对贺肖说。   赵随意问:“不是,叫他回家干什么,你两以前宿舍的床那么小都挤下了,你搁家里的床就不行了啊?”,“他自己回家多孤单,咱们四人还能凑一桌麻将,你要嫌挤让他和我睡也行,我不嫌。”   纪言郗:“……他睡觉喜欢乱踢人,打麻将叫他过来不就好了,只是叫他回家睡觉,又不是叫他不要过来了。”   赵随意摸了摸脑袋,“也是哦。”   贺肖不发一语,心想,乱踢人的不是你吗?怎么变成我了?   黎文清则静静地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下。   “我睡觉很老实……”贺肖突然说。   “你睡着了怎么知道你自己老实不老实。”纪言郗再一次转身,背朝赵随意和黎文清面对贺肖丢眼刀。   网友说,如果能让对方开心,可以多顺着对方。贺肖转身上了楼,路过黎文清时淡淡地扫了一眼,后者笑笑不说话。   贺肖住进去的时候一个小书包,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小书包,他下楼时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抱着床单被罩。   见他下来,纪言郗招呼赵随意和黎文清上楼放行李。擦身而过时,黎文清和贺肖视线对上,一个眸色冷然,一个笑意明显。   贺肖把床单被罩丢进洗衣机后离开了纪家,回去之后没有再过来。   纪言郗找了两套洗过的床单被套,把赵随意和黎文清安置好后,下楼发现天色都快黑了。   该吃饭了啊,贺肖做了什……纪言郗打断脑回路,回身对赵随意和黎文清说:“出去吃饭。”   黎文清问:“你们平时吃什么?”   “平时……”纪言郗刚说个头就被赵随意打断“言郗做啥他们就吃啥呗,言郗可是个会做饭的男人。”   纪言郗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话题,只叫他们两赶紧走。   “哎,贺肖呢,去叫他。”赵随意问,完了又调侃黎文清:“看你不地道的,抢贺肖房间。”   黎文清浅笑:“那要不我和你睡?或者咱俩去住酒店?” 第20章 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走了,别贫了。”纪言郗边说着边给贺肖打电话,但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   纪言郗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有点诧异。这是闹脾气了?   “贺肖呢,叫他没?”,赵随意问   “他不去。”   黎文清偏头看了眼纪言郗,赵随意则问:“啊?他咋不去,不吃晚饭吗?”   “不知道,不管他了,我叫上孙浩然。”   纪言郗给孙浩然打完电话后,发现手机电量只剩15%了,但想着只是付个钱,就没管。   贺肖洗澡出来后,发现手机上有一个纪言郗的未接电话。这是这么久以来,纪言郗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他点击回拨,但没人接,自动挂断后再次回拨,依旧没人接。在他第九次打回去时,对方关机了。   贺肖垂眸看着黑掉的屏幕,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后出了门。   纪言郗应该是叫他去吃饭的,所以他出门后直接拐去了纪言郗家。但纪家院门从外面锁上了,那是无人在家的标志。   所以,那通电话是通知他自己去吃晚饭的。而不接电话,是让他别去打扰的意思吧。   顺着对方真的有用?如果越顺越远了呢?   纪赵黎孙四人吃完饭,纪言郗去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最后请客吃饭的变成了黎文清,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从十六道口出来,已经九点半了。三人没喝酒,只是吃饭唠嗑就吃了两个多小时。   “爽,哎,言郗浩然你两就应该读博的,考在我们导师门下,我们课题组的人都个顶个的闷葫芦,我想说话都找不着人说。”赵随意揽着纪言郗说。   孙浩然忍不住乐,回头看向黎文清说:“师兄,他说你闷葫芦。”   “那是他太阔噪。”   “哈哈哈,听到没?”孙浩然补刀。   赵随意作势去踢黎文清,被后者躲过,“我就该告诉老板你论文有一部分是你小叔帮你写的。”   黎文清脸上的神情微滞了一瞬,但又很快掩饰了过去,调侃着说:“快去告诉他吧。”   “呸。”   走去停车场路上,纪言郗突然发现车钥匙落饭馆里了,于是回去拿。临出门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菜品图。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返回前台。   “你手上拿的啥,咋去那么久。”   “吃的。”   “刚刚没吃饱啊?”赵随意看了眼纪言郗手上的打包袋,不是透明的,所以看不见是啥。   “饱了,走吧,先回去。”   “是给贺肖的吧。”黎文清突然问。   纪言郗:“……嗯。”   赵随意:“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孙浩然好像才发现贺肖不在,他有点惊奇地问:“对哦,贺肖怎么没来?他不是和你住一块吗?”   纪言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就是不来。”   ……   车子经过贺肖家路口的时候,可能聊的太嗨了,纪言郗都忘了把东西给贺肖这回事。一直到家,下车时才记起来。   “你们先进去吧,我出去一趟。”   赵随意:“拿给贺肖吗,你要不叫他过来呗,一起唠唠嗑,他家远吗?”   黎文清:“你刚刚不是说很困吗,还唠嗑,再说你大他两三轮呢。”   “你人身攻击是吧,大两三轮咋啦,我和三岁小孩都能有话聊好吧,我又不是你。”赵随意大哥坚信年龄不是问题。   纪言郗:“不远,但改天吧,今天你们奔波一路了,早点休息。”   纪言郗到贺肖家的时候,发现他家整栋楼都是黑着的。也不知道贺肖在不在家,前面打电话就没接。   还是先打个电话给他吧。   纪言郗刚想掏手机时才突然记起,自己手机没电了。   算了,还是敲门吧,不在家我就走。   “贺肖,在吗?”   房间里正在敲键盘的贺肖,在一阵哒哒键盘声中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停下手,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但手指重新覆盖键盘时,又听到了一声。   不是幻听,真是纪言郗在叫他。   “贺肖?”,纪言郗拍了拍门,伸长脖子往院里看去,但静悄悄的。   应该是不在家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楼大门被打开,接着院里亮起了灯。只穿了一条休闲裤的贺肖背着光走了出来。   贺肖不知道纪言郗为什么来找他,也惊讶于纪言郗来找他。   “哥——”   纪言郗看着来人,目光不自觉闪了闪,最后擦过贺肖的肩膀,停在院里的木棉树上。   其实纪言郗有点后悔给贺肖打包了,但那会儿他就是点了。看到菜品图的时候,他就突然想起贺肖喜欢吃,加上可能因为下午刚把人赶走,对方生气了,所以习惯性抱着弥补的心态,鬼使神差就点了。   反正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出饭馆门了。   他原想着要不丢冰箱里吧,但又直接被黎文清说了出来,他总不能说是留着明天吃吧,怎么看都像傻逼。三个人都知道他是买给贺肖的了,不拿过来反倒有点怪异。   但是这会儿直接说是特意给他打包的,多少又有点不合适,毕竟贺肖对自己目的不纯,惹得他误会。   于是:“点多了,吃不完,打包了剩下的,你吃吗?”   纪言郗真觉得自己当时就是脑子瓦特了才点的。   贺肖目光幽幽的看着纪言郗,看不清纪言郗在想什么,但看的出来纪言郗的视线不在他身上。所以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吗?   “谢谢哥。”   纪言郗觉得可能是他天生不喜欢谢谢这个词,每次贺肖一说他都觉得特别扭。   “不用,我走了。”,纪言郗说着就转了身。   “等下!”   “嗯?”   贺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纪言郗的后背,最后只说了一句:“晚安。”   纪言郗走后,贺肖上楼打开了袋子。一份炒虾仁,一份红糖糍粑。   这是纪言郗会毫不犹豫告诉别人贺肖喜欢吃的东西。但其实他对炒虾仁无感,说喜欢只是因为纪言郗喜欢。红糖糍粑他确实喜欢,但,只是剩下的,就像他,也是剩下的。   纪言郗回家后给手机充上电后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开机,发现有很多通贺肖的未接电话。最早的一通距离他打过去十五分钟。而他手机开了静音。   他回想刚刚贺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所以,没生气?以贺肖的尿性,生气的话是不会打电话的。   那……要不要告诉打电话跟他解释一下他自己手机没电关机了,免得他误会。   误会?   误会什么呢?去之前打过电话给他了,他没接而已,而且……误会也没什么不好。   靠,瞎琢磨啥呢,现在是巴不得他误会多一点,最好让他消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第21章 越来越得心应手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纪言郗习惯性走进厨房,但餐桌没有早餐。   贺肖今天没有做早饭?   纪言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贺肖已经回家了,家里住着赵随意和黎文清。他心想,真是睡傻了。   赵随意一直强调这一趟的第一个目的就是玩一圈,所以吃过早饭后,几人决定去打卡新开发不久的蓝水湾,其实就是进驻了一堆水上运动项目的海湾而已。   路上属赵随意最嗨皮,上车时为了证明自己和小年轻没有代沟,一把将黎文清塞进副驾,拉着贺肖坐上后座,好一顿聊。 完全没注意到贺肖那不满幽怨的眼神。   事实证明,他和小年轻确实没代沟,只是和贺肖代沟挺大。   “不是吧,这你不懂?前段时间在网上很火的好吧!”   “平时不怎么上网。”   赵随意:“……”   “那你平时都干嘛?”   “学习。”   赵随意:“……”   黎文清从后视镜眼神示意:人了吧。   赵随意:“我认个啥,这是我的问题吗?”   纪言郗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赵随意:“你这样不觉得太枯燥吗,平时就学习?”   “不会。”心里补充:学习怎么追我哥怎么可能会枯燥。   “这难道就是学霸?”赵随意说:“对了,有女友不?”   “没。”说完又补充:“但有喜欢的人”   “……”纪言郗在赵随意开口前打断他:“看前面,那有个招待玩偶。”   黎文清抬眼看过去,发现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偶,视线收回擦过后视镜里的贺肖时无声地勾了下唇。   赵随意:“这有啥好看的,到处都是。”   贺肖把棒球帽拉上了一点,看了眼纪言郗,随后把帽檐压得更低。   话题到这被打断,赵随意也没继续问,换了个话题。贺肖则敷衍地回答着,最后赵随意发现贺肖没有交流的欲望,也就歇了嘴。   到达蓝水湾的时候,刚好十点,太阳正火辣。下车后不久,纪言郗就觉得暴露的皮肤开始刺辣。   他的皮肤对紫外线敏感,但今天他没做防晒工作。   内陆孩子赵随意看着远处海面的摩托艇瞬间就来了劲,揽着贺肖就走:“芜湖——走走走!”。但没两步他就被贺肖推开了手。   赵随意回头:“咋啦?”   贺肖:“不习惯。”   “你这……行行行,哥不埃你,只能你哥挨着你。”,说完放开贺肖去抓黎文清,后者没能躲开,被他扣着就往前走。   贺肖没跟上他们,把帽子摘了下来返身朝纪言郗走去。   纪言郗在低头摸自己手臂,正准备去路边商店那买防晒衣,头上就突然被扣了一个帽子,接着眼前出现一只防晒。   纪言郗抬头看了一眼贺肖,把帽子扶正,“哪来的?”   “家里带的,你擦。”,说完就朝路边走去。   纪言郗看着贺肖走开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防晒,最后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擦了一遍。   等他擦完后贺肖也回来了,一并带回来一件防晒衣。   “穿上吧。”   纪言郗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过来。“那你呢?”   “我不用,没那么jia……”娇嫩   “什么?”   “没什么,穿上吧。”   赵随意看到全副武装的纪言郗,不禁愣了愣:“你是不是本地人?”   纪言郗:“本地人就不可以穿防晒衣了吗?”   “不是,但也不用这么严实吧!”   “本地特色。”   “……”赵随意:“你皮肤不会就是这么捂白的吧?”   “……”纪言郗:“你要不要动动脑?”   黎文清在付钱,闻言笑出了声。   因为人比较多,只租到了两辆摩托艇。本来是可以去俱乐部直接出海玩,但几人都不怎么喜欢那种不大接地气的玩法。   “人太多,只有两辆了。”黎文清说。   “啊?那两两分。”赵随意:“我不会,你们三谁会?”   黎文清:“我也不会。”   赵随意:“你两呢?”   贺肖:“都会。”   赵随意:“那一人带一个,谁给我当师傅。”   纪言郗想起贺肖对黎文清的不对付,说:“贺肖带ni……”,下一秒被贺肖打断:“言郗哥带你,我带文清师兄。”   黎文清闻言轻佻了下眉。   赵随意:“OK,走起。”   纪言郗:“……”   “这不会把我甩海里吧?我先说我不怎么会游泳啊!”赵随意边从在小轮船上爬上摩托艇,边回头问船上的纪言郗。   “不会。”   为了让赵随意和黎文清学得快一点,纪言郗决定还是让专业教练先教一遍。   另一边,贺肖看着跨上摩托艇的黎文清,心里默念最好掉水里淹个半死。   等教练指导着赵随意和黎文清慢慢开出去之后,船上只剩纪言郗和贺肖。   贺肖靠在栏杆上,海风鼓动T恤,他转身看纪言郗,结果发现纪言郗在看自己,有点微微惊讶。   纪言郗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结果就没挪开。这会儿被贺肖抓了个正着,不免有点尴尬,于是先发制人:“怎么了?”   贺肖:“好看吗?”   纪言郗心里暗骂了声“草”,“我只是看海,你刚好在那里而已。”   此地无银三百两。   靠,我在说什么鬼,有毒。   “我就是想问你海好看吗?”   “……”纪言郗:“一般。”   贺肖回身看向海面,片刻后问:“一般还看的这么入迷?”   没等纪言郗说什么,贺肖又开口:“我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纪言郗:“……”   纪言郗不搭理他,贺肖也没再说话,心里暗想,网友说的那些好像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赵随意运动神经比较发达,溜了几圈掌握了个七八,把教练赶下去就大着胆子拧油门了。而黎文清学的相对就比较慢了,本身就是温文尔雅的人,很少接触这些运动。   在赵随意开始狂飙的时候,黎文清回到了船上。上船后就发现纪言郗和贺肖一人一个角落,纪言郗低头玩手机,贺肖则靠在栏杆上看纪言郗。   见到黎文清上来,贺肖直接无视,纪言郗则问:“怎么样?”   黎文清:“运动能力有限,年纪大了,玩不来这些东西。”   纪言郗笑出声:“28哪里大了。”   “那也比不过像贺肖他们这些年轻人了,要朝气有朝气,要胆量有胆量。”   贺肖在心里呵呵。   纪言郗则拿赵随意打哈哈:“随意回来得怼你了。”   黎文清::“都怼几年了,不差这一次。”   纪言郗闻言忍不住笑。   “我不玩了,你和贺肖谁去玩?”黎文清喝了口水,对着贺肖问。   纪言郗也看了眼贺肖,然后说:“他去吧,我懒得动。”   纪言郗刚说完,远处的赵随意就轰着摩托艇开了回来。   “喂~看我是不是超酷!——啊啊啊啊——”,话落,一个急转弯,赵随意大哥完美地、随意地扎进了水里。   纪言郗:“……”   黎文清:“……”   贺肖:“……”   最后教练把他捞了上来。   “靠,难受死我了,一着急忘了憋气了,罐我一鼻子水。”,赵随意揉着鼻子,眼睛被海水激得通红。   纪言郗:“哈哈哈,你是要笑死谁,我不行了,笑死我了。”   “又没有美女看你,得瑟什么。”黎文清说。   赵随意白了他一眼,找了瓶水洗眼睛,“我两歇会,你和贺肖去玩。”   贺肖看向纪言郗,视线相对,很快纪言郗便移开了。   “行。” 第22章 他们在……接吻??!!   上一次骑摩托艇,还是去年夏天和贺肖还有孙浩然一起玩的,挺久的了。   纪言郗跨上摩托艇,那一瞬间突然习惯性想转头看贺肖,但他在动作前一刻控制住了自己。然后带上头盔、把开关绳系上手腕,低头插上钥匙并将钥匙套在右手。   贺肖目光跟随着纪言郗的动作,纪言郗做一步,他做一步。   摩托艇几乎同时启动,在开出去前一刻,贺肖突然喊了声:“哥。”   纪言郗没有回头,在摩托艇的嗡嗡声中,那年夏天的无明文约定,好像只有一个人记得了。   贺肖抿了下唇,垂了目光。但在下一阵风吹来时,耳里灌入了纪言郗的声音。   “两圈,胜者一日爹,日期待定。”   贺肖猛地抬头,眼里是清晰可见的亮光。那一瞬间,纪言郗又一次想愣神,但在察觉到自己微滞的呼吸后立马扭过头,暗想今天真是魔怔了。   摩托艇同时窜出,一黑一白瞬间喷出两道水路。赵随意听到动静跑去一看,得,果真会玩的就是不一样,炫技来了。   只见直飞出去的摩托艇,几乎在同一时刻急速拐弯,水浪瞬间高飞。赵随意丝毫不怀疑如果最高时速不是95km的话,对面邮船上的女孩们会不惜喊破喉咙。   “靠,牛逼了啊,文清,你快看。”   “哎,文清?”   见黎文清没应他,赵随意转头,结果发现黎文清正看得入神。   拐弯后,贺肖跑在了纪言郗前面,他回头一笑。此刻纪言郗兴奋劲正隐隐攀峰,这一笑俨然就等同于挑衅,于是他一个左旋直冲,直挺挺往贺肖前面扎过去。   得逞后脑里除了兴奋与得瑟再无其他,得瑟之余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贺肖看着前面肆意张扬的纪言郗,心里猝然一动。有多久纪言郗没有再在他面前露出过那份随意了?很久了,从他表白那天开始。   贺肖知道,纪言郗从来不稀罕退让,他喜欢的是旗鼓相当。于是下一秒就紧跟了上去,一路猛压,黑白交替赶超。但在最后一个拐弯处,黑影还是选择了慢一步。   白影飞驰,右转甩尾急停,浪花与对面船上的欢呼雀跃连成一片。   “可以啊,你两!深藏不露。” 赵随意趴栏杆上竖了个拇指。   纪言郗那股兴奋劲达到了顶峰,他摘下头盔,脸上盛满了愉悦:“那可不,专门藏起来等着唬你。”   “草,我竟无言以对。”   贺肖缓缓靠停后,纪言郗转头看他,脸上的笑还没下去。等贺肖摘下头盔,视线相对,他看清贺肖脸上的神情时,才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下一秒就收起了表情转开头。   贺肖脸上也带笑,笑得很浅,但却是极其宠溺的。这一点,黎文清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   贺肖先上的船,他找了毛巾,顺带给纪言郗拿了一条,但在递出去时,黎文清也正好在给纪言郗递毛巾。   纪言郗刚爬上来面前就摆着两毛巾,同款同色系,最后他拿过了黎文清的那条。   贺肖捏了捏手上的毛巾,转身坐下。   黎文清:“很厉害,真佩服。”   纪言郗:“你多玩几次也厉害。”   “估计不行,我运动神经迟钝。”   赵随意:“你倒是有自知自明。”   黎文清:“……”   贺肖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海面,余光里纪言郗和黎文清同靠在栏杆上,挨得极近   吃过午饭决定去镇云寺,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寺,据说求姻缘特别灵,去的人多了就成为了一个比较有名的景点。   路上虽有树木遮掩,但太阳还是火热,爬了一段路后,几人都已汗流浃背,于是停下休息。   赵随意看着纪言郗依旧旱在身上的防晒衣,不禁问道:“言郗你不热啊,还穿着防晒衣,你都这么白了黑点也没事儿,脱了吧。”   “言郗皮肤对紫外线敏感。”黎文清说。   纪言郗:“都叫你动脑了,你不听。”   赵随意::“啊,这样,我没听你说过。”   贺肖看着纪言郗额前汗湿的头发,从包里拿了包纸巾,然后抽了一张出来,几秒后,他伸手擦过纪言郗的脸。   赵随意看见了伸着个脸说:“哎,给哥也擦擦。”   贺肖把纸巾丢给他,没搭话。   纪言郗在他擦拭第三下的时候偏开头,伸手拿过了纸巾,“我自己来,你站远点,热。”   “来哥这,哥不热。”   纪言郗:“……”   赵随意抽了一张后把纸巾递给黎文清,黎文清接过也抽了一张,抽完想把纸巾给回贺肖,便叫了声:“贺肖,接着。”   声音不小,在场的都能听到,然而贺肖头都没抬。   空气很安静,纪言郗擦着汗的手顿了一下,几秒后说:“给我,我再用一张。”   黎文清也没觉得尴尬,心里倒还觉得挺有意思,终究是年轻,挺幼稚的。   赵随意在边上挨个瞅了一眼他们三,没搞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微妙是咋了。   后半段路没再休息,一路上到了镇云寺。上去之后发现基本都是手牵手的小情侣,要么就是给孩子求缘的老妇人。他们一行四个大男人往那一站,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赵随意:“那个啥,要不咱还是不进去了吧?怪丢脸的。”   话落却听见黎文清说:“进去也无妨,母胎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贺肖看了眼纪言郗,没等他们做出决定就走了进去。   “贺肖不才二十二岁吗?”赵随意转头问纪言郗:“他这么急的吗?他大学没人追啊?”   纪言郗看着贺肖的背影说:“要不师兄和贺肖进去,我和随意在外面等你们。”   黎文清转头看他,片刻后说:“我意思是让随意进去给他自己求一求,毕竟他妈妈在催婚。”   纪言郗:“哈哈哈。”   赵随意:“……”   片刻后,赵随意:“不对啊,最小的反倒光明正大进去了,我们三个老光棍反倒抹不开脸?”   “走走走,都跟我进去。”   纪言郗:“……”   黎文清:“……”   最后还是四个人都进去了,不过真求缘的只有贺肖和赵随意。下山的路上,赵随意十分鄙视没去求缘的那两个老光棍。   而贺肖脸上的神情,很明显从寺里出来后就带上了一丝愉悦。赵随意多次询问他什么签,但都问了个寂寞。   下山后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晚饭选在了附近新开的一家饭馆,特色菜是椰子鸡。本来椰子鸡是不吸引人的,但这家店特色在顾客要自己抓鸡和摘椰子。   赵随意没摘过椰子,玩性大发,拿上脚扎子捞着个网就要往椰子林走,走到一半又返回来把正在拿矿泉水洗脸的纪言郗也拉上。纪言郗脸上的水还没擦就被捞着往前走了,十脸懵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椰子林里了。   椰子既然已经有人去摘,那剩下的抓鸡,就只能贺肖和黎文清来了。   饭馆老板将鸡养在了椰子林里,但不是摘椰子那一片。路上老板习惯性要和顾客唠嗑,但试了几次后选择了放弃。   因为黑衣服的那个年轻帅小伙一言不发,甚冷。而着戴眼镜的那个,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但也只会点点头偶尔回个嗯。   最终老板只能沉默着把两人带到树林后叮嘱了几句就返身回去了,留下两个人与篱笆里面的鸡面面相对。   黎文清瞥了一眼一个眼神也不给他的贺肖,带上手套后,径直走进了篱笆里。   贺肖看了眼脚上套的一次性鞋套,最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篱笆围起来的养鸡场不算大,但鸡终究是散养的鸡,野得很。黎文清和贺肖各自一顿忙活后连鸡毛都没碰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们要比对方先抓到鸡。于是像画了条三八线似的各占一边,好一阵人赶鸡飞。   在又一次抓空时,贺肖停了下来,眼前是昂扬挺胸的鸡,远处是弯腰捡眼镜的黎文清。   这时篱笆外,饭馆老板去而复返,领着一对情侣,同是来抓鸡的。   老板看见他们两后,明显一愣:“哎哟,你们两个咋不用网兜哟,这鸡是真正的土鸡,这么徒手抓不着。”   老板压根没想到他离开前的叮嘱两人都没听,甚至网兜都不拿。   贺肖和黎文清不约而同抬头,入目的对方都很狼狈。   贺肖脚上的鞋套早已经不见踪影,裤腿上尽是粪土,头上还插着一根鸡毛。   而黎文清比他还惨,眼镜掉下去被鸡群踩过,只能拿衣角擦,而上衣被飞起的鸡抓了一把,白色上衣一片脏污,裤腿上也满是粪土。   门外那对情侣看到他们两这般模样,果断地放弃自己抓,最后还是饭馆老板帮他们各自抓了一只。   另一边纪言郗和赵随意很是悠哉,跟猴子似的爬在椰子树上聊天。   “贺肖和文清他两之前是有点什么矛盾吗?”赵随意问。   纪言郗正要去够椰子,听到这话他收回手抱着树,片刻后答道:“没有吧……”   “那贺肖怎么不搭理文清?难道是八字不合?”   “……”纪言郗:“可能。”   赵随意:“可能个屁,你和贺肖也怪怪的,你们三是不是瞒着我点什么?”   “瞒着你闷声发大财,后宫佳丽三千。”   “你别扯,赶紧说!”   纪言郗摘了一只椰子丢了下去,“说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还好没裂开。   “啧,说你们三发生了啥,你们三那别扭劲我今儿都看一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相互上了对方老婆呢。”   纪言郗:“……”   赵随意:“有啥事不能摊开说吗,搞那么别扭干啥?”   “真没什么事,文清和贺肖真就可能八字不合,贺肖本身性格就那样,哪里奇怪了。”   “真的?”   纪言郗:“煮的。”话落他丢了第二个椰子下去,成功裂开,于是乖乖把椰子放进了网兜。   “那最好是。”赵随意嘟囔道。   四人几乎同时回到饭馆,纪言郗和赵随意看着抓鸡二人组皆是一愣,随即赵随意发出了一声爆笑:“哈哈哈哈,我的妈,你两抓个鸡怎么像被鸡抓了似的啊?哈哈哈——”   纪言郗看着贺肖头上的鸡毛,也忍不住乐,然后在贺肖看过来前移开了视线。   黎文清站在那脸上有些许尴尬,但随即便云淡风轻地和赵随意调侃起了刚刚的狼狈,边说边走去洗手池。   贺肖则盯着纪言郗,然后往另一边的池走去。等他洗好脸却发现纪言郗站在黎文清面前,脸凑到了一起。   他们在……接吻???!!!   “可能是把灰尘给洗进去了,有点刺痛。”,黎文清眨着眼感受杂物在眼里的位置。   “这也吹不出来,我去给你找个眼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狠力往后猛地一拽,后背撞上胸膛。   纪言郗不明所以地回头,只见身后的贺肖正冷着脸满目怒火地盯着黎文清。   纪言郗不明所以,手被拽得生疼,贺肖低头看他时,那眼神莫名让他窝火:“你干什么!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第23章 祝福?怎么可能   饭馆位置靠着海边,挺受欢迎的,所以这会儿门口人挺多,听到纪言郗这一吼,都纷纷朝他那看去。   赵随意刚从饭馆出来,此时挺惊讶的看着纪言郗,一同惊讶的还有黎文清。   纪言郗平日里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性格挺随和的,能与人没心没肺的笑也能心细体贴入微,很少会像现在这般炸起来,确切地说是没见过。   “这是怎么了?”赵随意一边走来一边问,但无人回答。   赵随意先是看了眼沉默气急的纪言郗,接着用眼神问了问黎文清,见黎文清耸肩摆手后转向黑着脸的贺肖。“你们这是……咋啦?”   纪言郗也说不清是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就在这炸了,更不知道贺肖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凭什么发疯?   如果赵随意继续问下去,没人能给他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纪言郗扔下一句“问他吧。”就走了。   赵随意看着逐渐走远的纪言郗,愣了会儿神然后犹豫地朝贺肖问了句:“贺肖……言郗他怎么了?”   但贺肖却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赵随意内心:我是谁,我在哪?   黎文清揉了揉眼睛后戴上眼镜,对赵随意说:“走吧,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赵随意:“……”   纪言郗直直走到了海边的台阶上坐下,海风徐徐吹着,没了中午的那股燥热,但纪言郗心里却比中午还要燥。   所以他猜的没错,黎文清知道了贺肖对他的疯魔。刚刚黎文清和贺肖的对视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讶。   那黎文清知道他也是了吗?如果知道了会觉得恶心吗?   大一那会儿无数次的自我提问突然又涌了上来,纪言郗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直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贺肖站在纪言郗面前,自上而下垂着眸,背着光霞只能看清脸的轮廓,他说:“哥。”   “滚!”   贺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也乱乱的,一半气一半堵,今天纪言郗对黎文清的多次偏向,还有刚刚的……所以,他真的喜欢黎文清。   “你xi……”   “你尼玛个屁”纪言郗打断他,“滚开,别来烦我。”   “我……”   “我叫你滚开,听不懂?”   “你别生气我就滚。”   别生气?气笑了。   你不滚我滚总行了吧,纪言郗欻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回走,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贺肖在他转身时伸出手,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收回来。   边上有一对小姐妹路过,捂着嘴笑着看向他们这边,嘴里嘀嘀咕咕,在贺肖偏头看向他们时,更是捂着脸直接跑开了。也许只有天边的火烧云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在兴奋什么。   纪言郗回到饭馆,赵随意一看见他就问:“怎么样,谁赢了?”   “什么?”   “兄弟两矛盾,打一架解决啊。”   纪言郗:“……”   黎文清在一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要不要来打一架?”   黎文清:“……”   “黎文清,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身花衬衫大裤衩配你这表情很欠揍?”,赵随意嚷嚷道。   “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脑。”黎文清白眼都不想再翻给他。   贺肖回来时也换了一身衣服,同样的花衬衫大裤衩,本地特色,由海边小店兜售。   他一进门,就引来了几道炙热的视线,但他置若罔闻,直直地朝角落里的那桌走去。   “哟,这是哪位爷,今晚贺公子买单吗?”赵随意看到他那一身风流不羁的打扮不禁调侃。   贺肖目光在看到黎文清身上的衣服时,暗道晦气,面对赵随意的调侃也只是点了点头。   几乎同样的衣服,穿在黎文清身上与他文雅的气质显得违和,但穿贺肖身上却极为合适,完美勾勒出潇洒不羁的公子哥模样。   赵随意真觉得今天风头不对,这三人谁都cue不动,干脆作罢。摆明有事不说,就让他们拧巴着吧。   吃过晚饭后开车回家,结果到半路赵随意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里说他妈妈车祸进了医院,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刚好能买到俩个小时后的机票,身份证又都在身上。于是纪言郗直接开车送他去了机场。   把赵随意送走后,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氛围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贺肖坐在车后座看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贺肖家路口时,纪言郗停下车,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贺肖,贺肖则幽幽地看了眼前面黎文清的后脑勺,最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纪家,纪言郗没急着下车,他在黎文清推开车门时突然说:“师兄”,他顿了顿,下一秒继续说:“你很早就看出来了是吗?”   黎文清愣了愣,没想到纪言郗会突然这么问,他做回椅子上,看了眼纪言郗,最后说:“嗯,看出来了,贺肖喜欢你。”   “还有吗?”   “嗯?”   纪言郗拔了车钥匙,片刻后才继续说:“还有别的吗?”   “别的?你们无缘吧,毕竟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纪言郗睫毛闪了闪,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前半句话是对的,但后半句……纪言郗在心里忍不住苦笑。他推开车门道:“下车吧。”   黎文清握住门把手,脚踏出去时,把心里蔓延的一丝苦涩收了回去。无缘的岂止贺肖。   贺肖进到院子里,在漆黑中站了很久。   赵随意离开了,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贺肖无法描摹心里的感觉,不甘吗?不是。他只是不想去面对那份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体贴最后属于了别人。曾经那个无理由偏向自己的人,如今拐了弯变了道,径直朝别人而去了。   所以呢,是该祝福?还是该……该怎么样呢?   至于该怎么样,在贺肖洗完澡后目光擦过空调遥控器时,有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纪言郗被电话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摸过手机,看也没看是谁就接了起:“喂?”   等了一会后对面都没传来声音,纪言郗在迷惑中清醒了一点,把手机拿下来一看,屏幕上写着贺肖两字,通话时间仍在不断增加,但听筒里依旧一片寂静。   “喂?”   “贺肖?”   依旧没有人回答,纪言郗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刚想丢开手机,手机里就传出了微弱沙哑的一声。   “哥,我疼……”   疼?纪言郗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你说什么?什么疼?”   然而对方又没有了声音,纪言郗一看,发现现在才六点十五分。贺肖虽然喜欢时不时就电话骚扰,但不会在这种时间打过来。   纪言郗想着想着彻底醒了过来,他皱着眉看了会手机,再连续喊了几遍贺肖依旧没有声音,他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起床去看一下贺肖到底是怎么了。 第24章 大夏天着凉   纪言郗穿好衣服就下楼,直奔贺肖家,结果院门锁了。他叫了几声贺肖后,里边没人应,打电话也不见接,于是回家拿贺肖家的钥匙。   因为两家妈妈是好闺蜜的原因,双方家里都有对方家的院门和一楼大门的钥匙。   等他拿来钥匙后,直接开门上了楼。   “贺肖?在里面吗?”   纪言郗在贺肖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回应,于是加大力气拍门。   “贺肖?贺肖?”   持续的沉默,让纪言郗惊觉不对劲儿,于是直接去拧门把,好在门把一拧就开。   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窗帘紧拉着。很热,没有开空调,微微浮动的窗帘表明开着窗。   此时因为门被打开,微弱的光从门口照了进来。纪言郗走了进去,床上的人身上盖着被子,一手搭在额头上,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呼吸声很是急促而粗重。   纪言郗闻声打开房间里的灯,快步走上前,只见贺肖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发白,眉头紧拧着。   纪言郗见状上前拉开了贺肖搭在额头上的胳膊,手一摸,好家伙,能摊煎饼了。   “贺肖?贺肖,醒醒,你发烧了,起来去医院。”   床上的人只是闷哼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挣开。   纪言郗伸手摇他的肩头,贺肖才缓缓睁开眼。   “起来去医院。”   然而贺肖只是睁眼看了他一下又继续闭上了眼,置若罔闻。   纪言郗心想,别是给烧傻了。于是直接上手费了好大劲把贺肖从床上拉了起来。   看着挺瘦,却是死沉的。   “别睡了,坐着,我带你去医院。”   纪言郗把贺肖拉起来后发现他只穿了短裤,想了想转身去给贺肖拿了套衣服。   等他再回到床边,贺肖又躺下去了。   贺肖烧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天旋地转的,只觉得耳边有个什么声音很吵。   纪言郗喊不动人,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手给贺肖套衣服。   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贺肖也是发烧,烧的不省人事,但就是死活不肯去医院,后来纪言郗仗着自己长的高大一截,直接把他抗去了医院。   但现在显然不是小时候了,纪言郗刚想给贺肖套上裤子的时候,手就被一把拍开。   “别碰我!滚!”   纪言郗:“……”   “谁他妈稀罕碰你!你他妈发烧了知不知道!”   真是服了,也就是你个龟孙的,换个人我他妈让你烧死在这了算了。   纪言郗又急又气,生怕贺肖真烧死在这,还要被吼,他是欠的吗?   他拿着裤子往贺肖腿上硬套,但奈何那人就是死犟着不肯配合,他气不过直接一裤子抽在了贺肖腿上。   “你妈的,给我穿裤子!”   这一抽倒是把贺肖抽得清醒了一点,他睁开眼,看清纪言郗的时候,沙哑着声音开口:“哥……你来了,我冷……疼。”   急言郗听着这很明显焉吧儿了的声音,心里渐软,任命地继续给他套裤子。   贺肖啊贺肖,你也就仗着你喊了我二十二年哥。不对,是20.5年,贺肖一岁半才会说话。   等到给贺肖套好衣服后,纪言郗已经出了一大身汗了,他吐了口气,看了眼空调,想开,但最后还是继续流汗。   他擦了下额头的汗,然后去抗床上的贺肖,好家伙,抗不起来。   于是改为扶,但那人又不肯配合了。纪言郗用力,他也用力,两厢对立,倒是把纪言郗给拉了下去。   “靠,你他妈是想烧死在这吗!”   纪言郗直起身,又气又恼,一手掐在了贺肖脸上,QQ弹弹的还火热。   再这么下去,真得烧死在这了,也不懂这大夏天贺肖怎么一夜之间就烧成这副鬼样子。   他想了想后,先是下楼凭印象找到医药箱,翻出了退烧药,上来后就着贺肖杯子里的水给他灌了下去。然后火速下楼回家开车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黎文清下楼,见到纪言郗从门外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他明显的一愣。   “言郗?   纪言郗闻言脚步一停,才发现黎文清正站在门边。   “早,你怎么起这么早?”   这话问的黎文清有点懵,难道不是他更早?纪言郗进门拿了车钥匙后,黎文清不明所以问:“你这是……要去哪?”   纪言郗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说去一趟诊所,然后开着车就离开了,前后不到半分钟。   去诊所?去诊所干什么?谁生病了?   黎文清摸不着头脑。   纪言郗再回到贺肖房间时,身后跟着一个老医生。而那老医生脚上汲着一双拖鞋,身上穿着一件老背心加大裤衩,能看出医生本质的只有就诊包,且不说那包还在纪言郗手上。   “刘叔,你快帮他量一下体温。”   刘叔白了他一眼才朝着贺肖走去,心道这哥两真的是……一言难尽。小时候是咋咋呼呼往他那诊所跑,长大后是直接把他掳了来。   刘叔过去扯过就诊包,打开拿出体温针,给贺肖量了体温,然后把了脉。   纪言郗在边上盯着,等刘叔手一拿开,急忙上前问:“怎么样,他怎么了?”   刘叔抬眼看了他一下,说:“着凉而已。”   着凉?纪言郗心想,这不开空调要人命的大热天哪来的着凉?难道是昨天在海水受风了?这么弱鸡的吗……   “那能不能先打个退烧针?这么烧着得烧傻了。”   “……”刘叔:“先等一下体温,看看多少度,再说你刚刚都给他吃退烧药了。”   39度3。   由于纪言郗给他吃了退烧药,刘叔便没给他打退烧针,只是叮嘱半小时测一次体温,如果体温升高或者两小时后没退烧就带去医院。   纪言郗犹豫地再三问:“这样真不会烧傻吗?”   “说了不会,人高马大一健康年轻小伙,就一凉感发烧,我当年药都不用吃的!实在不放心你带他上医院检查去!”   刘叔一大清早,听到敲门声,起来刚开门就被纪言郗稀里糊涂带走了,多少有点郁闷。   刘叔给纪言郗留下一瓶酒精,叮嘱捂顿汗不要洗澡还有一些其他注意事项,就让纪言郗送他回了家。   十五分钟后回来,纪言郗没看时间,直接又给贺肖测了次体温,还好没再升高。   然后进浴室拿了条毛巾湿了水,出来后给贺肖盖在了额头上。做完了才看到刘叔留下的那瓶酒精,于是去兑了冷水,出来把贺肖身上那好不容易套上去的上衣又扒拉了下来,拿酒精给他擦身子降温。   身上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贺肖一个激灵,他挣开眼睛,却发现纪言郗跪在他身边俯视着自己的……胸膛。事实是纪言郗在给他擦酒精。   在一开始的冰冷刺激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凉感舒服,贺肖半眯着眼看着纪言郗,纪言郗把他上半身都擦了一遍后,才发现要死不活的人已经活了一半。   “怎么样,很难受吗?”   贺肖没说话,老样子看着他   纪言郗问完就想起身放好毛巾,结果刚有动作就被贺肖抓住了手。   “哥,你别走。”   纪言郗:“……”   “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你陪陪我。”   纪言郗无语,小时候就这样,一生病就特别粘人,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刘叔:你小子长大了也还是那么鲁莽!)   “松手,我要放毛巾。”   “那你别走。”   纪言郗心道,我走尼玛,老子正照顾你个瘪犊子眼瞎看不见?   他叹了口气,伸手拿开了贺肖额头上的毛巾:“我他妈不走!去给你换毛巾。”   贺肖闻言才松开了手。 第25章 那就可以在一起了   纪言郗重新湿了一次毛巾出来后,去拉开了一半窗帘,发现太阳已经整个冒出了。   他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黎文清,回过头看了眼贺肖,结果发现贺肖正湿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湿红是因为烧的。怪可怜……   “我给你湿好毛巾放那,你等会儿觉得额头上这块热了就自己换一块”   “你去哪?”   “我去给你贺大爷买早餐。”   “我不想吃早餐。”   “我还不想照顾你呢!”   “……哦,我知道了……我不是故意发烧的。”,我只是有意发烧。后半句在心里补充。   纪言郗:“……”   纪言郗拿着打包的早餐先回了趟自己家,进门发现黎文清正在看那盆栀子花,花开了挺久了,早已没有了香味。   “师兄。”   黎文清回过头:“回来了,早上是怎么了吗,怎么去诊所了?”   纪言郗走近,随口回答:“贺肖高烧了,就去找了医生。”   黎文清不知道纪言郗是怎么一大清早就知道贺肖发烧的,也不明白为什么高烧不去医院而是去诊所找医生,但纪言郗不说他也就不会过问。   “哦哦,他还好吗,退烧没?”   “不知道,吃了药,在物理降温,等会还得测一下体温才知道,先来吃早饭吧。”   黎文清点了点头,跟着纪言郗近了厨房。   “上次见你吃这个粉吃得挺香的,我就给你打包了一份。”   “我很喜欢这粉,我家那边都吃不到。”   “以后常来,我请你吃。”   黎文清的家在中部地区,他小叔在这边只是工作需要。   纪言郗打包早餐的时候忘记拿一次性筷子了,于是去消毒柜里给黎文清找筷子,结果打开发现里面一根筷子都没有。   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都不见影儿,嘴里忍不住嘀咕:“筷子呢?贺肖那死玩意放哪了?”   黎文清在桌边听着他嘀咕,声音很轻,只听到了贺肖两字。   “怎么了吗?”   纪言郗:“今天筷子跟我作对,家里筷子不见了。”   筷子……贺肖?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我见客厅茶几那有几双一次性的。”   “那赶巧了,我去拿过来。”   纪言郗没有陪黎文清吃早饭,他临走时提议今天让孙浩然陪黎文清去玩,但黎文清拒绝了,说:“不了,我其实没有去玩的欲望,还是呆屋里舒服,这天太热了,也就只有随意喜欢这种天去玩。”   纪言郗点头表示赞同,真就只有赵随意不嫌太阳大。他最后提着早餐出了门。   贺肖在楼下传来开门声时,把掀开的被子拉回来,搁到床边柜子的毛巾也重新盖回了额头上,然后闭上眼。   纪言郗打开门走进来时,贺肖缓缓睁开眼。   “感觉怎么样?”   “还好。”   “出汗没?”   “好像没有。”   “你是体感障碍吗?出不出汗还得用好像?”纪言郗忍不住说。   “毛巾换了没有?”,贺肖那两条毛巾同款同色,纪言郗不问的话看不出换没换,出门的时候他也没记自己是怎么叠的。   贺肖乖乖回答:“换了。”   纪言郗把粥打开,说:“把毛巾拿下来,起来喝点粥。”   贺肖一动不动。纪言郗把刚刚在楼下厨房找的勺子插到碗里,瞥了他一眼。   只听床上的人说:“我不想吃东西。”   纪言郗也不跟他废话,伸手把毛巾拿下来,手触摸到毛巾,发觉贴额头的那一面挺凉快,所以应该是刚换不久的。   贺肖有个坏毛病,生病了就特别喜欢搞幺蛾子,总是喜欢各种不配合治疗。   以前有一次玩刀把他自己手给割了,给他包好后纪言郗一转身他就把纱布拆了,拆的时候又加重了伤口。然后带着血淋淋地伤口跑来纪言郗面前,把纪言郗吓了好一跳。   “ 我给你三秒钟,别给我来小时候那一套。”   “不想吃。”   纪言郗放下毛巾,舌头抵了抵后牙槽。   “不想吃你想干什么?”   想干n……i……   “只是不想吃,你陪陪我就好。”   ……我他妈是神药。纪言郗拉了把椅子放在床边,一屁股坐下去,然后盯着贺肖。   “我把你脑袋打开花你信不信!你他妈爱吃不吃,不吃老子还不伺候了!”纪言郗吼完自顾自地吃自己那份。   贺某人猫着眼转头瞅了会儿,见纪言郗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最后还是自己爬了起来。   纪言郗余光看着他的动静,忍不住转头白了他一眼。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玩意。   贺肖一生病就喜欢闹着不肯吃饭,小时候生病,最后基本都是纪言郗给他喂饭他才吃,其他人喂他是一粒米都不肯吃。   有一次纪言郗上高中的时候,贺肖也是发烧,恰好那学期纪言郗住宿很少回家。结果贺肖愣是一天不肯吃东西,把两家人急得团团转。最后让纪言郗请假回了一趟家,同学问他请假回家干嘛,他都没好意思说回去给他弟弟喂饭。   贺肖光着上半身子抱着粥,眼睛咕噜噜地边喝粥边猫纪言郗。   “看我能看饱啊?几大口喝下去行不行,娘们唧唧地小口嘬什么嘬!”   贺肖:“……”   “哦。”   然后喝了一大口……成功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   纪言郗:“……”   吃过早饭,纪言郗给贺肖测了次体温,没有多大变化。放下体温针,盯着他灌了一大杯热水后去客房抱了床被子,把贺肖捂得严严实实。一个多小时后,在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诞生了两个汗娃娃。   “抬胳膊。”   贺肖乖乖抬起胳膊。纪言郗抽出体温针,38度,低烧,休息休息应该就没事了。   “退烧了,再捂捂应该就差不多了。”   “哥。”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干嘛?”   “我想洗澡。”   “……”纪言郗放下体温针,假装没听到。“好好休息,我中午给你带饭。”   贺肖闻言立马问:“你现在回去了?”   “不然呢?”   “我……”   “你你你什么你,闭嘴,给我安静捂着。”纪言郗打断他,说完就抬脚出门。但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一阵悉悉索索,贺肖把自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   纪言郗:“听不懂人话?”   贺肖站在床边,身上汗湿漉漉,不言不语看着纪言郗。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起来干什么,说了不能洗澡没听见?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凶。”……对黎文清那么温柔。贺肖垂下眸,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嘀咕:“因为厌恶我……”而喜欢黎文清。   后半句纪言郗只看得到他嘴唇蠕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也没心情问。   贺肖话说只能说出口一半,因为他内心其实完全不能接受纪言郗喜欢黎文清这件事,不只是黎文清,任何人都是。昨晚光想想纪言郗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就难受到要炸裂。   纪言郗心说,我看见你我就火大,不凶你难道凶我自己?没这个道理。   最近这两天,纪言郗一见贺肖就觉得烦躁,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就比如今早,比如现在。那股烦闷好像只有按着贺肖打一顿才能消解,但对着病号他到底下不去手。   纪言郗抬脚朝贺肖走去,走近后,微抬头注视着他,无奈地问道:“你要闹哪样?这是你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   “退烧后再洗澡死得你?”纪言郗真觉得贺肖是偷偷进化了,专门进化气人的本领。   “我不是想洗澡。”   “那你他妈想干什么!”   贺肖抬起眼,烧没退彻底,眼底依旧一圈红,“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   纪言郗:“……”   “陪你个头,你现在需要的是躺下睡一觉赶紧退烧,我陪你什么陪?”   贺肖:“坐着等我退烧,等我退烧你再走,你以前说过我生病你都会陪着我的。”   “……”他怎么不记得他说过这话?   “你要是现在走我就去洗澡。”   纪言郗觉得有点气笑了,真就仗着喊了自己二十多年哥?听听这都是什么危言耸听的发言?   “你是不是没有弄明白一件事?”   “说白了我只是你一个邻居,你要烧死还是活,我没有义务负责,懂?”   纪言郗自以为无情的发言,换来的却是贺肖的一句:“那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what?   贺肖继续说:“你之前说因为我喊了你二十年多年哥,不只是邻居,不能在一起,而现在你说我们只是邻居,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纪言郗心说,这就是学霸的神逻辑?   “你是不是烧傻了?”   “我……你,他妈的,是邻居就可以在一起了?那岂不是所有的光棍只要搬到一个有邻居的地方就有对象了?”纪言郗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我不喜欢你,这才是原因懂吗?”   纪言郗说完不管贺肖的反应,伸手用力一推把贺肖推回床上,再把他脚丢上去。扒过被子翻了个面重新给他盖上,然后没再多看一眼就出了门,临出门时扔下一句话:“如果你再跑出来,以后就别喊我哥了。”   这句话效果很好,贺肖确实没再跑出来。纪言郗走后不久他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中午纪言郗带午饭过来。 第26章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纪言郗没敲门,直接拧开门进去了。进去后发现他走之前刻意捏的被角大体没被动过。   倒还是挺乖,没跑出来。   他开门进来,贺肖没动静,多半是睡着了。走近瞥了一眼,发现睡得还挺熟。   纪言郗放下午饭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贺肖脸上。   这仔细一看,才发现贺肖头发已经全湿了,脸上布满了汗水,紧闭的双眼使得睫毛有点卷翘,而睫毛下是很重的一圈青黑。   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早上是烧醒来了给他打电话,还是忍不住了才给他打电话?那如果知道自己发烧了为什么不下去找退烧药?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里盘旋,但无从知道。   纪言郗看了好一会儿后,拿了块毛巾给贺肖擦了擦脸上的汗,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是正常温度了。   但在他抽回手的时候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了贺肖的唇,擦过的鼻息很热。纪言郗捻了捻手指,目光下移,鬼使神差地,指尖竟有了再次触碰上去的趋势。   好在在最后一毫米的距离停了下来,纪言郗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靠,他是怎么了,竟然想戳上去,有毒。   没人懂他是怎么了,他也没再琢磨。见贺肖热的够呛,他搬开了从客房抱过来的被子,这一下倒是把贺肖弄醒了。   “哥……”   “醒了?来测一下体温。”   贺肖从床上坐起,片刻后说:“我身上难受。”   纪言郗拿着体温针扫了一眼他挂满汗的身子,把那件扒下来丢床边的T恤仍给了他,“擦一擦。”   “我想洗个澡。”   “……”纪言郗:“你别逼我打你。”   贺肖拿T恤在身上擦了几下后扯了扯裤子,纪言郗轻叹了口气转身去给他拿了条大裤衩。   “换下来。”   贺肖拿过就开始脱裤子,结果发现纪言郗就站在那看着,没转身,他顿了一下后继续脱。   一直到他都快穿好那条裤子了,纪言郗才后知后觉背过身。   纪言郗脑瓜突然有点嗡嗡的……盯着人换裤子……有点尴尬咋整。   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尴尬?又不是没见过贺肖换裤子时只穿内裤的样子,光着的都见过……纪言郗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于是他背过身后顺势坐到了椅子上拆饭盒,等贺肖拉好裤子后他递过去体温针。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但耳根燥热。   “36.8度,体温正常。下午好好休息就好了。”   “哦。”   “吃饭吧”纪言郗话落在看到贺肖想开口的那一瞬间又说:“把那句不想吃给我憋回去。”   “我只是想先去上个厕所,我尿急……”   “……”   纪言郗给他带的依旧是白粥,不同的是他自己煮的。   贺肖喝了几口后说:“哥,你煮的吗?”   “不是,买的。”   “哦,很好吃,在哪买的,我回头也去买。”   “……”   “吃你的,话这么多干什么!”   午饭没吃完,纪言郗接到了黎文清的电话,说想用一下他的笔电。现在一提到笔电,纪言郗心里就发毛。   过年那会的尴尬可都是来源于那个笔电。好在黎文清也不急着用,说等他回去再给他就行。   贺肖在边上把他们的对话脑补得明明白白,等纪言郗挂断电话后他那眼神不是一般的幽黑怨念,但在纪言郗看过来之前又隐了去。   纪言郗吃过午饭后给他换了套新的被褥,把他床上汗湿的床单被罩都拆了下来丢进洗衣机。下楼时心里有点纳闷,这人怎么出这么多汗都不臭……   ……难道是离得太远了?纪言郗耐不住好奇,凑近闻,但脑子像从宕机中回复过来,及时喊了停。   我是变态吗……闻人汗味……有毒……   贺肖在纪言郗走后久久地静靠在床头,手上是一杯纪言郗刚倒好的热水,水汽一点一点的上腾,模糊了他的视线。至于白雾后红润的眼底里正在孕育着什么,也无人知晓。   纪言郗回到家里重装了个系统才把笔电给黎文清。黎文清看着一干二净的电脑,瞥了眼坐在边上削水果的纪言郗。   “这电脑你平时不用吗?”   纪言郗抬起头说:“不怎么用,前段时间有点卡我就重装了系统。”   下午纪言郗没再去看贺肖,闲着没事和黎文清去了趟菜市场,晚上在家自己做晚饭。   “言郗,盐在哪?”   “在柜子第二层里面吧,一个白罐子装着的。”   黎文清找了一遍,“这里没有。”   “没有?一直是放那的啊”,纪言郗放下手上的冬瓜,过去找,结果真没找到。   见鬼了,贺肖做了几天饭,筷子和盐都不见了。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黎文清忍不住笑他,以为他要打电话给纪妈妈,“我有点怀疑这不是你家了”   纪言郗挠了挠头陪笑,然后出了厨房去外面打电话。   电话接起他便问:“盐你放哪儿了,哦对了还有筷子。”   【贺肖】:盐用完了,我把罐子洗了放楼上阳台那晾干,筷子也在那。   声音很轻,也很沙哑。   “筷子放那干啥……”   贺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纪言郗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黑了屏的手机,把浴缸里的冰水放掉,从浴室里出来后把调低到16度的空调调到26度,再然后躺回床上,任由大脑再一次陷入晕沉里。   纪言郗在家里陪黎文清吃过晚饭后提着饭盒去了贺肖家,顺便捎上了一盒水果。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拧门进去,而是先敲了门,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他。   又睡着了?   等等!不会跑去洗澡了吧!   纪言郗直接推门进去,结果发现贺肖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睡着,盖着薄被子,一看空调26度,也还行。   纪言郗心想生病了睡得倒是挺沉。   他没打算叫醒贺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后就准备离开。但却在转身时发现贺肖满脸酡红,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在轻打着颤。   纪言郗一惊,上前伸手一探。果真又烧起来了,比早上还烫人!   这是怎么回事?反复烧。   纪言郗拍了拍他:“贺肖,醒醒!”   贺肖只是皱巴着脸偏开头,似坠入了无边梦魇醒不过来一般。   纪言郗加大力气把他晃醒,他微微睁开眼,看见是纪言郗后伸出了一只手。   纪言郗不明所以,也不管那么多,把他手压下就往他咯吱窝里插了跟体温针。然后给他拿来上衣丢在床上,说了句“等着别动”就下楼回家开车。   黎文清此时在楼上看文件,听见院子里传来车声,他起身去看,但纪言郗车速很快,他只看到了纪言郗的车尾。   纪言郗把车停进贺肖家院子,进门拿着贺肖的球鞋快步上楼。   “把体温针拿出来我看看”话落就看到地上有一滩水银和碎掉的玻璃。   “你躺床上是怎么把体温针弄碎的?我不是叫你别动吗!”   纪言郗看了看地上的水银然后抬头看床上的贺肖,后者偏头闭着眼。   纪言郗深吸了口气,把手上的鞋子丢在床前,拿了张纸巾把地上的水银和碎玻璃收拾丢进垃圾桶,然后一把把贺肖的被子掀开,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拽起来。   贺肖这次到没跟他反着来,很听话地顺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   纪言郗把T恤丢给他,说:“赶紧穿上去医院,”   谁知下一秒贺肖却突然把衣服甩开,掀起烧得通红的眼睛盯着纪言郗。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纪言郗心里莫名地一颤。他看着地上那件T恤刚想骂人,就听到贺肖说: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医院。”   纪言郗确实知道这一点。贺肖爸爸去世那年贺肖刚好开始记事,而记的第一件事便是父亲的离世。后来,他就开始极其抗拒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冷冰冰的地方。   纪言郗:“我还一直知道你这样下去得烧死呢!”   说完纪言郗忍着脾气捡起衣服,想直接给他套上,结果被贺肖一把甩开。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纪言郗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几秒后问:“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贺肖垂下头,低语:“没什么。”   “你他妈脑子真烧坏了是吧?你跟我闹什么脾气!”   贺肖无言,依旧低头垂眸。   “不穿衣服是吧,行,别穿了!”纪言郗舌头抵了抵后牙槽,目光扫过地上的鞋子时忍不住一脚踢飞:“他妈的鞋子也不用穿了!光着去!”   然后伸手拽贺肖,但也只是让贺肖在床上弹了弹。   纪言郗:“需要我找人抬是吗?救护车要吗?”   贺肖:“我说了不去医院”话落继续说“只是发烧,你陪陪我就好了。”   纪言郗气不打一处来。叫叫不听,搬搬不动,简直就像一头死犟的驴。贺肖明显比早上烧的严重,又不肯去医院检查,指不定是生什么严重的病。   纪言郗为了防止他真的烧坏了,只能先取了片退烧药,因为退烧药铝箔板上只有一个被扣过,所有贺肖是没有自己吃过的。他倒了杯水送到贺肖嘴边。   贺肖偏头避开,水杯里的水也跟着晃了晃。 第27章 被看穿了……   纪言郗真觉得胸口里的那股火气有点忍不住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真想烧死?”   “死了也好,反正你也不……”话说到一半嘴里就被纪言郗塞进了一片药片,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下巴被纪言郗抬了一下,药片混着唾液滑进了咽部。   就在他以为纪言郗要灌他水时,却听到水杯磕回桌子发出“砰”的一声。   纪言郗气不打一处来,“你想死是吧,那行,你既然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我他妈不拦着你!”   纪言郗吼完就立马跨大步走出房间,门都没带上,可见是真气着了。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气,以前贺肖生病也爱搞幺蛾子,但纪言郗都没有像这次这般生气过,刚刚简直是心肝脾肺脏都想直接裂开。   “给爷去死,丫的什么瘪犊子玩意,我姥姥她太爷爷都没这么能忍……狗追的王八掉池塘……”,纪言郗边下楼边在嘴里嘀咕着,不在乎什么遣词造句,只要能一骨碌说出来一堆话他就感觉解气。这是纪言郗的隐藏技能。   出了院子后他才觉得舒畅了一点,他站在院子中间,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抬头看了眼楼上亮着灯的窗户。   真直接走人不管了,纪言郗做不到,但呆着他又是真憋闷的想炸掉。   草,什么狗玩意。   在楼下平复了好一会儿后,纪言郗才再次转身上楼。   刚刚出来时没关门,但此刻已经关上了,他去拧门把,门一拧就开。如出一辙的习惯,只要呆在屋里就不会反锁门。   他直接走进去,但房里没有贺肖的身影,而浴室里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与此同时,纪言郗明显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异于平常,空调嗡嗡吹出的风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扭头一看,空调机上明晃晃显示着两个数字:16。   纪言郗死盯了一会儿空调机上显示的数字,眉头逐渐皱起。   纪言郗转身一步一步朝浴室门走去,目光在浴室门把上徘徊,随着脚步渐近,余光注意到浴室门边上有一个挺大的类似用于保鲜的塑料盒,纪言郗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但在他走近后看到里面各种形状的卡槽时,突然记起来这是肖阿姨用来制作冰块儿的模子。前不久冰块没法脱模的时候,纪言郗还帮她倒腾过。   纪言郗不禁在心里疑惑,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准备拍门时,脑海里却突然在电光火石间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   拍门的手停在半空,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就像过敏的人第二次接触过敏原,体内抗体激增一般,仿佛刚刚的平复就只是在为下一次的爆发而积蓄力量。   纪言郗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炸开。   怪不得会反复烧,不想好的人怎么可能治得好病!   所以是为什么?   是真的想死?   水流冲刷下的贺肖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站着纪言郗,也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个彻底。   浴室门“哐”一下砸在墙上,贺肖闻声转过头,在看清纪言郗脸上孕育着风暴走进来时,先是一惊,他根本没想到纪言郗会再回来。后是伸手关上喷淋的冷水,接着下意识想起门外的那个制冰盒,再然后……   ……所以,他都知道了。   算了,就这样吧,看穿了也好。   纪言郗已经气到不想管什么光不光裸不裸的问题了,他现在只想狠狠揍一顿贺肖。   握紧的拳头挥出,但在最后关头又收住。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纪言郗气到极致声音渐冷。   贺肖挨了一巴掌,一声不吭,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你是在玩谁?玩我?好玩吗?嗯?!”   “呵呵,真够可以的,贺肖,我不得不佩服你,就为了耍我三更半夜、反复地把自己冻发烧,毅力惊人,真的很佩服!”   纪言郗话落,贺肖抬了头。   “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要你理理我!”   “这段时间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再搭理我,无论我怎么恳求,你都不会再陪我呆上哪怕就一小会儿”   “在你那里,我喜欢你就是有悖兄弟伦理,让你厌恶了!”   “可我就是喜欢你了,即使明知道你喜欢黎文清,即使明知道你厌恶,但我就是喜欢了我能怎么办?!”   “是人就有所求,有所求就会有所手段。我能学到的让你理我的手段就只有这个了!”   纪言郗听着他吼完,其实算不上吼,而且声音沙哑还有点轻,但是话里盛着的情绪却是他以往的不知道多少倍。   纪言郗想说点什么,但他现在的脑神经没法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为什么把自己折腾发烧会和喜欢他这回事儿挂钩?   为什么会觉得他厌恶他,又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黎文清?一连几个为什么让他忽略了贺肖的那句“学到的”。   纪言郗看着贺肖掌印清晰的的脸颊还有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心脏也感觉好怪异,抽抽的,很闷。   越想不通的东西就越能让人在有限时间内抓狂。纪言郗咬了咬牙,最后说到:   “你他妈就是有病!”   “我最后和你严肃的强调一遍,文清师兄他是直男!而且我不喜欢他,你再胡乱造谣我就打爆你这生锈的脑瓜!”   “以后别再把任何人扯到你和我之间的破事来!”   “我他妈任劳任怨照顾你,你说我厌恶你?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吧!”   一人一顿吼,吼完浴室里安静了下来。   那一巴掌让纪言郗的火气从顶峰下降到了半山腰,但这一吼又隐隐地往上攀。他把一直微抬的头放平,结果目光下移的一瞬又立马抬了起来。   靠,怒火上头的时候做事情真就是不考虑后果的……   纪言郗扬着头眼睛保持往上看的姿态瞪着贺肖,然后转身出了浴室,转身的时候不忘把淋浴喷头打开,拧到了热水的那一边。   既然是自己折腾出来的,那就不是什么大病了。   “想好就自己吃药,想死就拉倒。”   纪言郗扔下话把浴室门一关,直接走出了贺肖房间。   贺肖愣在原地,直到花洒落下的水变得滚烫,他才动了动,把水调成合适的温度。   纪言郗说他不喜欢黎文清,那为什么他总是对着黎文清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会特殊地喊他师兄,还有好多好多个为什么,但贺肖现在脑子很乱,没法一一列举。   他一会儿想着以后纪言郗不会再理他了吧,他们之间应该只会更差了。   一会又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纪言郗回答过了,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贺肖而已。   但他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自欺欺人地想要麻痹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总能追到的。   在知道纪言郗性取向之前,他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对纪言郗的占有欲,但在知道纪言郗性取向之后,那份占有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犹如喷发的火山,怎么也压不住,一发就再也不可收拾。   他每每看着纪言郗和黎文清的互动,都在想,能不能把纪言郗带到一个地方藏起来,独占掉所有,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温柔、他的暴躁……让纪言郗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他。但现实是,他没法真的把他藏起来。   纪言郗下楼,想把车开回家,结果发现车钥匙落在贺肖房间里了。他没那兴致再跑上去,于是步行出了院门,顺带把门锁扣上。   走到院子的墙角拐弯处,纪言郗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贺肖回来那天就是在这里见到他的,把他按这面墙上说了句好久不见。   纪言郗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贺肖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一个动作,就好比如他现在无法理解贺肖为什么要把他自己折腾发烧一样。   就为了让他理他?   他什么时候真正地不搭理他了吗?   纪言郗觉得并没有。即使知道贺肖对自己的心思,自己也确实是有意在避开他,但贺肖真有事的时候他并没有装聋作哑。这难道还不够吗?   让他陪陪他?最近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怎么陪?   还有贺肖说他厌恶他?这不是胡扯是什么?他什么时候说过他厌恶他了。   还有怎么会觉得他喜欢师兄?为什么多次强调了黎文清是直男贺肖还是不信?   好多为什么在脑子里盘旋,心里还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无法描述,混着那股怒火堵得难受。 第28章 百密无疏也没有意义   纪言郗突然很想抽根烟,他从来没碰过那玩意,但现在却突然很想尝试一下到底是什么滋味。可也只能想想,他身上并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   纪言郗干脆靠在院墙上,姿势与那天他走后贺肖靠在墙上时的姿态无二。不同的是,贺肖那天低头踢了一块小石子,而纪言郗踢了三块。   蝉鸣吵得脑仁疼,纪言郗踢走第三块小石子后,仰起头望了望天上那轮没有被搓圆的月亮。   说实话,纪言郗心里是揪着的。   贺肖的行为,往深了说,太极端了。现在是因为觉得他不理他就把自己折腾高烧,甚至不惜反复折腾。   那以后呢?这样下去的话会以后做出什么来?   纪言郗无从知道,也不愿去想。至于今晚,贺肖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吃药还是顽灵不化,他也不敢去想。   但他知道,刚刚离开,很大部分原因是怕再不走,贺肖真得再被他削一顿。   打那一巴掌,气头上是爽了,但火气只要一松动分毫,便被另一种滋味取代了,那滋味揪心的很。该怎么描述这种滋味?纪言郗想了想觉得应该叫心疼。   是的,就是心疼。也许是因为贺肖发着烧那模样太可怜,那一巴掌下去自己心就揪起来了,再削一顿,心疼的也还是自己,毕竟再怎么说贺肖也是自己疼了二十来年的人,打在他身上,疼在自己心里。   呼……贺肖啊,也就你能这么磨我了,我上辈子应该欠你的。   贺肖撑着眩晕混沌的脑袋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目光扫过地上的制冰盒。   百密一疏。但,即使百密无疏,也没有什么意义。   纪言郗走回家上楼时黎文清刚好下楼,后者明显一愣。   “你刚刚不是开车出去了吗?”   纪言郗抬头发现黎文清站在楼梯上,撑了个不至于太难看的表情说:“嗯,我停外面了。”   纪言郗情绪很明显不大对劲,也明显不想提发生了什么,黎文清思忖片刻也没再问。   “喝点酒吗,我看今晚月亮挺不错的。”   纪言郗心说,今晚月亮明明很难看,被搓的没个好形状。但心里实在是烦乱,于是点头说:“好啊。”   纪言郗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总之心里不舒服。这个时候喝点酒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纪言郗转身去冰箱拿酒,黎文清搬了两椅子到院子的石桌边。   “啤酒,红酒,师兄喝什么?”纪言郗从厨房里探出头问。   “红酒吧,配月色。”   纪言郗从冰箱里拿出了两支前不久纪妈妈朋友送的红酒,一支递给黎文清,一支放在自己面前,手上没有拿杯子。   黎文清看着递到面前的酒瓶,愣了一下。   “对瓶喝吗,会不会太多了。”   谁知纪言郗却说:“不多,大男人赏月就得对瓶吹。”   黎文清心道:直男的脑回路果真不太一样。   “行吧,对瓶吹。”   话落就见纪言郗仰起脖子,抬头就对着瓶口灌了一口。喉结滚动,舌头添过唇角,最后抿了一下。   黎文清睫毛轻颤,眨了下眼睛移开了视线,然后学着纪言郗的模样也喝了一口。刚咽下去就听见纪言郗在对面笑。   “笑什么?”   “第一次见你做这种不大文雅的事情。”   “嗯?怎么这么说。”   纪言郗放下酒瓶,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你身上透露着一股儒雅的气息,该怎么说呢,就……感觉你喝红酒就应该配个高脚杯,不然不符合你的形象。”   黎文清闻言轻笑,“那解剖小动物是不是也不大符合?”   “这不一样,那是工作,这是生活。你往那一站,人就觉得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雅致的,他的生活也该是那样的。”   纪言郗说完率先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哈哈,我是不是有点欠揍。”   黎文清也笑,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的唇角忍不住酸涩。   雅致吗?如果你知道我经历过的那些事,这个词跟我就再也不沾边了吧。   月色清明,无人知晓黎文清经历了什么。   “论欠揍,那你差随意不止半点。”   说曹操曹操到,黎文清话音刚落,赵随意便打来了电话。   纪言郗刚接起,话筒里就传来赵随意的吐槽。   【赵随意】:啊啊啊啊啊,我服了呀,我他妈被我妈骗回来相亲!   纪言郗差点一口酒就喷了出来,黎文清诧异地看着他。   纪言郗咽下那口酒,点开了外放。   【赵随意】:靠,我真的是醉了,拿这种事骗我回来相亲   【赵随意】:人呢?言郗!   【赵随意】:咋不说话   纪言郗和黎文清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随意】:……   【赵随意】:你两笑个屁,我明儿就飞过去找你们,再笑我一人揍一顿   纪言郗:“实打实不想笑的,但又实在是没忍住。”   “……”【赵随意】:你们今天去哪玩了,也不见在群里冒泡。   黎文清:“在家里呆着,没出去。”   【赵随意】:我信你个鬼,你们现在在干嘛,怎么我打给言郗你也在。   黎文清:“在院里赏月。”   纪言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两人同时说,赵随意在那边脑部了一下画面说:“有点鲁智深弹琵琶的感觉了。”   黎文清:“……”   纪言郗:“……”他还想再加一句天上嫦娥在飞的……   唠了几句后,赵随意便挂了电话,他刚刚是借口上厕所,从相亲的包厢里逃出来的,吐槽没两句他妈妈就出来找他了。   纪言郗挂了电话后忍不住笑,说了句:“随意家里还真挺急的。”   黎文清闻言抬眼问他:“你呢?”   “嗯?我?我家里到不急,我也没碰到喜欢的。”   纪爸纪妈都属于比较开明那种,虽然纪妈妈时不时会调侃,但心里是希望纪言郗找个喜欢的再谈婚论嫁的。   “师兄呢,你和随意同一岁,家里怎么说?”   黎文清咽下嘴里的酒,说:“我家里……不在意。”   不在意?纪言郗眼里不禁疑惑,但没来得及问,黎文清便转移了话题。   “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标准吗?”   这问题,说真的,难到纪言郗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个是没有标准的吧,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就会成为标准。”   黎文清点了点头,表示暂同。   “师兄呢?喜欢什么样的?”   如果可以,黎文清很想说出那句“你这样的”,但他只能说一句:“我也不知道。”   黎文清其实是羡慕贺肖的。世人都说不撞南墙不死心,但贺肖撞了南墙还有二十二年的感情兜着。而他,即使不死心,也不敢去撞那堵墙,或者说是知道自己不配去撞。   只能以朋友的名义接近,无法去追求,也自私地不愿看到他被别人追。所以当贺肖出现时,他的心智就好像倒退了好几年,幼稚地与对方较劲。即使明知道纪言郗是直男,明知道他们其实也不可能……   风过云飘动,酒过月朦胧。   两瓶酒,各自都只喝了一半,毕竟都不是酗酒的人。   “到这吧,喝多了不好。”黎文清看着对面垂着眸看地面的人说到。   纪言郗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一点醉意,对面的黎文清见状不禁调侃:“酒量还是这么差,你平时应酬都是谁替你喝的酒?”   “我自己喝的,反正我容易醉,醉了就让人抬我回家,还不用耽误我睡觉。”   “……”黎文清:“好吧……感觉你今天好像心情不怎么好,是怎么了吗?”   纪言郗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不知道。”   黎文清以为他只是不想说,但纪言郗却又接着说到:“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得劲。”   “是……因为贺肖吗,他发烧没好?”   纪言郗又摇了摇头,还是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肖,也不知道他发烧好没好。   黎文清疑惑,但见纪言郗没再说下去也就没再问,伸出手说:“把酒瓶给我吧,放冰箱里,回头还可以喝。”   纪言郗依言把酒瓶递过去给他收走,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黎文清擦身走过的时候目光触及纪言郗喝酒后红润的唇,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但手上拿着两酒瓶,腾不开手也……不敢。   纪言郗伸手拍死一只蚊子,心想为什么要选择在院子里喝酒啊?这不是纯纯喂蚊子吗……   想起身进屋,但喝了点酒身体倦懒,不想动。   举杯消愁愁更愁,酒精并没有驱散心里的那股烦闷。那股烦闷是在火气逐渐隐去后的慢慢浮上来,追溯不到根源。   “啪——”,纪言郗再次拍死一只蚊子,刚好黎文清从厨房走出来。   “师兄,你刚刚没有被蚊子咬吗?”   “嗯,有啊。”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喝酒啊,是不是有点傻。”   “就当付费赏月了,不傻。”   纪言郗:“……”   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片刻后黎文清突然问:“我突然想问你个问题。”   纪言郗转头看向他:“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总喜欢喊我师兄而不是名字。”   “因为师兄这称呼和你很配阿,文雅嘛。”   “……行吧。”   “想不到吧。”   “着实没想到。”黎文清无奈地笑了笑,说:“蚊子多就上去吧,洗个澡睡觉”   纪言郗站起来,一人拿着一把椅子进了屋。 第29章 法则上这是下一步   洗完澡出来后,纪言郗把自己丢进被窝里。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不但没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一个多小时过去,喝下去的酒似乎在身体内进行了二次发酵,使得烦闷倍增,还催生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担忧。   担心贺肖再做傻事,担心他再折腾他自己。   靠,妈的服了。纪言郗叹了口气任命地坐了起来。真的是上辈子欠的没还清。   下床穿鞋,开灯关灯下楼再关门,一路走到贺肖家门前。   纪言郗抬头瞅了眼贺肖房间的那扇窗户,没有亮光。   他重重叹了口气,推门落锁上了楼。   站在贺肖门前的时候,他突然有点犹豫,但犹豫最终抵不过担忧,贺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屋里安安静静,贺肖应该是睡了。   纪言郗打算过去试试他体温,不高的话就直接走人。因为前面自己给贺肖强塞了一片退烧药。   他借着门口洒进来的微弱亮光,轻手轻脚走进去,从光亮的地方突然进入黑暗环境,眼睛得适应好一会。   所以,当他走到床边,解锁手机想借屏幕的光看看贺肖,却发现贺肖正板直地坐在床上两眼放光盯着自己时,纪言郗一个不留神吓的差点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靠,你半夜不睡觉装鬼干什么!”   贺某人:“……”   贺肖伸手打开了灯,突然的亮光让他半眯起眼。视线中,纪言郗正捂着胸口,身上穿着一套睡衣。   纪言郗说完才发觉明明是自己大半夜不睡抹黑跑来别人房间的……但……咳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三更半夜你不睡觉坐这干嘛?!”   ……这话说出来自己听着就一股怪异感。   “那你呢?”   纪言郗:“……”   “来看看你死没有。”   纪言郗白了他一眼,走近问:“还烧吗?”,说着伸出手要摸他额头。   贺肖没有把头凑过去,而是抬眼看他,眼底看不清隐着点什么。   纪言郗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同时鄙视了一下自己。说了多少次不理,最后还是屁颠屁颠跑来了……   “看什么看,把头给我!”   “哦。”   额头贴上掌心,触感温润。在退烧,没有之前那么烧了。纪言郗心里头的担忧慢慢散去。   “好好睡觉,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说罢拿起前面落下的车钥匙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声音。   “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   纪言郗脚步一顿,好一会儿后说:“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纪言郗刚想抬脚,贺肖又说:“哥,你今晚陪陪我吧,我想和你呆一会。”声音沙哑,很轻,像小可怜,“就一小会儿也行。”   贺肖拇指搓过食指指腹,红润中溢出白痕。   说不清是什么在作祟,也许是酒精,又或许是些别的,总之纪言郗的脚没有迈出去,片刻后,他转过身。   贺肖深嵌的指甲松开,白痕渐渐被红润填充。   纪言郗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贺肖,最后他说:“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床上的人明显喜上眉梢,掀开被子拍了拍床,结果纪言郗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纪言郗坐下后,发现余光里的贺肖还没躺下。   “睡啊,还坐着干嘛,关灯。”   “哦。”   啪嗒,房间重新陷于黑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最终纪言郗咬了咬牙忍不住说:“你到底睡不睡!”   “睡。”   “睡你还搁那倒腾来倒腾去的做什么!”   “我想要你陪我睡。”   ”……“纪言郗:“我劝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贺肖心说:法则上这是下一步。   “你陪我趟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你他妈三岁没断奶是吧!”纪言郗觉得心里那股火又渐渐冒了头。   片刻后……   “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趟着慢慢睡,不行我就明天再补觉。”   纪言郗:“……”   纪言郗装作没听见不理他,又过了好一会,床上再次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轻叹,然后安静了一会儿,叹气声又再次响起……。   终于……   “操你大爷的,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他妈得剁了你!”   床上的贺肖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躲在薄被子底下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眼睛圆噜噜,里头装的满是精明。   纪言郗走到床边,扯过枕头往床上一砸,在黑暗里盯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片刻后气不过抓起被子的一角把他悟了个严实。   “躺进去,赶紧给老子睡!”   贺肖乖乖挪了挪,心道:给老子睡?学会了。   纪言郗压着被子躺下后贺肖偏着头看他。转了转眼睛后贺肖扯了扯被子说:“哥,你别压被子,你压着我睡不着。”   纪言郗咬肌动了动,伸手把被子从身下扯了出来仍过去。   结果贺肖又给丢回来盖好。   纪言郗:“……”   “你到底睡不睡!”   “马上就睡了。”   纪言郗:“……”   过了许久,纪言郗自己都昏昏欲睡,以为贺肖睡着了想起身时,身边的人又开了口。   “哥,我睡不着,我想抱着你睡。”   纪言郗:“……”   “我他妈有病才在这等你睡着!”   纪言郗说完就要起身,结果贺肖却猛地一下扑过来抱住了他。   “就抱一会儿,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你抱着我,我就睡着了。”   “我只抱着你,就像以前那样,不会做别的。”   贺肖可怜巴巴地说着,头埋在纪言郗的颈窝里蹭了蹭。   纪言郗心说:你他妈还想做别的?   颈窝里毛发蹭得他发痒,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贺肖,但……也许是贺肖脸上那掌印太显可怜,又也许是他好像从小就抗拒不了贺肖撒娇……   总之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默认了贺肖的得寸进尺。   窗外云聚云消散,月起月又落。   在确认身边的人已经进入梦乡后,贺肖抬起了头。   他白天睡太久,晚上即使还在低烧也根本睡不着。但纪言郗似乎忘记了这一点,等着等着最后自己倒是先安稳地睡过去了。   贺肖目光描摹着纪言郗的轮廓,最后莫名地忍不住勾唇轻笑。   炸毛的猫最可爱。   他伸出手,点了点纪言郗的鼻子,然后顺势往上轻轻拂过眉眼。指尖流连忘返,手下的人似乎感到了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偏开头。   贺肖把手停下,看着纪言郗突然转过来的脸,片刻后,他在静谧中屏住呼吸渐渐靠近……浅尝辄止,只是拥着纪言郗腰身的手没忍住加大了一点力气。但又顾及怕把人弄醒,所以几秒后又放松开来。   一会儿后,醒着的人伸手拿过空调遥控器。在室内温度22度时,身体往前 ,紧紧贴近纪言郗,一夜……实在称不上好眠……纪言郗睡觉喜欢乱动,这一动便容易勾动地火…… 第30章 总是冒出莫名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纪言郗先醒,他迷糊地睁开眼时还以为时光倒流了。   眼下的场景跟前段时间某天早上的情景极其相似。他埋首在贺肖的胸膛,整个人被贺肖拦腰抱住。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贺肖正闭着眼,看样子是在熟睡。   ……   纪言郗脑子宕机了一会,心里的懵逼持续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靠,昨晚最后怎么睡着了……   贺肖下巴上冒着点青黑的胡茬,侧躺着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露出的那半边脸带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昨天……好像也没怎么用力打啊……怎么印记这么深?   视线再往上,贺肖额前的头发凌乱地搭着,呼吸绵长,面色算不上好,但两片薄唇却挺红润,没了昨天的干燥苍白。   纪言郗目光在贺肖的唇上不知觉停留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时,心里猝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但他没来得及琢磨这股异样感,随即就被另外一个想法取代。   他自己的唇也不赖,这有什么好看的?看这么久……纪言郗这么想着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倍加认同自己。   纪言郗见贺肖面色欠佳,没把他弄醒,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发现温度与自己无异后,便轻轻地挪开了贺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而后就感到好一阵凉,转头一看,空调22度……   纪言郗在心里无语=_=,念及贺肖对声音敏感,调温度会发出“滴滴”的声音,纪言郗没再调高。反正贺肖也退烧了,身上也盖着被子。   纪言郗拿着钥匙离开房间,下楼时才发现自己昨晚是穿着睡衣过来的……好在他车停楼下,不然路上碰到个起早遛弯儿的大爷大妈,多少又得问一嘴……   房门被关上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身旁的被窝里还留存着余温,染着纪言郗身上的味道。贺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纪言郗睡的那个枕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天知道他刚刚是花了多大耐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把纪言郗拉回来。   有时候冲动一起,就真的什么都不想再顾虑,但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早上,那清脆的一巴掌以及随后一段时间愈发疏离的滋味还清晰地留存在记忆里,临门一脚堪堪拦住了那些疯狂乱串的冲动。   纪言郗把车开进院子,发现一楼的大门还没打开。   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也才不到七点,他猜测黎文清应该是没起床了。于是停好车后便开门上楼。   结果他刚上到楼梯拐角,黎文清就从上面走了下来。   黎文清看着他身上的睡衣,不免疑惑。   “早,言郗,你这是……去哪了?”   纪言郗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心里莫名有点尴尬……他顿下脚步说:“早,我那个……去看看贺肖退没退烧顺便把车开回来。”   “他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   黎文清点了点头:“那就好。”   “对了你今天想吃点什么,我等会去买。”   “我来做吧,昨天那还有好多食材,我熬个粥怎么样?”   纪言郗觉得可行,点头说:“好阿,那今天黎大厨上线。”   黎文清有被“黎大厨”逗到,他笑说:“黎大厨可没有那么文雅了。”   纪言郗闻言想起自己昨晚说他斯文来着,也跟着笑。   纪言郗上楼后,黎文清去厨房,一直到他熬好粥了也没想明白,去看贺肖需要急到不换衣服吗?……在他印象中,纪言郗不是个会穿着睡衣出门的人。   纪言郗洗漱后从浴室出来,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起床了就过来吃早饭】   点击发送后,页面上一连串的白色对话框里,终于出现了一抹绿。   纪言郗摁灭手机关门下楼。   另一边,在枕头里埋够了的贺肖,终于抬起了头。因为窗帘拉着,看不出几点,于是摸过床头静音的手机。   桌面有微信信息提示,贺肖连忙解锁,在看懂那句话时,立马支起身,接着下床冲进了浴室。   他原本以为纪言郗今天离开后,应该很久都不会再搭理他,这个“很久”也许得用年来计算。但纪言郗却发来这么一条消息,是意味着什么吗?   其实他心里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在他退烧后叫他吃饭而已,一如昨天照顾他那般。但幻想它意味着点什么,总归能给自己心里一点甜头。   纪言郗走进厨房时,黎文清刚刚把淘洗好的米放进锅里,纪言郗瞄了一眼说:“再多放点米吧,感觉不太够吃。”   “行。”   “哦,对了,我记得我妈腌有小咸菜。” 纪言郗说着便朝冰箱走去。   黎文清重新舀了点米出来洗,闻言道:“煮个皮蛋瘦肉怎么样?”   “我们昨天好像没买皮蛋?”   “冰箱里有。”   纪言郗打开冰箱,“这还真有。”   里面还真有个装着皮蛋的罐子,应该是贺肖买的。   “我总觉得你像刚搬进来的租客。”黎文清调侃他。   纪言郗挠了挠头,跟着乐。   黎文清把米加进锅里后问:“昨天还剩了香菜,要不要来一点。”   纪言郗先是点了点头,后又顿了一下才说:“来一点,但不放进粥里吧,吃的时候再加。”   黎文清扭头看他,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好。”   纪言郗拿了个碗装了碗纪妈妈淹的小咸菜,不忘夸纪妈妈的手艺。   “我跟你说,我妈腌咸菜特别有一手,小时候he……纪明川老不肯吃饭,能长这么大有一半是咸菜的功劳。”   “那我有口福了。”   “冰箱里还有几罐头,喜欢吃的话回去的时候带上一罐。”   纪言郗把装好的咸菜放到桌上后捏了一块丢嘴里,吃完后舌头半舔过唇然后抿了抿。刚想去洗手,但抬头就看见黎文清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脸上。   “嗯?我脸没洗干净吗?” 说完有点不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本脸上的没东西的,这一摸上去反倒有了。他一个没注意,用的是捏咸菜的手,恰好擦在了脸颊上。   黎文清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看入神扯借口,就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倒是掩过了这一茬。   “你怎么这么像小孩。”,活落黎文清抽了在桌上的抽纸给纪言郗擦了擦。   “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好吧,我要像小孩,你顶多也就一岁半。”   黎文清笑笑没反驳。   突然。   “哥。”   纪言郗和黎文清同时转头,就看到贺肖站在厨房门口,面上看不出情绪,一边脸颊上掌印明显。   黎文清拿着纸巾的手还没从纪言郗脸上拿下来,他看着贺肖的脸生出点错楞。   贺肖的突然出现,让纪言郗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慌张?   这几天时不时就总是冒出来一股莫名的感觉,纪言郗每次都无法描述那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心里的那丝莫名,纪言郗很肯定那就是慌张。   不过他慌张什么?莫名其妙……   纪言郗偏了偏头把黎文清手中的纸巾拿了下来,退开一步,然后才意识到刚刚和黎文清离得很近。   “嗯,去边上等着吧,还没煮好。”   门口面无表情的贺肖淡淡地点了点头,黎文清这才明白为什么香菜不要丢进锅里煮。   贺肖脸上的掌印,纪言郗昨晚的情绪,两者是关联的。   所以,不管如何,贺肖总归而言是有二十二年感情兜着的人。即使前一晚还挨了一巴掌,但第二天纪言郗依旧会记得他不吃香菜   黎文清在心里苦笑着转身去洗香菜。   但直的人总归是掰不弯的,少年的炙热,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和他差不多。这么想着,黎文清心里的苦涩慢慢褪去。   同时发觉,自己前阵子是真挺幼稚的,何必同一个小孩较劲,某种程度上,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贺肖转身走去院里,心情同刚刚在路上的时候相比,已然是两般滋味。   不喜欢黎文清、黎文清是直男。一声两声,声声肯定。   贺肖苦涩地在心里嗤笑,勾起的唇角,就连那盆被搬离原处的栀子花都觉得嘲讽。   呵呵。   纪言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巾,身后黎文清在看粥,门外贺肖在发呆。   那他傻站这干啥?   纪言郗于是转身出了厨房。   “感觉怎么样?”   贺肖回身,抬眼看向纪言郗,回他:“没什么感觉。”   纪言郗:“……”   废话文学。   纪言郗目光擦过贺肖脸颊,总觉得那红色的印记有点碍眼……   纪言郗移开视线,同时想起纪明川之前买有很多冰袋。他想了想边上楼边给纪明川打电话。   不多时电话被接起,但接起的那一刻纪言郗被吼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纪明川】:都说了不可以!   纪言郗:“……”   “什么不可以?”   安静了片刻后那边才响起声音【纪明川】:哥……   纪言郗没管他发什么疯,直接问他冰袋放哪,问完就挂了电话。等再下楼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冰袋。 第31章 净给他惯的   “进来。”   很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贺肖回过身,看了他一眼走了进来。   纪言郗把手上按压出冰感的冰袋递给了贺肖。   “自己敷一下,趁着没过24小时。”   贺肖看着他手里的冰袋,接过并说了句:“谢谢哥。”   纪言郗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打了一巴掌,然后递个冰袋。   难道他要回个不客气?   ……   纪言郗无语地“嗯”了一声去了洗衣房,一会儿后又走出来对着厨房的窗口说:“师兄,我去拿衣服洗顺道给你也拿了。”   厨房里的黎文清说:“不……不用,我自己去。”   “顺手。”   “别,那个,等等,我自己拿,我不习惯……”,勺子一抖,带出了点汤水。   听得出黎文清是真不愿意,纪言郗也就没再强求,“行,那你自己拿,我等会再洗。”   “嗯,好。”   纪言郗脚步渐远后黎文清拿纸巾擦干净刚刚洒出来的汤水,看着锅里的粥,半眯起眼睛,无声轻笑。   直男的生活大体就是这样的吧。   除去内裤,昨天衣服混在一起洗。家人以外,衣服搅和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暧昧至极的事情。   黎文清看着那单方面觉得暧昧的画面,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介意,而是更倾向于一种慰藉心理?类似于偷到腥味的猫,而纯情点来说,则像暗恋时作业本意外地叠在一块的高中生。   纪言郗拿着衣服下到一楼客厅时,贺肖一手捂着脸上的冰袋眼,睛圆噜噜的,颇有一股无辜的味道。   纪言郗看着他那双眼,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烦。   “看什么看!”   沙发上的人乖乖答话:“你。”   “……”   手上抱着被子的人摆直目光、面无表情跨步出门。   ……   饭桌上。   贺肖瞥过黎文清碗里的香菜,再看看纪言郗的,最后搅了搅自己碗里的粥。   碍眼。   “师兄可以阿,以后嫂子有福气了,煮粥都这么好喝”   黎文清放下提起的勺子,避重就轻:“我也只会熬粥,你这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黎文清小说:“那你多喝,回头再给你熬。”   “你教我吧,以后想喝我还能自己熬。”   “行。”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的煮饭,我昨儿忘记问你了,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会的。”   黎文清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才说:“前不久吧,断断续续的,我也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好吧,那你是天赋型选手,我大学那会儿学了好久,现在还是很菜。”   “你厨艺已经很好了。”   “低调低调,我脸燥得慌。”   说话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贺肖眼里的嘲弄和冷意。   一碗粥,贺肖最后硬是没喝几口。   其间,黎文清的视线多次不经意扫过贺肖印着红印子的脸,但也许是看清了些东西,所以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纯粹是不经意扫过。   贺肖自己倒没有觉得尴尬或者难堪,被打一巴掌也好过黎文清装直男。   饭后纪言郗收拾碗筷,黎文清上楼拿衣服,贺肖则在位置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言郗看了看贺肖面前的粥,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没胃口?还是不舒服?”   贺肖抬眼,没说舒服还是不舒服,只是把碗推了过去示意可以收走了。   纪言郗:“再吃点。”   “不吃了。”贺肖说着看了眼纪言郗,“我来吧。”   纪言郗躲开他伸向碗筷的手,看着他那平静的眼眸,莫名就品出了点意味来。   “原因?”   “不想吃而已。”   “闹脾气?”   “……没有,我没胃口,不想喝粥。”   纪言郗叹了口气,收走了他的碗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   话没说完,就被贺肖打断:“我想吃你做的。”   纪言郗:“……”   纪言郗懒得和他打太极,趁着这会儿黎文清不在,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是不想喝粥还是不想喝师兄煮的粥?”   贺肖垂眸没说话。   “你闹哪门子脾气?能不能把你那莫名其妙的偏见收回去?成熟点行不行?”   纪言郗说完就去水槽放下碗,转过身放下贺肖还在那坐着一动不动。   真是服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   “在这等着”纪言郗无奈地丢下话就骑着小电驴出了门。   黎文清抱着衣服从楼上下来时,贺肖正好从厨房出来。两人面对面相互看了一眼,但都没开口说话,任由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在贺肖抬脚进一楼客厅时,黎文清叫住了他。   “贺肖。”   贺肖没回头,但停了脚步。   “谈谈吗?”   背对着的人转过身,冷冷的抬眼:“和你?”   黎文清点了点头,顺手推了下眼镜:“嗯,就我和你。”   “项目?还是指教?不才,没有项目可谈;指教,不需要。”说罢便进了门。   黎文清抬脚朝洗衣房走去,等洗衣机开始运转后返回客厅。   贺肖面无表情,忽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的黎文清。   下一秒就听见黎文清说:“你对我的……应该说得上是敌意吧?我想应该是你猜测到我的性取向了。”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和你一样,我也是,同时我也喜欢言郗。”   “但是,我想,你应该也明白,言郗不是。”   贺肖沉默地听着,直到这句“言郗不是”才微微动了动眉。   原来如此。   “你追求言郗是你的自由,但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言郗而言,这是一种打扰和负担。”   “你仗着他对你从小的宠爱胡作非为,你有没有为他着想过?”   贺肖忍不住嗤笑,不予余力地嘲讽四散开来。   “所以,你是建议……我像你一样,明明是个双,却要装作直男?以师兄的名义靠近?”   黎文清皱眉,双?   疑惑了几秒,随即想到自己以前和纪言郗扯过慌说自己有女友,想来应该是纪言郗告诉贺肖的。不过这个跟贺肖也解释不着。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认为,作为同性恋,至少不应该去影响直男的生活,况且他还是你哥。”   贺肖勾起唇,缓缓说到:“受教了。”   这话很嘲讽,但黎文清心绪没有什么起伏,“但愿。”   贺肖抬眼扫了一眼黎文清,嘴角依旧没有放平,随和起身,离开了客厅。   黎文清看着他的背影,无法理解贺肖那勾起的嘴角。   他想了想,只能用到底是年轻不羁来解释贺肖刚刚的反应。   纪言郗提着碗粉回来时,发现贺肖站在门外靠着墙,垂着头看不清情绪。等到纪言郗的小电驴靠近他才抬起头。   “站在这做什么?”   “等你。”   纪言郗:“……”   “净给你惯的,拿去。”,说着纪言郗把粉递给他。   “谢谢哥。”,笑容灿烂,由心真诚,和方才在客厅里是两个模样。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给我记住了。”纪言郗语气平平地开口。   贺肖明白纪言郗说的是什么,盯着纪言郗看了几秒说:“知道了,对不起,哥。”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把车骑进了院子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贺肖没在厨房餐厅那边吃,而是端着粉走进了客厅。   他若无其事地坐下,然后一扫先前没有胃口的模样,不紧不慢神地地吃了起来,未了还要问一句:“哥,你是在拐角那家店买的吗?”   活像生怕黎文清不知道纪言郗是去给他买粉了似的。   纪言郗:“……”   黎文清看着和方才完全是两幅面孔的贺肖,提了下眉,心道:到底是仗着年轻肆意,只是不知以后纪言郗结婚了他会如何?   未了又想,那他自己呢,纪言郗结婚的时候他会如何?   也只能是盛装出席微笑着送去祝福了,毕竟自己连像贺肖这样打扰他的资格都没有。   “吃就行了,挑三拣四。”   纪言郗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该跟黎文清解释一下,虽然黎文清知道贺肖对他的心思,但贺肖对黎文清的敌意,黎文清应该是不能理解的,这事儿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不能理解。   见面都没见几次,莫名其妙被当成情敌,先不说反感不反感,心里指定都得憋着些不舒服,即使对方是个毛头小子。   所以当贺肖离开后,纪言郗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和黎文清说一下   “师兄。”   “嗯?”黎文清扭头看他。   “贺肖他,那个,误会了你的性取向,然后……”纪言郗说着那手指在自己和黎文清之间比了比,“所以他有时候可能就,就对你有点偏见,你别放心上。”   这是第二次,纪言郗在贺肖的事情上和他打直球。   黎文清看了看纪言郗,片刻后说:“没事,我理解,他毕竟年轻,占有欲强,容易误会。”说完推了下眼镜,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占有欲”三字让纪言郗突如其来的尴尬了一下,但一瞬后又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你怎么看?”纪言郗想了想问。   黎文清没懂,“嗯?你是指哪方面?” 第32章 关于同性恋这件事   纪言郗微不可见地紧了下手,接着说:“性取向……这件事”   黎文清闻言轻抬了下眉,看了他一眼后缓缓开口:“关于同性恋……”   黎文清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认为,同性恋不需要特地去加“这件事”作为强调,在自然界的发展历程中,它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同性恋与异性恋,两者都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性取向,只不过同性恋相对异性恋占比小而已。”   “至于人类社会,人类要繁衍,国家需要新生命,民族需要继承者。而同性恋无法满足这些发展需求,所以被所谓世俗冠上了不正常的帽子。”   “基于自然,我尊重;基于人类社会,我不提倡。”   “但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笑的。”   “人类是什么呢?我想至今为止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有人自诩高人可解答,那他的回答也绝对是片面的。任何一个说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其本身就是一个人类,他跳不出人的维度他怎么能知道人类到底是什么?”   “说白了,人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那另一个问题就来了,既然人类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为什么必须要繁衍下去?是谁规定的?繁衍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意义又是什么?”   “挺有趣的,因为依旧无人知晓。”   黎文清说完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后看向纪言郗,发现纪言郗正凝眸盯在茶壶上。   纪言郗闻十指交叉,片刻后轻笑着说:“我没有这么深刻地思考过,可能我比较肤浅,我就只觉得,反正也就是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的事,不影响到别人就好了。”   黎文清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那贺肖他……”   黎文清观察着纪言郗的表情,到底没说完整。   但纪言郗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道:“只能说,庆幸不是别人吧”顿了顿又说:“到底是家里的小孩。”   一句话好像没什么关联,但黎文清知道纪言郗是什么意思。   黎文清垂下眼帘,心里苦笑。   贺肖被当成家里的小孩所以可以肆意妄为,那那个口口声声把他当成家人的人都对他对了些什么。   ……   赵随意昨晚说今天飞过来找他们还真飞过来了。他瞒着他妈,订了中午的机票偷偷跑了。   不过他没有告诉纪言郗和黎文清,下飞机后悄摸着打车过来。   所以下午四点左右,他一手插着兜站在院子里喊人的时候,纪言郗和黎文清着实惊了一下。   “你还真飞过来了阿?”   纪言郗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赵随意,后者五指往头皮里一插,额发顺着指缝梳向脑后,下巴一扬。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模样帅是很帅的,但太得瑟,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打一顿。   纪言郗:“你是被催婚被骗回去相亲的赵随意。”   黎文清:“估计着也是偷摸跑掉的赵随意。”   “……”   赵随意长指一指:“狼狈为奸狗胆小儿!”   纪言郗:“语文还是体育老师教的。”   黎文清:“有道理。”   “你两还没完了,一日不见得扁你们三顿了。”   笑闹着进了屋里,赵随意一屁股坐下水都来不及喝,就竹筒倒绿豆似的吐槽了一通。   简而言之,赵随意他妈妈的老姐妹的宝贝闺女求学归来,他妈给夸的那似个仙女姐姐下凡。   结果到场一看,他奶奶的,那居然是从小学就开始和他打架一路打到初中的女汉子!准确地说是单方面揍赵随意的女汉子。   赵随意被他妈妈压到包厢时,差点一口盐汽水没咽下去就丢了他这条单身汪的命。   “你是不知道,她当时那一拳头邦一下砸下来,就能给我砸那么大的包!疼了我整整一个礼拜!那一个礼拜我见到她都得绕道走。”赵随意说着伸手比划,纪言郗笑得肚子酸疼。   “这搁谁身上谁不怵?靠,我看见她我就头皮发麻,简直是我童年和青春期的噩梦。还相亲,这要是娶回家我不得被她捶死? ”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笑过去了。”纪言郗捂着肚子说到。   黎文清抱着手面上也忍不住乐:“对你深表同情。”   “靠,我就知道你两个没人性的,我一说准得看热闹乐呵,呸,小人哉!”   吐槽告一段落,纪言郗原以为赵随意接下来会去休息一下,但耐不住这人精力充沛。   纪言郗先前和他提过那个海湾,赵随意想起一出就是一出,拉着人就要去。   想到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做,傍晚天气也舒服,最后就和他去了。   在三人都准备好后,赵随意突然问:“贺肖呢,他咋不在?叫上他阿,哦对了,还有浩然,人多热闹点。”   纪言郗想了想,说:“贺肖在家,不叫他,他刚发烧今天还没好利索。等会叫上浩然就好。”   “前天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突然发烧了?”赵随意问。   “不知道,我也不是医生。”   纪言郗说着掏手机给孙浩然打电话,在即将自动挂断时,电话才被接起。   “言郗,怎么……嘶阿……怎么了?”   “你这是在干啥呢,切菜被刀割了?”   对面没立刻回话,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才又传来声音:“额,不是,就扭……到了……你啥事?”   “没什么事,去游泳,问你去不去?”   “……咳……我先不去了,你们去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孙浩然清着嗓音道。   “你感冒了吗?”纪言郗忍不住问,怎么听孙浩然的声音都不大对劲。   “……没有,就是刚刚睡醒……还困着。”   “那行吧,挂了。”   纪言郗:“浩然不去,估计还在睡觉被我打电话吵醒了。”   “大白天睡啥觉,那就咱们三去了?”   “嗯,走吧。”   说着便关门落锁准备走了,但好巧不巧,车还没开出院子,贺肖就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看着三人都准备出门的样,眼神带着疑问望向纪言郗。   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们去哪,赵随意看到他便开口说:“听说你发烧了,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你这脸……谁打你了?”   “好了。”后半句没回答。   赵随意闻言转头看了眼纪言郗,心道:有猫腻。   纪言郗头也没抬地说:“没好利索”,也活像没听到赵随意的后半句疑问。   “你们,要去哪里?”   赵随意回他:“去游泳,你哥说你两之前经常去一个海湾游泳来着”话落又瞄了一眼纪言郗继续说:“一起去不?”   贺肖还没开口纪言郗就先替他拒绝了:“他不去。”   纪言郗说着转头看向贺肖:“刚退烧不久,好好在家呆着。”   赵随意转头看黎文清,眼里满是疑问。但黎文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擦眼镜去了,像没注意到他似的。。   赵随意大哥大大的疑问挂在脑门上。这三人在搞什么?   贺肖听着纪言郗的话,没反驳也没点头。只是在几人出门上车的时,沉默着也上了车。   “……”纪言郗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经意间紧了紧,副驾上的赵随意侧眼瞄他。   黎文清看着边上安然坐下的贺肖,再看看前边儿纪言郗的后脑勺。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挺有趣,左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   车子启动了但没开出去,赵随意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后边一人转头看向窗外,一人面无表情顶着个巴掌印靠在椅背上与自己对视。   赵随意看着后视镜里波澜不惊地眼神,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靠,我是谁,我在哪?   他怎么感觉自己是刚刚从二战出来的傻子似的?   纪言郗无语地看了眼后视镜,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开动车子。   路上的时候,车里的氛围说不上沉闷,但对赵随意来说就有点不够活跃了。   于是他抬手给车里放了歌。   熟悉的音乐声传来,贺肖微微抬起头看了眼驾驶座。   驾驶座上的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心里暗道:服了……   赵随意夸了句:“哎哟,不错哦,这啥歌?”   片刻后转头问纪言郗:“这是啥歌名?哪国的鸟文字?怎么中文歌用个古里古怪的歌名,这能搜到吗?”   纪言郗心道:不能。   黎文清则是在余光里看到抬起头的贺肖后,心里了然耳朵里听到的那份熟悉感。   赵随意片刻后突然又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说完几秒后转过头,看向贺肖:“你有没有觉得这歌手的嗓音和你特别像?”   贺肖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赵随意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真要他给个什么回应,转头又问纪言郗:“欸,言郗,你不觉得吗?”   “……”纪言郗:“有点……”   赵随意随后拿出手机准备听歌识曲,识别出来几首,但一看歌名就毫不沾边……   他不信邪,把车载音乐关掉,然后一一点开听了一遍……   “这都什么鬼……你从哪搞来的歌,回头分享给我一下。”   纪言郗闻言说:“贺肖放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你叫他给你吧。”   赵随意转身回过头问贺肖要。   贺肖本能地想摇头,但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   “哦豁,我才发现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来加个微信。”赵随意说。   贺肖点开微信,把二维码递到赵随意面前。   两人加上微信后,赵随意点进了贺肖的朋友圈,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不禁感慨:“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一个赛一个高冷,朋友圈都没一个。”   贺肖给他发了个链接,他点进去后,发现并不是熟悉的那些个音乐软件,而且只能听不能保存……   “你这是啥新出的音乐软件吗?”   “不是。”   “你这歌从哪来的?”   贺肖说:“不知道。”   行,兄弟俩一个尿性,不想说的就是不知道。赵随意也没再问,只是越听越觉得自己以前在哪听过这歌手的歌似的。   ..................... 第33章 无语   到海湾后,贺肖被纪言郗严令禁止下水。他也没有反骨,乖乖地走到一块浅水的岩石上坐着。   赵随意不怎么会游泳,但比黎文清强一点,黎文清是真零基础。   赵随意看着黎文清身上裹得严实的及膝泳裤,忍不住调侃道:“来之前叫你买泳裤你就买这么长的阿?看你多不合群”   说着还往自己的泳裤上拍了拍。   “……”   旱鸭子下水,纪言郗自然而然当起了教练。   赵随意不会游泳是因为之前只学过一小会儿,他人高胆也大,几经翻腾后自己就能游起来到处刨了。   而黎文清学得就比较慢,一如那天玩摩托艇。   “你先试试浮起来,就像刚才那样,然后手不动,用腿踢水”   黎文清照着纪言郗说的做,但还是失败了。   刚好正在狗刨的赵随意游了回来。   “哈哈哈,细狗,叫你平时不锻炼吧,四肢都不协调。”   黎文清听着这声细狗无语地抹掉了脸上的水珠。   因为他们两不会游泳,所以在的地方水不深,离贺肖呆的那块岩石那挺近。   纪言郗目光不经意间晃过贺肖,发现他手上抓着手机,脸上在笑。   赵随意声音挺大,贺肖也很明显是听到了“细狗”这个词。   黎文清的身形虽然比纪言郗还要清瘦一点,但身高也有180,身材比例很好。只是比不过赵随意那货将近一米九,加上宽肩窄腰的时常锻炼身上肌肉也比较明显。   纪言郗无语地和贺肖错开视线。   这时听到黎文清说:“四肢协调的人还不是被女孩揍得绕道走”   “靠,我那是绅士本性,不动手打女孩好吧。”   纪言郗忍不住乐。   黎文清再一次尝试浮起来,但还是失败了,赵随意想也没想就伸手过来给他兜着腹部拉起来。   “你找找这个感觉,手脚动一动”赵随意说。   谁知下一秒就被黎文清猛地胡乱挣开,像受了什么过度刺激似的。   “起开,别碰我……”,脚踩实前差点灌了一口苦咸的海水。   “不就兜一下你嘛,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痒。”   “跟个女孩似的。”   “你继续狗刨你的去!”黎文清说。   “行吧,事儿逼。”赵随意转身变着花样继续刨,朝着贺肖那边远去。   等赵随意游出去后,黎文清对纪言郗说:“言郗你去游会儿吧,我自己找找感觉。”   纪言郗点点头,然后说:“那好。”   水浅后,赵随意改游为走,到贺肖面前时抬脚跨上他坐的那块大石头。   “呼,舒服。”   “看哥多好,怕你寂寞陪你来了”   贺肖熄灭手机屏幕,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赵随意,后者盘腿坐了下来。   “你说言郗他还算挺活泼的一个人,怎么你这么冷淡呢,你好歹也算是和他一起混大的”   “你说你以后对你老婆也这么没话说,会不会被你老婆揍阿”   这次贺肖倒是开口了:“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老婆”   “……”赵随意:“谁和你说现在了,我是说以后,以后总不能没有老婆吧。”   贺肖闻言没打算和他解释。   赵随意继续说:“我见你刚刚应该是在拍照吧,有没有拍到我的帅照?给我看看。”   贺肖转头对他说:“没有。”   真没有,只有纪言郗的。   “什么?哥这么帅你居然不拍我?你等会记得给我拍几张,不然就是你的损失。”赵随意:“记得拍帅一点。”   贺肖笑着点了点头。   赵随意安静了一会,贺肖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脸,下一秒就听见他问:“你们三……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贺肖看着远处在水里起伏的人,淡淡地回答道:“没有”   “没有?那我怎么老是感觉你们怪怪的,还有你这……”赵随意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与这无关。”   “行吧,那我也不多问,没事就行”   赵随意说完滑下了水,胡乱地扒拉着找纪言郗去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黎文清渐渐地找到了游起来的感觉。赵随意游了几圈回来时发现黎文清已经可以漂起来了,只是不会换气,跟他刚开始一样,狗刨式的。   “挺不错阿,游起来了”   黎文清抹了把脸上的水回到:“你别埋汰我了行不”   “哈哈行,哎,你过来。”   “干嘛?”   “你先过来。”黎文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记录一下你学会游起来的时刻!贺肖!给我们来一张!”赵随意喊着没等黎文清说话就伸手一揽,把黎文清箍了过来。   黎文清裸露的上半身被他这一搂,条件反射般伸手就去掰赵随意的手臂。   “放开!”   “贺肖,快!”   贺肖比了个ok的手势后,赵随意随即将他放开。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随意此刻已经驾鹤西去了。   “说了别这么动我!”   “不就搂一下你肩膀嘛,以前不也经常搂来搂去没见你说什么。”   赵随意神经大条地皱眉思考,“对哦,话说你是啥时候开始这么事儿逼来着?”   黎文清沉默着游开。   他以前确实没这么事儿逼,只是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很反感别人触碰到他的肌肤。   落日西沉,天色渐晚。   三人上岸,赵随意游泳学得七七八八,黎文清差不多原地踏步。   突然走在最前头的赵随意停下了脚步,转身说:“咱们拍个照再回去,这会儿天正好看。。”   说着就推着后边的人往回走。   “怎么拍?”纪言郗问。   “贺肖你把手机放那石头上,拿衣服垫一垫。”   赵随意说着把手上的T恤卷成一条递给贺肖。   手机摆好后,四个人站成一排。依次黎文清、纪言郗、赵随意,最后是贺肖。   照片里,除了贺肖,其他三人都跟着赵随意的口号喊了茄子,映着无边的晚霞,定格了脸上的笑意。   车上,赵随意拉了个群,贺肖把照片发到了群里。   “啧啧啧,言郗你是不是小时候欺负贺肖了,把他欺负得自闭了,久而久之就成现在这个高冷样儿了?”   “……”纪言郗:“你脑袋长得挺随意。”   我欺负他?他都能当我祖宗了我欺负他?   贺肖高冷?狗屁的高冷,就一装逼样儿。   虽然忍不住吐槽,但也只是在心里吐槽,没真揭贺肖的底。不过话说回来,他说了估计也没人信……   赵随意笑说:“骂个人还拐弯抹角的,文化人,惹不起。”   黎文清看着群里的图,点了下载保存。余光观察到坐在边上的赵随意的注意力全部在手机上,于是他打开了相册,选中照片编辑裁剪。再次保存时,照片里只剩下两个人。   在他收好手机时,赵随意突然对前边的人说:“哎,你前面帮我们拍有没,也发出来呗”   几秒后,群里多了几张照片。再接着车厢里就爆发了一阵大笑……   “卧槽哈哈,哈哈哈……”   “叫你给我拍好看点,你竟然还找了参照物,哈哈哈”   赵随意一连串魔性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纪言郗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赵随意,里面的人正抱着手机手捂肚子笑不拢嘴。   纪言郗收回目光时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贺肖,贺肖淡定地看向窗外,留给他一个清俊的侧脸。   黎文清原本要将手机放进兜里的动作一停,在赵随意的再一次魔性笑声中,重新打开了手机。   群里多了三张照片,一张是赵随意和黎文清的,两张是他们三人同框的。   照片的光线构图都很不错,至于笑点……黎文清自己的表情和动作都很是无法形容的滑稽。   “文清,哎哟,你笑死了我了,这属实是神抓拍!”   赵随意乐不可支,直夸贺肖。他认识黎文清以来,黎文清还没有留下过丑照,赵随意这可抓着机会了,边说边保存。   副驾里的人淡淡道:“拍照技术不行,随手拍的,见谅”   黎文清看着群里的照片,倒没觉得有什么好介意,而且咋一看觉得确实挺好笑。他说:“拍的挺好的,构图什么的都很不错。”   贺肖闻言挑了挑眉,没再接话。   回到家后,纪言郗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新建的群。他看着里边的照片,嘴角直抽……   他转手点开了贺肖的微信聊天框,哐哐输入了几句话后又停了下来,然后把文字逐一删掉,退出了聊天框。   算了……如果贺肖真是随手一拍的呢?   贺肖还真就是随手一拍的,他压根没想过去拍黎文清。   除了赵随意喊他拍的那张外,其他两张照片都是拍的时候黎文清刚好入境,又刚好滑稽而已。   再者,他答应赵随意帮忙拍的照片也就只有那几张……他还没那个心思去捕捉黎文清的滑稽。   ……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因为昨天买的食材还有很多。   做饭期间,赵随意看着在厨房里配合上下手的纪言郗和贺肖,越看越觉得怪异……   他说不上来这股怪异的出发点在哪,他带着迷惑转头去看正在水槽里洗菜的黎文清,结果这一看,那股怪异感更甚了……   赵随意靠在门边边啃着苹果边在心里说:我莫不是中毒出现幻觉了?   贺肖脸上那股宠溺感是咋回事?言郗……咋感觉那么……娇?还是傲娇?还有黎文清那货那暗搓搓的小眼神又是啥意思?   严重怀疑自己的赵随意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苹果,低头看了看手上剩下的那半个苹果,然后愣愣地走出了厨房。   操,肯定是苹果有毒…… 第34章 纪言郗大傻逼   吃过晚饭,四人搓麻将,贺肖兴致缺缺地从头胡到尾,把赵随意心里的那股怪异感胡得一干二净。   打完最后一局,贺肖跟他们说了句“有事先走了”便回了家。留下三人在麻将桌上大眼瞪小眼。   “你确定他没搞鬼吗?把把胡?”赵随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纪言郗喝了口水,甚是习以为常一脸平淡地说了个:“嗯。”   “你能不能骗我一下,骗我他出老千我可能还好受些”   “……”纪言郗:“我刚刚说不打麻将你又不听,我们过年搓麻将都不带他。”   “靠,牛逼,我无话可说。”   ……   贺肖回到家径直上了楼,房间亮起灯的同时他拿出手机,发现没有消息后,便拿了换洗的内裤走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桌上的手机刚好来电亮起屏幕。是他大学室友兼好友——杨宇的电话,他走过去接起。   【杨宇】:你去哪了,一直打你电话都不接。   “刚刚在洗澡”   【杨宇】:行吧,我跟你说,那个王八蛋,他好像真的拿去卖了!   贺肖眸色冷了几分,握手机的手指绷紧了一瞬。   “嗯。”   【杨宇】:靠,我真的气不行了,我真他妈想宰了他!   “他现在在哪?”   【杨宇】:不知道,他现在哪还敢露面,他要是露面我得刀了他,什么狗比玩意。”   贺肖半眯起眼睛,片刻后说:“研究生开学他总得去报道的。”   【杨宇】:也是,主要是我现在要气死了,要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初我就不该把他带进来,啊啊啊我好后悔啊!   【杨宇】:你说我们对他不好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贺肖是真不知道,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那个人是贺肖大学的同班同学,叫周一。   一开始贺肖和他并不熟悉,是通过杨宇认识他的。他和杨宇因为是同一个寝室,加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关系便渐渐铁了起来。杨宇在发现贺肖在捣鼓那些小程序和代码什么的时候就加了进来,一是为了学习,二是想着以后说不定能一起创业。   后来因为周一经常来找杨宇,渐渐的和贺肖也就熟悉了起来,加上又是同专业。于是便形成了“三人研发小队”。结果就在贺肖暑假回到家的第二天,周一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他们做出来的所有东西。里面包括了贺肖早些时候单独做出来的。任凭贺肖和杨宇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杨宇知道自己和周一不是个天赋型人才,如果没有贺肖,那些东西他和杨宇压根做不出来。同时也知道,贺肖那么拼,目的是攒钱保护媳妇儿……   杨宇没法理解什么叫攒钱保护媳妇儿,贺肖也不会告诉他。但现在……贺肖攒来保护媳妇儿的钱没了……   【杨宇】:哎,我当初拉他进来可能是因为脑子进水了,对不起啊。   “不用道歉,与你无关。”   【杨宇】:哎,话不多说,以后干活的时候我多干一点!咱从头开始再来一次!   贺肖想起杨宇平时干活那要死的懒劲儿,深表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杨宇】:你别不信啊,真的,我保证!   “嗯。”   【杨宇】:对了,我现在没啥事在家呆着老无聊了,我去找你玩怎么样?   贺肖沉默了片刻,杨宇没得到他的回答继续说:“大学四年都说去你家那边最后都没去成呢,对了,我还要见见你媳妇儿!”   贺肖:“……”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是媳妇儿了?”   杨宇顿了片刻才说:【哎呀,一样一样的,男的不也是媳妇儿吗,难道说……】   “滚。”   【杨宇】:好嘞,我滚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过几天就去找你。   说完没等贺肖说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贺肖:“……”   放下手机后他走到桌前打开了电脑,然后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等待电脑打开PS。   贺肖扯了肩上的毛巾擦头发,擦着擦着突然有点出神,脑海里无意识地回放杨宇的那句——“媳妇儿”。PS在贺肖脑袋里马上就要火花四射的时候加载完毕,他堪堪止住了漫无边际地幻想,咳咳……   导入照片后,贺肖凝眸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三人,动手一顿裁剪拼接,最后得到了一张他十分满意的双人照片,把照片保存到加密文件夹后开始敲起了键盘。   贺肖不是圣人,自己幸幸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卖了,是个人都会生气。但气归气,气过之后,只能重头来过。   *   纪言郗在睡前口渴,下楼找水喝。他打开冰箱门的时候看到里面的酸奶时犹豫了会儿,但最后还是拿了一瓶酸奶。   贺肖午饭和晚饭吃的比猫还少,几乎算没吃,刚刚生病完的人……就那尿性回去后即使饿了也肯定不会去找东西吃,他家里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东西。   烦。   纪言郗喝了半瓶水后,拿着酸奶顺手带上了一管消肿的药膏,而后骑着纪明川的自行车出了门。他原本以为贺肖今天顶着那一巴掌印多少会尴尬,结果那人坦坦荡荡当不存在。果真是不要脸的玩意。   出门拐弯直行,直到停好自行车,纪言郗抬头看向贺肖房间的窗户。窗户拉着窗帘,没有亮光。   睡了?纪言郗看着手上的东西想。贺肖回来之前说有事,是有事出去了?打个电话?还是直接回去算了?   纪言郗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打电话……免得他妈妈回来的时候贺肖身体垮了,他又得被嘟囔一阵……   “嘟……嘟……”   电话振铃第三声的时候被接起。   【贺肖】:“哥?”   “你在哪?”   【贺肖】:家里。   “你确定?”   贺肖闻言转头看了看窗户,片刻后说:“嗯”,然后走去把灯打开。   纪言郗抬着的头在房间亮起灯的那一刻方平,然后问:“你睡了?”   【贺肖】:还没,你在楼下吗?   “嗯,你下来一趟。”   【贺肖】:好,马上。   贺肖下来打开门时看到纪言郗穿着睡衣靠在门边,低着头在踢脚边的小石子。   纪言郗以前明明喜欢只穿裤衩睡觉,自从贺肖表白后就莫名地习惯上穿着睡衣睡裤睡觉,睡袍什么的都被他仍进了柜子深处,再也没见过天日。   纪言郗抬头看向他,然后递出一瓶酸奶:“喝了”   贺肖接过酸奶,刚想说等会喝,就听到纪言郗说:“现在喝”   贺肖把目光从纪言郗脸上移到手上的酸奶瓶身,片刻后小声说:“我不想喝。”   “你要修仙?”   “没胃口。”   “你多大人了,一生病就闹不吃饭?”   纪言郗无奈地看向垂着眉的贺肖。   须臾……   “22。”   纪言郗:“……”   “我他妈也知道你22了,22了生病就要闹着不肯吃饭你害不害臊?”   “没胃口。”   行,无效交流,爱喝不喝。又转念一想……靠,他还真是欠的,上赶着伺候人来了。   纪言郗想着想着逐渐心生怒火。于是……   “我管你有没有胃口!没胃口也得给我喝!”   贺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得微微发愣,右手缓缓拿起吸管。   纪言郗吼完了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莫名其妙……   贺肖怔愣着把吸管插入瓶身,在纪言郗怒气渐起的目光中机械地吸了一口。   “喝完!”   “哦。”   一直到那瓶酸奶被喝完,酸奶瓶发出“咕咕”的声音时,纪言郗才把他那喊着一半威胁一半怒火的目光移开。   “喝完了。”贺肖说。   “喝完回去睡觉,别熬夜,还有,别关灯玩手机和电脑”纪言郗瞥了眼他的眼睛说道。   贺肖点了点头。   “自己擦”纪言郗说着把药膏递给他。   贺肖伸手拿过,看了眼药膏然后说:“谢谢哥。”   纪言郗:“……”   那可真的是不客气呢……   纪言郗没再说话,转身骑着自行车离开,贺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举起手中的空瓶子,未了晃了晃。   酸奶好甜。   纪言郗在回去的路上,对自己感到深深的无语……他妈的为什么他就老是担心着贺肖那狗玩意,那么大人了不肯吃饭还能饿死他不成?靠,他是傻逼吗?   傻逼纪言郗回到家后,恰巧赵随意也下来找水喝。按黎文清的话来说,就是晚上的几个菜太咸了……   此时赵随意拿着水杯站在厨房门前,看着从门外进来的纪言郗,有点惊讶。   他问:“你这大半夜怎么从外面进来?”   纪言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底下脚步一顿,抬头发现赵随意穿着个大裤衩,眼罩扣在头顶,造型独特地站在厨房门前。   “……”纪言郗:“扔垃圾去了。”   “垃圾不是傍晚才仍过吗?”   “……我房间里的,几天没仍了。”   赵随意目光在他身上大量一番,穿着睡衣好像也说得过去。   他思忖片刻后……“哦嚯嚯,这样啊,理解理解,都是男人。”   纪言郗:“……”   纪言郗回到房间后才反应过来赵随意的目光……他刚刚又穿着睡衣出去的……看来是真傻了。   .......... 第35章 纪言郗你有毒……   第二天纪言郗早起去买了早饭,吃早饭的时候贺肖没来报到。   纪言郗看着那碗特意买的粥,几经脑补后筷子啪嗒一声搁在桌子上,惹得黎文清和赵随意纷纷抬头。   “咋了?”赵随意问。   黎文清住着筷子看他。   纪言郗后知后觉地看向两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疑惑,反问到:“怎么了?”   赵随意:“……”   黎文清:“……”   赵随意:“你不会是昨晚出去扔垃圾被鬼附身了吧,咋突然砸筷子?”   纪言郗闻言垂眸看向被拍在桌子上的筷子,心里也一愣,他在干啥?   黎文清:“没事吧?怎么了吗?”   纪言郗脑瓜转了一圈,那咋了的原因听上去就太扯了,因为贺肖没来吃饭?   ……   纪言郗:“没事,就吃饱了。”   赵随意看着他碗里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粉,禁不住咂舌:“你和贺肖还相互传染上了啊,他昨儿吃一点就饱,今天你也吃一点就饱?”   赵随意不提贺肖还好,这一提纪言郗更觉得不得劲儿了,拍那一筷子都兜不住的气,偏生赵随意还就提。   “对了,贺肖咋不来吃早饭?你刚刚是给他买了粥对吧。”赵随意说着转了个身指了指身后的灶台面,“诺,就搁那呢,是吧?”   “……”纪言郗:“不知道他,我饱了,你们吃。”   纪言郗说着就走出了厨房,餐桌上赵随意和黎文清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言郗没事吧?”赵随意问。   黎文清搅动着碗里的粉,片刻后反问:“我是神?”   赵随意:“……”   三人吃过早饭,去了趟养殖场。在进养殖场大门之前,纪言郗让赵随意和黎文清先进去,自己去一边打了个电话。   电话振铃四五声后被接起,纪言郗废话不多说,开口就是一句:“丫的去吃早饭!在厨房里,中午回去你没吃你就等着被揍我告诉你!”   然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之前挂断电话。   贺肖昨晚熬夜很晚,这会儿刚从睡梦中醒来,顶着一头凌乱地头发从床上坐起,发懵地看了看手里被挂断的电话。   所有他哥是真的给他打了电话是吧?   叫他吃早饭?   就和昨晚给他送酸奶一样?   从发懵到惊喜,缓过劲儿后,贺某人跳下床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脸上的印子已经比昨天淡了很多。   一通洗漱过后,某人眉飞色舞地去了纪言郗家,结果发现院门紧锁,一如前不久的那天傍晚。   一时间他都有点怀疑那通电话的真实性了。怀疑那就去探求真相,于是贺肖掏出手机。   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真真实实存在着,所以他们是出去了。   贺肖看着眼前落锁的院门,最后返身回家拿钥匙。等他拿来钥匙后开门直接去了厨房。   餐桌上没有,最后在灶台面上发现了个外卖打包盒。打开后发现是碗粥,他喜欢的口味粥。   贺肖把粥拿到餐桌打开,边吃边思绪纷飞,而最后的结论是——局势有所好转,同志再接再厉。   *   纪言郗他们三人在养殖场里转了一圈后,去了办公室。   “哎,真好”赵随意说:“纪老板这蒸蒸日上的生活啊!”   “贫,继续贫。”纪言郗说着把窗帘拉开,“没你赵大公子回家继承家业来的好!”   “去去去,一边儿去。”赵随意一屁股墩到沙发上。   片刻后,赵随意突然问:“文清你呢,怎么说,你之前……”   “还不懂,看情况。”黎文清打断他。   “师兄没签工作吗?”纪言郗有点惊讶,他以为黎文清是直接在他小叔工作上班了。   黎文清家里的情况纪言郗不清楚,了解的比较多的就是他小叔开了个正准备上市的水产公司。   黎文清抬眼看了他一眼说:“没想好。”   “你不去你小叔那吗?我记得他那进军的领域很符合你的研究方向吧?”赵随意问。   黎文清闻言,垂了眸移开视线,片刻后说:“再说。”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那个人的地盘。   “再说”意味着此刻不想谈,他们三平时就习惯了不去过问对方不想说的事情,所以话到这里便自然而然地转了头。   “行吧,对了”赵随意问:“言郗,种苗这方面你怎么想。”   “这才哪到哪,就试试培育亲本先,后续的再说。”   “在文清小叔那挑的苗吗?”   纪言郗回他:“嗯。”   赵随意转去问黎文清:“哎文清,你小叔今年具体多大了啊,看着还很年轻,公司做得那么大”   黎文清压着心里泛起的褶皱,缓了缓道:“32”   赵随意:“比你大4岁?那你怎么叫他小叔啊?”   纪言郗听他傻言傻语,忍不住笑:“你为什么管你表弟叫表弟?”   “……不是,我记得你爸爸是独子吧?”赵随意说着看向黎文清,眼神里带着不确定。   黎文清看了他一眼,眸光闪了闪,嘴角似乎微微牵了一下,随后说:“嗯,独子。”   “那你哪来的小……”   “一笔烂账,不提他。”黎文清打断他。   纪言郗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他,没插话。   而赵随意闻言也便收了口,但心里忍不住想——烂账?黎文清他小叔是私生子?只比黎文清大4岁?那他爷爷可真够……牛的……   对于黎文清来说,那确实是一笔烂账,不过烂账记录的是他自己罢了。   *   临近傍晚的时候,纪言郗接到调查队的电话,出海的时间可以提前一天,因为他们那边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目前在的地方离得近就顺道过来。   于是纪言郗在饭馆定了位置,一并定了酒店。调查队到的时候还没到晚饭的饭点,纪言郗给了他们定位,让他们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饭点的时候直接去饭馆。   纪言郗到中午吃过午饭后确认贺肖好像这两天又转性了,因为中午的时候吃过午饭贺肖就回了家,一如昨晚,还有今早也没来家里。   如果说前段时间贺肖的疯魔是高热的大火,那从爸妈出去旅游之后的这一段时间就是温润的中火,而这两天好像开始转到将熄未熄的小火了?   此时赵随意和黎文清在下象棋,好不容易赢了黎文清一局,忍不住乐呵着高喊“将军!”   突如其来的高声贝让靠在沙发上的纪言郗回了神,这一回神身体便不经意地坐直,结果不知何时被松到腿上的手机滑落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赵随意和黎文清都转过头来看他,纪言郗也看着他们。   “手机掉了你不捡起来吗?”赵随意问。   纪言郗顺声附身伸手去捡手机,接着听到赵随意继续问:“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纪言郗捡起手机说:“没想啥,就……发呆。”   黎文清炮打赵随意的小马,然后看了一眼心神还未完全归位的纪言郗。   赵随意被吃了一只小马驹,懊悔地跳脚,忘了问纪言郗今天为什么总出神。   纪言郗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在想什么,越想越觉得奇怪……   刚刚他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贺肖的变化,想着想着心里就渐渐地有一股不得劲儿的感觉,说不上来什么不得劲儿。   可是贺肖回家呆着不是他巴不得的事情吗?难道是因为衣服没人洗了?也没人做饭了?早上起来没有早饭了?他是有毒吗?   饭点前这段时间在某人的自我怀疑中度过。   到了饭点后,三人收拾好准备去饭馆,赵随意大哥不忘提醒纪言郗叫上贺肖。   结果纪言郗来了一句:“你昨天不是加了他微信吗,你微信上叫他,我洗个手。”   赵随意心里疑惑好端端洗手干啥,但还是掏出了手机给贺肖发消息。   但直到纪言郗洗好手了对方没回复他。   “他没回我。”   黎文清在边上说:“打语音。”   赵随意照做,但没人接,他看向纪言郗说:“他在家吗?等会去他家叫他。”   纪言郗拿纸巾擦掉手上的水,回到:“不知道,等会过去看看。”   但心里忍不住又想起来那天傍晚,也是去吃饭结果打不通贺肖的电话,那次如果是生气了,那这次呢?   这次也没得理由生气啊,手机静音了?   纪言郗把疑问压在脑海深处,开车带着赵随意和黎文清出了门。   到贺肖家楼下时,院门是关着的,但透过院门的栏杆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一楼门正开着。   纪言郗放下车窗,对着里面叫贺肖的名字,但几声过后也没见贺肖出来。   赵随意问:“他会不会在睡觉?”   纪言郗摇了摇头,贺肖对声音敏感,如果在睡觉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醒了并且估计应该已经下来了。   纪言郗打开车门,对赵随意和黎文清说:“我进去看看,你俩等一下。”   说着拿过前两天落在车上的贺肖家的钥匙就下了车。   纪言郗开门后进去,发现一楼没有人,他继续上楼,一直到贺肖房门前停下。   他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后才打开门进去。   贺肖就在房间里,正坐在电脑前,带着头戴式耳机。那耳机纪言郗熟,是他送给贺肖的生日礼物,超级降噪款的。   贺肖书桌正对门口,这会儿背对着门口。纪言郗也看不出他在干什么,于是抬脚走进去。   在纪言郗走过去拿下贺肖的耳机时,贺肖回过头。结果在他看清来人是纪言郗时,只见他的眼睛瞬间急速扩大了一圈,而后手从桌子下抬起,一把扯过桌上的鼠标垫,把面前的东西盖住后再一把扫进了抽屉里。   纪言郗站在他身后眼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发了懵。   “你……这是……在干什么?”   纪言郗说着把在贺肖急搜搜得动作中掉落在地上得盒子捡了起来放到桌上。   贺肖咽了下口水,片刻后才道:“没有干什么。”,然后把一条腿垫高。   他这动作引起了纪言郗的注意,纪言郗看着贺肖一直没回过头的后脑勺,这才后知后觉。   他这是……在打飞机   ???   ……   纪言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像对待孙浩然那样跟贺肖开个玩笑打个哈哈,把这事儿揭过去。但又想起来贺肖对自己存了那心思,说不定打飞机时幻想着的对象就是自己……   靠,大白天他打什么飞机……服了,好在他是站在贺肖身后。   尴尬妙不可言……也成功让纪言郗的注意力没有落到被贺肖收进抽屉里的东西上。   贺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可没有酒精的纱布遮盖。   他下午敲完代码后把最近的照片整理了一下,结果贺小二被照片勾得蠢蠢欲动。最后按耐不住请了五指姑娘,结果活干到一半勾动贺小二的真人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纪言郗站在那,明明理智告诉他该直接转身走的,但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愣是在那呆立了好一会才做出反应。   “那个,你……你完事没有,没有的话尽快,去吃晚饭了,车在留下等着。”   话一说完,纪言郗就想把自己舌头拔了。他都在说些什么……   贺肖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心觉真的有点要命。   “马上。”   一句低哑无比的“马上”把纪言郗按出了门。他出了门后,耳根微热,呼了口气然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才快步下楼。   赵随意看到从院里出来的纪言郗,就问:“他在家吗?”   纪言郗目光扫过赵随意脸上,然后又不留痕迹地快速移开目光,心里十分不自在。   “在,他……还得等会才能下来。”   “那他怎么听不到我们喊他?”   “他戴了降噪耳机。”   “行吧。”   黎文清坐在后座,看着前方的后脑勺。刚刚入眼的那抹红映在傍晚的霞光里看不真切,可能是看错了。 第36章 这小子在割腕???   几分钟后,贺肖下了楼。他锁好院门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丝毫看不出前几分钟还在打着飞机。   ……   一路上赵随意都在边上说一些有的没的,扯着话题闲聊。   纪言郗则从贺肖上车后就一直双眼直视前方,轻抿着唇,一句话也没插过。至于他心里在发酵点什么,是尴尬无语还是其他,或许只有天边的火红晚霞才知道。   车子驶进饭馆的停车场时,刚好和调查队的人碰上。   调查队一共有5个人,纪言郗定的大包厢,一行人寒暄着落座。   纪言郗和调查队队长坐一块,本来旁边是赵随意坐的,但那货在入座时偏生卡另一座位上了,硬是把他身后的贺肖推了过来。   于是一顿饭下来,纪言郗在心里顶着一抹尴尬的同时,还要受着贺肖那时不时就打着强光的视线与人谈笑风生。   在贺肖的视线再一次久久没挪开时,纪言郗放下酒杯,伸手一把掐在贺肖那只时不时就蹭过来的大腿上。   贺肖随即缩了一下腿,面上不显分毫。   纪言郗似不经意的偏头,视线擦过贺肖,眼里是只有二人能看懂的警告意味。   贺肖抹掉视线收好腿,低下头吃了块小青菜,藏去了嘴角的笑意。   纪言郗暗自反思,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狗屁的高热大火转小火,火势渐小个毛线,这人是闷着火炉烧。   这顿饭吃的纪言郗牙痒痒,尤其是在注意到贺肖依旧吃的猫食时,特想伸手打人。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想来想去也只能类比为老父亲看见不听话的熊孩子就想上手揍一顿。   转盘上那盘虾仁再一次转到纪言郗面前时,他瞥了一眼贺肖空荡荡的碗,然后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伸手打了一勺子虾仁在贺肖的碗里。   那话怎么说的,老父亲再气,那熊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   贺肖看着虾仁斜眼瞅了一下纪言郗,发现纪言郗偏头看着自己。   贺肖筷子点了点碗里的虾仁,眼眸一抬一落间伸手挨个挑到了骨碟上。   等他挑完时,还转头看了一眼半拉着脸的纪言郗。   那眼神在纪言郗看来,莫名就等同于十足的得瑟与挑衅。   纪言郗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在作祟,总之气得够呛,但满桌的人他也不好对贺肖发作。   所以,贺某人的腿又挨了一记狠掐。   要搁古代,管熊孩子都叫虐障,虐障不除家业不兴!   贺肖受痛,放手下去就握住了纪言郗的手。   正在下死劲儿的手被包住的时候猛地一僵,随即松开脱离。   桌面上俩人的脸色均不见着异样,桌底下的暗潮也无人能详。   酒没能过三旬,到底是明天要出海的人,所以沾的酒只是为了意思意思。   商量好明天的事宜后,一行人出了饭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调查队的车子先开出去后,剩下的四人才转身回车上,贺肖如愿地坐上了副驾驶。   纪言郗余光瞥了一眼边上的人,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那插进去的力道里隐约能见着些火气,加把柴即可炼丹。   临上车时赵随意和黎文清去了厕所,所以此刻车上就剩下他们两人。   静默间,边上传来了一小串“咕噜咕噜”的声音。   纪言郗摆弄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转动手机。   车厢里一时是安静的,但没能持续半分钟,纪言郗暴起了。   “你他妈脑壳里装的全是豆腐渣是不是!”   被骂的人手揉着肚子,抿着唇,睁着一双大眼睛,面上满是无辜。   纪言郗:“……”   “吃饭能死得你啊?就发个烧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22岁了还要我喂你是怎么着?你他妈怎么不去族谱上当我祖宗去啊!”   越说越气,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张装无辜的脸,要不是一边脸还留着红痕,他多少得再来一下。   火气这玩意儿只要一上头那是真难控制,纪言郗呼出的气都好像要比平常的热上几分。   贺肖眨了下眼睛,嘴唇微动,但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只是在想,纪言郗今晚应该不会再给他送酸奶了。   “装什么可怜?你当你还三岁小孩呢,嘴一抿就都得依着你呐!?”   “我没有……”   “没有你不吃东西?”   “没有胃口。”   纪言郗:“……”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了,无解。   这一刻纪言郗真希望贺肖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最好是那种一眼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用不着管他,也用不着放不下心。   “行,没胃口是吧,那就没有去吧,我他妈闲的蛋疼才去管你!   不多时,赵随意和黎文清上了车,丝毫没发觉空气里的单向火药味。   赵随意还乐呵着叫贺肖放歌,一路上,歌声刚好完美盖住了某人肚子的咕噜声。   原本纪言郗去买点吃的东西叫他带回去的,但扭头看见贺肖那双正斜着悄摸偷看自己的眼就觉得来气,所以车子开到贺肖家门前时就利落地把他赶下了车。   车门刚合上,纪言郗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把后座的黎文清和赵随意吓得不轻。   “言郗,那个,你没醉吧?”   纪言郗闻言后知后觉,顿了顿说:“哈?没有啊,我倒酒给我自己倒成了可乐,我都没喝酒。”   “没有就好……我刚以为你要撞前边那杆去了,哎哟我的小心脏”   赵随意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口。   黎文清看了眼前边的后脑勺,睨了一眼夸张派的赵随意,开口调侃:“掉了,快捡起来。”   “去你的。”   纪言郗后知后觉地减速,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三人在一楼客厅就调查队给的方案讨论了一番后,赵随意率先上了楼。   黎文清随其后,但走了几步后又退了下来。   纪言郗还以为他要干嘛,结果黎文清只是站在那,然后叫他:“言郗”   “嗯?”   “你这几天……”黎文清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纪言郗放下手里的茶杯,闻言转头看向黎文清,后者的眼里清澈而透露着关心。   纪言郗摇了摇头说:“呃……没有。”   “没什么心事就好,我看你这几天很容易出神,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出神吗?”   “嗯,比如今天,车上你开着车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去的时候差点闯了个红灯,回来的时候在贺肖家门前那也是。”   “可能是因为想着明天出海的事情。”   黎文清看着他,似乎是在辨别真伪。   片刻后黎文清说:“没别的事就好,明天只是去勘探一下海域情况,不用想那么多,一步一步来。”   黎文清走后,客厅只有纪言郗一个人。   寂静下来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想,他出神了吗?   是出神了的吧。   这最近满脑子的都是贺肖的事情,让他无奈烦躁的,尴尬扣脚的,气得要死的。   这一提,贺肖又在他脑子里冒出来了。   他丫的他是要闹哪样?他能把贺肖锤烂吗?艹   还有自己,他怎么就做不到不去管贺肖?难不成贺肖真的是他祖宗不成?祖宗转世投胎了?   算了,今天就不管了。   可是贺肖以前不肯吃饭后来闹出过胃病,他再不吃等会又闹胃病怎么办?   不过,贺肖胃病管他什么事?又不是他的胃,疼又疼不到他身上。   可是严重了怎么办,胃病很难养好。特么的,靠,真够烦的,什么玩意。   纪言郗深嗤了一口气,自己把自己气得给了边上的抱枕一拳。   抱枕瘪下去又胀回来,一直到平整,纪言郗把茶杯里的水喝了一大口后才起了身。   就这最后一次了,就此一次!以后再惯着贺肖他纪言郗就是马猪!   马猪是什么东西?   去他丫的,管他什么东西。   纪言郗腹诽着去了厨房,热了杯牛奶拿了个早上买的土司,然后拥着一腔火气出了门。   纪言郗到贺肖家门前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亮着灯的窗户,直接开了锁进去,然后径直上楼。   楼下传来开门声的时候贺肖手上正托着一盘颜料,他心里一喜的同时把笔刷放好,在他准备把手上涂满了颜料的纸盒也放好时,就听到了一阵砰砰砰的脚步声。   上楼了。   很快门口就传来了拍门声。   “开门”   计划落实,但来者不善。   门其实没锁,但下午的尴尬事还清晰的印在眼前,纪言郗硬是忍住了拧门把进去吼人的冲动。   贺肖看了一下地面,最后只能随处放下手里的纸盒,抽手时手腕上不小心被糊了一条红色的杠,颜料很厚,被纸盒边角一戳,颜料就晕染开,咋一看上去很有一股割了手腕的错觉。   贺肖想拿纸巾擦一下,但门外的纪言郗明显火气渐长。   他只能大跨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没锁的”贺肖说。   纪言郗心说:我他妈当然知道没锁   “你丫的给我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纪言郗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递出去,贺肖错楞地伸手捞过来。   这一捞,纪言郗就看到了他那视觉效果堪比真割腕的手腕,颜料比较稀,贺肖出来时开门时就流了一条红色的线,挂在手指上滴到了地板……   !!!妈的这小子在割腕?   ........................... 第37章 还挺man   纪言郗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贺肖,贺肖拿着牛奶和面包不解地看着纪言郗。   刚想问他怎么了,纪言郗就阴冷地开了口。   “能耐了,我说两句就学会回来割腕了。”   语气渐平,是真生气的征兆。   但下一秒就爆发了。   “你是真不想活了是吧!”纪言郗手指颤抖着伸向贺肖的手腕朝他吼着,心里一阵阵疼。   贺肖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纪言郗这是误会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发觉……还真像割腕……   贺肖刚想解释,纪言郗就一把扯过了他的手臂,牛奶和面包统统掉地。   手腕被抬高,几秒后空气陷入了寂静……   ……   “哥,这是颜料,我没有割腕”   纪言郗:“……”   纪言郗心头一松,接着移开视线,片刻后再抬起眸时,心里头刚刚那阵心疼化作了怒火。   “你是想吓唬谁?大半夜想来吓唬谁?”   “料准了我会来是吧?”   “又戏弄我是吧?就像前两天把自己折腾发烧一样?”   贺肖原想解释的,但听着纪言郗一句又一句的,他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确实就是在赌纪言郗会带吃的过来,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赌对了。   “啪”一声,贺肖手臂被纪言郗拍了一巴掌然后被甩开。   “不是,哥,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纪言郗气的找不着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气,要知道他平时真的很少这么生气。最近贺肖回来的这段时间,他烦躁和生气的次数都快要顶上他这小半辈子生气的次数了,简直是给他换了暴躁老哥的灵魂。   “我误会了?”纪言郗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咬了咬后牙继续说:“呵呵,来,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大半夜涂成这样你是要恶搞谁?”   贺肖弯腰捡起地上的牛奶和面包,好在牛奶不是玻璃瓶装的。   贺肖直起身,然后看了黑着脸的纪言郗,片刻后叹了口气,让出了进门的路。   “你自己进去看吧,我真不是故意涂成这样的”   纪言郗瞪着他,走了进去,然后他就傻眼了……   地上一盘颜料盘,颜料还洒了挺多在地板上,边上放着一个涂的通红的盒子,边缘有被擦过的痕迹。   “……”   还真是误会了。   空气有点小微妙……   贺肖在纪言郗背后说:“我只是刚刚放下去的时候擦到了而已”   纪言郗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闷在胸口的那股火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的慌。   纪言郗清了清嗓子,片刻后才出声:“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你没给我机会说……”   纪言郗:“……”   “大半夜在房间里搞这个干嘛,通红的!瘆得慌知道吗?!”真TM的想打人。   贺肖脑里还在回味刚刚纪言郗在门口那误会时的神情,没应声。   纪言郗没听见声响,于是转过头。纪言郗这冷不丁的转身,贺肖自然来不及拉平唇角。   所以纪言郗这一转头就看见贺在……笑?   有疑问就问出口。   “你在笑?”   贺肖轻抿起唇摇头。   纪言郗真想给他一大嘴巴子,拍飞他的狗头,但最后也只是白了他一眼。   他有点好奇贺肖弄那么个盒子干嘛,但目光触及贺肖手腕时又觉得晦气,所以没问。   纪言郗听不出语气地说:“现在吃,看我做什么!”   “哦”   纪言郗就那么看着贺肖一口牛奶一口面包的吃完。   贺肖吃完后和纪言郗对视着把面包包装袋对折,结果发现纪言郗不眨眼睛。   “哥?”   等了好一会儿……   “干,干嘛?” 纪言郗明显才回神。   贺肖有点怪异地看着他,片刻后说:“我吃完了”   纪言郗知道刚刚自己走神了,莫名其妙又走神了。   说不清是不自在还是什么,移开视线后他扔了一句:“早点休息,别再闹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贺肖看着纪言郗的身影有点迷,他哥咋了?   贺肖带着疑问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看向地上的纸盒子。还好纪言郗没问这是啥,不然计划就泡汤了。   纪言郗在回去的路上,心乱糟糟的,说不出是怎么了。仔细回想这一段时间,自己一直都怪怪的。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要抓住原因了,但一眨眼那一丝不着根的想法又没了。   *   第二天一早,纪言郗闹钟响起后,孙浩然的电话同时打了进来。   纪言郗这才想起孙浩然那货昨天翘了饭局,问他去哪也不说。   “喂。”   【孙浩然】:起了吗?   “起了。”   【孙浩然】:之前联系的饲料公司要给人过去。   “员工吗”   【孙浩然】:不行,得有你或者我。   “那你去吧,我这边出海。”   【孙浩然】:那行,我回头带上小家伙去看看   “小家伙?”纪言郗不解地问。   【孙浩然】:“林风。”   “行,对了,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孙浩然】:嘿嘿保密,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还嘿上了,好事将近了?”   【孙浩然】:靠,咱纪老板果真是料事如神!   纪言郗:“……”   “少贫了,挂了”说完就撂了电话,没把孙浩然的好事将近放心上。   按昨晚的打算,早饭是在路上吃的,所以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   纪言郗抓着一件防晒和一顶帽子下楼时,发现贺肖正一手插兜站在院子里。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身上斜挎着那天那个胸包。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贺肖转过身。   纪言郗有点不明白贺肖背着个包是要干什么,而且今早家里也没有早饭。   “早,哥。”   “大早上背个包做什么?”   贺肖不语,纪言郗后知后觉,这家伙是打算跟他们一起出海?   “别告诉我你也要跟着去?”   贺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纪言郗,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脑抽?,大热天去做什么?”   贺肖回:“想和你一起。”顿了下继续说:“我在追你。”   纪言郗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楼梯,确定赵随意没下楼才松了口气。   这丫的就是大早上来给他添堵的。   “……你TM想死?”   “你。”   “?”   贺肖补充重复:“想你。”   “我想你大爷”   贺肖:“哦,不想你,我想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你是会勘探还是怎么的?”纪言郗咬牙道。   某人小声嘀咕:“去陪你。”   纪言郗咬了咬牙,小声气急的说:“你别惹我揍你!”   “黎文清都可以去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勘探是调查队的事,也用不着他”   纪言郗:“……”   “你是不是上辈子跟他有仇?什么都得扯他进来说?”   “他喜欢你,情敌”   “喜欢你大爷!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我大爷死了,是你要动脑子,宁可信任别人也不肯信任我”   纪言郗:“……”   纪言郗无语,想反驳他这歪理论的时候,但抬眼就看到了贺肖幽凝的眼眸。   纪言郗心里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把自己折腾发烧的前一晚也是这个眼神。   纪言郗这么想着不自觉想起来昨晚那乌龙但骇人的画面……   坚定的想法默然一松,随他吧,免得在家又搞什么幺蛾子。。   纪言郗不再说话,错开身走了出去,贺肖则默认纪言郗同意了。   等赵随意和黎文清下来后,看见贺肖都一愣。   “贺肖你这是……也去吗?”赵随意问。   没等人回答,赵随意继续说:“还是这么黏你哥嘛,这大热天的,兄弟情深。”   黎文清则看了一眼贺肖就抬脚出了门。   纪言郗把车开出门外后下来锁院子的门,赵随意先一步上了车。   等纪言郗锁好门再转身上车时,就看到贺肖站在副驾旁边和副驾里的赵随意大眼瞪小眼。   ……   “行行行,你坐你坐,我坐后面去。”赵随意说着便打开了副驾的门。   纪言郗冷不丁突然一阵烦,松懈的劲儿又加固了回来,他开口道:“贺肖不去”   赵随意转头看他,然后再转回来看贺肖,后者双目不错的盯着自己。   赵随意:“……”   “那个船挺大的,他去也可以,人多热闹点,就当去玩了。”赵随意说着打算下车。   纪言郗舔了舔后牙槽,仍是说:“他不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贺肖突然说。   为什么不让你去?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这话纪言郗没说出口,刚想叫赵随意关上车门直接走时就听到贺肖说:“就因为我在……”   在什么没说完,纪言郗就听懂了他想说什么,出声打断了他:“去就上车!”   黎文清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要是赵随意也知道了就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指不定得闹哪样。   赵随意有点发懵的看向突然发火的纪言郗,又看了看车外的贺肖,然后下车转去后座,不解的看向黎文清,然而黎文清见怪不怪似的。   赵随意心想,我怎么又根刚刚从二战爬出来的游离基似的?这是又发生了什么?言郗是生气了?贺肖要说的那句话完整版的是啥?   一连串的问号在心里打转,把赵随意憋得难受。在看到黎文清那副摆明了解事情真相而平静的脸时更是刺挠。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黎文清发了条短信,结果黎文清回了个……不知道?   ……呸。   和调查队的人在码头汇合,调查队带了器械设备,几人帮着搬上船。   在最后一个箱子时,纪言郗抱着走上船,结果没走上船就被贺肖挡住了路。   “我来。”   纪言郗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走开,别挡道。”   但贺肖直接上手把箱子扯了过去,转身就往船上走了。   纪言郗看着贺肖的背影,想上去踹一脚但又在晃眼的光影里止了脚步。   还挺man…… 第38章 还算有用   清点了工具,又再次确认过天气后,船只便驶向了大洋深处的目的地。   四小时后到达目的海域。   调查队的人潜入海底勘探,纪言郗和赵随意以及黎文清配合留在船上的队员负责水面上的工作。   所以就只有贺肖一个人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蹲在甲板上的四个人,最后目光锁在正和黎文清搭手绕线的纪言郗身上。   贺肖不禁想,如果纪言郗和黎文清都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他们两在一起的可能性是多少。   应该是很大的。   在黎文清说纪言郗是直男的时候,贺肖回味过来那会儿,是实打实的庆幸和想笑,从那起也松了点心。   勘探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海面上的风大了些,不过太阳依旧火烈。   贺肖看着纪言郗背后被汗水浸湿的衣衫,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了个超级迷你的小风扇。   当他蹲在纪言郗旁边拿小风扇对着纪言郗吹的时候,很完美地吸引了其余三人的目光。   赵随意擦了把额头的汗率先说:“贺肖,你这就不地道了阿,只给你哥吹。”   结果贺肖回了句:“嗯。”   ,语气平平,理所当然。   “……”   纪言郗把手上的显示屏放到箱子上时,和黎文清无意对上了视线。   耳边嗡嗡吹来的风夹在热浪里,纪言郗莫名生出了一股浓烈的尴尬。   他伸出手扯过贺肖手上的风扇,睨了他一眼,眼里参着一半警告。   “去里面呆着别来这碍手碍脚的。”纪言郗对贺肖说。   结果贺肖却说:“我在你身后,不挡着你。”   纪言郗:“……”   赵随意:“你给我当弟弟吧,我不嫌弃你碍事,给我吹吹。”   “……”   纪言郗偏头瞥了贺肖一眼,然后无奈地说:“去里面呆着,这里热,听话。”   可能是天气太热,纪言郗被热得发焉了,所以说出来的话,语气很温润。   蹲在他身后的人,垂着眸,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却不难感觉到他的愉悦,片刻后,贺肖起身离开甲板。   赵随意看着他们两,觉得这是这两天来他们的第一次正常交流。   这次过来,很明显纪言郗和贺肖不对付,纪言郗对待贺肖一改以前的温和,偶尔还称得上暴躁。   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明显知道内情的黎文清也不肯说。   纪言郗在贺肖走后,拿着小风扇吹了一会儿就顺手递给了左手边的赵随意。   赵随意吹完后递给了调查队的那个队员,最后递到黎文清手上。   结果黎文清刚拿到手不到半分钟,贺肖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拿着水走到甲板边边,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看到了黎文清手上的小风扇。   刚想迈出去的腿顿住,在看到纪言郗脸上对着黎文清的笑时,腿收了回来。   贺肖拿着水的手紧了紧,最后转身离开,甲板上忙碌着的人没有发现他来了又走。   等调好仪器设备后,暂时就不需要纪言郗他们帮忙了,所以三人躲进了船仓里。   进去发现贺肖正靠在一把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他抬起头来时眉头还是轻皱着的。   “在看啥呢,看给孩子愁的。”赵随意边说边朝他走过去。   贺肖在他走到面前时把手机熄了屏,目光擦过后边的正和纪言郗说话的黎文清时,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赵随意看着他这突然变化的眼神,脚步一顿,脑回路清奇的问道:“在看片嘛?”   身后的纪言郗和黎文清以及开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贺肖。   贺肖:“……”   本就冷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冷了,他看着赵随意的目光里,明晃晃打着两字——无脑。   开船的师傅率先笑出了声,“你们年轻人哦。”   赵随意随即反应过来空气的凝滞,打着哈哈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贺肖看向纪言郗,眼神依旧很冷。纪言郗心道莫名其妙,谁又惹他了似的。   潜水的队员下去后在地下呆二十分钟就得上来一次,每上来一次下去后又得重新调试仪器。所以几人反复搭手,然后对传来的数据进行初步分析,中途纪言郗也下去了一次,对底下的地形大致了解了一遍。   分析数据这个贺肖在行,他托着电脑三下五除二把数据处理成简单易懂的图表,完美地秀了一波技能。   纪言郗心道,烦人是烦人了点,但还算有用。   在调查的队员最后一次下水前,船长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   “快结束了吗,咱们得快点走了,天气有变”   几人闻言都看向船长,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发现除了风大了一点,天上烈日当当没什么异常。   但作为在海边长大的小孩,纪言郗和贺肖深知海上的天气千变万化,几分钟就可以从艳阳天变到暴风雨。   纪言郗对调查队队长说:“目前这些数据应该差不多了,海底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不下去了”   但队长却说:“这会儿天气还行,你这数据还差一点,下去最多也就二十分钟,而且下面还有仪器没拿上来呢,得收回来。你这会儿不测完下回儿还得来。”   “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队长问船长。   “强降雨伴随风暴,预估强度最低8级,目前估计在三个半小时左右开始”   队长说话间,纪言郗和贺肖对视了一眼,前者眉头轻皱。   赵随意就说:“那也还来得及,现在下去拿上仪器,上来还有差不多三小时呢,三小时船开回去这风暴也赶不上咱们了,而且底下那设备不可能不拿上来阿,多贵。”   后面这句话正戳中队长,当即就叫队员穿好潜水服。   纪言郗到底还是怕在海上出什么事故,和他们队长说了下去把仪器拿上就上来,几人点了点头就下水去了,也不像听进去的样子。   纪言郗想一起下去,但被队长拒绝了。   留在船上的队员一点都不带慌的,颇为平静而温润地说:“这块海域我们挺熟,海上天气变化虽然很快,但这一片没有那么危险,况且这船也不是豆腐渣,别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留下的那队员在调试着仪器。   二十分钟过去了,下去的队员还没见冒头,纪言郗忍不住问:“他们什么时候上来?”   “马上了。”   边上的黎文清在他那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显示屏上一点一点传来的数据,他动了动唇,最后选择不说。   常年在海里作业的人,肯定有自己的判断的,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乱来。   贺肖看着纪言郗紧皱着的眉,想了想还是搂了一下纪言郗的肩膀。   “哥,你别太紧张,这天气还有好一会。”   纪言郗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扯了扯身上的防晒衣,抹掉额头的汗,走到栏杆上和赵随意一起看着海面。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船长从驾驶室出来,面色严肃。   “来不及了得赶紧走了!快叫人上来,空气强对流提前,大风橙色预警,最多一小时! ”   几人随即一惊,回过头看调查队那人。   队员看着边上的显示器,眉头一皱,抬眼和他们对视,但没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很快又低下头,说:“马上”   数据传送马上就结束了。   海上的天气上一秒和下一秒往往可以相差个十万八千里。此时烈日已经被乌云遮挡,海上是渐起的暴风雨前的冷意肃穆。   “什么仪器拿这么久?”赵随意问。   话落随即反应过来点什么,但纪言郗比他先开口:“对了,这里怎么不先收拾这里的东西?先收这里的东西,等会快一点”   “在测”   话是黎文清说的。   纪言郗眸色一凝,转向小队员:“你们平时工作的时候都只按你们队长的想法来吗?”   那个调查队员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抬起眼,眸色也挺冷。只见他动了动唇,然后说了一句:“好了,马上就上来了”   眸色冷,声音也冷,小队员此刻散发的气场和先前的温润相差了一大截,周身冷了不止一个度。   他这反应和变化挺让人惊讶的,气场收放自如。   小队员动手收拾甲板上的东西,几人见状上前帮忙。一个袋子被渐渐大起来的风吹到了贺肖的脚边,他弯腰捡起,臭着脸拿了过去。   小队员目测和他差不多大,刚刚那反应在贺肖看来就是凶了纪言郗,脸色自然不好看。   小队员刚好要用到那个袋子,他递过去的时候眸色和刚刚小队员的一样冷。   小队员接过的时候接收到他的目光,竟突然说了一句:“挺护主。”   他说话的时候刚好队员从海里冒了上来,甲板上顿时起了几道说话声注意力也都在队员身上,所以也没人听到这句话。   贺肖闻言看向小队员的眼神变了变。   倒是挺懂。   潜水的几个队员带着工具上了甲板,小队员转身就朝着队长走去,然后动作熟练地帮他们队长脱下身上的装备。   贺肖看着那靠得极近配合极默契的两人,暗自挑眉嗤声。   原来如此,不也一样护主吗,五十步笑百步。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离开甲板。   今天天气预报格外地不准,东西还没全部搬进去就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把走在最后的黎文清淋了个半湿。   风起浪高卷,船只摇晃着驶向来时路,同时也驶向了一场事故。 第39章 恐慌   船只开出去没多久,在队员清点仪器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电线盒子遗落在甲板上了。   外面瓢泼大雨,但还没有很大风浪,整个海面还算平静。   一个队员想冒雨出去拿的时候被黎文清拉住了手。   “我去吧,我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黎文清说。   队员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觉得也行。   于是黎文清便踏出了船舱,他依着队员的记忆走向栏杆边上的电线盒子。   但还有几步的时候,船体却突然剧烈得摇晃了起来!垂直而下的雨滴也瞬间如群魔乱舞旋转着呼叫倾斜!   黎文清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冲滑向栏杆!   恰好那个电线盒子就在脚边,他弯腰拿起后抓紧了栏杆,等着这波海浪过去船只稳下来的时候再回船舱。   船舱内的人也各自趴着东西稳住身体,纪言郗则发现自己在慌乱中被贺肖抓在了怀里……   突发的情况让人提心吊胆,主要是因为黎文清还挂在甲板上。   海浪很快过去,趁着平息的几秒钟的时间,黎文清放开了栏杆朝着船舱跑去。   眼看快要到达,结果又一个滔天海浪翻腾!船瞬间大幅度晃动!   纪言郗在贺肖怀里看着摇晃着撞向栏杆的黎文清眼睛瞬间瞪大!   “师兄!抓栏杆!”   其余人闻声也随即发现了黎文清的危险境况。   纪言郗想跑去抓人,但也明白这么徒手跑过去只会添乱。   “得找个东西把他拉回来”调查队队员说。   调查队的人在摇晃中试图打开箱子拿里面的绳子,好不容易打开了船体又开始大幅度晃动。   终于拿出绳子时,船又一个大摇晃,只好挨个递出去最后穿到纪言郗手上。他就着贺肖那捞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把绳子绕了过来。   “你松点手,我绑身上去拉他”   贺肖捞着人的手臂反而一紧,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你他妈快点!”   “我去,你绑我身上就好。”   结果纪言郗直接往自己手上打了个结就冲了出去。   贺肖瞬间傻眼!下意识抓住绳子的另一端。   “不是,你……”其余人也傻眼了。   船在向黎文清那边倾斜,纪言郗抓着绳子,向他那滑去。   就在差一点点就拉到人时,黎文清抓着的那截栏杆却突然断开!下一刹,黎文清就直接坠入了海里!   船舱里的人,心脏顿时高起一跳!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贺肖在纪言郗有动作之前猛地把绳子往回一拉!   纪言郗电光火石间打算跟着跳下去的身子被猛地拽了回来,在摇晃中猛地摔在了甲板上。   “你他妈他不会游泳!”纪言郗大声地朝贺肖吼。   赵随意刚刚是真的直接人傻了,这回纪言郗一吼也瞬间想起来这一茬,急忙叫着人找救生圈。   纪言郗在慌乱中想要解开手上的绳子,但贺肖却又眼疾手快地猛地一拉,下一秒纪言郗又是一个回扑!贺肖把绳子丢给离得最近的调查队队长,然后顺着绳子飞速滑向纪言郗。   “哥你冷静点!”   “他不会游泳!得下去救他!解开!”   纪言郗吼完却被贺肖往边上一按,眼里看不出情绪地看了一眼纪言郗,然后抓着那半截栏杆,踢掉鞋子后把身上的包和T恤扒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海面,然后猛地扎进了海里!   !!!   “贺肖!”   船舱里的人也跟着一惊呼:   “贺肖!”   “别!”   “ 卧槽”   贺肖跳出去后,纪言郗天灵盖一个激灵,心里猛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慌乱的拼命解那个打死的结,但雨水糊着眼睛,扎得生疼,怎么也解不开。   他心在狂跳,是慌乱,是害怕与恐惧,最后分不清是到底是什么了,心脏抽疼。   他爬过去直接扒在船板边上,目光搜寻海里的人,但压根看不见人影。   那个调查队队长把怀里的小队员放下,拿着游泳圈滑了出来,来到纪言郗身边。   海浪翻滚看不见人影,纪言郗的双手都在发抖。   “贺肖!”唇也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盆雨高浪里根本无人回答。   孟闲看了他一眼,然后抓着栏杆看了下海面。   干他们这一行的,目前这海浪其实不算特别危险,难办的是掉下去那人不会游泳,而震惊的是——明明掉了两个人,这纪老板貌似只记得一个。   有趣。   “纪老板冷静,人在那”孟闲说着带着救生圈和另外一条绳子在摇晃中摸到楼梯上,   其实……孟闲觉得这救生圈都有点多余,虽然那海浪看起来确实 挺吓人,但明显刚刚直接跳进水里的人不是啥弱鸡,扯着人抗着浪都能游回来了。   孟闲在心里暗暗竖了个拇指。   但拇指竖起没能过几秒,一个大浪陡然掀起,把海里的两人瞬间冲散开!   孟闲暗想……果然不能乱夸……   贺肖抓着手里的布料愣了愣,然后朝着被海浪推开的人游去。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黎文清之际,身下却突然推来一个狠劲十足的暗潮!两人瞬间被推向船体,身后还跟着高起狂啸的海浪!   两人此时离船已经不远,但在孟闲的位置看不到他们。   纪言郗趴在船上死命抓着栏杆,探头看向贺肖,刚刚贺肖和黎文清被暗潮推开的那一幕映入了他眼里。   倾盆大雨里看不见暗潮,刚好贺肖伸手去够黎文清,这个动作配合接下去的走向,在船上看下去就像是贺肖在故意推开黎文清。   纪言郗心里一紧!   贺肖和黎文清被那道浪卷向船壁,从纪言郗那已经看不见他们。黎文清其实已经接近昏迷,他的肺里被海浪卷了很多水,意识模糊,在撞上船壁时没有了保护头部的意识。   所以黎文清的头直直撞向船壁!贺肖随后身来的手也没来得及护到他的头。   贺肖自己因为伸手去够黎文清,他自己侧边脑袋也硬生生撞上了墙壁!   尖锐的疼袭来,他咬了咬牙把黎文清脱向拿着救生圈游过来的孟闲。   左肩膀和脑袋都在钝痛,贺肖把黎文清托给孟闲。   孟闲接过黎文清一看,猛地发觉不对劲。黎文清意识模糊,脸上挂着血水!   他猛地抬眼看向贺肖,发现贺肖只在用一只手臂游动,另一只则拖着。   经验告诉他,这两人撞船了。   “你没事儿吧?”孟闲边快速把人拖上船边问贺肖。   贺肖咬着牙缓缓摇了摇头。   船依旧在大幅度地摇晃,上去的时候纪言郗刚从刚刚那一幕中缓过神。   他看了眼贺肖,表情看不出情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把绳子在已经没有了意识的黎文清身上绕了一圈,拥着他滑向船舱。   贺肖和孟闲跟在身后抓着绳子。   回到船舱,看着昏迷过去的脸上挂着血的黎文清,其余人都有点心惊胆战的,在晃动中围过来帮忙稳住黎文清。   “这这这,咋还流血了,我天”   孟闲:“撞船壁上了”   “船里应该是有药箱的,找个药箱过来”一个队员说。   “我刚刚不该让他出去,我应该自己去的,抱歉。”   “这谁也想不到,要怪只能怪这船,那一截栏杆是多久没维修过了”   赵随意说。   纪言郗沉默着靠在墙角,怀里扶着黎文清。   “人工呼吸”贺肖在人群后说。   纪言郗闻言把黎文清放平,没等他有动作,之前留在船上没有潜水的小队员开了口。   “三哥,你比较专业,你去做”   那个叫三哥的抓着边上的操作台蹲了下来,纪言郗动作顿了顿,把位置让给了他。   贺肖隐在人群后,冷眼看着地上的文清,然后抬眼对上了小队员的眼睛,最后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小队员也面无表情,不过在晃动中重新靠进自己队长的怀里。   三哥给黎文清做了人工呼吸,黎文清咳着醒过来了,另外一个队员手法娴熟地给黎文清包扎脑袋上的伤口,没等包扎结束,黎文清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还有多久才能靠岸”纪言郗问。   “三个多小时”   船在摇晃中行驶,那一阵大风大浪过去后,船开到了最大速度。   “言郗,别慌”赵随意说:“你要不休息一下,换我扶他吧。”   纪言郗抬眼看他,然后摇了摇头。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黎文清的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贺肖神色不对劲。   贺肖肩部生疼,整条手臂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右手抓在左手上,轻提着臂膀。侧边脑袋也在泛着一阵阵的钝痛,隐隐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目光始终盯在扶着黎文清的纪言郗身上,坐靠在墙上,面上看不清心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随意没多说什么,转身坐会原位。   黎文清这是磕到脑袋了,动来动去还危险。   那个叫三哥的队友算是他们的队医,他把着黎文清的脉,最后叫他们不要担心。   赵随意坐下后,伸手拍了拍贺肖的肩膀,“不要跟着你哥紧张,文清命大着呢。”   “……”   贺肖索性闭上了眼,头靠在墙壁上,耳边是赵随意的喃喃声。   头好像更加疼了……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船靠了岸,把黎文清送上了提前叫好的救护车。   事发突然,所以上岸后调查队就先走了。   赵随意陪着先去医院,纪言郗把贺肖拉回家换衣服,然后再过去医院。   到此为止,纪言郗没和贺肖说过一句话。 第40章 医院   纪言郗开车带着贺肖回家,全程沉默。   贺肖在副驾上扭头看了他好几次,没能理解纪言郗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担心黎文清?   他本想开口和纪言郗说话,但脑袋和肩膀上的同感以及逐渐泛起的恶心让他闭了嘴,最后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也陷入沉默。   车子在沉默的氛围中停在了贺肖家门前。贺肖看了眼没说话也没给过他有一个眼神的人,等了几秒后打开了车门,在他胯腿下车时听到纪言郗说:   “贺肖,我很失望,也很抱歉。”   “你喜欢我这件事,它没有错,但你不能因为喜欢我而去伤害自己和其他人。”   话说到这里,纪言郗没有再说下去,贺肖自己也应该懂。他叫贺肖下车后关上车门直接驱车离开,并没有发现贺肖一侧肩膀的异常。   贺肖站在原地,脑袋很疼也很懵,久久反应不过来纪言郗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伤害到谁了?   黎文清?但自己是救他了。   他哥在自责?因为黎文清受伤?   贺肖牵强的扯了下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强忍着逐渐明显的想吐的冲动回了家。   他没有期望得到纪言郗的关心或是夸奖,只想让纪言郗看看他,然而纪言郗满心满眼都是黎文清,他一个眼神都没有。   纪言郗回家换了衣服后开车赶往医院。   路上心里还在揪着,后怕、担忧、不敢置信、怀疑与自我否定同一时间挤在心头,头脑乱得想爆炸,海上看到的那一幕怎么都辉不去。   纪言郗到医院的时候赵随意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坐着,黎文清是脑震荡昏迷了,得住院,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医生说情况不算太糟糕,你别再过度紧张。”   纪言郗听了微诧,“ 我好像也没有过度紧张?”   “那你一副马上就要长满白头发的模样。”   “……”   “在船上那会就跟丧偶似的。”赵随意说着补充:“特别是贺肖跳下去那会儿。”   “……”   “对了,贺肖怎么样了?他没事儿吧”   “他……没事。”   “没有吗,没有就好。”赵随意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又否定掉,“他也是真可以的,那么大的浪,直接跳下去。”   纪言郗没有搭话,看着地板上的缝隙微微出神。   赵随意起身去买饭,他坐在走廊发呆,心里烦躁无比。   ……   另一边,在纪言郗的车开走后,贺肖转身进家门。   他一边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单手拉开胸包的拉链取出钥匙,才发现包里的手机也已经报废了。   贺肖僵着半边肩膀回到房间,然后几步跑进了浴室干呕了一通。   头晕恶心呕吐,得去医院了。他想。   其实早就该去的,和黎文清一起,但他又实在很反感医院。   从厕所出来后,他艰难地换好衣服,然后拿了证件和银行卡,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现金,最后拔了电话卡装进旧手机里,拿着旧手机打车前往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贺肖一个劲想吐,他强忍者脑袋发晕催促司机开快点。但还是没能挺到医院,半路就失去了意识。   ……   赵随意提着饭出现时纪言郗还在发呆,最后发现这货没心没肺的,买了两份香辣的。   “这么吃真的合适吗?”纪言郗看着面前的香锅问道。   “合适,放心大胆吃吧,这小子命大着,没什么事。”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你都说没有联系了,所以吃呗。”   “……”   最后两人在昏迷不醒的黎文清边上吃了顿香的……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下面来了个人,是被一个司机抗进来的。”   “嗯?然后呢?”   “他名字和贺肖的很像,要不是知道贺肖在家我都以为是贺肖了。”   “你都说他被抗进来了,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吗?”   “人被放病床上推走了我才看见个影,我是听同电梯上来的人说是司机抗来的。”   “……哦”   黎文清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醒了过来。医生过来检查了一通后嘱咐住院观察几天。   “这纱布贴着怪搭你的,病美人那一派。”赵随意坐在边上看着黎文清头上的纱布说到。   黎文清:“……”   纪言郗看了一眼,觉得赵随意这形容倒是挺贴切。   当晚纪言郗留下陪护,赵随意自己回纪言郗家。   赵随意回去后觉着无聊,想找贺肖玩但他去贺肖家门前敲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打他也不见接,最后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黎文清也就醒来一个多小时,赵随意离开后不久他就睡过去了。   纪言郗坐在沙发上发呆,回想今天的倒霉遭遇,想着想着脑子里最后的画面都变成了贺肖。   得找个时间教训他一顿,不然不是被他吓死就是被他气死。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肖姨怎么办,他……他什么?   纪言郗思路被自己打断,贺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怎么样?   纪言郗客观地做着合理推测,按照他看到贺肖受伤就心疼得要死的架势,贺肖要真出事了,他估计会……不知道。准确地说,不想去设想贺肖真出事。   他停下思绪,想刷会儿手机,伸手摸了一下裤兜才反应过来手机泡水了,他捻了捻手指最后作罢。   ……   另一间病房里,贺肖安静地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一边肩膀被石膏固定,手上挂着点滴。那个抗他进来的司机大叔坐在边上,给他看着药水。   司机看着床上的人,心里默哀道:我这该死的善良,今天又没赚到钱,回去又得被媳妇儿骂了。这孩子也真的是,也不知道去哪搞这么严重的伤。   ……   第二天早晨,赵随意带着早饭按时来到了病房,纪言郗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出去买手机,但他得先回家一趟。他昨天换衣服把钱包丢家里了,而且也得回去拿电话卡。   他回到家拿上东西后,在路过贺肖家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最后没停车。   纪言郗买手机的时候想起黎文清的手机估计也是报废了,最后他给黎文清也买了一个,就买的黎文清原本用的那款。   他买好手机顺道买了午饭回医院,进医院门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和一小伙子撞到了一起,确切地说是和小伙子手上的行李箱撞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后小伙子先道了歉。   “哇,抱歉抱歉,太急了没注意,你没事儿吧?”   医院里急的大多是亲人病重,纪言郗见他挺着急的模样,摇摇头说:“没事。”   他说完后那小伙子原本匆忙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脸上的焦急像是一下消散了似的。   只听小伙子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好帅阿!”   纪言郗愣了愣,不免轻笑了起来,“谢谢,你也很帅”   小伙子挠了挠脑袋,跑去了西楼电梯。   纪言郗耸了耸肩上楼。   ……   那个撞到纪言郗的小伙,提着行李箱转了一圈后找到了目的病房。   他推开门看清病床上的人后,把行李箱一扔,直接跨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靠,我还以为你逗我玩呢,没想到你还真的进医院了。”   贺肖看着可谓风尘仆仆的杨宇,没说什么。   杨宇也习惯他不说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边喝边问:“你干啥去了?怎么伤成这样?被车撞了?”   “船”   杨宇拿开水杯,“船?你上哪去被船撞了?逗我玩呢?”   “昨天,在海上。”   “真的假的,奇幻故事吗?第一次听说有人撞船的。”   贺肖不是很舒服,这会儿也不想跟他做过多的解释。   杨宇也看出了贺肖不想说话,他也就没问,“你吃午饭没有?”   贺肖压根不想吃饭,“吃了。”   “那行,我还没吃,我点一份外卖。”杨宇掏出手机后又想起来问:“对了,怎么只有你自己?”   “我妈去旅游了。”   “哦哦,阿姨去旅游了阿,你咋没去?”杨宇说完又自顾自补充:“当我没问,我不吃狗粮。”   片刻后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不对阿,你都住院了他咋不在这陪你?”   贺肖突然有点想把他丢出门外…… 第41章 住院   “头疼。”贺肖赶在杨宇话说之前打断他。   “那我……给你叫医生吗?”   “你安静一会儿就行。”   杨宇:“……哦”   片刻后,他突然感觉出那么点不对劲,迟疑了会儿问:“你……那个,不会分了吧?”   贺肖:“……”   杨宇:“那个……我就问问,呵呵问问。”   杨宇:“你这医生怎么说?住几天院?”   “一周。”   “一周阿,头严重还是肩膀严重?”   “轻微脑震荡脑出血。”   “卧槽……”   “你再喊大声点我就脑喷血了。”   “哦哦,我小声点。”   “……”   贺肖早上九点多醒,醒来时司机还没走,他给司机钱司机却是极力推辞着离开,只叫他联系家人然后就走了。   司机刚走杨宇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到机场了,要贺肖去接他。   贺肖以为他前几天就说着玩,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跑来了。   “我家里没人,你吃完饭打车去我家放行李,三楼的客房你自己挑一间。我车钥匙在一楼门关柜子的挂钩上,你用车就自己拿。”   “行。”杨宇:“哎,你说,这巧不巧,老天是不是看你太可怜,生病都没人照顾,所以就把我派过来了?”   贺肖没搭理他。   “放心吧,我绝对把你照顾得妥妥的!”   贺肖:“不用,有护理,你找几个景点逛逛。”   这话一出杨宇默认贺肖和他小媳妇掰了,压根没记得这小媳妇是他自己凭着想象硬给贺肖配的……   他很义气地说:“护理怎么能比的过兄弟,没事,还有兄弟在!不要难过!”   “……”贺肖“你去玩吧,我这不是很严重。”   “我自己玩有啥好玩的,等你好了再一块儿去。”   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杨宇打车去了贺肖家,照着贺肖说的,把东西放进客房,然后洗了个澡就扛着笔记本电脑开车去了医院,顺道给贺肖带晚饭。   贺肖看着杨宇那阵仗,不知他要干嘛,疑惑地看着他。   “看不出来吗,我给你陪床阿!”   贺肖:“……”   “真不用,你去家里住着就行。”   “你这是跟谁两儿呢,我说过照顾你就是照顾你,别说屁话,快吃饭。”   “……”贺肖懒得和他扯,随他去了。   他脑出血的部位不在主要功能区,也只是轻微出血,还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出的血可以自己吸收掉,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在医院观察几天,再静养一段就能恢复。   他单手搅动着碗里的粥,从昨天中午就一直没吃饭,输了一次葡萄糖,现在不算太饿,还有点想呕吐的余韵,没有一丁点食欲。   边上杨宇边吃边捣鼓电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贺肖看了眼桌面上的手机,想给纪言郗打个电话,但又想起了在船上时纪言郗担心黎文清担心得失了魂的模样,最终也没伸手拿。   ……   黎文清情况还算好,脑震荡比贺肖的严重,但没有脑内出血,留了外伤。   “医生说你得静养个两周,观察个一周没事了才能出院静养”纪言郗把医生告诉他的给黎文清复述了一遍。   “给你添麻烦了。”   纪言郗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这说的哪里的话,要不是我叫你们一起出海还不会有事呢,说来还得怪我。   赵随意:“你两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怪来怪去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搞得像八辈子没见过的人似的,老客气了。”   “……”   “对了,贺肖怎么样,他没事吧?”黎文清问。   他那会虽然被水呛的晕乎,但知道是贺肖下去捞的他。   “他没事。”   “那就好,替我谢谢他。”   赵随意插嘴:“你回头不能自己给人道谢嘛,他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在古代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纪言郗听着想皱眉,说不出原因。   黎文清:“等出院。”   晚点的时候,赵随意主动提出要留下来陪床。   “我今晚和他在这,言郗你回家。”   “我留着就好,你回去吧,免得你再把他气个脑溢血。”   “靠,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纪言郗点了点头。   赵随意:“……”   “别啰嗦,你回去就行,我给他留这,保准不气他,再说你黎师兄心胸广阔,还不稀罕气的。”   纪言郗:“……”   黎文清:“我没多大事,你两都回去吧。”   赵随意:“哎呦我真的是服了你们两个,别啰嗦,我留下,就这么着了!”说着就把纪言郗推出了门。   纪言郗看着关上的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转身离开。   他等电梯的时候又碰到了中午撞到的那个小伙,小伙看到他之后先打了招呼,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的气息。   “帅哥,好巧阿,又碰到你了!”   “巧阿。”   “去吃饭还是?”杨宇很随意地扯着话题。   “回家,你呢?”   “我嘛,我去寻找夜生活的美妙~”   纪言郗不免挑了下眉头打量了他一眼。长得帅气,打扮得也很时髦,一头挑染的灰发,嘻哈风的衣服,活脱脱一小帅哥。   只是年纪不大,估计玩得倒挺花……   一时间纪言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了句:“挺好的。”   看起来和贺肖差不多大,幸好贺肖没有去寻找什么夜生活的美妙的习惯,要不然他……   ……要不然他要干什么?   即使贺肖真去了,那也是人家的私生活……关他什么事?莫名其妙。   “帅哥,我真觉得你好眼熟阿,我肯定是在哪里见到过你!”杨宇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但是真的好眼熟。   纪言郗肯定自己不认识他,他对这人没有一丁点印象。   “可能是长的像你认识的人吧,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好吧。”   “听你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杨宇:“不是,我今天刚从B省过来,我原本来找朋友的,结果很倒霉他住院了。”   “那你朋友他怎么样了?”   “还好,不算太糟糕,轻微脑出血和脑震荡,肩膀也伤到了。”杨宇说完问:“你呢,在医院照顾谁?”   “也是朋友,他也脑震荡”   杨宇听完忍不住笑着说:“咱俩还挺有缘。”   纪言郗心里为他这逻辑感到佩服,嘴上笑着应了一声:“有点。”   “对了,我叫杨宇,杨梅的杨,宇宙的宇。”   “纪言郗,纪念,语言,希望的希加个耳朵”   “很好听耶,不过我咋感觉你名字也很眼熟?”   眼熟?   杨宇手磕着脑袋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但也没纠结,他转了话题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有缘的帅哥。”   纪言郗看了他几秒,心觉现在的年轻小伙真的很……热情,他想不出来拒绝的话,最后只能掏出手机加了杨宇。   电梯下行的时候两人随口捞着磕,最后出了医院后纪言郗回家,而声称要去寻找夜生活的美妙的杨宇则拐道去了街对面的商店,买了几包……QQ糖……然后又原路返回贺肖的病房……   ……   杨宇推门进去,把糖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回沙发上,未了还要感慨一句:“真是有钱人,病房都是高档货。”   贺肖此时看着桌上的QQ糖微微无语。   杨宇有个小癖好,遇到费脑筋的事情就喜欢吃QQ糖,不论口味,只要是QQ糖就行。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要的就是那软硬适中的劲道……   不知道杨宇在搞什么名堂,贺肖问他也不说,只回他一句:“你是病号,怎么能叫病号干活。”   贺肖:“……”   干活,说明是在研究代码了,估计是被周一干的那事儿给刺激到了,心里愧疚。   ……   纪言郗回到家后,打开灯,突然觉得家里有点太过安静了,突然还有点不习惯。于是把电视打开,坐在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刷着刷着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天傍晚,自己睡醒后下楼,迷迷糊糊地过来靠在了贺肖的身上,还靠了好久。   纪言郗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这一幕,就是毫无征兆的想起来了。   他晃了晃脑袋,继续听着电视的声音刷手机。   但刷着刷着突然又想起贺肖今天一天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发消息或是打电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也闹这么些天了,应该也歇下了吧?   隔了一会儿后,又想起在海上的那看得真切的一幕,惶恐害怕是真,无奈失望也是真……   许久后,回过神的纪言郗无声地说了句:“靠。”   有毒吗?左右脑全都是贺肖。   纪言郗给自己的脑袋清理了一遍缓存,心里无语了一通后随手点进了朋友圈。   朋友圈最上面那条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的,头像是几个杨梅。   杨梅……突然想起来在等电梯时加的那个小伙。   那条朋友圈就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只手掌,掌心放着一枚黄色还有点透明的圆圆的东西。   纪言郗脑海黎突然想起杨宇说的那句——去寻找夜生活的美妙……再回想一下杨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微妙的表情,接着就突然联想起了各种夜店专用的小药|丸……   啧,明明好好的一个孩子,却玩这些……   ……   杨宇不知道自己在纪言郗眼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浪迹夜店不学好的人。   他边嚼着QQ糖边转头过来和贺肖说:“我跟你说,我前面又在电梯那碰到了那个个大帅哥,看着特别眼熟,但我记不起来我在哪见过他了。”   贺肖只是敷衍的“嗯”了声。   杨宇自讨没趣不再和贺肖说下去。   但如果杨宇此刻能看见贺肖的手机,那他肯定能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那个大帅哥。   因为贺肖这部旧手机的屏保赫然就是那位大帅哥睡觉时闭着眼的大脸。   .......... 第42章 受伤   贺肖靠在床头反复想纪言郗昨天说的那句“贺肖,我很失望,也很抱歉。”   不应该因为喜欢他而伤害自己和他人?   伤害自己他可以理解,自己最近都干了什么他心里有数。   但,伤害他人?黎文清掉下去又不是他造成的。   至于是不是在自责转移发泄。贺肖在醒来后就推翻了这种想法,纪言郗不是那种通过牵罪他人来自我疏解的人。   他还做了什么惹纪言郗误会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贺肖绞尽脑子也没想出来。   “喂,喂喂喂,发什么呆呢?”杨宇转着头一连喂了好几声。   贺肖回神,看了他一眼反问:“怎么了?”   “这话不应该我来问吗?你咋啦,眼睛都不带眨的。”   “没什么。”   “行吧。”杨宇耸耸肩转回头,暗想果真是分手了,夜里会忍不住emo呢,管他学霸帅霸还是什么霸的都逃不开这分手的余韵。   ……   第二天中午,孙浩然来医院看黎文清,喜笑颜开面色红润的,颇有几分好事将近的韵味。   赵随意忍不住问他:“咋,谈成什么大单子了吗?这么喜庆。”   “逗我呢,哪有喜庆?”   纪言郗忍不住搭腔:“哪都有,就差纹脑门上了。”   “也太夸张了吧,有那么明显吗?”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说:“有。”   孙浩然勉为其难:“行吧,那就有吧。”   “所以你碰上啥好事了?”赵随意问。   孙浩然卖了关子:“就不告诉你们,欸嘿,气不气?”   “切——”   三人在病房吃的午饭,黎文清输的营养液。   纪言郗和孙浩然下午要回一趟养殖场,所以吃过午饭后就和孙浩然一起出了病房,结果在走廊拐角又碰到了杨宇。   杨宇见到纪言郗,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嗨喽,吃午饭了吗?”   纪言郗朝他点了点头:“吃过了。”,说着还特意看了几眼杨宇的脸下的青黑,挺淡。   “我先走啦,拜拜~”   “拜拜。”   孙浩然回头看着走远杨宇问:“他是谁阿?”   “不认识,昨天在楼下碰到加了微信而已。”   “潜在合作伙伴阿?”孙浩然若有所思地问。   纪言郗额头拉黑线……“你是个合格的合伙人。”   孙浩然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纪言郗在埋汰他,“去你的!”片刻后问:“那你们加微信干嘛?”   “缘分呗。”   孙浩然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纪言郗,眼神有些微妙。   “看什么?”纪言郗觉得莫名其妙。   “看你犯法嘛?”   纪言郗:“……”   傍晚,纪言郗从养殖场返回医院,他到的时候刚好黎文清复检结束。医生说黎文清没什么大碍,等着再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夜里纪言郗留下,换赵随意回去。   赵随意走后,纪言郗去打水,等他打水回来,发现黎文清已经入睡了。   为了避免吵到黎文清,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正准备放下手里的水壶时,黎文清放在床头柜上的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响铃加震动,也就两秒钟黎文清就醒了过来。   纪言郗放下水壶,看着黎文清摸过手机,但黎文清没有接,只是看了眼然后眉头一皱就把那通电话挂掉。   黎文清放下手机后才注意到纪言郗站在沙发那边看着自己,“忘静音了,骚扰电话。”   纪言郗点点头说:“前面也忘记提醒你了。”   “这还不到十点,我还以为早上了。”   “没呢,继续睡吧。”   “嗯,对了,让他们添个床吧,沙发睡着不舒服。”   “没事,这沙发还行,添床还得麻烦。”   “那行吧。”   不多时,黎文清再一次入睡,但纪言郗还睁着眼,没有一丁点睡意。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东一个镜头,西一个镜头,大多数都是贺肖。   纪言西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起身离开病房。   这一层是vip病房,夜里很安静,他出了病房后也没想好去哪,随心地左转溜达。   连着转了两个拐角后,纪言郗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杨宇,杨宇也很明显看到了他。   “嘿,你朋友也在这一层啊?”杨宇问。   纪言郗点了点头,“嗯,在西楼那边。”   “这样噶。”   “你朋友怎么样了?”纪言郗问。   “没啥大碍,你这是要去哪?”   “……无聊,随便走走。”   “我朋友还没睡下,去病房里吧,可以一起聊天。”   倒也不是不可以,纪言郗问:“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他?”   “方便,都是男的,有啥不方便的,他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呢。”   贺肖那货正被感情伤着呢,说不定看到个帅的能心情好一点。   “那行。”   结果杨宇他朋友的病房就在往这数过去的第三个病房,纪言郗跟着杨宇返身向那病房走去。   杨宇把门打开,先谈了个头进去说:“来个朋友聊会天。”   里面没有传来声音,杨宇推开门示意纪言郗跟进来。   杨宇边走边介绍到:“贺肖,这是纪言郗,就我前面和你提的那个大帅哥,是不是很帅?”   杨宇一开口,纪言郗就僵在了原地,病床上的脸也丝毫没给他机会祈祷是巧合。   “那是贺肖。”杨宇还没发现不对劲地继续介绍,“也很帅对不对?帅哥都有缘聚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杨宇没等来纪言郗的回答,空气也渐渐溢出了点微妙。   杨宇看着视线搅在一起分不清是情人还是敌人的两人,后知后觉地小声问:“呃,你们……”认识啊?他话没说完就被纪言郗打断。   “你……”   但纪言郗也仅仅是说了一个你,后面的话就哑然而止,赵随意和杨宇的话回荡在脑海里——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下来来了个人,是被一个司机抗进来的。   ——轻微脑震荡和脑出血,肩膀也伤到了。   要说些什么,问他为什么会住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绷着绷带的脑袋和肩膀上的石膏像两根针,从眼睛里穿入,然后拐了个弯直直插入了纪言郗的心脏,猛地带入了密密麻麻的愧疚和痛。   纪言郗走到病床面前,想伸手碰一碰又克制地收回手。   “没事,就撞到了。”   “怎么……”   怎么不告诉自己?当时自己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没注意到他也受伤了?   贺肖不说话,纪言郗半句话杨宇给他补充然后犹豫着回到:“他撞到船了。”   纪言郗脸上懊恼和愧疚贺肖看在眼里,但……贺肖想起船上的时候纪言郗抱着黎文清无措而茫然的模样,心里苦涩,他对自己……也仅仅是愧疚而已。   “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吗?”纪言郗看着贺肖头上的纱布终于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挺疼。”   (医生os:你傍晚明明说没什么感觉了……)   杨宇傻楞地站在边上,看着贺肖,而贺肖正抬眼看着纪言郗,眼里居然是……委屈?   杨宇在电光火石间突然记起为什么他总觉得纪言郗眼熟了!!!贺肖钱包夹层里有一张纪言郗的照片! 他以前无意间看到的,而贺肖的意思是——那照片上的人是他媳妇!   所以,纪言郗是贺肖他媳妇儿!!!   卧槽,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对!   杨宇看着眼神缠在一起的人,忽然想到他们两正闹分手呢,于是很有自知之明地给他们腾出了空间,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为什么住院……不告诉我?”纪言郗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没话找话,最后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贺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他,垂着眸,“你要照顾黎文清,我想你应该没空搭理我。”   纪言郗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在一阵阵愧疚和心疼间生出了一丝丝的火苗。   “这跟照顾他有什么联系?我又不是护工,怎么没空搭理你!傻逼吗你?”   “那天在船上你就不搭理我,全身心只顾着黎文清。”贺肖语气平平,但仔细听里面全是委屈。   “我没有不搭理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他伤得严重?”   纪言郗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愣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是因为这个?”   “不然还能是什么?我有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吗,我那天什么都没做”   纪言郗沉默了好一会,盯着贺肖,贺肖也回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推开他”   “我推开谁?”贺肖是真听不懂纪言郗在说什么。   “黎文清。”   “?我什么时候推他了?”   “在海浪卷过来之前!你明知道他还不会游泳,如果没有船壁,他很有可能被卷入海底了!”   贺肖持续懵逼,好一会儿后他才想起来那个推力十足的暗浪,他想解释,但看着纪言郗的眼神,突然好像没了解释的欲|望。   所以下车时说的那两句话,起源是因为觉得他在危险关头不顾人姓名安危推开了黎文清?   贺肖不禁苦笑,在纪言郗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吗?   纪言郗品不到贺肖那抹笑里的苦涩,“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是一条人命!这次这样,下次呢?下次要真出事了,你这辈子大好前途就赔了!”   听着这话最后贺肖还是压着喉咙里的玻璃碎渣解释:“我没有推他,那时候暗浪涌过来,他衣服撕开了,我没能抓住他。”,说完边移开了目光,不再看纪言郗,眼底是酸涩与失望,“信不信随你。”   纪言郗闻言一愣,他半信半疑,半信是因为贺肖很少说谎,说过的慌都用在追他这件事上了。而半疑则是因为……黎文清那天穿的衣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撕开?   纪言郗看着他,到底是心疼占据了优势,贺肖还生着病不适合说这些,于是转了话题缓声问:“医生怎么说,要住多久的院?”   “看情况,观察个一周没事就出院了”   纪言郗点了点头,心揪着,也气,说不上气什么,想找个地方发泄。   安静了片刻,纪言郗突然发现杨宇不在病房里了。 第43章 殊遇   “他是你大学的……朋友?”纪言郗问,贺肖大学期间基本不和他说他的人际,所以纪言郗对他大学的人际这一块一无所知。   “杨宇?嗯。”   “很要好吗?”   “嗯。” 贺肖没明白纪言郗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纪言郗一时间有点一言难尽,杨宇给他的印象是那不靠谱的夜店小王子,也不知道贺肖有没有跟着他混。   “没什么。”隔了一会又补充:“注意点,别学坏。”   “嗯?”贺肖疑惑。   “嗯什么嗯,叫你别学坏了,早点睡。”   贺肖虽然依旧没懂那句别学坏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再继续问,应了声“嗯。”   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纪言郗看着贺肖那裹着纱布的头,心里不得劲的很,乱糟糟的。   隔了一会。   “哥,你……”   “那你……”   两人同时道。   “你说。”贺肖说。   纪言郗又扫了贺肖一眼,“你先休息,师兄那没人,我得先回去了,晚上是杨宇陪你吗?”,黎文清那不能离开太久,刚刚也只是打算进来看看杨宇口中的朋友说几句就走的。   贺肖闻言心里忍不住再一次蒙上层雾霭,那句叫纪言郗陪一陪他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嗯……”   “那行,早点睡,别熬夜”   纪言郗带着比之前更加乱的心情离开,他本想自己留下来陪贺肖,但黎文清那边暂时又走不开,赵随意已经回去了,再叫他过来又不好,其实最主要的是,自己心里太乱了,愧疚、心疼与莫名其妙的火气全部蹭蹭地往上窜,他要留下来指不定得炸掉,搞不好给贺肖再炸出点后遗症。   他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杨宇差点扑进了他的怀里。   “啊那个,你这就走了哇?”杨宇堪堪站好,不大确定地问。   纪言郗不是很懂杨宇这明显是趴门口偷听的操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回道:“嗯,辛苦你照顾贺肖,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撒,那个,我叫你言郗哥可以吧?”   纪言郗点了点头,等着很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杨宇开口。   “那个,你真不陪他一会儿吗?”杨宇看着他问,眼里是什么纪言郗说不上来,但能感觉出来那不是什么绝良的心思。   “我朋友那走不开人,得先走了。”   杨宇看了眼门内,然后让开了道。   ......   ......   纪言郗走后,杨宇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贺肖是真的不行啊,有伤在身都没能把人留住。   他进去后,说:“你是不是不行?这都让人给走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个……你们……没和好?”   呸,这都问的啥……杨宇在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虽然你们那个啥……分手了,但他很明显还爱着你的,你这要不来个苦肉计啥的复合一下?”   床上的贺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都没在一起过怎么复合?”   “苦肉计啊,他明显爱着你,心疼……”杨宇说着突然顿住,呆愣地看向贺肖,“你说什么?!”   “没在一起过?你不说那是你媳妇儿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贺肖反问。   杨宇下意识想反驳,但猛地发现贺肖还真没亲口说过那是他媳妇儿,可是他以前误会的时候贺肖也没解释啊,那不是默认的意思吗?   “靠,我以前问你是不是都去找你媳妇儿了,你不是默认了吗?”   贺肖确实默认了,毕竟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误会,解释它干嘛呢?   贺肖只是看了一眼杨宇没再说话。   “那你以前去找你媳妇儿……不是,找你……”杨宇说着突然不知道该用啥词。   杨宇说着说着,突然为这兄弟感到了一把心酸。他以为贺肖大学四年里一有时间就跑去找他对象腻歪,可把他羡慕死了。结果这人是跑去追人的,追到现在都没在一起,比他追他女神还要惨。   可是纪言郗刚刚进门时那马上就要心疼得晕厥过去的样子,又证明还是他自己更加惨一点。纪言郗明显是喜欢贺肖,他女神可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过贺肖和纪言郗相互喜欢,为什么没在一起?   “不该啊——”杨宇突然又说。   贺肖看了他一眼。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阿?”   贺肖:“……”   他很怀疑杨宇是不是把脑袋忘在家了。   “你为什么没和你女神在一起?”   杨宇想也没想就回到:“她不喜欢我呗。”   空气静默片刻,杨宇反应过来贺肖什么意思后,反驳到:“你是说他不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刚刚进门看见你的时候都心疼得要死要死了,不喜欢你的话谁会这样啊???”   贺肖抬眼看他,片刻后又觉得和杨宇这猪脑袋解释不通。   杨宇继续说:“我以我的经验告诉你,他绝对喜欢你!我跟你打赌!我给你举个例子……”他说着举起手指着他自己:“我,是你兄弟吧,够意思的那种对不对?我跑进这病房的时候可没有像他那样,都六神无主了,再说了……”   “他是我哥。”贺肖被他说的脑壳疼,于是打断他。   “啊……???你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哥?”   “邻居。”   “这样啊……不是,那又怎样,我亲弟弟要是轻微脑震荡了,我进门看到他的第一眼可绝对不会长那模样,更别提邻居了”   贺肖解释得心累,“不一样,别说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跟你说,我就打赌他喜欢你!你别不信我。”   “怎么信你?给你拜一拜?”   杨宇:“……”   杨宇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会儿后说:“你等着我证明给你看。”   贺肖在心里笑了笑,怀疑撞船的人该是杨宇才对,给撞傻了那种,纪言郗喜不喜欢他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他第一回 听说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还得通过第三方证明的。不过他倒是想看看杨宇会赌些啥,他问:“要是证明不喜欢呢?”   “以后咱们的杂活我包了!”   从来都是嫌麻烦不肯干杂活的人,这赌得倒是挺大。贺肖看了他一会,带着看乐子的心态说:“行,那你证明吧,我等着你的证据。”   “这得要你配合才行。”   贺肖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说,结果杨宇只说了个让他随机应变就没了下文。   ……   纪言郗回到黎文清病房,心里六味杂陈,自责、愧疚与心疼,还有一些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堵在心口,闷得慌。   他趟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最后也没能够准确地说出那些胡乱飘飞的心绪到底是些个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要抓住了,但一眨眼那点丝丝缕缕的东西又很快就消散地无影无踪。   他在黑暗里气急,气急过后又生出了一股荒谬,至于是什么荒谬,为什么荒谬,他不懂,最后又只徒增了一股烦躁。   第二天早上,赵随意来到医院就看到了顶着两大黑眼圈的纪言郗,他诧异地问:“你昨晚干啥去了?”   纪言郗把和黎文清解释的胡话又说了一遍:“看游戏直播,没注意时间”   “哟呵,没想到啊,这是迷上了啊,啥游戏啊?”赵随意说。   纪言郗随口扯了个游戏回他:“不玩,无意间刷到觉得有趣罢了。”   “那游戏我也在玩,还挺好玩的,你是看谁直播?”   “……”纪言郗:“忘记主播叫什么了。”   这年代……撒个慌都这么难了吗?   吃过早饭,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纪言郗在病房外和赵随意说:“我过去看一下贺肖。”   赵随意:“贺肖?他在医院?”   “他那天也受伤了,住院在西楼那边。”   “卧槽,严重吗?我就说那天感觉他不对劲来着,你还给我说他没事。”   纪言郗觉得赵随意这句话像一把刀又扎在了他的心上。   “现在没什么大碍,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这等师兄吧,看看等会医生怎么说。”   “呃……也行。”   说完纪言郗便向着贺肖的病房走去,在走到病房门前的时候,发现门没关,他正要进去的时候,杨宇拿着热水壶从里面走了出来。   “早啊,言郗哥,来看贺肖吗?”   “早。”纪言郗点了点头。   他让开道让杨宇出去,但杨宇却拿着水壶返回了病房里,示意纪言郗进去。   “不打水吗?”   “等会再打。”   “你有事的话给我去打就好了。”   “哦哦,没事没事,你进来就好。”   纪言郗便跟了进去。   贺肖躺在床上,边上放着一碗看起来没动过的粥。   “怎么不吃早饭?”纪言郗看着粥皱眉问他。   “等会吃,你吃了吗?”   “吃过了。”   “起来吃吧,等会凉了吃不好。”   话落就见边上的杨宇走了过去附身去扶贺肖,手伸到了贺肖后背,半拥着贺肖起身。   纪言郗看着那一幕,心里突生一股怪异感,可能是他很少看见贺肖跟除了自己外的人触碰,也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有点排斥杨宇是夜店小王子的身份。   杨宇这会儿背对着纪言郗疯狂对贺肖眨眼睛,生怕贺肖把他掀飞,好在贺肖虽是眼里藏刀但也顺着力道起了身。   杨宇把纪言郗扶起来后,转手又拿过那碗粥,搅了搅,刚想再吹一吹的时候就接收到了贺肖的眼刀,然后作罢,只把粥递到贺肖面前,一手托着说:“吃吧。”   声音温润,不用细听都能感知到温柔。   贺肖额角忍不住抽了抽。   纪言郗沉默着站在边上看着这在他看来十分古怪的一幕,杨宇平时都这么照顾人的吗?   半响,他听到贺肖说:“放桌板上吃。”   说罢就见杨宇架起了桌板,十分乖巧的模样。   纪言郗看着杨宇这明显区别于前几次见面的杨宇,心下疑惑,这是朋友的殊遇吗?   ............................................. 第44章 都想些什么去了……   贺肖只有一只手能用,粥放在桌上,他单手拿着勺子吃。杨宇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贺肖忍着踹飞杨宇的冲动,忽略掉那简直傻逼的眼神,安静的吃完了那碗粥。   纪言郗在沙发上坐着,总觉得贺肖和杨宇之间有点什么是他没有回味过来的。   他看到那个水壶时,起身去打了水。   “言郗哥,我等会去就好。”   “没事,打发时间。”   纪言郗只是觉得他需要点空间缓一下心里那股强烈的怪异感。   纪言郗关上门出去后,贺肖冷眼看着杨宇。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瘆人。”   “你的证明?这样?”贺肖冷冷地问。   “你先听我给你分析一波,我假装追你,然后他喜欢你他肯定就会急”   贺肖无语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你再假装对他冷淡一点。”   “你有没有觉得这病房里萦绕着二百五的气息?”   “你可别急着埋汰我,你看见没,他刚刚肯定是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出去打水!这就叫那个什么心理,我记不得了,但反正我看到我女神被其他人追我就急得想把追她的那人打死。”杨宇一脸认真地分析着,“你假装对他冷淡,然后他发现不对劲了,他肯定就会有动作! ”   “你觉得是你比较懂他还是我比较懂?”贺肖问。   “你懂个毛线,你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就信我的。”   “你别小瞧着幼稚园的手段,爱情里没有一个是带头脑的。”   贺肖:“……”   纪言郗打水回来后,发现杨宇还是坐在那,看着贺肖,而贺肖则靠着床头看着走进来的纪言郗。   纪言郗把水壶放下,问:“今天医生来查房了吗?医生怎么说?”   “来过了,医生说下午再去检查一看看看情况。”杨宇回他。   纪言郗闻言点了点头。   “你衣服够吗,要不要我回去给你带点”纪言郗想说内裤的,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抽的哪门筋,把内裤换成了衣服。   贺肖没来的及说话,杨宇就又替他说:“够,我给他带了好几件。”   纪言郗没忍住抬眼看他,然后视线擦过贺肖时顿了顿,发现贺肖在盯着杨宇看,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贺肖不喜欢被别人碰他内裤……即使晒在纪言郗家也是要纪言郗自己帮他收的。   纪言郗心里的那股异样感愈发浓烈,有一股自己是多余的感觉,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纪言郗看着正在对视的那两人,最后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杨宇你要去玩一玩吗?我留这就好,你来几天了还没出去玩过吧?”   “哦,我不去,我照顾贺肖就好,等他好了他再陪我去。”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看了眼贺肖,贺肖刚好也抬眼看他,眼神让人费解。   纪言郗压着心里的那点异样,被贺肖看的有点脊背发毛,“那行,那我先回去,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应该的?纪言郗带着疑问出了门。   他没有回去找赵随意,开车回了家里,热了杯牛奶喝完后补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猛地记起今天下午约了孟闲,好在还没到约定的两点半,他急匆匆地收拾了一趟就驱车去见孟闲。   他们约在了一个茶馆,孟闲定的地。   他到的时候发现孟闲应该也是刚到,正站在茶馆一楼的竹林走道上,臂弯里依靠着一个人,他走进后才发现是那天那个小队员。   “孟队长,到久了吗”   孟闲两人回过头,“纪老板,我们也刚到”说完又继续说:“对了,那天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爱人,乔林知”   “纪老板”乔林知伸出手。   路过的人都纷纷向他们看来,眼里是止不住地诧异。   纪言郗也很震惊,倒不是震惊于孟闲和乔林知的性取向,而是震惊于孟闲居然大方自然地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介绍乔林知是他的爱人!   他控制着表情尽量表现得平静地和乔林知握了手,“你好。”   孟闲观察着纪言郗的表情,他笑了笑说:“没吓到纪老板吧?”   纪言郗假装淡定地说:“没有,挺常见的,祝福你们,也别叫纪老板,我们同一岁,生疏。”   “那就好,哈哈,那跟你朋友叫你言郗吧,走,去茶箱。”   说是纪言郗约了孟闲,其实是孟闲约的他。   调查结束后结了钱,也给他们定了饭馆,本应该后续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但昨天孟闲却突然带电话来说在这玩几天,今天下午想约纪言郗一起去喝茶。   三人聊着当地的一下风俗和趣事,基本纪言郗在说,他们两在听。   最后说着说着话题就拐了弯,孟闲问:“那你不打算找个对象吗?”   纪言郗也不懂为什么话题会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这里,“想,但没碰到合适的。”   “是你眼光太高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乔林知接着话题问。   “我……我也不知道,等喜欢上了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   孟闲:“这话我赞同。”,说着还楼了一下乔林知。   “我能问一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孟闲微微皱眉想了想,最后却是问乔林知:“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纪言郗疑惑,也看着乔林知,结果乔林知说:“呃,好像9年了?”   9年?纪言郗在心里又惊了一把。据他所知,孟闲也才27岁吧?那他们是18岁就在一起了???   接着听到孟闲补充:“9年半吧?”   !!!   十七岁半在一起?   “那你们感情很好。”   “哈哈哈,是很好”孟闲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幸福。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同校,他高二我高三。”   “哦哦,校园爱情啊,那你们很浪漫。”   “哈哈哈,那是!”   “那你们……那个……”纪言郗话没问完,孟闲到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孟闲说:“当初还没偷摸到高考呢,结果就闹得人尽皆知,压力比山还大,好在挺过来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除了父母,其他的也不算什么,都只是人言而已,不听就好,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别人爱说就让别人说去呗”   纪言郗心里狠狠一动,忍不住佩服孟闲,震撼之余吃了一把狗粮。   孟闲说完,乔林知说:“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其实很不容易,为了世俗的眼光发而放弃太可惜,而遇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也是个很幸运的事”   他说完后看着纪言郗,眼神很认真。纪言郗有点不明所以,他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纪言郗听不出话中话,但孟闲听出来了,看来眼自家媳妇儿后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纪言郗,不知道他家媳妇儿发现了纪言郗的什么事儿。   离开茶馆后,纪言郗开车回家,路上还在感慨孟闲和乔林知的爱情,也敬佩于孟闲那不畏惧世俗的心态。   相比于孟闲,他挺像一个怂蛋的,舍友的吐槽就能让他不愿面对的性取向。   当晚,纪言郗正想打电话问贺肖怎么样的时候,就收到了杨宇的微信。   ——言郗哥!   ——贺肖他答应让我追他了!   ——哇哇哇哇,开心!   ——等我追到他了我也是你弟了!   ——他喜欢吃的当地食物都有些啥你知道吗?   纪言郗看着那几条信息,几秒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眉头紧紧皱起。所以早上的那股怪异感并不是无缘无故地产生的,杨宇喜欢贺肖,并且在追贺肖!而贺肖答应让杨宇追他了,所以住院不联系他,是因为……贺肖决定放下他了是吧?   纪言郗在想过来的那一瞬间感到了轻松,就好像压在身上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但这份轻松却没有持续多久,他坐在客厅里,心里越来越烦躁,说不出原由。最后只能告诉自己是因为杨宇这人不靠谱。   即使在医院照顾着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去夜店寻找“美妙”,而且还玩那些药丸,指不定多浪。   贺肖跟他在一起这不是白糟蹋了吗?靠,谁都行,就是不能是杨宇。还想当我弟?去你的吧。   最后他给杨宇回复到:——不知道。   消息一发出去,另一边杨宇立马跳到了贺肖床边给他看手机:“你看看看!我说什么?我赌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对不对?”   贺肖看着他简短的三个字,微微出神。   纪言郗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小吃,而且他没告白之前,每次回来纪言郗都会给他买来吃。   没过一会儿,纪言郗的手机亮了起来,纪言郗发了一条微信。   ——身体没好,别乱吃东西。   贺肖看着那条短信,眼眸低垂,纪言郗只是担心他身体而已。   纪言郗发完消息跑去洗了澡,出来后刷了会朋友圈,等他准备退出来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一条杨宇发的动态。   一张图片,两只手,手指靠的极近,几欲相贴,其中一只很明显是贺肖的手! 上边一句话——胜利就在眼前!   纪言郗心里的那股还没下去的烦躁更甚了,他把手机丢开在心里嘀咕道: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去吧,还胜利就在眼前。   未了又忍不住想,病房里现在就他们两个,孤男孤男,杨宇要是趁着贺肖睡着做点什么岂不是很方便?而且很是人不知鬼不觉的。   纪言郗猛地从床上坐起,越想,脑海里的画面就越离谱,在他准备跳下床去医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想得太离谱了。他顿住下床的动作,忍不住想,他是有病吗?都想些什么去了…… 第45章 极度不爽   纪言郗第二天挂着两轮黑眼圈去医院,临出门的时候他接到黎睿的电话。   黎睿,腾鱼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印象中应该是黎文清的小叔。   纪言郗接起电话。   “黎总”   ——纪老板,文清还在你那边吗?我联系不到他。   “在的,不过他现在在医院。”   ——他进医院了?怎么回事?   纪言郗有点不好意思,“出海的时候天气突变,他不小心掉进海里了,抱歉。”   对方沉默了一会,问:“他没有什么大碍吧?”   “撞到船壁,脑震荡,现在还在住院观察,大体无碍。”   ——他在哪个医院?   黎睿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着急,纪言郗如实告诉了他,而后对方道过谢就挂了电话。   联系不上师兄?可是他的手机是新买的,而且黎文清每天都有在用,为什么会联系不上?   纪言郗想着脑里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黎文清那通电话。   联系不上应该是师兄故意不和他联系,应该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纪言郗开车去买早饭,但车还没开出家门,他就接到了赵随意的电话,叫他不要带早饭,他去买了。   所以他最后先去了贺肖的病房。   他进去的时候,杨宇正窝在沙发上刷手机,贺肖在卫生间。   杨宇听见开门声,有点惊讶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面色不太明朗的纪言郗。   “早啊,言郗哥!”杨宇那前一秒还沉静的脸在看清纪言郗的时候瞬间充满了笑意。   纪言郗心想,只是允许你追他而已,就把你高兴坏了。   他冷淡地回了个“早。”   纪言郗也不知怎么的,刚刚他进门前原想敲一下门的,但鬼使神差地最后直接开了门,有一丝捉贼的味道。   “贺肖在里面洗漱呢,我想要帮他,但他没让我进去。”   帮他?怎么帮他?早上起来总得上厕所的吧,你咋不说你是想偷窥。纪言郗在心里冷哼。   “嗯。”   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等贺肖。   杨宇背对着纪言郗坐在沙发上偷笑,全是焉儿坏地看热闹心思。   贺肖刚刚在里面洗漱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所以出来的时候看到纪言郗也不惊讶。   “哥。”他喊了一声。   “嗯,感觉怎么样?”,纪言郗语气淡淡,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看贺肖。   “还好。”   纪言郗点了点头。   贺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接收到了杨宇的眼神暗示。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杨宇给他发的消息,然后放下。心道,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   然后就听到贺肖对纪言郗说:“哥,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忙吗?如果有的话就先去忙吧”   杨宇在沙发那边憋着笑,竖着耳朵听后边的动静。   这话很明显是要赶人走,纪言郗惊讶之余心里堵得慌。   让他走是为了好和杨宇独处?   这是喜欢上杨宇的节奏了?   心里一瞬间泛起极度的不爽,但他面上不显。   纪言郗收好手机站起身,看了眼贺肖后,“行。”   他出门时杨宇正转过身看他,脸上还是天真无邪而灿烂的笑,纪言郗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竟可以如此刺眼。   贺肖这人只会看皮囊吗?谁好看就喜欢谁?完全不在意对方背后什么样?   纪言郗不爽,但也知道自己没权干涉贺肖的选择。   站在贺肖的角度,他刚刚决定放下一个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已经不容易,既然决定了让杨宇追他,那说明贺肖不介意杨宇的事情。他作为当事人自己都不介意,他作为一个披着一具兄弟皮的邻居有什么资格介意。   纪言郗抬脚出门,没去看杨宇,也没看到身后贺肖留恋的眼神。   “言郗哥再见!”   再你丫的见。   门发出轻微的“砰”一声,纪言郗消失在贺肖眼里。   “哈哈哈,看到没,我说的没错吧?”杨宇对冷眼看着自己的贺肖说。   “如果不是呢?”   “怎么可能不是,你看看他那眼神,想刀了我。”   贺肖也在赌,因为纪言郗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好像真的和杨宇说的都差不多。   纪言郗离开贺肖的病房后,特别不爽,像是堵了一口千年的老气。他在走廊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劝住自己,没回去揪住贺肖耳朵说:你丫的能不能别只看皮囊!   他回到黎文清病房,脸还拉着,但他自己丝毫没发觉。赵随意正在吃早餐,看见他进来便说:“吃过了吗?起床气啊?这么不开心。”   纪言郗“吃过了,哪来的不开心?”   赵随意耸了耸肩:“行吧,那剩出来一份了,我以为你过来吃呢,给你也买了一份。”   “你多吃点。”纪言郗敷衍地说着,“师兄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差不多能出院了。”   “医生说得一周,这还有两天。”   “保险起见。”赵随意附和道。   纪言郗早上被杨宇和贺肖那一打岔,就把黎睿联系他的事忘了,也就没有告诉黎文清,黎睿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这件事。   因为查房的医生刚走,没有急着关门,黎睿是直接走进来的。   赵随意和纪言郗在沙发上坐着,听到脚步声都转过身来看,结果就看到黎睿径直走向靠在病床上的黎文清,留给他们两一个气宇轩昂的背影。   黎文清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握着手机的手指猛然崩紧,不自觉地忘身后靠,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慌。   但黎文清被黎睿的身子挡住了,纪言郗和赵随意没能看见他的表情和动作。   黎睿看着他手上的手机,明白了这几天为什么联系不上人。他浅笑了一下看向黎文清,问:“怎么住院了也不告诉我一下?”   黎文清冷眸看着,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住院就来了”   赵随意和纪言郗起身走过来。   “黎总。”   “黎总。”   黎睿转过头对他们点了点头,说:“辛苦了。”   “都是朋友”赵随意说。   纪言郗:“应该的,也是因为跟着我出海才出的事”   “海域情况怎么样?”黎睿问,声线低沉,眼里是掌权者的压迫感。   “还行,后期再看看。”   黎睿点了点头便又看向黎文清。   纪言郗和黎睿说话期间,黎文清把面上的恐慌掩掉,但余味还是被赵随意看在了眼里。   赵随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垂着眸的黎文清,然后想起了读博期间黎睿去学校找黎文清的那两次,黎文清也是这样,和平时的他出入很大。   赵随意不禁看向黎睿,若有所思。   黎睿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直放在黎文请身上。   黎睿身上的压迫感太强,病房里气氛也活跃不起来,赵随意找了个借口把纪言郗拉出了病房,只留下黎文清和黎睿两个人。   纪言郗和赵随意离开后,黎文清冷着声,眼里是微起的怒意:“滚!”   黎睿不恼,只是勾起了唇,“怎么生病了脾气还是这么烈?”,语气宠溺又阴森。   “别来我面前恶心我!”   “还是这么讨厌我吗,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滚了!”   “可是我想你了。”黎睿说着起了身,声音邪魅如魔鬼,他附身靠近病床,“你说,该怎么办呢,嗯?”   黎文清随着他这一靠近,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但身后就是靠背,已无地方再躲,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衣冠禽兽,双手用力紧握。   黎睿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不顾黎文清的躲闪,捏着他的下巴强势地把他的脸抬了起来,附身想吻上去,但被黎文清偏头躲开。   “短短几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成样,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鼻息尽数喷在黎文清脸上。   黎睿看着黎文清脸上的厌恶,手一动,卡着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完全强迫的一个吻,黎文清甚至想吐。   “下午转院,跟我回去”   黎睿下命令式地说完后放开了黎文清直起身,似魔鬼离开身体,取而代之的是衣冠楚楚的伟岸之人。   黎文清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咬着唇,眼里是迸发的怒火。   黎睿说:“你知道你不跟我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吧?”   “畜生!”黎文清厉声说。   “你知道的,我很愿意当你的畜牲,特别是在床上。”   “你怎么不去死!”   黎睿没再出声,只是眸色幽深地看着黎文清。   纪言郗跟着赵随意在走廊在继续往前走着。   “拉我出来干什么?”   赵随意:“溜达溜达。”   纪言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溜达?”   赵随意回看了他一眼,“哎呀,这怎么和你说呢,你没感觉到黎总和文清之间好像不大对付?,这不是给他们腾地方嘛。”   “有吗?你第八感胡扯?”   “不确定但十有八九,你以后不还想和他合作嘛?先腾个地方总是对的。”   “他也不至于现在和文清说工作上的事情吧,其他的我们有啥好避开的,小叔看望侄子而已,而且要合作不是交流接触吗,你这什么逻辑?”纪言郗心里大大的疑惑,无法理解赵随意这操作。   赵随意一言难尽,他啧了下,想了想说:“他们不是那种传统的叔侄关系,不对,应该说他们根本不是叔侄。”   “你开什么玩笑?”   “没骗你,其他的就不说了,反正你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有挺大的矛盾的就行。”   “矛盾?有矛盾还来看望?而且他明明很担心。”   “不知道,反正等会儿再回去。”   纪言郗半信半疑,琢磨着那句根本不是叔侄是什么意思。   黎文清是故意不和黎睿联系这么一看确实像是有矛盾的,但早上黎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又十分着急,甚至直接过来了。   他最后还是跟着赵随意溜达了好一会儿,直到黎文清发来消息叫他们回去。   他们回去后发现黎睿和黎文清表情没有什么异常,赵随意猜测应该是没有爆发不愉快。   两人刚回去没一会儿,就听到黎睿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接下来我在这照顾他就好,你们可以去做你们的事情。”   纪演习和赵随意皆是一愣。   纪言郗:“呃那个,我们其实最近也没什么事。”   黎睿:“嗯,但我照顾他就好”,语气很坚定。   赵随意心想,这是在修补矛盾?   纪言郗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一直沉默的黎文清说:“言郗,你和随意先回去吧,他在这就好,那天的数据后期还汇报,还有培育那边的工作也可以推进一下。”   黎文清语气很温润,黎睿眼眸深了深。   纪言郗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和赵随意离开病房。   “你个不靠谱的。”纪言郗说。   “哪里不靠谱了,他们这是在修复矛盾,你不懂!”   “你最懂行了吧,不过,他们真不是叔侄?”   赵随意却很确定地说:“真不是!”   “你从哪听说的?”   “我无意间知道的,这真没骗你,不过我不和你多说”   纪言郗心里其实很好奇,也震惊,但没再多问。 第46章 真的是……操了   赵随意记起来要去看贺肖,于是拉着纪言郗要去贺肖的病房,但却被纪言郗拒绝了。   “怎么了?”赵随意很懵地问。   “你自己去吧,我早上去过了,我去楼下等你。”   “啊?你不留下来陪他?”   “不。”   “你这几天都回家了?”   “怎么了?”纪言郗反问。   “那谁在医院照顾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朋友,左转拐两个弯直走第五间,去吧,我先下去了。”   “不是,你……”   纪言郗没等赵随意说完就离开了,赵随意风中凌乱……心里暗暗想,看来你们两的矛盾也挺大的。   等赵随意看完贺肖下来后,纪言郗启动车子。   “帅哥都喜欢扎堆玩啊这是。”赵随意说着在后视镜里臭美了一番。   纪言郗:“自恋狂。”   “哪里自恋了,这是自信”赵随意说:“有一说一,贺肖那朋友也是真帅,啧啧啧。”   “喜欢就去追呗。”   赵随意:“卧槽,你别搞我,我喜欢的可是香软的女孩子。”   纪言郗轻乐。   黎文清那有黎睿,而贺肖那有杨宇。所以接下来两天,纪言郗和赵随意都在养殖场里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还有一些新的规划。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愉悦,但对纪言郗来说就愉悦地不那么彻底了。   杨宇时不时就要给他发一点进展的消息,他无语又控制不住地气,特别想把杨宇拉黑再三更半夜偷摸去把他锤烂。但也只能想想,他要真把杨宇拉黑了,杨宇再和贺肖一说,那有心没心的人不都得误会一下。   第三天早上,纪言郗接到黎文清的电话,说他要出院和黎睿回去,黎睿过去纪言郗家帮他收拾东西,并嘱咐纪言郗不要过去找他。   纪言郗在家等黎睿,后者到了之后很利落地直接上楼收拾完东西,他下来后就准备开车离开。   但纪言郗却在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他耳后下方的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的东西一晃而过,看不清切,他以为是什么红线,便开口提醒道:“黎总你耳后边有个什么红色的东西。”   正准备上车的黎睿停了下来伸手扶上了自己的脖子,片刻后眼里染上笑意,笑着说:“纪总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伴侣了。”   纪言郗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一热,尴尬得想扣脚,所幸黎睿很快就驱车离开。   靠……黎总……还挺……会玩……   这一想他又想到了杨宇……也是一个在医院照顾病人都要去玩的人……   当天晚上,赵随意也提出要回去了,于是第二天早上纪言郗便送他去了机场。   等纪言郗再回到家的时候,刚走进静悄悄的客厅,就想起来昨晚杨宇发的朋友圈,贺肖今天出院。   他拿出手机一看,9点半,他想贺肖应该还没有离开医院,他决定还是去接一下他。   纪言郗转身开车去医院。   纪言郗到医院后,因为前几天基本都从东侧楼上去,所以习惯性地走进东侧楼的电梯。   他从东楼绕到贺肖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他愣了愣,出门刚好碰到来清洁的员工,“您好,请问这个病房的人离开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   “谢谢。”   纪言西拿着车钥匙从西楼电梯下去,心道怎么回去这么快。   他想给贺肖打个电话,好歹要过问一下,但电梯里没有信号,他只能等出了电梯再打。   楼下大厅人又很多,很吵闹,他拿着手机出了大门,然后给贺肖拔电话。   电话被接起,纪言西问:“你回家了吗?”   ——还没。   “你现在在哪?”   ——医院门口。   纪言郗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但没看到贺肖的身影。   “哪个门口?”   ——你身后。   纪言郗闻言转身,只见不远处杨宇和贺肖肩靠着肩,贺肖手拿手机,杨宇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很是亲昵。   纪言郗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但他自己没有也没有察觉,只感觉到心里有点烦闷,阳光也真他妈刺眼。   纪言郗朝贺肖他们走过去,走近就看到了旁边车位上贺肖的车。   “言郗哥,你怎么在这?”杨宇问。   纪言郗原本想实话实说,但却又着心里的烦闷毫无征兆地改了口:“看我朋友,东楼电梯挤,就从西楼上”   “哦哦,那你打电话是?”   ……纪言郗心觉杨宇神烦。   他转向贺肖问:“你们开车路上小心点。”   杨宇又抢着话回答,语气绝对傲娇:“我开车尽管放心,我车技超级好的!”   纪言郗在心里冷哼,车技,呵呵,身经百战能不好吗?   “哎对了,言郗哥你怎么不回我微信?”说着还挤眉弄眼的。   纪言郗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他现在怎么从哪看杨宇都觉得这人巨欠呢……   “这几天忙,就给忘了。”   “好吧。”   “嗯,我先走了。”   贺肖看着纪言郗的背影嗯了一声,肩膀被杨宇激动地晃着。   等纪言郗装模做样走进大门后,杨宇得瑟地说:“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信哥的准没错吧?”   “那个黎……黎什么来着,你说的那情敌?不早就出院了吗?”   那天纪言郗走后,杨宇拉着贺肖深刻的分析了一波他们的局势。   黎文清病房号是从赵随意那知道的,知道黎文清出院是杨宇碰巧遇到的。   贺肖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心里悄悄开花。   如果说纪言郗来医院可以用单纯关心解释,那纪言郗撒谎怎么解释?   贺肖心里愉悦,拍掉杨宇攀在肩膀上的手的时候用的力度比以往小了一点。   “啪!”清脆的一声。   “靠!贺狗你个天杀的,过河拆桥啊你!”杨宇捂着自己的狗爪咆哮。   纪言郗走进医院大厅后,极其不敢相信也不理解刚刚自己都干了什么,他撒谎干什么?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啊?   大厅里人来人往,他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是中毒需要住院的……   靠……   纪言郗去厕所胡乱地洗了把脸,然后穿过主楼,去东楼门口找车。   他上车后,刚想插钥匙启动车子,就发现车前面站着一条大黄狗……   一人一狗隔着挡风玻璃,四眼相对……   对视良久,大黄狗完美解释了一波什么叫稳如老狗……纪言郗烦躁地拍了把方向盘。   操,今天出门铁定没看日子,一个两个,连狗都要气他一下。   因为没插钥匙,喇叭也没有响,但那狗好像感受到了车里渐渐燃气的怒火,吐着舌头,眼神轻蔑地转身,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   “……”   真的是……操了   纪言郗插上钥匙,猛地想到贺肖他们也才刚离开,现在走指不定得碰上。所以踩油门的脚松开来,但心里却更来气了……   接下去几天,杨宇一如既往地烦人,每天坚持不懈询问贺肖的各种习惯和爱好,定时在朋友圈记录他的追人进度……而贺肖则消失匿迹了,就好像前段时间扬言要追他的人不存在过一样,停车熄火,再也没有联系过纪言郗。   纪言郗则日渐烦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把自己泡在养殖场里,小部分时间是百般聊赖地去养殖池里逗小鱼,大部分时间是看手机,刷朋友圈,定时定点,然后再黑着脸离开……   孙浩然不懂纪言郗这几天是抽的哪门子神经,有一天他在纪言郗又对着手机黑了脸的时候问他咋了,结果纪言郗说:“什么咋了?”,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黑了脸似的……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周,杨宇朋友圈的内容开始由室内转去室外,打开网红店、看电影、乱七八糟的小年轻做派……纪言郗则每天看着杨宇的朋友圈暗骂贺肖作死,才刚出院一个礼拜就去浪。   这天傍晚,纪言郗回家,因为没开车,他是走路回去的。结果在贺肖家路口碰到了正要出门的贺肖和杨宇。   “言郗哥!你回来了啊!”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看向贺肖,后者淡淡地看他一眼,“哥”   “要出去?”   杨宇:“嗯嗯,是的,贺肖要带我去海湾游泳,他说那里傍晚的时候特别美!”,说着还搂上了贺肖的肩膀……   纪言郗面色平静,但心里却阵阵抽,眼前的画面莫名的特别碍眼,想打人。   “嗯,去吧,玩得开心。”   纪言郗压着火语气平平地说完转身就走,贺肖见状掰开杨宇的手就要跟上纪言郗,但身后却来了车,他闪到边上让车,等车过去纪言郗已经走出挺远了。他想喊纪言郗,却突然被杨宇捂住了嘴。   “你说话就前功尽弃了,我的哥”   贺肖扯开他的手,“哥”   杨宇无语住了……   纪言郗回身看过来,这一转过来,脸上的情绪暴露了个彻底,那是纪言郗真正极度不爽时的表情。   贺肖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两相对视,贺肖开口时又恢复了冷静。   “你裤角那沾了东西。”   纪言郗看向自己的裤脚,确实有点脏,不知道沾到了什么。   “哦。”   纪言郗没管那裤脚,转身继续回家。   “你着啥急啊……服了你”杨宇边走边说。   贺肖抿着唇不说话,他已经一周没有联系纪言郗也没去见他了,鬼知道他忍得多难受。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半年都没见面,但这次回来后见着了,突然逼着自己不去联系,那滋味跟戒|毒估计差不多。   “啧啧啧,你这脑子都用去敲代码了,你分一点用来追人也不碍事啊!”   “……”   杨宇继续说:“你这眼神也不怎么好,明显你哥那眼神就是想刀了我的样,典型的情敌敌意。”   “话说回来,我有点不是很懂,很明显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在一起啊,难道你哥真的同时还喜欢着那个黎什么的?”   贺肖一记冷眼压过去,杨宇闭了嘴,抬手打车去饭店。他俩根本不是要去什么海湾,杨宇随口扯的,只是出门吃饭而已。 第47章 什么是喜欢   纪言郗走进厨房,左右看了看,最后去了客厅,烦躁地把自己甩进了沙发里。他妈的真是见鬼了,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他刚想拿手机点外卖, 孙浩然就打了电话过来。   “喂”   ——你在哪呢?回家了吗?   “嗯,到家了。”   —— 你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早?   “没事就回来了。”   ——走啊,出去喝酒去   。   “懒得动,不想去。”   ——那我去你家喝也行。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   “什么好消息得喝酒才能说。”纪言郗边给自己倒水边说。   ——不一般的好消息,你最好做个心里准备。   纪言郗灌了杯水,寻思着这人在卖什么关子,“中彩票暴富了不跟我干了?”   ——你这猜的哪跟哪啊,就这么说定了啊,江鱼酒吧,八点半,挂了啊!”   “嘟嘟嘟……”   纪言郗:“……”   谁跟你说定了?   虽然无语,但八点半的时候,纪言郗还是按时到了江鱼酒吧。人不多,一个清吧,里面放着很舒缓的音乐。   “言郗,这里!”孙浩然摇着手喊。   纪言郗朝他走过去坐下,孙浩然将一杯饮料移到他面前。   纪言郗顺手拿起喝了一口,“饮料?”   “对啊。”   “酒吧喝饮料?”   “这不是怕你不想喝酒嘛。”   纪言郗放下杯子,招来了服务员,要了四瓶酒,度数不低。   孙浩然看着桌上的酒瓶,微微愣了愣。而纪言郗已经在开酒,连开了两瓶。   “咱俩……喝得完嘛?”   纪言郗没回他,对着瓶口喝了一口。   孙浩然看着他,最后挪开了酒杯,也直接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纪言郗这几天状态都不对,问他咋了也不说,每天在养殖场里跟丢了魂似的,时不时还对着手机黑脸……   “什么好事?”纪言郗问。   孙浩然把嘴里刚含进去的酒咽下,看了几秒纪言郗,然后再灌了一口。   纪言郗不解,“真中彩票了?”   “想什么呢,我就是怕你可能……接受不了……”   纪言郗疑惑地看着他,“到底什么事,好消息还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孙浩然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有对象了!……我和林风在一起了。”   “……”   “你有毒吗……你有对象我有什么接……”纪言郗无语地说完,几秒后:“不是,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和林风在一起了!”   纪言郗目瞪口呆,这次是真被雷到了,不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而是惊讶于认识这么多年的孙浩然居然也是同!!!   纪言郗呆滞地看着孙浩然,机械地倒酒然后拿起来喝下去,结果发现自己混进了那杯没喝完的饮料里,难喝至极,但没地方吐,只能咽下去,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孙浩然有点尴尬地问。   纪言郗拿酒涮了一下口腔,然后说:“能接受,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很震惊,没想到你也是……”话没说完纪言郗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点想把自己舌头咬掉。想找个话蒙过去,但孙浩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那个“也”字。   这回轮到孙浩然震惊了,“也?卧槽,不是吧,你……你你!”   孙浩然的震惊完全不亚于纪言郗,他你了几下都没你出个什么来。   纪言郗干咽了几下嗓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掩饰了,有点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冲动。于是掩饰的话咽下去,“嗯”了一下,完了还点了点头,把倒地的罐子踩个稀巴烂。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孙浩然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瞪得老大。   “你再卧槽下去等会儿咱俩就被赶出去了……”   “不是,我真的是,我太他妈惊讶了!”   两人都沉静了一会儿,平复内心的震惊。   纪言郗突然想起来他们四个去游泳的那个傍晚,电话里孙浩然怪异的嗓音……虽然把那和这联系起来不道德,但就是突然想到了。   孙浩然拿酒瓶碰了碰纪言郗的酒,问他:“你怎么没告诉过我啊?”   “你不也现在才告诉我?”   “卧槽,这不一样!”孙浩然说。   “哪不一样了?双标?”纪言郗喝了口酒,斜眼问。   “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你自己是……那个的”   纪言郗放下酒瓶,“大一,咱们在宿舍看片那会儿吧”   “靠,我说你后面怎么非得搬出去住了”   “你呢?”   “就……前不久。”   纪言郗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所以你单身汪这么多年,是因为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男的?”   孙浩然却反驳道:“那不是!”   纪言郗转着那杯难喝的饮料混酒等他的下文。   结果孙浩然却反问他:“你知道这么多年了不也还单身?”   纪言郗:“……”   孙浩然:“所以这玩意,跟意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无关,就是这么个人出现了,于是你心动了,无论男女。”   “所以即使林风是女孩你也喜欢?”   “那肯定啊!”   纪言郗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孙浩然以为他不信自己:“看什么,真的,等你以后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懂了。”,说得颇显深沉。   这还是纪言郗第一次见到孙浩然在工作之外认真但不显得傻逼的发言。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魅力?   纪言郗重新拿起酒瓶,“恭喜了,祝你们长长久久”   孙浩然和他碰了个瓶,“谢了。”   过了一会,孙浩然突然边喝边偷笑了起来。   “笑什么?”   “就觉得真他妈惊奇,你居然是gay。”   纪言郗无语,“只告诉了你,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就拔了你舌头。”   “放心,不会。”   纪言郗想起来孙浩然之前总是和他夸林风,去出差也要带着林风,而林风只是个实习生。   “怪不得你之前总夸他。”   “那也是他值得夸。”孙浩然颇为骄傲地回他。   “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这不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嘛,谁知道你居然是个千年老gay。”   “……”   “改天带上他一起吃个饭吧。”纪言郗说   “行。”   两人再次碰了下瓶,孙浩然突然问:“对了,贺肖呢?最近怎么好久都不见他了?去学校了吗?”   纪言郗这才想起来贺肖住院的事孙浩然还不知道。   “师兄住院那几天他也在医院,这周和他……朋友跑去浪了。”   “住院了?他怎么了?”   “他下去捞师兄的时候也撞到脑袋了,脑震荡有点脑出血。”   “卧槽,你咋没说?”   “忘了,而且他住院那几天你也很少冒头,估计在某个温柔乡出不来。”   孙浩然:“……”   “那他不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吗?这么快就出去玩了?”   “不知道。”纪言郗觉得心里那邪火又要开始冒了,所以刻意压平了语气,显得甚是不在意。   孙浩然有点诧异地看着他,感觉纪言郗好像突然对贺肖一副漠不关心了起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贺肖以前在学校感个冒纪言郗都得担心得要死。   纪言郗说完自顾自地低头刷起了手机,没注意到孙浩然诧异的目光。   孙浩然也拿过手机,想问问他家宝贝在干嘛,结果手机还没拿出来,纪言郗就“啪”的一下把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   “怎,怎么了?”孙浩然一脸懵逼地问。   纪言郗看着孙浩然那懵逼的脸,再看看被自己暴扣在桌面的手机。   ……他在干啥……   “没拿稳。”   孙浩然心想:你当我眼瞎啊……   这可不是纪言郗在这几天的第一次扣手机了,之前在办公室就这么干过,不仅如此,孙浩然还在办公室门前不小心看到过纪言郗像被鬼附身一样做着丢手机的动作,最后再咬牙切齿把手机收回来……   “你是不是有情况啊?”孙浩然犹豫地问。   “什么什么情况?”   “就……看你最近的情绪好像都不大……怎么说呢,就不大对劲。”   “我有这么不对劲的,你多想了。”   “真没有?”   “你想说什么?”纪言郗反问。   孙浩然犹豫又八卦地说:“你最近特别像那……那什么……深闺怨妇,你真没有情况?”   “怨妇你个头……哪只眼看到我像是有情况的人了。”   “……两只……”   纪言郗:“……去眼科看看。”   “我实话实说好吧,你最近状态就特别像我追林风那会儿,疯魔了似的。”   纪言郗睨着他,孙浩然却继续说:“看我干嘛,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对着手机神经兮兮的。”   纪言郗移开视线动手开了瓶酒。   “还开啊?那瓶都还没喝个三分之一呢”   结果纪言郗没理他,把剩下的另一瓶也开了。   “要不醉不归啊?”孙浩然错楞地问。   “嗯,你不说出来喝酒吗?”   “行,就当陪你发泄情绪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自己闷着干什么?”   纪言郗拿了一个托盘上的酒杯,给自己倒酒,没急着回他。   说回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咋了,又或许是知道的,只是自己不敢去面对,所以装傻麻痹着自己。   孙浩然仍坚持不懈继续问:“真有情况了?对方不喜欢你?还是说你暗恋谁结果人家结婚了?”   他问完,结果纪言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不答反问:“你当时……怎么知道你喜欢林风的?”   孙浩然没想到纪言郗突然问这么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楞。   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林风?喜欢就是喜欢了,这还要啥判断?   “怎么知道?我还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不是,你问得有点悬乎,这让我怎么回答?”   纪言郗又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换了个问法:“什么是喜欢?”   .......... 第48章 趁着酒劲吧   “喜欢?”孙浩然摸了摸下巴,“嘶……等等啊,你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   纪言郗抿了口酒抓着酒杯等他说下去。   “这么和你说吧”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世界突然亮了一点,总忍不住想去看他,忍不住揣摩他的心思,担心他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讨厌自己。”   “在他面前的时候总忍不住去表现自己吸引目光,会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示给对方看。”   “也总想为他做点什么,看到什么东西率先想起的是他会不会喜欢?是不是和他很搭。”   “想方设法加好友,频繁刷他动态,恨不得半小时看一次,看看他有没有发动态,即使明明知道他在工作不会玩手机,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孙浩然说着说着傻乐了下,“当看到他跟别人亲近的时候,会气得牙痒痒的,想冲上去把那人揍一顿,明明那个时候他估计都没记全我名字,只知道喊老板。”   孙浩然说完还以为纪言郗要笑话他一下,结果纪言郗只是底着眼帘,手握酒杯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上去追啊,然后在一起,可刺激了”   “还记得以前总是吐槽别人恋爱脑,结果到自己的时候,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孙浩然笑着自嘲到。   “是吗?”   “是的啊,在一起后还会莫名其妙想把对方当小孩,就那种手不能提脚不能动的小孩,就好像他丧失了自理能力的,需要自己去照顾,不去照顾他就活不下去了。明明他抡扁两个我都不在话下。”孙浩然说,“是不是很有趣?哎,就很神奇”   没等来纪言郗的神不神奇,对方反倒问了一句:“还有吗?”   孙浩然沉浸在愉悦地卖狗粮里,完全没反应过来纪言郗平时根本不是会八卦这些的人。   “有时候被气得牙痒痒的,但骂又舍不得骂,打更加舍不得打了,一整个气炸开,结果第二天还是控制不住地屁颠屁颠地凑上去,爽得一批。”   “砰”,酒杯和玻璃桌面碰撞出沉闷的一声。   孙浩然看他。   “手滑。”纪言郗在孙浩然开口前先说。   行,手机是没拿稳,酒杯是手滑。   纪言郗说完忽略了孙浩然不信鬼的目光,自顾自地灌了一杯酒。   “咳咳……”喝得太猛,把自己给呛着了。   “言郗。”   “嗯?”纪言郗擦了下嘴角看他。   “你不会……真背着我谈恋爱还被甩了吧?”   纪言郗:“……”   孙浩然见他不说话,继续发散思维:“也没见你和谁走得近啊,难不成……你网恋!??”   “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那你和谁恋爱?”   “……”纪言郗,“你要不转行去当个编剧?”   孙浩然:“……算了,还是养鱼当老板香。”   “……”   这天晚上,那四瓶酒最后没有真喝完,也没有真的不醉不归。两人都只喝了不到半瓶酒,就打车回了家。   但相比孙浩然,纪言郗还是显得晕乎了很多,捏着手机沉着脸,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孙浩然陪着他回到家后才打车回去找他的宝。   纪言郗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那棵木棉发了呆。他就那么站着,松了肩膀,眼里酒意微朦胧,风盘旋着经过木棉树梢时,他笑了出来,是无奈,是自嘲,也是自甘。   纪言郗啊纪言郗,27岁了,都还没一个20出头的人勇敢。   虫鸣在仲夏夜里回响,声声嘲笑,就连月亮弯起的弧度也似在笑他胆小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说不清,但开始了多久他就自我欺骗了多久,一直到对方转心离开。   手机还有35%的电,他很想给他爸打个电话。他一直害怕家里知道这些事,如果家里知道了,剩下的估计就没那么难了。   趁着酒劲吧,他想。   电话振铃了三声后被接起。   ——儿砸,想你爹啦?   “嗯,有点。”   ——哎哟,难得,说吧,怎么了?   “就突然想告诉你个事。”   ——你等等,我先给你妈妈的化妆品收好。   过了一会儿后,纪爸爸收好东西后   ——好了,你妈妈和你肖阿姨、明川出去玩了都还没回来,留我个老头自己在酒店。说吧,什么事。   “你现在状态怎么样,心情……平静吗?”纪言郗突然问。   纪爸爸一脸懵。   ——平静啊,怎么问这个?   “事有点大,我怕你接受不了。”   ——就你能有多大事,你那公司要破产了?   “不是。”   ——那你跟我卖什么关子,什么事,说。   “你得先保证不告诉老妈,我暂时不想告诉她。”   ——哟,你把你妈妈嫁妆卖了?   “不是,我卖她嫁妆干什么……”   ——那是啥?   “你先保证不告诉他。”   ——行,我保证,说吧   纪言郗深呼吸了一下,咽了咽嗓子,很干涩,很难开,但最后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我……喜欢……男的”   电话安静了好一会儿,纪言郗有点慌地开口叫:“老爸?”   片刻后听筒里才传来声音。   ——儿砸,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纪言郗:“没有。”   ——你……你你……你让我缓缓,你爹我有点被吓着了。   “对不起,爸。”   纪爸爸没有回话,把电话挂掉了。   纪言郗拿着盲音的手机,吸了吸鼻子。   原来,柜门打开的滋味,是这样的。很轻松,就好像出门打了一碗粉,平平无奇。   纪爸爸没有心脏病,身体各方面也都很好,但纪言郗还是打了电话给纪妈妈。   “妈,玩得怎样?那挺不错的……好看吗?……以后有机会再去……那快回去了吗?……行,那早点休息,嗯,晚安。”   知道纪妈妈他们已经快到酒店,纪言郗才上楼去。   他打开手机点进朋友圈,再次看着那张照片,贺肖和杨宇在日暮的海滩里同框,背朝大海,笑颜灿烂。   配文:过去的都已过去,未来要一起变得更好!   纪言郗把那张照片保存,然后退出朋友圈,点开和贺肖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置顶的聊天框,指尖点点,但脑海里词不成句,最后直接发了那张照片过去。   思来想去,最后直接问:你们在一起了?   贺肖没有回消息,他也不急,去洗了澡出来后,再看,发现依旧没有回信。   他给杨宇发了同样的消息,杨宇没几秒就回了他。   ——哈哈哈,没有,还差一点,他以前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没有完全放下吧,所以没答应,言郗哥给我加把劲!   ——对了,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纪言郗回他:我。   不是冲动,也没有多余地顾虑,很自然而然地打了这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另一边,杨宇激动地从地毯上谈起,猛地去拍浴室的门,好一会儿后贺肖才湿着头发从浴室开门出来。   “怎么了?”   “靠,看看看!”   贺肖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抿起了唇,不懂是几个意思。   “他这是在向我示威!你哥直接承认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什么?”   “意味着要竞争啊,你这都看不出来吗?你脑子真的全部拿去装代码了吗?”   贺肖擦着头发抿着唇,半信半疑看着杨宇。   他擦完头发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纪言郗给他发了一模一样的消息,他心里打鼓,很怕回复消息后,纪言郗来一句恭喜。   他看了几眼低头捣鼓手机的杨宇,想了想还是回:没有。   不多时,纪言郗回复   ——你很喜欢他?   贺肖皱眉,手指点了点:?   ——问你有没有很喜欢他   贺肖:不知道。   ——你现在在哪?方便来一趟吗?来我家。   他刚想回在家的时候,杨宇就刚好过来看到了他的手机页面,惊呼一声拿走了他手机。   “我的哥,你在干什么!”   “胜利在望,你别乱搞啊,不会的事就交给会的人啊喂!”   杨宇翻看着私通的间谍记录,片刻后说:“行吧,还算有点脑。”   贺肖:“……”   杨宇灵机一动在对话框里输入:酒店,完了转头问贺肖:“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酒店?”   “酒店?你要干什么?”   “你先说一个”   “海阁楼。”   杨宇把酒店两字删掉,重新输入海阁楼,然后点击发送。   杨宇发完把手机丢回给贺肖,贺肖看着聊天框里的海阁楼,眉头一皱立马按撤回。   但接着纪言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   杨宇在边上疯狂提示开免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免提。   “你和谁在酒店?”   杨宇疯狂指他自己。   “杨宇。”   “你们去酒店干什么?!”   贺肖没来得及回话,杨宇就隔空喊了句:“快去洗澡,我洗好啦,看我腹肌。”,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贺肖:“……”   纪言郗听着那边的动静,差点把牙咬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连串的画面   “你们去酒店做什么!”纪言郗问话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杨宇疯狂口型暗示。   贺肖:“不做什么,哥你有什么事吗?”   纪言郗用力捏着手机,久久没说话,贺肖也沉默着等他开口。   最后纪言郗说:“有话想和你说,当面说”   贺肖:“明天我回去再说可以吗?”   “就现在,你现在来我家或者我去找你!”   贺肖看着杨宇,后者手舞足蹈地示意着。   贺肖:“现在不方便,明早吧。”   纪言郗没说可不可以,他问:“你今晚一定要和杨宇……鬼混?你当真喜欢他,当真不介意他玩得花是吧?”   杨宇:黑人问号歪歪????   贺肖也一愣,杨宇玩得花? 第49章 在一起   贺肖想开口解释, 但杨宇极力比划着点头。   贺肖紧着手,心下一定,急声说:“我不是”   杨宇恨铁不成钢,一个白眼就想翻过去。完全忽略自己追女神追了四年也没有追到手的事实。   “既然不是那就现在来找我,我有很……急的事……和你说”,也许过了今晚,他明天又缩回壳里了。   “好,我去找你。”贺肖说。   临挂电话时,杨宇突然说:“早去早回,要快点,我等你”   贺肖:“……”   挂断电话后,贺肖自动忽略了杨军师的叮嘱,直接拉开门走了。   杨宇:“……”   乱套,不听指挥者多半惨死于沙场,杨军师骂骂咧咧回了客房。   贺肖为了圆谎,还特意开了车,他上车后等了十五分钟才开着车去纪言郗家。在这十五分钟里,心跳加速一倍,路上的油门也很不稳。   纪言郗家院门大开着,贺肖直接开了进去,然后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亮着灯的窗户,忐忑地径直上楼。   楼下传来汽车声的时候,纪言郗平复了一下心里的翻江倒海,从沙发上站起来,吞咽了下干涩的咽嗓。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纪言郗刚平复的心跳又猛地狂突了起来。   “哥。”贺肖气息不是很稳地敲门喊道。   纪言郗紧着手去把门打开。   “哥……”   “先进来吧。”纪言郗打断他,低着眼。   贺肖跟着他走了进去,带上了门,闻到了酒味。   “坐那。”纪言郗指着床尾说。   贺肖看着纪言郗愣了愣,心脏猛地狂跳。他走过去坐下,抬头看着纪言郗,等他下文。   但纪言郗却是转头看着墙角,胸膛似在起伏。   “哥?怎……”么了   纪言郗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向贺肖。   “怎么了吗?”贺肖不确定地问,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狂欢,而且愈发疯狂。   纪言郗看着贺肖的眼眸,脑海里原本想好的话,却突然被破门而出的记忆冲撞的破碎。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贺肖,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的贺肖,硬托着不给他去上学的贺肖、生病了会撒娇的、不远万里也要去找他的、在车站依依不舍抱着他不肯撒手的贺肖,和他表白压着他耍流氓的贺肖。   一点一滴,汇聚着分不清是什么感情的记忆,把纪言郗架上了烤架,灼烧着心脏。   贺肖看着纪言郗皱起的眉头,突然很慌地站了起来。   “哥?”   谁知,下一秒就被纪言郗猛地推回了原位,贺肖不解地看着纪言郗,即使心里一万个期待纪言郗和他说一些类似喜欢这样的话,但纪言郗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对劲。   他很担心地想开口询问,但纪言郗却在他说话前开了口。   “你……喜欢杨宇吗?”   贺肖果断摇头,“不喜欢!”   纪言郗掌心里已经全都是汗,指甲微微嵌进掌心。   “我呢?”他接着问道。   话已经开了一个头,即使是个傻子都能明白了,何况贺肖不是傻子。   贺肖收回撑在身后的手,想站起身。   但纪言郗沉着声说:“坐着”   贺肖又重新坐好,分辨着纪言郗的情绪,眼里似星空,闪烁着星光。   “我呢?”纪言郗再次问。   “喜欢!很喜欢!”   纪言郗心里的波涛似乎平缓了一点,他咽了下口水,把脑子里破碎的句子东拼西凑组出了一句:“在一起吗?”片刻后补充:“我是说和我”   即使刚刚已经有那个预感,但这句话还是把贺肖炸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忘了眨。   纪言郗没想到贺肖会是呆愣的反应,他突然有点摸不清局势。   这就是很喜欢他的反应?怎么看都是扯淡,他突然感到很尴尬,有点丢面,而且他等了好一会儿,贺肖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纪言郗有点恼羞成怒,那些慌乱繁杂的情绪突然就被羞愤所取代,濡湿的掌心泛起了痒,想打人。   “发什么呆?我他妈问你要不要和你大爷我在一起!”   贺肖看着纪言郗开开合合的嘴巴,咽了下口水,仿佛自己在做梦。   “你……”纪言郗话没说出口,下一秒就天旋地转了起来,接着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间,鼻息纠缠如塞外的狼烟号角,预示着异军的攻城略地。   异军攻势极其猛烈,微醺的酒香鼓舞着士兵的斗志,纪言郗只有卸甲而逃,但异军穷追猛打,直至侵略之地“血”流成河,完美溃败,举旗投降。   贺肖的肩膀被一直手掌推搡着,但他却混然不动,直到身下的人脸憋得胀红,闷哼出声他才撤军。   寂静地房间里两道粗粗的声音此起彼伏,贺肖埋首在纪言郗的颈窝里,灼热的鼻息使得纪言郗浑身发热。   纪言郗抽出被贺肖按压在床上的那只手,擦去嘴边的残留战局,气息不稳地去推贺肖。   “起来,重。”   “再等等。”   这一等结局就是腿上某处的感觉愈发清晰。   纪言郗:“……”   “行了,起来”   贺肖在他颈窝里嘬了一下,然后翻身躺到一边。   纪言郗看着天花板,回忆着这略显荒唐的一切,挺好,就是有点尴尬怎么办?   “哥。”贺肖凑上去。   纪言郗扭过头看他,但很快就躲闪开。如果说世界上有最好吃的糖果,那此刻贺肖就像是吃到了那颗糖果的小孩,兴奋至极,两眼放光,满心欢喜。   “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纪言郗避着他的目光,问:“说什么?”   贺肖又凑近了一点,“就刚刚那句”   “哪句?”纪言郗脸很热。   “就那句。”   纪言郗闭着嘴不哼声。   “你不说我就吻你了。”贺肖说着作势就要翻身压上去。   但纪言郗却率先翻过来压了过来。   气势不能输,谁还不会压人了似的,吓唬谁呢。   纪言郗低垂着眼看他,觉得贺肖真的很像期待着主人喂食的小狗狗,就差给他一条尾巴了。   看了好一会,他说:“在一起吗?我是说和我”   纪言郗重复了那句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幻想着自己气场全开,攻势惊人。   “嗯,在一起。”   贺肖说完宽大的手掌扶上纪言郗后脑勺,强势地拉下女娲精心为他打造的美景,用虔诚吻遍绮丽。   战火燃烧,某位傲气出军的将领,攻势瞬间就萎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双军才终于休战。   纪言郗想下去,但腰间却被一只大手箍住,使他动弹不得。战火来不及扑灭,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连了天。   “贺肖,先放开”   “再让我抱一下”   纪言郗:“……不舒服,放手”   “哪里不舒服,这里吗?”贺肖说着顶了顶跨。   “……”他妈的真是流氓之徒,跟杨宇学的吗?   纪言郗耳根免不了热,但顾不了那么多,想到杨宇他就急,他问:“你和杨宇是怎么回事?”   “嗯。”   纪言郗:“嗯?”   贺肖却说:“你觉得呢?”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纪言郗手肘撑着他胸口说。   谁知贺肖却笑了起来,把纪言郗又拉下去箍住,低低的笑声在纪言郗耳畔回荡。   “笑你丫,放开我的头,我特么在问你话”   贺肖还是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假的,他喜欢女的。”   纪言郗:“……”   “感情你两做戏套我?”纪言郗想抬头却仍被贺肖按着抬不起来。   “哥,别气。”贺肖手在纪言郗后背顺着毛。   纪言郗突然生出了一股爸爸哄儿子的错乱感……而且刚刚怎么看都是贺肖比较强势的那一方,不管在上还是在下。   靠……   “起开!”   贺肖听出纪言郗好像真要动气了,连忙放开手。   纪言郗翻身下去,揉着自己的脖子,刚刚被按的太用力,不是很舒服。   他想斥几句贺肖,但不好意思去看贺肖,也不知道在尴尬个什么劲,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尴尬。   “哥。”贺肖伸手去拉他。   “干什么?”   “我的梦成真了。”贺肖说,“很开心。”   纪言郗在心里悄声说:出息……   床上的被褥被卷的乱糟糟,纪言郗起身铺平,把贺肖赶下床。   他还是没有看贺肖的眼睛,一直尽力避开着。   他拉平床单后,不自在地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贺肖有点傻眼,刚想说话纪言郗又说:“别跟杨宇去混。”   “哥,杨宇……还挺……老实的,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老实……”   纪言郗闻言嗤笑,“夜里去寻找美妙的老实?玩那种药丸的人老实?逗我呢”   贺肖:“??”   “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纪言郗懒得和他扯皮,把手机拿了出来轻车熟路地点进杨宇的朋友圈,翻出来那张“小药丸”的图片后丢给了贺肖。   贺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觉得有点眼熟,看着上面的日期,回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说:“这是……QQ糖”   纪言郗怀疑自己听错了,“QQ糖?”   “他有个癖好……卡瓶颈的时候喜欢吃QQ糖”贺肖说,“日期这天晚上,他去买了QQ糖,这个是他在病房里拍的,光线是关了灯仪器的光”   纪言郗:“……”   寻找夜晚的美妙等于买QQ糖?   这话说的谁能不误会??   ……   怪不得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不像是夜里玩过的人……   ……   “……”纪言郗:“哦,那是我误会了”   (杨宇:我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吃QQ糖都能被误会???” 第50章 挣扎沉沦   “很晚了,先回去吧”纪言洗再次说到。   那股冲动的劲儿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害臊……长这么大,今晚是第一次感到这么臊,脸热得慌。   回到家后,他就感觉脑袋是懵的,越懵胆就越大,想法一形成,就豁出去了……而现在那股豁出去的劲儿被抽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害臊了。   贺肖还是站在原地,不哼声。纪言郗捻了捻手指,抬眼快速地瞅了一眼贺肖,结果发现贺肖在笑。   ……   “哥,你是在害羞吗?”贺肖说着朝纪言郗走过去。   纪言郗:“……”   我可以自己承认我害羞,但你说我害羞就不行,“你哪知眼看见我害羞了?”   “那你为什么总不看我?”贺肖上前一步凑到纪言郗跟前。   “你有什么好看的?”   贺肖没回,而是叫到:“哥”   “干什么!”   “我们,现在是情侣了对吧”   这一问纪言郗更加躁了,按理说是,但他一下子是真转不过来,那股劲儿下不去,答不出口……   纪言郗装聋作哑,贺肖到没一定要他回话,他继续说:“那,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纪言郗立马说:“不可以。”他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先回去再说”纪言郗状似自然地背过身说。   贺肖看了好一会他的后背才说:“我怕我走了,你明天就后悔不认了,又或者早上醒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哥,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现在像在做梦,很神幻,天一亮,梦醒了,一切就都不是真的了”   纪言郗舔了舔唇,有点疼。   身后贺肖继续说:“我就想和你呆一起,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可以吗”   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纪言郗忍不住想。   “哥,可以吗?”贺肖再次问道。   纪言郗没说可以不可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贺肖然后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靠,要命,是真的尴尬……   “杨宇呢?”   问杨宇干嘛?“他在家”贺肖说,然后又补充:“他睡客房”   “怎么了吗?”贺肖问   没怎么,纪言郗只是想扯开一下话题,他点了点头,还是没看贺肖。   贺肖看着低着头的纪言郗,“哥,你……”   纪言郗等了一会儿也没到他放出个什么屁,抬头看他的时候,结果贺肖却缓缓突出了三个字:“……好可爱”   可爱尼玛   “闭嘴”   “可能……闭不上”   说完就猛地把人拉过来,接着纪言郗的话尽数堵在喉间。   我去你妈的什么都不会做……   最后的最后,贺肖还是留了下来。   纪言郗看着站在自己边上神色自在的一起刷牙的某人,再看看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心道,贺肖是真不知道害臊是什么玩意……不要脸得玩意……   贺肖刷完后,放好牙刷,“我以为你早把我牙刷丢了”   纪言郗:“……”   贺肖看着沉默着弯腰洗脸的纪言郗,咽了咽嗓子,不受控制地……比了下高度……   咳咳咳……   纪言郗洗好后,拿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水,“洗好了就出去,站这干什么?”   某人眸色很深,清着声音说:“等你。”   纪言郗心里别扭,不理他,转身出去,贺肖则抬脚跟了上去。   纪言郗出去后,先是去书桌那整理了一下桌面,即使没什么好整理的。再是去把沙发上的枕头也一一摆好,然后把窗帘拉上,再把沙发上的衣服挂进衣柜,开始整理起了衣柜里的衣服。   贺肖坐在床尾,看着纪言郗转来转去就是不沾床的身影,没出声打扰他,拿出了手机。   杨宇在疯狂轰炸,无非就是怕他半路搞砸。   贺肖用着杨宇的话给杨宇回了个革命胜利后,杨宇消停了。最终杨军师躲进被窝里,想着他的女神忍不住抹泪,老天不公。   十分钟过去了,纪言郗还在衣柜那整理衣服。贺肖放下手机,朝他走过去。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步步都踩在了纪言郗安静不下来的心脏上,他把手上的衣服挂进衣柜,还没转过身,就被贺肖从身后抱住,两手扣在腹部。   “哥,收拾好了吗?”   贺肖说话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很热很痒,纪言郗忍不住偏头。他挣了挣贺肖抱着自己的手,但后者抱得愈发紧。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我等你一起。”   纪言郗心里的别扭劲儿是真的过不去,就好像那点酒劲完全过去了似的,出柜时的那股无所谓的冲动是一点都没给他留……   纪言郗就那么站在那,被贺肖从后面抱着,使劲地平缓内心的别扭,贺肖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抱着。   许久后,纪言郗说:“过去睡觉了。”   然后他就被贺肖一整个站着的姿势抱到了床边。   纪言郗:“……”   贺肖先一步跳上了床,给纪言郗留了三分之一的床。   “……”   “进去一点。”   贺肖:“你先上来我再进去。”   纪言郗一脚跪上床沿,示意贺肖进去。但贺肖却是拍了拍床示意他躺下,眼神跟狗狗看食物差不多……   “……”   纪言郗关了灯躺下,贺肖也依言挪进去了一点。但没过多久,他又挪了出来。   “哥,我想挨着你睡可以吗”   纪言郗内心吐槽:我说不可以你会挪进去吗?   纪言郗不回他,贺肖就直接挨了过来。又隔了挺久,他的手环上了纪言郗的腰。   “哥,我想抱着你睡”   得寸进尺的方式万年都不会变通,但次次有用……   抱了一会儿,贺肖又说了话,他问:“哥,你喜欢我吗?”   纪言郗挣开了闭着的眼,然后就在昏暗里看到了贺肖从侧上方俯视过来的眼睛。   喜欢,但他现在说不出口。从今晚贺肖出现那刻起,他就感觉自己像是犯了罪,也像在大街上裸奔被抓,愧疚、别扭、挣扎、尴尬。   但黑夜似乎是块很好的遮羞布。所以,贺肖没能等到纪言郗说喜欢,但等到了纪言郗的一个吻,即使很轻,仅仅一瞬,也让贺肖如获大喜。   在贺肖大受鼓舞想加深这个吻时,纪言郗叫了停。   “贺肖”   “嗯?”   “不要告诉别人”纪言郗说,“暂时”他又补充道。   “我知道,只有杨宇知道这件事,他不会说的”   “嗯”   “我可以吻你了吗?”说完没等纪言郗回话,就压了下去。   纪言郗:“……”   黑夜似遮羞布也似兴奋剂,这个吻渐渐失控。   贺肖的手不由自主地滑进了纪言郗的睡衣里,摩擦着细腻,不断攀升。粗重的声音激荡着耳膜,咆哮着想要吃掉对方。   纪言郗在被抬起一只脚,身后被人抓了一把时大梦方醒,他呆愣地看着眼前如痴如醉的贺肖,下一秒回神,猛地收脚踢腿,把没有防备的贺肖从身上推了下去。   贺肖被这一推,也从失控中回过神,他看着背过身去的纪言郗,抬手擦了擦唇角,气息依旧粗重。   而纪言郗背过身去后,也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刚刚要没反应过来,是不是今晚就会发生点什么……虽然但是好像……也不违法?   靠,这都想的什么……   贺肖看着弯起的后背,靠了过去,汤勺式地抱着纪言郗,两个人胸腔都还在起伏。   都没说话,时间寂静地流淌,但最终沉静被纪言郗打破。   “你丫的去浴室,别拱我”   “哥,帮帮我,我难受”   纪言郗脸上还未消退下去的红再一次达到了顶峰……我帮你个头……   “哥,我难受,帮帮我”贺肖在纪言郗耳后声音沙哑无比地说着。   贴的太近,纪言郗想逃开一点,但却被贺肖死按着,一动都不能动。   “哥”   “哥”   “帮帮我”   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声声蛊惑。   最终,纪言郗在粗重的鼻息中,握着一手黏稠,酸软着手,摸着黑去了浴室,并且砰一声带上了门。   贺肖还在床上,纪言郗没让他开灯,他在黑暗里看着浴室那方亮光,笑了起来。   今晚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做梦,也不是幻想。   浴室内,镜子里的人满面通红,双唇红润无比,耳朵尖也似要滴血。纪言郗低着头,搓洗着双手,平复着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膛。   内心很挣扎。   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但……违背伦理的感觉他辉不掉,他需要时间,即使耐不住贺肖软磨硬泡干了事,但完事后依旧还是挣扎。   一双手洗了将近十分钟,贺肖把地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朝浴室走去。   纪言郗刚刚的反应不亚于他,但却没让贺肖碰到半点,裤头都不行。   贺肖想敲门,但门却开了。纪言郗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还是依旧那么红,但眉宇间抹上了些冷静。   “哥。”   “别说话。”纪言郗偏着头,那只手背在身后,“睡觉吧。”他说。   两人再次躺到床上,纪言郗背对着贺肖侧着身,贺肖依旧埃着纪言郗,但没抱过去,因为压不住火,其次他也知道纪言郗的不自在,荤耍一次就好。   之前纪言郗就有和他强调兄弟问题,想必纪言郗心里在挣扎,从刚刚不让他碰到半点就可以看出来。毕竟,纪言郗是真的从小就把他当亲弟弟。   那……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贺肖忍不住想。那黎文清呢?   下一秒贺肖就强行把黎文清踢出了脑袋,一整个破坏他美好夜晚的玩意。   他当初意识到自己喜欢纪言郗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煎熬,来自伦理道德的煎熬。所以,现在纪言郗需要的是时间,他只需要等待就好。他也知道,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伦理,其实经不起多久的挣扎。 第51章 大早上骚什么骚   第二天一早,纪言郗睁眼的那一刻,下巴就被捏起,接着唇间一润。   贺肖在纪言郗反应过来前抽离,只是搂着他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哥,你醒了,早上好啊。”   纪言郗有点没缓过来,下意识就要推人,但下一刻脑海里闪过了昨晚的一些画面,想抬起的手最终作了罢。   纪言郗看着贺肖近在咫尺的脸,那份沉睡了一晚上的别扭又缓缓升上来了……他移开视线,去挪贺肖的手,但是没能挪动。   “你还没和我说早安呢,男朋友。”   纪言郗脸腾的一热,靠……   “起开,大早上骚什么骚……”嗓子很干,声音慵懒而沙哑。   贺肖闻言一个没忍住头抵进纪言郗的颈窝笑了起来。声音很低,也很轻,有点磨人。   纪言郗缩了缩脖子,却又被贺肖拉近了几分,然后就清晰地感受到了贺肖身下的反应……他僵了一下,然后把屁股往外挪了挪,他们都只穿了内裤……   “放开,该起床了。”   “起床做什么?”   不起床做什么……话到嘴边还好又收了回去……   好像确实是没什么事的,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呆着会自在点。   “公司有事。”   贺肖在他颈窝里亲了亲把他放开了来。   纪言郗下床穿上拖鞋,看了一眼把头埋进他睡的那个枕头的贺肖,心道什么习惯。然后他就突然发现,贺肖这习惯已经有很多年了,算算时间,大概就是贺肖说的开始喜欢他的那年开始的……   纪言郗找了套衣服穿上,然后去浴室洗漱,刷牙前看了一眼镜子,发现嘴唇还有点红肿,他扭了扭头看了下自己的脖子,发现幸好没有留下什么印子,拉开领子发现胸前全是狗啃的印记……   纪言郗开始回想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想不起来个具体,反倒是把自己想尬住了。他昨晚脑子一热,只想把心思说出来,根本没想过说出来之后的事情……   纪言郗边刷牙边低着头想,贺肖进来他都没发现,直到贺肖从后面抱上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   “没想什么”纪言郗分了只手去推开他,然后弯腰漱口。   贺肖站在他身后,眸色又一次深了深,好一会儿后他才走到一边开始刷牙。   纪言郗突然发现他没有穿衣服……虽然身材是……咳咳,挺不错……   “不穿衣服是什么毛病……”   贺肖却笑着看过来说:“哥,我们是情侣了,而且以前也不穿。”   “……”我就不该说话。   纪言郗刷洗漱好后问他:“你回家吃早饭还是?”   “和你吃。”   “那杨宇呢?”   “他不吃。”   杨军师:你个过河拆桥的死玩意!   纪言郗看了他一眼,“你们平时在学校都不吃早饭?”   “我每天都吃,一日三餐按时的,他懒,所以不肯起床吃早饭。”   杨军师:我去你大爷的,在学校我天天去给你买早饭!!!   “……哦。”   纪言郗擦干手上的水出了浴室。   纪言郗去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贺肖正在院子里揪他的栀子花……“你是不是手欠,揪它干什么?”   贺肖回过头,“哥,你回来了。”,手上还捏着一朵花。   纪言郗看得牙痒痒的,“你没事老去糟蹋它干什么?”   贺肖看了看手上的花,如果没记错,上次黎文清抚弄的就是这一朵。   “想要一朵,就当作你的喜欢。”   纪言郗:“……”   “最后一次,再动它们我头给你打飞。”   “哦好的。”   “……”   “过来吃饭。”   “来了。”   吃过饭后,纪言郗去了养殖场,是真没什么事,他一个上午就呆在办公室里发呆乱想。   他老爸不知道怎么样了。昨晚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也不敢再打过去。他昨天是真的有点冲动了,不应该这么直接告诉他爸的,他不能告诉老妈,即使生气了也找不到地方撒气。应该等他回来的时候当面和他说,老爸生气了打他一顿也行。   现在是告诉老爸了,老妈呢?一直瞒着吗?不满着的话,以老妈的性子,估计接受不了并且势必会大闹一顿的,到时候家里会不会一团糟?   现在和贺肖的事情又该怎么说?要家里接受这事要比接受他性取向难上不知道多少倍。从小就亲如两兄弟的两个人搞到了一起,自己都还别扭着,这要家里怎么接受啊,老天能不能给个建议啊……   还有肖阿姨呢?她能接受贺肖的性取向吗?而且贺叔叔已经去世,她一个人接受不过来怎么办?还有,贺肖是独子……   啊——如果两家人互不认识的话会不会好上许多?   那如果他没有喜欢上贺肖?或者贺肖没有喜欢上他,那不是这一切都不需要考虑了……所以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贺肖……他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纪言郗在最后一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很久,到最后发现还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也许很早很早,是自己一直分不清看不透?又或许最近才开始?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了。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贺肖突然出现在纪言郗的办公室,他打开门的时候纪言郗没什么意外。贺肖比他预想的还来得晚了点。   “哥。”   “怎么来了?”   “想你了。”   纪言郗:“……”   您不能不要这么骚……   贺肖把一个大饭盒放到他面前,然后打开了盖子,香味瞬间溢出。   “你吃过了吗?”纪言郗问。   “没,这里是两人份的。”贺肖说着把两份米饭从饭盒底下一层抽了出来,纪言郗搭手把菜抽了出来。   “你做的?”纪言郗看着卖相极好的三个菜,其中有一道挺眼熟。   “嗯,怎么样?”   “好看了很多。”   “吃吃看。”   大狗狗在等着表扬,纪言郗看着贺肖那模样想。他吃了一口,然后贺肖就给他夹了一块肺片,“你尝这个”,完了给自己碗里也夹了一块。   纪言郗看了他一眼,幼稚鬼……   纪言郗夹起那块肺片吃进嘴里,贺肖也跟着吃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纪言郗故意顿了几秒,贺肖一直看着他,特别像小狗狗,“嗯,味道很不错”   某只小狗狗没有意外咧开了嘴,“夫妻肺片”。   “幼不幼稚……”   下午纪言郗回了家,因为即使他不回去贺肖也不会是一个人呆着……上午缓了一上午,那股不自在的劲儿也下去了不少。   “哥,你要睡午觉吗?”贺肖在客厅的沙发上问。   纪言郗在倒水喝,“不睡,你要睡就去睡。”   “哦,那我也不睡。”   “……”纪言郗:“你不回家?”   “回家干嘛?”贺肖问。   “你就把杨宇一个人扔家里?”   “他回去了。”   纪言郗看他,“回去了?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的飞机。”   “哦。”   纪言郗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请他吃个饭来着……怎么说也照顾了贺肖那么久,还有他也算……半个红娘……   杨某人面无表情发言:本人这一趟收获如下:1、贺肖病愈出院;2、贺肖搞到对象了。   一周后,是纪言郗的生日,纪言郗爸妈和贺妈妈在纪言郗生日前一天回来,在这之前,纪爸爸没有联系过纪言郗,纪言郗忐忑地等着。   而纪明川是早他们四天回来的。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彼时贺肖正缠着纪言郗在床上黏糊,干坏事的两人都没听到楼下的声音,所以当门口传来一声哥和几道拍门的声的时候,把纪言郗吓得够呛。   “哥,贺肖哥,我回来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纪明川在门外兴奋地喊着。   纪言郗房间里的灯没有关,所以他断定里面的人没睡觉。然而他喊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他。   嗯?不在家吗,不应该啊,大门是从里面锁的。   “哥——”   “贺肖哥——”   屋内,纪言郗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他被贺肖磨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上衣和裤子东一条西一件仍在地上沙发上。   纪言郗给自己套上衣服后,把贺肖仍在地上的捡了起来,在看到贺肖脸上挂着的笑时气得直接丢到他脸上。   “哥,你们干嘛不理我,我开门进去了!”门外纪明川委屈巴巴地说着,想他不远万里带着礼物回来,结果他两个哥门都不给他开。   他刚刚在楼下对着纪言郗的窗户喊了很久,最后还是自己翻了大半天的包找钥匙开的门。   “马上!”纪言郗边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边走去开门,在开门前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贺肖就一属狗的,逮着人就啃,这两天他身上全都是狗啃的印记,一堆没消一堆又起。   “你怎么这么久不开门,我刚刚在下面喊你你也不理我。”   “刚刚带着耳机没听到。”   “哼!”   纪言郗揉了揉他头上卷起的毛,“玩得怎么样,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   “不怎么样,诺,你和贺肖哥一人一个。”纪明川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   “这是手串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意思什么做的?”   “石头吧,不知道,保平安的,贺肖哥呢?”纪明川往里面伸了伸,但被纪言郗挡住了视线。   “在里面,他准备睡觉了,不吵他了。”   “好吧。”   “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本不是说要再过几天才回来吗?”纪言郗问。   “呆着无聊不想玩了,回来找同学玩,而且也快开学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吃晚饭没?”   “吃过了。”   “那早点洗澡睡觉。”   “嗯”纪明川说完看着纪言郗的脸,片刻后问:“哥,你嘴唇怎么又红又肿的?”   “……”纪言郗:“晚饭吃的太辣,辣到了。”   “这得多辣啊,嘶,真是个狠人!”纪明川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回房去吧,早点睡。”   ...... 第52章 约法三章   纪言郗关上门回了房间。   贺肖靠在床头看着纪言郗手上的手串,说了句:“情侣款。”   纪言郗“……”   纪言郗把手串放在床头柜上,结果贺肖探身过来拿了去。   “睡觉了,还拿它做什么?”   “看看。”贺肖说着给自己戴上一串,然后朝纪言郗伸出手。   纪言郗没理他,把刚刚丢上来的衣服扔到一边,拉开被子躺了进去。他躺好后贺肖把他的手捞了过去,给他也戴上了那串手串,然后把两个人的手摆在一起,对着光。   “哥,你看,很配”,“明川还挺懂事”   纪言郗:“……”   (纪明川:“……”)   纪言郗扭头看着边上的人,心里暗暗想,纪明川以后知道的时候不知道会怎样……“好了,放好吧,该睡觉了”   贺肖把他的手拉下去亲了亲,摘掉手串。   “哥”   “嗯?”   “你衣服还没脱。”   “……”   “我帮你。”话没说完手就已经摸了上去。   “别……我自己脱!起开……嘶,贺肖你他妈属狗的吧……啊——操你大爷!”   ……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纪明川看着他哥的唇,总觉得好像比昨晚要红一点,“哥,你嘴唇好像更加严重了,你要不要去买点药擦擦或者去医院看看?”   纪言郗狠狠剐了贺肖一眼,后者像无事发生神色自在吃着早饭。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吃过早餐后,纪言郗发现纪明川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手上解了锁又关上,如此反复。   “怎么了?”纪言郗最终没忍住问。   纪明川似丢了神,迷茫地看着纪言郗问:“啊?”   “啊什么啊,问你怎么了,手机都快失灵了”纪言郗指着他的手机说。   “哦哦,没,没什么”纪明川收回视线,然后拿着手机上了楼。   纪言郗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这小子是怎么了,打小的乐天派也学会愁眉苦脸了?作业不会做还是咋了?   贺肖从厨房那边过来,看到纪言郗似在思考,他没出声,只是坐到了纪言郗身边。   他坐下后纪言郗也从思路里回神,“埃这么近干什么?”   贺肖:“喜欢。”   纪言郗看了下楼梯口,伸手拍了贺肖肩膀一巴掌,“家里有人你丫的给我注意点”   贺肖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握住,看着他说:“现在这里没有”   纪言郗把手抽走,瞪了他一眼。   傍晚十分,纪明川突然来敲门,此时纪言郗和贺肖正在房间里约法三章。   1、在外人面前不能有过多肢体接触。   2、不能随时随地说骚话。   3、不能不经过对方同意就亲吻对方,亲吻不能留下印记。   4、(待补充)   “我反对”贺肖臭着脸说。   “反对无效”纪言郗说着把文档保存,然后关上了电脑。   贺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纪明川就喊到:“哥,我们去游泳吧。”   纪言郗:游泳?一身狗啃的印子他怎么去游泳……   “不去。”   “我能进去吗?哥”   纪言郗看了看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对着门口喊:“进来吧。”   纪明川推开门,发现他两哥正凑在电脑桌前,他贺肖哥神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你们在干嘛呢?”纪明川问。   纪言郗不答反问:“怎么突然想去游泳了?”   “玩游戏。”贺肖和纪言郗是同时说的。   纪明川看了眼他哥的电脑,两个人玩一台电脑?他对着贺肖的话问:“玩什么游戏啊?”   纪言郗:“……”   “问你话呢,怎么突然想去游泳了?”,纪明川这小子千年一遇的懒蛋,平时别说游泳了,走几步路都不想走。   “就突然想啊,去吗?”纪明川,“去嘛!”   纪言郗很坚定地说不。   “贺肖哥~去不?去嘛!”   贺肖看着纪言郗也说了不。   “可是我想要你们两和我去游泳,你们陪我去嘛。”   “你找你同学陪你去吧。”   “哼!你们两个就是不想带我玩!平时你们就陪对方去游泳,我想去你们一个都不陪!你们两个才是亲的!我自己去让鱼吃掉我!”   纪言郗皱了一下眉,看着纪明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懒蛋要下水,“陪你去就是了,闹什么脾气,都多大人了”   最后,在霞光铺盖的日暮里,橘红蔓延的海面上,一位半大的小少年在两个大小伙的岸边陪护下,独自在海水里起伏……   纪言郗和贺肖真是单纯陪他来的,一个也不肯下水……   纪明川气得想沉入海底,亏他还带了三水枪,想着一起玩,呸,他肯定是充话费送的,他贺肖哥才是亲的。   他也不是真想游泳,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这段时间他都快疯了,但现在是越透气越不得劲。一个人在海里玩水就跟傻逼似的,岸上还坐着两人,活像父母带小孩……呸,我是找你们陪我玩的!纪明川看着岸上坐靠在一起的人直生气。   无聊又没劲,又不能自己跟自己玩水枪……呸!   纪明川下水扑腾了没几圈就上了岸,不好玩也没体力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家里玩他的奥特曼。   “不游了?”纪言郗问。   纪明川撇着嘴不搭理他,抬脚把丢地上的水枪踢开,然后一屁股墩坐下来。   纪言郗看着他嘟起的嘴忍不住乐:“怎么还把自己给游生气了,被鱼啃屁股了?”   “你别说话”纪明川瞪了他一眼。   “说错了?那是被海龟啃了?”   “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怎么你了?”   “你就只会陪贺肖哥玩!从来不陪我玩!”   纪言郗看着被他踢到一边的水枪忍不住乐,“你想玩水枪啊?”   “看不起玩水枪的啊!玩水枪怎么了?”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心想,真的是长不大的小孩,出去旅游一趟也不懂碰到啥委屈的事了,回家闹性子。   “你早说嘛”   “什么早说不早说,你就是不想陪我玩,我都放在这了你又不是看不见,而且我带了三把!你们连水都不下!就我不是亲的!”   “亲着的,玩,哥陪你玩”纪言郗看着纪明川,心道一个两个都爱撒娇。   “我才不要和你玩了!我要回家了!哼!”   “那这可不是我不陪你玩啊,是你自己不肯和我玩的哦”   “切,不玩!”   “那你贺肖哥可是可以作证的哦”。   “哼!谁稀罕”   纪言郗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色T恤,还好不是白的。然后他捡起了那三把水枪,说:“哥稀罕,不下水了,咱们在岸上玩”说着分了一把给纪明川,后者撅着嘴勉为其难地接过。   贺肖看着两个去给水枪装水的人,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纪言郗和自己。   在他成长的记忆里,纪言郗不是在哄小孩就是在去哄小孩的路上,把他哄大了接着哄纪明川。即使有时候气急了会吼人,但你只要露出一点委屈,扮个可怜,他又会立马歇火然后耐着性子继续哄你,直到你高兴为止。小时候他就喜欢捏着纪言郗这性子使劲造。他对纪言郗的喜欢可能真是天生的,打小对纪言郗占有欲就强。   纪言郗小时候也皮,胆大的狠,有一段时间,纪言郗放学后经常去玩很晚都不回家,周末更是找不着人影。   纪言郗为了甩掉他这个跟屁虫,就和他说去补课了,他也信了。直到有一天,他在一个网吧门前看到自称去补课的纪言郗和三三两两的同学哥两好的搂着肩从里面走出来。   他从那起就似被天神点化了似的,无师自通开始施展十八般武艺黏住纪言郗,充分入侵纪言郗学习之外的生活,并且一直保持到了他和纪言郗告白的时候。   最开始那会儿,放学就去纪言郗校门口站着等,等不着、粘不住就等着看到纪言郗的时候就哭,一哭纪言郗就妥协,最后不是陪他呆在家气得要死吼他然后再哄他,就是偷偷摸摸去玩把他也捎上。然后回家再一起挨骂,一挨骂他就装委屈,一委屈纪言郗就哄他,他乐此不疲,甚至偷偷告状。   那会纪言郗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把你仍垃圾桶,但每一次都还是牵得紧紧的,路过小吃摊,还是会给他买吃的。   想想一直以来自己在侵占纪言郗空余时间这件事儿上真的很机灵鬼,唯独在追纪言郗这事儿上没了那股机灵劲儿,好在最后也到手了。   “贺肖哥——贺肖哥……哥,他什么像傻了一样。”纪明川看向纪言郗问,都喊了两遍了贺肖也没见有反应。   纪言郗转身看向坐在沙滩上的人,“贺肖。”   贺肖回神,有点疑惑地看向看着他的两兄弟,“嗯?”   “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你。   “没什么,发呆而已”   纪言郗走过来把一把水枪递给他。   “哥,要不你陪他玩就好吧,我等会开车”贺肖不是很想接那把灌了水的水枪……   “你的幼稚又不差这一点,小时候你玩这玩意可比明川迷多了,拿着,重温一下童年”   “……”我那只是找个由头让你陪我而已……   贺肖看着纪言郗,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接了过来,下一秒就被纪言郗滋了一脸水。   “哈哈哈”纪言郗笑着跑开,然后沉着纪明川不注意给他也滋了一脸,纪明川嚷嚷着去追他哥。   水枪大作战随即拉开了序幕。   贺肖看着你追我赶的人,心道,你也没比明川成熟多少,半斤八两。   “贺肖哥,快来——咱两一起滋哥”   “你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你,我滋死你”   “滋不着,哈哈哈”   ……   “啊——我要告诉老妈你们两欺负我——”   “你们俩个完蛋了!合伙欺负我,我告老爸去”   ……   回去的路上,后座里坐着一个气包,嘴撅得老高。 第53章 五十步笑百步   这天夜里吃过晚饭后,纪明川粘着人陪他玩了几局游戏,纪言郗看着他暴躁老哥上线的模样,各自回房后给他老妈打了个电话。   ——大宝,咋了,想老妈了啊?   “……”隔一段时间没见,小时候的小名都翻出来了……   “嗯,想老妈了——”纪言郗拉着声音说着。   ——我信了你的鬼。   ——说吧,什么事。   知子莫若母……   “你们旅游的时候明川有碰上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不愉快的事?没有啊,玩得疯着呢。   “哦,那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说作业没写完,这段时间也玩得不踏实,有心事,问他说是作业。   ——他回到家里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就问问,没有就行,对了,老爸呢”   ——你爸在洗澡呢。   “他……玩得怎样,开心吗?”   ——都玩得很高兴,这两天可能他生意出了啥问题,心思沉着,不过你也别去过问,他都不和妈说。   是你儿子这出了问题……   “哦,好,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去洗澡了,妈晚安。”   他爸回来也不知道会怎样,当时怎么脑一抽就啥都不管了呢……挂断电话后,一回身就对上了贺肖深邃的目光。   “怎么了?”纪言郗有点懵。   “没,你要洗澡了吗?”贺肖问。   “嗯,你想先洗?”   “我想和你一起洗。”   纪言洗:“……”   “滚蛋。”   贺肖朝他走近,纪言洗后退了一步,“你先去洗,别闹。”   贺肖在他面前站定,直勾勾看着他,纪言郗被他看得有点心里起毛毛。   “你先去洗,听话。”   纪言郗推了他一把,但贺肖反倒压近了几分,伸手拦腰抱住了他。   纪言郗:“……”   贺肖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纪言郗被他看得有点尴尬,干脆埋下了脸。   他以为贺肖要干点什么的时候,贺肖却把他放开了来,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拿衣服,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浴室。   生气了?纪言郗看着关上的门不禁想。他看了好一会那扇门,然后放下手机,走到门口,想了想伸手敲了敲门。   “你内裤还没有拿。”   里面隔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答,反倒传来了水声。   还真生气了,不对,他生哪门子的气?谁规定在一起了就得一起洗澡的?纪言郗想着想着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那场景……   贺肖年轻气盛的劲儿这两天他是真实感受到了,虽然没有到那个什么的地步。啃一下嘴都能烈火连天,一起洗个澡?那不得直接烧成炭?   虽然但是好像……情侣之间……也正常?可是……他暂时还接受不了到那个地步……   贺肖真没拿内裤,故意的,他就看纪言郗给不给他送进来,也不是说预谋着要干什么,就只是单纯想看他会不会不介意地直接送进来。   很明显纪言郗介意。虽然知道纪言郗心里在别扭,需要时间适应两人之间关系的转变,但在这期间他还是没忍住吃味。毕竟多年的幻想成真的,但现在却只是表面,内核依旧没有变化。   纪言郗完全没有把他当男友的感觉,和以前相处的时候仍然差不多,虽然会由着他干一些亲密的事情,但那感觉就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小孩。他期待着马上就热烈,但现实却是和冰渣也差不了多少,落差感总会惹得不快。   纪言郗看着落在床上的内裤,几秒后过去拿了过来,等水声停了之后继续敲门。   贺肖看着那堵只响却不开的门,闷着头穿上衣。留下来过夜的条件之一是,必须穿衣服睡觉,即使有时候穿了又脱。   纪言郗抠了抠手心,看着眼前的门把,最后握了上去,但是还没有拧开,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来。   贺肖探出一只手,纪言郗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把内裤递了上去。   门再次被关上,纪言郗眨了几下眼睛,然后转身去给自己找睡衣。   等纪言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贺肖已经裹着薄被子躺下去了,是侧着身躺的,背对着纪言郗睡的那一边。   纪言郗擦着头发走过去,心里忍不住笑,幼稚鬼一个。   “睡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把毛巾丢开,抬脚上床,弓着身横在贺肖上方从上面看贺肖的脸。   大眼对小眼……   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双漆黑的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贺肖翻身躺平看他,纪言郗撑着手笑着起身。   “原来没睡啊——”   “睡了。”   “那看来是我吵醒你了,我道歉哈。”纪言郗笑着跟他扯。   结果贺肖却低哑着声音说:“怎么道歉?”   纪言郗看着贺肖,下一秒把一条腿滑下了床,但手被抓住了,接着就被拉了过去。   纪言郗在被吻上之前听到贺肖说:“哥,道歉要有诚意才管用。”   ……   第二天,孙浩然约纪言郗去吃晚饭,最后这顿饭变成了五人的聚餐。   因为有个未成年纪明川在,也就没提那些事儿。纪言郗暂时没打算和孙浩然说他和贺肖的事,孙浩然也就以为只有纪言郗知道。   各自介绍过后,聊着天也就熟了起来,纪明川是挨着林风坐的,他说话间转头在林风的后脖子靠下的位置发现了红色的印记,本来是被衣服遮住的,因为坐下后衣服往后拉了一点,那点红色的印记便漏了出来。   “林风哥,你这里怎么了?撞到哪了吗?”纪明川指着自己的相同位置问林风。   林风筷子一顿,伸手把衣服拉了上来,“啊,是,是的,撞到了。”   “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你要小心点哦。”   “呃,好……”   此时纪言郗正在和孙浩然说话,他看着林风不大自然的神情,看向孙浩然的时候眼神带了点玩味。但片刻后又收了回去,五十步笑百步……他自己身上都还是一堆狗啃印记。   但此时孙浩然已经挪开了视线,没注意到纪言郗眼神的变化。   席间,孙浩然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但偶尔和人说话的时候就忘了这茬,直往林风碗里夹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掩人耳目地给纪言郗也夹上一筷子。   而贺肖则是……一点都没克制,给纪言郗夹东西就算了,甚至还把孙浩然夹纪言郗碗里的东西挑走……   但是除了纪言郗自己,其他三人都觉得极其正常……林风本不该觉得正常,但耐不住孙浩然给他灌的水,加上平时同事也时不时就调侃贺肖和纪言郗,所以这会儿也是见怪不怪。   纪明川那人打小就习惯性争宠,吃一圈下来唯独他碗里没人给他夹。   “你们孤立我,仗着我小。”纪明川突然从碗里抬头说。   几人都看向他。   “浩然哥给林风哥夹菜,贺肖哥给哥夹菜,就我没人理,哼。”   孙浩然和林风面面相觑,纪言郗和贺肖则对视一眼就移开……最后还是纪言郗给他夹了几筷子,才把他翘起的嘴巴压下去。   接下去贺肖再给纪言郗碗里夹菜的时候,就被纪言郗悄悄伸手捏他故意伸过来抵到一起的腿。   贺肖抬头看他,纪言郗则斜眼警告,最终贺肖停了筷,不再往他碗里夹东西。   饭后,因为只有贺肖没喝酒,所以他开车,于是在准备回家前就先出去取车了。纪明川又去了厕所,所以包厢里面只剩下纪言郗、孙浩然和林风。   纪言郗往自己杯里倒了杯酒,然后对着孙浩然和林风举了起来,“话不多说,就祝你们长久幸福。”   林风性子也不扭捏,和孙浩然举起酒杯跟纪言郗碰了杯,“谢谢纪老板的祝福。”   “私下别喊纪老板了,生疏,跟着他喊吧。”纪言郗抬起下巴点了点孙浩然。   “呃, 我跟贺肖他们喊吧,喊你言郗哥怎么样?”   “也行,不生分就行。”   “拉辈分了,喊他言郗。”孙浩然笑道,然后被林风在桌下掐了大腿。   三人刚把酒喝下,包厢的门就突然被打开,纪明川推开门走了进来。   “咦,还喝着呢,刚刚干嘛要急着让我去上厕所。”纪明川坐回位置问。   他刚刚只是说等会回去的时候要去一趟厕所,结果贺肖刚去拿车他就被纪言郗催着去了厕所。   “怕你急。”   纪明川转头看着他哥,一脸无语……“我都没说我急好吧……”   纪言郗放下酒杯,“走吧,回去了。”   “ok,走吧。”   出了饭馆门口,贺肖已经把车停在那了,一行人上了车回家。   车子在孙浩然家的路口停了下来,孙浩然和林风下车回家,他们在一起后林风就被孙浩然磨着住到了一起。   等他们两走后,纪明川挠着头问:“浩然哥和林风哥都住这里面吗?林风哥不是哥你公司的实习生吗?他不住宿舍?”   纪言郗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疑惑的纪明川,和驾驶座上的贺肖对视了一眼。   “不住宿舍,实习生可以自己租房子住,他租的房子在你浩然哥边上。”   “这样。”纪明川继续说:“哎,感觉浩然哥对他好好耶,哥你都不对我好一点。”   “你个白眼狼,我怎么不对你好了?”纪言郗无语。   “哼,就是不够好,浩然哥对林风哥都比你对我好,何况他们都不是亲的,而我还是亲的。”   纪言郗:“……”懒得跟无知小孩见识。   贺肖在驾驶座上细想了一下刚刚的饭局,最后看了一眼单手划着方向盘的纪言郗,似乎品出了点什么。 第54章 谁没有个冲动了   夜里,洗完澡的两人,照旧躺在床上,纪言郗玩手机,贺肖玩纪言郗。   “你是上瘾还是怎么的?黏上了就不撒手了还”纪言郗把视线从手机移到贺肖蹭到他胸口的脸上。   贺肖声音闷的很低地回答道:“嗯,上瘾了”,声音尾巴刚落地,摩擦在纪言郗腰侧的手就往上移去,扣到了纪言郗有些红肿的巧克力豆上。然后纪言郗的巧克力豆突然糟了一记揉捏,力道下的挺大。   “嘶,你丫的,手上的劲儿没点数是吧”纪言郗撂下手机就去掰贺肖的手,然后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贺肖抬起头看他。   “怎么,还委屈上了啊?”纪言郗气笑地问。   谁知贺肖竟没脸没皮地嗯了声,然后抓住纪言郗的手往他头顶上一按,整个人覆到纪言郗上方,低垂着眼眸抿着唇看着他。   纪言郗被他这一下搞得有点乱,也有点心跳加快是怎么回事……   这姿势……压迫感太强了……   纪言郗想把贺肖推下去,但是有点软……说不上是哪里软。想开口斥他,但脑海里组不成语句,良久后他就像是刚从死机中回过身,然后迷茫于世界的轨迹,错乱地问出了一句:“你要干嘛?”   这句话问出口后,脑神经回复正常,接着他便意识到这句话在此刻,贺肖以绝对压倒的姿势骑在自己身上的时刻,问出来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这句话在此刻说出来就好比欲拒还迎,装模作样的暧昧。   果不其然,贺肖的回应直接把局面往他脑海里想象的方向上推进了百分之百的路程……   “干你。”   纪言郗脑海里瞬间爆炸开了一绚烂斐然的蘑菇云,把他整个炸碎在半空。小年轻的火力,最终还是把他架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场面面前。   他呆愣地看着贺肖,而贺肖却一脸坦荡地看着他,十分正经,仿佛刚刚说出那句“干你”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是怎么坐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的,我他妈好歹是他喊了二十二……不对,要从他喜欢上自己开始,那也是喊了十七岁的哥,他就一点不害臊?这脸皮丫的是什么造的?   纪言郗这么想着突然有种想上手捏一捏贺肖脸的冲动。   纪言郗久久没有给出回应,一个变化的眼神,一个拒绝或者接受的动作、一句话,通通都没有。   贺肖看着身下的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松开了纪言郗被按住的手,翻身下去,脸半埋在纪言郗颈侧。   纪言郗动了动自己似乎呆住的眼睛,感受着贺肖喷过来的温热鼻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良久,纪言郗咽了咽口水,偏了下头看着贺肖,“贺肖。”   “嗯。”贺肖声音闷在他颈窝里。   他好像也没什么要和贺肖讲,只是想看看贺肖有没有情绪上的变化。他总不能和他说,你哥我,现在可以和你谈恋爱,但我不能和你do^爱。想想就……一言难尽。   贺肖没等来纪言郗的下文,他抬了抬头,和纪言郗对视着,“怎么了?”   纪言郗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怎么了,就觉得挺不得劲的,“没怎么,叫叫你。”   贺肖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头枕回自己的枕头上,身体和纪言郗隔开了距离,顺手还给自己盖好了毯子。   这还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两人在床上的时候贺肖的身体和他拉开距离。虽然时间笼统也就那么几天,但似乎身体就习惯了两人在床上就是这么挨着了,这会儿突然给抽离开倒还挺让人觉得不大适应的。   他看着贺肖闭上的眼皮子,突然想伸手拽一拽,问他是个什么意思。但又忍不住想,如果贺肖等会儿再来一句坦荡而不要脸的呢?他要怎么回?   这么想着,纪言郗硬生生地把那股冲动的劲儿压了下去,把自己钉在床上不动弹。但越躺越不得劲儿,人这玩意,其实长着的一半的骨头都是反骨,越告诫自己不去做什么,越是打心底里想得欢。   “你几个意思啊?”纪言郗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那边闭了好一会儿眼的贺肖有点诧异地睁开眼,不禁疑惑地看向纪言郗,入目的就是纪言郗微含不愉悦的双眼,“什么?”   “我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贺肖有点迷,这是几个意思?这不是给你时间适应的意思嘛?我总不能强行按着你上吧?还是说,他其实已经适应过来了?刚刚没有反应其实是等待着继续而不是想拒绝?   贺肖心里用力咳了一下,有点激动。   纪言郗看着不发一言看着自己的人,心里发毛,想发作的时候贺肖便摸了过来。这还差不多。   但!他妈的贺肖又欺身压着他干什么,他那眼神怎么突然就跟那见着即将落入嘴里的猎物的狼一般?   纪言郗在突如其来的颠倒里,错楞得不知发生了啥,直到他裤子被猛地一拽,胸前被牙狠狠地撂过的时候,他猛地反应过来,他妈的这真是要干他的节奏!   纪言郗顾不上贺肖的似逐渐入魔,猛地一蹬一推搡,直推开贺肖的头就往边上一窜。   贺肖突然感受到怀里的人的猛劲儿,一愣,手一松。两人随即分开。   纪言郗拧着眉看着在大喘气的贺肖,“你他妈今晚没完了是吧?”   贺肖:“?”   “我理解你年轻气盛要泻火很正常,但你能不能……”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张从小自己看着长大长开的脸突然有点说不下去,真够操蛋的。   “能不能什么。”贺肖戳了把自己的唇角问。   “……”   “哥”   “干嘛?”   “你喜欢我吗?”   纪言郗听了皱眉,又是这句话,他那晚上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非得要他说出来吗?现在为什么又会问这个,难道和你干才是喜欢?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你现在问这话的意思是,和你做了才是喜欢你?”   贺肖沉沉地看着他,眼里的qing欲还没消散干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贺肖动动嘴唇,语言又止。   “搁哪憋什么屁呢,有话就给我放了”纪言郗看着他那要整的一个闷葫芦的劲儿就直上火。   贺肖看了他几眼,舔了下唇然后抿住。   “不说?不说就给我睡觉”   “你感觉,我们俩,像情侣吗?”贺肖在纪言郗准备拉被子躺下时问出了声。   纪言郗拉被子的手一顿,看向贺肖。   “或者说,你有把我当做你男朋友吗?即使你给我亲,但你基本不会有主动亲我的欲|望吧,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也避而不谈,甚至为此不惜吻我。”   “我们之间,就好像是因为某个事情导致的拴在一起的人,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贺肖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纪言郗皱着眉听他扯,“会想什么?”   贺肖垂下眼皮,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纪言郗看着贺肖此刻的模样,不禁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他和贺肖的相处模式。   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他妈的他们之间就只差那最后一步没干了,怎么才叫变化?他和贺肖相处的方式都满打满算二十二年了,这才几天,怎么改?而且要改成什么样?   小情侣甜甜蜜蜜腻腻歪歪?他抡着眼幻想了一下他和贺肖腻腻歪歪那场面……掉鸡皮疙瘩……两男的又不是女的……   “我怎么不把你当男友了?”我他妈嘴皮都快给你啃秃噜皮了   贺肖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对我有什么性上的冲动吗?”贺肖突然问。   为什么非得揪着这一点问……而且你他妈怎么知道我没有……   “你眼里就只有这一点?”   “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   纪言郗不管他例子不例子的,干脆直接说了出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不是,你没脸没皮惯了,不说你是真不懂。”   “你好歹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非得现在就要最后一步才能证明我喜欢你?”   “我全身上下都快被你跟狗似的啃得秃噜皮了你问我喜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能给你啃?我是圣人还是神要给你啃?”   “咱俩。”纪言郗说着在自己和贺肖之间比了比,“到底有点伦理在身上,你也别和我扯邻居不邻居的,扯就是你不要脸。”   “我喜欢你,听到没?但你得给我点时间。咱们俩的相处模式,我具体不知道你想要啥样的,但是,我,不管怎么着,就是给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哥了,你不能要求我这短短几天就给你换个全新的样,什么事都得要慢慢来,知道了不?”   纪言郗说完贺肖还杵那一动不动的,纪言郗啧了下嘴,“过来。”   贺肖看了他一眼,朝他扑了过去,按着他就亲了一通。   “嗯,听到了。”   纪言郗擦着微疼的嘴角,无奈又无语地看着嘴角翘起的人,“看你那出息样儿。”   贺肖听了把他抱紧,闷着声笑。   “行了,下去,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贺肖不动,纪言郗拍了拍他的后背,结果听到贺肖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冲动?”   “……”   “谁去记这玩意,赶紧下去”   “你告诉我我再下去”   “……”   “你他妈是故意的吧,每次你不能感觉得到吗?”   “这样啊,那你也没让我碰”   “……你在这给我扯皮呢?听话,喘不过气了”   贺肖亲了亲他从他身上下来。 第55章 这次是谈上了   纪言郗说完后,贺肖心里稍稍定了定。   纪言郗往上杵了杵调整了下姿势,贺肖伸到自己脖子下的手刚刚脱下了枕头硌得慌。贺肖还是抱着他,两人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纪言郗收到了一个微信的好友申请,申请人的自我价绍是——杨超级无敌旋风霹雳大帅哥。   脸挺大……   纪言郗不懂他为什么换了个号,也没纠结,直接点了同意,刚刚加上好友不到一分钟,杨宇就轰了几条信息过来。   ——早啊言,郗哥   ——哈哈哈,忘了祝福你了,祝你和贺肖长长久久哈!   ——不客气   没头没尾但又丝毫不难理解的几句话,纪言郗却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   纪言郗拿着手机看了几眼刚睡醒还一脸毛躁的贺肖,片刻后把手机丢到了他面前。   贺肖迷迷糊糊地看着纪言郗,然后伸手就这纪言郗拿着手机的手拉了他一把。纪言郗一个踉跄扑上了床。头砸进贺肖的怀里,鼻子磕到贺肖的锁骨上,好一阵酸疼……   “啧,干什么呢,大早上谋杀啊。”纪言郗抬脚跪上床从贺肖怀里抬起头,一手推了一把贺肖一手揉了揉鼻子。   贺肖才似梦醒,纪言郗幽怨的眼神让他有点楞。   “我以为你要我抱你。”贺肖缓缓说到。   “……”   “我是叫你看手机。”纪言郗无语地捞起掉在一旁的手机,杵到他面前。   贺肖看完他的手机后有点疑惑的看向纪言郗,脸上两字符——什么?   “……”   “回他。”   贺肖:“回他做什么?”   纪言郗无语……“叫你回你就回,哪那么多废话”   贺肖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伸手拿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还回给纪言郗。   纪言郗看着屏幕里发出去的信息一阵无语……   ——嗯。   不过好像也还算正常的回复?   ……   吃过早饭后,纪言郗突然想起给黎文清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了,自从他离开后自己就没再和他联系过,着实不大妥,虽然现在似乎关心得有点玩,但算在朋友得份上,勉强还可以再问候一下……   他给黎文清打电话的时候没有避开贺肖,贺肖就挂在他脖子上看着他给黎文清拨电话,脸黑的很,直啃纪言郗脖子,被纪言郗推着头摇晃。   电话振铃了六次,贺肖被推开五次,剩下一次被纪言郗敲了一下头。   “再闹打你。”纪言郗假装凶狠地说着。   贺肖冷冷转头,下一秒电话被接起,但却不是黎文清接的。   “纪总,有什么事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纪总让他有点晃神,很少有人会这么喊他,黎文清更加不可能,听声线也不是他。   纪言郗在短暂的时间里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才发现这声音听着是黎睿的。   “黎总?”   “嗯,有什么事吗?”   黎睿语气听着似有点不耐烦,纪言郗有点迷茫。   “我找师兄,想问问他怎么样了,他……电话是……”   纪言郗话没说完,就被黎睿打断,“他没事,纪总放心”   “哦哦那就好,那他现在……”   纪言郗再次被打断,“他现在在睡觉,先这样吧。”   纪言郗有点迷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已经将近十点了,他没起床吗?既然没起床,为什么会是黎睿接的电话?难道他还没好所以黎睿在照顾他?黎睿刚刚的语气不耐烦也急躁,是黎文清真的没好所以才这样吗?   纪言郗琢磨着晚点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不行再过去看看黎文清。他的思路被贺肖打断,贺肖看着他那失神似的模样,黑着脸一把拿过了纪言郗手里的手机。   “干嘛?”   “不干嘛,看你给黎文清打个电话像被抽了魂似的”贺肖虽然刚刚听到了纪言郗喊黎总知道对面接电话的是黎睿而不是黎文清,但还是忍不住吃味。   毕竟人这生物,吃个醋也总是会花样百出。   “纪明川那小子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饭?”纪言郗突然扯开话题问。   贺肖闻言看了下墙上的钟,突然才发觉纪明川还真没下来。   “要叫他吗?”   “不用”   “……”   感情只是扯开话题而已。   纪爸爸和妈妈和贺肖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车子驶进院子里的时候,纪言郗正和贺肖坐在院子里折菜,纪明川在一旁玩他的手办。   纪言郗看着黑色的车头,折着菜的手突然僵了僵,贺肖看见他停下来的动作瞥了眼他的脸,有点疑惑纪言郗的神情,“怎么了”他问。   纪言郗垂了下眼眸,顿住的手继续折起了菜,说:“啊,没什么,折菜,看我做什么?”   贺肖又再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没事才又继续折菜。   车子停稳后纪爸爸和纪妈妈下车,贺肖妈妈在他家路口先下过车了。   纪言郗放下手里的菜准备去帮他爸妈拿行李,但纪爸爸下车后却率先招呼了纪明川去拿东西。   纪言郗脚步顿了一下,他爸爸一向懒得使唤纪明川,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纪明川那小子又菜又娇气包,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折腾伤了。但现在却直接叫了纪明川,所以老爸的意思,也不难猜了,他接受不了,甚至现在都不愿再使唤他。   贺肖跟在他身后,他一顿贺肖也一顿,贺肖看着纪言郗的后脑勺,有点疑惑他脚底下是不是踩着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但一看也没有。   他想问怎么了的时候,纪妈妈喊了纪言郗去拿东西,纪言郗便走了上去了,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这个这个和那个是给你们三的礼物。”纪妈妈指着三个盒子说。   纪明川率先咋呼出声:“哇,我还有啊,妈妈我太爱你了!”   纪妈妈:“去去去,赶紧拿走”,“言郗把这个拿进去”   纪言郗上去搭手,从纪爸爸身边擦过的时候,纪爸爸在提一个小包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没有去看他,他伸手把纪妈妈指着的盒子搬走,眼眸不自觉暗了暗。其实他也不能强求老爸,他爸进门那一瞬间没冲过来揍他就不错了。   行李在三个娃子的行动下很快就搬完了,纪言郗提着最后一个盒子走进客厅的时候,刚巧和从客厅里面走出来的纪爸爸对上了眼,父子俩一个眼里看不出情绪,一个眼里含着一半不安一半强装镇定。   视线对上又错开,纪言郗捂着心里的那份忐忑一直等到了晚饭过后。   一家子吃过饭后,纪言郗准备上手帮忙收拾,却被正要离开厨房的纪爸爸叫住了。   “言郗,让明川收拾,你陪我去散散步”   纪言郗刚拿起一个碗,闻言看了眼他老爸的背影,又缓缓放下了,“哦好。”   边上都准备好开溜的纪明川哀嚎了一声:“啊,老爸,我也想去散步!”   纪爸爸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个小懒蛋散个毛线步。”   纪言郗洗了把手就跟上了他老爸的屁股。   两父子出了门,一前一后沉默不言地走着,路灯挺亮,晚风挺凉,月亮也挺圆,就是虫子叫的有点烦人。   纪言郗前两天没拧紧的弦从他爸的车子开进院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加速往狠了拧,这会儿虫子的叫声就跟那榔头似的在拧得已经发僵的弦上梆梆锤,震得他脑阔疼,偏生他爸一句话也没开始说,他一点都猜不透他爸到底啥看法。   小时候也不是没被他爸走过,他现在忍不住想,他爸不会是要把他引去什么没人的地方暴揍一顿吧?   他刚这么想完,前头的纪爸爸就慢下了脚步,纪言郗差点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哎”纪爸爸中中地叹了一声气,然后背过手转身看着纪言郗。   纪言郗在他爸的注视下忍不住站直了一点……   “言郗啊。”   “爸。”   “真的吗?”纪爸爸依旧有点不相信自己那个平时跟那铁杵似的儿子居然喜欢男的。   纪言郗被问的低下了头,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嗯,是真的。”   “千真万确吗?”   “嗯。”   “能改掉吗?”   纪言郗抬头看了一下他爸,摇了摇头,纪爸爸好一会儿没说话,纪言郗忍不住又补了一句:“爸,对不起。”   “哎。”纪爸爸再次叹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纪言郗。   “你不用跟爸道歉,这没有谁对不对得起谁,只是,你可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些什么吗?爸不是那种老古板,但爸也知道一个男的喜欢一个男的有多难。”   纪言郗鼻子一酸,他没想到他爸会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这个问题。   纪爸爸继续说:“言郗,你从小到大,严格算起来一直都很让人省心,这回是真给爸来了个大的了。”   “爸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但爸也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不是因为什么我们家的名声,是因为你自己,这条路不好走”   “这么多年你没个声的,都以为你只是不想谈恋爱而已,没想到……”   纪爸爸说着又叹了口气,然后问了一句:“瞒了很多年了吧?”   纪言郗点了点头,依旧微微低着头。   “低着头做什么?把头抬起来!”   纪言郗依言抬起头,目光有点不敢直视他爸爸,结果却听见他爸问:“这次是谈上了,所以才和我说的是吧?” 第56章 不止他一个   纪言郗抬起头看着他爸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想点头,但好在忍住了。如果不是贺肖,但凡换个人,他这会儿铁定已经把头点下去了。   他在心里稳了稳神,在纪爸爸的注视下缓缓摇摇头说:“没有。”   纪爸爸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又问道:“以前有谈过吗?”   纪言郗抬眼看了一眼纪爸,再次摇头,“没有。”   纪爸爸舒了口气,活像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似的,他这模样把纪言郗搞得发懵。他刚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他爸爸说:“儿子,路还是直的。”   纪爸爸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纪言郗依旧懵,什么叫路还是直的?   下一秒纪爸爸就为他解答了疑惑,“既然没有过,现在也没有,那就不必去趟这条路,你还年轻。”   “不是,爸……”纪言郗话没说完就被纪爸爸打断。   “不是什么?你都没谈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异性?没谈过就标榜自己喜欢男的?”   “你年轻的时候是因为喜欢上一个确切地人才知道自己喜欢异性?”   “你别和我贫,爸这么多年没要求过你什么,这是爸第一次对你提要求,不要走这条路!”纪爸爸说着语气渐渐发沉,看着纪言郗的眼神也开始严肃。   “爸,这是我能说不走就不走的吗?”纪言郗眉头和他爸一块皱起来,视线对抗着。   “是!”纪爸爸严声起来,“你现在只是站在岔路口,脚一迈就能走上正道!”   纪言郗心里的忐忑不安渐渐化出了些许烦躁,“怎么迈?”   “什么怎么迈?找个女孩成家立业怎么迈?”纪爸爸眉毛飞起一边,对纪言郗的发问是十分不满。   纪言郗咬了咬后牙,盯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忍着去踢飞的冲动,“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要去糟蹋别人家的女儿吗?”   纪爸爸“啧”了一声,纪言郗在他继续说之前补充道:“你不想看你儿子走弯路吃苦,就要让别人的女儿当同妻?”   纪爸爸的眉毛两边都飞了起来,“你别跟我搁这强词夺理!”   “怎么强词夺理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我是女孩,你愿意看到我找了个喜欢男人的人当老公吗?”   纪爸爸张张嘴想反驳但又理亏,纪言郗说的也在理,但……“你丫个臭小子,你以后不去喜欢男的不就好了,你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以后找个女孩培养培养感情不也就有了?”   “给你塞个男的你能和他培养出感情吗?”   纪爸爸一瞬间有点语塞……   纪言郗继续说:“爸,这个真改不过来, 如果可以我也不会跑去和你说,自己就悄悄改了。”   纪爸爸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纪言郗,最后摇了摇头,冲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纪言郗立在原地,心里也有点复杂,看着纪爸爸走远,想跟上去,但又不知道等会跟上去能跟他爸说什么,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家。   纪爸爸走出了路口后,心情甚是复杂地抬头看了看天,拐道走进了另一条巷道。   许久后,纪爸爸在一道紧闭的门前停下,里面有些许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纪爸爸按了门铃,“老李?睡觉没”   不多时门打开,一个摇着蒲葵扇的老头打开了门。   纪爸爸口里的老李就是先前贺肖回来第一天那个傍晚,纪言郗被贺肖压墙上时路过的那个李爷爷。   “哟,还以为是谁来了,进来陪我下盘棋,刚巧打闷。”   “行,好久没和你下棋了。”纪爸爸说着跟在李爷爷身后走进门。   “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这下棋了,反倒纪言郗那小子之前来过一次。”李爷爷边说边摆上棋子。   “言郗来陪你下棋?”   “啊,是的,那小子跟你一般菜,父子两一个样。”李爷爷笑着说。   纪爸爸不管纪言郗菜不菜,他自己先不服气,“你等会输了可别耍赖说我不让你!”   “哟,我可得睁大眼睛看你怎么输的!”   ……   父子两果真一个样,纪爸爸输得找不着北……他看着那个躲无可躲的老将,叹着气久久不说话。   “有心事儿啊?”李爷爷吸溜喝着花茶似不经意地问道。   纪爸爸抬眼看他,然后挪开视线环顾四周。   这栋两层的小洋楼就只有老李一个老头住着,六十好几的人没有上一辈的老人也没有下一辈的儿孙,就一个人孤零零住这儿,猫狗都没有一只。   纪爸爸收回视线,盯着眯着眼喝茶享受的老李,久久才叹了口气。   老李睁开眼看他,“难不成输一局心里还过不去了?”   “哪里的事。”   “那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纪爸爸看着寂静的里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琢磨了一会后缓缓问出口。   “老李,问你个事儿。”   老李瞟了他一眼,“还卖上关子了。”   “这不是不好问嘛。”   “什么事还拦着你嘴了。”   “就……就喜欢男人那档事儿。”   老李闻言放下茶杯,看向纪爸爸,“怎么?”   “这玩意真不能改掉嘛?”   “能改掉的话我早带孙子去了,还会和你在这下棋?”   “……”   纪爸爸一噎,手指戳着那个被击败的将。   李爷爷看着纪爸爸那心沉下去的模样,砸吧了下嘴里的茶香,片刻后缓缓道:“是言郗那小子吧。”   纪爸爸闻言猛地抬头,心道难不成纪言郗那小子还跑来和老李说了?可纪言郗应该也不知道老李的事儿啊,怎么会想到来和老李说。   老李看着纪爸爸,笑了笑继续问:“是吗?”   “他和你说了?”   “那倒不是。”老李吸了口茶水,“我猜的。”   ……   纪爸爸从老李那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他来之前那满面的愁似乎消解了一点,出门时呼了口气,径直朝着家走去。   老李年轻那会儿,事儿闹得不算大,但他那会儿好巧不巧恰好撞上了。   老李也是年轻气盛,领着人就往家里说去,在那个年代,这事儿还搁疾病里放着,那时候老一辈的父母哪里能理解这事儿。   后来没两年,跟着老李回来的小伙跳了河,就那么离开了,再后来就是这老李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这几十年,一辈子没有再找过伴儿,任凭最后他父母怎么哀求逼迫,甚至妥协让他找个男的也行,但老李硬是再也没有找过。   纪爸爸幻想了一下,如果以后纪言郗也这样一个人变成了老头后住在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别说男伴儿女伴儿了,连一只猫一只狗都没有,怎么想都忍不住心酸。   他好好一儿子,要真弄成个孤苦伶仃的下场,遭罪的何止是他自己,父母也跟着心疼够呛。   改不了便是命中注定的事儿,但他着实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他儿子真的喜欢男人……但不管如何,已经这样了,现在该烦恼的是如何告诉他妈妈这件事。   纪爸爸琢磨了一下纪言郗为何告诉自己这么个事儿,突然后知后觉这小子打的算盘估计也是想通过他这里让他妈知道。他妈妈那炸豆子的性格,也不知道以后知道了会怎样。   纪言郗这算盘打的地球对面的人都听到了,鬼精的也不知道遗传谁。   说到遗传,那家里祖祖辈辈也没听说过有谁喜欢同性这么个说法,怎生到他儿子这一代就出来个喜欢同性的,他一辈子也没造什么孽啊,怎么他儿子就出这事儿。   纪爸爸带着一脑子的‘造孽’回了家。   贺肖在纪言郗爸妈回来没多久就回了家,晚上纪言郗也没给他去找他。虽然没给,但最后他也还是去了……   贺肖推开纪言郗房门的时候,纪言郗也才刚刚被他爸赶回来没多久,这会儿正窝在沙发里发呆,连贺肖走进去都没发现。贺肖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才回神。   “怎么过来了?”纪言郗看着贺肖问。   “想你就来了。”贺肖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蹭到他肩膀上。   “……”   “不是说今晚呆自己家吗”纪言郗偏了偏头,脸靠在他脑袋上。   “怕你想我。”贺肖声音嗡嗡的。   纪言郗笑问:“……脸这么大呢?”   “那你不想我吗?”   说实话,没想,他现在满脑子他爸,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直接去告诉他爸,想来可能是脑残了。   但回过头想,现在不告诉他,以后他爸也迟早会知道的,这会儿年纪还没有那么大,身体也硬朗,不至于把他身体搞出毛病,这么想似乎也没有那么脑残……   至于纪爸爸琢磨他打的算盘,那他是真没打,当时就突然想告诉他爸,然后电话就那么打出去了,没打给他妈妈是没敢……但也没想着他通过他爸爸去告诉她。告诉他妈妈得把战线拉长,得打好铺垫,不然真可能出事儿,当然,很大概率是他出事,估计他不被打死也得被打残……   “想你做什么?”   贺肖手从他腰部探进去,直往上走,“做什么都行。”   “……”   “把脑子倒干净,痒着,把爪拿开。”纪言郗说着他扯他的手。   贺肖倒没拧着,顺着力道把手拿了下来,但纪言郗被他推到了沙发靠背上,被他压着直勾勾地盯住。   “哥。”   “咋了?”   贺肖没急着说话,手摸上他的下巴,虎口卡着他,压上去轻轻地吻他的唇,一下一下地啄。纪言郗倒也没躲,由着他嘬。   “你后悔了吗?”贺肖压着他的唇轻声问他。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脑袋一热心血一沸腾和贺肖混在一起?还是后悔冲动劲儿一上来一个电话打去他爸那?   前者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至于后者,稍稍有那么一点……   “后悔什么,有什么好后悔的?”纪言郗推开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问,看来心里不踏实的也不止他一个,“别多想。” 第57章 生日1   贺肖没接他话再说什么,移到他耳根那吻他,然后埋在他脖子里不说话。   “怎么了?”纪言郗在他头发上抹了一把。   贺肖突然抬起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说:“怕你后悔不要我了。”   纪言郗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又移过去捏了捏他的耳朵,“瞎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过来找你了。”贺肖很认真地说着。   纪言郗和他对视着,突然楼道里传来蹦跳着的脚步声,纪言郗下意识转头看房门,他拍了拍和贺肖压在身前的肩头,“去把门反锁一下。”   贺肖去看了几眼纪言郗走过去把门锁上,再返回来时突然把纪言郗抱了起来。纪言郗看着贺肖抱他的姿势一阵无语……公主抱……   “发什么疯呢。”纪言郗手搭在贺肖胳膊上推了推他,但贺肖收了收胳膊,他整个人被卷紧在怀里。   贺肖把他往床上一放,跟着压下来,他都没来的及躲。贺肖压下来也没做什么,跟叠罗汉似的跟他叠一起,看着他不说话。   纪言郗从下往上看着贺肖的眼睛,贺肖的不安他能感受到,“贺肖。”   “嗯。”   “别多想,哥没有后悔。”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过来找你?”   “你跟狗似的到处啃,回头一个没注意在他们面前给我来一口怎么解释,不是不让他们知道,但不是现在你能明白吗?”   贺肖闻言低下头笑了笑,捧着他的头吻了上去,贴在他唇上笑说:“那也是你的狗。”,说完探进了纪言郗嘴里,把他的话尽数堵了下去。   纪言郗舌根被他搅得发麻,攥着他后脑勺把他拉开,贺肖便也顺势起身,骑坐在他的腿上。纪言郗欠欠身靠在床头上。   “下去。”他推了推贺肖的膝盖,但没推动,自己的大腿上反倒多了两只手,那两只手渐渐往上爬,停在了大腿根上。   “哥。”贺肖低着头喊他。   “怎么?”   “你还没洗澡。”   “知道我没洗还把我仍床上来。”纪言郗伸了根手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起来吧,我去洗澡。”   “我也没洗。”贺肖看着他。   “那你先去洗。”   贺肖看着他没说话,纪言洗了动动腿,下巴往沙发扶手那指了指,“去吧,你衣服给你收在那了。”   贺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翻身从他腿上下去,但他没去洗澡,“哥你先洗。”   纪言郗也没跟他啰嗦,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门跟平时一样掩上,但没有落锁的习惯。   贺肖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看了看时间,然后把衣服一脱,推开了浴室的门。   纪言郗闭着眼水正兜头淋在头上,水声挺大,淋浴室的玻璃门被他关上了,他又冲着墙,所以没听到贺肖进来。   贺肖把衣服往架子上一搭,抹掉内裤,抬手拉开玻璃门。   纪言郗如有灵犀刚好关了水,擦了把脸上的水,还没睁开眼就被按在了墙上……   “操……”肌肤相贴的触感清晰地传到纪言郗的神经中枢里……   这小子是要反了天了。   “你丫的抽什么疯呢。”纪言郗微微抬起头看着贺肖,试着去忽略身下的触感。   他怎么也没想到贺肖会这么光溜着闯进来……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瞎闹也都是黑灯瞎火时搁床上闹……   “帮你搓背。”,贺肖说着一手板着他翻过身,再次压紧。   我搓你大爷……   “你别逼我凑你。”纪言郗在蒙圈中急忙下意识喊到,双手被贺肖不知在什么时候按在了头顶,并不算很冰凉的瓷砖墙壁在此刻却激得他天灵盖一阵麻凉。   贺肖手向下移动,纪言郗眼眸漠然睁大!扭动着逃离,但却被抵在墙上动不了分毫。   这几天来胡闹也都是贺肖扯着他的手胡闹,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总感觉自己的命被别人掌控了似的,极度想逃离。   偏生贺肖还附在他耳根后说:“哥,你埂了。”   纪言郗耳朵一个激灵,一股热意冲上脑门,“贺肖,够了,放开我。”   ×××外星人入侵地球×××   侵略目标:地球表层!注意了是表层!!!表层!   “哥,外星语。”   “……”   “哥,外星语。”   “……你他妈闭嘴!”   ……   纪言郗身上发软,被贺肖搂着不想动弹,动弹意味着要转身面对贺肖,他脸上还臊得慌……   贺肖也没有让他动弹,圈在他手上的劲儿不减少。   纪言郗闭着眼,接着他就头脑再次发僵了起来……   纪言郗的僵硬从天灵盖直冲到脚底,眼睛不自觉睁大,手下意识往后推。   “哥,别动。”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再次被抓紧按在墙上。   诡异的热从四周聚拢,纪言郗的胸膛不禁随着贺肖呼吸的节奏起伏,脑神经渐渐打上了结,思维跟那海浪似的被后浪推着迷茫晃荡。   ……   不知过了多久,纪言郗才在这一声急促的闷哼中缓缓回神……   “哥。”   哥你大爷……   “外星语。”   “……”   不骚能死吗……   纪言郗撑在墙上的手微微打着颤,回过神后低头看了一眼……脸不禁胀红……这都什么事儿……   ……   最后贺肖还真给他搓了背, 就在他撑着墙楞着神臊脸的时候……   ……   纪言郗看着神色自若一脸正经穿着衣服的贺肖,揉了揉有点发红的腿根,忍不住一巴掌拍他背上。   贺肖套着裤子扭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纯真而无辜,仿佛刚刚犯浑的压根不是他。   靠……呸。   也不知是该气他冷不丁犯浑还是感谢他没浑到最后一步,纪言郗堵着一口气抬脚出了浴室,结果出去后又才发现自己裤子还抓手上没穿,才又急急忙忙给自己套上……   贺肖套上裤子后无声笑了笑,倒是想笑出声,但估计纪言郗得冲进来揍他。   午夜十二点,已经睡下的纪言郗被贺肖吻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一句:“哥,生日快乐。”   纪言郗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随口“嗯”了声,偏过头在昏暗里看贺肖,伸手捏了捏他耳朵。   “睡吧。”   也不怪黎文清把他当直男……贺肖暗暗想。   “哥。”贺肖喊他一声。   “一天到晚的哥,嘴不累吗……”纪言郗睁开眼,但贺肖又没了声,“怎么了?”   “亲我一下。”   纪言郗微微无语,但手还是摸过他后脑勺把他脸拉了过来,在他脑门上贴了一下,重新闭上眼。   “嘴。”   “……”   纪言郗半睁眼看他,觉果发现他搁那一本正经的,手还点着自己的嘴。   纪言郗叹了口气,抬起头亲了他一下。结果被贺肖压着下来亲了好长一会儿。   亲着亲着,纪言郗猛地想起家里人都齐了,如果明儿嘴唇给肿了他上哪解释去,这次晚上可没吃什么辣的东西。   他唔着声推贺肖,推了好一会儿才推开。贺肖声音沙哑地问他怎么了,他无语地不知怎么解释……叹了口气后说了句:“再吻肿了。”   贺肖低声笑了笑把他拉进怀里搂着。   纪言郗发现他特别喜欢把自己圈在怀里,头还得埋他胸前,就跟小时候自己抱他睡觉那会儿一模一样,特有那股老父亲的范……   “别这么搂我……”   “不舒服吗“?”   舒服倒是挺舒服,但……“跟抱小孩似的你不别扭嘛……”,纪言郗没忍住说了出来。   贺肖愣了愣,忍不住笑,手上把他圈得更紧,“哥。”   “哥你大爷,松开点。”   “喊爸爸。”   纪言郗突然想起以前不小心点的一部片子,脸一阵热,困意都直接跑没了。   “你要脸吗你?”   “不要,要你就好。”   “……”纪言郗:“在不松开我打你了!”   “你打不过我。”   “……”   打不过是打不过,纪言郗在心里暗暗想,然后舌头舔过一排牙,狠了狠心,直接咬在了贺肖胸前。   硬邦邦的咯牙……   贺肖没觉得疼,反到湿热的感觉整得他心口发痒,“哥,再亲一下。”说着还往纪言郗唇上贴了贴。   “……”   亲你大爷……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第二天,纪言郗生日,过得稀疏平常,因为纪言郗大小反感把生日过得像个生意场,纪父纪母都顺着他,也不搞那种场面,他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晚上在家吃晚饭,还是来了几个老爸生意上的朋友都带着妻子,孙浩然也来了,带着林风一块。   一顿饭吃下来,纪言郗被问得最多的就是人生那件所谓的大事,从问他谈没谈恋爱说到哪家女儿多优秀,再到谁谁谁孩子都多大了,哪家的孙子多可爱了……   桌上的话题围绕这个不断地展开,剩下的小一辈,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吃过晚饭,纪言郗把收到的礼物往房间里一丢,和一桌大人打了招呼后,就和贺肖还有孙浩然他俩去了提前订好的KTV。   纪明川在自己院门前跺着脚看着他哥的车子远去,嘴里一骨碌的碎碎念。   孙浩然看着后视镜的人,忍不住笑,“干嘛不带他,他去也可以啊。”   “我们还不知道几点回去,他明天得去学校了。”   “这么快就开学了?”   “高三了,提前开学。”   “我还老记得他高一,这转眼明年就高考了啊。”   “嗯,玩心还大得很。”   孙浩然听着转头去问贺肖,“贺肖呢,你什么时候开学?”   “下下周。”   “研究生开学也挺快啊。”   纪言郗搓了搓方向盘,看了眼贺肖,转声问:“林风呢,什么时候开学。”   孙浩然听了倒是先替他回答:“他还有二十多天。”   “那还挺久。”   林风在边上瞅了眼孙浩然,无奈又好笑地撇撇嘴,明明只有18天……剩下那几天是没课,直接被孙浩然算成假期了…… 第58章 生日2   几瓶酒下肚,孙浩然抱着话筒鬼哭狼嚎,纪言郗和贺肖靠在沙发上忍不住笑。   孙浩然在高音部分终于选择放弃,纪言郗也在这时起身去厕所。   他刚关上门,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起发现是赵随意的,便接了起来。   赵随意:你今天咋一天没有个响的,生日去给谁去哪嗨皮了?   “没有去哪嗨,跟浩然来KTV。”   赵随意:就你两?   “还有贺肖和林风。”   赵随意:林风是谁?   “暑假来的实习生,也是浩然的……朋友。”   赵随意:行吧,生日快乐啊,28岁,立马发!   “谢了。”   赵随意:客气,见你一天没回消息,给你打个电话,没有礼物,不用谢。   纪言郗忍不住笑,“今天没怎么看手机,收到的消息有点多,估计沉底了,没想到你给记我生日。”   赵随意:哥脑子好,你们生日我都急着呢,行了,你继续玩吧,我忙去。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点开微信翻了翻,发现有几个熟人都发了生日快乐,他一一回谢最后点开黎文清的那一条。他还说要再给黎文清打电话问问他,结果给忘了。   纪言郗给黎文清简单回谢后询问了他的情况,黎文清那边下一秒就给他回了消息说早就好利索了。   他心里那点担忧散了去,刚想再回他消息的时候黎文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师兄。”   黎文清:生日快乐,言郗。   “谢谢,没想到你和随意都记着呢。”   黎文清:哈哈,一直都记着。   黎文清:你现在是在哪里?音响挺大声。   “和浩然他们在KTV里玩来着。”   黎文清:玩……   那边似乎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咔嚓一声断了,纪言郗拿下手机看了看。手机电量还有很多,也不是没信号,所以是他那边有问题?出什么事了吗?   他弹出微信给黎文清发了个问号,他在黎文清没有回他这个空档上了个厕所,洗好手后黎文清才回复他说手机没拿稳摔了。   他出去后继续挨着贺肖坐下,贺肖转头问他:“怎么上这么久?”   纪言郗喝了口酒,看了他一眼,回:“你随意哥打电话过来聊了两句。”他想着贺肖对黎文清的那点劲儿想了想没和他提黎文清。   贺肖点了点头,结果他的酒杯也喝了一口,借着桌子的遮挡牵上了纪言郗放在腿上的手。   纪言郗抽了一下没抽动,但看林风只注意去看孙浩然,而孙浩然一个劲搁那嚎,也没人注意他们两,而且KTV里光线也很暗,就任由他牵着了。   纪言郗作为寿星,被闹着唱歌,最后他结果话筒,却没有点歌,而是清唱了贺肖的那首歌。把孙浩然和林风唱得愣愣的,一个劲问什么歌,但纪言郗只是笑笑没有告诉他们。   两人的注意都在纪言郗那卖关子似的笑上了,没注意贺肖那高得离谱的嘴角。   临走前,贺肖给纪言郗唱了首地地道道的中文生日快乐,把孙浩然乐得不行,说他冷酷冷酷的脸唱着生日歌乐得一个大反差。   回去的时候找的代驾,几人都喝得有点高,半路把孙浩然和林风放下两人径直回了家,这次回的是贺肖家。   回到房间后,纪言郗再次看到了上次那搞出一大乌龙的红色纸盒。不过纸盒不是一个色的红了,是海岸与落日,海湾的景色。   贺肖端着那纸盒站在纪言郗面前,让他打开。   “是什么?”   “打开看。”   纪言郗依言打开。   纸盒里面放着一条玻璃鱼,小鲸鱼,底座是一朵海浪,小鲸鱼头上坠着一只白鸥,似在亲吻。   纪言郗拿起来看向贺肖,贺肖先说:“生日快乐,哥。”   纪言郗渐渐扬起嘴角,“定制的?”   “自己做的。”   纪言郗挺惊讶,看了眼贺肖嘴角的笑扩大。   “喜欢吗?”贺肖问。   “喜欢。”,纪言郗点了点头,是真的很喜欢,漠然就让他想起和贺肖在海湾的那些时光。   心头暖暖的,同时感慨贺肖的全能。贺肖吻他,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贺妈妈给他们两煮了解酒茶,在他们洗澡后端了上来,贺肖接过后反锁了门。   纪言郗穿了件大裤衩,靠在床头晕乎地看着贺肖,贺肖给他端来解酒茶他喝了两口就扭了头。   “你喝吧,我不喝了。”   贺肖看着他,把剩下的那半碗喝了,桌上还剩一碗。   贺肖把碗放回桌面,纪言郗丢在桌上的电话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是本地的号码,但没有备注。他拿起来递给纪言郗,结果纪言郗却叫他打开免提给他接。   他依言点了接听然后点了免提放纪言郗耳边。结果出来的却是一道女声,祝纪言郗生日快乐。   纪言郗有点楞,贺肖捏着手机的手不禁摩擦了一下机身,听着他道谢。对面的人说着自己是谁谁谁,纪言郗偶尔应一声,连着道谢。   最后总结下来就是这个人是纪言郗高中的同学兼暗恋者,大学毕业后在本地政府单位就业,纪言郗之前搞公司走手续的时候碰上了,看样子是那段单向的情没放下,时隔多年再见到纪言郗,又重新燃起来了。   挂掉电话后,纪言郗看着贺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而后者也在盯着她。   “就,高中同学,也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说完才又想起他号码其实从高中起就没换过……以前暗恋他的人,呃……电话号码应该那时候就有了……   他说完贺肖好一会没出声,看着他,然后收回手机准备放好,但目光却瞥见了个自己不是很想看见的名字……   黎文清,从顶上往下数的第二个,而赵随意是第三个。   纪言郗跟他说的是赵随意给他打电话就聊了两句,那黎文清呢,最后那个电话是黎文清的,为什么没有提他?   纪言郗又突然笑着说:“这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不对,当年也没什么交流。”,说着拍了拍他站在床边的腿。   贺肖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嗯。”了声然后把手机放下上了床。   他上床后罕见的没有腻在纪言郗身上,纪言郗当他吃那女同学的醋,笑着歪过去逗他。   “醋缸挺大一坛,都不说话了。”纪言郗伸手过去在他下巴那抓了抓,跟撸猫似的。   贺肖却把他手拿开,眼睛幽深地看着他。   纪言郗觉得有趣,看着贺肖笑了一下,头移过去往他肩上一靠,揉了揉他的头发。   “哥又不喜欢女的,这吃得哪门子醋,别板着脸,今儿哥生日呢,笑一个。”   贺肖看着纪言郗酒气微红的脸,手紧了紧,抬手压上纪言郗的后脑勺,凶狠而霸道地在他唇上一言不发狠狠地碾压了一番。本想咬下去,但想着家里人都回来了,最终没下劲儿。   纪言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后,发现贺肖并没有类似昨晚那样的失控,清醒得很。   “生气了?”   贺肖深深地看着他,垂了下眸最后说了句:“没。”   纪言郗却打心里知道他就是生气了,捏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别气了,嗯?”,“哥又不喜欢她,笑一个。”   贺肖没笑,喊了他一声:“哥。”   “嗯?”   “你喜欢我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纪言郗抬起头看他,捏他耳朵的手转到他脸庞搓了搓。   “觉得哥不喜欢你?”   “你先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纪言郗笑了笑,有点无奈,也不知贺肖为什么总喜欢问这个问题。   “喜欢。”   贺肖得到答案后继续问:“只喜欢我吗?”   纪言郗这次是真笑了出来,“你当你哥是渣男啊?我还能喜欢几个?”   但贺肖却很执着,依旧问着:“只喜欢我吗?”   纪言郗看着他,心道这小子吃醋就喜欢问这些吗?看着贺肖严肃的脸,纪言郗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正了正形,认真地说:“是,只喜欢你。”   “说完整。”   “嗯?”   “说我只喜欢你。”   纪言郗笑了起来,“我只喜欢你,纪言郗只喜欢贺肖。”,“高兴了吗,高兴了就给哥笑一个。”   贺肖看着纪言郗嘴角的笑,手指摩擦着纪言郗的后脖颈,最终给他扯了个笑。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能说清,只是他不愿去仔细想。不管是纪言郗那天一个电话给他打过去叫他去找他的真正原因,还是那通没有被提及的电话,他都不愿意去想。纪言郗现在不管如何,就是他的了,不管如何,至少现在是。   第二天,纪言郗28岁的第一天,以贺肖的早安窒息吻开启,以接放下晚修的纪明川回家结束。   纪明川那小子不知道闹哪门子邪,死活要下晚修后去接他,还指定要纪言郗去,谁去都不要。   纪言郗看着闷闷不乐坐在副驾上的人,既想锤他又因为看着他那两轮很明显的黑眼圈下不去手。   “这才刚刚上高三,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这小子从旅游回来那天开始就一直愁容满面的,问他怎么了都说是学习的问题。   纪言郗一开始还真没信他,纪明川在学习上一直都是爱学不学的半桶水,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还因为赖床差点迟到都没见他急,总不能旅游一下就打通他喜欢学习的紧张血脉了吧。   但连着一段时间看他又好像真是因为学习,不然也没什么可以让这17岁了还在玩奥特曼的半大小子这么愁。想着是不是早恋吧,怎么想纪明川都跟早恋沾不上边,就上学期还因为别人碰他奥特曼给一女孩凶得差点哭呢。   纪明川转过头看了一眼纪言郗,没说话。   纪言郗边开车边想,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还是被谁欺负了?”   死活要他来接,难不成真的被校园欺凌了?放学被堵了?   结果纪明川叹了口气,把头扭过来,“不是,哎呀,我就是不想动,想叫你来接我而已。”   纪言郗耸耸肩,“那就好,还以为被欺负了不敢自己回家了。”   纪明川再次说没有,纪言郗想想平时他跟同学呆一块的样,也不像是被欺凌的那一卦,就没再说什么。 第59章 还是卷落了飞鸥   时间一晃就到了贺肖开学的前一天,早上睁眼醒来的时候他就磨着纪言郗今天要陪他一整天。纪言郗耐不住他磨,加上今天确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贺肖说啥他就是啥。   当他们俩大上午的捏着电影票站在影院门口时,纪言郗没忍住抵了抵额头。   电影名就是小年轻情侣的爱情片,排队检票的也都是成双成对牵着手的小情侣,就他两大老爷的在这排队,周围的人还时不时投来目光……,要不是今早被磨着点头贺肖说啥就是啥,他这会儿真想转身走了……   然而看贺肖脸上那神情还贼愉悦……   贺肖坦然接受着他哥既无奈又想刀人的眼神,低头吸了口奶茶,眼神既无辜又天真地回过去。   纪言郗:“……”   纪言郗很想挖开贺肖脑袋,看看他这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看爱情片他两男的怎么着也该看同性题材的片,看这是什么玩意……   检票进去后,贺肖挑的位置靠边,也不是什么好的观影位置。电影还挺受欢迎,整个影厅几乎都坐满了人,基本都是情侣,他两旁边也坐着一对情侣。   纪言郗和贺肖坐进位置后,前后左右的人都在看他两……纪言郗眉头忍不住挑了挑,忍住锤贺肖的冲动。   电影还没开始,影厅也还没黑灯,前面的几个姑娘频频回首,时而捂着嘴看着他两笑。纪言郗无语地拿眼神刀贺肖,贺肖却神色自在地往靠背上一靠,抱着一桶爆米花,扶手上一杯奶茶,怎么看都惬意得一批。   ……   电影看到一半,纪言郗就无聊地刷起了手机,边上的贺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过电影,一个劲盯着纪言郗。   随着电影剧情的推进,四周爆发了欢呼起哄的声音,纪言郗挑起眼皮一看,不过就是一男一女亲一块去了有什么好欢呼的。   但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突然擦到了贺肖火热的目光,他愣了一下,接着额头忍不住一阵突突……贺肖那架势怎么看怎么都像下一秒就要吻过来的样子。   “……”   纪言郗坐得板正,眼睛斜着看贺肖,眼尾挑着警告。好在贺肖只是勾了勾唇,然后挪开视线放到了荧幕上,但手还是摸了过来,在纪言郗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按着,越按还越往上。   纪言郗看了眼隔壁的那对情侣,手放下去把贺肖的爪子扯开,但手却被贺肖反手拉住了。   ……   从影院出来,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两人从扶梯下来,纪言郗站在前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出影厅的时候,有两大胆的姑娘你推我我推你地朝着他两走过来,扭捏却又十分大胆地问他们是不是情侣。   纪言郗还没反应过来,贺肖就一手搭上他肩,十分认真地“嗯”了一声,然后揽着纪言郗走了。走出去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扭头看了眼贺肖,发现他在笑。   同性恋爱,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不见光,但刚刚那两姑娘算是他和贺肖之间的第一见证人。   心里酸酸胀胀的。   ……   午饭吃的烤肉,纪言郗习惯性的上手烤,以前大学研究生的时候,贺肖每逢节假日跑去找他的时候,两人很多时候都会跑去吃烤肉。贺肖那会儿还分不清哪个调料是干啥用的,也别指望他烤。他就负责吃,纪言郗全程从头烤到尾。   纪言郗摆好几片肉后,贺肖伸手把他手上的夹子拿了过去说:“哥,我来。”   纪言郗看他,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贺肖捣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饭菜。他把夹子给了贺肖,自己把饮料开了。   “要啤酒吗?”纪言郗看着贺肖摆弄的手问。   贺肖抬眼看他,摇了摇头说:“不了吧。”   “那行,喝饮料吧。”   刚吃没多久,隔壁桌就来了人,纪言郗正喝着饮料,差点给他呛到……   来人就是刚刚在影院那问他和贺肖是不是情侣的小姑娘……这会儿看见纪言郗和贺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其中一个姑娘一个劲儿拍着另一个的手臂,示意她看纪言郗他们这里。   那姑娘看过来后,脸上瞬间挂上万年姨母笑……   两姑娘都直勾勾看着纪言郗他们这里,还对着纪言郗笑,纪言郗忍着咳嗽的冲动放下饮料,看着对面的两姑娘嘴角扯了扯。   贺肖是背对着隔壁那桌的,他看着纪言郗怪异的表情,回头看了看,也看到了刚刚那两姑娘,然后他回头又看了眼纪言郗,接着那生菜包了一块肉低到了纪言郗嘴前。   纪言郗:“……”   余光里那两小姑娘莫名其妙的在兴奋,纪言郗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会对着一对男同兴奋成这样……   贺肖见他没张嘴接,又往前递了递。纪言郗正对着对面的目光实在张不开嘴……他瞪了眼贺肖伸手拿了下来。   贺肖倒也没和他较劲,松手给他拿了过去,嘴角噙着笑,看得纪言郗一阵无语……   纪言郗想着他去北方上学了,没多久就要入秋,想给他买点衣服什么的,但贺肖拉着他就出了商场,没给他买,说是等回头入秋再买,懒得拿。   回去后睡了个午觉,贺肖那晚上后这两天就没再犯过狠劲的浑,就只是亲亲抱抱贴着睡一起,纪言郗也就由着他在自己身上闹。   傍晚的时候,贺肖说要去游泳,纪言郗边开着车去了海湾。   纪言郗一如既往喜欢一头扎进海里,贺肖依旧在水下等他跳下,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立在边上偷摸看。   纪言郗跳下后,他朝着纪言郗游了过去,在纪言郗即将露出水面的时候,做了他幻想了多年的事情——他在铺满橘红的海面下,亲吻了女娲给他的赏赐。   纪言郗睁着眼看着闭着眼、眉目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贺肖,唇被吻着,海水溢入唇腔,但他却好像在苦咸里莫名品出了一点甜。   纪言郗看着贺肖,最终闭上了眼。   这个吻其实挺短暂,但却又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也像穿过了冰山终于到达春日大洋的彼岸。   两人冒出海面时,纪言郗大口呼吸了几下,贺肖把下巴抵在他光溜的肩上,笑着看向远处降落又起飞的白鸥。   纪言郗把他推开,擦了把脸上的水,见贺肖笑得呆呆的,顺手给他脸上也擦了一把。   “傻笑什么……”   贺肖不答,迎着无边的夕阳与晚霞,依旧笑着,仿佛几岁的小孩在春节时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一般。   纪言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吗?”   贺肖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吻了一下捂在心口,他想,海洋最终还是卷下了飞鸥。   贺肖这突然略显纯情的操作,反倒把纪言郗给搞得脸上臊热。   纪言郗手贴在他心脏那处,心脏的跳动清晰的从掌心传入。纪言郗看着贺肖,视线纠缠间,他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加快了些。   纪言郗卷了卷掌心,发现贺肖也没用力按,就拿开了手。   “不说要游泳吗,站着傻笑什么?”   “你不懂。”贺肖放开他的手,划了一下水说。   纪言郗挑了下眉,笑着说“我不懂那你就懂了啊,上午看的电影?”   贺肖笑了笑,转头看他,没跟他扯到底谁懂。   “哥,比赛吧,就在那道光线那,看谁先到。”   纪言郗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入目的是一道打在海面上的夕阳光线。   “行啊,来,一,二……”   三没响起,纪言郗已经游了出去,贺肖笑了笑往前一扑跟着追上。   在这一片橘红里,久违的追逐,再一次上演,最终以贺肖获胜落下帷幕。   “老了。”   贺肖闻言转头看他,“刚刚28,一枝花,没老”   纪言郗往他肩膀拍了一巴掌,“你会不会找形容,大老爷们用花。”   贺肖低声笑。   这一处已经挺深,没有落脚的地方,两人笑着往回游,一直游到以往坐的那块石头上。纪言郗先爬了上去,然后拉了一把贺肖。   两人再一次坐在这块石头上,一同看着蔓延在整片海面的霞红和起飞又降落的飞鸥。   纪言郗发现贺肖这个暑假黑了一点,跟他一比还挺明显的。   “黑了啊。”   贺肖扭头拿手在他胸前比了比,“黑白配。”   纪言郗笑了笑拿开他的手。   “哥。”贺肖突然喊他。   “嗯?”   “我爱你。”   这冷不丁的一句给纪言郗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上了。他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回一句,就给贺肖兜着后脑勺吻了过来。   纪言郗没躲,也躲不开。贺肖闭着眼,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下去不少,他掰开贺肖按在自己后脑勺的手,心一横,右手抓上了贺肖的后脖子,掌控了这一次的主动权。   这个吻在夕阳下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边的火褪去、海面的橘红也黯淡了才停止。   唇舌分离,两人额头抵在一起,气息都不是很稳,温热的两道纠缠在一起,抵去了海面因为暗淡的光而浸出的凉意。   “哥。”贺肖又喊他,不过这次没等纪言郗回答,接着说:“以后不要带别人来这里。”   纪言郗刚想说好的却漠然地想起了杨宇那小子,想说他上次还带了杨宇来,又觉得有点幼稚了,最好只是笑了笑爽快答应:“好。” 第60章 机场卫生间   因为明天贺肖就要去学校,纪妈妈打转着要给贺肖张罗顿好吃的,最后晚饭就在纪言郗家吃。   饭桌上贺肖一如既往爱把筷子往纪言郗碗里招呼,被纪言郗掐了好几下大腿。   贺肖每给他碗里倒腾一下东西,纪言郗就下意识看一眼他爸,好在两家人对他两那架势见怪不怪,他爸虽然知道了纪言郗的性取向,但应该怎么着都不会把他两往那一处想。   吃过饭后贺肖和他妈妈先回了家, 纪言郗在客厅陪他爸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摩擦了几下自己的膝盖,然后起身往外走。   临出门时他爸把他叫住,有点一言难尽又有点紧张地问他去哪,纪言郗心里打着转回他去贺肖那,他爸才舒了口气摆手让他走。   纪言郗边出门边想,这他爸要是知道他就是跟贺肖混一起了会怎样……   纪言郗到的时候,贺肖正在收拾东西。纪言郗走进房间后,贺肖便停了动作,转去腻在纪言郗身上。纪言郗由他腻了一会接过了他收行李的活。   “这件带吗?”纪言郗手上勾着一件休闲裤转身问。边上的人看了一眼裤子没说要不要,而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裤子。   纪言郗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重复问了一次。贺肖才摇了摇头说不要。   纪言郗把那条裤子重新挂回衣柜,继续翻着他的衣柜,突然裤子里伸进了一只手,他被吓一跳……   “干什么你,东西都没有收拾完闹什么?”   结果贺肖勾着他内裤的头头说:“带这件。”   纪言郗以为他说衣柜里的衣服,一手去扯他一手把衣服丢进他行李箱。   “这件。”贺肖抵着他的手再次扯了一下,纪言郗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内裤……   纪言郗气结地转过身,“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带我穿过的内裤干什么?”   “想你的时候用。”   这话指示性明显得不行,加上贺肖炽热的直勾勾的眼神,纪言郗脸一阵不受控制的热。   分不清是气还是羞,他一掌推开立马又要犯浑的贺肖,“去你丫的一边去。”   贺肖看着他哥的肩背,嘴角没忍住牵了起来。   ……   最后纪言郗那件内裤还是被贺肖扒下来塞进了行李箱。   纪言郗光着屁股坐在被子里看着他拉上行李箱,感觉脸皮都快要烧起来了,都搞不懂贺肖这丫的怎么长得这么没脸没皮……   谁能想到脸上一本正经地蹲在地上拉箱子的人上一秒刚刚扒掉别人内裤转手塞进箱子里?   贺肖拉好箱子后,把自己身上的裤子利索地一扒,掀开被子就钻进了纪言郗被窝。   纪言郗身下被他伸手一抓,腿不受控制地曲起,想骂人的话被贺肖尽数堵了下去,被迫没羞没臊了起来。   好一顿嘶磨后,贺肖一言不发紧紧地抱着纪言郗,纪言郗感受着他的呼吸平息着自己。   贺肖虽然几次都急吼吼的,但也把纪言郗之前那话听了进去,没有急着逼他做到最后一步,大有一种循序渐进的节奏,一点点试探纪言郗的接受度,一步步瓦解纪言郗心里的别扭。   纪言郗能感受到贺肖心里浓郁的不舍,虽然被硌得慌,也没有急着去推开他,整个人给他圈进怀里勒得胸口发闷。   好在贺肖也没有一直用那股狠劲儿抱他,圈了一会儿后,便掰着纪言郗肩膀翻过他去亲他,纪言郗被亲得晕头转向的。   “哥。”贺肖突然停下来喊他。   纪言郗这才回神,红着唇迷糊回:“嗯?”   “你会去看我吗?”   纪言郗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里都是认真和期待。   “不忙就去看你。”说完又忍不住笑,“怎么说得跟坐牢似的。”   “怕你不来看我,听群里的师兄师姐说很忙,我会没时间,回不来找你。”贺肖说着,脸上的表情很正经认真,与他手上的流氓行径分割两个时空。   纪言郗弓起身,忍无可忍地说:“你再动一下你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再见面吧!”   贺肖闻言松了手,环过他腰际,把他再次抱入怀中。   临睡前,纪言郗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的。贺肖心里某根弦动了一下,忍不住靠过去看,但看到的却只是微博的页面。   “在看什么?”他问。   纪言郗耸耸肩,把手机低到他面前,“看一个博主的市场分析。”   贺肖瞄了两眼,发现还真是,又把那根弹起的弦安了回去。   第二天,贺肖以为纪言郗会开车送他去机场,但并没有。纪言郗不仅不送他,还叫他打车去机场。他站在客厅里拧着眉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不愿相信。   早上起床后不久,纪言郗回了家,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一直没再过来还发了这么个信息。   贺肖捏着手机看着院子里树影斑驳的地面,直接抬脚出门打算去找纪言郗。   结果刚出院门,就碰到了正拧着一个小包的纪言郗。   “打车没?”纪言郗看见他就问。   贺肖瑶瑶头,疑惑地看着他的包。   纪言郗感受到他放在自己包上的视线,把包提了起来搁肩上,“打车啊,我出差,顺道也得去机场。”   “出差?”   “嗯。”   “去哪里?”   “T省”   “几点的航班?”   “11点20”   “昨天怎么没有说今天要出差?”   “也才刚决定的。”   贺肖看了他好几秒,才点点头掏出手机打车。   T省和他F大所在地离得不远,航班也差不多的时间,还可以在机场一起呆一会儿,贺肖心里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   出租车上,司机在红灯时不时地瞥过后视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男的一个劲儿盯着另外一个男的看的。要不是上车前两人还勾肩搭背的,他都要以为他两是不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了。   刚巧纪言郗抬手,目光和后视镜里司机探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司机避嫌似的很快移开,纪言郗后知后觉转头看贺肖,在心里叹了口气用手肘抵了抵他。   绿灯亮起,司机已经不再看后视镜,贺肖看了眼司机,继续盯着纪言郗,像要把他脸上的毛孔也一起记住似的。   纪言郗:“……”   取票后,因为两人都是商务舱,走的贵宾通道,贺肖办理了行李托运后便和纪言郗走进了贵宾休息厅。   纪言郗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就想坐下,但被贺肖拉着走向一处人少的角落。   坐下后,贺肖明目张胆地拉着纪言郗的右手,纪言郗用拇指戳了戳他的手背,扯过随身带的包挡了挡。   贺肖很明显的烦躁,由不舍却又不得不分离而催生出的烦躁,脚底心都发痒。   反观纪言郗,平平静静的,脸上丝毫没有不舍的样子,还特别有心情地玩着小游戏。   贺肖环顾了一下四周,贵宾厅里人还是挺多的,他们虽然坐在角落里,但侧边上就有人坐着。他盯着玩得嗨起的纪言郗,目光投向了贵宾厅里的厕所。   “哥,去一下厕所。”   纪言郗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去吧,包我帮你拿。”   贺肖没动,依旧看着他。   “去啊,厕所就在那。”纪言郗看他不起身,斜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往厕所一指。   贺肖直勾勾盯着他,然后说:“一起。”   纪言郗看着他正经严肃的脸,拍了拍他的腿,思索了几秒后没忍住一笑,把手机一关,站起了身。   因为是贵宾厅,人本身就少,厕所这会儿也没人,刚进去纪言郗就被贺肖扯进了其中一间,然后快速锁上了门。   没等纪言郗反应过来,贺肖接着就板过纪言郗的身,拉起他下巴就吻了下去。   十分火急,也十分激烈的一个吻。即使这段时间已经接了不知道多少次吻了,纪言郗还是没招架住他这架势。   突然厕所外面响起脚步声,由远到近,直到进了隔壁间厕所。给他俩直接加了层公共场合类似于偷情的刺激感。   纪言郗听着贺肖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伸手推了推他。   贺肖把自己的粉红从纪言郗温润的口腔里退了出来,在他唇上啃了一下,顺着纪言郗推他的力道转头埋首在他肩上。   隔壁的人只是小厕,很快就冲水离开,脚步声走远后,纪言郗擦了下湿润的唇,轻声说:“好了,起来吧,等会该登机了”   贺肖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接着说:“不想去了,你养我吧。”   纪言郗失笑,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屁话,不上厕所就出去了。”   贺肖放开他,深深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吗?”   “记着,忘不了。”纪言郗说着推他,“快出去了。”   “你以后去干嘛都得要告诉我一下,有人来找你也要告诉我。”,“不管是客户还是朋友。”贺肖很严肃地补充道。   贺肖补充的内容全是为了提防黎文清的,但纪言郗没联想到这一层,只当他是单纯想要这么做,于是随意地点头应了。   贺肖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再回到座位后,纪言郗从免费区那拿了瓶水,刚喝了一半,贵宾厅的服务人员就提醒贺肖那趟航班的人该登记了。   随着这一声提醒,贺肖眼里的不舍直接浓厚了不止十倍,他双眼压在纪言郗身上,实在难受,干脆伸手夺过纪言郗剩下的那半瓶水,一饮而尽。   为什么纪言郗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有,以前他去找纪言郗,离开前在车站分别时,纪言郗都还有不舍的情绪,现在反倒一丝都没有了。   虽然不舍和不满,贺肖最后也还是得拿着包上飞机,他检票登机时拉着纪言郗陪他到登机口,在递出机票时,心中的难受达到了顶峰。   他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伸手一揽用力地抱了一把纪言郗。检票员提示他拿回机票,他只好放开纪言郗,即使一万个不乐意。   最后贺肖迈进了通道,倒退着走,在纪言郗的微笑目送下一点点远去,直至拐弯再也见不到纪言郗。   纪言郗压着嘴角的笑,离开登机口,走向冗长的队伍尾巴。 第61章 飞机+酒店   贺肖带着繁杂而沉重的心情坐到座位上,趁着飞机还没起飞,拿出手机在微信里发泄了一通心里的不舍和难受,一拉大半页的消息,结果纪言郗一条也没回。   这个点纪言郗的航班还没起飞,贺肖想不懂纪言郗为什么不回他。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那一排绿色的手机页面,陷入沉思。   与他的沉重相比,纪言郗显得十分轻盈,脸上没有一点对他的不舍。现在更是信息都不回了。他心理漠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他哥真是糊弄他的?因为他当时误会了杨宇,不想让他和杨宇混,不忍他误入歧途所以才出此下策说要和他在一起,但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黎文清?   但……但是什么呢?   是最近一段时间纪言郗对他的无变化相处模式?还是任由他胡闹但不愿到最后一步?亦或是今天的毫无不舍?   乘客接二连三的进入机舱,贺肖通过那一方小小的窗户望出窗外,心里很不踏实。边上位置的乘客还没有来,所以那个座位空着,但他心里比这座位还空落。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提示当这架飞机起飞,他和纪言郗之间的一切都将不作数了。   不作数了。这几个字在脑海里翻起就不再掉落,心里的不安和烦躁逐渐不受控制地攀升。   贺肖收回目光,手上利索地解开安全带,随后倏地站起身,跨步就往外走。   乘务员在提醒即将关闭舱门,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想逃离这架会消除他和纪言郗关系的飞机。   “砰——”   贺肖前脚刚迈出机舱拐弯出的门,身体还没来得及跟着转弯,就与迎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下巴磕到对方鼻子,脸对脸来了那么一下。   乘务员在旁边急忙询问他有没有事并提醒小心。但贺肖依旧听不进去,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捂着鼻子的人。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真是纪言郗,他伸出手去掰纪言郗捂着鼻子的手,“哥,那个你怎么……我……我不是故意的。”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纪言郗鼻子被他下巴撞得是真酸,被激得眼尾都发红了起来。   “你不好好坐着跑出来干什么?疼死我了……”   “我……我不知道你要上来。”   纪言郗:“……”   纪言郗无语,想不通自己没事搞什么惊喜,鼻子都快给他撞掉了。   两人正站在过道里,后边还有迟来的乘客要进来,纪言郗只好推着他先进座位。   贺肖看着坐在他边上的纪言郗,一阵欣喜。   纪言郗无语地看了一眼傻乐的贺肖,这跟电影里的完全是两剧本……   纪言郗本来就打算好了要送他去学校的,但临近开学这两天,贺肖就开始暗戳戳磨他,话里话外暗示纪言郗陪他。   纪言郗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兴致,逗着他玩,说忙不去。然后背地里看着他订票几下了他的航班座位号,昨晚睡前把票定了顺道值机选了座位。   原本怕没有票了,想着早点定,但又怕贺肖发现,所以一直盯着这趟航班的票,好在贺肖买的商务舱,买的人少,最后他还真买到了贺肖隔壁。   边上就站着两乘务员,贺肖欣喜但也不能做点什么,只能把手放在他哥的腿上按了两把。   “哥,把手拿开我看看。”贺肖凑到他面前看。   纪言郗没理他,半个眼睛瞅着他,突然问:“机舱都快关了你去哪?”   贺肖看着他动了动嘴,支吾着没说出什么来。但纪言郗刚才在门口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去学校了,不读了?”纪言郗说着没等他回答,伸手点了点他脑袋,放低声音说:“瞧你那出息。”   贺肖抿着唇,嘴角微微牵起,“那你怎么也上来了,不是去隔壁省出差吗?”   纪言郗放下手,鼻尖微红,耳根突然有点热。   “是啊,出差,下机了再坐高铁去。”纪言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有点气结贺肖的明知故问,最终憋出来这么一句。   贺肖嘴上笑着,却一本正经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纪言郗看他那得意的小样直想锤他,碍于边上有人才没动手。   乘务员走后,贺肖看了眼过道对面闭着眼的旅客,飞快地贴了一下纪言郗的唇,在纪言郗反应过来前坐正。   纪言郗看着贺肖那毛躁没出息的样无声地笑。   下了飞机后,取了行李,出了机场贺肖才反应过来得定酒店,他原本是打算今天直接去学校的。   他刚掏出手机,纪言郗却已经拿着行李站到了等着接客的出租面前。   “走吧,我订好了。”   贺肖然后放下手机,跟着他进了车。   车上他总忍不住想去牵纪言郗的手,那出租司机是个爱聊天的,从南说到北,说到开心处了还得从后视镜cue一下他们,贺肖最后被纪言郗掐了好几下大腿。   半个多小时候,到了纪言郗定的酒店。   办入住的时候那前台大姐看着纪言郗和贺肖,又看着那间大床房,没忍住问他:“先生,如果您定错了房间这边可以帮您办理换房。”   贺肖闻言看了一眼纪言郗,之间纪言郗淡定地摇头说:“谢谢,不用。”   片刻后,那大姐似乎反应过来点什么,抬手看了他们两眼,眼里开始爬上了难言的意味和鄙睨。   她递过房卡和身份证,纪言郗也没看她,拿过房卡和身份证就要往楼梯口那走。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孟闲和乔林知,然后他自然而然地牵过坐在行李箱上的贺肖的手,把他连箱子带人的拉到了电梯前。   贺肖看着他哥,心里微楞的同时忍不住的开心,像有一只小猫在挠他的心,一下又一下的。   电梯门打开,纪言郗回头一看发现贺肖还坐在行李箱上,“坐那过/夜吗?”   贺肖回过神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他看了眼头上的摄像头,心里默念着快一点快一点。但这酒店电梯却要跟他反着来,他们住的8楼,中途电梯停了6次。   等到终于站在房门前时,贺肖直催促纪言郗看门。   但房卡在门上贴了两次都没能拧开门。   “这卡是没消磁还是怎么的?”纪言郗看着手里的卡说:“我下去问问前台,你在这等着。”   但话音刚落卡就被贺肖夺了过去,“我试试。”,说着烦躁地往门锁上一贴,接着一拧。   “滴滴滴咚……”   纪言郗:“……”,“这门是跟我作对吗?”   贺肖没管这门是不是跟他作对,把纪言郗一拉,行李箱都没拿进来就把门“砰”一声关上,接着拉起纪言郗下巴就一顿亲。   空气稀薄,房间里还没开空调,不知是天气热还是什么热,最后纪言郗受不了了才推开贺肖。   “我以为你真要去出差”贺肖埋在他肩头粗着气沙哑着声音说。   纪言郗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这不是怕某人中途逃学。”   贺肖没动,闻言低声笑了一下。   “好了,把行李箱拿进来。”   “再等等。”贺肖说。   纪言郗正被杵着,选择了闭嘴。   放好东西后,纪言郗把自己甩在床上。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钟,时间不早不晚的,午饭在飞机上吃过机餐肚子也不饿,看贺肖那样也不是想出去的样子,但他还是问了一下。   “要出去溜达一会儿吗?”   贺肖把手机充上电,转过身很果断地就说了句:“不去。”   “那把你平板拿给我。”纪言郗说。   但贺肖没给他拿平板,反倒趁他一个不注意还把他手机也抽走了。   “啧,我这正看着东西呢。”   贺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页面,微博,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下一秒就朝纪言郗扑了过去,纪言郗被他砸得够呛。   “你是傻子吗?”纪言郗无语地闷哼道,“我迟早得被你砸死。”   某人不多言,等纪言郗呼吸了几口气确认他没被自己砸出毛病,逮着他下巴就吻了下去。   等结束一通胡闹后,已经将近四点半了。纪言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法回忆这一个多小时都干了些什么……   他看了眼背着身正在捡纸巾的贺肖,再看看自己……没脸说话臊得慌。   ……   贺肖把纸巾都丢进垃圾桶后胡乱地擦了擦嘴角,最后也没能擦干净,东西还挂着一点。   他回过头看纪言郗,纪言郗的视线撇过他嘴角时,眼皮跳了跳,催促他去洗了。   结果贺肖却凑上来吻他,直到两人的嘴里充满了纪言郗的味道。   纪言郗:“……”   最后两个人一起去的厕所,贺肖看着镜子里低头漱洗的纪言郗,鬼使神差地比了下洗漱台的高度,很没有理由的,本能般。   咳咳……   纪言郗直起身时,就看到正盯着洗漱台边缘发呆的贺肖。   “洗啊,看什么?”纪言郗说着没去看贺肖的脸,爽是爽了,但现在怪不好意思的,臊得慌。   贺肖回神低头往嘴里捧了把水,敷衍了事,看得纪言郗手抽。   “你妈能不能认真洗?”没眼看……   贺肖转头看他,“我又不嫌弃。”   “……”   纪言郗见他就打算那么出去了,忍无可忍按着他再次洗了一遍。   洗完纪言郗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躲闪着目光避开贺肖,最后在目光不经意间下移时眼皮跳了跳,半走半逃的出了浴室,留下贺肖低头轻笑。 第62章 怕你不要我了   六点的时候出去吃饭,挑的附件比较有名的饭馆。   两人也没在这吃过,最后让服务员上来按着两人份的量给他们推了几道菜。服务员看着他两那穿着和气质,一口气给推好几个了店里最贵的招牌。   吃饭的时候,贺肖情绪没多高涨,两人闷着头安静地吃,贺肖偶尔给纪言郗碗里夹一筷子。   饭后结账的时候,前台收银说办理会员充两千送五百,纪言郗看贺肖刚刚吃的还挺有胃口,加上这饭馆里贺肖学校也近,最后办了会员,直接充了五千进去。   出了饭店后,“怎么充那么多?”贺肖问。   纪言郗摁灭手机回他:“有时间就和同学直接来这吃,我们当时在你们这年纪,一次就能给这些钱干完。”   贺肖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纪言郗突然记起来, 贺肖之前和他说杨宇考到他同一个导师门下了。于是扭头问贺肖:“杨宇什么时候来?”   “刚刚发消息说还没订票。”   话落纪言郗瞥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是什么地说:“实时汇报啊?”   贺肖微微疑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品出点若隐若现的酸,原本低沉的心情这会儿轻了一点。   他凑近纪言郗耳边,低声问:“哥,你在吃醋吗?”   还没察觉到自己是在吃味的纪言郗,被他这么一问,反应过来后自己还真是有点吃味的意思……   脸怪热的,大把年纪的人了,跟小孩似的,而且杨宇的醋有什么好吃的啊……魔怔了。 他把视线盯在地上的细小裂缝里,有点想把时间拨回到刚才说出那句话之前。   片刻后,他从南半球想到北半球,用大洋大洲填去那份臊,正了正色,端起哥哥的架子,理直气壮地反问到:“有问题?”   贺肖看着他微红的耳后根,抿了下唇,“没有,我很开心。”   纪言郗瞪了他一眼,强行淡定地抬脚继续往前走,走几步后又回过头问:“他是哪里人?”   贺肖在他回过身那一瞬间堪堪把弯起的嘴角压下,“T省。”   “怪不得没订票,还挺近。”   贺肖走几步跟在纪言郗身侧,“哥。”   “干嘛。”   “你问他干什么,关心我就好了。”   纪言郗:“……”   国内的每一所学校似乎都有那么一条有名的小吃街,F大也不例外。虽然不怎么吃小吃街,但还是想去凑个热闹,说不出是什么心理。   纪言郗自己不管是在大学阶段还是研究生阶段,去小吃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对这些热闹哄哄油烟气息特别浓烈的地方都没什么兴致。但今晚就很想去,准确地说是想和贺肖去一趟。   到小吃街这一头的时候,贺肖看了眼纪言郗,发现纪言郗兴致还挺高的,最后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小吃街。   已经吃过晚饭,来这也不是为了吃东西,两人就在吃东西的一长串桌子边的过道里走着。   纪言郗转着头看那一排排小摊的点名,看到有趣吸睛的点名就扯一扯贺肖示意他看,然后继续边走边看。   贺肖从最开始的跟在他身后,到变成走在他右边时不时的拉他一把或者伸手给他避开行人。小吃街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学生,其中成双成对的也很多。   纪言郗突然看到名字特别有趣的一家小摊,抓过贺肖的胳膊就往那走过去。   那家小摊人还挺多,排了一条老长的龙。纪言郗只是打算去看看,没有吃的打算,于是两人越过队伍往前走。   走到小摊面前的时候,他让贺肖站在后边,自己凑近看,才发现原来是卖xx肉片的。   他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后走去找贺肖,跟前就突然冒出来两小姑娘,其中一个微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另一个则在轻轻推着红着脸的那个。   那架势纪言郗熟悉,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那小姑娘说:“请问,那个,可以加个微信吗?”   纪言郗刚想找个借口拒绝的时候,贺肖就到了眼前,就站在那两女孩身后,看着纪言郗。   身后有人的时候总能感受到气息,那两小姑娘不约而同转过身,接着仰头看着贺肖眼睛就开始放大。   另一个女孩看着就是大胆那一挂的,当即就问:“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纪言郗看着贺肖,贺肖也看着纪言郗,留下两女孩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自觉地从他们两中间退到一旁。   “不了,有男友了。”贺肖说着伸手环过纪言郗的肩,然后带着纪言郗离开。   纪言郗走之前看了一眼那两女孩,嘴巴都张成了一个O,震惊之余又隐隐可见磕cp的激动。   走出去挺远后,纪言郗转头看贺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贺肖这行为像小狗狗撒尿占地盘。   “笑什么?”贺肖半斜着眼睛问。   “笑你像撒尿占地的小狗。”纪言郗看着远处的人群笑着说。   贺肖偏过头看他一眼,“回去鸟你身上。”   “去你丫的。”   贺肖无声笑。   走着走着,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对背于世俗但却坦坦荡荡的情侣,他们十指相扣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与纪言郗和贺肖迎面走来,一个宠溺,一个满脸笑意与幸福,丝毫不介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纪言郗转头看了眼贺肖,贺肖也心有灵犀地扭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纪言郗心里迸发,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在他没捋明白前,他已经牵上了贺肖的手。   贺肖很上道,在纪言郗握上他的那一瞬间与他手指相扣。   手牵在一起后,两人沉默着继续走。迎面而来的那对小情侣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并吹了一声好意的口哨,冲他们微笑,纪言郗回以点头。   后半段路,纪言郗能感受到贺肖情绪的变化,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闷。   小吃街不长不短,两人手牵上之后就没在松开过,一直到走到小吃街的另一头。   这里虽然地处北方,但这会儿的天气依旧很热,出了小吃街,纪言郗明显的感觉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悟出了一层汗。   他晃了晃示意贺肖放开,反正也牵那么久了。贺肖停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松开吧,全是汗。”   纪言郗说着抽了抽手,但被贺肖卡紧,没能抽出来。   贺肖单手拉开自己身上的胸包拉链,拿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纪言郗。   纪言郗看了眼那包纸巾,然后抬眼看着贺肖。   “擦汗。”贺肖平淡地说。   纪言郗乐了,有点无语。   “你至于吗?”   “至于啊,牵一秒少一秒。”   “不是说了我会来看你吗?”   “那也得隔很久。”   行,你有理,你有手牵。   最后贺肖看他久久不动,就着纪言郗的手,抽了一张纸巾出来,从掌心的缝隙里塞进去擦了擦。   纪言郗无语地笑着看他,这也算得上是个神奇的经历了。   回到酒店后,纪言郗洗完澡出来,正打算拿毛巾给头发胡乱擦擦,贺肖就走了过来,把他往吹风机那扒拉了过去,然后给他吹起了头发。   纪言郗干脆也就放下了毛巾,任由他吹。   以前贺肖总喜欢粘着他,在还是小不点的时候,纪言郗就经常得给他穿衣服洗头发吹头发。现在倒过来了,换成小不点给他吹了。这么一看,还真有点老父亲和儿子的感觉……   有毒,怎么他和贺肖总是能找出这种老父亲和儿子的感觉……   纪言郗低着头神游,在贺肖关了吹风的时候都还没回神。贺肖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发出了“咔哒”的一声。   纪言郗被这声咔得回了神,有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得头发。   “干了啊,这么快。”   贺肖看了他一眼,问:“在想什么?”   这一问把纪言郗问乐了,他笑着说:“想你跟我儿子似的。”   他说完推着贺肖往床上走。   走到床边的时候,贺肖转过身,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喊了声:“爸爸。”   纪言郗正要压上床沿的膝盖给顿住了,满脸一言难尽地回过头看着贺肖,“你有毒……”   贺肖笑笑一起上了床。   今晚是两人在一起以来最安分的一晚上,不玩手机也不闹纪言郗,只是抱着他的腰,脸搁在他颈窝里,纪言郗刷微博,他刷纪言郗。   那架势就好像下一秒纪言郗就离开人世,他得抓紧时间把纪言郗的容貌记下来一般,跟早上那会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言郗从微博退出来,轻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手机,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你在害怕什么?”纪言郗想了想问。   贺肖想了想,最后也没有把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心思说出来,“怕你不来看我。”   纪言郗捏了把他的脸,忍不住问他:“你看我说过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吗?”   “你说过我追不到你。”   纪言郗:“……”,角度清奇,还有点打脸。   纪言郗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贺肖,贺肖嘴角短暂地牵了牵,从身后拥上纪言郗,然后手收紧,贴在纪言郗背后埋着脸。   隔了好一会儿后,纪言郗才动了动,身体躺平。贺肖除了不舍之外还有点别的不安的心思,纪言郗能感受得出来。   但两人在一起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了,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就差最后一步了,他不是很懂贺肖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   “你是在怕家里知道吗?”纪言郗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问过贺肖关于家里的考虑。   贺肖抬起头,片刻后说:“没。”   “那是和我在一起觉得亏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贺肖有点惊奇地问。   “那你又在胡想些什么?”纪言郗反问他。   贺肖静静地看着纪言郗,半响后埋下头闷闷地说:“怕你回去后就不要我了。” 第63章 深夜emo   纪言郗听他说完,静静地沉思了会儿。贺肖见他一声不吭,没忍住又抬起头看他。   纪言郗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偏头和他对视,“为什么会这么想?”   贺肖看着他沉默,心里有些东西在挣扎,想说但又不怎么想开口,至少在此刻不想。   纪言郗没等到他回答便继续问:“为什么?”   然而贺肖依旧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怕我渣还是啥……”纪言郗说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转口问:“你不会还是觉得我喜欢……谁吧?”   至于那个谁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贺肖被猜中心思沉默着撇开了眼。纪言郗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心里颇感有趣地说:“真这么想?”   贺肖看了他一眼重新埋下了脸,纪言郗没忍住笑,“想什么呢,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哥不喜欢他,而且人是直男,”   “哥。”贺肖出声喊他。   “嗯?”   贺肖在手心微卷,握了握,半响才说:“他不是直男。”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纪言郗熟悉的陈述事实的神情,不经意但肯定的成分是百分百。   纪言郗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贺肖不是第一次说黎文清不是直男,但前几次他都先入为主地觉得贺肖只是在无理取闹胡言乱语。   “真的。”贺肖说。   他说完观察起了纪言郗的表情,心里没什么底。好在纪言郗最后也只是皱皱眉,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无所谓地看着贺肖,手指无意识捏一下他的脸然后滑到脖子处摩擦着。   “怎么知道的?”他问。   贺肖把他放在自己脖子处的手拉到嘴边贴了贴,“一开始是感觉,后来他自己承认了。”   “他自己承认?”   “嗯,他也以为你是直男,叫我不要打扰直男的人生。”贺肖说着说着轻笑了起来。   至于黎文清喜欢纪言郗,他没说。   纪言郗看他那罕见的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笑什么,傻样,不管他是不是都与我无关啊,别老是瞎想。”纪言郗说完突然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那个的?”   “哪个?”贺肖明知故问。   “你丫故意的吧。”纪言郗又掐了一下他脸蛋,QQ弹弹的。   贺肖笑了一下,凑近吻了上纪言郗。   “高二那年暑假,和你睡出来的。”   “……”   和他睡出来的……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他高二那年暑假,纪言郗大四毕业,毕业旅游结束后就回了家。贺肖在他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跑去黏他一块睡,而纪言郗也习以为常。   在这之前,贺肖都还不知道自己对纪言郗的“黏”是另一种有别于兄弟的感情,直到那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下意识去留意纪言郗的一举一动,更多的是留意他的身体。   然后梦里开始频繁出现纪言郗,各种各样的纪言郗,穿衣服不穿衣服的,或正经或骚首弄姿的,更多的是在他身下哭着承欢的……   他那段时间恍恍惚惚,写作业写着写着答案变成了纪言郗,刷手机刷着刷着眼前变成了纪言郗,做什么都是纪言郗,纪言郗当时都猜想他是不是病了,甚至一再说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好在他最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份怪异是为何,及时调整了自己,才免去了上医院医院走一遭的命运。   纪言郗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贺肖,“你那时候不会是……趁着我睡着做点什么了吧 ?”   结果贺肖却摇摇头,说:“没有,单纯只是你在我梦里哭得太动人,我对自己的性取向突然就清晰了。”   纪言郗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我在你梦里哭得太动人???”   贺肖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看了他几眼后突然翻身压倒纪言郗身上,纪言郗一口气差点没给喘上来。   “我操——”   贺肖弯了一下嘴角,看着他意有所指的问:“怎么操?”   饶是再迟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纪言郗瞪着他,但却忍不住脑补贺肖说的“哭得太动人”   ……老脸一红,推了把沉在身上的贺肖,“重死了,下去。”   这次贺肖倒是听话,坏笑着蹭了一下就翻身下去了,纪言郗被他来那么一下背都僵直了……   一直到睡觉前贺肖都没再犯浑,说实在的,纪言郗还真有点不习惯。“今天还怪老实。”纪言郗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调侃。   “你希望我做点什么吗?”   “……”当他没说话。   躺好后,贺肖照旧贴了过来,纪言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睡觉。但可能是他自己潜意识里也舍不得贺肖,他在清醒和睡意朦胧之间徘徊不定,最后他在迷糊间,感到身边的人动了动,估计是以为他睡着了,所以动作放得很轻。   但接着纪言郗的唇上就贴来了一片温润。   贺肖这个吻动作很轻,与平常的狠劲儿截然相反,似在吻无价的珍宝。   他刚想拨开睡意睁开眼,就听到贺肖轻声说:“我爱你,纪言郗。”   这话把纪言郗那点睡意给烧化了。爱,这好像是贺肖第三次用这个字。   他还想等等看贺肖还会说些什么,但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贺肖轻手轻脚地下床,然后在昏暗中走去了阳台。   纪言郗偏头看着阳台的黑影,没有及时下床,他倒想看看贺肖要做什么。   但贺肖最后什么也没做,就呆呆地站在阳台,仰着头……欣赏夜空?   那孤冷清寂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深夜emo的中二少年,再来一根烟,那气氛就妥了。   纪言郗不是很懂这小子在搞什么,明早还要早起去学校报道,他在床上死躺着等了大概十分钟,贺肖都没回来,最后纪言郗翻身下了床。   身后传来阳台开门的声音,贺肖回过头。   “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纪言郗摇摇头,朝他走过去,“怎么在这站着?”   “不困,睡不着,出来吹会儿风。”   纪言郗看了他一眼,转身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下巴朝另一张椅子指了指,示意贺肖也坐下。   等贺肖坐下后,纪言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第64章 男友没有安全感怎么办   贺肖被他盯得有种回到小时候不听话即将就要被教训的错觉。   “……怎么了吗?”   纪言郗叹了口气,目光不错地看着贺肖,叫了他一声:“贺肖。”   “嗯?”   “其实该害怕的人是我。”   贺肖不解地看向纪言郗。   纪言郗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说:“你将会碰到很多很多比我优秀很多倍的人,不是我,随意甚至是师兄能比的人,而你很优秀,优秀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的,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意思吗?”   贺肖听着,垂下眸,久久说出一句:“这不一样,我又不喜欢他们。”   “那我又喜欢别的谁了吗?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三心二意的人?”   “不是。”   “不是那你三更半夜不睡在这站着做什么?别提舍不得那一茬,你心里就是对哥不信任。”纪言郗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得有点火上了。   “我没有。”   “没有?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这灰蒙蒙的夜空。”   贺肖这次到没急着否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啊。”纪言郗催他。   “我只是……”   “只是什么?”纪言郗压低了眉盯着他,有点说不出来就胖揍你一顿的感觉。   贺肖抬头看他,沉默了会问:“你为什么特殊地管黎文清叫师兄,而随意哥你又不叫。”   纪言郗是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本想无语地问有什么联系吗?但看贺肖那神情挺严肃的,最后还是开口解释道:“只是觉得这称呼符合他自身气质而已,我其实也是跟着另一个同门叫的,都叫习惯看,你随意哥他本身性子就喜欢跟人称兄道弟的,大家都直接叫他名字。”   纪言郗说着说着脑子突然转过弯来问他:“你在吃称呼的醋啊?大半夜不睡觉就因为黎文清?”   贺肖移开视线,盯着一盆不知名的丑花看,“嗯,吃醋,很久了,我不喜欢你给他搞特殊。”   纪言郗这会儿是真笑了,贺肖这模样还挺可爱的,理直气壮的幼稚鬼。   “行,不搞特殊,以后也称呼他名字行吧?”   贺肖撇撇嘴,没说话。   “你计较谁都没必要计较他,哥真不喜欢他。”   贺肖抿着唇看他,纪言郗无奈又有点心疼。   “可以睡觉了吗,我的中二少年。”纪言郗说着边去拉贺肖,但没能把他拉起身,反被贺肖扯下去坐在贺肖腿上……   这姿势,两大男人,怪别扭的。纪言郗撑着扶手就要站起来,但被贺肖死死的固定在怀里。   “哥,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纪言郗:“……”虽然无语,但最后也依了贺肖的意。   今晚他两次想和贺肖谈谈,但贺肖拿两轻飘飘的话题话题给他堵了回去。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就是贺肖心里不踏实,没安全感,虽然他很纳闷贺肖为什么会不踏实。但安全感这玩意儿也不是靠说出来的,等着以后,慢慢来,总会有的。   抱了很久,久到纪言郗都快打瞌睡了,贺肖才放开了手。   纪言郗以为贺肖终于肯回去了,结果人只是想伸个手拉他下巴……   行,闹性子了。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两人才再次回到床上。   临躺下时,纪言郗瞄了言贺肖暗处,罕见地没有升旗。   该不会是给孩子不踏实得都萎了吧……靠,他在想什么……活像巴不得贺肖升旗似的,再说了,即使真的升旗了,又不能给人家降旗。   降旗?纪言郗被这两字打住了一下。   说实话,他虽然想过贺肖是上还是下,但还真没想过贺肖和他在一起是上还是下……   这会儿猛地想起这回事,在联想这一段时间贺肖的种种行为,纪言郗忍不住空咽了下嗓子。   他妈的难道他自己要在下???虽然他从来没思考过自己到底是上还是下,但作为一个男人,本性大多都还是要上的,再者……   靠,别再者了,丫的他被贺肖压的画面根本就不能想象。   ……   脸上的热把纪压郗从这通乱想中拉了出来,他看着已经躺下的贺肖,脸上又热了一度。   这都想的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闹钟一响,纪郗就睁开了眼,但贺肖皱了皱眉反了个身继续睡。   纪言郗本想叫他,但在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时,伸手把五分钟后的闹钟关了。   昨晚他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没注意贺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眼下看他那脸色,就不是和他一块睡着的样,刚睡下没多久也说不定。   纪言郗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挪开,然后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床上看贺肖。   时间是真的过的飞快且神奇,一转眼间,自己就一脚从那个也算得上是吊儿郎当的少年跨入了奔三的队伍里,而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边的小团子也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并且一手把兄弟拉成了情侣。   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张脸,突然觉得手痒痒,于是伸手戳了戳贺肖那露出来的半张脸,然后突然手欠地去拔他的眼睫毛,这一拔倒把贺肖拔醒了。   贺肖在迷糊中睁开眼,入目的就是纪言郗欲躲开的手和凑近的脸。他手一伸把纪言郗的头按下去吻了一下他的脸。   “早。”   纪言郗后知后觉,虚虚地问:“弄醒你了?还要睡吗?”   贺肖微微摇了下头,“不了,趁早点去把名报了。”,刚睡醒的声音有点沙哑。   纪言郗倒还挺喜欢听他这声音的,磁性,低沉,有点欲。   “也不急,今天能办好就行,困的话再睡会。”   贺肖没再睡,眯了会儿就起了身。   纪言郗下床倒了杯水,看着他那明显睡眠不足的脸,没忍住还是问:“昨晚几点睡的?”   贺肖手搭在眼睛上揉了会儿,清了清嗓音回:“你睡着后没多久。”   纪言郗点点头,心道:我信你就有鬼了。   贺肖进了浴室,纪言郗看着手里的半杯水,手晃了晃。   他现在还在这,贺肖就开始睡不着了,那他回去以后呢?   问问度娘?男友没有安全感怎么办?好像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纪言郗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   贺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纪言郗在那捧着个手机皱着眉,“怎么了?”他问。   纪言郗像是刚刚没听到贺肖开门出来似的,抬起头看见贺肖的那一瞬间,手指果断地摁灭手机屏幕。   贺肖脸上半眯着眼睛朝他走去,脸上刚泼了水,糊着眼睛,所以看不清纪言郗眼里的小慌张。   纪言郗把手机握在手上,强装自然地岔开话题:“洗好了?”   贺肖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水抹掉,“洗了把脸,等你一起刷牙。”   “那去吧,一起。”   贺肖丢掉纸巾看了他一眼,纪言郗脑海里还在盘旋刚刚搜到的东西,这会儿被他这么一看,有点像干坏事被抓包了似的,即使知道贺肖不可能在他手机里长一个眼睛。   “走啊,愣在那做什么?”   “你脸上有东西。”贺肖说着走进把他脸上沾着的棉屑捏走   纪言郗刚刚下意识就抓紧了手上的手机,慌得一批,……所幸真的只是脸上有东西。   洗漱后纪言郗叫了餐,纪言郗边吃边在心里琢磨。在他吃完一个煎蛋的时候,抬起头就发现贺肖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   然而贺肖轻飘飘地回了句:“就看看你。”   贺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吃那碗明明味道不错却被他吃出世界第一难吃样的粥。   ........ 第65章 上你那一挂   纪言郗看着他那低下去的脑瓜,拇指摩擦了一下手上的勺子。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剩下的早饭,提着贺肖那个并不大的行李箱前往学校。   在酒店门前等车的时候,纪言郗看着他那行李箱,说:“下午去买衣服吧。”   贺肖情绪并不怎么高涨,随口“嗯。”了一句。   酒店离学校不是很远,没多久就到了学校门口。   纪言郗看着那年代感与恢弘大气并存的校门,颇有种肃然起敬地感觉。   这是贺肖即将呆上三年或者更久的地方。他大学和读研的学校虽然也不差,但和F大相比那还是差了很多的。   “哥。”贺肖拉着行李箱叫了声看着校门发呆的纪言郗。   “啊?”   “走吧。”   ……   他们来得早,这会儿八点半多一点,虽然在校园里活动的人不少,但报名的人却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在昨天报过名了,今天来的人很难赶这么早。   在志愿者的带领下,贺肖没怎么需要排队就办完了手续,前后不到一小时,两人就来到了贺肖的寝室。   打开门的时候,里面窗帘拉着,挺黑。宿舍布局是传统的上床下桌,但是中间的过道还挺宽敞的,还带了一个有隔门的阳台。   走进去的时候再一看,才发现两张床上都睡着人,并且都迷糊转醒探起头了。   “抱歉,把你们吵醒了。”纪言郗率先出声说。   右侧床上的同学看了对面床的同学一眼,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没事没事,已经很晚了,也该起了,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夏,程度的程,夏天的夏。”程夏边抓自己睡成了鸡窝头的脑瓜边笑着介绍道。   程夏对面床的人紧随其后,“严戈,严格的严,戈壁的戈。”   贺肖把行李箱靠边上放着,然后说:“贺肖,贺岁的贺,消息的消去掉水。”   程夏见纪言郗没有自报家门,看他那模样,想当然以为他是另一个室友。   “你是杨宇对吧,哈哈,其实床上都贴有名字,报个家门仪式一下。”   纪言郗和贺肖闻言一愣,一齐转头看向床边贴着的字条,还真是杨宇。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很多,但是此杨宇不可能是其他人,因为招生公布的名单里只有一个杨宇。这真的是缘分……跟他和孙浩然有的一拼。   “我不是,我是他哥,纪言郗,也很高兴认识你们。”纪言郗下巴朝贺肖扬了一下笑着说。   “啊,这样噶,那哥哥好。”程夏挠着头有点不好意识地说。   “你们好。”   纪言郗靠在床柱等贺肖放行李。   “哥,我可以这么喊你吧?”程夏趴在床边说。   纪言郗抬眼看他,“可以啊。”   “你们家都吃什么长大的啊?”   纪言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有点懵,“嗯?”   对面的严戈替他补充道:“他意思你们怎么长的这么帅。”   纪言郗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吃的普通饭菜。”   程夏像条长虫似的挂在床边:“哎,女娲不公嘞。”,说完话一转:“哥,咱们组团出道吧,你两这么帅,火遍全球不是梦。”   对面的严戈给他补刀:“你就算了。”   “我怎么就算了,我也不错的好吧。”   程夏确实不错的,挺帅的一小伙,只是这会儿刚睡醒,头发像个鸡窝。严戈看着属清冷那一挂的,也很帅。   要纪言郗总结的话,那就是,这宿舍是个帅哥窝,也应了那句好看的人都聚一起。纪言郗看着他们,心觉得这小孩还怪可爱的。   许是年轻人的活力太能感染人,纪言郗恍惚间有点回到自己上学那会儿的感觉,兴致一起,便加入了侃大山的氛围里。   “别硬夸,低调。”   “哈哈哈”   证正在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的贺肖扭头看了眼纪言郗。不知道他哥以前上学时他不在的时候和同学是不是也这样。   他去找纪言郗的时候,纪言郗在他面前多少会端着点哥哥的架子,也不会和他同学舍友过分笑闹。很多时候赵随意他们口中的纪言郗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贺肖把衣服放进柜子里后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这学校福利好,从床上用品到各种洗的用具都一一备好,并且还都是挺有名的牌子。   贺肖关上柜门,盯着行李箱里仅剩的床单被罩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帮我换一下床上的床单。”   虽然学校准备好了新的,但贺肖还是习惯用自己带的。   纪言洗回头看他,然后低头示意了一下自己脚上的鞋子。   “我这怎么上去帮你换?”   “拖鞋上去。”贺肖说。   “……”   纪言郗在贺肖刚上大一的时候建议过他要么租房要么在学校边上买一套自己住,因为贺肖以前挺龟毛的,但贺肖拒绝了,研究生开学也直接选择住学校。   纪言郗倒挺不想他住校的,特别是这个暑假过去之后……   这时严戈突然说:“柜子边上有两双拖鞋,你和杨宇的,可以拿来穿一下。”   纪言郗往严戈说的地方看过去,还真有两双新拖鞋。   “……”   他还想拒绝,但是看着贺肖的眼睛最后还是脱了鞋子。   哎,再烦人也是自己的小孩(错误)……男友。   纪言郗接过贺肖递过来的被单,任命地爬上了他的床,然后抖开给他铺上。   在他捏褶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贺肖在底下看着他勾唇。   “……”   也不懂脑瓜里在想着些什么,但能笑出来也不错,这两天都闷得要死,别给憋坏了。   床铺好后,纪言郗中午的时候可以叫上程夏和严戈一块吃个饭,贺肖不管怎么说都要和他们呆上三年。   “等会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客。”纪言郗说。   严搁正从床上爬下来,闻言看了眼程夏。   程夏还挂在床边,伸着腰苦苦地哀嚎了一声:“啊——我今天中午有事,没得口福了。”   纪言郗看了眼贺肖,转口问:“那晚上怎么样?”   程夏皱着眉想了想说:“晚上估计走不开,下次吧下次一定去蹭你的饭。”   “那行,你呢?”纪言郗转身问严戈。   严戈摇了摇头,说:“下次吧,我也有点事情。”   纪言郗只能遗憾点点头:“那下次再吃。”   临走时,贺肖关上门前,突然对着倒水喝的严戈说:“他不是我亲哥。”   严戈正含着口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贺肖点了点头,但不懂贺肖和他说这么一嘴是啥意思。   下楼的时候因为等电梯的人挺多,而贺肖他们宿舍的楼层不高,所以两人走的消防通道。   “宿舍挺不错的。”纪言郗说。   这栋宿舍楼两间宿舍配套一个客厅,而且客厅里的东西,纪言郗看了一眼,发现冰箱微波炉什么的都有,而且看起来还是新的。   贺肖点了点头,“嗯。”   “你舍友人也挺不错的。”   贺肖偏头看他一眼,纪言郗继续说:“程夏属于自来熟的那一挂,性格也讨喜。和杨宇差不多”,“严戈,挺沉稳一人,不是找事那一挂的”   “我呢?”   纪言郗闻言停下脚步,看了他几眼,不禁笑起来,“你想要哪一挂?”   贺肖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上你那一挂”   “……” 第66章 光天化日   纪言郗早上看的东西还历历在目,自己那些胡思乱想和昨晚上贺肖的那句“单纯只是你在我梦里哭得太欢了”也都还在脑海里盘旋不曾退去,现在贺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贺肖站在那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纪言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话他接不住。   不仅接不住,一股羞脸的劲还从脚底直直地往天灵盖上窜,无措之下,纪言郗抬脚就往下走。   贺肖原地愣了一下,以为他生气了,忙追下去喊他:“哥,逗你玩的。”   贺肖抓伤纪言郗的手臂,吧纪言郗拽得转了个身,“别生气。”   纪言郗:“……”   纪言郗:“谁他么生气了,你丫撒手,也不怕摔下去。”   “我拉着你呢,摔不了。”   “……”   “哥。”贺肖突然边走下楼梯边喊了一声。   “干嘛?”   “你想要上面还是下面”贺肖略带支吾地说,完了又急着补充:“我是说以后。”   纪言郗:“……”   “你脑子一天到晚都装了点什么?”,汗颜,这话题是过不去了是吧?   “你。”   “……”   “你要上面吗?”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纪言郗无语之际又觉得自己跟被雷劈了似的,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选择在楼道里谈论在上面还是下面?这人是真不要脸……   贺肖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那我上面?”   纪言郗看了眼空空的楼道,庆幸没人。他现在就好似被闷在火炉里,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怎么的。   “滚粗!”完了又嘀咕了一声:“死流氓一个。”   贺肖看着他略显慌忙而下的步伐,嘴角勾起了个弧度,随后抬脚跟了下去。   从学校出来也才堪堪十点,还没到午饭的时间,这会儿太阳正辣着,纪言郗出来后就自顾自地打车,打完了才想起来问:“你是想回去酒店还是去附近逛逛?”,他问话的同时眼睛瞄着边上的花圃,就是不去看贺肖。   贺肖这会儿心情还算愉悦,他看着纪言郗偏开的头问:“你呢?”   纪言郗感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隐隐地火辣起来了,他舔了舔牙槽,干脆地说:“回去吧。”   “嗯,行。”   说着行的某人,回到酒店没多久,在学校里生起的那点愉悦在纪言郗数落他把数据线压枕头下容易忘记拿的时候,又开始了闷闷不乐,就跟在他身上绑了一吨石头似的。   纪言郗把压在枕头底下的数据线放到床头柜上,余光看向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也不知是什么在作祟,纪言郗最后在沙发上坐下,但坐下后又有点不自在,想了想又过去把贺肖的平板拿了过来。   “我用一下。”   贺肖抬起头看他,“嗯,你用,不用和我说……”   纪言郗也觉得自己说的那么一句有点多余……   等他到沙发上坐下找好了一部剧的时候,他瞥了眼贺肖,发现贺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垂着眼,眼睛里没有焦距。   他本想点开视频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一起看视频吗?”   贺肖抬起头看了他几眼,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纪言郗给他挪了挪位置,贺肖坐下后习惯性地抱住了纪言郗的腰。   “看什么?”   纪言郗把平板摆正思考了一下转头问他:“你想看什么?”   贺肖没说话,只是把脸和他的脸贴了贴,然后亲了一下再移到纪言郗耳朵上,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   纪言郗有点无语,手上的平板一个不注意就被贺肖拿了过去。   贺肖低着头在平板上点了点,没多久就点开了一部片子。   纪言郗看着那视频的封面就觉得脸热得慌……他莫名就回想起了大年初八那晚上,贺肖给他盘出了一堆视频。   “你……”纪言郗想问贺肖是怎么知道他那些片子的,但又有点问不出口。   “怎么了?”贺肖看他。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还是问出了口:“过年那会你怎么发现我电脑上的那些片子的?”   贺肖重新低下头,调节屏幕亮度和音量,边说:“不是过年发现的,去年国亲去找你的时候发现的。”   “国庆?”   “嗯,我和你说过的,就初八那晚。”   “……”   “你当时去拿外卖了,我用你电脑查资料,你浏览记录没有清,我就发现了。”   “那当时怎么没说?”   贺肖看了他一眼,“初八那晚上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   “……”   他当时简直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光顾着搁那震惊了,确实没完全听进去贺肖都说了些什么,最后也只挑了重点记。   “当时怕突然说出来惊到你,影响你生活。”贺肖继续说。   “哦。”   突然,一身“嗯嗯啊啊”传来,纪言郗突然回过神,头皮一阵麻……   贺肖把平板摆了摆,始终找不好角度,“去床上看吧,这里不好放。”   纪言郗闻言跟被开水烫了似的立马说:“就在这看!”   贺肖随着他的声音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半笑起来:“我不对你做什么。”   纪言郗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不想挪窝,就在这看,不然就别看了。”   贺肖笑了笑,没再坚持。   纪言郗越看越热,反观贺肖,脸上平静地跟在看新闻联播似的,要不是他身下反应明显,纪言郗都要以为他性冷淡了。   ……   纪言郗趴在床沿从地上捞起裤子,红着脸边揉自己的腰和大腿根边在心里暗骂贺肖。   傻逼东西,就差给他拦腰折成两截。   贺肖躺在边上看着纪言郗的后背,手覆上去摩擦了一下,下一秒被纪言郗反手甩开,还被瞪了一眼。   贺肖被他这反应惹得无声笑了起来。   纪言郗穿好衣服后,拿过手机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顺手叫了午餐。   他放下手机后,床上的人还光裸着。   “把衣服穿上。”纪言郗把贺肖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仍到他身上转身走进洗手间。   年轻果真精力充沛,如果要他现在这么搞,没几天估计就得萎了。   纪言郗往脸上捧了一把水,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他清楚地记得刚刚胡闹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一个想法,很简单,就两字:干吧。   至于干什么?谁干?怎么干?这些问题在那一刻都不存在了,答案明晃晃地就摆在了眼前。时间这玩意,还真挺神奇的。短短一个月,他就能躺下了。   纪言郗低头拿过毛巾捂在脸上,掩在里边的嘴角扯了扯。   吃过午饭后两人去了商场,给贺肖买衣服很简单,看顺眼的拿过来往他身上一套,基本都有模有样的帅气。几番下来,两人手上都提着一堆购物袋。   纪言郗走在前边望着橱窗,贺肖跟在他身后,在他抬脚想走进去的时候被贺肖拉住了。   “哥,够多了,不买了。”   纪言郗看了眼两人手上的袋子,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个了,微微愣了愣。什么时候买这么多了……   “……也行。”   纪言郗说完看了眼手表,四点多不到五点,他问:“吃完饭再回去还是先回去再吃饭?”   贺肖兴致缺缺地说:“回去再吃吧。”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想,贺肖怕不是患上分离焦虑症了。 第67章 准备   打车回去的路上,纪言郗看着贺肖望向窗外的侧脸,漠然想起了论坛上看到的东西……   做了就有安全感了。   也不知真假。   随着车子的前进,纪言郗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世界里,离酒店越近纪言郗心里就越挣扎。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在贺肖学校门口停下了。   因为东西太多,所以决定先去一趟贺肖学校把东西放在寝室。   “怎么了?”贺肖扭头问。   纪言郗咽了下嗓,“没有啊,走吧,放好东西去吃饭。”   贺肖又看了他几眼,才抬步往学校里走去。   临进门时,纪言郗紧了紧手上的购物袋绳子,把贺肖叫住了。   “贺肖。”   贺肖转身,“嗯?”   纪言郗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等你,懒得走了。”   贺肖下意识看了一下他的腿,没多说什么结果纪言郗手上的购物袋说:“好。”   贺肖刚想转身走,纪言郗又拉住了他。   “把这个包给我。”纪言郗拽了一下他挂在身上的胸包。   贺肖有点疑惑,“包?”   “嗯。”   “你要包干嘛?”   “要来耍帅,别啰嗦,快给我。”   贺肖不知真假地看着纪言郗,有点好笑,但还是把包脱给了纪言郗。   纪言郗接过包煞有其事地往身上一挎,单手插兜,催促着贺肖赶紧走。   贺肖忍着笑打量了一下纪言郗,其实纪言郗不要这个包都已经够帅了,他本身看起来就跟大学生差不多,来来往往的人基本都要侧目一下。   但总觉得有点魔幻,站大学门口耍帅?他忍不住想以前他哥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这样吗?   “那我走了,别被人拐走了。”贺肖说完就前往寝室。   “赶紧的。”   纪言郗一手拽着胸包的带子,等贺肖的身影消失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今天穿的是休闲服和这包也搭。   纪言郗边走离校门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但没能走出多远就被人截住了道。   纪言郗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去,结果一个抬头就看见了龇着两排大牙的杨宇。   “言郗哥!好久不见!”   纪言郗看着他身后的一大家子,缓缓才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你陪贺肖来开学吗?”   “嗯。”   “那贺肖呢?”   “他去寝室放东西了。”   “这样啊,那你怎么不陪他一起去?学校不给进吗?”杨宇一个转身就对着身后的家人说:“学校不给亲属进去,爸妈爷爷奶奶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纪言郗:“……”   “可以进去的,我上午已经进去过一次了,懒得再进去而已。”   他说完就感受到了杨宇那幽怨的小眼神。   “……言郗哥!”   “啊?”   “啊——”   纪言郗没能理解他的小苦恼,他急着去买东西,和杨宇家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挥手就转身离开。   杨宇又气又无奈地看着他爸妈,心想我他妈都没法在开学的时候耍帅了,身后跟着一大家人让他怎么帅得起来!   纪言郗跟着导航,走进了一家药店,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从贺肖的包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就走了进去。   等他再从药店走出来,脸就像被丢进火炉里烧了过似的,烫的惊人。   他捏着身上的包,把口罩摘了下来,站在风口出往脸上扇风。   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热。   药店离学校不远,他回到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贺肖有没回来。   纪言郗低着头看手机,心里起起伏伏地没个安定。   门口学生来来往往,纪言郗连着拒绝了三个来要微信的女孩贺肖都还没出来,他忍不住一直看时间,不是急,就是找个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终于贺肖一个男孩准备上前问纪言郗联系方式的时候从校门走了出来。   纪言郗在看见贺肖的时候,突然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袭来,忍不住在心里“操——”了一声。   “我刚刚在下楼梯的时候看见杨宇了。”贺肖边走近边说。   纪言郗移开目光点了点头说:“我也看见他了,身后跟着一大家子。”   贺肖看了眼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停下脚步的男生,突然笑了一下,说:“他这么晚才来就是不想让他家人一起,最后还是一起来了。”   “为什么?”纪言郗一直在心里打着鼓,也没发现那个男生。   “一个人方便耍帅。”贺肖揽上了纪言郗的肩。   纪言郗以为他在内涵自己,瞪了他一眼,低头准备打车。   贺肖看了眼他身上的包,笑了笑没提。   “直接回酒店吃吗?还是叫上杨宇在附近一起吃?”纪言郗突然想起来问,但又觉得杨宇应该不方便。   “回酒店吧,以后再请他吃饭。”   纪言郗点头叫了个车。   到酒店后,懒得去餐厅,依旧叫餐送到房间,纪言郗在点餐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要了瓶红酒。   餐车推进房间时,贺肖看着正在开酒的服务员有点疑惑地看了眼纪言郗。   服务员离开后,贺肖没忍住问:“喝酒吗?”   纪言郗正望着那个挂在门口的包,贺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他惊了一下。   贺肖看着他奇怪的反应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一点,“哥?”   “干嘛?”纪言郗有点惊魂未定地感觉,没看他。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还一惊一乍的。”   “有……有吗?”   贺肖看着他的后脑勺说:“有。”   纪言郗扣了下自己的掌心,硬撑着头皮说:“胡扯,吃饭吧。”   贺肖观察了一下他的脸,没看出什么来,最后没再问。   可能他哥也只是开始舍不得他而已。   纪言郗坐下后,举起刀叉,隔了一会后又放下,抬手拿过酒瓶给自己那一支高脚杯加满酒,还差一点就要溢出了。   对面正在想,要是有蜡烛就完美了的贺肖,看着他哥这蜜汁操作错楞地咽下了嘴里的牛排,这是什么操作?   纪言郗余光里贺肖正在盯着自己,桌底下的手紧了紧,在心里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把那杯满得要溢出的红酒一饮而尽。   贺肖看着纪言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喊了句:“哥?”   他喊完纪言郗抬眼看他,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咋了,没见过喝酒啊?”纪言郗说完低头风卷云残地干掉了盘子里的牛排。   贺肖傻眼地看着纪言郗,“你……”   “别说话,快点吃。”纪言郗打断他,说着边又给他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贺肖不懂他哥在搞什么,在纪言郗的复杂又显得怪异的目光下机械地吃完自己那一份牛排。   他刚放下刀叉,纪言郗就推过来了一杯酒,他伸手接过来,纪言郗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喝。   贺肖照做,心里的迷惑都快胀满了。   那瓶酒,最后一半进了纪言郗肚子,一半进了贺肖的。   等服务员把餐车带走后,纪言郗心里忍不住狂跳了起来,歇了会儿就钻进了浴室,等再出来时,他脸上通红。   贺肖见怪不怪,只当他是喝酒上头了,还想着给他要一杯解酒茶。   但纪言郗却在他拿手机的时候说不用并且催促他去洗澡,而且脸色看起来还有点严肃,贺肖只好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第68章 NO.1   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断来,如钟鼓一般敲打在纪言郗的心脏上。   按理说,28岁的人本不该这么不淡定,但纪言郗就是控制不住。   他看了眼浴室那扇紧闭的门,磨蹭着去门边取下了那个进门时挂在上边的包,然后跟做贼似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咬了咬牙,才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纪言郗带着东西回到床边坐下,把袋子拉开,想了想然后塞到了枕头底下。   在等贺肖洗澡的过程中,纪言郗觉得自己的耳朵堪比顺风耳,浴室里贺肖的一举一动一丁点都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再通过神经传到心脏,把滚烫的血液泵至全身,在浴室门打开的瞬间,把他烧了个彻底。   贺肖擦着头发出来,习惯性地走向纪言郗,然后就发现纪言郗特别板正地坐在床边。   “哥?”   他就轻轻一喊,结果纪言郗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吓到了似的弹了一下。   “吓到你了?”贺肖问。   “……没。”纪言郗说着同手同脚上了床。   贺肖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心里忍不住疑惑,他哥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贺肖胡乱地擦了一通头发半干之后也上了床,他上去的同时,纪言郗的手下意识按在了他自己的那个枕头上。   贺肖没发现他的动作,跟往常一样靠过去抱着他。   “哥。”贺肖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纪言郗突然回答不上来,身上没什么印记就早点回去,身上要是有印记那不得等印记消掉才能回去?   贺肖没得到回答,伸手去掰纪言郗的脸。   “刚刚那支红酒度数很低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   “你发烧了吗?”贺肖说着把额头贴上了他的。   “……”   纪言郗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就算了吧……哪有上赶着挨C的……   “也没有发烧……”贺肖自言自语,然后看着纪言郗担忧地问:“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纪言郗闭了闭眼,心说这感觉怎么这么操蛋……   贺肖看他这样还真以为他不舒服,当即就爬了起来,“会不会是那支酒有问题?去医院,哥。”说着就去拉纪言郗。   “……”   纪言郗把他的手挡开说:“我没事。”   贺肖仍不放心地问:“真没事吗?”   纪言郗在心里深呼吸了一下,“真的。”   贺肖半信半疑,半坐在那,好一会儿才趟下去重新搂上纪言郗,手很规矩地隔着衣服搭在纪言郗腰上,没有半点要耍流氓的迹象。   纪言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贺肖今晚耍浑的打算,难不成他要开口说:贺肖,你来干我吧???   纪言郗自己想着想着突然无意识地“操”了一声。   贺肖懵逼地抬着头看他。   “哥,你怎么了?”   “……”纪言郗:“没。”   “那你操什么?”   “没什么。”纪言郗说着就想翻个身背对贺肖。   “不告诉我吗?”贺肖眼疾手快把他掰住,说着把脸凑近纪言郗,“不说我就吻你了。”   ……   纪言郗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 免了避免真得自己说那么一句话,他缓缓抬手按上贺肖后脑勺,然后猛地往下一拉。   贺肖很喜欢纪言郗这种突如其来的主动,每每心脏都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似的。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真舍不得他,贺肖发现纪言郗吻着吻着深呼吸了几下。   吻势渐渐失控,贺肖在感觉到自己忍不住的时候想要和平时那样缓慢退离,但他刚开始有动作就被纪言郗按住了。   贺肖低喘着气忍着冲动想抬眼看他,但后脑勺上的手劲却越来越重,这无疑是在折磨他。   “哥,你再不放开,我可能要忍不住了。”贺肖在失控边缘徘徊,声音哑得不能再哑。   然而力道却未减分毫,反而还加重了几分。   贺肖在纪言郗这反常的举动中找回了半拉脑仁,在电光火石间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也突然摸到了纪言郗今天的那份怪异是什么。   贺肖手试探着往下,身下的人很明显僵了一下,但没阻止他的动作。   那一瞬间,贺肖仿佛被一个烟花弹砸中了脑袋,眼里映着四射的火花,整个人燃了起来。   “哥,可以吗?”   如狼欲奔的问题没得到回答,但房间的灯“啪”一声被拍灭,这是一种变相的肯定回答。   欲火焚烧,整个房间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火炉,碳烤着床上的两人。   战火越烧越烈,但贺肖在失控的火势中突然意识到什么,临阵摸索着爬起来。   他嗓音沙哑得快要发不出声音,咬着牙喘了片刻才说:“哥,没有套……等一下。”   “……”   黑暗一如既往是块上好的遮羞布,战场与硝烟在纪言郗从枕头下拿出那些东西时,达到了最顶峰。   ……   燎原之火在那片荒原上连绵不息,风轻轻一吹便又连了天。火势惊起野猫的逃串,但怎么逃也逃不脱,只能被困于原地失声叫唤直至被热浪淹没失去意识。   ……   翌日,纪言郗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刚睡醒的他脑子还一片空白,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揉了把眼睛就作势起身,然后一股酸涩怪异的疼痛就从身下的某处猛地蔓延开,疼得他狠狠地“嘶——”了一声又再次趟了回去。   昨晚的荒唐也猛地回归眼前,纪言郗睁着眼看天花板,又疼又羞,然后忍不住在心里臭骂贺肖。   他妈的他是着实没想到贺肖那狗玩意的做起这事儿来就跟要他命似的,那精力像用不完一样,一发结束接着一发又开始了。   纪言郗微微动了动腿,然后就放弃了起床的念头,不仅那里疼,身上哪哪都疼,腰好像要废掉了一样。   他严重怀疑贺肖有咬人癖,自己身上不用看,肯定遍布着牙印。   贺肖就跟条狗似的到处咬,干之前咬,干的时候咬,干完还咬!   “靠——”   纪言郗揉了揉自己酸得要爆炸的老腰,伸手摸过了床头的手机。   打开就看到贺肖给他发的消息。   ——哥,我等会有个会要开,大概十一点回去。   ——早餐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醒来了就先吃点。   纪言郗看了眼边上的桌子,上面有个保温盒,也不懂贺肖上哪搞来的。   十一点回来,现在也快十一点了。   纪言郗揉着腰把手机丢开。   昨晚他是直接被干睡过去的,或者说是……晕过去……   但纪言郗还是比较喜欢前面一个说法,被干晕过去多少显得菜鸡……怎么说他都是个大男人……   身下没有异物的感觉,应该是贺肖带他去洗过了。   纪言郗找了个让身下比较舒服的姿势窝进床里,继续看着天花板。   他和贺肖做了。   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转着,转着转着就想到了他爸,继而想起老妈和肖阿姨。   久久,纪言郗吐出了一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69章 上药   纪言郗在那脑瓜子乱转着死躺了一会儿后,败给了三急,即使很疼但也还是缓慢地爬了起来。   脚落地的那一瞬间,纪言郗简直要怀疑人生,脚下一软差点给栽到地上。   纪言郗停在那许久,嘶着口气,手撑着床沿才缓缓站起来,在心里骂贺肖是个挨千刀的。   刚从会议室出来的贺肖,皱了皱鼻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杨宇黑着两黑眼圈转头问他:“感冒了?”   贺肖捏了捏鼻根,摇了摇头。   “你今天一天都在笑什么呢?看起来怪亢奋的。”杨宇继续问。   贺肖没回答他,只是偏头看了杨宇一眼,勾了下唇,抬脚走了。   杨宇内心OS:莫不是被鬼附身了,笑得那么邪气做什么?吓不死人。   “帮我把本子带回宿舍,我今晚不回来。”贺肖说着把东西递给他。   杨宇接过来问:“不回来?言郗哥没走吗?”   “嗯。”   “那一起去玩啊!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贺肖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杨宇后知后觉:“……见色忘义,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走了。”,说完做了个哭丧又嫌弃的鬼脸转身离开。   贺肖再次打了个喷嚏,然后打车去酒店。   酒店里,纪言郗撑着洗手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的深深浅浅的牙印还有手指印,忍不住把贺肖暗骂了一通。   肩头上码着四个牙印,胸前大大小小的印子更是堆在一堆,他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二战轰炸区似的,身上的印记看起来特别骇人,还在那挨千刀的没给他脸上也来一口。   双腿都还是软的,那处更像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纪言郗忍着身下的不舒服,伸手拿过水杯接水,无语地低头靠在后墙上刷牙,刷着刷着视线在不经意扫过被仍在洗手台旁边的、用过而没有被清理掉的套套时,脸不受控制地猛然红了起来。   昨晚在这洗手台上的荒唐画面突然全部涌了出来,把他羞得彻底。   他这段时间知道贺肖骚,是真没想到他能这么骚……是不是往日对人装出一副高冷装逼样的人背地里都是个凶狠的闷骚玩意?   纪言郗刷完牙,缓慢地挪回到床上,然后捞起床头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套了上去,在穿裤子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贺肖打死!   等穿好衣服后,他看了眼时间,肚子刚好也在交换,想了想决定去看看桌上的保温盒都有些什么。   他刚像小蜗牛似的移到桌子旁边时,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贺肖提着两个袋子进来,他看见纪言郗的时候,先是问了一句:“哥,你起来了?”   然后没等纪言郗说话,就接着走了纪言郗身后,把纪言郗拥入怀里。   “那里疼吗?我买了药。”贺肖轻轻吻着纪言郗的耳后根低声说着。   纪言郗:“……”   “撒手,饿了,先吃饭。”他没说疼不疼,没脸说疼,怪尴尬羞人的。   贺肖闻言想把他转过来亲他,才刚有动作,就听到纪言郗猛地“嘶——”一声。   “你他妈要死啊?”纪言郗忍无可忍地咬牙说。   “对不起哥,我……”贺肖说着把纪言郗抱到了床边,然后把被子团成一个镂空的圈,让纪言郗坐上去。   接着贺肖去洗了把手,然后把刚刚带回来的药膏打开,站到纪言郗面前。   纪言郗还在调整位置,抬眼就看见了贺肖手里的药膏。   下一秒,就听到贺肖说:“哥,把裤子脱了,我给你上药。”   贺肖说着就作势上前拖他裤子。   “走开,我自己来。”纪言郗条件反射般地抓着裤头,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拿动作在贺肖眼里就是娇羞的意思,让贺肖心里一动,心里舒坦得不行。   “你自己不方便上,我帮你。”   “你他妈,我自己……嘶——”纪言郗再一次扯到了自己,注意力全被火辣辣的痛吸引了,裤子就那么被贺肖脱了下去。   等他缓过劲来的时候,贺肖已经架着他的腿打开药膏了。   “你妈的,我说了我自己来!”纪言郗真的是想一头撞死自己。   贺肖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强硬地按着他就把药膏抹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突然从极其私密的地方蔓延开,让纪言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漠然想起了昨晚的相似触感。   本就因为不好意思而通红的脸,这一下更加红了,热得想要爆炸。   而且好死不死贺肖的上药的动作还越来越有一种偏离正经轨道的趋势,纪言郗僵硬片刻,被按压第二下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到了贺肖的头上。   “你他妈当个人行不行!”   不当人的贺肖像干坏事被抓到的小朋友,伸着一张纯洁无辜的脸提溜着瞄了一眼纪言郗,然后压着想要勾起的唇角低下头继续抹药。   贺肖抹着抹着,手指摸上了纪言郗大腿上的几个牙印。   纪言郗看了眼低着头的贺肖,没忍住还是问:“你这咬人的癖好从哪来的?”   贺肖抬头看他,说:“看着你突然就来了,疼吗?”   “……”丫的你给我要一下看你疼不疼……   纪言郗真想给他踹一脚……他也真是服了贺肖这磨洋工的死玩意,忍着痛把腰往后一挪,推开了贺肖的头。   “行了,走开。”纪言郗说着   贺肖却扯了把他的手说:“先别穿裤子。”   不穿裤子,你他妈让我光着?   纪言郗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嘶着气把裤子套了上去。   贺肖看着纪言郗那张仿佛要滴出血的脸,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情愉悦地把药膏盖上去洗手间洗手。   纪言郗拉好裤子后,糊了把脸,干脆躺到了床上,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贺肖洗完手出来时,就看到纪言郗像拿掩耳盗铃的人似的把脸捂着倒在床上。   “哥,吃饭吧,我把桌子搬过来”   酒店里那张桌子是可移动的桌子,贺肖朝着桌子走过去又突然记起手上的东西,于是又返回到床边,刚好纪言郗这时候刚直起身,眼神又特别好的注意到了那两样东西。   纪言郗:“……”   贺肖把手上的润滑油和剩下的一个套套丢在床头柜上,看了眼偏开脸的纪言郗,无声笑了起来。   贺肖把桌子搬到床边。他原本是想叫纪言郗靠在床头他喂他的,但看着纪言郗脸上从他回来后就一直没褪去的红晕,没去讨那份打。   但等纪言郗歪歪扭扭坐在桌子前时,贺肖还是没忍住说:“我喂你吧,你靠床头上。”   嗯,毫不意外得到了纪言郗想刀了他的眼神。   一顿饭,一个红着脸,一个挂着笑,草草吃完。   贺肖视线一直黏在纪言郗身上,把纪言郗看得想钻地里,好在贺肖没说什么骚话,不然他真想打人。   纪言郗有点怵,生怕贺肖突然拿他昨天瞒着他去买那两东西的事来说,好在贺肖只是看着他笑,没有提。   吃饱饭后,贺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叫了服务员上来把那个保温盒拿走。   “你问楼下餐厅要的保温盒?”   “嗯,服务挺不错。”   “……”   “下午几点去学校?”纪言郗问。   “不去了,明天再去。”   “开学第一天这么轻松?”他研究生开学第一天,他记得事情是挺多的。   贺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别告诉我你逃学了?”   贺肖笑了笑说:“你对我逃学的印象是不是有点太过深刻了,我一次也没逃过不是吗?”   贺肖说着在心里补充:大学期间的课不算。   纪言郗想了想,好像印象里贺肖确实没逃过学。   贺肖大学期间为了和纪言郗呆久一点,经常逃掉放假前后的水课,谎称没有课了,那会纪言郗也不看他课表,所以纪言郗也不知道他这些事。 第70章 异地   吃过午饭后,贺肖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抱着纪言郗安静地睡了个午觉。   纪言郗身下难受,没有想睡觉的感觉,就那么被贺肖抱着躺了一中午。   说不上来是怎么的,他看着贺肖熟睡的脸,总觉得有些恍惚。   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恍惚,硬要说出来点什么,那撑死是对时间的感叹。   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只要等的足够久,久到时间被感动,一切就都会按着预期的方向走。   就好比如贺肖说喜欢他追他,昨晚两人就真的睡了。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抛开贺肖,纪言郗没在谁身上体验过。说他迟钝也好,早早喜欢上贺肖而不自知也罢,总之就是没有体验过。   他不知道贺肖是怎么在他面前瞒着他喜欢了他那么久的。   纪言郗细细回想了一下从贺肖高二那年暑假起,贺肖有什么变得不一样的地方。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次,因为贺肖总是恍恍惚惚地盯着他看,他说要带贺肖去医院瞧瞧,其他的大体没什么变化,或许是贺肖藏得太好,又或许他们从小的相处模式都太过于适合暗恋,所以在一些本该反常的细枝末节通通都被他合理化了。   思绪就那么翻飞着,耳边是贺肖绵长的呼吸,纪言郗听着听着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竟然已经傍晚十分,天色已经有点转暗的节奏了。   昨晚亏空得太厉害了?纪言郗半眯着眼,视线擦过耸在眼前的脑袋看着天花板回忆昨晚都泄了几次,记不具体了,至少四五次得有。   也不知道贺肖今天是怎么坐到一大早起来去学校的,而且回来时还很精神,半点没有纵欲的模样,到底是年轻。   “你他妈仗着年轻不怕萎了是吧?!”纪言郗忍无可忍地偏头把趴在他身上的贺肖推开。   结果身上的人却问了句不着边的:“弄醒你了?”   感情我没醒你还得多磨几下是吧?   “下去,没有个度。”纪言郗下意识想抬腿把他抖下去,但腰往下都还酸软着没力气。   贺肖凑上亲了亲他,蹭了几下才从他身上翻了下去。   纪言郗这才发现贺肖只穿着一条内裤,而后背上是满背的抓痕……   卧槽……   纪言郗颤了颤睫毛把视线移开,他怎么不记得他挠了人……   纪言郗怀疑自我的时候,脑子里漠然想起贺肖的那一句:“看着你突然就来了。”   ……   “晚饭你想吃点什么?”贺肖拿过手机又补充道:“挑点清淡的。”   纪言郗:“……”   “你看着点吧。”   刚睡醒还没有感觉到饿,贺肖这突然一问,他也说不上来想吃些什么。   贺肖叫了餐,然后想找电脑干点活,但突然想起电脑放寝室了,他捻了捻手指,干脆回到床上,拿过了落在酒店没带去学校的平板。   解锁后却发现前面看片的那个页面居然还在亮着。   他看了眼侧躺着玩手机的纪言郗,脑海里回忆着点什么,随后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手指缓缓点开了那个播放键。   突如其来的拍打和闷哼声把纪言郗惊得转过了身。   贺肖在他转过来的时候,用最正经的语气在极其臊人的背景音里说着最流氓的话:“哥,你柔韧度比这个人好。”   纪言郗:“……”   “你是不是练过?不然腿怎么可以掰得那么直?还能压下去贴着床。”   “我操你大爷的!贺肖,你给我闭嘴!”纪言郗羞愤得简直想打死他……   贺肖抬眼看他,缓缓“哦。”了一声,那神情颇像不理解纪言郗为什么会突然吼他似的,纯真而无辜。   “你他妈再装这副表情,我把你丢马戏团里让你演个够你信不信?”纪言郗眯着眼半威胁半上火地说着。   贺肖收起了那副神情,勾了下唇凑过来吻他。   “别生气,哥。”   纪言郗想把他头拧下来。   贺肖还想凑过来,却被纪言郗抬手挡开。   “起开,个不要脸的。”   贺肖低下头抱住他笑问:“在你面前要脸干什么?   “……”   纪言郗懒得跟他没脸没皮地掰扯,免得他再说出点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夜里,贺肖洗澡的时候,纪言郗接到了黎文清的电话,电话里黎文清建议再评估一下那个海域,理由是有暗潮。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看着浴室的门,久久没能静下心。   上次自己真误会贺肖了。   那时候贺肖说是暗潮,他没说信或者不信, 后来也没再就这个话题提起过。   贺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纪言郗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一样,脑神经坤直了再一搭,自动理解成:他哥想了。   可能是洗澡把脑子洗空了,那四个字再脑子里滑了一圈脱口就跑了出来:“想了?”   纪言郗被他问住了,“想什么?”   只见贺肖把腰上的浴巾随手一拉,视线往下一垂,接着半抬眼看着纪言郗。   纪言郗:“……”   “洗澡都没能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洗掉?”   纪言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看手机,等了片刻发现贺肖没动静,出口补充:“……你大爷的把内裤穿上!”   贺肖看了眼贺小二,笑着把浴巾再次围上,朝床上走去。   “在看什么?”   “机票。”   贺肖拉被子的手顿了一下。   “你要回去了?”   “难不成我还能在这陪读吗?”   纪言郗随口说完贺肖沉默着不再说话,眼睛在纪言郗身上的印记上看了又看,心里不知道在琢磨着些什么。   纪言郗看完机票后,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有,几号的机票?”   纪言郗听着给了贺肖一个你心里没点逼数的眼神,后者唇角微微勾起,片刻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纪言郗。   纪言郗躲着他头偏了偏,双眼盯着他,贺肖动作一滞,不解地问:“怎么了?”   纪言郗沉默着看着他,几秒后认真地说:“贺肖。”   “嗯?”   “上次出海那事……”纪言郗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误解你了,抱歉。”   贺肖闻言牵动嘴角,凑上去搂过纪言郗:“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纪言郗倒没瞒着他,把黎文清给他打电话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贺肖。   “还有疑问?”纪言郗看着拉着脸的贺肖微疑地问。   结果被按着亲了一顿,然后抱去了浴室。   纪言郗坐在浴缸里咬牙切齿地瞪着给他拿换洗衣服的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己胳膊的那层薄肌肉。   贺肖的肌肉也不比他厚多少的,力气怎么跟头牛似的……草……   “放这里还是那里?”贺肖突然把放下的衣服拿起来转过身指着浴缸边上的置物台一本正经地问。   “就放那里就行,你可以出去了。”   “还是放那里比较好,你起来就可以拿到了。”说着就拿着衣服走了过去。   “……”纪言郗:“放好就出去。”   贺肖放下衣服,然后保持着那个动作转脸看纪言郗。   “看什么?放好就出去啊。”   贺肖却喊了他一声:“哥。”   “咋?”   “我帮你洗吧。”   “……”   弱小无力者在某些事情上没有反驳权。   ……   “你他妈别上嘴咬!”   “嘶,你要死啊——”   ……   事后,纪言郗扶着老腰甚至迷糊地靠在床上,身上旧迹没消又添新的,很是有点怀疑人生。   贺肖收拾完上床的时候,纪言郗都有点怵了。   ……   血气方刚的年纪,初次开荤,贺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做的时候有想着控制了,但……咳咳。   ……   “哥,这里也抹一点吧。”贺肖点着纪言郗的肩头说。   纪言郗缓缓回神,顺着贺肖的手指看向那两冒血的牙印,哑着声中气不足地“吼”了一句:“滚!”   贺某人讪讪地收回手,一脸无辜样,看得纪言郗想吐血。   ……   出于健康考虑,接下来两天,贺某人拼命克制了一波,但在纪言郗回去的前一晚还是没能克制住,把纪言郗的行程托了一天。   好在纪言郗身上没再添加骇人的印记,得利于纪言郗说再咬就给贺肖买一狗嘴套套上。   这两天,贺肖白天上课晚上回酒店,纪言郗基本就摊在酒店里休息。   他回去的那天,贺肖悄咪咪准备请假和他一块去机场,被纪言郗发现后制止了他,并且很利落地把人赶回学校就打车离开。   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收到了贺肖的消息轰炸,全是清一色的舍不得和想他。   这要是贺肖再跟着一块去机场,再磨一磨指不定得闹着一块回家去了。   昨晚上虽然贺肖没咬他,但身下力道却完全不带轻的,纪言郗在飞机上难受得要命,飞机一落地就立马打车回家,然后补觉。   等他睡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下午两点多睡到了晚上八点半,行,今晚不用睡了。   纪言郗揉着脑袋爬了起来,猛然记起他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忘了给贺肖打电话了……   解锁后,左下角果不其然多了个带数字的红圈,7。   贺肖给他打了7个电话。   纪言郗回拨过去,没人接听,估计是在忙。   回头得要一份他的课表。纪言郗想。   肚子好巧不巧传来咕噜声,纪言郗去洗漱了一下下楼,然后把客厅的人吓了一跳。   纪妈妈:“哎哟,我滴乖乖,你从哪冒出来的?”   纪爸爸:“什么事回来的?”   纪言郗挠了挠头,“下午两点多到家。”   纪妈妈:“你去哪了这几天?”   纪爸爸看了眼纪妈妈,纪言郗看了眼纪爸爸。   “老爸没告诉你吗?贺肖开学,我跟着去玩去了。”   纪爸爸:“给忘了,这几天也比较忙。”   纪妈妈突然想起点什么:“哎哟,贺肖去哪读书了,关注意送行了,你肖阿姨也没说。”   “F大。”纪言郗说着走过去倒了杯水,心中莫名觉得有点骄傲。   “不得了了,F大!”纪妈妈对着纪爸爸惊呼。   纪爸爸则是没有那么惊讶,语气平平道:“贺肖成绩一向好,聪明又听话,凤兰说啥他就是啥。”   纪言郗听出了他爸的潜在语,放下水杯悄摸去了厨房。   随后纪妈妈也跟着去了厨房。   “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等会明川晚修回来正好你们一块吃了。”   “面吧,妈煮啥我吃啥。”   “这是出去玩几天,嘴还甜起来了。”纪妈妈边打开冰箱门边说。   纪言郗动了动仍在酸胀的腰,看着纪妈妈的背影,垂下了眼眸,片刻后才控制着欢快的语气说:“是的,玩几天放松了嘴沾蜜了。”   话音刚落,纪言郗脑海里就突然弹出来了点东西,耳根微热,逃出了厨房。   老爸在客厅里,纪言郗捻了捻手指,干脆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边。   刚掏出手机的时候,贺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   “嗯,回宿舍了?”   “晚上一只在宿舍,前面在洗澡。”   “行吧。”   纪言郗突然不知道和他说点什么……有点微妙,好在贺肖有话说。   “你现在在哪?”贺肖问。   “院子里。”纪言郗如实回答。   “下午怎么不接电话?”   “回来太累了,直接睡着了,刚刚才醒。”   “真的吗?”   “还能有假嘛?骗你干啥?”   贺肖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听到了开门走动的声音。   “你在干啥?”纪言郗问。   “出宿舍。”   等了好一会,贺肖应该是走到了阳台之类的没人的地方。   “记你一次。”贺肖突然说。   纪言郗没一下子没能跟上他的节奏,问:“记我什么?”   “记你欠我一次……”贺肖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用气音吐出最后一个字:“……操。”   明知道爸妈不可能听到,但纪言郗还是没能忍住转头看了眼身后,才无语地说:“不要脸。”   贺肖那边声音低沉地笑了一下,有点抓人耳朵,纪言郗把手机移开了一点,手掌贴上耳朵搓了搓。   “哥,我想你了,你想我没?”   “……”   “你想我没?”贺肖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次。   有点想,纪言郗在心里说。嘴上刚想”嗯。“一下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纪爸爸的声音:“言郗。”   纪言郗在那一瞬间有点做贼心虚,转过身去看他老爸。   “爸,怎么了?”   “和谁打电话?”纪爸爸双目不错地盯着他问。   纪言郗微不可见地吞咽了一下,“贺肖。”   纪爸爸似乎松了一口气,踱步去了厨房,片刻后又从厨房走回客厅。   电话里贺肖还在继续问:“哥,你想我没?”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想还是不想?”   “好好学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贺肖缓缓给出一个:“?”   “那就这样吧,改天再聊,晚安。”   贺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给贺肖发了个微信说的消息,就进了客厅,院子里实在是太多蚊子,腿上已经好几个包排着了。   纪言郗坐下后纪爸爸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微信里有两条消息。   ——怎么突然挂电话了?   ——你还没说想我。   “没听到我爸喊我嘛?”   ——那又不影响。   纪言郗没打算告诉贺肖他已经和他爸出柜了。   “怎么不影响?”   ——我和你打电话不是很正常吗?他们根本不会多想。   纪言郗想了想逗他:“如果他们觉得我太闲了,总是和你打电话,给我安排相亲呢?”   贺肖那边安静了会,下一秒一个微信视频就弹了出来。   纪言郗看了眼看似目不斜视的老爸,抬手把视频掐掉,继续打字。   “逗你玩的。”   “我和我爸在客厅呢,别闹,等吃过东西回房间再和你视频。”   ——什么时候吃完。   “什么时候煮好就什么时候吃完,多也是九点半。”   ——哦   ——你要是敢去相亲我就和你一起出柜。   “不会的,放宽心。”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好。”   ——说一次记一次。   “……”   ——我想你了。   ——你还没说想我。   纪言郗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下,手上点了几下。   “我也想你了。”   随手还在弹出的表情包里点了一个发出去,发完看清那表情包的时候,又抬手撤回。   ——我看到了,下次这样抱着做可以吗。   “……” 第71章 视频   贺肖那边嘱咐他吃完饭就回房间给他视频。纪言郗回了个嗯之后看了眼纪爸爸就出门去厨房。   刚走出大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院门外响起口哨声。   听着那不成调的流氓哨,纪言郗抬头看着院门口。   接着就看见纪明川风风火火地骑着山地,莽了进来,纪言郗被他那架势给虎了一顿,想开口说他一句,结果反倒是被纪明川给抢了先。   “哎妈呀,哥你要吓死我!”纪明川说着脚刹弹着停下自行车。   纪言郗皱着眉看他自行车说:“谁吓谁?骑这么快你要上天?还有吹什么流氓哨?”   纪明川挠了挠头说:“我在哼歌,不是流氓哨。”接着转开话题问:“哥,你咋回来了?”   纪言郗眉毛一飞,“我回来很奇怪?”   “唔……不是。”   纪言郗没跟他掰扯,刚好纪妈妈面也煮好了,喊他两进去吃。   “书包放好,吃饭去。”纪言郗说完一顿,转身问:“你书包呢?”   抬脚跟着走进厨房的纪明川一鼻子撞在他哥背上,“你停下来干什么?”   纪言郗可笑又可气,“你没事走那么近做什么?”   纪言郗抬手去掰他捂着鼻子的手,好在没出血。   “你书包呢?”   纪明川隔了好一会儿才支吾着回他:“在……我……没拿回来。”   纪言郗倒是觉得新奇,带着笑问:“奥特曼也不带回来?”   纪明川移开视线,眼睛转着回:“借给同学玩了。”   这倒是神奇了,纪明川那满屋子的奥特曼他宝贝的不行,每天换一个轮着带去学校,这还是第一回 不带回来,也是第一回见他把奥特曼借别人玩。   纪言郗不免好笑地打量了他一眼,到底没打趣他,但不影响教育他。   “你要是再这样骑车,以后就走路上下学吧。”纪言郗说完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厨房。   纪妈妈整把面放桌上,招呼着:“快来吃。”   “妈,还有你腌的小咸菜吗?”   “有,等着。腌的泡椒也可以吃了,来一点不?”   纪言郗:“不要!”   纪明川:“要!”   纪妈妈扭头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一个喜欢吃辣的说不吃,不怎么吃的反倒说要吃。但也岁了他们的意,没多问什么。   纪言郗心虚地在桌边坐下,看着纪明川那火急火燎就要往嘴里塞的劲,忍不住说:“你是饿死鬼吗,这么烫你不能慢点?”   “饿!嘶呼哈——”纪明川吃了一口给烫得龇牙咧嘴的。   纪妈妈看了笑着说:“他最近下晚修回来天天嚷着饿,吃得比猪还快。”   纪言郗接过纪妈妈手中的小咸菜,看了眼纪明川,心想,看来是真的用功学习了。   纪言郗边吃边看纪明川,心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逗逗他。   “妈。”   纪妈妈回头,“咋了?”   “明川把奥特曼借给被人玩了。”   纪明川倏地抬起头,嘴里的面还没吞下去就喊了一声:“哥!”   “干嘛?”   “不理你了!”   纪妈妈和泥:“咱明川长大了”,完了又说:“是叶子同学吧?”   纪言郗疑惑:“叶子?”   纪明川无语:“妈,他叫叶尘,不叫叶子……”   纪言郗在脑海里翻了一下,想起来之前来家里吃过饭的叶尘,挑了挑眉,很得体有范的一个小孩。   然后听到纪妈妈继续说:“叶子同学可是一个大学霸呢,贺肖那一卦的,明川他们班上第一也是年纪第一呢。”   “那挺厉害的。”纪言郗听到贺肖名字的时候就低下头吃面,随口附和。   反倒是纪明川来劲儿了,也不纠结他哥调侃他的事,对着叶尘一顿夸,夸得纪言郗都忍不住侧目,心想,贺肖和他比一点也不带差的,这小家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第一次见他夸人夸得这么厉害。   吃过饭回到房间后,纪言郗看了眼手机,捻了捻手指,最后走到衣柜前扯了衣服去洗澡,进浴室前停了一下再次看了眼床头上的手机才走了进去。   他家这里天气还是很炎热,但即使很热,纪言郗还是选择了泡澡。   身上酸疼得要死,刚刚在底下坐着的时候那里也疼得慌。   温水泡着舒服了很多,纪言郗靠在浴缸里仰着头呼了一口气。   等坐直后目光在看到那个洗手台时,不自在地转了个朝向……   这一转,浴室里响起了一声听着就疼的“嘶——”。   正在打开电脑的贺肖猛地打了个喷嚏。   杨宇刚洗完澡出来,转头问他:“你不会真感冒了吧?这几天你老打喷嚏。”   贺肖摇摇头,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心里琢磨着他哥怎么吃个饭吃那么久。   杨宇擦着头发靠了过来,点了点他手机示意他看。   贺肖抬眼看了他一眼,拿过手机,点开后发现杨宇发了几条关于周一的消息。   贺肖看完后心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一的动机和他们所料的差不多,家里出问题了。   家里破产,那么点东西卖出去也不顶用,老爸扛不住压力自杀了,他也没有再读研,不知了去向。   两人心情都有点繁重,杨宇也没再说什么。   贺肖看着熄灭的手机,微微出神。等回过神的时候,给纪言郗拨了个视频,直到挂断也没人接听。   贺肖连了蓝牙耳机带上后,放下了手机开始敲键盘。   纪言郗洗完澡从里面挪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等他擦完头发现贺肖的那通电话时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被动和主动,怎么着都是被动比较自在。   纪言郗回拨回去震铃没两下就被接起,然后从视觉上被装进了裤兜里。   贺肖再次出了门,也不知道走去哪。   视野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纪言郗问:“这是哪?”   “楼道拐角的阳台上。”   “上次走楼道下来怎么没看见这阳台?”   “这是另一边,我们走的那边没有。”   “行吧。”   纪言郗视线一直有点飘忽,看屏幕的时间每次都不超过两秒。贺肖看着再次扭头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把纪言郗的视线再次吸了回来。   “笑什么?”   贺肖没回答反倒问:“你想我了吗?”   纪言郗:“……”   感情刚刚的字白打了……   “哥。”   “嗯。刚刚不说了吗?”   “怎么想的?”   纪言郗眉头一跳,舔了下后牙槽,“你还有没有点正形?”   贺肖在昏暗的光线里笑了了两声,声音倒是抓人。   “药膏我放在你旅行袋的隔层里了,你……”   贺肖话没说完就被纪言郗打断,“知道了。”   “那你自己擦方便吗?”   “……”纪言郗:“你是不说这些就没话了是吧?”   “不是。”   “……”   两人就那么隔着屏幕对视着,隔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纪言郗看着屏幕里贺肖的眼睛,感觉有点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   贺肖片刻后才吱声说:“没有。”   纪言郗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贺肖又话赶话说:“哥,我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宿舍还是饮食?”   贺肖深深地看着他说:“不习惯你不在。”   “……”这是什么矫情语录……   贺肖继续说:“你还没亲口说想我。”   纪言郗手扣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说出了那句:“想想想,想你了。”   “认真点说。”   “咋的还挑上了啊?”   “嗯,想听你认真地说一句。”   纪言郗拗不过,正正形,如了他的意。   “想你了。”   视频里的人嘴角重新翘了起来,下一秒贴上了摄像头。   纪言郗:“……”   “哥,给我来一个。”   “起开。”   对面的人低低地笑。   纪言郗突然想起来问他要课表,“把你课表发我一份。”   “第一次问我要课表。”   “废话,回去记得发我。”   “用来查岗吗?”   “……”纪言郗:“不给拉倒。”   “给,那你每天也要和我说一下你都干了啥,最好是视频说。”   “给你能耐的。”纪言郗:“课程怎么样,忙吗?”   贺肖想了想说:“还好。”   还好,那就是挺忙的了。   “严戈他们怎么样?相处得……习惯吗?”   “挺好的,没有什么不习惯,都差不多杨宇那一挂……”贺肖说着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总是傻笑什么?”   贺肖压了压唇角,回了句:“别人的私事,不多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说完视线一滑,问:“你刚刚洗澡吗?”   纪言下随着他的目光手摸上了衣领,随后一提,“嗯。”   身上的很多比较深的印记完全没有消掉,热水一泡,视觉效果杠杠的,就跟新鲜出炉的一样……   ……两人又黏黏糊糊聊了十几分钟(基本是贺某人单方面黏糊),最后视频在某人的逐渐流氓化中被红着脸的人挂断。   纪言郗躺在床上,又气又好笑,看着不断弹出来的微信消息,笑着回了个“起开,流氓。”   他睡前一直在翻身,怎么调整睡姿都觉得不舒服,吸了口气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目光在那个还没整理的行李包上扫了两眼后下了床。   纪言郗在各层里摸了摸,果真摸出来两只药膏,他拿起用过的那一只缓慢地挪着进了浴室。 第72章 “女”朋友   接下去几天,纪言郗没再穿过白色的衣服。去公司的时候经常会去厂里转,几圈下来衣服就几乎全部汗湿了,再往身上一贴,什么印记都能给他露出来。   再往后的日子,纪言郗几乎都扑在公司里,最开始几天没觉得贺肖不在身边有什么不习惯的,毕竟这么多年也不是经常就能呆一块。   但一周后就开始有点不得劲儿了,闲下来就得想一下贺肖现在会在干啥,视线在家里随便一扫哪哪也都是贺肖。   两人每天也都会打电话,晚上视频,或者是语音,最开始每次都是贺肖联系他,他也不是很那个啥,渐渐的,变成了他开始等着贺肖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一直到最后变成自己差不多一到点就拿着手机给贺肖拨过去。   几天后,发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夸张了,琢磨着克制了两天,但也仅仅是两天,第三天没到点电话就给贺肖打了过去。   以前总是和孙浩然一起吐槽别人太夸张,结果轮到自己的时候,两人一个也没能躲过,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好在纪言郗闲的时间也没有一直拉长,九月份开始事情就多了起来,后续连着一个月都在但凡说出来都颇显得矫情的思念里过日子。   贺肖在电话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纪言郗去看他,结果纪言郗硬是没能走开,最后也只能被贺肖磨着在电话里陪他没羞没臊。   纪言郗每每想起来这事儿就脸热,不仅见识到了贺肖不要脸的底线,也见识到了自己纵容贺肖不要脸的底线,那就是——简直没有底线……   纪言郗的忙碌一直持续到国庆节,本来是国庆那天就可以去看贺肖,但临时又有几个单子找了过来,最后到4号那天他才跟家里扯了个去玩的由头,买了机票飞去找贺肖。   下飞机的时候,刚把飞行模式关掉贺肖电话就打了进来。   “出来了吗?”   “刚下来,马上出去了。”   “快点快点。”   一连两个显得难耐的“快点”把纪言郗逗乐了,看了眼嘈杂的周围,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去挺他在说什么,便问:“猴急什么?”   “想知道?”   “不是很想。”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在电话里笑出了声。   “挂了,马上出来了。”纪言郗提了提肩上的包。   “别挂,出来再挂。”   纪言郗无奈但也依旧纵然,由着贺肖就那么听着贺肖的呼吸声出了机场。   “你在哪呢?”   纪言郗四周望了一圈都没注意到贺肖,反倒是被一股凉风吹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十月的天气,夜里已经挺凉了,光想着人了,没余出脑袋想天气……   “哥,回头。”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混为一体。   纪言郗顺着声音回头,接着就被圈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哥,我好想你。”贺肖低沉的声音在纪言郗耳边响起   纪言郗耳朵一样,顾虑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伸手微微推了一把贺肖,但没能推开。   “你不想我吗?”   这架势不说出来一句想他,今晚估计就别想出了这怀抱了。   “想,先放开,人多。”纪言郗的声音闷在贺肖怀里只有贺肖自己能听到。   “说完整。”   “……”纪言郗:“你还没完了是吧。”   “哥。”   硬的不行来软的。   纪言郗叹了口气,“我也想你。”   “嗯,知道了。”   贺肖偏头在他耳根那飞速蹭了一下把他放开,顺势接过他的包。   纪言郗空出了一只手,耳朵痒痒的,他抬起手背边搓边看向贺肖。   “欠揍的样。”   贺肖则笑着看他,眼里很亮。   刚刚那一搂在机场这场合到没引来什么关注,毕竟机场作为一个离别与相逢的地方,不管是同性相拥还是异性相吻,都再正常不过。   因为最近的航班就只有晚间十点的这一班,这一会儿已经将近十点半了。   “走吧。”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傻样说。   贺肖没抬脚,而是拿起一件外套抖开,“穿上吧,这会儿天凉。”   纪言郗看了眼他身上的同款外套,眉毛挑了挑,倒也不扭捏,拿过来就穿上了。   怪不得没提醒他带外套,合着是要搞这么一出。   两人边走向出租车候车区,边唠嗑。   “那你最近都见过谁?”贺肖状似无意地问。   纪言郗微微转头看他,忍不住笑,“我见谁你没点数?我不是天天给你汇报吗?”   “那不一样,你昨天见了谁就没和我说。”   “……”纪言郗无奈气结之下脸微热:“我昨天为什么没和你说,你心里没点逼数?”   贺肖偏头看他,慢下脚步,等身边的几个人走远了才凑近纪言郗的耳边说:“那今晚可以实践吗?”   “……”   “滚——”   “不可以吗?”   纪言郗恼羞成怒直接快步走远。   贺肖边笑边抬脚追上他,“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纪言郗脚步一顿,耳朵红了个透,瞪了一眼贺肖,缓缓道:“你这脸不要可以捐掉,大庭广众……”   谁知贺不要脸却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过道,不算大庭,而且也没别人人。”   “……”   等出租的地方人很多,只有一个上车位,虽然车都在等着,但得挨个上车,不过好在有机场工作人员的指引,很快就轮到了纪言郗他们。   上车后,贺肖把纪言郗的包往中间一放,一人支一条腿撑着,贺肖手就伸在下边一把扯过纪言郗的手十指相扣住。   纪言郗看了眼前边的司机大姐,又偏头看了看贺肖,后者翘着嘴角,就差给他装一条尾巴使劲摇了。   干司机这一行的人,好像总是那么幽默健谈,但司机大姐健谈的话题就比较偏向于那什么人生大事了。   “哎哟,接着两帅小伙儿,长得多俊。”   “长得这么俊,都有女朋友没有?”   纪言郗看了眼贺肖,眼看贺肖就要张嘴,纪言郗手一紧就开口说:“有了。”   “都有了啊?”阿姨司机从后视镜看过来。   “嗯。”   “哎哟,可惜了,也正常,长得俊的都有女朋友。”   纪言郗扛着贺肖玩味的目光没再开口搭她的话。   但这不影响司机阿姨的话头兴致,听着他两都有了女朋友,话题就从女朋友这一茬转到了旅游景点这上面。   纪言郗被贺肖看得不得劲,敷衍地简短回复着。   等下了车,纪言郗才觉得透了口气……   “看什么?看一路没看够?我脸上有花还是怎么的?”纪言郗看着贺肖那玩味的嘴角直想打人。   贺肖短暂地移开了一下视线,片刻后又转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纪言郗。   “女朋友?”   “……”纪言郗:“无聊……”   酒店依旧定在上次那个酒店,房间也还是那一间,也不知道贺肖怎么定到的,可能是住套房的人少的缘故。   这次的前台倒不是上次那个大姐,换了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见纪言郗两人进来时眼睛一圆,特有职业范的开始班里入住,当听到两人入住同一个套房的时候,嘴角那诡异的笑就再也没停下……   那大姐的鄙夷远不及这诡异的笑来得瘆人……   纪言郗拿过房卡后就朝着电梯走去,贺肖看着他的背影,接过自己的身份证对前台的小姑娘说了句谢谢才跟着走过去。   电梯上行,贺肖忍不住笑,伸手去扒拉纪言郗的手,纪言郗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这次门倒是开得很利索,行李也没有落在外边,两人走进去后把东西放好。   纪言郗坐在床边看贺肖一样一样地把洗漱东西放好,甚至看他在从学校带来的书包里扒拉出一张床单和被套……   “怎么把床单和被套也带来了?有这么龟毛嘛?”纪言郗没忍住问。   “上次你有点过敏。”   “我?有吗?”纪言郗都没注意到自己有没有过敏,反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看不出哪里过敏。   “有,肩后边红了。”   纪言郗心想:你确定不是你咬的?   ……   纪言郗转到椅子上坐着,看贺肖换床单被罩,倒是挺意外于贺肖这次的淡定。   他原以为进门肯定要被啃一顿,看他这淡定样,属实是没想到。   贺肖换好床单被罩后,拿出了换洗衣物,然后再从包里拿出个黑色的袋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纪言郗看着那黑袋子,目光躲闪了一会儿扭开头……   “哥,洗澡。”   纪言郗看着他手上衣服,想着自己衣服都还没找,就说:“你先洗。”   贺肖没动,站在那看他。   “我歇会,你先洗,我还没找衣服。”   贺肖还是没动,依旧看着他。   纪言郗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小小的无语和不自在了一下。   “去啊,等着挨揍嘛?”   小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贺肖这次倒是动了,他看了一眼纪言郗后就走进了浴室。   纪言郗在他进去后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房间还是那间房,视线一扫,在这房间里发生过的一幕幕画面就开始在脑海里播放,纪言郗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半。   浴室里时不时有声音传来,但一直没听到淋浴的声音,纪言郗支着耳朵听,最后没听到水声反而是听到了脚步声。   等回过身的时候,贺肖已经出现在身后了。   ”你怎么出……“   纪言郗话没来得及说完,身体就一个腾空,接着被人从身后牢牢箍着抱进了浴室……   “一起洗比较节约水,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还刻意加重了几分。   纪言郗:“……” 第73章 脱靶   一夜放纵,第二天纪言郗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只剩几个字在转悠——千里送操……   开学那会积累的经验让他没有动弹,扭头看边上的人还在睡。   纪言郗刚想把头转回来,贺肖就睁开了眼。   “哥。”   e……纪言郗想嗯一声,结果没能发出声音……   贺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凑过来亲了他一下,然后起身给纪言郗倒了杯水。   没等纪言郗起身,贺肖就俯身过来把他抱了起来靠在床头。   该疯的也都疯了,一晚上过去,纪言郗那点不自在也没留下多少,这会儿倒坦荡没觉得臊。   贺肖给他喂水他就张嘴喝,给他上药他也没躲,主要也没力气躲……   贺肖把药膏放回原处后再次凑上来亲他,但被他挡开,“去洗手。”   喝了点水后干哑的嗓子终于能发音,但听着气也是十足的虚。   “又不用手亲你。”贺肖笑着和他贫,最后被瞪着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东西都还丢地上,贺肖洗漱后顺手给收拾了才出去。   “想吃点什么?我叫个餐。”   “胡辣汤。”   贺肖转脸看他,温馨提示到:“你不能吃辣的。”   “……”纪言郗:“小米粥。”   “我刚想给你点这个。”   ……那你问个屁。   贺肖点完餐后把纪言郗抱去了浴室,纪言郗进去后就把脸转一边,一眼都不带瞧那个浴缸的。   贺肖给人伺候完洗漱就想把他抱回床上,但纪言郗无语地挣开他。   “你先出去,我能自己走……”   “我抱你。”   “……”   纪言郗:“……我要上厕所。”   “那你上。”贺肖说完站着没动,面上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说我要上厕所!我上厕所你也要看吗?”   “都看过了。”   纪言郗一个白眼就想翻上天去,“你丫的出不出去?”   贺肖摸了摸鼻子乖乖站到门外,纪言郗面无表情“砰”一声关上门。   昨晚贺肖被他一巴掌拍住了,身下力气倒是有所控制,这次也没有上几次那么疼,但终归是不舒服。   身上没能留下干净处,熟悉的牙印又几乎布满了全身。   纪言郗摸着自己肩头的牙印放水,心里很是无语。   纪言郗从浴室出去的时候没再让贺肖抱来抱去,自己挪到床上再次躺下。   贺肖坐他边上给他揉腰,纪言郗露出半只眼睛瞅他。   “你再这么看我,它又要精神了。”   纪言郗:“……”   “……你真是……”   贺肖稳着手上的劲儿问他:“真是什么?”   “……不要脸。”   贺肖低声笑了一下。   服务员送餐上来的时候贺肖没让人进屋,自己出去把早餐拿了进来,然后再次把那张桌子搬到了床边。   “你们老板放你们几天羊?”纪言郗边喝粥边问。   “不知道。”   “嗯?”   “没说,事做完了就行,一个月不去估计都没事。”,其实他一学期不去估计他导师也不会说他。   “牛逼了。”   “嗯。”   “……”   五号这一天两人呆酒店里哪也没去,六号那天,去看了个电影,十一档的爱国片,给纪言郗看得那个斗志昂扬,回到酒店后看着坐在电脑前劈啪敲键盘的贺肖,脑子里生出了点反攻的冲动。   关于那档事儿,纪言郗不在意上还是下,但……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在下面?   于是当晚,纪某人活络了一下筋骨,成功把自己再一次送到了下面。   ……   草……   ……   七号那天,纪言郗心里给堵着了,总感觉不给贺肖找点不痛快他这日子是一天也活不乐呵了。   所以在七号那天逛了一圈回来后,他在贺肖的注视下打开了购买机票的小程序,日期8号。   贺肖看着他的手机,当即愣了愣。   “你明天要回去了?”   “嗯,后天有点事得赶早回去处理。”   “浩然哥不能处理吗?”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贺肖没再说话,沉默着眼眸十分深沉地看着纪言郗。   纪言郗装作没看见,依旧在翻着票。   隔了好一会儿,贺肖翻身下床,打开电脑敲起了键盘,纪言郗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纪言郗看着他那模样心里好一阵舒坦。   9号是贺肖生日,生日礼物他都还在包里放着,怎么可能真的8号回去。   纪言郗笑着把手机一扔,心里憋着笑嘴上还是说:“订好了,明天下午五点的机票,上午请杨宇吃饭吧,他是不今晚回来?把你那另外两个舍友也给叫上。”   坐在电脑前的人没说话,纪言郗咬着虎口掐着嘴角继续说:“哎,听到没阿,明天把严戈他两也都叫上。”   他说完贺肖停下了翻飞的手指,转过来冷冷地看着他。   纪言郗装傻充愣地和他对视,甚至还问他:“咋了?”   贺肖没说咋了,只是把椅子往后一弹,站起来直直朝纪言郗走去,然后弯下身,灯光从他头顶上打下,勾出一张阴冷的轮廓,接着半勾唇角,微眯起眼睛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忘记了点什么?”   “忘记啥?今天出去都没带什么东西,就拿了一个手机,这不是带回来了吗?”   “是吗?”   “不然呢?”   贺肖没再说什么,只直起身看了他片刻,然后抬手解开了裤腰带。   纪言郗心里咯噔一颤,心道玩脱了,……   “既然你明天就要回去了……”贺肖把裤腰带抽出,声音缓慢而发沉,而后再一上挑:“……那我总得提前讨点好彩头。”   衣服落地,人影笼罩,纪言郗还没来得及逃,脚踝就被两只大手抓住,接着就被拖了过去。   ……   “哥,你记起来什么了吗?”   “……你大爷,嘶……啊——”   ……   “明天回去吗?嗯?”   “……唔——”   “回吗?”   “不——唔——”   ……   事后,纪言郗整个人虚脱在贺肖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贺肖把他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揩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吻了吻。   纪言郗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洗澡吗?还是再等会?”   纪言郗没答话,眼睛再次闭上。意思就是再等一下了。   贺肖把他往怀里带紧了一点,一手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抚着。   纪言郗是真不喜欢他这举动,父子的恍惚感又缓缓袭来,简直想打人,沙哑着声音说:“把手拿开。”   贺肖笑了笑没再抚弄他。   纪言郗休息着休息着竟然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浓厚的夜幕,身上干燥舒爽,已然是清洗过了。   屋里暗着灯,纪言郗动了动腰, 伸出手摸向旁边的被窝,但没摸到人,被褥也是凉的。   纪言郗伸手把灯拍开, 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他微微动了动屁股,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疼。   纪言郗伸手拿过手机,贺肖并没有留微信。   死哪去了?纪言郗边抄起柜子上倒好的水边喝边想。   纪言郗捏了捏腰打算给贺肖打个电话,但手指刚悬在拨号键上门口就被打开了来。   只见贺肖提着一个看起来是小号的水壶走了进来。   “醒了?”   “嗯,你去哪了?”纪言郗看着他问。   贺肖提了提手上的汤灌,“去楼下餐厅了。”   “手上拿的什么?”   “鱼汤。”贺肖把汤灌打开,香气瞬间溢满房间。   纪言郗闻着这香味,一下子就感觉肚子空得不行。中午吃的那点东西都不够下午胡闹的。   “还挺香。”   贺肖挑了挑眉,见着纪言郗下床知道他是要去洗漱,便朝他走过去准备抱他,但被纪言郗挡开。   “起开,我自己能走。”纪言郗边向浴室走去边说:“别跟来。”   贺肖看着他的腿,没跟上去,只是在心里琢磨着,下次可以再深一点,久一点。   服务员把贺肖另外点的餐送上来的时候,纪言郗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纪言郗身上只穿着一条裤子,上衣没穿,身上又是印记满布。   好在那服务员一眼都没斜视地把东西放好就出去了。   服务员是个看起来和贺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纪言郗刚出来他就低下头,纪言郗转身回了浴室他就立马出去。   贺肖见状心情倒是没那么糟,纪言郗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给纪言郗递了件T恤,纪言郗拿起来一看,贺肖的衣服……   纪言郗本想放下,但看着贺肖那小狗似的眼神,虽然无语但还是套在了身上。   “放人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吱一声?”   “我以为你听到了不会出来。”   “洗脸水声大,没听到。 ”   “没事,他没看。”   纪言郗:“……”   贺肖把汤倒在碗里,再把两椅子搬到被服务员支成餐桌的餐车前。   “尝尝。”   纪言郗看了眼那碗汤,再看看那桌菜,端起来喝了一口。   没猜错,大道至简的熟悉味道。   “人给你用厨房啊?”   “还真能喝出来?”   “……”纪言郗:“这酒店的厨师估计也不会做这种近乎原味的鱼汤。”   “不好喝吗?”   “跟我自己做的没两样,挺好喝的。”   话落边上就有小狗摇尾巴,脸颊凑到纪言郗面前,“不奖励一下吗?”   纪言郗忍不住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贺肖没管他肉麻不肉麻,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探过脖子啪唧一口亲上了纪言郗,然后甚是愉悦地说:“吃饭吧。”   纪言郗被他这一出给弄得浅乐了一下。 第74章 生日   最后也没有请贺肖舍友他们吃饭,而是挪到了9号那一天。   八号那天晚上,纪言郗接到了纪爸爸的电话,倒不是赶他回去,只是问问他在那,单纯怕他“走歪路”,最后知道他和贺肖呆一块才安了心。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和贺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心灵相通了一瞬。   不过想着今天是贺肖22岁的最后一天,明儿就是贺肖23岁生日了,纪言郗没想在这个时间点上和他说这个。   “别看了,也别想,以后的事以后说。”纪言郗说着抽走贺肖手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贺肖就势埋进他胸口,抱着他的腰没说话。   十二点的时候,贺肖掐着点要他,纪言郗甚至没能腾出嘴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   等贺肖终于舍得放开他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   纪言郗迷迷糊糊被抱进浴缸里的时候,缓过劲来才又记起今天是贺肖生日。   “生日快乐,贺肖。”   贺肖凑过来亲他,沙哑着声似蛊惑般说了句:“谢谢哥,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纪言郗看着那件报废后挂在洗手台上的“礼物”,热着脸移开了视线……   这件“礼物”是贺肖从九月中旬就间断式磨他得来的东西,他一向经不住贺肖的软磨硬泡。   至于为什么会挂在那,那就得问问贺肖为什么会对洗手台情有独钟了,每一次都少不了洗手台……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纪言郗醒来的时候看到贺肖在还有点疑惑,他以为今天贺肖会和昨天一样回学校。   贺肖看出他的疑惑,开口解释:“我今天没课,也不用去组里。”   “a……”   纪言郗声没能发出来,贺肖给他喂过来一杯水,他微微欠身就着贺肖的手喝了几口才缓解了嗓子的干哑。   贺肖放好杯子后手放在他腰侧不轻不重捏着,“疼吗?”   “……”废话,你他妈给我这么干一次看看你疼不疼?   贺肖见纪言郗不说话,没硬要讨打,把他侧了个身搂在怀里,一手继续给他捏着腰。   纪言郗眯着眼贺肖怀里闷闷地出声问:“你上辈子是牛吗?”   贺肖笑笑,应声:“可能吧。”他放低声音又继续说:“你的牛。”   “……”   说着要请杨宇他们吃饭,最后凑到了贺肖生日这天,没去远,就定在这酒店的餐厅,刚好离贺肖他们学校也不远,档次也不低。   杨宇他们三到的时候,纪言郗和贺肖在楼下大厅等他们。   三人齐齐喊:“哥哥好。”   这声好有点把纪言郗喊乐了,这场景莫名让他想起来纪明川那兔崽子干坏事后的模样。   “这么乖啊,进来吧,吃饭去。”   程夏首当其冲:“好耶!终于能吃到哥的饭了。”   边上严戈比较靠谱,记得杨宇说过今天贺肖生日,递给了贺肖一盒子,“生日快乐。”   贺肖接过盒子道谢:“谢了。”   “客气,这是我们三一块送你的。”   边上杨宇一直没开口,这会儿清了清嗓子,才说:“生日快乐!23了,恭喜离奔三又近了一步。”   “23就奔三啊,那咱都奔三了,去去去一边去。”程夏:“生日快乐!”   “谢了。”   几人笑闹着进去,不多时上菜边开始吃饭。   和几个大男孩呆一块,当然,纪言郗本身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老,这会儿混成一片,还是颇感年轻来得好。   男生的聚餐多多少少会有点不正经,聊天的内容也杂,天上地下五湖四海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寿星有没有女朋友这事儿上。   话是程夏问的,纪言郗最先楞了一下,随后是杨宇。   最后话是贺肖答的,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和纪言郗的事儿,但说了不喜欢女孩。   好在程夏和严戈也不觉得奇怪,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还就着这话题开起了玩笑,这包容度倒是惹得纪言郗侧目,而这侧目的结果便是对杨宇暗表同情。   严戈对程夏那模样……不像是两直的。   生日聚餐,也都是成年人,多多少少沾点酒。这酒一沾,纪言郗倒是开了一次眼,杨宇比他还不能喝,小半杯红酒下去舌头就大得不行了。   杨宇靠在椅背上,看着纪言郗筷子都往那两个不辣还有点没滋没味的菜夹,便问:“言郗哥,你咋不吃这些,这些才好吃。”,杨宇边说边拿手指着桌上那些都带点辣的菜。   纪言郗筷子一顿,对着三张迷惑脸,心想杨宇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纪言郗不是很自在地扯话:“有点上火,吃点清淡的。”   “哦,好吧。”   纪言郗收回筷子,菜还没放进嘴里,余光就看到贺肖隐在酒杯后的弯起的嘴角,心气一起,抬脚跺了过去。   贺肖不动声色受了那一脚,心情还甚是愉悦。   饭桌上话题继续着,不久又听到杨宇问:“言郗哥,你送了什么礼物给贺肖?”   “……”   纪言郗觉得嘴里那口青菜会冒火,把他烧着了,从食道一路烧到天灵盖。   “剃须刀。”贺肖替纪言郗回答。   程夏:“哦——我记得贺肖剃须刀给摔坏了。”   纪言郗:“……”   饭后三人回学校,杨宇是被抗回去的,回去之前还嚷嚷着要和贺肖去纪言郗房间玩,被贺肖一丢就丢给了程夏和严戈。   “到了和贺肖吱一声。”纪言郗说。   “好的!”   “明天组会,你别忘了。”程夏说着也有点大舌头。   严戈打断他:“贺肖又不用去组会,你快抬脚走吧,车到了。”   “哦,他不用去,啊——老天不公!”   严戈干脆一手抓一人走了。   “再见言郗哥——”   “再见。”   等目送他们三上车离开后,纪言郗转头带着笑问:“贺寿星连组会都不用去啊——”   贺肖瞥他一眼,揽过他肩膀,带着人往电梯走。   纪言郗继续说:“贺学霸,羡慕啊,想当年,组会就是我们逃不开的噩梦。”   “骄傲吗?”贺肖问。   “骄傲啥?”   “这么牛逼的学霸是你的。”   “……”   别说,还真有点高兴……   纪言郗从小就喜欢嚷嚷着那个考全班第一的全年级第一的是我弟,长这么大依旧是这么优秀,他打心里骄傲,但鉴于某人不要脸的种种,他还是决定不说话……   贺肖见他不说话,继续问:“不骄傲吗?”   “……”   贺肖凑近他耳朵:“不说话我就在这吻你了。”   纪言郗看着人来人往的四周,眼皮跳了跳,然后瞪着贺肖,后者挑着眉,一副不说我就真吻了的模样。   ……   “骄傲,骄傲得不行,就差飞天上去告诉太阳公公我有个学霸男友了。”   贺肖伸手按电梯,低声笑了出来。   回到房间后,纪言郗杨宇他们带来的看着那个礼盒,问:“他们送你的是什么?”   贺肖语无波澜地说:“飞机杯。”   “飞机杯???”   “嗯。”   “你都没拆你怎么知道是飞机杯??”   “他们讨论的时候我听到了。”   “你们……”纪言郗忍不住笑起来,这年头都这样了吗?生日礼物送飞机杯……   “你要吗?要不你带回去?”   “滚……”   ……   十月份纪言郗得准备出塘上市的事宜,事情是真的挺多的,所以定了十号的票回去。   九号这晚上,自然而然是个躁动的不眠夜,好在机票是第二天下午的,不至于错过航班。   贺肖舍不得,死命要送他去机场,最后纪言郗拦不住,让他跟着去了。   临过安检,纪言郗心里生出了一股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把从小跟在屁股后边跑的小家伙给狠心仍这儿了似的,他捏着行李包背带,最后返身走回去抱了一下贺肖。   边上是对小情侣,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男孩也红了眼。   也许是他们的情绪影响了纪言郗,他在贺肖的唇飞快贴了一下自己就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手兜到了贺肖后脑勺上,凑上去吻了个结实。   机场人来人往,有人驻足侧目,有人见怪不怪。   那一刻,纪言郗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总之边上投来的那些目光,不管是鄙夷、羡慕或是祝福,他都不想去管,只想把贺肖兜在手里,兜在手里,带回家。   但现实是贺肖只能留在这。   这里到底是公共场合,那个吻,虽然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很激烈,但在时间上,也不过是几秒钟的短暂时间。   纪言郗手握成拳抵在略显湿润的唇前,说:“走了,你也回去吧,别在这等着了。”   “等你进去我再走。”   纪言郗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贺肖的不舍,以及自己的不舍,最后提起包,转身走进了贵宾通道。   不需要排队,安检过得很快,纪言郗从安检履带上拿起包的时候还能看见贺肖站在安检区外看着自己。   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贺肖的视线。   贺肖看着那道人影消失,心里直接塌了一块。   纪言郗这趟航班起飞的时间很近,过安检也是捏着时间过的,纪言郗登机后贺肖也没能再和他微信说话。   他有点恍惚地回到学校,进校门后,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总觉得还有太久了,时间过得太慢,这样分离的日子最少还得过上三年,太煎熬。   ……   纪言郗回到家后,这一次没有忘记给贺肖打电话,不过打过去没人接听,估计是在忙。   他也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觉睡到夜上三更,到家后放下东西就去了公司。   再之后,就是连轴转的忙碌日子,从这个单子交接到那一个单子,忙完已经是十一月下旬。   最后一个单子交付结束,孙浩然直接发了个高烧,还差零点四就要飙到40度,把林风吓得够呛,连夜从学校赶了过来。   纪言郗到没那么严重,不过身体也是真感觉吃不消,这种虚不同于跟贺肖大干一场那种,是长时间的紧绷给绷出来的,沉的慌。   另外他对贺肖的想念又加大了一度,这阵子忙起来,贺肖打过来的视频、语音,还有信息他都不能及时接听或回复。   有的时候视频两分钟,他给困得直接睡过去了。   最后这单结束,纪言郗从公司回到家里,很累很困,很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但还是选择给贺肖打个电话。   上次回来的时候,心里边在机场空出来的那一块一直没能补上,当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补,但这个时候能和贺肖说说话不外乎是对自己的最好犒劳。 第75章 脱了   电话打出去之前纪言郗看了眼手机顶部的四点半,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贺肖的课表,然后才点下了拨号。   当贺肖的那句“哥。”在电话里传来的时候,纪言郗觉得这阵子所有的疲惫才慢慢卸了下来。   “在干嘛?”纪言郗边问边瘫进窗边的沙发上,伸长腰狠狠地放松紧绷了这么久的身体。   贺肖那边有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纪言郗知道贺肖实在找地方,所以没再出声。   “哥。”   “嗯,你在楼梯那阳台?还是哪里?”   “阳台。”   “前面在干嘛?”纪言郗随口问。   “在想你。”   纪言郗捏了捏眉心,心里说不上来的舒坦。   “多想?”纪言郗问。   “比你想我还要想。”   “你知道我有多想?蛔虫吗你是?”纪言郗忍不住乐。   “知道。”   “净瞎扯。”   “你不想吗?”贺肖问。   纪言郗眯眯眼,看着天花板,寻思贺肖语文是不是不太好?“这前后两问题难道不是个包含关系吗?还得单独问一次?”   “你先回答我你想不想?”   “……”纪言郗:“想,很想很想。”   “怎么想的?”贺肖那边声音陡然变沉,然后磁性的声音继续传来:“浴室还是床上或者是地毯?”   原来此想非彼想……   纪言郗感受着那股由耳朵蔓延开的酥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二,缓缓开口:“你觉得呢?”   那边没有一刻停顿就接了话,声音低沉沙哑:“浴室,洗手台,后位。”   “你是不是有点那什么洗手台情结?”纪言郗一听他说洗手台就有点怵……硬邦邦得水泥瓷砖,咯得人哪哪都生疼。   “你想在哪?”   “不能聊点正经的吗?”纪言郗有点受不住这话题……   “你想在哪?”贺肖忽视了他的话继续沙哑着声问。   纪言郗在估测贺肖在那楼梯里硬了的时候边上来人的几率……   “如果来人了你往哪走?”   “不会,这里基本没人来,哥,你现在在哪?”   纪言郗抠了抠掌心,贺肖问这话的动机纪言郗心里一清二楚,九月份就摸清了他的套路,无非是想耍浑了。   纪言郗咬了下唇回他:“……房间里。”   “床上?”   “沙发。”   “哥,视频。”   电话随即被挂断,下一秒视频就弹了出来。   纪言郗动了动腿,最后干脆曲起了一条腿,然后接起视频。   贺肖的脸出现在屏幕的那一刻,纪言郗承认自己确实想这货了,很久没见,感觉贺肖好像帅得更逼人了一点。   纪言郗刚想问一句学校有没有人追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贺肖一句话给堵了下去。   “哥,脱裤子。”   “……”   “你是不是有毒?你当楼道真没人?”   “不影响,脱裤子。”贺肖幽深的眼眸透过屏幕死死盯着纪言郗。   纪言郗和那双眼睛对视着,手指捻了捻,“过两天去看你,别胡闹。”   那双眼睛明显染上了雀跃,“真的吗?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   “得过两天,具体哪一天不知道,还得请员工吃饭,你浩然哥也还在医院。”   “医院?”   “嗯,他发烧了,这阵子太累了。”   “哥,你也很累。”   纪言郗手指摩擦着屏幕里的脸,笑道:“干什么都累,熬过去就好了。”   “你瘦了很多。”   纪言郗看了眼屏幕小框里的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有。”   确实有,他本身吃东西也不怎么好胃口,吃得挑,一忙起来吃东西更不规律了,他妈妈最近也总说他瘦了。   “忙,过阵子就长回来了。”   “屁股呢,瘦了吗?裤子脱了我看看。”   “……”   话题还绕不过去了……   纪言郗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没个正形的流氓。”   “那也是你的流氓。”   “就你嘴能贫。”   “还能伺候你。”   “……”   纪言郗楞是找不到话回他……久久无语地笑出声,“你是不有这话题的瘾?”   “只和你有。”   纪言郗弓起手指往摄像头上弹了弹,“把手机抬高一点,看不见你了。”   “现在呢?”   “嗯,看到了。”   “哥,你亲我一下。”   纪言郗捏了捏眉心,顺着他的意把手机贴了一下自己的唇。   “哥,我好想你。”   “嗯,知道。”   两人沉默着对视,纪言郗渐渐打起了哈欠。   “哥,你睡吧。”   “嗯,行,晚点有时间再说。”   “再亲我一下。”   纪言郗笑了一下把手机抬起来对着一连亲了好几下,“够吗?”   贺肖笑着说:“够,你睡吧。”   “好”   纪言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憋醒的还是饿醒的。   也不知道老爸老妈是不知道他回来了还是存心让他睡不叫他。   纪言郗下楼找吃的时候还以为家里没人,结果下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纪明川和叶尘在……学习?   只见纪明川挨着叶尘团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本书。   他们两看见纪言郗下楼,纷纷抬头喊:“哥。”   “言郗哥。”   “嗯,在……学习呢?”   纪明川:“呃……是的,他在教我物理。”   叶尘:“在讨论数学问题。”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说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又齐齐看向纪言郗。   纪言郗心里有那么一点怪异,但看着那数理化都有的书本,反应过来同时学习几科也不是不行,他点点头,“那你们加油,对了,你们吃午饭没?”   “吃过了。”   “吃过了。”   纪明川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老妈给你留了粥在锅里。”   “老妈知道我回来了?”   “知道啊,昨晚贺肖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的,我就告诉老妈了。”   纪言郗估摸着贺肖是没找到人问纪明川去了。   他摸着肚子去了厨房,闻着味把粥盛出来,本以为自己这么饿能吃很多,结果吃一会儿却没了胃口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粥掏出手机。   贺肖没打电话,只发了三条消息。一条是昨天晚上七点多发的问他醒了没,一条是昨晚十一点多发的晚安,还有一条是早上发的早安。   纪言郗心想,还好纪明川在家,不然贺肖估摸得跑回来找人了。   第一个单子的时候忙得起飞,手机又刚好静音,忙了一天没注意贺肖的消息,等再打回去的时候,贺肖已经把票买好了。 第76章 照片   他给贺肖发消息过去没多久贺肖电话就打了过来,不过贺肖那边听着很吵。   “吃午饭了吗?”纪言郗小抿了口粥问。   “刚吃完准备回宿舍。你呢?”   “正在吃。”   “吃什么?”   “我妈熬的粥。”   “我还以为你没睡醒。”   贺肖那边说完纪言郗接着听到他大概是和杨宇还是哪个同学说了句叫他们先回去的话。   纪言郗抽了张纸巾,等着对面说话的声音停下后问:“昨晚急着没?”   贺肖那边沉默了片刻,“还好。”   “进步了啊,没急着买票知道打电话问了。”   “记两次,洗手台。”   “……”纪言郗差点给没咽下去的那口粥给呛死,“咳咳……咳咳咳……人来人往的你是真不知羞耻……”   “那玩意又不能吃。”   “……”   ……   话题在逐渐往没羞没臊的方向偏斜起来的时候被纪言郗掐断,他挂了电话后耳根都是热的。   客厅那边纪明川的小声时不时传来,偶尔有一两句叶尘叫他赶紧写的声音。纪言郗心想,还少见,纪明川那半吊子的学习懒渣渣居然也能听得进话了。   纪言郗先去医院看了孙浩然,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累了,突然放松下来发了个烧。   纪言郗在医院没呆上十分钟,直接走人,那病房里的场面腻得慌……   他严重怀疑孙浩然是跟之前贺肖耍他那样自己把自己折腾发烧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林风紧张他。   纪言郗接下来两天把公司账户过了一遍,然后第二天晚上犒劳了跟着忙得晕头转向的员工。   纪言郗毫无疑问会被敬酒,就他那酒量,没几杯下去就准备叫人送他回家打豆豆了。   结果那酒估计是放了致幻剂,他在幻境里看见贺肖朝他大步走来,脸色还有点黑。   他觉得这幻境有点不对头,和现实对不上,贺肖看见他应该是笑着黏上来的。   他被幻境里的人抓了过去,他想回头喊孙浩然,但孙浩然却挥挥手走了。   这是什么鬼?他现在在哪?   迷迷糊糊纪言郗也看不清自己在哪,一会儿在幻境的贺肖的背上,一会儿在电梯里,一会儿又在黑暗里然后重新置身于光明。   哦,他现在摊在一张床上,怪舒服,就这样睡过去吧。   但是这幻境里的贺肖怎么怎么烦人,他怎么在扯他的衣服?   ……   呃……为什么这么疼?   为什么幻境也会疼?   为什么这感觉这么熟悉也这么真实?   ……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酥麻让纪言郗紧闭上的眼再次睁开,身上耸动的人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酒醒了?”   沙哑喘息的一声让纪言郗如梦方醒。   “贺——肖……嘶——”   贺肖动作不停地“嗯”了一声。   纪言郗五指随着贺肖的动作揪起床单,有点缓不过来神。   …   结束时,纪言郗酒也差不多已经醒了,他扭头反手软着五指掐上贺肖的脸,“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你了。”   “不说了过两天去找你吗?”   贺肖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掐着他下巴把他脸摆过来,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跑来跑去太累了。”   “你导师知道你跑了吗?”   “知道。”   “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   纪言郗看着眼前的手臂,偏偏头张嘴咬了上去。   “要不要再咬一口?”贺肖摸着纪言郗肩头的牙印笑着说。   纪言郗回头瞪了他一眼扭开头,片刻后说:“拿出来。”   “再等等。”   纪言郗内心:等你大爷,再等今晚就不用睡了。   “快点。”纪言郗往前挪,但腰间被贺肖圈得死牢,那物什随着这动作把他杵的一阵痉挛。   “哥。”   “干什么……”   “再等等。”   “尼玛……你唔……你大……爷……唔——”   ……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两人才回到家里。   贺妈妈好像是跟谁去玩了,这几天不在家。   纪言郗身上身下都不怎么舒服,心虚着没回自己家,最后两人回了贺肖的家。   傍晚的时候,纪妈妈打电话问纪言郗回不回家吃饭,纪言郗看着刚从浴室出来浑身光溜的自己愣是没敢说回去,最后扯了个慌说自己在外面吃,今晚也不回去。   纪言郗挂掉电话后突然想起来问:“家里有人知道你回来没?”   “家里不知道,但浩然哥知道,他昨晚看见我了。”   “他不算。”   (孙浩然:*&^%$)   “怎么了?”贺肖把浴袍给纪言郗拿过来。   纪言郗看着那件“浴袍”没回话,“换一件。”   贺肖没动,就那么勾着那件浴袍站在床边,回视着纪言郗,“你答应过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穿这破布了?”   “上上上上次你没接我电话的时候。”   随口哄人的话贺肖还真当真了……   不穿今天就得在这耗着了,纪言郗无语地穿上那件近乎透明的浴袍。   “别告诉家里你回来过。”   “为什么?”   “麻烦。”   晚饭两人点的外卖,吃过饭后,贺肖敲他的键盘,纪言郗趴床上看他敲。   有一说一,认真做事的人怎么看怎么撩人。   纪言郗脑袋正乱转着,贺肖像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转过头,把纪言郗搞得一愣。   “干嘛?”   “干。”说着便站起身朝纪言郗走去。   贺肖越走越近,纪言郗在心里操了一声,往床里边挪了进去。   “别闹。”   贺肖看着他笑了一下,弯腰从床头抽屉拿出一只药膏。   纪言郗:“……”   “你什么时候买的?”   “回来的时候。”   ……   鉴于昨晚的疯狂,夜里贺肖没在胡闹他,只是把敲键盘的阵地从桌上转移到床上,和纪言郗挨在一块敲。   纪言郗看着那一排排阿拉伯不阿拉伯英文又不英文的字符看得眼花缭乱,“这是啥?”   “代码。”   “……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代码?”   贺肖重新回答他:“一个小游戏。”   “你导师要你弄游戏啊?”   “不是,自己搞的。”   纪言郗捏了捏他的耳垂,“什么类型的?”   贺肖卖了个关子,笑说:“等做出来以后再告诉你。”   “切——”   纪言郗直起身,突然在贺肖书桌底下看到了个东西,还有点眼熟。他下床朝书桌走去,然后弯下老腰捡起那个信封。   空的。   那时候贺肖特别紧张这信封里装着的东西。   纪言郗刚想把信封丢进垃圾桶,余光却看见底下那个没关紧的抽屉里有点什么赤裸的东西。   他想也没想就准备去拉开那抽屉,但手却被突然冲过来的贺肖拉住了。   纪言郗皱着眉看贺肖,“里面是什么?”   贺肖垂眸看着他,脸上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纠结,总之看得纪言郗不是那么舒服。   这小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纪言郗抽回手,等着贺肖回答,如果贺肖不说他就自己看。   贺肖那表情纪言郗形容不上来,只见他咬了下唇,然后又是挑眉又是眯眼的,好半天才说一句:“你确定要看吗?”   “?”   纪言郗见他也不是很抗拒他看的模样,伸手就打开了那个抽屉。   抽屉里散出来的照片就几张,其他的都装在盒子里,忘记买盒子,后来的照片装不下了就给它叠着放在那的。   纪言郗看着那几张照片,抬头迷茫无语地盯着贺肖。   “你什么时候拍的?”   那他妈都是他的照片,而且基本都是半裸着的!   贺肖还接话纪言郗接着说:“你这什么癖好?”   “喜欢吗?拍的都挺帅的。”   “……无语”   纪言郗来回看着那几张照片,无语之余又想笑,“暑假差不多天天见着,还得拍照?”   贺肖见他没有介意的节奏,沉默着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盒子。   纪言郗疑惑了一下,那盒子贺肖方言不许任何人动,包括他。   “不是不给人动吗?里面装的什么?”   贺肖看他一眼,然后问:“你之前不是问我暗恋你的这几年是怎么瞒过来的吗?”   “啊。”   贺肖没再说话,牵过纪言郗走到床边,然后抬手把盒子打开,向下一倒,无数照片从盒子里飞落,一张又一张,铺出了一大片堆叠着的纪言郗。   纪言郗站在床边,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些照片,每一张,都是他!   在笑的他,在生气的他,在游泳、在吃饭、在睡觉,种种模样的他。正装的、休闲服的、半裸的、全裸的,各式各样的他!   有些照片里的场景和模样,纪言郗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看到了吗?就是这样过来的。”贺肖的声音响起,把纪言郗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拍的???”   “高二那年吧。”   “看看吗?”贺肖随手从床上的那堆照片捡起来一张递给纪言郗。   纪言郗拿过来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穿着一条内裤,脸上有点青涩。   “翻过来看。”贺肖突然出声提醒。   “嗯?”纪言郗在疑惑中照做,然后他就陷入了深深地无语和震惊中。   “……!!!……”   ——扒了,书桌、床边、落地窗、后-。   咋一看有点没莫名奇妙的话,纪言郗却秒懂。   纪言郗脑袋里飞过一万只黑色的乌鸦……   “反感吗?”贺肖观察着纪言郗的表情问。   “做都做了你现在问啊?”纪言郗简直是……无语。   “那你反感吗?”   如果你突然知道这么多年,你身边一直有个人在背后yy你,怎么着都得有点不舒服……   但如果是贺肖,好像也没啥了,而且现在他两都在一块了,再说反感,多少有点矫情和脑抽……   “反感个毛线,收起来!”纪言郗看向那些照片,刚刚咋一看没发现,这会儿再一看才发现妈的很多都是半裸着的……   “看完再收起来,我拍了好多年,你不能看看吗?”   “看你个头,都是我自己,我看个啥?赶紧的收起来。”   贺肖沉默着没动。纪言郗从照片里抬起眼看他,这才发现贺肖的眼眸已经幽深得不能再幽深……   “哥,实验一遍。”   纪某人被扑到……在失去意识前,他看着那件最终还是被撕成条的“浴袍”,心想这些照片都实验一遍那得花个十辈子…… 第77章 “鬼混”   第二天贺肖走的时候,纪言郗是真舍不得,怪揪心的,即使明知道隔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但说矫情也好,娘们也罢,他心里就是舍不得、不得劲儿了。   贺肖买的机票是下午两点多的航班,因为昨晚的“实验”,睡醒已经是十一点。   贺肖没带什么东西回来,只拿了一个包。   纪言郗靠在床上看他收拾昨晚倒出来的那些“实验方案”,看着看着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贺肖身上的抓痕在窗外透进来的太阳光里显得太晃眼……   “哥。”贺肖喊了一声。   “嗯?”纪言郗瞅他一眼。   贺肖扇了扇左手的几张照片,把盒子放进抽屉,说:“等下次回来一起去买个盒子吧。”   “网购不香吗?”   贺肖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败下阵来,“买,过年你回来就去买。”   某人脸上明显带上愉悦,将那些照片一起放入抽屉关上。   “你就那么放那里?”   “我妈不会进来动抽屉的。”   纪言郗看着他后背没再说话。   “下午我自己去机场,你继续歇着吧。”贺肖边说边拿起床头的药膏。   “我自己来。”纪言郗伸手想拿过药膏,但被贺肖抬手躲开了。   贺肖没和他多说,直接掀开了被子直接给他一招擒拿。   纪言郗:“……”   ……   冰凉的触感传来的同时纪言郗突然听到一句:“哥,你昨晚感觉爽吗?”   “……”   “不爽吗?可我看你表情明明很爽的样子。”   “……”   “它好像适应我了,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   ……   贺肖盖上药膏盖子的时候肩上挨了纪言郗一巴掌,他低笑着逃去卫生间洗手。   纪言郗看着他的背影害臊又气愤地扯过衣服穿上。   爽吗?   爽吧……不爽的话那还做什么……   ……   早午饭点的外卖,两人吃过后将近十二点,从家里到机场打车过去四十多分钟,贺肖也该出发了。   纪言郗看着贺肖拿起包,没忍住问:“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记得元旦去看我。”贺肖说着视线下移,抬了一下下巴继续说:“还有记得上药,先用蓝色那只。”   “……知道了。”   打的车没多久就到了,车子在门口按喇叭的时候,贺肖把纪言郗按进怀里狠狠亲了一顿,司机再次打电话进来的时候,他才把纪言郗放开。   “那我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纪言郗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去吧,送你到门口。”   “别了,就这里吧,我怕我等会忍不住把你塞上车。”   纪言郗忍着心里的揪扯,“有这么夸张,那出去吧,司机等会该取消你的订单了。”   “好,记得想我,哥。”   “会的,去吧。”   贺肖再次凑近啃了他一口,转身朝门口走去,临门关时门外的司机看见他打了下喇叭,贺肖就在那声喇叭里回身冲纪言郗挥手,然后后退着出了门。   听着门外汽车远去的声音,纪言郗缓缓放下了手。他看着院子的花花草草,心里的褶皱感觉一时半会儿是抚平不了了。   挺奇妙的,这种爱人离别的情绪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呃……用爱人来称呼贺肖被他知道了会不会笑他?但这一刻,似乎只有爱人这个称呼最合适。   纪言郗走过去把院门带上,然后返回屋里上楼。   刚刚他没告诉贺肖,如果他出去门外送贺肖,他怕他会控制不住把司机赶走让贺肖继续留下。   那一刻甚至觉得把贺肖丢养殖池里和鱼一起养着算了,上班的时候就把他丢进去泡着,下班回家了再捞起来带回去。   纪伯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从不知道知晓自己的深度,直到别离的时刻。大概就是这样吧。   纪言郗这么想着忍不住笑出声。   他把贺肖的床铺好,把自己的衣服穿整齐,然后关上了贺肖家的门回了自己家。   贺肖原本是叫他继续睡他房间里,但纪言郗也不知道肖姨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等他一觉醒来发现人已经回来了,他又得撒谎扯一通,而且这慌怎么扯都好像圆不过去,还不如回自己家睡得安心。   爸妈都不在家,今天周一,纪明川他这会已经去学校了。   纪言郗准备抬脚上楼,但在目光触及边上的垃圾桶的时候他猛地停了下来,然后想也没想就往贺肖家跑,接着绷着腰臀上楼提起贺肖房间的垃圾袋。   搞得差点给忘了……   纪言郗扎袋子的时候看着里面不下5个的某样东西……不自在地撇开视线,然后用力一扎拿下楼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纪言郗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咳咳……精力消耗得挺严重,于是一觉睡到了贺肖回到学校。   贺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睡觉吗?”   纪言郗擦了擦眼睛,“刚刚睡醒,你到学校了?”   “嗯,刚到。”   “累不?”   “没感觉。”   “……”纪言郗想起垃圾袋里的那些玩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年轻就是牛逼……   “你晚上要干嘛吗?”贺肖问。   “没有安排,最近几天都没事。你呢?”   “晚上得和导师见一面。”   “行吧。”   纪言郗话音刚落,就i听到楼下纪妈妈打着嗓子的声音,有点尖锐。   “先不说吧,我下楼看看我妈。”   “嗯,好。”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脖子,然后跑下楼。   门外纪妈妈尖锐的声音和纪爸爸的温和声纠缠在一起。   “纪忠国——”   “妍玲,你冷静点,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言郗快步走出去,“爸、妈?”   纪父纪母两人也没想到纪言郗在家,纪爸爸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抱着纪妈妈冲他摆手。   纪言郗见状准备离开,却被纪妈妈一把叫住。   “纪言郗!”   纪言郗心里咯噔一声,看向纪爸爸,纪爸爸只给了他一个既恨铁不成钢又爱莫能助的眼神。   纪言郗心想他爸不会已经告诉他妈妈他是同这事儿了吧?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他老妈说:“你爸说你不打算结婚是什么意思?!你们爷两瞒着我说过什么?为什么不结婚?”   纪妈妈一连三个问号,到把纪言郗提起来的心给问了回去。   还好老爸没给他直接抖出去……   纪言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现在他老妈这个脾气上头的状态不适合开柜门……他想了想说:“就……没碰到合适的人……”   “纪忠国!这是一个意思?!”   纪爸爸:“……”   感情儿子是宝贝疙瘩,我只是疙瘩……   纪言郗看着纪爸爸,抬手摸了摸鼻子。   “没碰到合适的,你天天待公司里,不忙的时候呆家里,出去玩也是去找贺肖,你这样的贺肖结婚了,都还轮不到你!”   纪言郗盯着脚趾,心里嘀咕:这还真不会……   “你回头就给我相亲去,眼光给我放低点,别仗着自己长一副有点样的皮囊就眼高于顶,我不信你相不到一个合适的。”   纪言郗听着猛地抬头,“妈,你不是说过不急我的吗?我这才多少岁啊?”   “我不急你结婚,但我急你28了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光棍!”   “老爸当年遇到你的时候不也还是老光棍嘛?”   纪爸爸:“……”   纪妈妈发现把自己给说进去了,狠狠地瞅一眼他们俩,气呼呼走进了客厅,边走边不管不顾地说:“之前那李阿姨你还记得吧,他女儿研究生毕业了,等过年回来你们见见。”   纪言郗抬眼瞅着纪爸爸,有点摸不清他爸的意思,是接受他是个同的事实了?不然应该不会和他老妈说他不打算结婚。   纪爸爸瞪了他一眼跑去哄纪妈妈去了。   纪言郗听着纪妈妈的话有点头大。   过年?   贺肖不得把他拆了?   ……   晚饭在纪妈妈的叽里咕噜中过去,纪言郗吃饱饭就躲到了楼上,不厚道地把战场留给纪爸爸打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原本想给贺肖打个电话,但又想起他说今晚要见他导师,于是作罢。   纪言郗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贺肖走之前的话,捻了捻手指把手机丢开,拿着药膏去了浴室。   等再出来时,越发觉得无聊。   孙浩然那货这几天还不给他去找他,啧,见色忘义的家伙。   纪言郗百般聊赖地翻着手机,最后突发奇想点进贺肖的朋友圈,结果发现贺肖朋友圈只有一条可见内容。   一个干杯的小表情,一个句号,发布的时间是他回来的那一天。   ……干杯是指他喝酒,句号是啥意思?……满足了?靠……   纪言郗心里操了一声的同时衣服压着床头猛地擦过胸口,刺辣的感觉袭来,他伸手扯开衣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贺肖属狗的。   他把衣服拉平整后想了想干脆把衣服脱了,然后拿过了那支没用过的药膏,边擦边想贺肖这人是不是有毒?咬人的毛病怎么说他都改不掉,一上来就是啃。   擦完药膏纪言郗没急着穿衣服,心想着反正也无聊,不如打一把游戏,于是开了电脑,最后为了营造氛围,还把耳机也戴上了。   这人无聊的时候打游戏就容易入迷,加上耳机隔音效果也好,纪爸爸在门外的“砸”门的声音他愣是没听到。   纪爸爸此时站在门口疑惑皱眉,最后干脆拧门走了进去。   他看着窝在椅子里的纪言郗,叹了口去走过去把他耳机摘了下来。   纪言郗正在团战着,这耳机一抽,把他从游戏里抽了出来。   他回头一看,愣了愣喊了声:“爸?”   他这声“爸”没得到应答,反倒见纪爸爸先是双目瞪圆,随后缓缓举起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指着他,嘴唇蠕动却没能说出话。   纪言郗当即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往后一滑,站起来去把衣服套上。   他这一站,让纪爸爸更是一丝不落地看清了他身上的所有印记。   纪爸爸看着那些牙印和指痕,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声音从嘴里艰难地蹦出来:“纪、言、郗!!”   纪言郗把衣服套上后心里打着鼓看着他爸。   “你、你、你和谁鬼混了!!!”   “回答我!”   纪言郗低着头沉默,说不出半句话。   “你爹我的话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是吧!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啊?啊?”   “昨天不着家,你和谁去混了?!!”   眼看着纪爸爸越说越气,纪言郗抬起头,看见他爸眼眶都红了。   “爸——”   “你别喊我!”纪爸爸指着他,“我心念你没鬼混过,还能找个女孩好好过日子,你倒好,你这就给我去鬼混去了!你这是把你的后路断了!你这是不给你自己留种!”后几句话纪爸爸是压着声音吼出来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非要去走这种无头路?!”   纪言郗低着头,咬咬牙,“爸,我……我没法喜欢上女孩子,你要我找一个女的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与其找一个女孩子让双方都痛苦不如不找。”   “那你就怎么过一辈子?”   “我找个男的不行吗?”   “你你你、你个逆子!你就这样找?”纪爸爸气得发抖地指着他的身体。   “爸,我怎么说也是个28岁的健康男人。”   “你……我看你是想气死我!”纪爸爸说着甩手就出了房门,完全忘了自己要来找纪言郗说什么了。   纪言郗看着他爸用力甩上的门,摸着心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家里直到贺肖回来过。   靠,擦什么药膏玩什么游戏戴什么耳机啊…… 第78章 归来   自从那一晚后,纪爸爸就开始对纪言郗严防死守了起来。   他爸原本百年不去一次他那小公司,现在是天天去一趟,去得比纪言郗还勤快。另外,从孙浩然打头,纪言郗身边的所有男性都被他爸敲打了个遍。   纪爸爸没打探出个纪言郗和谁有基情,最后偏向于纪言郗去约人了。   这可把他气个半死,偏生他一问纪言郗就装哑巴。于是纪爸爸开始由打探周围变成看管纪言郗,就差上厕所没看着了。   纪言郗看着他爸就差走火入魔的架势,心里暗暗擦汗,还好他没怀疑到贺肖身上。但就因为纪爸爸没有怀疑到贺肖头上,太过信任,也才让纪言郗心里打颤得更厉害。   原本打算元旦去找贺肖,但纪爸爸连着一个月都处在一种高压力监控的状态里,纪言郗最后把事情和贺肖说了,决定不顶风作案,所以元旦也没能去找他。   贺肖虽然表示理解,但落寞下去的眼神让纪言郗看得直想冲出去告诉他爸,他和贺肖搞上了。   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还得几年,等他爸能接受的时候,至于他妈妈,可能无解,他和贺肖估计少也得残一个……   纪言郗其实从十月份忙完后也没能休息多久,海域的评估出来后,就开始接深海的单子,也开始准备育种的事宜,加上人手开始不够,还招了一批人。   前前后后忙起来的时间几乎持续到贺肖临近放寒假回家。   贺肖回来那一天纪言郗没能去接他,他上飞机前纪言郗就准备开车去机场了的,但临时却接到孙浩然的电话说林风出了点事,他得赶过去看一眼。   于是跟着工作队去海上安装网箱的就由孙浩然变成了纪言郗。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夜半三更了。   即使地处低纬度,全年气温高的要命,但这会儿也是1月底了,怎么说也得冷一阵意思意思。   而今晚这气温就很够意思,特别给冬天面子,从白天的17度骤降到5度,纪言郗只穿了一件薄外套,把他冻得够呛,又加上是在海边,下船的时候那风一吹,喷嚏打个不停,直哆嗦。   “纪老板,那我们就先从这边走了。”   “嗯,好,尾款明天就到账。”   “哈哈,好说,不急,以后有需要再找我们。”   “一定。”   “那纪老板再见——”   “再见。”   纪言郗跟他们挥了挥手后转身往外走。   这个码头一共有两个进出口,工作队的人车子停在左边出口,他早上过来是停……   卧槽!停个毛线——今早他都没开车过来,他老爸为了监督他让司机送他过来的。   他要怎么回去???这半夜两点钟的码头打得到车吗?   服了……   纪言郗站在原地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塌下肩膀戳着手臂继续往前走,心想着他等会打不到车就把他爸摇起来。   但前方路灯下出现的人影,让纪爸爸得以一夜好眠。   那人影斜长,微微颔首,听到脚步声时那人抬起了头朝纪言郗看了过来,灯光打在他逐渐盈起笑意的脸上,在这寒意袭人的南国冬夜里,让人看了心里热意横流。   “哥,你终于回来了。”那人说。   “你怎么在这?”纪言郗撒开一直抱着搓的手臂朝贺肖走去,本想跑着过去的,但感觉显得太急躁,有失稳重,于是捏了把神经突触,把兴奋传导的速度掐低,端着步走过去。   人还没走到地站稳就被贺肖拉进了怀里,湿漉漉的寒气被隔绝在身外,纪言郗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前面就已经冷得不行,这会儿索性把手一伸,环在贺肖腰上裹在衣服里取暖。   贺肖顺势拉开了自己的外套,把纪言郗包了进去,然后把手里的厚外套抖开披在纪言郗身上。   “怎么穿这么点衣服?”   “白天没这么冷,晚上突然降温。”,纪言郗头埋在他颈窝里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等?等多久了?”   纪言郗边问边把手臂翻着面贴在贺肖腰部的皮肤上,结果就听到贺肖暗着声说:“你再摸我等会出去的时候保安就能看见它升旗了。”   纪言郗还想翻个面取暖的手一滞,抬起脸,忍不住笑着说:“你不是吧?这么夸张?”   贺肖手往下把着他的腰往前顶了顶,“感受到了吗?”   纪言郗耳根一热,没想到他来真的,“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自控力怪低啊。”纪言郗说着抽回手,撑着他的胸膛站直。   “在你面前低不是很正常吗?我要在你面前还能收放自如,你不该担心吗?”   “歪理倒是多。”   贺肖那视线往下看的时候已经能看出形状了,纪言郗把他外套给合回去,心想这外套幸好是件长的。   贺肖捏着他肩上的衣服,“抬手,冷,穿上吧。”   纪言郗手一伸,到乐得有人伺候。   “瘦了。”纪言郗看着贺肖的脸说。   贺肖回视着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发觉已经差不多能圈住了,“你瘦得更明显。”,说完手往下一滑,抓了一把,“这感觉也瘦了。”   “……”纪言郗:“能不能正经点,你真当这码头没人了是吧。”   “只有那边那保安在打瞌睡。”   纪言郗瞪他一眼把领子翻好。“你开车过来吗?我没车。”   “那我没来等你的话你怎么回去?”   “我又不是傻子,还不会打电话叫……你来接我了?”   贺肖笑笑,没去追问他那个停顿,“走吧,回车上暖和点。”   “你车停哪?”纪言郗边走边问。   “关头外边一点的停车区域那里。”   “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纪言郗偏头看他一眼,那就是很久了。   “肖姨知道你出来等我吗?”   “她睡着后我才出来的。”   两人边说边走,走到关口那里的时候保安从瞌睡中醒过来看着贺肖说了一句:“哟,走了啊?这就是你要接的人是?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贺肖嗯了一声带着纪言郗出了关口上车。   上车后,贺肖就启动车子开了出去,纪言郗倒觉得有点惊奇,看着贺肖的侧脸心想这小子今天没凑上来啃他,挺罕见。   纪言郗在心里刚这么想完,贺肖就转了个头过来问他:“笑什么?”   纪言郗疑惑:“我笑了?”   “嗯”   “头转回去看路。”   贺肖头转了回去,但还是说了一句:“这一段没什么车。”   “没什么车就代表可以不看路啊?”   贺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久久才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是这样吗?”   纪言郗这思维楞是没能跟上他的脑神经:“什么?”   贺肖没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前方的路面单手打了一下方向盘,纪言郗就那么看着车子驶离大道,滑入了去往海边的一条小道。   “卧槽,你开错路了!”纪言郗忙给他纠路。   但贺肖却稳稳地开着车,声音低沉而沙哑着说:“没有开错。”   这声音代表什么纪言郗不用思考就能知道,他坐在副驾一动不动,后背微微发麻。   海边黑漆漆的夜幕被车灯划开了一片明亮,贺肖把车靠在了小路尽头的树林停下,随后给车熄了火。   车灯掐灭的那一瞬间,纪言郗忍不住转头看向车窗外,虽然眼里只有一片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那点微乎其微的羞耻……   贺肖把车开到这里的目的,纪言郗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为了什么,怪不得没急着上来啃人,原来是打着这好主意……   贺肖把车熄火后转头去看隐在黑暗里的纪言郗,然后伸手去拽他。   “哥。”   你他妈这时候喊我做什么……纪言郗在心里无语地想,接着在他以为贺肖要把他扯过去啃的时候,突然整个人就躺平了下来,因为贺肖凑过来把他椅子给放了下去。   再接着唇上就贴过来一片滚烫的温热,星星点点的吻如喷发的岩浆掉落,将纪言郗灼得炙热滚烫。   身上的衣服再此刻显得多余,太过炙热了,这股热仿佛要将这方圆几里的黑暗和寒冷全都通通烧透,将所有都幻化成灰烬,将他烧得片甲不留。   许久未见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疏解,缓缓而出不适合此刻,它应该勃发,喷涌,直至一点都不剩,直至殆尽所有。   纪言郗在足以让人窒息的吻里听见衣服掉落,听见塑料袋撕开沉寂的声音,也听见贺肖沙哑着声音蛊惑地说:“哥,去后面。”   可能是最近瘦的厉害,晕乎劲让他说不出话也没来得及说,整个人就那么在云端里轻飘飘地飘到了后座。   车子在暗夜里沉浮,不断外溢的呜咽声惊走了林子里暂栖的鸟。   车窗外,风呼啸不止,树林在暗夜里被侵袭得摇晃不已,那风咆哮着席卷而过又卷土重来,留恋地盘旋于树梢,随后化作丝丝缕缕穿入每一支分叉,抚过每一片树叶,粗黏细磨留恋不已。   风似路过而逗留的坏蛋,戏弄着枝干,又不给枝干报复的机会,用风的劲力把枝干掰得歪斜,弯曲到了极致,随后逗弄般地侵袭,在枝干将要折服时又将其放开,断断不了,又无法恢复笔直与舒坦,最后挣扎着沉沦在风的入侵里。 第79章 小狼狗   当黑夜不再涌动,一切恢复平息,天边已是接近泛白的模样,纪言郗在昏睡中勉强睁眼,似脱水的鱼,轻喘着气看正在边上清理的贺肖。   身上的粘腻在清夜里逐渐泛凉,贺肖将手里的纸巾装入随手扯出来的一个垃圾袋里,然后把全身疲软得不想动弹的纪言郗捞了起来给他套上衣服。   事后让贺肖伺候他这事儿一开始纪言郗有点接受无能,但时间久了,那点别扭早就被贺肖不知道撞碎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现在做完只想摊着,该伸腿的伸腿,该抬手的抬手,随便他怎么捣腾自己。   “冷吗,要不要把外套穿上?”贺肖怀抱着纪言郗低头问。   “空调开着呢,咳咳……不冷。”纪言郗嗓子干得厉害,沙哑得很,听在贺肖耳朵里似在挠痒痒。   贺肖把拿起的外套又重新放下,中途的时候开了空调,车内的温度确实还行。他伸手拿过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递到纪言郗嘴边,“喝点。”   纪言郗凑过去喝了两口,有点凉。   “回去吗,你家还是我家?”贺肖放好水瓶问。   纪言郗闭着眼摇了摇头。   “酒店吗?”贺肖低头吻他。   “等日出再回去。”纪言郗用气音说。   贺肖罕见地不同意,“不行,日出明天再看,先回去或者去酒店。”   纪言郗掀开眼皮看着悬在上方的脸,“不想动了,就在这睡吧。”,说完把眼皮子一合,就准备靠在贺肖怀里睡过去。   贺肖看着满脸疲倦的纪言郗,心里开始后悔,不应该这样折腾他的。(但他忍不住)   “得洗一下,不然肚子会疼。”贺肖目光描摹着纪言郗的脸,手放在纪言郗的肚子上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他发觉纪言郗真的瘦得厉害。   贺肖等了一会,发现纪言郗已经睡过去的模样,没再出声答话,鼻息也渐渐绵长。于是伸手把椅子调整好,把纪言郗放下去,转身去了驾驶座。   因为纪爸爸的缘故,贺肖最后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虽然他妈妈的睡眠一向挺好,但贺肖还是在车上等了几分钟,直到确认她妈妈房间的那个窗户一直没亮起光,也没有人影的时候他才抱着纪言郗上了楼。   纪言郗在疲困中睡得不醒人事,直到贺肖把他抱进浴室清理的时候他才有了点知觉。   “干什么——”纪言郗在半梦半醒间不耐烦地一手拍开贺肖的手。   贺肖把他手抓过去连同他的腰一块圈着,“哥,抬一下腿。”   纪言郗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铅球拖着往睡梦的深渊里舒服地坠去,但自己身后却被一只大手拖着直往外拽,两厢撕扯下把他的暴脾气给扯了出来。   “要死啊?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就这么一“吼”,没把贺肖吓着,反倒把自己给唤醒了。   当他看清自己所在何处,也意识到贺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那点气又欻欻欻直往下走,说不上不自在,也谈不上自在。但在贺肖再次叫他抬腿的时候还是配合着抬了起来,随后又开始闭上眼睛。   清理完贺肖把纪言郗抱进了放好水的浴缸。   “你不洗吗?”   贺肖正在脱衣服,闻声扭头看他,发现他歪头靠在浴缸边缘,眼皮子打着架看自己。   “洗,一起。”   贺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光跳进浴缸,把一直往下滑的纪言郗托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温水的舒适环抱下,纪言郗彻底睡了过去,倒在贺肖身上呼吸绵长。   贺肖自己说不上来累不累,他看着纪言郗脸上的疲倦和身上的印记,愧疚之余又心生满足,在这份满足的驱使下,贺小二用蓬勃燃烧掉了那点愧疚,撒着脚丫又再次跑回了它的快乐老家。   老管家急忙在神经里踩着风火轮朝着神经中枢奔去,然后一路北上把沉睡的纪言郗一脚捣醒。   纪言郗在那猛烈酥麻的一脚中茫然睁开眼,头顶的灯白得刺目,身下的冲撞带来的麻意让他脚趾头忍不住卷缩了起来,无奈着再次沉沦,最后干脆闭上了眼。   “……你他妈做个人吧——”   “最后一次。”   “……”   纪言郗:这是新世纪最大的骗局……   ……   如果说世界末日明日就要到来,那纪言郗今天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睡觉。   但往往你越急切地想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前方道路就会出现越多的阻拦。   “哥……哥……哥……”   无数句哥在纪言郗梦乡里如鬼魅般悬浮着飘荡,纪言郗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爆炸了——   “你他妈让我睡一下能死啊?”纪言郗手一掀,被子裹着风擦过贺肖的脸颊。   他忍无可忍地半眯着眼盯着面前欠揍的狗玩意,“你精力旺盛就去犁地去,我困死了,要一晚上了还……”话没说完就被贺肖捂了嘴。   “嘘——别说话。”   纪言郗凝眉瞪着贺肖,贺肖轻声说:“纪叔在楼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纪言郗的火气给掐了下去,两人身上还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贺肖见他清醒过来了,便去给他扯了一套衣服过来,“你先穿上,我下去看看。”   纪言郗接过衣服糊了把脸然后套上,“现在几点了?”。   窗帘还拉着,看不出天色。   “下午6点了。”   纪言郗眼睛猛地睁大,“下午六点???”   贺肖点了点头,“我脖子上有露出来的痕迹吗?”   “……”纪言郗:“你当我跟你一样喜欢狗啃啊?”   “不喜欢,你喜欢挠。”   “……”纪言郗:“我手机呢?”   贺肖闻言转身看了看,最后去书桌那边把他手机拿了过来,“等会如果下去的话,不要挽裤脚。”   纪言郗目光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脚腕,他看着那里的一圈红痕心里一阵无语……“你下去看看啥情况。”   “嗯。”   贺肖开门出去后纪言郗打开手机,然后他就傻眼了,他爸都快把他电话打爆了……   楼下。   贺肖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纪忠国坐在客厅看他,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纪忠国与他而言,是叔叔,也似父亲。他给纪言郗和纪明川的宠爱与严厉一分不减的也都给了他。   “纪叔。”贺肖在纪忠国微沉而担忧的目光中喊了一声朝他走去。   纪忠国朝他招招手,“来,陪叔坐会。”   贺肖在心里微微打鼓,但还是镇定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哥,还在睡吗?”纪忠国一边往茶杯里倒茶一边扭头问。   贺肖点了点头。   “昨晚你去接他?”   “嗯。”   “去到码头接吗?”   贺肖看着那杯慢慢盈满的茶水,再度点头。   “几点钟回来的?”   贺肖脚心有点泛凉心跳微微加速,“到家的时候差不多5点半。”   纪忠国点了点头,随后抿了口茶又似无意地问:“你接到他的时候是他自己还是?”   “他自己。”   “没有别的人?”   “没有。”   纪忠国微不可见地吐了口气把茶杯放回桌上,片刻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那就好。”   门外贺肖他妈妈和纪妈妈在讨论着什么,偶尔传来笑声。   “你哥今天一天没起床吗?”   “没有,一直在睡。”   纪忠国点了点头,话题一转:“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贺肖睫毛颤了颤,“比较忙,没时间。”   纪忠国闻言看了眼贺肖叹了口气,“都还是学生,能忙到哪里去,碰到合适的就抓紧了,别到时候像你哥这么大年纪了还打着光棍,不着……”   纪忠国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话就那么掐断在那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贺肖的肩膀,“哎,好在你一向比你哥靠谱。”   贺肖看着纪爸爸鬓边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在心里说了一句:纪叔,对不起。   纪忠国问了一些贺肖在学校里的事,在纪妈妈喊吃饭的时候说:“去把你哥叫醒,该吃晚饭了。”   “嗯。”   贺肖正准备转身再上楼,纪言郗就从楼上下来了。   纪爸爸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去。   纪言郗先是看了眼贺肖,后者脸上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随后他提起的心才一松,喊了声:“爸。”   纪忠国目光从上往下扫了一遍,最后在他的脚腕上转了一圈才僵硬地点了点头,鼻孔吹着气说:“吃饭去!”   纪言郗感受着他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忘了……   贺肖也看着纪言郗的脚踝,上面有个牙印还挺明显……   贺肖家的结构和纪言郗家的差不多,厨房和主楼是分开的。   两人跟在纪爸爸身后进门时听到贺妈妈问:“明川呢?还没回来吗?”   纪爸爸:“他说今晚补课,作业没做完,不用等他了。”,语气不似刚才那么沉。   “补课?”纪言郗问,贺肖也有点惊奇。   “叶子同学在给他辅导呢,他这学期学得可认真。”纪妈妈语气里满是高兴。   贺妈妈:“给他留一份,等他回来的时候热给他吃。”   纪言郗这阵子忙没注意纪明川学习的事,这么一听倒是真感谢这叶子同学了。   “在想什么?”贺肖突然出声问。   “啊?”纪言郗:“……想纪明川那小子居然真下功夫学习了。”   ……   这顿饭,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目的,就是纯粹两家妈妈一起捣鼓新菜品,好在都没什么辣椒。   吃饭的时候纪言郗看着屁股下的坐垫,心里默默感谢这突然变冷的天气,要不然得硌死他……   贺肖平时虽然偶尔听纪言郗吐槽纪叔,但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概念,但刚刚纪爸爸的询问却让他切身感受到了纪言郗的那些无奈。   之前元旦的时候自己还朝他使了性子,最后还因为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妥协而沾沾自喜,一点没顾虑过他在家里面临的压力。   饭间,贺肖没有再往纪言郗碗里夹东西,各吃各的,纪言郗这么多年难得见贺肖在饭桌上这么“乖巧”。   纪言郗有点琢磨不透他爸的想法,平日里看守的目的又更多地倾向于禁止他去“约人”,有时候他就在想,他爸是不接受他是个同,去走这条路,还是不接受他的约人?   饭吃到一半,补课选手纪明川回来了,但不是回来吃饭的,他抱着饭盒又急匆匆走了。   “他这是去哪吃?”贺妈妈问。   “和他同学的学习基地,咱也不了解,不管他。”纪妈妈说。   纪言郗只当小屁孩没长大,找个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呆一起就是“基地”了,以前初高中那会儿,管海边一块大石头都能叫基地。   纪言郗边想边闷头补充亏空了一晚上的体力,没注意到贺肖微抿的唇和若有所思的眼眸。   饭后纪言郗回家,纪爸爸先是问了一嘴,得到回家的答案后朝贺肖说:“你们两兄弟好久没见了,呆一块唠嗑去吧。”   纪爸爸话音落下纪言郗和贺肖对视了一眼,后者“嗯。”了一声。   纪爸爸要去散步,叫贺肖跟着纪言郗回家,一半可能真是想让他们唠唠嗑,另一半不用想,无非是让贺肖监视他而已……纪言郗突然生出了一点狼狈为奸的感觉。   纪爸爸出门后,纪言郗和贺肖跟在后面各怀心思地也出了门。   纪爸爸走的路和他们反向,纪言郗看着他爸的背影,垂眸踢走了一块小石子,然后身后一僵,眉头一皱,“嘶——”出来了一口气。   贺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后靠近他往他腰上扶着,“我背你。”,说完作势蹲下。   纪言郗无语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抬手把他揪住,沉默着缓缓抬步继续走。   ……   纪爸爸踱步着走进那条熟悉的巷道,然后在一扇门前停下,片刻后按响门铃,不多时老李从里探了个头出来。   “唉哟,看你个小糟老头子又来了。”老李虽然嘴上有点嫌弃地说着,但门却是打开了。   纪爸爸叹了口气抬脚步入院子。   “说吧,言郗那小子又怎么了?”   “哎,造孽啊。”   老李:“……”   这阵子老李已经被纪爸爸烦得不行,晚饭后准点报到,也不是来要什么建议或者开导的,纯粹是找个地方把自己的想法念出来……结果就净抓着他这孤家寡人的小房子薅了,老李快被他念叨得秃了。   “要我说啊,你就放宽心得了,言郗那小子没那么不靠谱,怎么可能干约人这种事呢?”老李便倒茶边把棋盘摆上,心里也在叹气。   最近一看见纪忠国这老小子上门,他就想把前段时间看见的某个场景给说了去,但想想自己的那些事儿,最终没有开口,选择了日复一日地听着纪忠国的念叨。   “你不懂,这不是靠谱不靠谱的事儿,我也不是个老古板,也在网上查了很多了,网上都说容易染了病!”纪忠国说完就习惯性抿一口茶,结果给他嘴皮子都差点烫掉了一个,“咳咳咳……你这茶怎么这么烫?”   老李目瞪口呆地看着纪忠国,“你怕不是傻了去?刚烧开的水,能不烫吗?”   纪忠国:“……”   “听你这意思是,让他找个稳定的就行了?”   纪忠国一时语噎,“……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李慢悠悠道:“建议我也给你了,你说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这么活下去,那现在他不一个人了,你又觉得不行,不行的点是什么?”   纪忠国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接受他跟一个男的过?那你觉得他这辈子还会和女的过吗?你也说了他现在已经在“歪路”上了。”,老李:“还是说不接受他去“混”?那你让他找个安稳的可以一起过一辈子的不就行了?”   “网上说他们……你们……说那个圈子现在乱得很,安稳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哪那么容易找……”   老李抬起眼皮看着满面愁容的纪忠国,心里也是复杂,不知道当不当说。那两孩子……哎,这老小子以后也是得气得够呛的。   “忠国啊,孩子的事儿,以后不管怎么样,都看开点。”   ”哎——”   纪忠国也捋不清自己的心思,先前是觉得纪言郗还没走错路,还能纠正,结果现在呢,现实就摆在眼前了,总不能还去祸害人家姑娘。   但他也实在是……难不成他真要去跟纪言郗说:儿子啊,你去找个男的过日子去吧。试问天地下有多少个父亲能说出这种话?   即使在他这里过得去,那他妈妈那又怎么去和她说?   纪忠国一想到这个就头疼,前段时间只是提了一下纪言郗可能不想结婚就和他生气起来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哎——   “别想太多,以后还有的想,现在先喝茶吧,陪我把这盘棋下了。”   纪忠国听着这话,觉着有那么点怪异,但还没来得及想,老李一个大炮走中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棋盘上。   老李眯着眼看纪忠国举棋不定,心里再度叹了口气。岂不是造孽?上天造的孽。   此时纪言郗房间里,贺肖拿着一只药膏,抬头看趴在床上的人,“上次你没用吗?”   纪言郗回头,“你放了两支,我之前用的是用过的那一支。”   “你上了几次药?”   “这谁记得啊,感觉没事儿了就不上了呗。”   贺肖眯了眯眼,叹了口气,片刻拿着药膏朝纪言郗走去,很自然而然地伸手拽他裤头。   纪言郗:“洗完澡再说,起开。”   “现在去洗吧。”   这话从纪言郗耳朵里穿过时带出了脑海里关于今天凌晨的那些画面,猝不及防地把纪言郗给带呛住了,“咳咳……”   贺肖:“口水也能把自己给呛着。”,说完给他倒了杯水。   纪言郗无语地抬手挡开,“不渴,放那。我晚点再洗,你先去洗吧。”   “我也等会儿。”贺肖说着把水杯放下,转去抓纪言郗的小腿,目光描摹着那段印着牙印和指痕的白皙脚腕,“哥。”   “嗯?”   “纪叔看见了。”   纪言郗刷着手机的手指一顿,扭头看坐在床尾的贺肖,“不慌,他会觉得我又去约人了。”   本该是能让人发笑得一句话,但两人都没能笑出来,这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懂。   气氛突然沉了下去,纪言郗不喜欢这种感觉,“别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贺肖拇指摩擦在那段脚腕上,轻轻“嗯。”了一声。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这艘船要想直,最后受伤的肯定是那停泊的桥头。   一切美好结局的设想,不过都是基于父母用爱在无数把刀里裹挟出来的包容而已,结局的美好,实则是钝在父母心头上的一把刀,看不见摸不着,但疼且无法述说,因为世俗本就不允许。   “哥。”贺肖凑上来和他一块趴着。   “怎么了?”   “以后我们养一条狗吧,阿拉斯加或者拉布拉多。”   纪言郗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不是已经有一条了吗?”,说着还把手放贺肖头上揉了一把。   贺肖看着他嘴角的笑,牙痒痒的,伸手勾上了他的下巴拉过来吻了上去,“是吗?什么品种的?”   纪言郗在纠缠的鼻息中贴着他的唇问:“你觉得呢?”   贺肖的温润勾勒着纪言郗的唇形,缓缓道:“明明我在问你。”   鼻尖相抵,四目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纠缠着,暗火燎原般灼烧,纪言郗放下牙齿轻轻咬了一下探入嘴里的温热,一点一点的磨着后退,“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小狼狗?”   “是吗?那你是什么?”   眼见贺肖眸色渐深,纪言郗唇一勾,一手拍上贺肖的头,把他脑袋里的精虫给拍了个精光。   “我?”纪言郗:“我是你大爷。”   贺肖:(无辜)(懵笔)   也不知是怎么戳中笑点了,两人就那么滚一块笑在一起,笑得停不下来,像两个傻蛋。   也不知道乐了多久,停下来时,贺肖说:“问你个问题。”   “你问。”纪言郗扯了扯他摸到自己衣服里的手。   “我上次走之后你有发烧吗?”   “上次?没有。”   贺肖点点头,把住他抽走的手,继续问:“那你觉得我技术怎么样?”   “……”   “挺好的对不对?”   “……”   “我看网上很多人说做狠了会发烧,你一次也没有发烧。”   “……你他妈闭嘴——”纪言郗真觉得贺肖那张脸可以拿去拦截导弹了……   偏生贺肖还在问:“你上次还没回答我爽不爽呢。”   纪言郗转了个脸装死。   贺肖看着他的后脑勺满意地勾了勾唇,从背后凑上去抱他,声音轻抚而蛊惑:“哥,弱点暴露在敌人眼底的时候还是不要戏弄对方的好。”   纪言郗没能说出话唇已被堵住,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点什么,感情突然提这么一嘴是报复他刚刚那句“我是你爹?”,真够可以的…… 第80章 正缘   翌日,厨房里。   “妈,明川怎么不起来吃早饭?”纪言郗喝了口粥转头问纪妈妈。   “明川早出门去了。”   “他还没放假吗?”纪言郗说着从贺肖的碗里夹了块皮蛋碎。   “前几天就放了,他现在努力补前两年落下的知识呢,这不是早起去学习了嘛。”   “他找了补课老师吗?”   “贺肖别给你哥分皮蛋,他净挑你碗里的。”,纪妈妈把小咸菜端到桌上,“昨晚吃饭的时候就说过了他在和叶子同学一块学习,你这脑袋咋不记事?记不住就找个女朋友帮你记一记。”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纪言郗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他瞥了一眼低着头喝粥的贺肖。   “妈你这哪跟哪啊?手机记事簿不香吗?再说贺肖这脑袋多好,他肯定记得牢”   纪言郗话音刚落贺肖就抬起了头看他,然后微微皱眉。纪言郗搅着碗里得粥用眼神示意没事,他妈想不到这一层。   纪妈妈也确实不会想到那层去,她边刷锅边嫌弃:“贺肖当然记得牢,他脑子比你脑子好用一百倍,但你也知道那是他的脑子,不是你的。就你那满脑子豆腐渣,能记得个啥?”   纪言郗见他妈妈的话题转开了,便接着开叉:“这不是遗传您的吗?”   “你可别来沾边,你们两兄弟都遗传的你爸,但凡遗传到半点我这脑瓜,你也不至于脑抽毕业回来搞个什么养殖公司,净看中暴利了,一点不顾风险。”   “那这不也过来了嘛?完美规避风险。”   “一辈子干一行还长着呢!”   “那就规避一辈子呗,您也不看看我是啥人,我可是咱高贵美丽精明的孙女士的儿子,风险沾不着边。”   “你就贫,跟你爸一个德行。”   纪言郗和纪妈妈说到风险这话题时,贺肖捏着勺子的手微微紧了紧,眼眸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在搅动,他一直垂着眸,最后把整碗粥喝了下去。   等纪言郗跑完火车,发现贺肖的碗早就空了,自己那碗还剩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没了胃口,但不吃完准又得被他妈说道说道。   “你吃饱了吗?”   贺肖抬眼看着纪言郗那双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浅笑着伸手敲了敲桌板,然后把自己的碗拿去了水槽。   纪言郗:“……”   “你看你喝个粥都能喝老半天,贺肖都吃完了,赶紧的吃完,大老爷们磨叽啥?”   纪言郗:“……”   贺肖返回到桌边的时候,看见纪言郗那张脸都快给皱吧成小咸菜了。   “多吃点,太瘦了。”   纪言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扫过贺肖垂在身侧正在捻着的手指,突然就感觉这句话有了点别的意味……于是小声呢喃:“……无语。”   贺肖视线在那蠕动的两瓣上停留了一会儿坐回桌边,“快吃。”,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哼着歌的纪妈妈,然后用气音小声说:“吃完和我去个地方。”   纪言郗吞着粥瞅他,眼里带着去哪的询问。贺肖没说,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点。   纪言郗吞了一半后,觉得是真吃不下去,他把碗往贺肖面前一推,下巴一扬看着贺肖。   贺肖在心里叹了口气趁着纪妈妈没注意拿起碗把剩下的粥几口喝了下去。   纪言郗眉毛满意的一挑,朝后喊道:“妈,吃完了,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去吧,最好能领着个女朋友回来。”   纪言郗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看了眼贺肖最后说:“随缘,走了。”   “去哪?”   纪爸爸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了出来,声挺大,也挺急。纪言郗和贺肖都顿下了脚步。   纪言郗也想知道贺肖要带他去哪,眼神示意贺肖答话。   贺肖:“纪叔,我想叫哥陪我回一趟高中看看。”   良久客厅才再次传来声音:“哦,那去吧,注意安全。”   “安全”两字听在纪言郗耳朵里,强调的意味还有点重。昨天凌晨的荒唐一时间突然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冒泡,纪言郗进去拿了车钥匙,在纪爸爸说不上凌厉还是什么的眼神里和贺肖出了门。   “我开吧。”贺肖在纪言郗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说。   纪言郗舌头顶了顶上颚,把钥匙丢给了他。   车子开到岔路口的时候纪言郗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   “高中那条街。”   “还真去高中?”,纪言郗还以为他随口扯的。   “嗯,后街。”   “去哪干嘛?小吃街已经被划到隔壁那条街了。”   “不吃小吃街。”贺肖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不吃小吃街?那纪言郗真想不出来贺肖带他去那做什么了。高中后街前两年还是小吃一条街,但后来城市新规划,给它抹去了隔壁街,这还是有一回儿贺肖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去给贺肖买豆糕的时候发现的。   纪言郗支着头看贺肖的侧脸,猜不透他脑袋瓜里想啥。   气温骤降后就跟冬天你侬我侬去了,再没回过温,好在今天出了太阳。   驾驶座在东边,光线被街道的树梢割碎后从贺肖那边的车窗斑斑点点地倾斜着落在贺肖身上,明明他穿的外套是黑色的,但此刻却倒映着光,在他脸部的轮廓上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温黄。   嘶,还怪勾人。纪言郗调整了下手臂把脑袋更好地支着,并不打算收回目光。   “好看吗?”贺肖在一个红灯时停下车转过头浅笑着问。   纪言郗也笑,“还凑合。”   “还凑合。”贺肖不缓不慢地重复着纪言郗的话,然后拉动着安全带凑近,被纪言郗按着头推了回去。   “绿灯要亮了。”   “还有7秒。”   纪言郗收回手转头不理他,车子没一会儿也再次启动,等车流重新流畅起来时他听到贺肖说:“还记得暑假去骑摩托艇那次吗?”   “怎么了?”   “你也是这么看着我。”   纪言郗回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里反问:“有吗?你记错了吧。”   “嗯,口水都开流出来了。”   “你就扯。”   贺肖笑着没回话,只是把车子拐进高中的那条街道,然后挺认真地问:“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虽然确定关系到现在,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但贺肖这问题还真给纪言郗问不好意思了。   除了不好意思,还有就是他似乎回答不上来。   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贺肖?   这个问题他没有仔细想过,喜欢就是喜欢了,他一直没有去探寻具体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杨宇说要追贺肖那一刻?撞破贺肖把自己折腾发烧的时候?还是游艇上移不开视线的时候?   说不上来是哪一个时间点,每一个都像,但每一个又都不像。像是因为抛开亲情,那些反应都无法解释,不像是因为,抛开喜欢,用亲情也无法去解释那些反应。   亲情和喜欢,肉麻点的或者该说是爱情,这两者也许早就在不为人知的岁月里混在了一起,撕不开也扯不掉,直至亲情一点一点地被后者包裹侵蚀,慢慢融为了后者的一部分。   贺肖把车停好事,纪言郗还在脑海里转着这个问题。贺肖没急着开车门,而是坐在位置上耐心地等待着纪言郗的回答,拇指打着圈一下下地戳着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   许久,纪言郗转过头,很严谨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贺肖被他脸上的表情惹得笑了出来,纪言郗被他这反应整懵上了,他以为贺肖好歹要黑一下脸来着。   “笑什么?”问完自己也莫名地笑了。   “我还以为你真能跟我说一个具体的时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我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上你的。”   纪言郗心里越发疑惑:“你不说是高二那年暑假吗?”   “那是个时间段,没有具体到哪一天。”   “……那你怎么问出这么傻缺的问题?”   “突然想起就问了,我也没想到你能思考这么久。”   纪言郗:“……”   贺肖:“哥,你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想你大爷了。”纪言郗把他再次凑过来的头按了回去然后开车门下车。   贺肖跟着下车后,纪言郗看着不复烟火气息但因着古树参天而显出了点的淳厚文艺感的街道问:“来这?”   “嗯,往这边走。”   纪言郗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街道一侧靠山,贺肖在一道望不到头的台阶前停了下来。纪言郗看着那条长台阶,突然回忆起了点什么,笑问:“你还信这个?”   一中两年前的两大老传统,一、胡吃海喝上后街;二、谈恋爱还是上后街,不过是后街尽头的那条长台阶上。   据不知道哪一届传言,这条道顶上有个亭子,叫什么纪言郗不知道,他也没上去过。只听说亭子围了几根杆,上边都是小情侣一起挂的小木牌什么的,据说有那什么扶正缘的魔力?也不知道谁给传出来的更不知道真假。   当年纪言郗班上就有小情侣去挂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那缘分是正着结婚了还是歪着分手了。   “不觉得幼稚啊?”纪言郗乐着说,但脚却先迈了上去。   “有一点。”贺肖摸了下鼻子说着也跟了上去。   “咱就这么上去?挂空气吗?”   贺肖没说话,只从兜里摸出来了一块挂着红绳的小木牌,“我带了。”   纪言郗回头发现他手上还真躺着块小木牌,木牌底下还带着一把非常小的刻刀,“什么时候整的?”,纪言郗还真有点惊奇。   “很早以前就买了,早上回去了一趟拿的。”   纪言郗惦着手里的木牌,原木色的,上面没有写东西也没有刻画,“啥时候买的?”   贺肖沉默了会才说:“高中毕业的时候吧。”   算算也有四年多了。纪言郗拇指摩擦着小木牌看着贺肖。后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凑上来亲了他一下,说:“至少现在你是我的了。”   纪言郗:“……我只是在想,这绳子时间这么久了会不会容易断。”   “……”   贺肖无奈地偏头笑了两声,决定用不浪漫杀死不浪漫,“这个定期会有人来收走,不然就那两杆子,都不够一中的小情侣挂,绳子断之前早就被收走了。”   “……” 第81章 后街   台阶挺长,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那亭子。   亭子被两棵古树层叠着,亭子里挂满了红绳小木牌,也有人搞创新系红缎的,绿茵映红,随风飘动,小木牌交错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一眼望过去,还颇有一番曲径通幽的风味。   不知是因为天气转冷还是一中放假,一路上来没见着其他人。   “我还想着等会要见着人了得怎么解释呢。”纪言郗随口说着。   “不熟的人,解释做什么?”   “都住这一带,指不定人家里有人认识咱爸妈呢?回头往家里一聚,人来一句:啊,我上次看见你两去那什么小情侣的亭子了,那可刺激大发了。”   可能是那句“咱爸妈”取乐了贺肖,他听完也笑了起来,“到时就说我们好奇人小情侣在这都干些啥,上来看看而已。”   “……乍一听还挺变态。如果真那样,看着我的就不是你了,你叔他现在敏感得很。”   贺肖没再说话,领着人往亭子里走去,然后掏出那把刻刀问:“刻点什么?”   纪言郗看着他手里的木牌,“我还以为你想好要刻什么了。要不看一下别人都刻了点什么?”   贺肖刚想说不用学别人的,话还没出口纪言郗就已经在翻看了,他无奈又好笑的勾了勾唇,也跟着上去翻了几下。然后手就顿在了一块半新不旧的小木牌上。   他眼里涌出一些震惊,但转念一想其实又在他意料之内。只是,这样的话,他和纪言郗的路可能就更难走了。   “感觉没啥特别的啊,都刻的一些名字称呼什么的。”纪言郗边翻边说。   贺肖稳了稳神趁着纪言郗没注意,用旁边的小木牌把刚刚那块小木牌挡了下去,然后转身对他说:“木牌小,刻不了多少,一般就刻几个字。”   “那刻什么?咱俩名字?”纪言郗说着突然反应过来问:“你来过这里?”   “来过。”   纪言郗半眯起了眼睛,语气古怪了起来:“可以啊,贺肖,我还以为这是你初恋,小看你了。”   “吃醋了?”   吃醋了?意思真不是初恋?   他吃醋了吗?不知道,反正心里是挺不爽的。但承认是不可能的,“呵,只是夸夸你。”   “想知道我和谁来的吗?”   “谁管你前任是谁啊?”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确实已经在泛酸了。   “哦,这样啊,那就不说吧,来刻字,刻个“言贺”吧,怎么样?”   纪言郗眉毛一飞,差点就吹起气来了,“言什么贺,纪肖!”   贺肖抿着唇控制着想笑的冲动,“确定吗?前者寓意好一点,后者……”贺肖耸了一下肩,不甚在意地说:“也行,那就刻这个了?”   纪言郗眼睛幽幽地看着他不说话,贺肖作势上刀,但下一秒就被他抢了过去。   纪言郗也不说话,低头就拿着刀往板上刻,不过他只刻了一个“言”就丢回给了贺肖。   贺肖已经由抿唇变成微微咬唇了,他不动声色地刻上“贺”,然后把刀放进兜里,捋直了红绳,“你想挂哪?”他问。   纪言郗依旧沉默地盯着他。   贺肖手指搓了搓手里的红绳,觉得也差不多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眼疾手快地拉起了纪言郗的下巴吻了上去。   纪言郗想也没想就推开了他。   “生气了?”贺肖把他圈在怀里问。   “起开。”   “别生气哥,我骗你的。”贺肖脸上的笑渐渐荡开,“高考完我自己来的,我初恋是你,以后也一直是你。”   突然起来的情话让本来真有点生气的纪言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瞪了一眼贺肖把他手里的木牌抽走。   “耍我好玩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滚。”   片刻后,纪言郗没忍住又问:“当时你自己来这干什么?”   “挂牌,这次是来还愿的。”   “……还愿?”   “那时候偷偷把我们的名字刻上去就拿来这挂了,许愿下辈子能在一起,没想到……”贺肖说着挑了一下眉。   剩下的话不用说,纪言郗也知道他想表达啥,心里涌起点波澜,挺心疼。   贺肖把他放开,然后往纪言郗刚才翻看的那半边亭子一指:“挂那边吧。”   纪言郗却看向另一边说:“那边空位多一点为什么不挂那边?”   贺肖目光在自己先前刻意遮挡的那一处扫了一下,“也行,那挂那边。”   但最后还是挂在了贺肖指的那边。   挂完后贺肖喊了一声:“哥。”   “干嘛?”   “拍张合照吧。”   纪言郗很想说一句你肉不肉麻,但又听到贺肖说:“我们都没几张合照。”   好像还真是,他和贺肖的合照确实没几张,“拍吧。”   纪言郗说着就举起了手机,但被贺肖拿了过去,“我来吧。”   “……”   贺肖看着拍出来的照片,点开了纪言郗的微信,把照片传给自己后又看着那个备注,然后随手就给改了。   手机再回到纪言郗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桌面的屏幕,等到他回到车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贺肖把他自己的备注改成了老公……   纪言郗盯着“老公”那两个字,无语地偏头斜眼睨着正在打方向盘的贺肖,然后:“你他妈双手开车能死啊?耍帅给谁看?”   贺某人乖乖双手搭上了方向盘,但嘴里却小声说:“……给你看。”   “……”   纪言郗无语着转过去的头又无语地转了回来,这一转视线经过街道拐角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声:“等等,我怎么感觉我看见纪明川了?”   “在哪?”   车速挺快,此时车已经拐了个弯了,纪言郗也看不见刚刚那个地方,想起早上老妈说纪明川去找叶尘补课了,他突然又不确定那是不是纪明川了。他记得纪明川说过叶尘家在他们家那个方向,不在高中这一带。   “可能看错了吧,一晃就过去了,没看清。”   贺肖盯着前面的路,那块小木牌在脑海里闪现,缓缓“嗯。”了一声。   等过了两路口后,纪言郗再打开手机时才想起刚刚自己想说什么,“你想死啊?”   “嗯?”贺肖转头看他脸上还挺疑惑,等他目光下移看见纪言郗手里的手机时突然半正经半乐地问:“不可以吗?”   “我可以你大爷——”   “那老婆也行。”   “……滚一边去。”   纪言郗说着把备注改回了贺肖名字,他想了一下又继续改,最后直接给改成了:傻冒,然后若无其事把手机放回兜里。   两人顺道去了趟小吃街,虽然一中放假了,但小吃街里依旧人影攒动。   纪言郗走在前边顺着记忆直直走到那个卖豆糕的小摊,跟老板说:“两份豆糕,一份桂花一份红豆。”   “好嘞,马上就好。”   纪言郗说完退到一边等着,贺肖跟在边上,“好久没吃过了。”   “去年过年前我还给你买过一次。”   “一年了还不久吗?”   “暑假自己不来吃怪谁?”   “暑假……”贺肖说着凑近他耳朵,“……那不是忙着追你吗?”   “……”   拿上豆糕后两人没急着回家,转去了一中的校门那条街。   “学校关门了,进不去。”纪言郗看着关闭的大门往嘴里丢了块豆糕   贺肖把车靠在路边停下,转头问:“想进去吗?”   纪言郗扭回头,从贺肖的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里品出了点什么,他问:“翻墙?”   贺肖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遍:“想进去吗?”   纪言郗把豆糕咽下去后笑了笑,“我还以为学霸不干这种事。”   “学霸干的事多着,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贺肖带着纪言郗轻车熟路找到了一面矮墙,纪言郗转着随手扯下来的树叶忍不住说:“别说你以前经常干这事儿。”   “没,偶尔。”   “翻墙出去做什么?”   贺肖不知真假地回答:“逃课去玩。”   “……难为你在家里装得那么乖了。”   贺肖笑笑蹲下示意纪言郗爬上去。   纪言郗把他推开踩着树杈就翻到了墙头。   贺肖:“这墙头你应该比我熟。”   “当年称得上好哥们。”纪言郗边说还拍了拍墙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墙头依旧这么光。”(墙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来爬我!)   纪言郗说完猛地一顿,“靠,现在这里没有装监控吧?”   贺肖跟着翻了上去,看了看说:“应该没有,有的话这墙头不至于这么新,这棵树都快被踩秃噜皮了。”   两人往周围看了看随后跳了下去,纪言郗还想说什么,但贺肖先开了口,“监控拍到就拍到了,我们没干坏事,真找到我们就说想念母校了,回来看看。”   “……”   找着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在久违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似乎都坦然了许多。   “你回来过吗?”贺肖问。   “以前同学聚会来过,这两年就来接纪明川的时候到过校门,但没进来。”   “篮球场翻新了,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还破破烂烂的。”纪言郗看着那些不再斑驳的篮板笑了笑,“当年打篮球总被教导主任抓。”   贺肖转头看他,“还有吗?”   “什么?”   “你高中时候的趣事。”   “逃课打篮球逃课上网打打闹闹,说不上来什么趣事。除开学校里上课的时间,其他时候你还用问?”纪言郗说着不免感慨,“再说高中除了你成绩比我好一点,咱们高中没什么区别。”   “有啊。”贺肖说。   “区别在哪?”   “我高中的时候你不再我身边。"   纪言郗瞥他一眼被他拉着往教学楼那边走去。   “要上去?”纪言郗看着那条称不上陌生但也早已不熟悉的楼梯问。   “嗯,去天台。”   “大冷天的风那么大去那做……”纪言郗说着说着在贺肖的不明目光中停了下来,“……行,去吧,看看一中的天台美景。”   两人上楼的时候贺肖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看竟是纪爸爸的。   贺肖接了起来,听到纪爸爸问:“你们哥两回来吃午饭吗?”   纪言郗摇了摇头,贺肖说:“不回去了,我和哥在外面吃。”   “那行,你哥呢?”   “他在旁边。”   纪言郗掐着贺肖的话音扯了一句:“豆糕你吃吗?”   纪爸爸那边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只听他说:“那好,挂了,记得吃饭。”   挂掉电话两人在楼道里对视了一会儿,纪言郗笑着调侃:“回头咱得残一个。”   “你残吧,我负责照顾你一辈子。”   “去你大爷,你怎么不自己残?我还能照顾你一辈子呢。”   “会很累。”贺肖说着看向纪言郗,眼睛里仿佛在说如果真的要残一个,那真的就由你来残。   而且这还是一个带着满腔爱意的抉择……   纪言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两人都有点病,最后闷头踩上楼梯。   今天风确实挺大,上去后头发就被吹得乱飞,贺肖伸手把他外套的帽子扣了上去。   “就那角落,以前偷着吸烟的那批人就喜欢猫那。”纪言郗指着背风的一处角落说。   贺肖顺着他手望过去,“以前值班时经常在那抓吸烟的。”   “没挨揍啊?”   “挨了。”   (墙:你就睁眼说瞎话,最后揍人的是你,被表扬的也是你!)   纪言郗眸光一转落在他脸上,端详着半认真问:“真的假的?没听你说过。”   “假的。”   “……去你的。”   纪言郗面朝来风向,这会儿被吹的转过了身不再看贺肖,“赶紧看一眼,拍下来回去看也行,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看,我就想和你在这呆一会。”贺肖说着伸手把他带到了栏杆边上站在他身后挡住了风。   “高三那时候看见小情侣从这下去,就总想着如果我能和你一块在这呆一会儿多好。”   纪言郗眺望着远方重叠的高楼与大厦,顺着腰间的力道往后倚,良久才说:“挺好的。”   “有时候我会想着为什么我不是和你同一年出生,那样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从幼儿园一直到研究生,中间不用隔那么久。”   纪言郗把他压下来的头从颈窝里推开,“你可拉倒吧,你要跟我同一年的,咱俩早不知道打架打成什么样了。”   “打架?”   “你小时候多能磨人心里没点数是吧?要不是我本着一个哥的份上让着你,你早不知道被我揍死在哪个角落了。”   贺肖把他手抓下在他颈窝里贴了贴。   “啧,没完了还?把头拿开。”   贺肖抬起头搭在他肩膀上,“哥。”   “干什么?”   “我爱你。”   风挺大,把贺肖的声音吹得有点模糊,但还是清晰地从纪言郗的耳朵钻入,透过耳膜丝丝缕缕一直传到了心里。然后纪言郗说:“嗯,我也爱你。”   到底是有点肉麻,他刚说完别扭就爬了他一身,“行了行了,下去吧,冷得慌。”   贺肖看着他哥微红的耳根,无声地笑了起来,随后跟着下了楼。   从学校里又翻了出去回到车上,纪言郗才觉得刚刚被吹在身上的冰丝逐渐褪去,“回去吗?”他问。   贺肖启动车子,“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那就回去吧。”   ……   晚饭的时候各自在家吃,贺肖放下筷子的时候,贺妈妈喊住了他。   “儿子”   “嗯?”   “那个……妈有点事想和你说。”   贺肖闻言看向贺妈妈,“妈,你说。”   但贺妈妈一时半会儿好像找不到话口子,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贺肖静静等着。   贺妈妈最后把手里捏着的筷子放下,端详着贺肖,贺肖被她整得有点发懵。   她妈妈从小就很少管他,也不干涩他得选择,一切以他的健康快乐为主,也甚少会出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情况。   “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贺妈妈说着又停顿了少顷才继续说下去:“……就是妈妈认识了一个叔叔,我想着……”   贺肖听着个开头心里了然了他妈妈的这份不自在是什么了,他把这份尴尬揽了过去,“妈,不用问我,你喜欢就可以,我都支持你。”   本来平平无奇的几句话,贺妈妈却红了眼眶。   “……谢谢儿子。”   贺肖抽了张纸巾递给贺妈妈,随后把碗筷收走,把餐厅的空间留给贺妈妈。   他爸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年,这期间他妈妈一直没有接受任何人。那个叔叔他大概也认识,父母一辈年少的渊缘,一直未娶,他爸爸去世后重新追求他妈妈也有好几年了。   他很乐意看到他妈妈能放下过去重新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以后出柜的时候,至少能有个人能陪在她身边。   纪言郗家的晚饭少了一个人——纪明川。   “他又不回来吃晚饭?”纪言郗把碗拿出来又在 他妈妈的提示下放了回去。   “不回来,他说他和他同学在外面吃。”   “叶尘?”   “嗯。”   纪言郗突然想起今天在一中后街那边看到的身影,“他是去叶尘家里学习还是去哪?”   “不知道啊,他说是他们的什么学习基地。看你就真不记事,昨晚刚刚说完。”   那可能今天那身影真是纪明川的,拐角另一边还有个人,但车速太快没看着。   纪爸爸一直没说话,只是目光偶尔在纪言郗身上扫一眼,纪言郗闷着头扒饭。   “今天去高中做什么?”纪爸爸突然问。   “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纪妈妈:“你们还能进去?明川不是说早就锁门了吗?”   纪言郗抬眼瞄了一眼纪爸爸,“翻墙进去的。”   纪爸爸眉毛一飞:“你多大个人了还翻墙?高中还没翻够是吧?”   纪妈妈笑道:“你这个当哥的没个正形,28了还带着人去翻墙。”   纪言郗心说:呵呵,这可是你们心里最乖的贺肖宝贝提出来的呢。   (贺肖:我没有提,我只是问了我哥想不想进去。(乖巧脸))   吃过晚饭,纪爸爸罕见的没有出门散步,而是把纪言郗叫去下棋。   两人沉默着下了一盘棋,谁也没说话,第二盘的时候纪言郗边往棋盘上摆棋子边在心里打鼓。   他突然听到纪爸爸喊他:“儿子。”   “啊?”   接着就见纪爸爸凝起了眉抿了口茶,也不说话,就喊了这么一声。这把纪言郗搞得更忐忑了。   纪爸爸把茶杯放下,然后把纪言郗摆错的棋调换到正确位置,清了清嗓子,缓缓道:“爸想过了……”   纪忠国真觉得说不出口,于是又拿起茶盏抿了口。   “想过什么?”   纪忠国再次清了一下喉咙,气一沉,学着老李的招数大炮中推,说:“你没法和女孩子一块过,爸也不和你争什么了,但……”他摸着手里刚吃掉的小兵停顿了一下,“但你不能像现在这样鬼混!得找个稳定的好好过日子!”   纪言郗手里的马给惊得落在了楚河里,有点激动又有点心酸地看着他爸,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谢谢爸。”   “先别急着谢,后半句给我听进去了!”纪忠国嫌弃地把那匹马捡起来丢到自己得大象脚下,然后一口吃掉,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犹豫。   “听进去了,但……我马不走那里。”   “你听进去个屁,还有你别想着打主意通过我这来告诉你妈妈。”说着把纪言郗的炮啃了。   纪言郗看着棋盘,点点头看着那头不走田的象没敢说话乖乖点头,“哦,我知道了。”   “你要真知道了就不至于让你爹我来给你说这些了,孽障一个。”   纪某人对着棋盘两眼抓瞎认下了孽障这名号,好歹是少了一道关卡。   “你们爷两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纪妈妈边从门外走进来边说。   纪爸爸瞪了纪言郗一眼,“将军——”   “网上流行的那词叫什么来着?菜鸡互啄?形容你们爷两刚刚好。”   “儿子菜我可不菜,分分钟将他军。”纪爸爸说着神色自若地端起了茶杯。   纪言郗:……您说的都对……   贺肖来洗过澡来找纪言郗的时候,纪爸爸已经上楼去了,纪言郗正陪纪妈妈看电视唠嗑,平复这他爸带给他的那份感动与心酸的冲击。   “哥,孙姨。”   “来啦,快来这坐。”纪妈妈回头看见贺肖边拍着自己右手边笑着说。   贺肖看了一眼纪言郗坐到了纪妈妈右边,纪言郗则坐在纪妈妈左边。   “哎,都是我的好大儿,都长得这么俊,比这电视里的渣男帅多了。”   纪言郗听着垂下了眼帘,抠着自己的指节。贺肖余光越过纪妈妈的头顶扫了眼纪言郗,两人在余光里对视,眼里都看不出情绪。   两人陪着纪妈妈在客厅里说话,在话题即将转到“女朋友”这话题上时,纪明川的声音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   纪妈妈:“哎哟,这浑小子激动什么,给我吓的。”   纪妈妈拍着心口起身去门外看纪明川。   纪言郗和贺肖对视了一眼,后者靠近了一些抓过他的手捏了捏,在门外话音落下纪明川进来前松开。   “呀,哥,贺肖哥。”纪明川说着直接走到他们两中间的空位下一屁股砸下去,“哈——舒服,累死我了。”   贺肖:“……”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眼皮底下的青黑,伸手扒拉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突然想起来问:“你今天去高中那边了吗?”   纪明川原本放空的眼神闪了闪,“啊,是的。”   “你们学习基地在那边?”   “对,哥你今天也去那边了吗?”   “去了,我看到你了,但当时不确认是不是你,你们学校放假了怎么还穿校服?”   “呃……习惯了,懒得搭配,省时间好学习。”   纪言郗听了还挺欣慰,糊了把刚刚给他捋顺的毛。   但贺肖看着纪明川面上不动神色,但眼里却是复杂,暑假时大清早等在门外的人、今天看到的那块小木牌还有刚刚回答纪言郗的时候全程微紧的手。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纪言郗,纪明川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你去高中那边做什么?”纪明川问。   纪言郗:“去小吃街溜达溜达。”   “你们两一起去的对不对!”   纪言郗肩头一耸,意思明显。   纪明川嘟囔:“看你就成天带着贺肖哥玩,都不带我玩。”   “你不是忙着学习吗?早上起来就不见人了,我上哪带你玩去。”   “我以前不学习你也不带我玩。”   “你不学习的是时候我忙得起飞,怎么带你?”纪言郗有点哭笑不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瞎扯,等你明年考完试带你玩,你想去哪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   纪言郗揉了揉他脑瓜:“嗯,我说的。”   贺肖看着陷在沙发里显得慵懒而宠溺的纪言郗,眉目不知觉放得温柔。等他高考完再说吧,或者等他自己说,贺肖想。 第82章 灯笼   纪言郗从浴室出来后贺肖自然而然地拿起吹风机走到了他身后。   “去床头那吹吧,累累的,想摊着。”纪言郗边擦头发边朝床上走去,浴袍披得没有那么整齐,身前的领子大开着,露出一大片雪白。   他走到床边把手上的毛巾往床上一铺,把头往上边一放就横着躺了下去,“吹吧。”   贺肖把吹风机插好电,把他脑袋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然后一点一点给他吹着。   纪言郗发质不算硬,有一点点的软,跟他这个人一样,揉在手里,很舒心。   手指插在头发里一点一点捋顺的感觉让纪言郗很舒服,他懒懒的掀开一丝眼皮看低着头微微抿着唇操控着吹风机的贺肖,在时而晃动的手臂间隙里描摹着他的下颌骨,然后缓缓又闭上了眼皮。   啧,还挺性感。   房间里只有吹风机发出的“嗡嗡嗡”的声音,这声音搁平日里,纪言郗是真挺厌烦的,但此刻却让他感觉挺舒服,莫名觉得它吹出了一种平凡而岁月静好的味道。   挺好的,他想。   刚毕业那会,不肯进公司还和老爸吵了一顿,最后老爸妥协了,给他投了个养殖小公司。   其实纪言郗知道,老爸就当他在玩,也没指望他真能做起来。   他自己似乎也没想过具体要发展到哪一步,就凭感觉,喜欢了就干,有时和贺肖呆着的时候,甚至觉得就这样吧,不求搞出什么大名堂了,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了。   但想想,要真这样也挺废的,一个是对不起老爸,另一个是,贺肖以后的人生,他丝毫不觉得会是平凡的小生活的模样,就他现在的那股劲儿,毕业后肯定会有一番做为。怎么着也是在一起的人了,自己总不能给他拖后腿。   “在想什么?”贺肖关掉吹风机的时候问。   纪言郗躺在他腿上闭着眼说:“在想你以后会做些什么。”   贺肖放下吹风机,拇指滑过他脸颊摩擦着,问:“做、什么?”   纪言郗掀开眼皮瞪了他一眼,“正经点,问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贺肖:“还不知道,看情况。”,拇指擦过纪言郗的唇,他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最后有些失控,但纪言郗心里记着事要跟他说,在他伸手去够床头抽屉的时候把他扯了回来。   “嗯?”   “今晚别弄了,累累的,也有点事要告诉你。”   箭在弦上被叫停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但纪言郗接下去的话让他躺了回去。   纪言郗:“我爸说,让我找个稳定的人过。”   贺肖伏在他身上喘息着平复,“什么时候?”   “前面吃过晚饭的时候说的。”   “所以叔是接受你不喜欢女孩这个事实了。”   “嗯。”纪言郗:“死沉的,下去。”   “哥,帮帮我。”   纪言郗本要去推他的手被他强硬地抓着往下,他们用手的次数真不多,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已经引不起尴尬,纪言郗任命地给他纾解了出来,然后酸软着手腕换掉身上沾满东西的浴袍。   贺肖亲了亲他然后起身拿走那件浴袍,神清气爽地走进了浴室,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纪言郗靠在床头揉着手腕,心想私底下骚的贺肖要说他排第二,那估计没人敢当第一了……   贺肖再回到床上的时候凑过去搂着他,问:“要帮你吗?”   “不用。”纪言郗说着心里搞不懂贺肖这狗玩意怎么精力这么旺盛……“你不累吗?”   “不累,你要想我还可以。”   “一边儿去,小心萎了。”   “有你在就萎不了。”   纪言郗:“……”   贺肖调整了一下身后的枕头,“我妈吃饭的时候跟我说,她想接受一个叔叔。”   “肖姨?”纪言郗有点惊讶。   “嗯。”   “就前及年就开始追她的那个?”   “应该吧。”   “那挺好的啊,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一个人,贺叔估计也不希望她这样。”   “嗯。”   纪言郗转头去看贺肖,“你呢?什么想法?”   “她喜欢就好,我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以后我们出柜的时候至少可以有个人陪着她。”   “你就拿肖姨的幸福跟着挂钩啊?”纪言郗忍不住乐。   “不是挂钩,只是就事论事。”   ……   离过年已经不到五天,这会儿街道邻里都已经有了点年味,纪言郗和贺肖家里的年味要更加浓一点,因为每到这时候,纪妈妈和贺妈妈两姐妹就开始上街扫荡了。   贺肖爸爸去世前是和纪忠国一块创业的,他去世后,纪忠国把他的股份转到了贺妈妈名下,所以这么多年,贺肖家境一直都很优越,贺妈妈也不需要工作。   早上纪言郗下楼的时候,贺肖和纪明川正在给院子里光秃秃的那棵木棉树上挂灯笼。   “哥。”   “哥——你快来帮忙,累死我了。”   “嗯。”   纪言郗朝贺肖走过去看着地上的一堆灯笼,“这些都要挂上去?”   贺肖:“等会拉绳子挂两排在绳子上,树上挂一部分就行。”   “老妈说不挂完不给吃午饭——”纪明川明显有了点小脾气。   “妈吓唬你的,哪次真不给你吃了?撅个嘴干什么?”   纪明川把手里的一个灯笼挂上去,嘴里嘟囔:“我想出去玩。”   贺肖看了纪明川一眼,没说话,但接着听到纪言郗说:“去吧,我两来挂。”   纪明川眼睛明显一亮,“真的?”   “嗯。”   “那我走了?——”   “走吧。”   纪明川得到应允后嗖一下就欢天喜地出了门。   贺肖看着昨晚明显睡得不错的纪言郗,开口道:“你先去吃点早饭,我先挂着。”   “你吃过了?”   “嗯,吃过了。”   “你几点起的?”纪言郗说着伸了个懒腰。   贺肖很想上去亲他一下,但想想又作罢,“七点半多一点。”   “年轻就是好。”纪言郗说完懒洋洋地晃去了餐厅。   贺肖浅笑着回头继续挂灯笼。   纪言郗在厨房溜达了一圈,看了眼保温着的粥皱皱眉最后拿了片土司啃着准备出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视线落在后仰着头干活的贺肖身上时,脚步不知觉就停了下来,靠在了门框上,嘴里的土司嚼得津津有味。   大高个,大长腿,宽肩窄腰,连后脑勺都那么带感,纪言郗吃着吃着吹出了一声也很带感的口哨,引得贺肖回过了头。   贺肖挺惊讶地笑着问:“想耍流氓吗?”   “只允许你吹就不允许我吹啊?”纪言郗拍了拍手里的土司屑挑了下眉。   贺肖倒是第一次见他哥这副痞帅样,挺新奇,“再吹一声听听。”   “想听自己吹去。”纪言郗边说边走近也准备一起挂灯笼,但被贺肖一把扯了过去。   “再吹一下,我想听。”   “不吹,怕你尿了。”纪言郗转头看了眼门口。   “家里没人你知道吧?不吹我就把你干尿。”   “……”纪言郗:“你是什么话都能口无遮拦不要脸地说出口吗?”   “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不要脸。”   “吹吹吹,你丫给我放开,门外一会儿有人路过看见了。”   “你先吹。”   纪言郗跟哄小孩似的又吹了一次,但没吹完整就被堵了回去。   视线给贺肖的压过来的脸遮挡,纪言郗看不见门口的情况,害怕被发现又隐隐感到刺激,他推了一下贺肖没能推开。   突然,一阵哐哐的声音和叽里咕噜的嘟囔从院墙外传来,纪言郗头皮猛地一麻,手上用力,但却被贺肖抓的紧实,“放……”,喊不出声,推推不动,纪言郗瞪大眼睛用目光绞杀贺肖,后者眼里带着些戏谑,在门口的那声“西内”闯入院门前松开了纪言郗。   贺肖:“土司挺香。”   纪言郗眼里冒着火抬手快速擦过嘴角,贺肖则跟没事人一样舌头顶了下左脸笑着继续手上挂灯笼的活。   “哥——我车烂了!”   纪明川边嚎边哭丧着脸推着他那辆山地走进院子,然后往地上一蹲,苦恼得很。   “哪里烂了?”纪言郗问完抿了下唇又擦了一遍。   “我不知道啊,它就突然骑不动了,但是链子又没见掉下来。”   纪言郗走过去瞧了瞧,没打算上手修,“去买辆新的吧,你这辆也骑挺久的了。”   结果纪明川却咋呼起来:“不,我不要,我骑出感情来了,你帮我修修它。”   纪言郗盯着纪明川这一天一个想法的脑袋瓜,很想掰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你跟谁扯呢,还骑出感情来了,你咋不去说书去?”   “哎呀,哥~你帮我修修它。”   纪言郗无语地蹲了下去,纪明川嘿嘿地挪到了一边。   “贺肖哥,你挂得好慢哦。”   贺肖回头瞥了他一眼,说:“挂满一点,能看一出孙姨揍你的戏。”   “呃……你突然又觉得你挂的好快。”   纪言郗捣腾了一下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但脚踏被卡住了,“叫个师傅上来帮你修吧,你去骑你贺肖哥那辆。”   “啊,我想骑这辆出去。”纪明川嘟着嘴失落地嘟囔。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心觉他就爱作妖,懒得理他,“那你在家挂灯笼吧,或者走路出去玩。”   “我才不走路”纪明川:“贺肖哥,那我去骑你的车了。”   贺肖没回头“嗯”了一声,“小心点,那辆也旧了。”   “好的!谢谢贺肖哥。”   纪明川蹦跳着离开后纪言郗把那辆山地往边上一放,叉着腰回头盯着贺肖。   贺肖浅笑着回头,“别气,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   “有点想。”   “……”纪言郗:“暑假的那份约法三章还记着不?今天开始重新启用。”   “ok。”贺肖嘴上说着好脸上却不见认真。   纪言郗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灯笼往树上挂:“贺肖,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贺肖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眸光闪了闪,“嗯,我知道。”   纪言郗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   过年的时候两家人都是聚一起过,但房子里在年味的营造上都要一致,所以这一天纪言郗和贺肖给两栋房子挂灯笼愣是挂了一整天,挂完纪言郗家又去挂贺肖家的。纪明川踩着饭点回来的时候纪言郗都后悔开口叫他出去玩了。   年前这段时间基本就开始呆一块吃饭了,今天晚饭在贺肖家吃,吃完纪言郗也没在回家,而纪明川也跟进了贺肖房间。   纪言郗在门关借着角度扫了一眼浴室,发现没有干那事儿用的玩意才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目光一扫,就瞥见了一个落在贺肖书桌靠里的套套。   他咽了下口水,看向倒在贺肖床上的纪明川,起身装作自然地走过去把那个套套摸进了口袋里。   贺肖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去看纪明川,“明川起来一下。”   纪言郗和纪明川同时看向他,他很自然地说:“床单太久没换了,我换一套。”   纪明川:“哦哦。”   贺肖:“你去坐沙发那。”   贺肖看了眼站在书桌边的纪言郗,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新的床单,在他取下床上的那张时,纪言郗看见贺肖的手摸进了枕头底下,他在心里默默“靠”了一声……   纪明川在,贺肖和纪言郗一人一个地坐着。   “哥,好无聊啊,我们来玩游戏吧。”纪明川   纪言郗手指点着桌面,听贺肖说:“不玩。”   纪明川:“啊——我跟你们上来干啥?两个无聊蛋。”   纪言郗抿着唇看贺肖那时不时就投过来的幽怨眼神,心里忍不住乐。   “最近学习怎么样?累不累?”纪言郗问。   “累!我要累死了——”   纪言郗:“浪两年的债,慢慢还。”   “呸,你就知道埋汰我。”纪明川:“哎,我回去了,不和你们玩。”   纪言郗接着就看见贺肖那眼睛明显一亮,要不是抿着唇,估计嘴角就要翘起来了。   纪明川说走就走,临走时问了一句:“哥,你今晚睡这边吗?”   纪言郗还没回答贺肖就替他应了:“嗯,哥睡这边。”   纪言郗:“……”   “行吧,我回去了,晚安。”   “晚安”   “晚安。” 第83章 前奏   纪明川那小灯泡走后,纪言郗起身朝床上的贺肖走了过去:“你丫怎么到处乱丢,肖姨哪天进来看见这些玩意你怎么解释?”   贺肖没怎么放心上,他妈妈进他房间都会问过他才进去,而且一年到都不进来一次,他向纪言郗张开手开玩笑道:“好奇,买来撸一撸。”   虽然知道贺肖只是在他面前贫贫嘴,但纪言郗还是说了一句:“……要点脸。”   纪言郗:“以后别乱丢,我以为你都收好了,结果哪哪都是。”   贺肖:“就书桌、床头,没了。”   纪言郗把兜里的套摸了出来丢进了床头柜的抽屉,白了他一眼,“给我个枕头。”   贺肖眼睛下垂示意自己的胸脯,结果被纪言郗拽走了他头下的枕头。他只好伸手去拿另一个。   纪言郗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对贺肖说:“你先去洗澡吧。”   贺肖不作声,只是朝他靠过去,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凑上去吻他喉结。纪言郗斜眼睨他,喉结被叼住的时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去把门反锁。”纪言郗推着逐渐压上来的某人。   贺肖抬起脸看着那扇门忍耐着起身,他把门落了锁返身随手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然后走进浴室给浴缸放满水。   纪言郗以为他只是去浴室拿刚刚被他扯床单时带进去的润滑。结果贺肖出来一声不哼地就把他剥光提去了浴室。   ……   浴缸里的水,平缓时如春风拂过带起温柔的波痕,猛烈时就飞溅而起,似万马奔腾而过时的江河,或柔和或激烈地起起伏伏拍打在壁上,回荡在浴室里久久不绝。   ……   纪言郗到最后被弄得有些难受,那种被榨干了还在使劲榨的感觉很要命。   “贺——贺肖……停……”   好不容易说完整的一句话,听进耳朵里却也只是气音,最后也只换来更猛烈的粗喘和撞击,他想伸手推人,但双手被禁锢在身后不能动弹,双腿已经软得不像话,要不是腰间被人把着,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跪倒在地。   喉间抑制不住地喘息,接连不断的酥麻从身后一路上涌,使得纪言郗像一条溺死在深海的鱼,沙哑的喉咙护住了外溢的声音,也护住了这一室还不能见光的秘密。   彼时贺妈妈站在贺肖房门外,怎么喊也不见人开门,疑惑之际去拧门把,却发现反锁了。   “睡着了?还是玩游戏带着耳机听不到?”   贺妈妈再次喊了两声后没见回答,只好转身下楼。   ……   浴室里的战火还在焚烧,纪言郗双眼迷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极度痛苦与极度快乐并存的脸显得十分陌生又熟悉,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露出这种神态,狼狈而放|荡。   身后不断动作着的人如狼的眼里眸色猩红,汹涌的欲望从眼底直扑而来,让纪言郗心惊。   又是一阵猛烈的突袭,毁天灭地的感觉随着体内注入的一股热流再度翻涌了起来。洗手台的水龙头被打开,但却像停水了,只堪堪滴出几滴水珠。   酸与软是纪言郗能用来形容这一场欢爱的最终词汇,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不想再动弹,只用眼神刀着清理的人。   贺肖自知要得太狠,身心舒畅地乖乖受了这眼刀子。   ……   不知道是贺肖乌鸦嘴还是怎么的,纪言郗半夜发起了烧,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扒拉了起来,咯吱窝下伸进来一股冰凉,额头被冰块贴了又贴,挺舒服他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纪言郗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懵逼着缓不过来神。   这他妈是哪?   他茫然地偏头,却看见贺肖坐靠在床边的椅子里闭着眼,眼底青黑。   鼻尖充斥的消毒水味褪去了他的茫然,意识逐渐回笼。   他怎么躺在……医院里?   突然睁开眼,光线有点刺眼,纪言郗想抬手遮住眼睛,却发现自己手上挂着点滴。   睡一觉还能睡出病来了?   尿急……纪言郗后知后觉自己是被憋醒的,他作势起身,但腰间的酸软猛地袭来,一把又倒了回去,昨晚的疯狂接连涌现在脑海里,半夜那阵迷迷糊糊间的记忆也回归了脑袋。   他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脑门,毫无例外摸到了一张退烧贴。   操——妈的狗崽子。   “贺肖——”纪言郗有些咬牙切齿,但高烧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软绵。   不过也把不安了一整夜的贺肖睁开了眼。   “哥,你醒了。”   纪言郗脑袋里贺肖昨晚怎么叫都叫不停的恶劣行径嗖嗖地飞出,混杂着被干到医院的丢脸和自身也爽到的记忆,让他有气又不好意思撒,只能沉默着瞪贺肖。   “感觉怎么样?”   沉默……   “头疼吗?”   沉默……   “我错了。”   白眼。   纪言郗看着贺肖那张显得疲倦的脸,叹了口气,无语到:“我他妈是饿着你了吗?”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贺肖嘴上说着心里也后怕,昨晚他被纪言郗烫醒后就害怕得不行,爽完睡得沉,他醒来的时候纪言郗已经烧得有点意识模糊了,他没想到会这样,魂当即被吓飞了。   好在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他只是太累没睡醒不是晕过去了,体温39度。   “……”   “……我要去厕所。”纪言郗忍着憋胀的感觉说。   贺肖忙起身去拿药水。   纪言郗在心里暗骂: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但……真的憋不住了……   “……扶我一把。”   贺肖闻言后知后觉,把他被子掀开后扶他下床。   纪言郗站到地上的那一刻真实地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感觉身体被掏空……   ……   “一日三餐吃两天……外用一日两次……”医生说着停顿了一会,转眼看着贺肖冷着声补充:“……一周内最好不要再有性生活,至少也要4天。”   纪言郗发烧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着凉。   临走时摇摇头睨了一眼病床上的纪言郗,摇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   纪言郗:“……”   一个无语一个不敢言的氛围被纪妈妈的电话打破。   纪妈妈:“儿子,你和贺肖去哪了?”   纪言郗:“……”   纪言郗:“我昨晚有点发烧,贺肖送我来医院了。”   在医院?严重吗?我的乖乖,为什么会突然发烧?”纪妈妈担忧地问。   纪言郗真觉得有点没脸……“这两天降温,可能着凉了,不严重,已经退烧了,很快就能回去。”   “哎哟,那就好,这大过年的,吓死妈妈了。”   “我没事,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妈妈等会给你送午饭过去。”   纪言郗一听急忙说:“别,妈不用,你你别来了,我们等会说不定就回去了。”   “等会?真的吗?”   “……嗯。”   “那妈就不去了啊,我把午饭给煮上。”   “好……”   电话挂断,贺某人小声说:“哥,医生说你明天再能回去……”   纪言郗:“你真的……我……靠,真是服了……”   ……   和家里扯了一通搁外面玩的谎言在医院呆了一天后,第二天两人回家,离过年又近了一天。   纪言郗刚从车里下来,纪妈妈就问:“儿子,回来了?好些没有?”   “都能在外面玩一天了,还能怎么不好?”纪爸爸幽幽开口。   纪妈妈:“你个死老头说什么呢?一点不关心还说风凉话!”   “妈,我真没事了,别担心。”   纪妈妈瞪了一眼纪爸爸转身问:“你两吃午饭没有?妈去煮。”   贺肖:“吃过了,孙姨。”   纪言郗:“吃过才回来的。”   “那就好。”   ……   年前这段时间,日子跟滑冰似的出溜一下就过去了,28号那天孙浩然带着林风回家过年,走之前吃了一顿饭。   孙浩然那个二百五不知道反应过来什么没有,但纪言郗知道林风是看出来了,因为临走时林风朝他和贺肖点了点头,比了个美队的手势。   纪言郗不是不想告诉孙浩然,但孙浩然和他妈妈一个姓,话都唠一起,指不定哪天给他说漏了抖出去,他和贺肖死之前棺材可能都来不及买,但愿林风回去的时候没有告诉他。   至于贺肖告诉他,他早知道孙浩然和林风的事儿的时候,纪言郗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暑假吃饭时估计就猜出来了。   29号,家里的年货年味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依照“三小孩”的管理,这一天要上街溜达一圈。   这惯例是从贺肖长到能打酱油开始的,纪明川没出生前,这一天是贺肖可以使劲作而不会被纪言郗说半句话的一天,一直到纪明川能打酱油为止,这一天就开始变成了纪明川可以使劲作而不会被两哥捶的一天。   ……   “哥,我要那个奥特曼!不对,我要两个!”   纪言郗和贺肖在一众小不点的崇拜眼光中对视一眼,忍住把纪明川拖走的冲动。   纪言郗叹了口气上去付钱。   出了那家店铺,纪言郗看着一手一个抱着两奥特曼傻乐的纪明川忍不住问:“你房间里,不对,整个储物间里都是你的奥特曼,你一天换一个都宠幸不过来,你买点别的行不行?”他说着忍不住拍了一把纪明川手里的奥特曼,“再说你买两个一模一样的干啥?”   贺肖在边上嘴边也忍不住笑,纪明川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但……贺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块小木牌。   但就是这么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屁孩,却背着所有人偷偷谈起了恋爱。   纪明川躲着他个的毒手,“你个没有童年的人不懂!我要拿去送人的。”   “你是送那幼儿园小班的还是送那幼儿园大班的?”   “懒得和你说,你个只有鱼塘没有玩具的可怜虫。”   “嘿,这谁给你买的?”   “哼,谁叫你老嘲笑我的奥特曼!”   纪言郗好气又好笑,伸手糊了把他的头。   拐了个街角,纪明川看见他同学后就把奥特曼一人一个丢给了纪言郗和贺肖跑走了。   纪言郗和贺肖人手一个站在街边无奈又好笑,最后只好走回车上给纪明川放好。   “现在去哪?”贺肖浅笑着问。   天气挺好,那抹笑莫名有点勾人,纪言郗看着他把手收进口袋,“你想去哪?”   贺肖思考了一下说:“买点……那个?”   “哪个?”   贺肖低头笑了一下,揽过他的肩膀边走边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声。   纪言郗捣了他以胳膊肘。   贺肖:“没什么要买的,随便逛逛吧,挺久没有这么和你逛过了。”   纪言郗扭头不解问:“逛街有什么好逛的?不如回去摊着,年后有的忙。”   “你确定?”   “死开,单纯摊着。”   “哦,单纯摊着。”贺肖不紧不慢地重复。   “……你是半句离不开这方面的事儿是吧?服了你了。”   “也不是,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离不开。”   ……   两人就这么唠着不正经的磕,不紧不慢地在街上瞎逛,结果拐了两街角后又看见了纪明川,不过原本那几个同学换成了叶尘。   “我跟我哥他们出来的,他们把我丢下就跑了,不过我买了两……”   “谁把你丢下就跑了?”纪言郗揪着他衣领问。   “哥?你们怎么在这?”纪明川虚着脸小声问。   叶尘:“言郗哥,贺肖哥,你们好”   纪言郗:“你好,出来逛街?”   “嗯。”   纪言郗看了看纪明川那小脑袋,“那你们玩,我们往前面走走。”   “哥,再见,回去的时候不用喊我,我打车回去——”   “再见。”   ……   走出去挺长,纪言郗转头问:“在想什么?”   贺肖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告诉他,之说:“想什么时候可以干你。”   “……滚蛋。”   ……   29号这一天过得安逸而充满年味,但大年30那一天却没能让所有人都继续安逸下去。 第84章 撞破   过去的这一年里,不管是幸福美满还是辛酸苦辣,都会在除夕这一天做一个短暂的了结,然后迎来一个未知幸福美满还是辛酸苦辣的又一年。   这一天,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充实而喜庆的,尤其是纪贺两家。   一向不会喊孩子起床的纪妈妈会在这一天起床时把纪言郗两兄弟叫醒,贺肖也不会落下,尽管家里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三个瓜娃子做,叫醒只是为了叫醒,好让家里热闹。   纪言郗被纪妈妈在门口拍门叫醒的那一刻,习惯性伸手去找身边的贺肖,但摸了一片空落与薄凉,这才想起来昨晚没在一起睡,至于原因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好笑,贺肖说他怕他忍不住。   纪言郗抓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嗓子,半抬起身朝门口应了声,纪妈妈才下了楼。   他放下水杯躺会被窝里,悠悠看着天花板,然后摸过手机,给贺肖打了个电话。   “起了吗?”纪言郗问。   贺肖那边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我刚想打电话给你,我妈刚把我喊醒。”   “我也是。”   “哥。”   纪言郗耳朵麻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柔:“嗯?”   “你昨晚不在我身边我都睡不安稳。”   纪言郗心里听暖,可能是因为刚醒来,挺像见贺肖的,于是温声道:“起床,现在过来睡。”   贺肖那边有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听到他说:“马上。”   电话挂断后,纪言郗把浴袍裹上去了一年到头都不去一次的阳台。   “妈,肖姨,早上好。”他喊了一声,只为告诉他妈妈他真起了, 不然等会又得再喊一次。   纪妈妈在楼下抬头,喜滋滋地问:“猜猜早饭吃什么?”   在边上捣鼓他那辆破山地的纪明川插话捣乱:“吃奥特曼——”   “把你那一屋子奥特曼煮了哦?”   “那他来年得哭一年鼻子。”贺妈妈笑着说。   纪言郗:“所以妈你煮了什么早饭?”   “腊八粥。”   “除夕吃腊八粥?”   “去去去,爱吃不吃。”   “吃,妈煮的都吃。”   “这还差不多。”   纪妈妈话音刚落,纪言郗就从一片火红的灯笼里看见了贺肖的身影。   “妈,孙姨,早上好。”   “好好好,早饭还得过一会才能好,先等着哈。”   贺肖点了点头,抬头和阳台上笑得格外温润的纪言郗对视了一眼上了楼。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纪言郗转身从阳台回房间,刚走到书桌就被抱上了桌面。   贺肖挤在他腿间,鼻尖相抵。   “再睡一会?”纪言郗贴着他问。   贺肖没说话,唇下压,但被纪言郗躲开,“没洗漱呢。”   “不嫌弃。”说完吻了上去。   “门呢?”   “锁了。”贺肖:“哥,你今天好温柔。”   “有吗?我哪天不温柔?”   “嗯,今天最温柔。”   纪言郗别他吻着身后没有受力,只靠贺肖放在他腰间的手把着,有点悬空,于是反手撑到后面的桌子上,但指尖轻磕到了个冰凉的东西,他下意识收手,但地板上还是传来了“砰”的一声。   声音挺大,但不脆,纪言郗偏头把贺肖推开了一点,“什么东西掉了。”   贺肖反身看地面,随后矮身把地上的东西见了起来。   “幸好没碎,这还能沾上吗?”纪言郗拿过贺肖手里的从小鲸鱼头上磕掉下来的小海鸥问。   碰掉的是纪言郗生日的时候贺肖送他的礼物。   “能,不过可能会有点裂痕。”   “当时怎么做的?”   “上面这部分是树脂整个浇筑的。”   “幸好这个玻璃底没碎。回头你给修修?”,他一直放在书桌,贺肖不在家的时候偶尔瞧着就跟看贺肖似的,还挺舍不得。   “嗯。”,贺肖把小鲸鱼和小海鸥放进了书桌抽屉里,继续去吻纪言郗,随后把人一抱抱到床上,“陪我睡会。”   “睡吧,等会吃早饭再喊你。”   贺肖把压着人亲了一顿然后往怀里一塞就闭上了眼,纪言郗无奈又哭笑不得地呆在他怀里听着他并不绵长的呼吸无声失笑。   年纪没多大,倒是一天天的爹系做派。   ……   贺肖没能睡多久,半个多小时纪明川就来喊人吃早饭了,两人起床洗漱,在浴室胡闹着收拾完下楼吃早饭,发现还真是腊八粥,纪言郗没忍住拍照发了朋友圈。   吃过早饭,一上午没什么事儿做,哥三个在客厅打游戏,打到一半纪明川溜去找他同学玩了。   纪明川走后没多久,纪言郗接到了黎文清的电话,把贺肖给接得黑了脸,哄半天哄不好,一直到吃午饭才没了情绪。   吃过午饭,开始准备年夜饭。   纪妈妈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这么多年,除了大扫除,家里都不找保姆,大年夜的饭都是自己准备。   大人在厨房忙活,纪言郗和贺肖去帮着转悠了几圈后裹着一句“帮倒忙的玩意。”被轰出了厨房。   哥两摸着鼻子站在厨房门口对视虚虚地笑。   突然门外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吵闹,纪言郗把手收进口袋走到门口看,贺肖也跟了出去。   “大过年的他们在吵什么?感觉事挺凶?”   “对面那栋楼里传出来的。”   “孟婶的声音。”   两人就那么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就是对面那栋房子的男主人出轨了,大过年的小三找上了门。   纪言郗瞥了眼贺肖,“咱俩是不是有点寸?听人八卦。”   “还好。”   “……”   刚想走回屋里,转眼时看见孟婶拿着拖把一个陌生男人一路砸了出来。   “你们恶心透了——啊——”   “别打别打……”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   “妈妈,别哭,呜呜呜呜,你们坏蛋——”   孟婶的声音在满是热闹的大年三十里苍凉而悲寂,孩子的哭声纠缠在里面,听得人心发凉。   纪言郗在对面的人发现他们时拉着贺肖进门,但被贺肖反手揽着出了门。   路上两人没说话,空气有点沉默。贺肖一路带着纪言郗回了自己家。   “在想什么?”贺肖问。   纪言郗抬眼看他,“有的不敢相信,前两年的模范夫妻,孟叔竟然……”   “很常见,不敢面对假装直男而后祸害一个女孩的一生。”贺肖说着把茶几上的果盘拉了过来,拿出了个橘子,“吃吗?”   “吃橙子。”   贺肖放下了橘子换了个橙子,拿到像削苹果那样削了起来。纪言郗看着他手上那把刀,“怎么橙子还是这样削?”   贺肖眼皮不抬:“想把整个都给你。”   “不吃那么多,你吃一半。”   “嗯。”   话是这么应的,但削完皮他还是整个递给了纪言郗。   “切一刀。”纪言郗看着那个不知道哪个送礼送来的大得离谱的橙子说。   贺肖:“不切,你吃,剩下的我吃。”   “还喜欢吃别人剩下的啊?”   “仅仅是你的。”   纪言郗伸手接了过来,在贺肖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结果刚从嘴上拿开,手就被贺肖把了过去,橙子刚刚被咬过的地方被贺肖咬了一口。   “挺甜。”   纪言郗顿时笑了出来,“想一块吃你说不就好了?还得扯这么久。”   贺肖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递回去,橙子抵在他唇上,纪言郗咬了一口,然后两人就那么一人一口把那橙子吃光。   “你是没吃够口水吗?”纪言郗笑问。   贺肖不答话,只喊了一声:“哥。”   “怎么?”   贺肖边抽纸巾擦手边看着纪言郗,神情似乎有点犹豫。   “有屁就放,还客气上了。”   贺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缓缓开口:“黎文清把你当直男是有原因的……”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什么意思?”   “你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是弯的。”   ”……“纪言郗:“……滚你丫的。”   也许是知道今天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回这边,所以两人说话也没带什么把门,吃完橙子后打游戏,边打边嘴上边扯犊子。   于此同时,纪明川推着再次掉链子的自行车回到了家里,他楼上楼下找了一遍没找着纪言郗和贺肖,于是转身去厨房问。   “哥他们去哪了啊?”   贺妈妈:“可能去你贺肖哥那边了,你去看看。”   “好吧。”   纪明川只是回来换一辆车的,肩上的背包没打算放下,他把书包捏在手里朝贺肖家走去。   结果纪小洁癖精路上踩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恶心不拉几的,给他整个搞得像不会走路了似的惦着脚心理上一瘸一拐地挪了起来,好在前面就是贺肖家了,他干脆直接朝那挪过去。   贺家客厅里。   “您能不能跟上奶我?我没血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纪言郗两只脚都要用上力了,最后还是送出去了一个头。   贺肖抿唇憋笑着迎接纪言郗的眼刀子。   纪言郗打游戏不算菜,但也称不上厉害,对面匹配的人可能是代打,把他按在地上一个劲摩擦。   一来二去暴脾气上来了只要一碰上人就上去刚,他开局叫贺肖拿辅助跟他,贺肖想和他换一下他也不肯。   “哥,别气。”   “没气啊,只是这奶妈磨磨蹭蹭的跟打野恩恩爱爱有点辣眼睛。”   贺肖看着纪言郗装备栏里的奔狼没敢说话,“……要不换一下?我帮你锤他。”   “一边儿去,你也不见得行。”   玩得不舒心的游戏不玩是个挺好的选择,贺肖思绪一搭,把手机放下,然后趁着纪言郗低头看游戏界面的空隙把他抓了过来,一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我不行吗?要不要现在体验一下?”   纪言郗懵逼地看着那个马上就要变亮的游戏界面,“打个游戏你也能发情?我要不要给你找个医生治治?”   “不用,你就是我的医生。”说着掐过纪言郗腰际把他按在沙发上吻了下去。   ……   纪明川鞋子上的脏东西让他有一种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垃圾沟,脚步都不知觉收着,仿佛一踩实了那鞋子上的东西就能瞬间发酵成团把自己包围,进到贺肖家里了,他才感觉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脱掉了。   但他惦着走到贺肖家一楼大门的时候,却一下子把脱鞋子这回事抛出了九霄云外,整个人直接僵硬在了那里,手上的书包失力重重砸到了地上。   如果有人在此刻告诉他,他是在做梦,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认同,不然他两个哥怎么可能在……如胶似漆地亲吻呢?   书包砸到地面的声音让沙发上逐渐有点失控的人回过了神,两人当即转头,先是看到了一个书包,视线再往上,就是呆若木鸡的纪明川。   纪言郗突然有点慌乱,但也在心里暗暗庆幸不是自己爸妈或者是肖姨。   他猛地推开压着他的贺肖,反手擦过嘴角站起了身。   “明川……”   贺肖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反应,扯了扯裤子,把外套拉着挡了下去。他心里没有慌张,只是淡淡地注视着比他们两当事人还慌张无措的纪明川。   纪明川此刻已经震惊得不能再震惊,脑海里一个个无法解释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哥总是带着贺肖哥玩不带他玩。   为什么贺肖哥高考成绩那么好,甚至F大都提前录取他了他都没去,反而去了和他哥一个城市的大学。   为什么他们那么大个人了还睡在一起。   为什么贺肖哥总是问他哥去哪了。   为什么贺肖哥看着他哥的时候总是很宠腻。   为什么……好多好多的为什么,一切都有了答案。   纪明川眨着眼睛不敢去看他们,手有点抖地蹲下捡起书包。   “哥,我……我……我想用一下……贺肖哥的自行车。”   纪明川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了,只是突然有点害怕,不是害怕他两个哥在一起,而是……他只是……   “没锁,你用直接拿就好。”贺肖语气平平,惹得纪言郗侧目。   纪明川低着头,机械地转身,“谢……谢谢贺肖哥,哥,我,我先去玩了。”   纪明川说着就要走,纪言郗却在心里吃了个炸弹,几步飞出门外,但纪明川已经跨上车飞快地猛冲出去了,纪言郗跟着追出门,但纪明川很快就没了影。   纪言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他转过身和缓缓走出来的贺肖对视,他拿出手机边对贺肖说:“去找车钥匙。”   贺肖站着没动。   “找车钥匙,去找明川。”纪言郗边打纪明川的电话边重复。   贺肖在原地思忖,犹豫要不要说纪明川的事。   “去啊!磨蹭什么?”纪言郗急得有点恼火。纪明川平时骑车就吊儿郎当的,刚刚那呆木的状态跑出去不知道会怎样。   贺肖紧了一下手,转身回去拿钥匙,到底什么也没说。   纪明川的电话没能打通,纪言郗肉眼可见的着急了起来,贺肖拿着钥匙出来的时候他把手机丢进口袋急着伸手去拿钥匙,但被贺肖躲开。   “我开,哥,你冷静一下。”   纪言郗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坐上副驾驶,担心纪明川之余觉得贺肖有点太淡定了。   车子开出去后纪言郗忍不住问:“你一点也不慌?”   “他不会说的,而且他有分寸,不会在大过年的时候让家里担心。”   纪言郗看向窗外没说话。   车子开出去,这条道上没看见人影,电话一直打不通,纪言郗改成发微信。   车子驶出这片别墅群,进入主道的时候,才看见了纪明川。   他没有在骑车,自行车被推在地上,他扑在叶尘怀里,肩膀耸动。叶尘面对着这边,手在纪明川头上一下一下顺着。   贺肖没有把车开过去,看了眼纪言郗后决定掉头回去。   纪言郗看到他和叶尘在一块,心里松了松,这会儿过去找纪明川,也说不出什么,主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和你贺肖哥搞上了,你别介意?别告诉家里?   想想就像脑抽。   “还好他同学在那,不然不知道跑哪去。”   贺肖拇指抠了抠方向盘,打了个弯。   不过……“他一直哭什么?”纪言郗不明白,这事儿值得炸裂式震惊,但不至于让他哭吧,而且纪明川虽然是个娇气包,但绝不是小哭包,他要是撒开发脾气什么的都还能理解,哭起来算什么事?   纪言郗在副驾上疑惑,贺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回话。   纪言郗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出来一个很扯淡的理由——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纪明川生气哭了,他答应以后生个孩子给他玩……   但这他妈谁能当真啊?   “哥。”   “嗯?”   贺肖微不可见的收紧了一下手指, 嘴唇蠕动了一下,刚刚纪明川和叶尘抱在一起的那一幕印在脑海里,贺肖到底没说出来,他说:“没什么,叫叫你。”   纪言郗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   怎么就在客厅啃起来了……也是服了。   “狗玩意。”   贺肖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过来纪言郗在骂什么后,乖乖道歉:“对不起,我的错。”   “……”   重新回到贺肖家里,这次直接上了楼。   纪言郗靠在床头思考着该怎么去和纪明川说这事儿,贺肖把外套脱掉躺了进去。   “哥。”   “老喊什么?”   “我去和他说,你不用想这件事了。”   纪言郗偏头看他,“你和他说?”   “嗯。”   “你怎么和他说?”   “不知道,到时候在说,交给我就好。”   纪言郗微微拧着眉,不是很放心地看着窝进被窝里的贺肖,然后……没懂他在那团被子做什么。   “你团被子干嘛?学狗熊冬眠啊?”   贺肖不答,把被子窝好,然后打开一角,伸出手猛地一拉,纪言郗被他拽着被子盖上。   纪言郗完全是头进去屁股还在外面的蒙着,茫然得很。   “你小子干什么?别逼我大过年的打你。”   贺肖一手压着他的后背,听完他的话,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拍在了纪言郗的屁股上。   纪言郗:“……”   纪言郗:“贺肖,我日你大爷——”   “我大爷早死了。”   纪言郗不懂贺肖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被撞破了还一点都不慌,还有闲心隔这闹。   “你是不是真的欠收拾?”纪言郗从被窝里把自己挖了出来,微微带着点火问,“你还有闲心闹。”   贺肖其实只是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见他真有点生火了,边坐了起来。   “你别去想这件事了,等他回来我去和他说就行,你担心着等会一家人年夜饭都吃不好。”   纪言郗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瞪他一眼,扯好枕头躺了下去。   “你说你打个游戏发什么情?”   贺肖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纪言郗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贺肖把他手机拿过来看,发现是纪明川发来的消息。   “哥,明川的消息。”   纪言郗回神拿过手机。   [小团子]:哥,我没事,别担心。   [小团子]:我只是有点震惊。   [小团子]:我不会告诉爸妈的。   纪言郗看着那三条短信松了口气,回消息问他现在在哪。   纪明川说和同学在溜达,饭点前回来。   贺肖把他手机抽走,去吻他。   “别担心了。”   纪言郗看着悬在上方的眼睛,叹了口气:“嗯。” 第85章 初一   纪明川回到家的时候,神色已经平复,他进门时看见站在院里玩小螃蟹烟花的纪言郗和贺肖,顿了顿,继续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纪言郗看着逐渐走近的纪明川,和贺肖对视了一眼。   但没等他们两说话,纪明川就恢复了往日的没心没肺,蹦了过来说:“你们两个偷玩我的“小螃蟹”!我要告诉老妈!”   纪言郗听着他和往日无异的语气,心里松开了来。他抬手揉了一把纪明川的头,“要不要这么小气,这还是我给你买的。”   “你买给我了就是我的。”   “玩几个都不行吗?”   “哼!你们背着我玩。”   纪言郗从贺肖手上拿过了几个递到他面前,“玩,不背着你,一起。”   纪明川抬头看了眼贺肖,很快又转开了视线,从他哥手上拿过“小螃蟹。”,突然就想起了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起来,下楼看见贺肖站在院子里,自己还魔怔地在心里说贺肖要是女生可以当自己嫂子。   这下好了,不是女生也可以当嫂子了……   在自己忐忑不安的那些时光里,丝毫没发觉自己身边就存在着两个……而且还是自己的两个大哥。   纪言郗把火机递给纪明川,然后和贺肖对视了一眼,贺肖挑了挑眉没说话。   两人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院子里陪纪明川玩闹,一直到吃年夜饭。   年夜饭没有什么讲究的地方,就是什么好吃吃什么,往桌上端就行,不像北方有个固定的饺子。   尽管纪明川尽量表现得像平常那样,但还是被纪妈妈看出来了不对劲。   纪妈妈:“明川?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大过年的高兴点。”   “哦啊?我没有啊,我很高兴。”   贺妈妈:“饭都快喂到眼睛里了。”   “你们做的饭菜太好吃,我吃得忘神了。”   纪言郗抿了口酒看了他一眼,纪明川低下了头。   吃过晚饭,大人看春晚,瓜娃子在院子里玩闹,融不入大人行列又当不了瓜娃子的纪言郗和贺肖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看纪明川搁那自娱自乐。   但纪明川没玩多久,就有朋友来找他。   “纪明川——出来玩!”   纪明川三两下蹦了出去,“秦松!你真来找我,啊啊啊爱死你啦,等我我马上来!”   纪言郗听到秦松那名字倒是挺意外,以前初中的时候两人不对付,现在倒是玩到一起了。   纪明川回屋放手上的东西,挎着包推车就要走,但他车还没推出门,外面就传来了交谈声,听声音另一个是叶尘。   纪明川很快出去带着人玩去了,纪言郗收回目光看贺肖,见贺肖还在看门口,目光有点意味深长也有点纠结。   “怎么了?”   “嗯?”   “嗯什么,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贺肖凑近放低声音:“……我们今晚……去做些什么比较好。”   纪言郗嘴里的的陈皮糖突然融化得厉害,他偏头睨了一眼贺肖,那一夜的疯狂在脑力转了一圈,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还、没、到、一、周~”   贺小狗耳朵耷拉、眼尾下垂,眼里的光熄灭,同时牙也痒痒的。   纪言郗牙齿磨着嘴里的糖,有些想笑,“进去看春晚吗?”   贺肖:“你看吧。”   纪言郗:“那你呢?”   贺肖:“我陪你看。”   “……”   纪言郗最后没真去看春晚,都不是喜欢看那玩意的人。他把手机的震动调成静音,然后微信退出登录。   这几年不允许放烟花了,除夕夜里热闹但也寂静,贺肖就在这份寂静里看着他哥的操作,心里暗暗庆幸。   从小时候记事起,巴结纪叔的人就不在少数,自然而然,父母生意场上的孩子巴结纪言郗的也就不在少数。   但纪言郗却从来不跟谁走近过,当然,贺肖不否认这其中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劳。   如果老爸和纪叔不是世交,老妈和孙姨不是闺蜜,他这辈子别说和他在一起,认识都不一定有机会认识。   “走吧。”纪言郗把手机丢进口袋。   “去哪?”   “出去玩。”   纪言郗进屋拿钥匙,没等纪爸爸问就自觉搬出了贺肖。   家里过年没什么规定,也没有守岁这种说法,也不一定就要在家里过一整夜,只要在家吃年夜饭就行,最后两人驱车离开,不过纪言郗特意拐道去开了贺肖的车。   贺肖看着有些陌生的街道,有点好奇他哥要带他去哪,但纪言郗没说,只是一路啃着一颗糖滋滋有味地开着车   纪言郗最终开进了一个挺有名的高档小区,贺肖不解地下了车。   “看望人?”贺肖问。   纪言郗摇了摇头,俯身在储物柜里翻找着什么,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袋子,他打开看了一眼把车关上。   贺肖看着他手上的袋子,咽了下口水。   没等贺肖说话,纪言郗从兜里掏出了串钥匙,“毕业的时候你叔给留了套房,装修后一直没来过,带你去看看。”   “毕业的时候?”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   纪言郗带着人上楼,开门进去的时候,虽然本身就是在相对奢华的环境中长大,但还是被惊了一把。   “我爸下血本了啊?”   复试两层,一层两百多平米,家里的房产过年前老妈都会请人打理,所以屋里很干净。   屋内的镜、画、光、饰、挂、摆、陈、色、间,即使两人是外行人都能看出来是请了很优秀的设计师来设计过的,可见之处无一不是金钱沉淀的味道。   “设备都很齐全,厨房什么有了,纪叔是想让你以后来这住吗?”   “不知道,可能吧,但现在在家里住着多舒服,来着做什么?”   贺肖偏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呢?”   “等你毕业了再说。”   视线交汇间,纪言郗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那颗陈皮糖,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贺肖即将亲到纪言郗的时候,纪言郗把嘴里的糖抵到一边,浅笑着把他推开。   “两天~”   贺肖如梦方醒,站直抿着唇深呼吸,盯着纪言郗手里的袋子。   纪言郗转身把楼上楼下都逛了一遍,心想着明天回去得好好谢谢老爸老妈,这比家里的装修都还用心。   最后转去主卧,来打扫的人挺用心,床上的被褥都是刚换的。   当初装修一年后,老妈有一阵子热爱给家里添置东西,顺道给这里也添了一份,换洗的衣服,日常用品都有。   当时觉得老妈魔怔,但现在看来刚刚好。   纪言郗把手里的袋子丢在床上的时候把嘴里的糖添了个一干二净,转身走去衣帽间拉开衣柜,然后回身问跟在后边的人,“洗澡吗?”   “你没住过这里怎么有衣服在?”   “我妈之前买的,除了吃的没有,其他的基本都有。”   “没有我的,你的内裤小了。”   纪言郗:“……”   纪言郗视线下移,忍不住说:“你可要点脸,就你能比我大多少?”   “不多,也就长个三四厘米。”   “……”   “要量一下吗?”   “我量你大爷……”纪言郗无语地转过身扯了件浴袍,把真空袋拿掉丢给了贺肖,“去洗,今晚睡这。”   “你呢?一起吗?”   纪言郗不知可否,给自己也拿了一套,耸了耸肩,“你去给浴缸放水。”   意思就是一起洗了。   贺肖眼睛一亮,“可以吗?”   纪言郗添了一下唇,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贺肖目光灼灼盯着纪言郗,出去把那个袋子拿上。   纪言郗靠在门边,没有尴尬也没有不自在,只是在嘴里咂吧着那点糖味,贺肖返回来的时候亲他,把他嘴里的那点甜都扫了去。   这一夜对于贺肖来说,是惊喜而难忘的一夜,这是他哥第一次这么主动。   也许是今天被撞破后的那点小慌乱又或者是这段关系第一次见光,纪言郗隐隐有些急而冲动。   一开始贺肖还以为他哥是要准备上他,就像上次在学校酒店那样,所以当纪言郗以一副准备上他的架势自己坐上来的时候,他的震惊不亚于下午的纪明川。   上头的滋味很难舍弃和脱离,但贺肖没忘记纪言郗发烧的那一晚,所以最后意犹未尽的放过了纪言郗。   ……   因着在家里,贺肖没往纪言郗身上咬,把劲都使在了身下。   闹钟定在了早上七点,赶回去吃早饭,醒来的时候纪言郗缓了好久才下了床。   车子驶出小区,在路边垃圾桶的地方贺肖下去把昨晚的垃圾丢了进去,回到车上的时候看着纪言郗软软地窝在椅子里的模样感觉特别舒服和满足,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纪言郗闭着眼任他亲,反正这个时间这个点街上一般也不会有人。   结果他刚这么想完,不远处就出现了车子,而且车灯居然诡异的亮着朝他们这里打喇叭。   两人被惊了一把,贺肖直起身回到驾驶座,和纪言郗一同转头看向那辆车。   只见车灯亮了一会儿后被关上,车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朝他们两笑着点头。   并不是面熟之人,大年初一一大早在街上开着车灯晃的多少有点不对劲,纪言郗皱眉,“别理他,开走。”   贺肖目光犀利地看着那辆车,记下了车牌号后驱车离开。   天色已经很亮,他们能看清车上的那个人,那他也就能看清他和贺肖做的事。   “哥,别慌,可能他只是想嘲讽一下。”   纪言郗侧头看贺肖,说不上来是慌还是不慌,心莫名跳得挺快,但贺肖那句话又仿佛有点什么镇定功效,渐渐的又平稳了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起床。   “爸妈,肖姨,新年快乐。”纪言郗:“小团子,新年快乐——”   “妈,纪叔、孙姨,新年快乐。”贺肖:“明川,新年快乐。”   纪明川:“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身体健康——红包拿来!”   “新年快乐,儿子们!”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三个大人给三个孩子发红包,两个当哥的再给最小的发一个,最后快快乐乐红红火火地去吃早饭。   年初一来拜年的人很多,纪言郗坐在沙发里跟着陪客,神情不是很耐烦。   客人甲:“听闻纪大公子开了养殖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很是羡慕纪总有这么能干的儿子。”   客人乙:“听闻小公子成绩也很好,听话又乖巧。”   这话没拍到纪忠国马屁上,反倒撞上了他的痛处。   谁人不知他纪忠国的大儿子死活不肯跟他老爹干,放着大公司不要,去倒腾了一个又苦又累还高风险的破养殖公司。   纪言郗剥着瓜子边瞅了眼他爸,果不其然黑了脸……纪忠国抿着茶一个眼刀子杀过来,纪言郗移开视线掏出手机假装没看到。   纪忠国呵呵两声,继续听着客人放屁。   手机被打爆,纪言郗直接忽略了右下角一堆的红点,翻出几个常联系的人的微信,一一回复消息,大多不过一句新年好再发个红包。   纪忠国独子,纪妈妈那边关系又淡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辈也都去世了,所以没有那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需要牵挂,不过倒是和贺肖奶奶那边挺亲近。   纪言郗给贺奶奶发了个红包,然后把手机丢进口袋,和没什么表情的纪爸爸打过招呼离开了家。   贺家。   “东西准备好了吗?”纪言郗问。   贺肖把一纸箱抱起来拿上车钥匙,“都放这里了,他很久没来见我了,懒得给他带好吃的。”   纪言郗想笑,但又有些心疼,“走吧。”   长大后每年大年初一贺肖都会去看他爸爸,贺妈妈会在年前去看,所以基本都是纪言郗陪贺肖去。   车子朝墓园使去,大年初一来墓地的人,估计也就他们两个。   这事儿放在一些迷信的人身上估计说晦气都得说上个三天三夜的晦气,但纪贺两家都没那迷信的基因,两人提着东西穿过一排排墓碑最后走到贺舟山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人永远停留在29岁。   把东西摆出来后,在墓前倒了三小杯酒,一人拿起一杯,剩下的一杯推里靠在碑上。   “爸,新年快乐。”   “贺叔,新年快乐。”   酒杯相碰在墓碑前,倒给贺舟山的那一杯倒入地里,两人的喝掉。   两人从贺肖13岁后每年都来,和贺舟山说的都是一些轻松的生活闲聊,小时候讲学习,讲同学,讲考试,再长大点讲理想,问疑惑,聊人生。   有时候会没大没小,调侃贺舟山的早早离世不负责,也会调侃年龄马上就要追上他了。   仿佛贺舟山是一个朋友,他并不是去世了,只是躺在这里休息。   这次也不例外都是类似这种风格的闲聊,不过到最后的时候,贺肖却突然说:“爸,我和哥在一起了。”   纪言郗手里的小饼干被捏碎了一块掉在了地上。   “你可能会生气,但你生气也揍不到我。”贺肖把酒倒满,“你也别气,撒手不管我这么多年了,你气,我还得跟你气。我们在国内结不了婚,去国外结婚你也见不着,先在你这透底盖个章,以后再把本给你看。”   一通话把纪言郗说乐了,端起酒杯,“贺叔也就没法子,不然得爬出来揍咱俩一顿。”   “走得早,他气也没用。”   三支酒杯再次碰了一下,贺肖把他爸爸的那杯倒入地里,在纪言郗准备抿酒前说:“哥,你等会开车,再喝酒精浓度超标了,给我吧。”   纪言郗想想也是,把酒杯给了他,结果听到贺肖那没把的说:“爸,这是哥的酒,敬公公的,我替他喝了,算你同意了。”,说完倒进了嘴里。   “……”   纪言郗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吗?还公公,贺叔今晚准得给你托梦揍你。”   “梦里揍我又不疼。”贺肖说完看着纪言郗,突然挑眉问:“不叫一声吗?”   “嗯?”   “敬酒了得改口叫爸。”   “……”纪言郗:“别闹了,贺叔等会真得爬出来了,我去下面等你,你自己和他唠唠。贺叔再见,新的一年过得开心。”   等纪言郗走后贺肖转回身,没了刚才的那份不正经。   “爸,耍浑了一下,你别介意。”   “但是和哥在一起了这件事是真的。”   “还有,妈……她也准备开始新得生活了,她应该已经和你说了,我想你应该挺开心。”   ……   纪言郗在车子上刷着手机,脑海里回想着贺肖刚刚那句“爸。”,觉得有些荒唐但也有点好笑。   按理说确实该喊爸。   只是不知道以后贺肖喊他爸妈叫爸妈的时候,会不会挨揍。   贺肖没在上面呆多久,十来分钟就下来了。   “怎么酒气这么重?酒倒身上了?”   贺肖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剩下的那点我喝了。”   纪言郗有点懵逼的看着他,“——点?”   “嗯,没醉呢,回去吧。”   纪言郗撑在方向盘上看他口齿清晰脸也不见红,就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贺肖突然叫了声:“哥。”   “嗯?”   “靠路边停一下。”   “想吐吗?”纪言郗边问边停下。   车子刚停稳他就被扯了过去,接着后脑勺被往前一扣,嘴里就闯入一股酒气,有点急,也有点凶狠,像在发泄。   虽说这里是郊外,但早上那诡异的一幕还留在心里,他支起手推着贺肖往后,“别闹,早上刚被人看见。”   贺肖也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怎么,双眸带了红,他看着纪言郗的唇久久不动弹,就那么抓着纪言郗的手臂,最后往头抵在他胸前,缓缓开口:“早上那个人,我在纪叔公司见过他。”   纪言郗身子一僵,贺肖继续说:“当时他在公司闹事,后来被保安带走了。”   纪言郗想起那个诡异的笑,后背有点发凉,脑子有点乱。   ”也许我们回去的时候,纪叔就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贺肖说完抬起头,“也有可能那个人会拿我们的事去做公司的文章。”   纪言郗直回身子,目光落在仪表盘上,脑子在急速旋转但最后却趋向于茫然。   “哥。”   “嗯。”   “我们刚刚盖过章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和我分开。”   纪言郗看他,发现他眼底已经一片猩红。   贺叔墓前的盖章、十分钟大半瓶酒、猩红的眼,还有刚刚这个吻。   纪言郗的心抽了一下,抬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别乱想。”   贺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纪言郗想了想,叹了口气转过去亲了他一下。   “对哥这么没有信任吗?一出事就想着把你丢掉?你又不是物品。”   贺肖沉默着把他的下巴抬起,然后往下扒开他领口的衣服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这一口跟平时做|爱时咬的痛感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疼得纪言郗皱眉,手下意识就想往他脑袋上招呼,但到底没拍过去,即使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现在要在这咬他这么一口。   贺肖咬完就那么叼着,纪言郗抿了下嘴唇,有些许无奈:“好了吗?小狗,再咬我就把你丢车外了。”   贺肖在他锁骨上磨了会儿牙才抬起了头。   纪言郗捏着他的脸,想缓解一下沉闷的氛围,“属狗的吗?到处咬,好几次给我破皮。”   贺肖伸手摸着那个牙印扶上他的脖子。   “大不了被打一顿仍海里喂鱼。”纪言郗收回手,下巴被他手抵着,微抬着脑袋启动车子。   “嗯。”   …… 第86章 另一半柜门   今早那个人就像一颗不知道埋在哪里的地雷,纪言郗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家,走进客厅的时候,纪爸爸在下棋,看见他和贺肖进来抬头看了眼他们,神色如常。   纪言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带着贺肖上楼。   ……   “烦——”,纪言郗换了身衣服砸进床里。   贺肖还在穿裤子,闻言转身去看他,片刻说了句:“其实还好。”   纪言郗不解,撑起脑袋看他,“还好什么?”   “早说早了,反正以后也得让他们知道,早晚都得挨一顿。”   话是这么说,但……“一步到位?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怎么办?”纪言郗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很闷,“至少得让家里接受性取向这件事,再是我们两。而且……不一定他是来告诉我爸,按你说的,那人要真想干点什么,那他拿去公司做文章概率要大一点。”   贺肖把裤子拉好,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枕头里的后脑勺,“XXXXX,他车牌号。”   “还能把人绑了不成?”   贺肖捻了捻手指,“没,只是那时候看了一眼顺道记下来了而已。”,他膝盖跪上床沿,然后侧躺进床里,手搭在纪言郗背上顺着,“也许……他也不认识我们,笑一下只是觉得两个男的亲嘴罕见而已。”   “那他车灯亮着做什么?”   “开关坏了估计。”   纪言郗翻过身,说了句:“但愿。”   ……   纪言郗在不安里度过了两天,到年初三的时候,来拜年的人依旧不少,只是这天中午,来拜年的人是纪妈妈之前提到过的什么姨和他的女儿……   吃过午饭后,纪言郗被纪妈妈按在沙发上,硬着头皮接话,对面是面色不显正在和纪爸爸下棋的贺肖。   纪言郗一个头两个大,摆明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   纪妈妈:“这么多年没见过,媛媛变得太漂亮了,阿姨看着你就觉得特别舒心。”   “阿姨说笑了。”汤媛媛羞涩地回着话,同时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纪言郗身上。   纪忠国偶尔抬眼看纪言郗,脸上是少见的幸灾乐祸。   纪言郗:“……”   贺肖则全程低着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棋盘的博弈里,要不是他落棋的声音比平时大很多,纪言郗真要以为他完全不在意了。   “……”   “言郗!”   “啊?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纪妈妈皱着眉都想打他了。   纪言郗回了回神,瞥了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的贺肖,“没。”   “言郗哥读研时是什么专业啊?”汤媛媛问。   棋盘里响起来一声挺响的“啪”,同时还有欲盖弥彰的一句:“纪叔你赢了。”,接着是纪爸爸哈哈几声笑。   “……”   “水生物研究,偏向水产养殖这一块。”   汤媛媛也不知道是懂还是不懂,哦哦几声转了话题。   后续纪妈妈他们都不知道在扯些什么,反正纪言郗是耐着性子陪着陪着笑半出神半炸耳朵的听完了,等人走了之后,纪言郗胳膊挨了纪妈妈一顿拧……   “多好一姑娘你不珍惜,自己找找不到,我给你找你看都不看!”   纪言郗摸着鼻子不敢插话,等纪妈妈终于停下,他才紧着手心说:“妈,我有点饿,可以给我煮点面条吗?”   “还想吃饭?找不到女朋友你就等着饿死算了。”   “妈——真的饿了,好想吃你煮的面,你煮的面特别特别好吃。”   “这才吃过午饭多久?”   “午饭人在那看着我吃不安。”   纪妈妈一言难尽,但想想午饭那会儿汤媛媛确实一直在看纪言郗,哎……不争气的儿子。   纪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睨着他:“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容易害羞?”   “不是,这不是害羞不害羞的问题,要一直有个人盯着你,你也吃得不舒服。”   纪妈妈嫌弃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去了厨房。   纪爸爸和贺肖同时转过头看他,纪爸爸呵了一声继续下棋,贺肖则看了他一眼,也转过了身。   “……”   纪言郗叹了口气,起身跟去了厨房。   年初一那人给他心里掐了个结,还是趁早给老妈做做透底工作。   ……   “妈。”   纪妈妈在冰箱里取面,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什么?”   纪言郗搓了搓手,犹豫了会儿,“我不是很想……谈恋爱。”   他其实想说不是很想结婚的,但临时又想起之前他妈妈因为这事儿发了通脾气。   “那你直接找个合适的结婚不就好了,一步到位,还省时间。”   “……”好不容易找的话头直接被掐断。   纪妈妈瞥他一眼,“还想说什么?”   纪言郗抠了抠掌心,“其实现在很多人都不怎么想……结婚。”   “你也不想?”纪妈妈冷笑一声。   “不想。”   “原因?”纪妈妈手里的筷子丢进了锅里。   “妈,那为什么必须得结婚呢?”   “为了你后半辈子有个伴,有个家,有个后代延续。”   “你们就是我的家啊,结婚也不见得后半辈子就有伴,离婚的怎么说?而且,我不认为我能当好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   纪妈妈重新捡起了筷子,“爸妈不能陪你一辈子,明川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你性格好,待人温顺亲和,心也善良,怎么当不好一个丈夫和父亲?”   “妈,我这么和你说吧,扯多了也扯不明白。”纪言郗在心里咬咬牙,“我早就决定好这辈子不结婚了。”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妈想让你以后能有个家!在爸妈去世后不零零的一个人,不是让你必须生孩子!能找个人陪着你,妈就满足了知道吗?你不生孩子就不生,但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妈以后死了都不能安心!”纪妈妈说着激动了起来。   “妈,瞎说什么呢?大过年的。”纪言郗心里突然一抽一抽的。   “那你又在瞎说什么?”   “找个人陪着我很容易,我只是……不想结婚。”他想说不想祸害人家女孩子,但想想还是没说。   “不结婚,没名没份,人家正经女孩谁愿意陪着你!人家又不是脑残。”   “妈,我……”   “这事儿没得商量,别人家的儿子以后幸福美满子孙满堂,我不要求你子孙满堂,至少你要给我幸福美满。”   纪言郗在心里琢磨着纪妈妈这话,心很酸。   “妈,我不想祸害人家女孩子。”   纪妈妈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就祸害别人女孩子了?你多爱人家一点,对人家好一点,怎么就祸害了?”   “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纪言郗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话赶话,突然就没了把门,脑袋有点发懵……   “对鱼感兴趣是吧?以后跟鱼过是吧?”纪妈妈调侃到。   纪言郗:“……”   “儿子,28岁了,再过两年你就30了,找个人,培养培养感情,过几年该结婚结婚,下半辈子有个感情的依靠,家人不能陪你一辈子,妈以后死了,看见我宝贝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我过奈何桥都过不安心。”   纪言郗咬着唇,抱了一下纪妈妈。   “起开,碍手碍脚的。”   纪言郗拥着纪妈妈不撒手,眼底微微发润。他一直以为他妈妈会嚷嚷着让他生孩子留后代,到头来却只是为了让他有个人陪而已。   “妈,对不起。”   纪妈妈把面下入锅里,“道歉做什么?找个好孩子过日子才是。”   纪言郗话哽在吼间,心下一动,咬了咬牙,“妈。” 他又喊了一声。   “多大人了,走开走开。”   “想和你说点事。”纪言郗心里忐忑,但想想纪妈妈此刻的态度觉得或许是个好时机。   “什么事?”   “我……”纪言郗咽了下咽喉结,话到嘴边又突然不确定了。   纪妈妈觉得奇怪,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转身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纪言郗看着纪妈妈担忧的眼睛,心里不忍。   “你别吓妈妈,什么事,你告诉妈。”   “妈……”纪言郗在这一刻觉得这个口怎么都开不了。   纪妈妈从小就特别疼爱孩子,他们三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在一种理性的溺爱里长大的。而现在,他却要在大年初三做一件伤害她的事。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不打紧,出事了叫你爸再给你投一个。还是说……你身体出毛病了?!”   “妈,不是,我身体没问题,公司也没问题,我只是……”纪言郗咬了下牙,“我……喜欢……”   “啊?喜欢谁?”纪妈妈的疑惑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男人。”   纪妈妈先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种茫然里,然后眉头一点一点紧紧地皱起,眼底开始逐渐泛红,最后捂着脸转了过去。   想象中的怒吼没有到来,厨房里只有水烧开的声音和纪妈妈轻微地呜咽声。   纪言郗想象过无数种和他妈妈抖底的场面,但绝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就在他相了一场变相的亲后,在大年初三的厨房里,他妈妈正给他煮面条的时候说了出来。   他一开始进来只不过是想给他妈妈铺垫一下不结婚这件事,没想过会直接到这一步。   “妈,对不起。”   纪言郗心里也不好受,即使客观地知道自己没法决定自己的性取向,也知道自己没错,但他现在听着纪妈妈的哭声,心里撕扯着不忍和疼。   纪妈妈机械地搅拌着锅里的面,手抹着不断下滑的眼泪,沉默着抽泣。   “我没办法喜欢上女孩,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纪妈妈闻言转过身,脸上挂满了泪痕,泣不成声:“我是猛兽能吃了你吗?不敢告诉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妈妈没有感觉你恶心也没有感觉我儿子因此就低人一等,妈妈只觉得心疼你!”   “妈妈不是老古董,你不告诉妈妈,等着以后妈给你找相亲对象,你再像今天这样一次次地去应付吗?”   纪言郗眼底控制不住地泛了酸。   他和老爸一直都以为老妈怎么都不会接受这件事,怎么都会大闹一场,或者把他打个半残,结果到头来她却只是为他感到心疼,半句话都没有责怪他。   纪言郗抱住纪妈妈,长大后再也没哭过的他泪水缓缓滴落。   “妈,谢谢你。”   纪妈妈还在流泪,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从纪言郗怀里抬起头退了出去,双手把眼泪一擦,恶狠狠地盯着纪言郗。   纪言郗这边眼泪还挂着呢,这一出给他整懵了一瞬,也急忙抬手把泪水抹掉。   “说!你是不是早和你爸说过了!”   纪言郗迟疑了一瞬,“是……”   “好你个纪忠国!”纪妈妈转身往锅里搅拌了一下把筷子往灶台一扔,转过身来,“还有你个纪言郗!”   “你们父子俩,瞒着我,好样的,怪不得你爸总在暗搓搓说一些有的没的,敢情是只瞒着我一个!”   纪妈妈说着就冲出了厨房,接着客厅那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纪忠国——”   贺肖和纪爸爸同时被吓了一跳,纪忠国懵着圈抬起脸,贺肖见不大对劲,自觉地起身准备离开,就见纪妈妈冲过来一手揪上纪爸爸的耳朵,接着上了楼。   贺肖茫然地看着楼梯口,片刻后去厨房找纪言郗。   “孙姨她怎么了?”   纪言郗听见声音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没转身,看着锅里的面条,“生气了。”   这声音仔细一听有一点点鼻音,贺肖走了过去,纪言郗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锅里。   “哥?”   “你哭了。”   纪言郗一面难受着一面又觉得不好意思,这种感觉有点操蛋……   “没有,胡扯什么。”   贺肖皱着眉,不顾纪言郗的反抗把他的身子板了过来。   纪言郗眼睛都是红的,他本身就白,鼻尖这会儿也染上了点红。   “哥……”贺肖不清楚状况,心下有点慌,“怎么了?”   纪言郗撇开他的手把火关掉,“我告诉我妈了,性取向的事。”   贺肖惊讶了一瞬,随即再次把他板了过来,“孙姨怎么说?她……她和纪叔……”   “她没有为我的性取向生气,只是气我和我爸没有告诉她。”   贺肖突然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红了眼眶。   “哥,我现在回家告诉我妈。”   纪言郗吓得急忙他拉住。   “你TM是彪还是虎?你现在回去告诉她跟把我们的事直接说出去了有什么区别?多少等他们缓缓,他们能接受性取向不代表能接受我们俩在一起。她和贺姨心脏都不怎么好,给气出个好歹怎么办?动脑子想想。”   贺肖皱着眉看着他,久久不说话。   纪言郗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理解他那份想要昭告全世界的冲动,但不是现在。   “再等等,慢慢来。”   贺肖点点头,看了眼门口飞快地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房间内。   “瞒着我!你们父子两——”   纪爸爸缩着手挨着纪妈妈批斗不敢说话。   “老婆,这是儿子他不让我说。我也想告诉你,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给,我没法才不告诉你,而且我还暗示你了。”   纪妈妈又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嘴上没再说出话,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流。   “老婆老婆,你别哭,我心疼。”   “老纪——呜呜呜,言郗这么好一个孩子,呜呜呜,要遭这种罪。”   纪爸爸把他拥进怀里给她顺着气,叹气道:“都是命……”   “以后他要遭多少白眼和多少闲言碎语啊,呜呜呜,从小多乖的孩子,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我想想就心疼……”   纪爸爸虽然自认是纪妈妈肚子里的一条老蛔虫了,但也着实没想到她却是从这方面去看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自愧不如。   “老婆,用老李的话说,都是自有天命,这都是他得去经历的。”   “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要是我的宝贝儿子去经历?”   纪爸爸叹了口气回答不出来这话。   谁能知道呢,一辈子没有造过什么虐,孩子却要经历这些东西。   纪爸爸正伤心地想着,下一秒却听到纪妈妈幽幽地来了一句:“是不是你遗传的?”   纪忠国被这话劈了半截,忙不迭说:“我的老婆大人哦!你看我哪点像弯的?我一辈子爱你一个,你是女生!我怎么可能遗传这种东西?”   纪妈妈想想又好像有道理,瞪了他一眼坐到床边,抬手抹那一直控制不住的眼泪。   纪爸爸心里的惊吓趋平,心疼涌了上来。惊吓是纪妈妈突然知道这件事,心疼是疼老婆和孩子,哎……   “老纪。”   “哎。”   “你说贺肖知道他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也不能一直和他睡一块。”   “他们这么睡一起是不是不大好?”纪妈妈犹豫地问。   “你这不要胡想,两兄弟从小一块睡到大,没那回事。我查过了,同性恋也不是随便一个同性就能喜欢上的,再说这贺肖是他弟弟,我们不要瞎想这些。”   纪妈妈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   纪爸爸:“哎,以后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安慰过日子的人。”   “这去哪找一个啊?这么多年他都没找到一个。”   纪爸爸想起什么神色难看了一瞬,但还是安慰着纪妈妈说:“会找到的,其实同性恋数目不算少,只是比例小而已,我在网上看好多人去国外领证结婚几十年了。”   “哎,但愿咱儿子也能找着一个,不然以后咱们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纪妈妈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   纪爸爸忙去帮她擦泪,同时在心里臭骂纪言郗那浑小子,大过年的净惹他老婆哭。 第87章 未修的海鸥   最后那碗面是被纪明川解决掉的。   纪明川吃完午饭就背着书包跑出去了,再回来时闻着味就跑过来厨房。   他看见他俩哥站一块挨得极近,没好意思过去,想转身离开但被纪言郗叫住了。   “进来。”   纪明川只好走了进去,眼神乱飘着没去看他们两。   纪言郗后退几步里贺肖远了一点,“吃面吗,妈刚煮的。”   纪明川摸着肚子往锅里瞄了一眼,“吃。”   纪言郗拿碗给他倒了出来。   纪明川看着他哥的动作,欲言又止最后琢磨道:“妈是给你煮的还是给……给s……嫂……”   他后半句没说完就被贺肖打断了,“你这脑瓜子在想些什么?”   纪言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纪明川后半句想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地想笑。   两人没觉得尴尬,反倒是纪明川把自己说尴尬上了。   贺肖看着憋着笑的纪言郗,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念及纪明川年纪小又收了心,“去吃面,别乱喊。”   纪明川热着脸“哦”了一声端着面走开。   纪言郗边刷锅边在心里乐,但想想床上那事儿又觉得真TM的操蛋……   刷完锅两人出了厨房,贺肖回了自己家,纪言郗准备上楼看看他妈妈。   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纪爸爸就从上面走了下来。他看见纪言郗,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妈她睡着了,别去吵她。”   纪言郗刚踩在第一个台阶上的脚退了下来,“哦。”   “造孽。”纪爸爸叹了声,“走走走,别在这碍眼,每一天清净。”   纪言郗只好乖乖离开,他出了门去找贺肖。   刚走到贺肖家门口准备进去时,一辆车同时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很高,文质彬彬的,是追求肖姨的那个人,他见过两次。   “言郗,过年好。”   倒是挺自来熟,纪言郗点点头:“叔叔过年好。”   门内贺妈妈走了出来,看见纪言郗的时候说:“言郗,这是许木城,许叔。”   “许叔好。”   “你好你好。”许木城边说边从车上搬东西。   纪言郗看着那阵势,估计得搬好一会儿。   纪妈妈:“你去楼上帮忙叫一下贺肖。”   纪言郗点点头上楼。开门进去时,贺肖带着耳机坐在书桌前,这场景有那么点似曾相识,也是这么个背影,同样半低着头,当时走进去结果贺肖在打飞机。   纪言郗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他走过去把贺肖耳机一摘,贺肖转过头,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纪言郗看着相框,脸上的笑淡了去。   贺肖倒没什么表情,他把相框收回抽屉,“孙姨怎么样了?”   “她睡着了,不过……许叔过来了,现在在楼下。”   贺肖点点头,从椅子里站起身,两人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时,纪言郗被贺肖从后面一把搂进了怀里,脖子上蹭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纪言郗任他抱了着,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摸了摸贺肖脑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话。   片刻后,贺肖抬起头,纪言郗转身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纪言郗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许木城过来,肖姨应该事先和贺肖说过了,不然不至于这时候在房间里看贺叔照片。   纪言郗凑上去亲了亲他,“哥永远在这里。”   贺肖没说话,扣着他后脑勺微微用力吻了一下两人下了楼。   许木城正在往家里搬他带来的礼品,看见贺肖下来,有点拘谨地站定,“小贺,新年好。”   贺肖礼貌地笑笑,“许叔新年好。”   许是见贺肖态度友好,许木城脸上的紧张松开了一些。   贺妈妈从门外拎着东西进来,看见他们在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这是许木城,许叔。”   两人对着许木城点点头,许木城把东西放在桌上,也跟着点头笑。   晚饭因为许木城的到来,自然是在贺家吃。   许木城了解他们两家人的情况,所以对于纪言郗一家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奇怪,而且有种把他们当自家人的自觉。   许木城虽说是来拜年,但这顿饭其实是一场变相的上门见肖姨家人的饭,所以办得挺隆重,纪妈妈和纪爸爸帮着做了这边风俗的饭菜,也算是对许木城的一种肯定。   期间纪妈妈对纪言郗一如往常,只是在看着贺肖和纪明川的时候,再去看纪言郗,她眼里总是含着一抹化不去你心疼。   吃饭的时候因着这个高兴的氛围,许木城沾了酒,但还是坚持着离开,最后纪爸爸只好叫了司机送他。   许木城走后,几人坐在客厅聊天,都对许木城挺满意的,几人都乐于见到贺妈妈下辈子能有个伴。   纪言郗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贺肖,胳膊肘杵了杵他,后者转过脸,带着疑惑。纪言郗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许木城提出离开倒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让贺肖心里舒服了一点,怎么说这都是贺爸爸的家。   晚上纪言郗没回去,纪明川回去的时候眼神乱飘着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两身上,贺肖看着他挑挑眉,他蹦出了家门。   贺肖笑笑拉着纪言郗上了楼。   “怎么说,还满意吗?”纪言郗问的是他对许木城的看法。   “挺好的,应该和妈挺合得来,挺靠谱。”   纪言郗把枕头垫高,靠上去,偏头抬手捏着他的脸,“贺叔会高兴的,你也开心点,别让肖姨觉得你不高兴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贺肖把他手拉下握在手里捏着,“嗯。”了一声。   今天一天都挺磨人的,自己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再是和老妈出柜,贺肖则是来了个继父。   也许正因为被磨着了,纪言郗今天一天都没有想起来过年初一早上那人,这会儿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觉得贺肖后来说得也有道理,那人估计只是见两个人的亲一起觉得恶心想嘲讽而已。   纪爸爸都是按季度强迫性地把公司的文件拿回来丢给他们看,他们很少出现在公司也不在媒体面前路面,应该也不至于看一眼就认出来他们两。   “贺肖。”   “嗯?”   “瞎担心几天。”   贺肖手指在他侧脸上摩擦着,没说话,凑过去吻他。   ……   贺肖寒假没几天假期,前后加起来也就两周,年初八就得去学校了。接下来几天两人就陪着纪妈妈贺妈妈走走亲戚或者姐妹花关系,老一套的过日子流程,唯一有点新意的是纪言郗有一天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好像被跟踪了。贺肖都没来得及问真假就又被他自己否定了,他怀疑自己是因为这两天看谍战片看多导致的幻觉,惹得贺肖哭笑不得。   邻里初七这天晚上聚餐,和往年一样热闹,不过这次是在贺肖家,许木城也来了。   吃过晚饭,就近原则睡在贺肖这边。   上楼后贺肖开始收拾东西,纪言郗坐在床头心里挺不得劲,他左扒扒手机右瞧瞧贺肖,最后直起了身。   “这个要带吗?”纪言郗拿着一件挂在椅子上的长袖问。   贺肖回头看了一眼说:那是我明天穿的。衣服学校有,不带。”   他回来的时候就一个电脑包和书包,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纪言郗放下体恤,视线瞥向浴室,然后走了进去。   “剃须刀带吗?”   “学校有。”   “梳子?”   “学校有。”   “须后水呢?”   贺肖这次没有回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向浴室,然后转去床头柜里摸出来两东西走了进去。   纪言郗见没声,正准备出去就见贺肖走了进来。   “哥,洗澡。”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洗手台,然后开始脱衣服。   纪言郗看着他眼里的浴火,突然有点发怵……   ……   楼下热闹依旧,楼上浴火连天。   等到宴席彻底散去,纪言郗已经疲软得像没了骨头。   贺肖把他抱到床上,摩擦间又生起了热,润滑在浴室,但纪言郗已经软得畅通无阻。所以贺肖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片四方塑料袋,撕开戴上,然后把纪言郗翻过来,又缓缓开始了一场新的攻陷。   刚刚的余韵还在,纪言郗在收缩,这会儿突然再被闯入,他有些胀得难受。纪言郗滑下一只手推他,但身后的人已经完全熟悉他这幅身体了,他的手被抓起固定住,接着某个点被猛地顶了起来。   豁然开朗只在一瞬,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再一次陷入了毁天灭地的快感里。   ……   因为使用的是一次性的餐具,收拾起来很快,许木城依旧不留宿,纪爸爸和纪妈妈回家,贺妈妈把院子的门关上后,突然想起来明天贺肖要去学校了,于是上楼提醒他收拾东西。   但这次依旧没有喊到人,门也反锁着。   这会儿已经夜里十一点多,纪妈妈只当他们睡下了,于是转身下楼。   但她下去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她记得贺肖没有锁门的习惯,也不知道最近怎么锁上门了。她疑惑地摇摇头下楼回屋。   门内,纪言郗侧身低在枕头上,被贺肖一手板着肩膀,一手从脖子低下伸过来捂着无法自控地不断溢出声音的嘴,眼尾已经红得不能再红,随着身后动作的挺近,隐约可见那眼睛里逐渐挂上了一抹水光。   纪言郗在快感窒息的边缘徘徊,身下麻木一片,一波又一波的侵袭让他神智迷涂,但身上被撕咬着不断传来的疼痛又让他意识不断回归。   ……   这场要命的掠夺最后在一声低吼和一阵颤抖中结束。   前胸贴着后背,心脏仿佛隔空搭起了桥,同频震动着。   ……   清理后洗完澡,贺肖把已经睡过去的纪言郗抱回床上。   纪言郗眼尾鼻尖乃至全身都泛着粉,脸上是过度欢愉后的倦懒,胸膛上的印记仿佛还在宣告着刚刚那场欢爱的猛烈。   贺肖给他上完药,洗完手回来时把被子窝好,然后捻了捻手指,摸过了手机。他点开摄像头,拍下了纪言郗此刻显得安静又尤其勾人的脸,最亲了亲他的额头,把纪言郗拥入怀里,一夜好眠。   翌日,贺肖醒来的时候纪言郗还在睡,阳光从没拉好的窗帘里撒进来了一大片,光线混杂着那股还未散去的情欲的味道,使得房间糜乱又幽静。   贺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是十点半了,航班在下午两点半,差不多也该起床收拾收拾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然后进去浴室把浴室里的狼藉也收拾干净,最后关上门洗漱。   贺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纪言郗已经醒了过来,正双手撑着微微支起上半身。   “几点了?我刚刚以为你走了。”   “没走,才十点半。”   纪言郗眯了眯眼又躺了下去。贺肖走过去亲了亲他,掀起一角被子然后拿出了药膏。   “我去学校后你记得再上两天药。”   纪言郗懒懒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贺肖把药膏放好去洗手,出来时见他闭着眼,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点残存的欢愉,“再睡会吗?”   纪言郗闷闷地哼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上脸。   贺肖见他是打算赖床的模样,便把昨天收拾到一半的东西收拾进书包里,最后把电脑装进电脑包的时候纪言郗拉开了被子探出了脸。   “你忘记给我修那个小海鸥了。”   贺肖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年前摔断的那个小海鸥,“下次回来的时候修吧,树脂也用完了。”   “嗯。”   “下次再给你做一个也行。”   “拉到,修那个就好。”   “行。”   贺肖把电脑包也拉上的时候,纪言郗在这阵拉链声中撑起了身。   “要洗漱吗?”贺肖朝他走了过去。   “嗯。”   ……   贺肖还是没人纪言郗陪他去机场,不过这次不是打车,是许木城送他去的。   一是昨晚纪言郗有多累他知道,二是他真怕他忍不住把纪言郗打包带去学校。   这几天许木城白天基本都过来,晚上再回去。送他去机场也是一番想要表现的好意。   临走时贺妈妈和纪妈妈都在,两人没有机会说什么,本想抱一下,但念及纪妈妈已经知道纪言郗的性取向,最后也没有拥抱。   许木城的车子开出去后,纪言郗手指扣了扣掌心,最后回了自己家。   纪爸爸今天开始去公司了,纪明川也开始去学校补课,家里很安静,纪言郗上楼的时候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算算贺肖还有两年半,说不定以后还出国,按着后劲一次比一次大的趋势,有的熬了   昨晚亏空得厉害,今天没什么精力,纪言郗回到屋里就窝到了床上,但是觉得床上也太空了。   哎……贺肖在的时候嫌他黏人,不在的时候又不习惯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迷迷糊糊准备入睡,入睡前一秒突然想起来贺肖房间的垃圾忘记扔了,但这会儿瞌睡虫已经爬满了脑袋,最后意识也被啃得一干二净。   …… 第88章 发现、抓拿   ……   彼时,纪贺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纪爸爸正在翻看着文件,他伸手摸过杯子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于是呼了门外助理。   助理端着水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水杯,顺手摘了眼镜捏着眉心。   助理出去后,桌面上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没打算理,但接着又响了几下。   他摸过手机点开,文字消息没有戴眼镜他看不清,后面跟着几张彩信,他顺手点开,紧接着手里的水杯猛然失力下坠,玻璃炸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尖锐得刺耳!   纪忠国颤抖着双手戴上眼镜,当他看清那些文字时,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怒火与悲哀交杂,双目被那些照片刺痛,密密麻麻地一路传到心脏。   他视如己出的孩子和他亲儿子搞在了一起!   舟山啊舟山,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助理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满脸痛楚与悲愤交加捂着心脏的纪忠国,他当即被吓了一跳,急忙淘手机要拨打120。   但纪忠国却颤抖着声音叫住了他,“小刘,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去,你去开车。”   小刘不清楚情况,只觉得纪忠国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向四平八稳的董事长此刻却如临大敌慌乱无比。   “好的,董事长。”   纪忠国摇着头,手里捏着手机,恨不得捏碎。年初三那天和纪妈妈说的话像铁板一样拍在他脸上。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怎么开始的?   到底是谁带的头?   最后这个问题其实都不用问,除了自己的逆子没人能带坏贺肖!   这一瞬间纪忠国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他恨不得昏了头脑再也不愿醒来。   发短信的人直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毁了他好兄弟的独苗。用词极其下流肮脏,甚至把他们两家房子说成了两兄弟的淫窝。   纪忠国不在乎那后半句,只在意前一句,他毁了他已故好兄弟的独苗!   即使再不愿相信,但那些亲吻纠缠在车里和双双站在药店门口手里拿着小袋子笑得暧昧的照片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不相信。   细想他们两兄弟平日里的相处,形影不离,倒应了那条短信里的如胶似漆!   车子疾驰着驶向纪家,助理小刘边开车边注意纪忠国的身体,生怕他出点什么问题。   车子终于停在了纪家门前,小刘松了口气,纪忠国满脸阴雨下了车,回身冷声叫小刘离开。   纪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纪忠国时她愣了一下,“老公?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说完发现不对,“怎么生气了?”   “没事老婆,北城那块地出了点问题,不顺心,回来歇歇。”   纪妈妈过来抱了抱纪爸爸安慰:“老公,赚那么多也花不完,放松点。”   纪忠国隐去那份快要压不住的怒火,温声道:“知道了老婆。”   “儿子呢?”他问。   “言郗吗?”   “嗯。”   “他在楼上睡觉呢,叫他陪你下下棋解解气吧,我和凤岚去逛街。”   “嗯,去吧,路上小心。”   贺妈妈车子这会儿也开到门口,等着纪妈妈。   “好,那我们走啦。”   纪忠国点点头,等纪妈妈他们走后,他脸上布满了再也抑制不住的悲愤与怒火。   他走进家门,但那句日日温存的淫窝和心里对他们仅存的那丝信任让他拿过了贺肖家的钥匙,他抑制不住地颤着双腿走到贺肖家,然后机械地上楼,打开了贺肖的房间。   房间里窗户紧拉着,屋里静悄悄,空气里是清新剂的味道。纪忠国心里钝痛着,他根本无法幻想他们两兄弟会在这里面做出什么事来。   即使不愿相信,但不管如何都要弄清楚,所以最后他还是一步步朝着床头柜走了过去。   他先是把床头的抽屉一个个拉了出来,一一翻看过后,紧接着是床上,他把枕头、被子底下都翻了一遍,然后是浴室,好在这些地方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每看过一个地方就松一口气。   图片可以批,文字可以造谣,他这么想着从浴室里走出来,就还剩一个书桌和衣柜了。沙发那边一览无余藏不住东西,阳台上也不可能放那里。   他朝书桌踱步而去,靠近书桌时可能是心里没底还是太紧张,脚不小心绊倒了垃圾桶。   他低头看了一眼,弯腰伸手去扶,也就是这一扶,彻底把他自己直接扶到崩溃!   他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文盲,看不懂中文也看不懂英文,更希望自己是个性*上的大白痴!   垃圾桶里,五颜六色的小塑料袋、空了的润滑瓶……   用过甚至还留着东西的套……   纪忠国犹如晴天霹雳,心脏钝着疼,一阵又一阵,牙齿颤着咬得嘎嘣响。   造孽啊——   造孽!……   他纪忠国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一个逆子!——那是老贺的独苗啊!   老贺,我纪忠国对不起你——!   纪忠国在这一刻气得手捂在脸上,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泪水径直滚落。   他感到自己的血压在飙升,他站在那里使劲地平复了一下,然后把垃圾袋扎好提上,落锁回家。   ……   纪言郗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一会儿在和贺肖翻云覆雨,一会儿在海里沉溺着感觉马上就要窒息,一会儿又和贺肖坐在车上被一群人围着观看。   “砰砰砰!”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让纪言郗彻底从零乱的梦境里脱离,他晕着头要起身,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时候谁会这样敲他门?最后倾向于纪言郗那臭小子。   腰酸胀不大舒服,他挪到门口,这期间拍门声一直没停过,就那么沉默着拍,把纪言郗拍得有点上火。   他一把把门拉开,“不上课你要死……爸?”   “啪”   在清脆的一声中纪言郗的脸偏了一下然后迅速红肿了起来。   懵逼和慌乱几乎同时到来,纪忠国手上的垃圾袋明晃晃刺在了他眼里,同时一只手机砸到了他身上。   贺肖房间的垃圾袋,年初一那天他和贺肖在车上的照片,以及……他以为是出现幻觉有人跟踪他们那天的照片。   他想也没想当即就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就是直接承认了这事儿,纪忠国当即想要吐血。   纪爸爸却把那个扎好的垃圾袋往他身上猛地一甩,接着又一个巴掌落下。   “逆子!——”   纪忠国的沙哑而悲痛欲绝的怒吼回荡在纪言郗房间里。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才满意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爸,对不起。”   “你别喊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纪忠国抬起了手,但看着纪言郗已经挂了血的嘴角到底没落下去,他颤抖着手指着纪言郗,“那是你贺叔的独苗!独苗!”   “我让你找一个安稳过日子的,你却把你贺叔的独苗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纪言郗咬着牙说不出话,除了对不起他无话可说。   “你让我以后下去怎么有脸去见你贺叔!”纪忠国一脚踹上了纪言郗肩膀。   纪言郗的腰昨晚本身就过度疲劳,这会儿直接撑不住歪了下去。   他咬着牙爬起来,“爸,你打我吧,对不起。”   刚刚他那一歪,脸上十分痛苦,纪忠国还想踹过去的脚没能踹出去。   纪言郗长这么大,纪忠国从来没打过他,对他只有宠爱的份。今天气上头却是直接用了全力打下去。   纪忠国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半边脸肿得老高的纪言郗,真的不敢相信这种荒唐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那是你弟!那是叫了你二十几年哥的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要不是有人拍到你们做的荒唐事,你是不是还想满下去?啊?!”   “你真够……荒唐!!!”   纪言郗心下动了一瞬。   “我告诉你,纪言郗!我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现在给我收手!”   收手,怎么手?已经收不了了,从小就刻进自己骨子的人,怎么放得了?   纪言郗:“爸,对不起。”   “道歉就要用实际行动来道歉!给我断了!”   纪言郗脊背突然冷了一瞬,“爸,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都受着,但我……断不了。”   这话无疑是一剂让人失去理智的药,纪忠国吹着鼻子换了只手朝他另一边脸上重重掀了下去,纪言郗唇角瞬间溢出了血。   “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纪言郗头晕眼花,嗡鸣者耳朵,咬着牙,“我说,我断不了,我这辈子就他了。”   “断不了?你明天,不,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出国,你这辈子在贺肖结婚前都不要再回来!”   纪言郗忍着不断刺入大脑的疼,开口:“……我不断,也不去。”   “好好好,纪言郗,你好得很!”纪忠国气极反笑,转着点头,随后掏出手机。   纪言郗跪在地上,嘴里充斥着血腥味,耳朵里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飞舞,他听不清纪爸爸在和手机对面说了些什么,声音对比刚才有点小了。他只在心里想,这个场景来得太快了。   “我就再问你一句,断不断?”纪爸爸转回身声音再次大了起来,但总体似乎是冷静了下去,眼里同时也冰冷了不少。   纪言郗摇了摇头,血顺着嘴角留到了下巴,触目惊心。   纪忠国眼里燃着火,咬着牙隐忍着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就那么站在门口等。   纪言郗跪着不动,僵持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纪言郗膝盖完全麻木时,楼下上来了四个身着黑西装的人人。   纪忠国招了招手,四人进入了房间。   纪言郗茫然地看着他们走进来,不解地望向纪忠国,只见纪忠国手一挥。其中两个人就上前架住了他双手被反剪到身后。   剩下的两个在他房间里里里外外翻找,把他房间里的那些玩意搜刮出来后一并丢进了垃圾袋里,期间碰倒了贺肖送给他的那个生日礼物,玻璃底座这次碎了个彻底。   纪言郗挣扎着过去,但却怎么也挣不脱,最后就那么狼狈着被架上了车。任他怎么喊怎么说纪爸爸都不再开口,同时那两个架着他的人手也一直没放开。   纪言郗看着沉默的纪忠国,心里开始沉入冰窟窿里,渐渐发凉。   ……   贺肖刚下飞机就给纪言郗打了电话,但没人接,他只当纪言郗在睡觉。   他回到学校,一直到晚上和杨宇他们去吃过晚饭回来,他给纪言郗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想着纪言郗上次做得狠了,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浅笑着给纪言郗发消息,然后洗澡。   他洗完澡后给纪明川打了电话,但纪明川电话没人接,他才猛然想起这学期纪明川说他住校。   他妈妈今晚许木城去他家了,这会儿能问的只有孙姨和纪叔。但……   贺肖最后没打电话回去问,昨晚要得挺狠,纪言郗估计只是在补觉。   贺肖在睡前给纪言郗发了个条说真是小猪的信息,等到十二点依旧没有回复后他笑了笑睡下。   ……   晕和疼是纪言郗现在唯一的感觉,房间漆黑,他的手脚被绑在床上的四个角上,这是自己揍人的下场。   他这两年都没有再出过国,没有签证,他爸现在很明显是想把他关起来等签证下来就把他丢去国外。   他爸对家里温柔,但生意场上没有半点柔情可言,现在他就是被他爸放在谈判桌上的人,只要不点头,那说把他丢国外就丢国外,而且只要一丢出去,他相信他爸真说到做到,只要贺肖不结婚他甭想回来了。   但如果贺肖都结婚了,他还回来干什么吗?直接死掉算了。   医生来给他处理了脸上和腰上的伤时,他想着跑掉,抢了针头往那两个跟两铁壁似的架着他的人身上扎,最后就是他被绑了起来……   也不知道几点了,贺肖联系不上他不知道着急没有。   还有老妈呢?她能发现老爸要把他丢国外吗?她知道这件事会怎样?老爸和她说没有?   纪言郗虽然知道少不了一顿收拾,但着实没想到最后先收拾他的是他老爸,而且还这么狠,完全都没给他机会跑就被抓住了,他跪在那的时候等什么?为等着被抓吗?操……   他以为老爸磨一磨怎么着到最后会妥协,结果完全预料出错。   老爸是这样,那肖姨呢?会不会也反着来?   纪言郗在床上闭着眼忍着浑身的疼,得逃,不然真得被丢去国外了。   操……   ……   另一边,纪妈妈傍晚六点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她疑惑地走进客厅,结果看到呆坐在沙发里的纪忠国。   “老纪?怎么不开灯?”   纪忠国回过神,眸光闪了闪,勉强笑起来,“啊,想公司里的事,入神了。”   纪妈妈走近坐到他旁边,给他按着太阳穴,“这是碰到多大的事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你这么愁眉苦脸的了。”   纪忠国叹了口气,拉下她的手放在嘴边贴了贴,“老婆啊……”   “怎么了?”   “哎……没事,我们去做饭吧。”   “好,对了,言郗呢?”   纪忠国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他们两姐妹的心脏都不好,这事儿不能让她们知道。   他清了清嗓子让声音不至于听起来那么冷,“他,说他出去玩一阵子。”   “什么时候去的?一阵子是多久?他公司不去看一下吗?”   “下午去的,那破公司就开来玩的,我巴不得他现在就甩手不干直接仍给孙浩然最好,不然我那那么大一公司以后留给谁?”   纪妈妈叹了口气,“你也不能总是这么说,你也知道言郗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想着以后明川给你打理吗?。”   “你看明川是有那想法的人吗?”   “那言郗也有自己的想法啊!贺肖多优秀,以后留给他打理不就好了!如果他们三兄弟都嫌弃你那破公司,你捐了不就完了?”   纪忠国现在听不得纪言郗和贺肖的名字,他手微微抖了起来,干脆站起来去了厨房。   …… 第89章 铁链与迷途   “我要上厕所——”纪言郗醒来后扯着嗓子朝门外嚎。   不多时,门口进来两黑衣人,正是被他拿针扎的那两个。纪言郗黑着脸瞪着两个像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的人,扯了扯绑在手脚上的布带。   其中一个在床尾蹲下,拿出一条铁链套在了他脚脖子上,另一个把他手脚上的布带都解开,做好这一切两个人又都关门退了出去。   纪言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爸那一脚踹得挺实的,肩上腰上屁股上哪哪都疼,疼得他龇牙咧嘴,而这嘴一咧,又扯着脸上的伤,那两巴掌下来,他当时都怀疑他是不是要脑震荡了,现在脑壳都还是嗡嗡的。   他打量着那条大铁链,真他妈粗……当他是牛吗?得用这么粗的链子栓他?即使是牛也扯不断啊……   铁链有个十来米够他在房间里走动,他扛着身上的酸痛颤巍巍下床,踩到地上的时候嘶了口气,突然想起贺肖走之前叮嘱他记得搽药来着,现在只能搽毛线圈了……   他“哗啦啦”拖着那条铁链去了厕所,然后就被镜子里的那个猪头吓了一大跳。   他爸这次是真舍得……   两边脸都肿得老高,嘴角给裂了,还带着血。他本身皮肤就白,掌印贼清晰的印着,红肿青紫两大片,下巴挂着一片血迹,还有一条血迹顺着脖子蔓延进了衣领,不客气点的得管那叫惊悚猪头了,简直没眼看。   那医生给上药也不给清理一下血迹……   纪言郗两眼一闭去放水,脚上那条链子怎么看怎么诡异。他从小到大皮的时候也不少,挨链子栓倒还是头一回……28岁的人还被他老子拿铁链子栓,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了……   贺肖那狗玩意倒想干这事儿,提了好几次。   咳咳,纪言郗边拉拉链边在心里暗暗佩服了一下自己,都这时候了还能想到那事儿上……   他上完厕所发现洗手台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顺道刷牙洗漱了一下,清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   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他扯起脚脖子上的环瞅了几眼,是一个包着软布的铁环,没有钥匙压根打不开。   但他这上哪搞得到钥匙开这玩意?   纪言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户那,他往下一瞧,咽了下口水,外边一眼望不到底……他爸这是把他关在哪?他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套这么高的公寓……   他原先还想着要不贿赂贿赂门外那两傻逼,等开了锁爬下去来着,这一刻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贿赂到钥匙了还爬下去做什么?走门不香吗?   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屋里也没有个钟表。   “咕噜噜……”   纪言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没有饭啊?关他不至于饭也不给吃吧?   他正纳闷着,房门就被打开了来,一个木头人带着饭盒进来,纪言郗问了一嘴时间,好在这木头人不是真木头,他瞥了一眼纪言郗那猪头似的脸,回了中午十二点后把饭盒放下后又木着脸关门离开。   纪言郗也没想到自己能睡什么久,可能是昨天被揍得脑瓜子嗡嗡的原因。   只是……十二点,贺肖该急了吧?不知道那傻狍子联系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来。   ……   中午十二点十分,楼道阳台里,贺肖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逐渐凝起了眉。   他哥虽然能睡,但不至于从昨天一觉睡到现在。   他想不出纪言郗有什么理由不接他电话,如果真有,那……   贺肖突然记起来什么,他哥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发烧了,家里人基本不进他们房间,如果没有人发现……   贺肖心一颤,翻出电话就给纪妈妈打了过去。   电话被接起,纪妈妈生机活跃的声音从听筒里撒了出来。   “这是谁家的乖乖打电话呀?”   贺肖心慌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所以先试探着问:“孙姨,哥在家吗?”   “你哥?不在,他去玩了。”   去玩了?   “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吗?”   “昨天啊,我回来你叔就说他出去玩了,怎么了吗?”   “哦,没,没什么。我打不通他电话,所以问问。”   纪妈妈似乎在忙什么,她说:“可能在忙没注意看手机吧,你回头再打一打,阿姨在烤面包嘞,先不和你说了哈。”   电话挂断后,贺肖心里的担忧开始激增,隐隐中捕捉到一个词——你叔。   他哥去玩不会不告诉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这不对劲。   贺肖想着给孙浩然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再挂掉时,贺肖久久没动。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打不通他电话,今早纪叔转告说他去玩一段时间,叫我自己打理着公司。”   孙浩然的话让贺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瞬,呼吸也不大稳。   纪叔是不是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年初一的那个人说的吗?   那哥呢?   手指无意识地翻着手机页面,等贺肖回过神,手指已经在纪叔俩字上点了下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然而贺肖根本没做好准备该说什么或者该问什么,只能先喊了一声:“纪叔。”   纪忠国语气不变,如往常和他谈话似的轻松和蔼,“贺肖啊,怎么了吗?”   贺肖听着纪忠国的语气突然就不大确定了,“哥……他去哪里玩了?”   “你哥啊,他……没说,只说去玩,拿着行李就走了。”   “……他电话打不通。”   “可能没信号或者没电吧?你好好学习,别老天跟着你哥野。”   贺肖盯着墙面上的一块小黑斑,“……昨天就一直打不通了,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会,放心。”   纪忠国他说完这一句那边似乎有人在问他是谁,贺肖只听纪忠国清晰地说了一句:“老贺他儿子……哈哈,也是我儿子。”   贺肖呼吸一滞,指节渐渐发僵。   ——不会,放心。   一向十分疼爱孩子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儿子失联后这么淡定又这么肯定。   ——也是我儿子。   纪忠国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说他是他儿子这种话,顶多会说一句都是家里的宝贝,现在这句话无疑是对贺肖心里的猜测的一种变相佐证,也无疑是一种警告和敲打。   “纪叔……哥……在哪?”贺肖声音有点哑然。   纪忠国捏着文件的手捏紧了一些:“不是说了他去玩了嘛?别担心。”   但贺肖依旧在重复那句话:“……哥在哪?”   纪忠国把他声音里的颤抖听在耳朵里,心里叹了口气,他瞥了一眼助理,对着几个来谈合作的人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贺肖,我只和你说一遍,不管你哥在哪,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他,你有你的大好前途!不要再胡闹下去了!还有把你们胡闹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纪忠国说完掐断了电话,贺肖一向是精明的,三言两语就能明白,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不像那逆子,好说歹说都一个劲倔,牛一样。   贺肖看着被掐断的电话,心里一股强烈的恐惧突然袭来,什么叫以后都不要联系?   他想也没想就再次拨了过去,但这次纪忠国没再接,不管怎么打都不再有回音。   贺肖缓慢而机械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目光茫然,捏着手机的手嘎吱作响。   似乎现在除了这么呆立着,他找不到任何一种合适的行动。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当时说出那句“早知道早了”错得有多离谱。纪叔的态度表明,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可以争取的空间。   他现在除了能打这么几个电话,什么事也做不了,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询问他哥的下落的途径都没有。   为什么他现在还是个一无是处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年纪?为什么他不早生几年?   为什么他们相爱却被打上胡闹的标签?   ……   “告诉老唐,我请假,时间不定。”贺肖边把电脑装进包里边和杨宇说。   杨宇看着难得慌乱的贺肖不明所以,“啊?你请假去干啥?他这两天不是有挺多事要找你吗?”   “嗯。”   “那你还请假?”   “有事,他要是问你,你就跟他说他昨晚说的项目我接了。”   贺肖说完直接拿着包出了几步迈出来了宿舍的门。杨宇都来不及说什么,他跟着跑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贺肖在拐弯处的一抹背影。   贺肖这是怎么了?   杨宇疑惑地看着那个拐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低声喃喃:大佬就是大佬,读研都能随便跑。   ……   上天似乎总是喜欢捉弄急行的人,打车司机取消三次订单、往日总是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今天偏偏一辆也见不到,过安检结果机器故障、飞机也延时起飞、好不容易上了飞机,明明快要落地了,但天气却突然变得恶劣,飞机按在贺肖想要疯掉的边缘再次复飞。   贺肖靠在那方椭圆的小窗户看着外面倾斜的风雨,第一次感受到崩溃式的无望,他的心比飞机外那些被风刮失了方向密密麻麻胡乱交织的雨还要乱。   他不知他哥在哪,也知道纪忠国不可能他一回去就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能做些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一道声音在拼命地呐喊着一定要回去。   人在极度急切但又迷茫没有方向时,只要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出现,那便会不由自主地拼命地想去抓住它,似乎只要抓住它,一切就还能有转机。 第90章 失联   等到风雨飘摇远去,飞机终于降落,贺肖从行李架上拿起包,但走道上却堵满了提着行李等待舱门打开的人,根本走不动。   最近的这趟航班,他买机票时商务舱已经没有了票,经济舱的票刚好仅剩一张,值机时也只有一个紧紧靠在机翼安全门的座位。   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全程翁鸣不止,混杂着心里的烦乱,贺肖此刻望着前方的舱门头昏发胀,腹部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等到舱门终于打开,前面的人陆续下机时,贺肖才觉得那把悬在自己心上的刀才终于挪开。   贺肖出了机场后直奔出租车,随手拉开一辆报了个纪家的地址就催促司机快走。   但机场的出租车通道只有一条,得等前面的车子出去才能走得动。贺肖凝着眉头看前面那辆车旁磨蹭着不上车的人,焦急而无奈。   ……   另一边,离纪言郗朝门外喊他要洗澡过去三小时后,门口被人打开了来。   还是那张木头脸,手上提着袋子,动作还是那么机械。   纪言郗见他进来便试着问了一句:“哎,我爸给你们多少钱?”   木头人不说话。   “你把我放了,我给你翻一倍。”   木头人看了他一眼,纪言郗以为有戏,结果却听那杆死木头说:“这是纪少爷的衣服,请您尽快洗漱。”,说完就转身就要离开。   纪言郗闻言眉头一皱,急忙喊道:“站住!”   木头人站定,回过身问:“纪少爷还有什么吩咐您请说。”   纪言郗一听那句“尽快”就知道他签证已经弄好了,说不定他今晚就得被压到国外去。   虽然知道他爸要给他搞一张签证用不了多长时间,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把你手机给我一下。”纪言郗说着就朝他走过去。   木头人后退,然后说:“抱歉,纪少爷,纪总吩咐过不给您接触电子产品。”   “我他妈叫你给我手机!”纪言郗上午的那份气定神闲被那句“尽快” 击溃的无影无终,作势就要上去摸木头人口袋。   虽然知道自己干不过这块头比贺肖还大上一轮的死木头,但知道干不过自己也不会被揍。   可是木头人没给他近身的机会,在纪言郗伸手抓到他的时候就迅速出了门,接着把门锁住。   “操!”   纪言郗对着门板就是一脚,结果门板上印都没留一个,反倒把他自己给踢了个龇牙咧嘴。   “……”   他一手捂脚一手扶腰嘶了好一会儿气才过去拿起那个袋子瞅了瞅,然后半瘸半拐地走进浴室。   他边洗边看脚上的铁链,思来想去也没招。   这几天有一个单子准备签合同,孙浩然找不到他应该就会去他家里问,如果碰到老妈,那老妈应该就知道他不见了。然后老妈再去找老爸问,老爸会说什么?   但可以肯定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把自己的儿子绑了并且准备一声不吭地丢去国外。   那贺肖呢?   不知道。   纪言洗脑瓜子嗡嗡的,任温热的水流冲在脸上,把自己闷到濒临窒息。   “呼——”   ……   出租车终于停在了纪家门前,贺肖付完车费就快步冲了进去。   纪妈妈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边上放着很悠闲的小曲儿。   “贺肖?”纪妈妈转头看到突然出现的贺肖惊讶地问。   贺肖脚步顿住,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回来这件事。停顿片刻后他才说:“孙姨,我……有点东西落哥房间里了,哥……他在家吗?”   纪妈妈随即疑惑,“你还是没联系上你哥吗?”   “没有。”   “他去玩了啊,现在不在家了。”   “……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纪妈妈闻言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转身看向贺肖,脸色逐渐凝重。   “一直打不通?”   “嗯。”   纪妈妈脸色几变,随即拿出手机给纪言郗拨了出去,电话里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这孩子,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纪妈妈放下手机,已经有点慌乱,“这得告诉你纪叔,该不会让绑匪绑了。”   “孙姨,别担心,可能是没电了,我上楼拿东西顺道给手机也充个电,手机没电了,我没带家里的钥匙。”   “好,去吧。”   贺肖边上楼边回头看了眼站在院子里不安地打着电话的纪妈妈,然后垂下眸继续上楼。   绑匪是纪叔,他哥不会出意外,只是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纪言郗的房门依旧没锁,一拧就开。   屋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床上被子凌乱,是睡醒时未拉平的模样。贺肖走进去,视线移到电脑桌边,随即就看到了那个碎了一地的玻璃底座,小海鸥和小鲸鱼各自摔在一侧。   他咬了咬牙,把那股又开始泛上来的恶心感压下,抬脚朝那地玻璃渣走去,然后蹲下,把小海鸥和小鲸鱼拾起,再把地上玻璃底座一片片都捡起来。   ——“你忘记给我修那个小海鸥了。”   “下次回来的时候修吧。”   “下次再给你做一个也行。”   ——“拉到,修那个就好。”   贺肖回忆着这段对话,捏着那残破底座的一角,心想,如果早前把他修好,他们的事情会不会晚一点曝光?晚一点,等到他有能力找到他哥。   “贺肖?”门口突然传来纪妈妈的声音。   贺肖站起身,敛去脸上的阴沉和无奈,起身看过去,发现纪妈妈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嗯?”   “你纪叔说你哥去的地方可能比较偏远,今早还给他打了电话说没事,叫我们不用担心。”   “纪叔没说他去的是哪里吗?”   “没说,他说你哥也没告诉他,别担心了哈。你肚子饿不饿,饿的话阿姨给你煮面吃,阿姨腌的小咸菜可以吃了哦。”   贺肖紧了紧手,“谢谢孙姨,我不饿,先不用了。”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可能过两天。”   “这屋里黑,咋不开灯?”纪妈妈说着但并没有进屋开灯。   “我打算睡会儿,就没开。”   “哦哦,那好,那阿姨先下去了,你在这好好休息。”   “嗯,好。”   纪妈妈看着他手里的一块反光的东西,但也看不清切是什么,念及贺肖说想休息,所以没有问,只是给贺肖带上门就转身下了楼。   贺肖站在昏暗的房间里,茫然地看着略显凌乱的房间,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再也一只不住,他跑进浴室吐得天昏地暗。   午饭没有吃,肚子里空空如也,他泛呕着酸水,强烈地生理刺激让他眼尾挂上了泪水。   吐完那股强烈的恶心感下去了不少,他拿起那支还未被丢掉的牙刷挤了点牙膏,机械地刷着牙。   他需要找的是纪叔,飞奔出机场时又想到总不能去公司里闹一场,所以只能灰头土脸地往家里跑。   现在呢?该做什么?在家里等吗?孙姨在家纪叔不会和他谈这件事   只有明天纪叔上班的路上可以说这件事,或者……等会在他下班的路上。   贺肖快速刷完牙,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然后拿过毛巾胡乱地擦了一通后出了浴室。   贺肖看了眼时间,然后翻出纪忠国的助理小刘的电话,捻了捻手指,但最后没有拨过去。   纪叔没再接他电话,如果知道他回来也许回直接撇开他不见。   贺肖握着手机,最后打开房门下了楼。   纪妈妈看见他下楼,有点惊讶,“不睡觉吗?可以睡到饭点阿姨再喊你起来吃饭。”   “孙姨,我有事出门一趟,晚上再睡。”   纪妈妈闻言点点头,“哦哦,那好,晚点记得回来吃饭啊。”   “嗯,好。”   贺肖看了眼被自己那辆纪明川放在院子里的山地,想了想还是跨了上去。   结果他刚出门拐了个弯,就碰到了骑着小电驴的孙浩然。   孙浩然看见他也有点惊讶,停车问他:“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前天去学校了吗?是前天吧?还是大前天?”   贺肖也只好停了下来,“前天,回来有点事。”   “我联系不上你哥啊,他到底去哪玩了啊?要死哦,有个单子得他自己回来签,他这走了我没法签啊,我也不敢打电话给纪叔,我还打算去问问孙姨呢。”   贺肖扫了眼他脖子上的红痕,捏了捏车闸,眸光流转了一下然后说:“你去问问,我也找不到他。”   “哎,什么事儿啊这是,他平时也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这么大的单子结果人跑了,我走了。”   “嗯。”贺肖说完突然想起点什么又问:“你刚刚从哪条路过来?”   “椰风路啊。”   “回去的时候也是椰风路吗?”   “是啊,我家不就顺着这道过去,怎么了?”   贺肖点点头,“没事,问问,进门把衣领拉高点。”   孙浩然低头看了看,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行,走了。”   “嗯。”   孙浩然小电驴骑走后,贺肖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该说他迟钝还是该说他迟钝。   孙浩然那样明显还不知道他和纪言郗的事,林风嘴倒是严实,两人已经睡一块了都没告诉孙浩然。   但孙浩然也许来的倒挺是时候。   问的人多,孙姨就会知道不对劲,纪叔不告诉他,但总不会也不告诉炸起来的孙姨他哥在哪。   贺肖骑着山地往前,还好孙浩然不走纪叔上下班走的海韵路。   自行车骑到海韵路口时,贺肖拐了上去,骑出去大概十分钟的时候,贺肖停了下来,然后靠在路边看了眼时间。   纪叔没有应酬的话大概六点左右回来,应酬的话也不会超过十点。   贺肖就那么停靠在路边,看着天边迷红的晚霞,迷茫地等。既然已经回来了,也已经在这等了,他不得不强压着心里的烦乱把毫无头绪的头脑梳理整齐,至少得找到个和纪叔谈话的切入口。   ……   “纪总,晚上七点的酒局是否要推掉?”助理小刘看着按着眉心深呼吸的纪忠国担忧地问。   纪忠国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桌面,正正砸在纪言郗的签证上,他无奈地说:“推了吧。”   “好的,纪总。”   助理小刘出去后,纪忠国狠狠地闭了一下眼,摇摇头。   他拿过桌面上的水杯,抿了口水,但水浇不灭他心里的无奈悲痛与怒火。   他放下水杯又呼了助理小刘,小刘推门进来时,纪忠国捏着发紧的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去开车,现在去金源小区。”   “好的纪总。” 第91章 还给我   ……   彼时,刚和纪忠国挂掉电话的木头人额角挂着血柱子,眉眼猩红一片,都是血迹。   “纪少,请您冷静。”   “我冷静你大爷!滚!再碰我一下我打废你!”   纪言郗靠在墙角手上拽着那条在墙上钉着的铁链子,本来是锁在床腿的,但不知道是怕他变异力量猛增把链子绷断还是怎么的,又移到了墙上。   他洗漱好没多久,两木头人就上来解开他脚上的链子,准备架着他往外走,而这一走不用想都知道是准备把他丢出国外去。   纪言郗说话没人理,最后他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开始砸,木头人也不敢强制地抓他,虽然纪总吩咐了把他带去机场,但没说能伤他。   最后两人也不敢对纪言郗来硬的,试了几次后被砸得头破血流,只好把链子重新锁回墙上,给纪忠国打了电话。   ……   门外传来声音的时候,纪言郗正机械地扯着那条铁链坐在地上透过窗玻璃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门打开时他没动,直到纪忠国走到身边,他才转身抬头看了一眼。   他不能责怪他爸,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丢出国外。   “儿子,你想怎么样啊?”纪忠国看着肿着脸,手上脚上都带着瘀伤,脚脖子上还拴着一条大铁链的纪言郗,语气无奈地软了下来。“你告诉爸,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啊?”   纪言郗听着纪忠国话里满满的无奈,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   纪忠国:“你不想出国可以不出国,你可以继续呆在国内,也可以继续玩你的小公司,但前提是你和贺肖断了。”   “你不断,那你也不能恨我,爸能想到的法子就只有把你丢到国外。”   “你现在设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纪言郗指甲抠在自己的手心里,“还可以成全,要……”   他话刚说一句,就被纪忠国打断,“你放屁!除非我死!”   “为什么不可以?”纪言郗站了起来,有些激动,但没有对纪忠国产生任何和恨意沾边的情绪,他只是道:“我是同性恋,贺肖是同性恋,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那他也是被你带歪的!他要不是跟你混在一起野不会变成同性恋!还有那是你弟!你们是在luan……”纪忠国到底没能说出那个词,“你就断了这个念头,绝不可能!”   “您是想说乱伦吗?”纪言郗直接说了出来,“我和贺肖没有任何的血缘或者法律关系!”   “但那是你贺叔的独苗!”纪忠国也激动了起来,路上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温柔堤坝也逐渐崩塌,“那是我好兄弟的独苗!你就这么给我糟蹋了!贺肖他是我视如己出的孩子!”   “爸,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独苗怎么了?难不成你想着让他以后娶妻生子?同我之前和您说的那样糟蹋别人家的女孩子?”   纪忠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但不管如何,都别想让他同意,他们两也别想混在一起,他没那个脸下去见贺舟山。   和纪言郗掰扯他掰不过,但不可能由着他们就那么混下去。   纪忠国收拾了一下被纪言郗搅得一团糟地心绪,放平语气,抹掉了父亲的那一面脸色。   “断了,你肖姨二婚,以后贺肖跟着也会很少回来,你继续呆在国内玩你的,我不求你进公司帮忙也不干涉你的小破公司;不断就乖乖去国外,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好好考虑!”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今天可以闹一场,耽误一次飞机,但明天就由不得你闹!”纪忠国说着离开房间,没再看一眼纪言郗。   门重新关上的时候,纪言郗抬脚就想照着落地窗踹一脚,但又猛地记起中午踹在门板上的那一脚带来的酸爽,临时又停了脚,无奈地又坐回到地上,心里那股憋闷怎么都出不来。   ……   纪家,孙浩然询问无果,反倒是被纪妈妈留下吃了几个椰子酥。   这次纪妈妈没有满脸期待地问他好不好吃,而是在一边不停地翻着手机。   “孙姨,别太担心,可能真是他去的比较偏远,手机没点关机了。”   “但他也不是直接把所有事都丢给你去干的人,再者你也都说了,你们最近有个谈好的还差合同没签的单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跑了?言郗不是这么不靠谱的孩子。”   这点孙浩然倒是同意,原本以为能等两天,但对方要明天就签合同,他到现在都没联系上人才给急的。   “我以为您知道他去哪里玩,想来问问不行我就去找他来着。”   “这我们都不知道啊,你纪叔说他也不知道。我现在这心哦跳得要掉出来了。”纪妈妈捂着心口不安地说。   “孙姨,别自己吓自己,现在是法制社会。”   孙浩然说完纪妈妈却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脸色白了一度:“前俩天新闻还播报杀人案呢。”   孙浩然手上的椰子酥没忍住抖了抖,“孙姨,您别乱说啊,把我说的心惊胆颤的,这单子还等着他回来签呢,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哎哟,但愿。”纪妈妈说完视线挪开又一回来,然后往下一扫,说:“浩然啊,你谈恋爱了啊?”   孙浩然闻言下意识提了一下衣领,楞了楞才说:“呃……是的,我谈恋爱了,有大半年了。”   “那你怎么不带来给孙姨看看?”   孙浩然捻着手上的椰子酥碎屑,呵呵笑了两声,“……过段时间就带过来给您看。”   纪妈妈叹了一声似很无奈地气低下头,孙浩然眼神飘忽,想改口说点什么,但纪妈妈却抢先开了口,“谈恋爱了好,我们言郗太可怜了。”   这句可怜把孙浩然说懵了,“可怜?”   纪妈妈抬起头,“你和言郗玩得好,他的那个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孙浩然眨巴着眼睛,没懂她说的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吗?”纪妈妈有点惊讶。   “您是指哪方面的?”   纪妈妈瞧他那样也不像是个了解情况的人,随即哎了一声没再说下去,“算了,以后你就懂了。”   孙浩然茫然地捏了一块椰子酥丢嘴里,边咀嚼边发懵。   “陪孙姨去买点菜吧,今晚在孙姨这吃饭好吗?”   “呃,孙姨,今晚不行,过几天再来吧,但我可以陪您去买菜。”孙浩然说,林风还在家里等他。   “有约了吗?女朋友?”   “啊,是的……有约了。”孙浩然搓着手指回。   “哎,好吧,那你开孙姨的车接送一下阿姨。”   “好,没问题!接送美女是我的荣幸~”   “可把你嘴给甜的。”   “哈哈哈——”   ……   纪忠国的车子在驶入海韵路不久,前边开车的助理小刘远远就看到了靠在路边看着自己这里的贺肖,于是放慢了车速。   “纪总,贺少爷在前面。”   本来在假寐的纪忠国睁开了眼,眉心重新凝起,叹了口气。   “靠近停一下。”   “好的,纪总。”   贺肖看着那辆逐渐减速直至停下的车子,他咽了下口水走上前。同时车门打开,纪忠国从车里走了下来,接着朝后挥挥手,车子掉了个头离开。   纪忠国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依稀能从他脸旁看出已故旧友的影子的年轻人,不禁感慨了一下时间的飞快,但随即又被一股凝重的心绪压到了心头。   “纪叔。”   “贺肖啊……”纪忠国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回来做什么呢?学业都不要了吗?”   贺肖动了动嘴唇,迎着纪忠国深沉的目光,说:“要,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得上自己的前途?”   “哥能比得上。”   纪忠国平路了一路才压下去的火此刻有嗖嗖胀了起来,“胡闹!我一向觉得你是个知分寸、精明的孩子!为什么到这事儿就这么糊涂!”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你们哥两在胡闹什么!?”   “你们两是兄弟!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纪忠国吼完吐了一大口浊气,“我知道是你哥带歪的你,你以后不要和你哥鬼混在一起就好了,听话。”   贺肖低着头,胸口微微起伏,然后把自己刚刚打的腹稿很清晰的说了出来:“纪叔,我们不是兄弟,不管我们关系再近,也不是兄弟。另外,我们不是在胡闹,我们只是情感共鸣心意相通。还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纪忠国呼吸猝然粗了起来,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还有不是哥带歪的我,而是我带歪的哥,我追的他,也是我勾的他,我比他早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然后才带歪的他。”   纪忠国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到底是下了什么迷魂汤才能说出这翻未纪言郗开脱的话!   贺肖说完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直直跪了下去。   “纪叔,对不起。求你,把哥……还给我。”   纪忠国气得发抖,自己从小视如己出的孩子,从小不差半点疼爱的孩子,如今却要这般混账糊涂,他抖着手,上前一步,然后忍无可忍地给了贺肖一个重重的耳光,在手抽离的瞬间,同时红了眼。   “你糊涂!我给你打清醒!”纪忠国:“你是你爸的独苗!你这么闹对得起你爸吗?!”   纪爸爸话落,一亮极其熟悉的车子就猛地疾驰而来!接着轮胎在地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吱——”声。   车门随即被打开,纪妈妈还未下车,声音就先嘹亮在了方圆一里地。   “纪忠国!——”   孙浩然捂着小心脏抓着方向盘,刚刚纪妈妈那一声震耳欲聋的“踩油门!——”猛地爆响在耳际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脚被控制了一样,真的就猛地踩下了油门。   车前这明显是家庭内务,孙浩然想了想把车开了出去。   纪忠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以及纪妈妈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拽贺肖,但纪妈妈已经比他快了一步,拽贺肖的同时也看清楚了他脸上无比清晰的手掌印。   “你要死啊!——打孩子做什么?!”   “老婆……”   他老婆没理他,心疼的上前抬手呼噜贺肖。   贺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搞懵了头,千算万算没算到纪妈妈这时候出门……   “孙姨,我……没事。”   纪妈妈放开贺肖,转身面对纪忠国,目光凶狠,“你个死老头,干什么要打他!要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纪忠国稳着心绪,不知道该怎么说。   贺肖在后面紧着手,咬了咬牙说:“孙姨,不怪纪叔,是我的错。”   纪忠国闻言扭开了头。   纪妈妈转身看向贺肖,“孩子,发生了什么?跟孙姨说,啊。”   纪妈妈看着贺肖那已经红肿的脸,心疼得不行。   贺肖抬眼看向纪忠国,“孙姨,我……”   “贺肖!”纪忠国陡然出声。 第92章 发现端倪   “你吼什么?!“纪妈妈一巴掌拍到了纪爸爸手臂上,炸着毛瞪他。纪妈妈可从来没舍得打贺肖,甚至骂他的次数一个手指都能数过来,现在却被打成了半个猪头脸,她心里疼得不行。   虽然她平时总嚷嚷着要揍孩子,但真揍人的时候却从来不会下这种狠手。   纪忠国冷着脸凝眉注视着贺肖,片刻后才移开目光,温声道:“老婆,别生气。”   纪妈妈看看贺肖的脸,又蹬蹬纪爸爸,然后站到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动手打他?贺肖你来告诉孙姨,死老头你先给我关着嘴皮。”   贺肖垂下眸盯着地面的一块小凸起,微微失神。   “贺肖?”纪妈妈抬脸去看他的眼睛,里面只有看不透彻的雾霭,纪爸爸则沉眸盯着贺肖微动的嘴唇,   片刻后,只听贺肖说:“孙姨,不怪纪叔,是我做了一点违背常理的事。”   纪爸爸脸色陡然凝重,纪妈妈不解地问:“什么违背常理的事?”   贺肖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纪爸爸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但纪妈妈依旧不解,只是没再继续追问,看到贺肖抿起的唇就知道他不可能再说,从小就这样,一旦嘴唇抿起,除了纪言郗,没人能翘得开他的嘴。   纪妈妈边心疼边恢复理性,虽然看到纪爸爸打贺肖那一幕让她血压飙升,但冷静下来想,纪爸爸也不是个打孩子的人,大概真是贺肖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两人还一致性认为得瞒着她。   瞒着她……什么事情得瞒着她?   儿子失联,贺肖突然回来,贺肖下跪,糟老头突然出现在半路还打他……   再往前推一点,年初三……   违背常理的事……   纪妈妈捏着包包的手突然有点不可控制地发紧。   纪妈妈看了看贺肖,又看了看纪爸爸,她转过身,却发现孙浩然连人带车没了。   “浩然……呢?”   “老婆,他开车去前面去了。”   纪妈妈尽量让自己平静,她摸出手机,“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你再动手打孩子你以后就睡公司别回来了!”,说完手指翻动手机页面,不再去看他们两人。   纪爸爸咽了下口水,脑海里闪过纪言郗那个猪头,没敢吱声。   纪妈妈翻手机的手指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有一点急而慌乱,她翻出孙浩然电话的时候又转向贺肖,“好孩子,没事的啊,不管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在,别怕,你纪叔打你我回头再帮你揍他,你们先回家,晚上吃完饭咱们再慢慢说。阿姨先去买菜啊。”   纪妈妈说完就说着电话往前走,心里的猜测让她抑制不住地眼眶发红。孙浩然很快开着车回来接走了纪妈妈。   纪妈妈打开车门上车时,孙浩然看着她红起来的眼睛微微发愣,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孙姨。”   “哎。”纪妈妈接过纸巾把眼尾残留不断的泪水擦去,一手反复捏着包包。   “孙姨,我们还去买菜吗?”   “……去,去的,继续往前开,阿姨没事,阿姨就是……这个风太大了。”   “哦哦,好。”   孙浩然担心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好问,只能继续开着车。   ……   纪忠国等车子驶离视线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咬了咬牙,看着贺肖。   贺肖也重新抬起眼看他。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你也不要找试图你哥,他已经在国外了,你以后也不会联系得到他。”   贺肖整个人一僵,耳边仿佛炸开了一个炸弹,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纪忠国,脸色刷的惨白 ,声音颤抖,“纪叔……”   “这是我告诉你的最后的消息。”纪忠国抬眼望向天边的惨淡云霞,“回去吧,孩子。”   贺肖只觉得窒息,“孙姨知道吗?”   “她以后会知道的。”   “纪叔,我求求你。”贺肖眼睛酸涩,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要闹了,到这就够了。”   “可是我们没有在闹!”贺肖的理智已经接近崩溃,“我们只是喜欢彼此,没有犯法!”   “没有在闹?你们这不是在闹是什么?!”纪忠国的声音随着贺肖的发问提高:“你们是兄弟!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纪忠国说完不再管贺肖,刷手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贺肖拔腿追上去,但刚迈出步子,胃部就一阵痉挛的坠痛,直拖得他往下蹲。   他捂着胃看着纪忠国越走越远,浑身打着颤,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就好像被扎了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遍全身,眼泪不自觉地从脸庞滚落,滴入眼前的地面,混着尘土,再也不温热而剔透。   泪水混杂着尘土的地面越来越近,最后亲吻在贺肖的额头,无声无息。   ……   “孙姨,小心!”孙浩然在纪妈妈即将撞上一排货架时把她拉了回来。   纪妈妈恍恍惚惚回神看着眼前的货架,后知后觉后退了一步,“哦哦,我没事,我们去前面的海鲜区看看。”   孙浩然看着继续往前走的纪妈妈担忧地皱起眉,然后跟了上去。   到达海鲜区的时候纪妈妈心不在焉地挑了挑,然后又眼神虚落着出神。   孙浩然只好站在她身侧避免来往的人撞到她。就那么过了将近五分钟,孙浩然突然被人从后面捣了一下,他怔愣地转过身却看见了拉着购物车的林风。   “然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言郗哥家了吗?”林风有点疑惑地问。   “我陪孙姨来买点菜,怎么自己出来买东西了?”   “有时间就出来买了,想等着你回去就可以一起做饭。”   他们的交谈声让纪妈妈游离的意识回笼,她转过身看着他们俩,偏偏头看了眼林风,发现他的手搭在孙浩然的手心里。   林风虽然知道这是大老板的母亲,但没有拘谨,而是很自然地丑回手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你好。”纪妈妈:“浩然,这是你朋友吗?”   孙浩然握了握空掉的掌心抬眼看着林风,林风也看着孙浩然。   林风:“嗯,我们是朋友。”   孙浩然:“孙姨,这是我男朋友,林风。”   说完林风和纪妈妈都惊奇地看着孙浩然。纪妈妈一手捂上嘴唇,不敢置信地来回看着他们两。   “孙姨,如果吓到您了,抱歉。”孙浩然微微低头说。   “不,孩子,阿姨没有被吓到,阿姨只是……阿姨只是羡慕。”   这话倒是把孙浩然和林风都说懵逼了。羡慕?   “原来你也是……”纪妈妈还是不大敢相信,这个扎呼呼的孩子平时脑筋直得像钢棍一样总是围绕着生意转的孩子居然也是同性恋!而且还找到了男朋友!   也?孙浩然和林风对视了一眼。   孙浩然:“言郗他告诉您了啊?”   纪妈妈点点头,但随即又想起了一些东西,眼睛瞬间又红了起来。   “孙姨,您别哭,没事的,都很正常的,其实很多人都是。”   纪妈妈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只是……”,她声音哽咽,没能继续说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没事,阿姨没事,你有个伴了阿姨高兴,今晚一起去阿姨那里吃饭怎么样?你说的有约就是指小林吧?”   林风很震惊,纪老板的母亲居然这么看得开!?   孙浩然看了眼震惊的林风,说:“是的,但我们改天再上门和阿姨吃饭吧,我们今晚有点事情,不大方便。”   其实他们两没事,也不是他们两不方便,而是纪家明显有事情需要解决,他们现在去不合适。   “啊?那好吧,那改天记得去阿姨那吃饭,这两天没事的话阿姨给你们打电话就记得过去。”   “嗯好,一定。”   纪妈妈转向林风,说了句:“好孩子,你们好好的。”   林风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回一句:“谢谢阿姨。”   两个人进超市,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三个人,纪妈妈说自己开车回去,但孙浩然不放心,最后还是开车送她回去。林风来的时候骑了楼下大爷的小电驴,所以最后分了两路走。   回到纪家的时候,孙浩然婉拒了纪爸爸的晚饭邀请,看了看心思沉重的纪妈妈最后道别回家。   到此时,还没有人发现,贺肖不见了踪影。 第93章 猜测成真   纪妈妈站在冰箱前,目光毫无焦距地虚落在一处,手里机械地把买来的食材放入冰箱。   纪爸爸犹豫了一下踱步走进厨房,他来到纪妈妈身后,轻声喊了一句:“老婆。”   纪妈妈回神,一手抬起擦去眼角的湿润,同时把放错位置的蔬菜归置好,并未出声。   “老婆,别生气,是我太冲动了。”纪爸爸上前一步环抱住纪妈妈温声道歉,但在纪妈妈转过身来的时候,心一跳就慌了神。   纪妈妈手捂着嘴,眼泪簌簌落下。   “老婆,怎么哭了?”   “老纪,你告诉我……”纪妈妈哽咽着说不下去,在纪爸爸担忧的目光下停顿了好一会才调整好崩溃的情绪继续说:“……你,你告诉我,言郗……和贺肖是不是……”   纪爸爸瞬间瞪圆眼睛,厨房里沉默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把纪妈妈抱紧,声音前所未有的沧桑,“老婆,不要激动,你心脏不好。”   纪妈妈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再也抑制不住,在纪爸爸的怀里开始一点点地泄露。   寂静地厨房里,纪爸爸就那么抱着崩溃大哭的纪妈妈,任哭声回荡。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也满满的都是悲慨。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停下,纪爸爸帮纪妈妈缓慢地顺着气。   纪妈妈从纪爸爸怀里退了出来,眼睛红肿,她抬起脸说:“你早就知道了,你不告诉我。”   “老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然后你就一声不吭地把言郗弄走对吗?”   纪爸爸话头给噎在嘴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这也是没办法,我怕你接受不了给气出毛病来。”   纪妈妈还想说什么,但眼泪又止不住地流,纪爸爸擦掉她脸庞的泪,“老婆,不哭了,不哭。”   纪妈妈抽着鼻子问:“言郗现在在哪里?”   纪爸爸不是很自然地咽了下移开了一下目光,一瞬后又重新移回来,“他现在在国外了。”   “国外?!”纪妈妈瞬间从悲痛中缓过神,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声音也瞬间飙高五十分贝:“你把我儿子丢到国外了?!”   纪爸爸心颤了颤,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少不了他老婆一顿吼,但……现下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要猛烈一点。   “老婆,你听我说,我……”   “我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半句不和我商量就把我大宝贝仍国外去,还要骗我说他去玩了?”   “不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没有和你商量是我做得不妥,但我不也是怕你气出个好歹吗?还有总不能再由着他们这么胡闹下去,这要我以后怎么下去见舟山。”纪爸爸越说心里越痛,“那是舟山的独苗!我怎么去见他?我接受得了言郗他不喜欢女人,但我接受不了他和贺肖混一起!这是两兄弟!”   纪妈妈心里的火被这一通话浇了下去,火气退去,悲痛重新回到脸上。那是他放在心尖上,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一直当作亲生儿子看待的孩子,她也接受不了,心里的难受铺天盖地地把她淹没。   留完眼泪,两人沉默着做饭,三人份晚饭,端上桌子时,纪妈妈突然问:“贺肖呢?”   纪爸爸把手里的汤放下,看了眼门口,“他回那边去了吧?”   “他都没带他家里的钥匙他怎么回去?你后面走的时候没看他往哪走吗?”   纪爸爸微微皱眉,“我先回来了,他在后面回来的吧?”   纪妈妈瞪他一眼,“他这不知道去哪里躲着了,都是你打的!”然后越想越气:“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家里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下手那么重!他破相了怎么办!”   纪爸爸理亏,哑口无言,心说不知道他那逆子有没有破相……   纪妈妈掏手机给贺肖打电话,但拨出去却被提示已经关机了,她茫然地看着手机界面,想起来前面贺肖说手机没电,但后面上楼也没充就又离开了。   纪爸爸看着纪妈妈紧紧皱起的眉头,脑袋里翻转过很多从网上看来的悲惨通行爱情故事,想起贺肖听到他说纪言郗已经在国外时惨白的脸,心里也泛起了点不安。但贺肖从小到大的性子又让他心神稳定不少,贺肖不至于是那种傻人。   “老婆,我道歉,我不该这么打他,肯定都是咱儿子教坏的他。”   纪妈妈想反驳但又找不到话反驳,最后坐下吃饭。但这顿饭没吃到一半,她就接到了邻居孟婶的电话,确切地说不应该叫孟婶,而应该叫夏姐,因为她已经和孟春生离婚了。   “喂,夏姐。”   电话里接下来的话让纪妈妈慌乱了起来:“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纪爸爸一听,跟着放下筷子。   “喂?夏姐?听得到吗?”纪妈妈拿下手机,才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再拨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纪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纪妈妈直接在惊慌里站起了身,“贺肖进医院了!快开车去医院,康安私立。”   纪爸爸心里咯噔一声,手心里浸出了些许冷汗,赶忙去开车。   两人胆战心惊地赶到医院,纪妈妈手脚发凉,夏姐那通电话来不及追问就已经挂掉,她能想到贺肖进医院的原因就只有意外事故一个,再一联想傍晚看到他时他还在路边,大概率可能是车祸!   按着前台的要来的病房号,着急忙慌走过去,纪妈妈一看见病房门口的夏姐就跑过去,脸上已经是欲哭的神情,纪爸爸也紧张地站在一边。   夏姐看他们的模样了然是手机没电没能说清楚让他们误会了,急忙道:“ 没事,他就是太长时间没吃东西胃痉挛和神经太过紧绷发烧所以昏迷了,不要太紧张。”   这才把纪妈妈和纪爸爸从慌乱里释放了出来,“胃痉挛?神经紧绷……”纪妈妈说着瞥了一眼纪爸爸。   “我开车回家的时候到路口就看见他倒在地上,脸色嘴唇都惨白地吓人,额头上都是汗。我看他不对劲就把他带来医院了,检查完才知道是这样,他到病房安顿好了我才想起来给他妈妈打电话,但又想起来凤岚不在家,所以就给你打了。”   “哎哟,吓死我了。”纪妈妈拍着胸口说,纪爸爸在边上也轻轻吐了口气。   “谢谢你了夏姐。”   “不用客气,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你们来了我就先回去啊,家里小孩今天回来。”夏姐说完想起贺肖脸上的印子,想提一嘴,但最后想想可能是搞对象被对象打的,就没提起。   “哦哦好,那你路上慢点。”   夏姐走后,纪妈妈转头看向纪爸爸,没有说话。   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很安静,贺肖手上挂着水,明明是睡着的状态,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度痛苦的皱着。   纪妈妈心疼地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眼里噙着泪看着他。纪爸爸站在病床尾轻声叹气,片刻后走近和纪妈妈说:“老婆,你在这,我去问问医生。”   “嗯。”   纪爸爸走后,纪妈妈看着扎在贺肖手上的针,心里如蚂蚁在啃食一般的痛。   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走上了这条路。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作弄人,让家里两个孩子走到一起?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受罪?   纪妈妈越想越难过,捂着嘴再一次无声哭了起来。   期间贺肖哼过一次声,纪妈妈听不清,又等了片刻,然后她清晰地听出了那句话是什么,贺肖分明说的是——把哥还给我。   纪妈妈看着他皱起眉头满脸不安的面容,泪水汹涌地更加厉害,她怕吵醒贺肖,最后起身跑出了病房。   房门打开的时候纪爸爸正好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关上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纪妈妈只是在沉默地流泪,纪爸爸无措只能轻拍着爱人的背做以安抚。   ……   彼时,孙浩然靠在林风怀里边把玩着林风的手指边在心里琢磨今天看到的那一幕。   为什么贺肖突然回来还被纪叔打了?   孙姨情绪突然崩盘,在超市里听他说林风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居然说羡慕?而后又开始红了眼睛。   一连串的事情再往前退退,……有点云里雾里的。   “嘶——奇怪。”孙浩然抓着林风的手放自己脸上挠了挠。   林风视线从电视上收回,低头看他问:“什么奇怪?”   “你不觉得孙姨奇奇怪怪的吗?不对,应该说……贺肖和言郗奇奇怪怪的?”   孙浩然总感觉有点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瓜里一闪而过,但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   林风揉了揉他的眉头,轻笑了一下,“你是真的有点迟钝。”   孙浩然脸突然皱了起来,做鬼脸状:“你也嫌弃我了。”   “……”林风哭笑不得,“没嫌弃,我只是陈述个事实。”   孙浩然突然坐直起身,把他拢在怀里问:“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林风作好奇状反问。   孙浩然一瞬不瞬盯着他,然后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虽然意识到纪家应该是知道纪言郗和贺肖的事情了,就现在来说,他不需要再瞒着孙浩然怕他说漏嘴,但可以……逗逗他。   林风和他对视片刻,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移回电视,耸了耸肩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这模样可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孙浩然舔了舔唇,把林风盘起来的腿换了个位置错开,面对面把那两条腿环到了自己腰上。而林风只是把头依旧偏向电视机那边,毫不在意地任他动作,静静地等着他抓耳挠腮。   “宝贝,再看电视今晚就不睡了哦。”孙浩然说着把头凑近。   林风:“……”怎么不安套路出牌了……他正回头,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不告诉我吗?”孙浩然手在林风身后抓了一把。   “……”林风:“你别耍流氓……”   孙浩然轻啄着他的唇,缓声说:“言郗和贺肖,对吧?”   他没说什么对,因为……确实让他感到有点震惊。   林风感受着身后那只手的动作,没了逗他玩的心思,身子往后靠着逃跑,但被他拉了回去死死环着腰,那处紧紧摩擦在一起。   “对不对?”   林风后仰着避开他的啃咬,“是,刚吃饱饭你别闹。”   ”什么时候知道的?居然不告诉我。”孙浩然是真的有点被震惊到,他简直有点无法相信。   “是你自己笨,那么明显你自己看不出来。我怕告诉你,你不小心就抖出去了。他们没告诉你很明显就是怕被说出去,所以我就没告诉你。”林风推着他的头说,说完发现自己的裤子也半脱了。   “孙浩然!”   “嗯?”   “我刚吃饱饭,你别弄我。”   “不弄,我就碰碰。”   “……”林风昨晚刚被狠狠弄过,后面都还没缓过来,这会儿没有想做的感觉,手脚并用的从他的禁锢里逃出来。“别闹,我那里不舒服。”   听到他说不舒服,孙浩然只好停手没再继续纠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弟又看了看林风,眼里无辜而委屈。   林风看他那表情好气又好笑,但最后没来得及笑手就被拉过去按在了蠢蠢欲动的孙小二上……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林风:“一起吃饭那次。”   “这么早就知道了?你没有被惊到啊?”   林风看他身下和面上不相符的情形,手在上扶的时候在顶部刮了一圈然后微微用力一捏。   孙浩然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激得从沙发上弹出去,他低头看自己的小二,幸好还是精神抖擞的。他劫后余生地说:“你要给捏出个好歹,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林风看他吃痛的表情看得心里舒服了一丝,手上继续动作,“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亲兄弟也不是亲戚,都是成年人哪会那样一直形影不离,不在一起才值得惊讶。”   孙浩然嘶着气想,林风说的也有道理。“他们现在这是被发现了,言郗被关起来了?贺肖就跑回来了?”   林风抬脸看他一眼,“可能是,不然那个单子那么大,言郗哥不至于非得现在跑去玩。”   “明天这单子怎么办?他不来人也不肯签,回头方言出去说咱背靠集合地产,。”孙浩然边爽边苦恼。   林风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快点,手酸。”   孙浩然一听,“宝贝,这才几分钟。”   “……” 第94章 困兽   ……   “这才几分钟?”怒目瞪着往他脸上按着擦药油的医生,疼得龇牙咧嘴不可自信地重复医生的话。   “纪少爷,还有十分钟。揉完明天就能好了,肿消下去还你英俊潇洒。”医生手劲在但话头的正经不在,怎么听怎么像个招摇撞骗的假郎中。   纪言郗感觉他那两双手正死死地扣在自己脸上,钻心的疼从伤痕处蔓延进脑袋,活像脑袋被他剥开了淘似的。   “医生,停。”   李云跃听着他这发沉的声音,停下了手,低头看他,“怎么了?”   纪言郗:“……”   “不用揉了,把东西收走,我不需要消肿。”   李云跃:“但是纪总吩咐了要尽快给您消肿祛瘀。”   “不用了,你就告诉他我不肯配合就行,你走吧。”   李云跃退到一边,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狼狈,目光落到他脚上的铁链时移开了目光。虽然狼狈,但依旧高贵不减。   “那我把药油放在这里,你洗完澡后再擦一擦,消肿祛瘀的。”   “嗯,谢谢。”   李云跃退去关药箱,纪言郗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试着问了一下:“可以借用一下手机吗?”   李云跃回身看他,摇了摇头说:“抱歉,我手机在门口的人那里。”   纪言郗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也不觉得失落,只是转开了头。   李云跃看着他稍显落寞的侧脸,垂了下眼帘,带着药箱退出了房间,和门边的两个木头人打了个照面拿回了手机。   他边走边在心里琢磨,这纪家大少爷是犯了什么罪会被锁上铁链关在屋里,最后又觉得这问题不该他一个小医生来思考,于是关上了公寓的门离开了这套56层高的公寓。   纪言郗在李云跃走后烦躁的情绪再次翻腾而起,他看着那两瓶药油,突然很想一手把它们扫到地上,但手在落到瓶身前又停了下来,原本打算扫掉的动作变成了拿过来。   急着给他消肿?怕他明天路上露脸丢他老爸的面?纪言郗看着上面简单明了的功能说明如是想。   那他偏不消,路上还能撒个慌说自己被绑架了,这效果肯定很好,说不定还能趁机跑掉。   这么想着,他把药油又搁回桌面,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脸上的伤,脑子里设想着明天的各种逃跑方式。   ……   贺肖还没醒来,纪妈妈把纪爸爸打发回家,自己坐在床边陪护。   贺肖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却一直呢喃不断,仔细听就能发现句句不离纪言郗,句句都是绝望和痛楚。   纪妈妈就那么坐在那听着他无意识的轻声呜鸣,一边疼爱地抚摸他的额头,一边又止不住地流眼泪,一直到贺肖醒来。   头顶的灯很刺眼,贺肖习惯性抬手遮眼,但手刚要有动作就被按了下去,耳边是孙姨的声音。   “哎呦孩子,不能动这只手。”   贺肖抬起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出了一道阴影,才缓缓睁开了眼。   “孙姨……”声音无比沙哑,一种病态的沙哑,仿佛喉咙被一颗千年古树倒着擦过,将喉咙划出亿万道口子,密密麻麻地痛一路从喉咙蔓延道了心脏。   “哎,好孩子,先别说话,你发烧昏迷了。”纪妈妈在贺肖看过来之前擦净脸上的泪痕,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贺肖扭头看向纪妈妈,这一看心里便明白过来纪妈妈是知道了。   纪妈妈脸上的泪痕虽说是擦净了,但红肿的双眼却是无法掩盖的。   贺肖半支起身,靠在床头,就着水杯喝了点水。   纪妈妈看着他猩红的眼,心里是实打实的疼,她取过水杯放回桌面。   “孙姨,对不起。”   纪妈妈听着这声对不起,原本要转身过来的动作激僵在原地,泪水又再一次滴落。   贺肖在她心里就是亲儿子一般的存在,她做不到骂他或者是责怪,更多的只是心疼,命运太过捉弄人。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好孩子,咱们先不说这些,先把身子养好。”   但贺肖已然走投无路,他找不到他哥,他现在唯一能问的人只有纪妈妈,加上并未消退的高烧让他神智恍惚。   “孙姨,我离不开哥,我不能没有哥,不要把哥带走可以吗,把哥还给我好吗?”   “是我勾的哥,不是他带坏的我,他没有带坏我,是我的错,都是我逼他的。”   “孙姨,我不能没有哥。”   贺肖几乎是失去理智地语无伦次着说出这些话,他只想要见到他哥,其他的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再顾虑,但现实是他根本就无从知道他哥的下落。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薄冰之上,下一步冰面就要裂开,而他即将坠入海底,但海里却再也不会有他哥的身影。于是他只能抓紧手边出现的所有可能救他于广阔冰洋的绳索。   “孙姨,对不起,把哥还给我。”   脑袋昏沉发胀,腹部如刀在搅割,他说到最后只重复着这么一句。   纪妈妈看着他眼尾滑落的泪,再次偏开了头,疼的何止是贺肖一个人。   “先养好身子,养好身子再说这些。”纪妈妈声音也在颤抖。   但贺肖却是双目通红地望着她,锲而不舍地问:“孙姨,哥在哪里?”   纪妈妈给不出答案,也无法面对这份不合常理的坦白和爱恋,心里疼到麻痹。   为孩子的遭遇难过,也为这更进一步与世俗相违的爱恋而悲痛。   为什么偏偏是家里的两个孩子,为什么?   这个问题纪妈妈无从得到答案,就像贺肖无从得到纪言郗的下落。   “你叔说,他在国外了,阿姨也不知道在哪,你先躺下休息,等烧退了我们再说。”   这无疑是另一种宣判,变相印证了那句他哥已经在国外的真实性,他侥幸的心理完全被摧毁。   所以,是真的打算这样让他们断开联系。   可是,感情能这样断开吗?   纪妈妈看着贺肖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的脸,瞬间有点慌神,“贺肖。”   贺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完全陷入了混乱而窒息的无声空间。   纪妈妈叫来了医生,医生测量他的体温,告知他已经在退烧,没有什么大碍。但纪妈妈看着他,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一股灰蒙蒙的气息把他完全的笼罩住了,密不透风,令人感到无法呼吸。   本不需要陪床,但纪妈妈看他这模样,已经没了回家的心思,打算在医院里陪着他。   医生离开没多久,门外有人带着陪护床进来,很周到地为她铺好并准备了洗漱用品。   纪妈妈担忧地坐在床边,看着垂着头的贺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行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良久,听到贺肖说:“孙姨,我没事,您回去吧。”   声音比原先醒来时还要干哑,明明是很轻而小声的一句话,但听到耳里却灰寂无比,像被无望死死地往深渊里拖去,被拖住的人挣扎过后选择了放弃,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任由身体坠落。   纪妈妈心里突然泛起了不安,“姨就在这陪你,没事啊,你先躺下休息,养好了咱们再一起回家。”   “孙姨,我没事,我想……自己静静。”   纪妈妈手里的动作一顿,那股不安更加浓烈,“不行,孩子生病家长怎么能不在呢?”   贺肖抬起头望着那双被不安挤满的眼睛,片刻后说:“孙姨,我不会做傻事。”   纪妈妈捏着衣角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贺肖眼里的无奈和无望是那样的浓烈。也许真的应该给他一点空间。   “那等医生拔了针阿姨就回去,你一有什么事情就记得打电话给阿姨。”纪妈妈反复搓着自己的一方衣角,“对了,你手机是没电关机了对吧,阿姨去给你找个充电器。”   纪妈妈说着便出了房间,等她再拿着数据线和充电头回来的时候,贺肖才开口说:“谢谢孙姨。”   “跟孙姨客气什么。”纪妈妈拿过贺肖的手机帮他充上电。   剩下的药水不多,大概半小时后,医生来拔了针头,同时撤走那张临时多加的陪护床。   “那阿姨先回家,明早阿姨给你煮粥带过来,你今晚要好好休息。”纪妈妈仍是担忧地看着整个人都明显暗沉下来的贺肖,即使担心,但留一个空间才是好的选择。   “嗯,谢谢孙姨。”   纪妈妈离开后,贺肖看了眼手上的针眼,如果他哥在,那他可以借此索要一个吻。   身体的不适被心理的不适所掩盖,他现在犹如感受不到肠胃的痛,也感受不到欲裂的头疼,只是目光茫然地落在那个针眼上。   许久,他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过手机,开机,点进相册,私密相册。   他看着私密相册里的照片,随手点了一张,拇指机械地隔着屏幕摩擦着闭着眼熟睡的人,良久,他用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喊了一句:“哥。”   似被困的小兽在呜鸣。   ……   纪妈妈自己打车回的家,没有叫纪爸爸去接她。所以她进门的时候纪爸爸还惊了一瞬。   “老婆?”   纪妈妈沉默着朝客厅里走去,纪爸爸站起身迎了过来。   “贺肖怎么样?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不叫我去接你?”   纪妈妈摇摇头,扶着他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老公。”   “嗯?”   “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是咱们家里的两个孩子?”纪妈妈突然泣不成声。   纪爸爸看着今晚一直以泪洗面的纪妈妈手足无措,但他也无法回答这个困扰他自己多日的问题,只能拥抱着互相安慰,同时感谢上天没让他老婆气出个好歹,但也怨恨上天如此安排,造成如今这再多眼泪都显得无解的场面。 第95章 变故1   翌日,纪妈妈起了个大早,煮了粥给贺肖带去医院,但到医院时,她人就傻了。   推门进去时,只见贺肖靠在床头,手里摸着一个已经黑掉屏幕的手机,眼里是密布的猩红血丝,而眼底下则挂着两轮黑眼圈,脸上的疲倦与不正常的红交织出一种诡异的病态感。   “贺肖?”纪妈妈惊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保温盒,赶忙去摸他的额头。   这一摸就摸到了极其烫人的温度,她赶忙叫来医生,果不其然,贺肖本来退下去的烧又再次复烧,直接烧到了40度!   “咦,怎么回事?”,不仅纪妈妈惊疑,医生也在惊讶。   这病人昨晚明明退烧了,也没其他炎症,医生甩着水银体温针不解地看着床上的人。   纪妈妈在边上焦急着等着医生给贺肖注射退烧针,而贺肖不管是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就好像把自己关闭在了高温的火炉里,看不出神智到底请不清醒,眼睛一直无神地看着手机的手机。   注射完退烧针,给他抽血重新做检查,最后还是没有检查出什么病症。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神经太过紧绷,注意提醒他休息,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现在可以先给他吃点流食。”医生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刚好纪妈妈早上带了粥过来,她把粥打开后,试探着说:“孙姨给你煮了点小米粥,先吃点再躺下休息。”   然而贺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手指还是机械地摸着那支手机。   纪妈妈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仿佛被剜了一块似的发疼,手里的粥端起又放下,然后抽出纸巾擦过眼角,再重新端起,“贺肖,先吃点粥。”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纪妈妈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把哭腔压下佯装生气:“阿姨特意为你做的粥,你再不吃阿姨就生气了。”,虽是这样说,但眼尾却更加的红了。   勺子抵到嘴边,温热的触感把贺肖的意识拉回现实,他像是才发现纪妈妈的存在,喊了声:“……孙姨。”   但纪妈妈只能看到他蠕动的嘴唇,却听不到声音,很明显,贺肖说不出话了。   “不说话,先吃点粥,医生说得吃点东西。”   贺肖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伸手拿了过来,可能是烧傻了,恍惚间他总感觉纪言郗就坐在边上看着他,于是他拿过那盒粥,盯着那空无一人的一处床尾,机械地喝粥。   纪妈妈看着他脸上很明显是一夜没睡的狼狈模样,在心里思考昨晚留他一个人静一静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还有……这样强行把两人分开的决定是不是也错了?   贺肖是这样,那儿子呢?他一个人在国外会怎样?   那盒粥喝到一半贺肖就没再喝了,纪妈妈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下一秒,贺肖就掀开被子下床捂着嘴踉跄着跑进了洗手间。   纪妈妈惊得转过身,看着那扇门关上,然后呆愣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手里的盖子久久盖不上去。   等贺肖再出来时,她放下手里的盖子,给他倒了杯水,“来喝点水。”   贺肖坐会床上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阿姨中午回去再给你煮别的粥,你现在快躺下好好休息,先等烧退了。”   贺肖看着纪妈妈担忧的眼神,最后躺了回去闭上了眼。这一闭,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   上午十点,纪言郗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他把手里的筷子往饭盒里一插,盯着门口进来的木头人,片刻后又继续低头扒饭,再一抬眼时,发现李云跃跟在他们后面。   得吃饱一点,路上如果有机会逃还能跑远点。   三人看着他手里的饭盒,没说话只是站着等他吃。   纪言郗瞧出他们是在等他吃饭,于是越吃越慢,在吃到最后一粒米时,木头人开始走动。   两人齐齐向他走来,一个木头人手上拿着把钥匙,而李云跃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走到纪言郗面前时,他们停了下来,木头人把钥匙装回口袋,接着纪言郗就看见李云跃从小盒子里取出了一管针。   纪言郗看着那管针,眼睛突然瞪圆,这时候拿针,无疑就是一些麻醉的药物。   他把饭盒一丢,从沙发上猛地起身,警惕地后退,顺手拿起了垃圾桶。   至于为什么是顺手拿起垃圾桶……那是因为屋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过了,现在只剩这个垃圾桶了,还好不是塑料而是金属的,拿在手里,威胁的意味比塑料的强上那么一丢丢。   但也只是那么一丢丢,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木头人在他退到墙边时,两人同时上前一步扛着他的几下锤上手架住了他。   纪言郗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唯一能活动的只有一条没有被拴住的腿。他怒目瞪着弹开针头盖子缓步走近的李云跃。   “你要敢扎这管针,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李云跃置若罔闻,只是晃了晃手上的针,继续走近。   “把衣袖挽起来。”   木头人压制着一直试图挣脱的纪言郗,把他一边衣袖撸起然后把他按在墙上。   李云跃看着那处白皙的皮肤,在心里淡淡笑了一瞬,然后上前准备扎下去。   但就在他扎下去前一秒,纪言郗能自由活动的那只腿以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弯曲程度抬起,膝盖直挺挺往右边的木头人身下不管不顾地撞去。   突变来得太快,只听见一声要死不活的惨叫在回荡,紧接着那根针就错了个位置直接扎进了他左边的木头人手臂上。   李云跃呆愣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况,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针管……惯性使然,那管药水已经一滴不剩地注射进去了……   木头人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还扎在自己手臂上的针管,又去看捂着裆部倒在地上的翻滚痛不欲生的同伴,把纪言郗从墙上摘了下来,心有余悸地站到了纪言郗的身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松手拔针还是该继续抓着纪言郗等着昏迷……   李云跃搓了搓手指,欲言又止,最后上前把那管针拔了出来,心里默哀了一瞬。   纪言郗还在挣扎,木头人药效还没发挥,两只手还是紧紧擒着他。   “李医生,请给纪总打电话换人上来。”木头人说,他已经逐渐感觉到一丝晕沉了。   “我电话被你们在门口的时候收走了。”李云跃后退一步,他感觉下一秒纪言郗就得给他也来上一脚……一个男人,柔韧度未免太好了点……   “在,在我衣兜里。”地上的木头人捂着蛋痛不欲生,完全站不起身,他勉强挤出这么句话。   李云跃蹲下去摸木头人口袋,见木头人额头都是冷汗,心想他估计得要痿上一阵了,看着都觉得疼。   李云跃拿出手机时,纪言郗感觉到身后的木头人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他扭了扭自己被反剪握住的手腕,估摸着时间。   李云跃站起身,看了眼纪言郗,后者很明显在用眼刀子刮他,他看了眼纪言郗身后用力闭眼又拼命睁开眼皮保持清醒的木头人,翻出纪忠国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这个号码自己从高中开始到现在,逢年过节时会打一次,几年时间里,总共被纪言郗接过两次,被纪明川接过一次,还有一次是纪伯母。   纪言郗估计对他没什么印象,除了纪忠国,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但对他的外貌不熟悉。他只是纪忠国资助的一个贫困学生,后来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后纪忠国给他和他同学投资了一个私人诊所。   他比纪言郗大五岁,但纪言郗看起来却要比他小个十岁,不是他显老,而是纪言郗显得太年轻。   电话被接起时,纪言郗身后的木头人已经有点难以睁开眼睛了,但可能是纪忠国给的报酬太高或者是人在因为不可抗因素即将陷入昏迷时,习惯在手上捞着个东西就死死抓住,而现在纪言郗的手就是被他捞住的东西。   “纪伯伯,这边出了点问题。”李云跃观察着纪言郗的腿,“得换两个人过来,镇定剂没能打进去,嗯,好。”   电话挂断,纪言郗身后的木头人应声倒地,房间里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第96章 变故2   “李、云、跃。”纪言郗刚刚听着那句纪伯伯把他认了出来,只有一个人会管他爸叫伯。   “是我,纪少爷还能听出来我的声音。”   “……”纪言郗看他比自己还要小上半圈的身板,又看了看还在捂着裤裆的人,反身蹲下。   李云跃一时间还没懂他为什么要蹲下,只见那个捂着裆的木头人咬着牙爬了起来,没等他抓到纪言郗,纪言郗就已经从晕过去的木头人口袋里摸出了钥匙。   在被踢到蛋的木头人扑过来时反身又是一脚,但这次没往那处踢,也没能落下去,半途被木头人一手抓住了脚上的链子往后一拖,他直接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李医生,麻烦出去把门锁上。”木头人忍着痛扯着那根链子咬着牙说。   纪言郗偏头看了一眼抬脚后退的李云跃,顺着链子的力道朝木头人的方向走了一步,紧绷的铁链松了下来,他弯腰解锁,木头人在他碰到铁环时又猛地一拉,他的腿被拉着往前迈了一步……   这莫名就让他想起了之前在海上那次,贺肖当时也是这么干的,他突然就乐出了声,紧接着在木头人懵逼之际,捞起了铁链猛地一扯,“你扯你妈啊!”   正准备关门的李云跃被这一声粗口给炸得楞了一下,他顶了顶舌头,把门锁上,然后把门上得钥匙拔掉。   木头人听着锁门的动静,把链子放开,忍着痛靠在墙边不再管纪言郗解不解锁,解了锁他也出不了门,但求这纪少爷精神正常,不会把他和昏睡过去那个刀了。   纪言郗把脚上的链子解开,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踢老远,然后把钥匙丢尽了那个被砸瘪了一半的垃圾桶。   他睨了一眼靠在墙上嘶气苦着脸的木头人,最后走到门口拍了几下门。、   “开门,把人送去医院,不然死了命归你。”   李云跃在门口回他:“不会,还能站起来,只是会痿一阵。”   操,纪言郗往门板上锤了一圈,然后换了个思路:“再不开门我把他们两刀了你信不信。”   墙边那木头人一听,寒毛瞬间竖了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刀才松了口气……   “纪少爷,请冷静。”   “我冷静你大爷!”   纪言郗往屋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可能砸门板的东西,然后脑瓜子一转,转身走向窗边,他按了按落地窗的玻璃,然后把另一面墙上可以打开的窗户打开,回身看了一眼。   木头人闭着眼并没有看他,他比划了一下高度,然后手一撑,翻身翻身骑在了窗台上,一腿在屋里,一腿悬在56楼的高空上。   外边风呼啸得挺大,纪言郗探头看了一眼果断又转回头,心里暗暗祈祷,这窗台可别给他塌了……   “死木头。”他喊了一声。   木头人睁开眼,下一秒就郑大了眼球。   “纪少爷!你冷静!!!”   纪言郗在心李琢磨了一下疯批的样子该是什么样的,然后一手撑在窗台上,窗外的那条腿晃起来,半笑不笑地说:“冷静?呵呵,把门打开就冷静了,又或者……我从这里,跳下去,这里足够高,能摔死吧?”   他说完像是真的好奇能不能摔死似的把头弹了出去,然后在心里操了一声……   但显然不明情况的木头人结合他这两天又是被锁被栓链子又是又砸又骂的,加上现在这疯狂的举动,再一想,外界听闻纪家大儿子念完书死活不肯进自己公司干事业,那么大个家产,但凡脑子没点毛病的都不至于甩手不要。于是他心里断定这纪公子应该是精神不正常才被拉到这关起来的。   木头人手心发汗,这要是真跳下去了,纪总回头不得把他皮剥了?   “纪少爷,你冷静,你先下来,我马上叫人开门!你不要动,不要动!”   木头人着急忙慌地忍痛捂裆站起身,然后慢慢朝纪言郗挪过去。   纪言郗刮在外面的那条腿是真有点抖……这楼是真的高……但好在木头人很明显被唬住了。   “你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木头人半弯着腰又停下,“我不过去,您您别动!”   “去开门!”   木头人左右为难,但最后真怕他跳下去,只好挪到门边叫李云跃开门。   李云跃不解,开了门,他和木头人站在门口一起看着刮在窗台上的人,心里抖了几抖。   “纪少,门开了,请您不要激动,先下来,。”   纪言郗可没有闲心再在这呆着,一不小心就真要小命不保了,但他刚想下去,就猛地想起来,自己这么下去,能出得去门口吗?   那死木头蛋碎没?他还能抓住自己吗?李云跃呢?个子看着倒是不高大,但他两要是一起拖着他铁定跑不脱……所以他跑到这窗台上是图啥?   “……”   “你们俩,把门开着,下楼,然后走到窗口正下方的那块空地上,五分钟!!我没看见你们两我就跳下去!”   木头人冷汗冒个不停,李云跃皱眉看着他,然后被木头人拉走。   电梯下行,李云跃问:“放他走了你怎么跟纪总交代?”   木头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说:“他这不大正常,他真跳下去了死了也交代不了。”   脑袋不正常?哪里像是脑袋不正常的样子?李云跃懵逼地看了一眼木头人,然后看着显示器上跳跃的数字,心想,我只是负责看病打针的,人跑了怪不到他头上,这门也是旁边这木头人叫开的。   两人下了楼,兜兜转转找到了纪言郗指定的那块地,抬头往上一看。   木头人问:“你近视吗?我没近视,但我没看见纪少爷。”   李云跃无语地推了推眼镜:“你不是近视,你是瞎,人早跑了。”   “你怎么骂人呢?”明明都是苦逼打工人,相互伤害做什么……   李云跃淡淡瞥了一眼他一直捂着裆部的手,木头人后知后觉地脸莫名一热,赶紧把手撒开……   ……   纪言郗跳下窗,伸手拍了拍差点蹦出来的心脏,他刚刚下来的时候差点手滑把自己摔出去……   他过去把拖鞋换下,穿上自己原来的鞋子,然后探头瞅了一眼歪睡在地上的木头人,探头出门外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后提了提衣领,然后走出公寓。   他看着旁边那个显示下行的电梯,捻了捻手指,按了另两个空的电梯。   他没有进这两个电梯,而是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然后拐弯再走到头。   他果然看到了电梯,这栋楼目测也不可能只有三部电梯。   他按了一个正在下行的电梯,然后在一个女生的怪异目光下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纪言郗在电梯门上看到了自己虽然模糊但仍能看出来十分姹紫嫣红的脸……怪不得刚刚这小姑娘在他进来的时候哆嗦着往边上靠。   “别怕,我这脸摔跤摔的。”他没有回头,盯着那块电梯门说。   身后的小姑娘听着这话倒是松了口气,哦哦了两声提醒他走路小心。   纪言郗没再搭话,等着电梯继续下行。 第97章 开逃   “咔嚓”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被上门找合作的人念得头昏脑胀的纪忠国转头看见自己的助理走了进来,他抿了口茶水心里盘算着把面前的人请走。   但接着,小刘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后他刚刚舒展开的眉心瞬间就高高凝在了一起,手里的茶杯再多一丝丝力气就能轻易拧碎。   坐在他对面的人瞧见他这突变的脸色,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惊得停了下来,想开口补救,但纪忠国先开了口。   “这个合作没法做,年轻人,你们调查得太浅,这里面水还深着,等你们什么时候做好准备了再来吧。”   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听了眼眸微垂,是沮丧的模样。   “不必沮丧,胆量在,只是思考的还不全面。”   “谢谢纪总肯花时间听这么久,下次我们会准备得更全面的!”   纪忠国点点头,等人离开后,随即也快步走出会议室。   “小刘!”   “在,纪总。”   “什么叫他跑了?”纪忠国声音大得把不远处的员工都吓了一跳。   “李医生说纪少爷拿跳楼威胁他们,最后他逃走了,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纪忠国眉毛差点飞走!   锁着铁链他怎么跳楼?几个人都搞不定他一个??!   纪忠国甩手深呼吸,真不知该气谁。   那兔崽子这一跑谁还抓得住他!   ……   “下来给我付一下打车钱,我在你楼下。”   孙浩然懵逼地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下去付钱?什么玩意?   “你谁啊?”   “……纪言郗。”   孙浩然闻言再次看了一眼那一串陌生号码,“言郗?”   “嗯,我没手机也没现金,你先下来。”   “哦哦,马上。”   孙浩然把身上的围裙一脱,冲卧室里喊了一句:“宝,我下去找言郗,你把衣服穿上。”,说完没等林风应声就夺门而出。神啊,今早还担心那单子要黄了。   他笈着拖鞋跑到楼下,看见出租车里的纪言郗,快步跑了过去。   “卧槽……你这脸是挨群殴了吗?”   司机师傅对这猜测深表认同,这位乘客上车时顶着一脸的微肿淤青给他吓了一条,他甚至直接拿出了通缉犯相册。   纪言郗从车里面递出来个二维码。   “付完钱再说。”   孙浩然掏手机扫码付钱,纪言郗从车里走了下来,“谢谢师傅。”   “甭客气,钱到位就行。”司机说完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先上楼。”纪言郗在孙浩然开口前抢先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孙浩然家门口。   “等等!你先在这等我一下。”孙浩然在纪言郗前脚刚想踏进家门前突然想起来什么说。   纪言郗愣了半刻,突然反应过来林风现在在他这,于是又把脚又抽了回来,有些东西懂得都懂……   “好。”   纪言郗在门口等了几分钟,直到林风给他开门。   “言郗……哥。”林风这声招呼在看到纪言郗脸上还未消退的惨状时差点没打完整。   “摔到了,我进去了?”纪言郗随口解释了一句后不确定地问。   “嗯,进来吧。”   纪言郗轻车熟路走到沙发坐下,孙浩然给他端了杯水。   “你这脸咋搞的?纪叔揍你了?”   纪言郗接过水杯闻言抬眼看他,“知道了?”,他说着心里暗暗佩服林风,嘴挺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他替自己和贺肖保密高兴还是替孙浩然感到悲哀。   他一问孙浩然就不得劲,“不然呢?就你个不地道的,我屁颠屁颠自己跑去告诉你,结果倒好,你从头到尾瞒着我!看吧,遭报应了吧。”   林风在边上用胳膊肘杵了杵孙浩然。   “宝,别杵,我说的是事实。”   这一声宝把纪言郗和林风同时叫尴尬上了。   宝?要不要这么肉麻?纪言郗想象了一下他和贺肖管对方叫宝的场面,心里起了点鸡皮疙瘩……   “以水代酒,给您老赔不是。”   “切,少贫。”林浩然:“这几天你在哪?”   纪言郗刚想回答,林风便先开了口:“我先去写一下我的论文,言郗哥你们聊。”   “啊?哦好。”纪言郗倒没想避开林风,但对方主动走开他也不好留。   “我怎么记得你没有论文啊?”   林风:“……”   纪言郗:“……”   林风:“有。”   林风说完就回了房间,纪言郗把手里的水杯放下。   “被关在北城那边的公寓里。”   “关?那你怎么出来的?”孙浩然觉得有点新鲜和惊讶。   “逃出来的啊,他原本打算把我丢国外去。”   “卧槽,丢国外?”   “嗯。”纪言郗:“给我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孙浩然把手机丢给他,“打给贺肖?”,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一下昨天傍晚看见的事。   “嗯。”   “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   “行,那你打。”   然而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再打也还是没接。   纪言郗眉心微皱,听到孙浩然犹豫地说:“我昨天傍晚看见他了。”   纪言郗闻言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脸估计和你现在差不多。”   “我爸打他了?”   “我送阿姨去买菜,碰巧看见的……我后面就没再看见他了。”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我妈也看到了?”   “嗯,你要回家看一下吗?”   “不,我……”纪言郗说到一半突然又想起来,孙浩然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回去等着被抓,我先联系到贺肖,晚点溜走。”   至于溜去哪……待定。   “啊?溜走?今晚有个单子等着你签呢!纪叔说你去玩了把公司丢给我打理,妈耶,人根本不认我啊,你不来人不签。”孙浩然突然说道。   “怎么不认你? 不认你的单子不要也罢。”,不认孙浩然的单子摆明是冲着他爸来的。   “但是它大啊!你得给我签掉它!”   “不过……今天哪来的单子?”   “立洋集团的单,突然说要提前两天签合同,我找你找到癫狂,我刚开始还真以为你去玩了,想着等你回来了多少揍你一顿。”   “立洋……”,那倒不怪人家不认孙浩然,谈合同的时候孙浩然那货去见林风了,不在场。   “嗯。”孙浩然:“但你这脸……我去给你买点祛瘀的药吧,免得人家也不认你。”   纪言郗:“……嗯。”   早知道昨晚就好好擦药油了……   “哦,不用去买了,家里有。”孙浩然说着俯身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了一瓶祛瘀的药油丢给他,“之前买的,没用完,要给你个镜子吗?还是我帮你?”   “我去洗手间擦。”   “行。”   ……   纪言郗看着洗手台上的套和润滑,突然觉得不是很行……   但到底不是不经事的人,他假装没看到,拧开药油斯哈着气一通按揉,祈祷脸上的淤青能早日消退。   贺肖不知道怎么样了,但让人安心的一点是,他不至于会被丢出国外。   按孙浩然说的,他爸估计对外都称他去玩了,老妈也看到贺肖被打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   “嘶……”   如果老妈昨晚知道了,但照今天这还是要把他丢国外的架势来看,老妈和老爸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了,甚至没想着来见他一面,可能比之老爸有过之无不及。   如果不知道,那贺肖突然回来被揍又怎么解释?   所以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基本占到了百分之九十,那……这路怎么走?以后逃亡?   要不把公司丢给孙浩然吧,隐姓埋名去贺肖学校附近搞个房蜗居算了。   “呼——”   烦,很烦,很想见见贺肖,但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奇怪。   难不成老爸说不听也把他关起来了?不至于吧?到底不是亲生的,没资格关他。   不过……   纪言郗手突然一停,肖姨!   如果老妈知道了,再一告诉肖姨,肖姨的反应猜不到,但肯定和老爸老妈差不多,那贺肖……   “哐当——”   药油突然被翻倒在了洗手台里,黄色的药油瞬间见底。   “操。”   纪言郗把还剩了一个底的药油瓶子拿起,叹了口气,心里七上八下地跳着。 第98章 跑(一更)   “你们干什么吃的?!两个大高个看不住他一个小弱鸡!!!三个人打个针都能扎到自己人!!!”   纪忠国怒不可遏,指了指李云跃又指了指弯着腰总想捂裤裆的木头人,“还一个被放晕一个砸到蛋!!!”   又气又没眼看,随即气头一转,“还有你们两个!!!人下楼跑了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雇你们来干什么!是要你们守楼不是要你们来打麻将的!!!”   纪忠国吼完气得捂着额头原地转了两个圈。   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去给我调监控!找人!还楞着干什么!”完了又想起点什么,放缓了一些声音说:“小李你先回去。”   “好的,纪伯伯,抱歉。”   纪忠国看了看他那比纪言郗还单薄的身板摆摆手让他离开。   ……   “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午饭要不要忌口什么的?”孙浩然倚在厨房门口问。   “不用,随便……”纪言郗:“……要清淡点的吧。”   这两天给他送的饭全他妈都是辣椒,虽然不怎么辣,但看的他屁股疼……   这想法倒是和孙浩然不谋而合,林风也适合吃清淡点的。   “要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吧,我两做。”   行……夫妻档厨房……   “我那有个旧手机你先用着吧,还挺新的,只用过两三个月,我先拆个卡给你。”   “行。”   贺肖电话打不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身上没有手机不方便,自己身上没钱也没身份证的。   孙浩然把手机找出来后从自己手机里拆了张卡,“这张就私下用的卡,如果有人打电话基本就家人和朋友,你叫他们打到另一张卡就行。”   “好,谢了。”   “……”孙浩然:“被关两天关傻了?你跟谁两呢?”   纪言郗笑了起来,“做饭去吧,不跟你两。”   孙浩然和林风在厨房做饭,纪言郗在沙发上把记得住的几个号码想了一遍,发现也就五个,家里三个人,一个贺肖,还有一个……一直在国外发展的死党。   纪言郗再次给贺肖拨了个电话,但依旧没人接听,心里有点烦躁。   他听着厨房里说说笑笑的声音,心里更加烦躁了,妈的为什么他和贺肖就不行,为什么他和贺肖从小就认识……如果不认识是不是现在也能在家这么乐呵呵的一起做饭吃。   他看了眼时间,最后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起时,那边意外地没有传来正熟睡而被吵醒的声音,反而是……   操……   “谁?”北冥的声音沙哑的一批   听声音电话是被转到它主人手上了,纪言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赶上人办事的时候只能怪自己倒霉。   “纪言郗,你先……忙吧,晚点再给你打。”纪言郗说着就要挂电话。   但北冥却说:“我这不要紧的事,有什么事你说,别跟我墨迹。”   纪言郗只好把那点还在断断续续传来的尴尬声音忽略掉,“公寓借我一阵。”   “你直接过去,密码没变,你手机换号了?”   “不是,我朋友的手机。”   “出事了?”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没什么,跟我爸闹了点矛盾。”   “公寓有人定期打扫,你直接过去就行,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我先呃……挂了。”   “……嗯。”   ……他怎么老是碰上这种事……服了。   ……   “纪总,纪少爷上了这辆车。”   “车牌是什么,哪个平台的车?”   “正在查。”   纪忠国捂着额头,真觉得自己是雇了几个光长个头不长脑袋的玩意……“小刘,联系那家平台直接查这辆车是在哪放人下去的。”   “是,纪总。”   没多久后,小刘开着车,带着人赶往孙浩然家。   ……   “宝,好像没有酱油了,我下去买一瓶,你帮我看一下这个火,五分钟后转小火。”孙浩然边脱围裙边和林风说。   林风剥着手里的蒜应他:“好。”   孙浩然从厨房出去看见纪言郗靠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的,他说:“要不来点酒?一醉解千愁。”   “拉到吧,醉虾还容易被逮,等会我得溜了,我爸中午休息的时候肯定会找人抓我。”   孙浩然也只是调侃,笑笑出了门。   他租的这套房子是老城区的房,周围环境不算差,但也称不上好。这一片楼房都不高,都只有六楼,相应的也就没有电梯。   下了楼后右拐直走两百米左右就有一个小日用商铺,供应这一片居民柴米油盐酱醋茶。   孙浩然像往常那样踢着脚,边走边想顺道给林风带点糖逗他开心,结果刚走到拐角,一抬头就给他吓了一跳。   街对面纪忠国跟前站着三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身后跟着一个并不算眼生的助理,那三个黑衣人如果脸上戴个墨镜脖子上再挂一金链子,这架简直就是妥妥的80年代港头大佬出场的气派。   吓得他立马缩回身贴在墙上,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幸好他带了手机。他边打电话边快步往回走。   电话一接通,孙浩然压着声音:“快跑,你爸来抓你了,已经到楼下了,你从西侧那边楼上到楼顶,然后转到东侧,那里有一个靠得很近的平台,你从那跳过对面楼,从对面楼西侧出去。”孙浩然边说边拐进楼下的一个人家里,“不要走主道,跑进那边的小巷子,从小巷子出去,我等会叫楼下的一小孩送你离开。   纪言郗听完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朝厨房里喊了一声:“林风,我先走了。”   “啊?不吃午饭了吗?”   “下次。”   纪言郗说完夺门而出,然后照着孙浩然说的快步上楼,但他走到东侧看到那个所谓靠的近的平台时,脚都有点发抖……他丫的管这叫近?   但是来不及思考了,人就在楼下,只有这条“路”能走。居然放下公务现在就来抓他,真是铁了心了要把他丢出去,一点不带吓唬的意思。   纪言郗朝后退了几步,心里有一点点发怵地伸手揉了一把并不大利索的屁股,深呼吸了一下,助跑了一段,然后本着大不了摔残的念头一个大跨步飞身跃了过去。   等他双手撑着地,感受着双脚并没有踩空的感觉时,他不禁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直起身揉着震得发疼的腰继续逃。   …… 第99章 两病孩(二更)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林风放下锅盖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和孙浩然刚才的反应一样,都被那架势吓了一跳。   “纪……纪总。”林风把门打开,后退一步。   “这是孙浩然的家吗?”纪忠国问。   林风点了点头,“是的,但孙老板现在不在家,他下楼买酱油去了。”   “我不找浩然,我找言郗。”纪忠国说着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纪老板?”   “嗯,他在这吧?”   林风看着纪忠国虽然长得挺和蔼,但这会儿并不算很开朗的面色,他摇了摇头说:“纪老板不在这,我没见过他。”   纪忠国闻言盯着林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心里生出了点疑惑,不在这?   “你是刚刚到这里?还是?”   “我这几天都借住孙老板家,我今天没出过门,也没见过纪老板。”   ???   “年轻人,不要撒谎。”   “纪总?”   纪忠国刚说完,孙浩然十分疑惑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   纪忠国见他回来,话也不多说,直接说:“浩然,言郗在这吧?”   ,虽是疑问,但却是十万个肯定句堆叠的语气。   孙浩然穿过跟前的人墙,和林风对视一眼,然后说:“言郗?不在啊,我没见过他,他回来了吗?我急着找他签单子呢。”   纪忠国静默地看着孙浩然和林风,然后说:“不介意叔叔进去坐坐吧?”   “当然不介意,纪叔请进来。”孙浩然说着后退一步,把纪忠国和身后的人请了进来。   纪忠国这一进来,肯定不只是坐坐。   孙浩然和林风站在边上看着在屋里打转搜查的黑衣人,又看了几眼坐在沙发上心里头烦躁与气定神闲打架打得不可开交的纪忠国,总觉得有些魔幻,怎么一股在拍电视剧的感觉   ?   “宝,把酱油拿进去放好,我去倒杯茶水。”孙浩然把手里的酱油递给林风,林风接过就走进了厨房。   而纪忠国闻言直愣愣转头看着倒水的孙浩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倒是孙浩然神经大条不觉得有什么,很自在地介绍到:“纪叔叔见笑了,如您所想,林风是我爱人。”完了又补充:“我们见过家长了。”   爱人……见过家长了。   纪忠国给憋得咳了几声。   “纪叔喝水。”   纪忠国接过茶杯,继续看了几眼孙浩然,心道怪不得和纪言郗这么多年玩得到一块,敢情是一丘之貉。   “他看着还挺小,家里能同意你们?”   “他家里挺开明的,秉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把他交给我了,我们也打算六月份出国领个证,到时候纪叔要不介意还望能祝福。”   这话一出,纪忠国猛地再次咳了起来,孙浩然半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领证好,领证好。”最后纪忠国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两句。   “纪总。”助理小刘突然喊了一声。   孙浩然和纪忠国同时抬头看他,只见他往孙浩然卧室那边看了一眼。   孙浩然会意,站起身,说:“哈哈,那屋小,但采光不错,给你们看看,当时租这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那屋子租的。”   孙浩然虽说日常无脑,但只要和生意人沾边那就是个人精,硬是把搜房子说成了参观。   孙浩然打着哈哈带人进去里,还煞有其事地把衣柜也打开,炫耀似的说这大衣柜免费,房东送的……   纪忠国坐在沙发上听着他带人搜房子,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   如果贺肖不是贺舟山的独苗,如果不是自己视如己出的人,但……都只是如果。   不多时,黑衣人和助理从孙浩然那卧室出来,助理对着纪忠国摇了摇头。   “浩然啊。”   “哎,纪叔。”   “不打扰你们了,纪叔还有事先走了。”   “这饭快好了,纪叔要不一起吃完饭再走?”   “不用了,改天上纪叔那吃去,你孙姨老是念叨你不去陪她吃饭。”   “好嘞,过几天就去。”   纪忠国带着人离开,孙浩然把人送走后关上门,“宝,吓死人嘞,大户人家都这架势吗?”   “纪总是咋了?”   “抓言郗,靠,还真抓,幸好我们家里不反对,不然咱俩也得苦哈哈。走吃饭去,言郗没那口服吃我宝做的饭了。”   “……你不要总是在别人面前喊我宝……”   “有什么不能喊,既能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又能免去解释一堆东西,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纪忠国下了楼后停了下来,声音有点冷,“去调这附近的监控。”   他就不信邪了,不在孙浩然家他来这里做什么?还能躲去哪里不成?他看着眼前的几栋楼想着。   ……   纪言郗靠在小巷子里的一道短墙上,不多时一辆三轮小面包停在了他面前,里面伸出来一个头问:“你是纪言郗吗?”   纪言郗看着那高中生模样的小男孩点了点头,“孙浩然叫你来的吧?”   “嗯嗯,快进来。”   纪言郗还真不知道怎么进去……没门没缝的。   只见那小男孩从车里跳了下来,把椅子一放,指着那椅子后方的一小排座位说:“从这跨进去。”   纪言郗看了里面一眼,然后照做,弯腰矮身钻了进去。   “这是我奶奶的车,将就一下哈。”   纪言郗缩着脚坐在后座,“谢谢,这车能开多远?”   “六十多公里吧,你想去哪。”   “东岸的洺水小区,来回能跑完吧?”   “可以的,坐稳了。”   ……   彼时,医院。   纪妈妈带着粥来到医院,贺肖依旧沉睡未醒。   她把粥放到床头柜上,看着贺肖即使睡着却依旧皱起的眉头,叹了口气。   她在犹豫该不该告诉肖凤岚,一方面是因为这事儿没法解决,一方面是她现在正和许木城在旅游。   她思索之际,没能等到贺肖醒来,反而接到了纪明川班主任的电话。   她挂断电话后立马下楼慌慌张张地去找已经被送到医院的纪明川。   他班主任说纪明川上着课突然肚子疼,最后就送来了医院,刚好康安离他们学校近就送来了这里,凑巧就和贺肖这里撞上了。   “宋老师——”纪妈妈快步走上前。   “纪太太。”   “我们明川怎么样了?他怎么了?”   “现在正在做检查,医生说大概率可能是肠胃炎。”   肠胃炎……三个孩子,现在一个高烧不退,一个肠胃炎,一个不知所踪。   “妈——”纪明川在病床上疼得脸都皱成苦瓜了。   “明川,不怕啊,等会医生检查出来打针吃药就没事了。”纪妈妈摸着他的额头说 着,然后转身叫医生把纪明川转去贺肖隔壁的病房,这样能同时照顾两个人。   纪明川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急性肠胃炎,吃的东西不干净导致的。   纪明川的班主任慌得不行,一个劲道歉,很害怕因为纪明川这事纪家突然给学校撤资,那她这饭碗也要丢了。   好在纪妈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知道纪明川嘴刁,身体也不经造,从他去住校就担心的事情只不过是今天恰好发生了而已,他能顶这么久都出乎纪妈妈意料了。   “没事的,宋老师,明川身体不经造,您回去吧。”   宋老师又再次道过歉才转身离开,她这一走,纪妈妈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纪明川的叶尘。   “叶子同学,也幸苦你了。”   “阿姨客气了,不幸苦,应该的。”   应该的……怎么可能是应该的呢,纪妈妈心里想着对叶尘又更喜欢了一点。   “明川能和你交朋友是他好运了。”纪妈妈打算进病房,“那你先回去吧,不要耽误你学习。”   叶尘又多看了几眼躲在被子里不敢说话的纪明川,然后点点头说:“那我回去了,我晚点再来看明川。”   “啊,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回去也注意一点饮食,马上要高考了,身体最重要。”   “好,阿姨再见。”   “再见。” 第100章 王炸(三更)   叶尘走后,纪明川没挂水的那只手捂着肚子,眼睛提溜着看纪妈妈。   纪妈妈问:“疼得很厉害吗?”   “现在不怎么疼了,它是一阵阵疼得特别厉害。”   “哎,以后妈妈给你送饭去。”   “妈,不用不用,我很少吃食堂的饭菜的,我今天是……懒得叫饭店送然后吃了食堂的饭菜,刚好就中招了,其实今天很多人都说肚子有点疼 ,只是我比较严重了一点而已。”   纪妈妈闻言看向他:“你平时都吃什么?”   “我点跑腿给我送十六道口的饭。”纪明川边扯慌边看着纪妈妈。   “十六道口啊,那还行。”   见他妈妈真信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反应过来问:“妈你怎么来医院来得这么快?”   “妈本来就在医院,你贺肖哥高烧不退,现在就趟隔壁睡着呢。”   “贺肖哥?!他不是已经去学校了吗?”   纪妈妈看着纪明川手上的针,微微出神,片刻后才说:“他昨天回来了。”   “他回来干啥?他为什么发烧啊?感冒发烧了吗?”   纪妈妈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按着医生的话回答他:“……压力太大了神经紧绷。”   “哥也在吗?”纪明川捂着肚子继续问。   纪妈妈这次直接转开了脸,“你哥不在,你先挂着水,妈妈过去看看你贺肖哥醒来没,等会再过来看你。”   “好吧。”   纪妈妈走后纪明川在心里疑惑纳闷,贺肖哥都生病了,他哥也不陪着他,不是说对象生病了都要陪的吗?他们俩又不是他和叶尘,没有明面的身份作陪。   病房里,贺肖依旧没有转醒的痕迹,纪妈妈只好转身出去问医生是否要把他叫醒起来吃点东西,但医生说不用,让他先休息。   最后纪妈妈只好作罢,把房门关上后回去陪着纪明川。   然后发现纪明川一直拿手机和谁聊着天,还很明显避着她不给她看手机页面。   “和哪个小姑娘说悄悄话呢?还避着妈妈,不用避,妈妈不看,小心不要把手上的针头碰着。”   正和叶·小姑娘·尘说着“悄悄话”的纪明川闻言把被子拉高了一点,“不是小姑娘啊,我只是在和我同学讨论今天又发了多少作业而已。”   “现在每天作业都很多吗?”   “嗯,特别多!去个厕所回来桌面上就堆一堆,每天都写到夜半三更。”   “夜半三更?不能这么写,身体最重要,要保证睡眠!妈不求你成绩多好,以前那样就挺好了,妈要你健健康康的,知道了吗?”   “还好啦,大家都那么学,我都睡得比他“们”早很多了。”   “不要管他们睡不睡,你必须得给我睡知道吗?”   “知道啦。”   ……   下午四点,纪忠国看着眼前毫无进展的搜索眉头皱得都快比山高了。   监控里明晃晃摆着纪言郗就是进了这栋楼了,而且没有再出来过,但孙浩然和林风却都说没有见过他,连孙浩然家里都搜了个遍了也没见着人,总不能把这栋楼的住户都搜一遍。   “把这小区附近的所有监控都查看一遍。”   他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见鬼了不成,这楼就两个出口,但监控里两个出口都没有纪言郗出来的画面,所以他要么成精了飞走了要么就只能躲在这楼里。   “小刘,多找几个人过来,守着这栋楼,拿钱打点一下上去挨户搜。你带人搜,我先回公司。”   “是,纪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纪忠国气得拳头硬邦,一路开车回到公司,把几个做得乱七八糟的策划毫不留情打回去骂了一顿,然后冻结了纪言郗的卡。   但回头一想,纪言郗自己还有收入,很多年除了给他投那个破公司再没要过他钱了,反应过来这个事实时更是把他气得要死,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管。   好在纪言郗身份证都在他这,没有身份证他逃也逃不到哪里,这么一想他又舒心了不少。   ……   “他们定了地点,在十六道口,晚上六点,这你能去吗?离你家……不远。”孙浩然在电话里不大确定地问。   纪言郗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提着东西腾出一只手开门边进屋说:“我戴个口罩捂严实点,到时候签完合同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他们能给你走吗?”   “不给就不要这单子了,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合作。”而且立洋本身就是看着他爸的名头来的,虽然不明显,但少不了。   “行,也是,还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合作,那你怎么来?”   “打车过去,我爸一时半会应该也找不到我在哪,在这打车他也查不到我。”   “嘿嘿,小三轮的滋味怎么样?”   “爽的一批,先挂了,洗把脸先,全身药油的味道。”   “行。”   北冥两三年没回来过,这公寓也就有两三年没人住过了,好在每个月都有保洁过来打扫,能直接住人。   他把手上买的一次性用品放在茶几上,窝进了沙发里,再次给贺肖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把他的心打进了冰洋深处,因为依旧没人接,很明显,贺肖肯定被关着了。   自己逃出来了,他被关了,搞什么。   他现在要干点什么?等着贺肖被放出来?然后呢?贺肖去上学,他又走不了,身份证又不在身上,谎称搞丢了去补办一张?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拿到身份证之日就是他被捕之时。   烦,操……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纪言郗边烦躁边揉自己的腰,那一跳真的把他腰跳损了一半,酸疼得要死。   他扒拉了一下袋子,拿出来一带膏药贴,小时候电视广告上经常听到的万通胫骨贴,他刚想撕开,但想了想又放下,最后拿了条内裤和毛巾去了浴室。   还是晚上回来再贴吧,免得带一身味道饭馆里影响别人食欲。   ……   “妈,贺肖哥还没醒吗?”   这会儿已经将近五点,纪明川挂完水这会儿肚子不再疼,只是发炎导致他有点低烧。   “还没有。”纪妈妈回他。   “我想吃点东西,医生说我可以喝粥了,我想喝你煮的粥。”   “妈回去给你煮,你贺肖哥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在这等。”   “好,妈,我最最爱你了。”   纪妈妈笑笑糊了一把他的额头,出门拐去隔壁看了眼贺肖,发现他依旧没醒后拿着那个保温盒回了家。   她回到家煮好粥,再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了,于是赶紧装好两份粥出门去医院。   这会儿正直下班高峰期,路上容易堵车,她为了赶时间,于是拐道走了另一条路。但经过十六道口饭馆的那个路口时她不经意地一瞥,就瞥到了一抹和纪言郗极其相似的身影。   只一眼,那道身影就消失了,她先是怀疑那就是纪言郗,但又想起纪言郗已经在国外了,她家老头没必要骗她。   于是她只当自己看错了想多了,一路继续开车赶往医院。   她到的时候,贺肖刚刚醒来,并且纪明川那小猴子已经跑到了贺肖的病房和他呆一块鬼扯了。   “感觉怎么样了?贺肖。”纪妈妈把粥放下问。   纪明川也看着一直不开口的贺肖,眼里也很担心,虽然他贺肖哥不怎么喜欢和他哥以外的人说话,但不至于像刚刚那样他怎么喊都不带理一句的。   “孙姨,我没事,别担心。”声音依旧沙哑,但比说不出话好一点。   “那先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胃受不了。”   纪妈妈把粥打开,一人手里给塞一个。   贺肖进去洗漱,出来后看不出情绪,只是机械地端起粥盒说了句“谢谢孙姨。”,然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纪明川边吃边看贺肖,这会儿已经察觉出点不对劲了,在心里偷偷琢磨着不知道什么。   他刚吃没多久,病房被推开,纪明川抬起脸看见叶尘走了进来。   纪明川压下那点小激动,“叶尘,你来啦!。”   “嗯,孙姨好,贺肖哥好点了吗?”叶尘说着把手里装着试卷的袋子放到了边上。   贺肖抬起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尘,几秒后视线扫过那个装着试卷的透明袋子看了眼眼里明显带着亮光却又急于掩饰的纪明川,说了句:“嗯,好多了。”   “叶子同学,谢谢你来看明川,你吃过晚饭了吗?”纪妈妈问。   “路上吃过了。”   “那就好。”   接下去病房里就只剩纪明川和叶尘的声音,纪明川边吃,叶尘边和他说着试卷,重点该做哪些题目,有哪些是类似的等等,并且都已经帮他把题目做好标记了。   纪妈妈一边欣慰一边替他们感到累,一天就那么点时间,居然要做什么多作业,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怎么这么大?   而贺肖则看着碗里的粥发起了呆。   回来一趟除了让孙姨知道了这些事并且跟着担心之外一无所获,像只无头苍蝇乱撞,把自己撞住院,可悲又可笑。   叶尘声音停下了一会儿后,纪明川擦了一下嘴角问:“妈,哥在哪啊?他不来医院看一下我和贺肖哥吗?”   贺肖闻言把手上的勺子捏得发紧,纪妈妈看了看贺肖,干干地说:“妈也不知道。”   叶尘看着这颇显古怪的氛围,犹豫了一下插了句话:“我刚刚吃饭的时候看到言郗哥了。”   这话一出把贺肖和纪妈妈炸得发了焦,贺肖手里的保温盒直接”砰“一声掉落在地上。   而纪妈妈不知觉提高声音问:“叶尘,你,你你说什么?你在哪看见言郗了?”   纪明川和叶尘都被他们俩这动静惊到了,叶尘不知是什么情况,犹豫地说了一句:“我在十六道口吃饭的时候看见的,不过……他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他说完贺肖就直接夺门而出,纪妈妈追着出去就几秒钟的时间贺肖就不见了身影。   她只好返回来,接着问:“他状态怎么了?快告诉阿姨他怎么了?”   纪明川也同样不解地看着他。   叶尘:“他脸上都是伤。”   纪妈妈捂着心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做什么反应,留下一句“明川,你在这等着,妈去看看。”   纪妈妈说完就拿着包着急忙慌也跟着跑出了医院,纪明川和叶尘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01章 车祸1   纪妈妈着急忙慌追到楼下,只见贺肖上了辆出租车,她来不及喊人车子就已经扬长而去。她立即去停车场取车追赶,最后在即将到达十六道口的一个红灯处再次遇到了那辆出租车。   等红灯期间,纪妈妈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发着抖,心里乱成一盘,搞不懂她家老头为什么要骗他,言郗又为什么一脸伤?   绿灯再次亮起,车流涌动,纪妈妈提速跟近贺肖坐的那辆出租车。   此刻出租车里,贺肖面色冷肃,手指紧绷地发白发抖。   “——即将到达目的地——”   ……十六道口已近在咫尺。   “目的地已到达——”   一前一后两辆车的导航同时发出提示,贺肖付钱下车的同时,纪妈妈停车,紧跟着追过去。   两人还没能走到十六道口的门前,就突然听到前面一阵惊呼,紧接着一道黑影窜出,并没有注意到贺肖和纪妈妈,只回头看了一眼十六道口门内就直直地飞了出去。   贺肖随即快步朝着那道黑影窜出去的方向奔去,在十六道口的门口,与从里面紧追出来的四个黑衣人“砰”一声撞在了一起。   黑一人随口道歉把他推向一边后,朝同伴大声说:“纪少爷在那边,快追!”   话落,几个人立即跟着纪言郗的方向追了出去。   贺肖当即跟上,在靠近他们时从身后一扯把两个人扯摔在了地上。   两黑衣人倒在地上看着刚刚撞到的年轻人懵逼一瞬,并不明白上来放倒他们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刚想爬起,就又被这年轻人猛地掼在了地上。   “你他妈找死!”黑衣人怒道。   说着同时扑向贺肖,一脚踹了上去,贺肖偏身一躲,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纪妈妈的怒吼。   “住手——”   听到动静的黑衣人均回过头看,包括已经准备横穿马路逃跑的纪言郗。   贺肖黑衣人倒在地上纠缠着,纪言郗只看到了纪妈妈 ,他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情况,心下只想着逃跑,于是转头,在那两个黑衣人追上来之际跨过路栏直接跳进了车流里。   一时间喇叭声和叫骂声惊起,贺肖被黑衣人一脚踹了出去,他爬起来时,只见纪妈妈惊悚地盯着前面,他跟着转头去看,下一秒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严寒贯穿了心脏!   “哥——”   “儿子——”   两道心目炸裂的呼喊淹没在人群的惊呼中,车流停滞处喇叭喧天。   贺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呼吸也成了艰难无比的一件事,他拼了命似的扒开聚拢过去的人群,浑身发着抖奔向已经倒的纪言郗。   ——   “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也能撞上去?这怎么开的车?”   “就说迟早出事,这个地方车流也挺大的,应该再按个红绿灯的。”   “还好这车速慢啊。”   “哎,不知道那人有没有事,也是倒霉。”   ……   “完了完了——”   “老公,快先给打120。”   车子上下来一对夫妻,也是吓坏的模样,急忙走向被撞出两米远的纪言郗,再看到纪言郗还没有昏迷的时候拍着胸口大口吐气。   “感觉怎么样,你先别动。”女人问。   说完庆幸纪言郗被撞的那一瞬间滚到边上,也庆幸自己车速不快,不然车子压上去才是真的没命了。   纪言郗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闭着眼忍痛,万万想不到这也能被撞。   男人打着电话抖着腿刚想蹲下观察纪言郗身上的伤势,就被一股力量猛地甩开,接着一个年轻人近乎疯狂地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伸出又收回。   “哥……”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   纪言郗有些不敢相信地茫然睁开眼,一张看起估计比自己还要惨白几分的脸映入眼帘,接着就感觉到了坠落在脸上来不及冷却的温润。   “……别哭,哥没事……”他忍着灭顶的疼痛挤出了声。   车速并不快,刚出库转弯,估计车技不大行,方向盘乱打就把他给撞了,还好他不是直直躺下,不然得被压死。而贺肖并没有看到,结合纪妈妈的表情,只以为他哥是直接被正常行驶的车辆给撞飞了。   “儿子!——”纪妈妈已经慌得忘记了常识,跪到地上就想上手抱纪言郗,贺肖眼疾手快把她拦了下来,她才回神一般赶忙收回手。   ”妈……我还没死。”纪言郗说完这一句神智就慢慢开始迷糊。   “说什么屁话!”纪妈妈说着起身,转向身后站着的惊慌无措的黑衣人,然后抬手,“啪”一声打在了为首的一个人身上,“滚!”   “可是纪总……”   纪妈妈不清楚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身,但内心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知道他们也是拿钱办事,但是现在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她儿子今天死在这里,她非得让他们给陪葬,“再说一次!滚!连着你们纪总也得滚!!!”   黑衣人在纪妈妈的怒吼中犹豫片刻转身离开。   “那个,抱歉,我们打过120了……”男人说着再此看了眼地上的纪言郗,接着说:“……我们愿意承担所有医药费。”   “医药费?”纪妈妈正盛的火气转了个方向,“会不会开车?怎么拿的驾驶证?我们稀罕你那点医药费吗?!”   男人知道自己操作不当,只能再次道歉并说:“我们会承担所有责任。”   这话也是看在纪言郗尚且还清醒的状态下说的。   纪妈妈已经不去听,再次蹲到地上,心疼地想去摸纪言郗的脸,但……贺肖那只还在颤抖的手正负在上面。   如果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她或许还以为只是因为兄弟情深,但现在看着这一幕,内心五味陈杂,她最后收回了自己的手,跟着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交警在维持交通秩序,聚拢的人群也在被遣散,救护车到来时纪言郗已经疼晕了过去。   医院里,纪妈妈和贺肖站在走廊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时,纪妈妈抬起了头,随后起身,迎着快步走来的纪忠国走了过去,然后想也没想就先给出了一巴掌,纪忠国甚至没来得及问出一句儿子怎么样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引得一直低头紧抿着唇的贺肖抬起了脸。   只见纪忠国被纪妈妈打了一巴掌倒也大气不敢出,从他接到电话那刻起就知道少不了这一巴掌了,孩子的健康比一切都重要,这是为人父母的基本准则。   “老婆,对不起。”   “你走,你立马走!要不是你,我儿子不会出事!”   纪爸爸当然不可能走,他也不顾贺肖还在,伸手抱过纪妈妈安慰认错。他不知道为什么贺肖和他老婆都碰上了抓纪言郗这个关头,但认错总没错。   纪妈妈面色铁青,挣不动只好停下来方言:“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非得打死你个糟老头!”   纪忠国不管什么都一一接下,因为纪言郗不管如何都是他自己的儿子。   等纪妈妈冷静下来后,两人都看向坐在急救室门口的贺肖,纪妈妈想着急救室里的儿子和一路上贺肖的反应,心口都在发疼。   纪爸爸也看着贺肖,心里也五味陈杂,把纪言郗关在国外这计划是行不通了,接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去干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一秒都像一把刀,细密地刻在贺肖的神经里,在即将切断神经之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贺肖豁然站起身,惨白着脸看向医生。   纪妈妈和纪爸爸也紧张地看着医生,祈祷医生的嘴里不要说出些不可挽回的坏消息。   但那医生却只是因为身体不支出来换一个人进去,并没有告知任何关于纪言郗的情况。   三人只有继续焦躁地等待,无数把刀又继续在贺肖的神经上密密麻麻地割着,那根神经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   纪妈妈眼见贺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她把纪爸爸撇开到一边,闭了闭眼朝贺肖走近。   里面躺着的情况未知的是她儿子,她说不出不要紧张这种话,只是拍了拍贺肖的肩膀,搂了搂他,心口发闷,“贺肖……”。   纪妈妈只喊得出一个名字,随后变哽咽了,贺肖不知她是什么心境,也无暇顾及,只是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在心里千千万万遍祈祷他哥没事。   纪忠国看着纪妈妈得状态,心里咯噔一声,掌心微微发紧,心里也在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纪妈妈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变成了通知性的哀求。这个眼神,何其熟悉,但这次他是说什么也无法答应,于是他闭了闭眼,把视线移开。   纪妈妈看着额头已经冒了冷汗的贺肖,泪水又一次落下,她收回手,把眼泪擦去,然后也跟着眼神失焦,心里钝痛着等待。   急救室的门口再一次打开时,无疑是对焦急等待着的三人的解脱。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纪妈妈第一个站起来询问,纪爸爸紧跟上去。   而贺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手心全都是汗。   医生捏了一下手上的手套,对这种紧张的场面习以为常,他淡淡道—— 第102章 车祸2   “右侧大腿骨折,肋骨断裂三根,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腰椎轻微骨裂,病人清醒后再观察是否有脑震荡。”医生说着余光注意到椅子上的贺肖,眉头轻皱,“病人情况稳定,骨头断裂部位没有出现移位情况,后期好好养就可以恢复,没有生命危险……不用太过紧张。”   纪妈妈听完后神经豁然放松,腿一软,被纪爸爸及时捞住。   “谢谢医生,幸苦了。”   医生点了点头, 准备转身进去时停顿了一下,下巴往贺肖那扬了一下说:“那位……家属,情况看起来不太对”,说完转身进去。   纪爸爸和纪妈妈闻言看向贺肖,发现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双唇抿直直成一条线,脸侧冷汗直冒,额前的头发都已经被打湿。   “贺肖——”纪妈妈赶紧到他面前蹲下,着急地喊了一声,但贺肖没有回应,纪妈妈转身叫纪爸爸,“老公!送贺肖回康安。”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刚刚对纪忠国生的那滔天火气了。   纪爸爸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好上前准备扶起明显紧张得脱力的贺肖,但手在触摸到他衣服的前一刻却被贺肖冷着脸躲开。   纪妈妈和纪爸爸都一滞。   “我没事,我等哥。”   纪爸爸伸出去的手突然抓紧了一丝,心里像有一只钢丝球在用力搓着,他面色也微微冷了下来,收回了手。   纪妈妈手扶在他膝盖上,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最终也不再说什么,自己也不可避免地生老头的气,贺肖……哎。   “那感觉不舒服就和孙姨讲,你身体都还没好透,医生说要好好放松休息。”   贺肖转身面对纪妈妈的时候铁青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嗯,谢谢孙姨。”   “和孙姨客气什么,再客气孙姨要骂人了。”纪妈妈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于是说完摸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汗,但刚触碰就被贺肖接了过去,她也就放了手。   “纪忠国,你去联系医院把言郗转去康安,明川现在也在康安。”,三个孩子,都进医院了,这下大团圆了,纪妈妈忍无可忍瞪了一眼站在边上面色不愉的纪忠国。   纪忠国闻言一愣,没明白什么叫明川也在康安,但此刻看着纪妈妈的反应顾不上思虑,只打心底知道他这条战线以后肯定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最后沉着脸去联系医院。   纪忠国走后,纪妈妈坐到贺肖身边,想了想还是说:“你哥没事,不要太紧张。”   “嗯。”贺肖紧紧抿着的唇微微张开一瞬,他在紧张褪去后,只剩下腹部毁天灭地的绞痛,但他不想倒下,所以强忍着。   车流停滞,惊呼四起的那一瞬间,于他而言,就好像无边昏暗里的那捋光骤然熄灭,从此只剩黑暗与寒冷。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一种凌迟,好不容易得到解脱,但紧接着这捋光又面临着被抢夺。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抢,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强行冠上子虚乌有的关系?   “哎!贺肖——贺肖——”   纪妈妈被突然滑倒在地的贺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大声呼叫医生。   ……   “神经性胃炎,神经太紧绷了,想办法减轻一下精神压力,这样下去不行,本身就高烧着。”   “好的,医生幸苦来了。”   “纪先生、纪太太客气了。”   ……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来,脑袋嗡鸣,像有一万只蜜蜂在脑壳里乱撞,胀,疼,浑身酸软的疼。   贺肖在这股酸软胀痛中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白花的天花板,眩晕中听到纪妈妈担忧的声音:“孩子,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让他混沌的意识回笼,他转头看了眼站在边上的纪妈妈,紧接着掀开被子下床,纪妈妈都还没来得及阻止,针头连带血管就已经喷溅出了血液。   “啊——贺肖!别动!”纪妈妈惊呼。   贺肖却像没感觉到一般,死死盯着纪妈妈问:“哥在哪?”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纪妈妈心跳都快要骤停,心里也带起了点气,气贺肖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你哥在隔壁病房还没清醒,你给我听话躺着!”   “我去看看哥。”   “你哥在隔壁病房!还没醒!你看他做什么,你给我呆着!你现在40度高烧不退!你不要命了是吗?你是想看孙姨心疼死吗?”   纪妈妈几乎是吼着说的话,不管是纪言郗还是贺肖,发生的事情都像刀一样剐她心。   然而贺肖充耳不闻,手上还挂着不停流出的血,抬脚踉跄着就往外走,带出了一地血迹。   纪妈妈捂着心口,按了床头的传唤器,跟了上去。   左边是纪明川的病房,右边是纪言郗的,贺肖刚出门,纪爸爸就刚好从纪言郗病房里出来,视线对上的时候,纪爸爸眉头直接皱起来。   “怎么回事?!”纪忠国看着一地和贺肖一手不断低落的血有点恼火地问。   “我……看看哥。”   纪爸爸对他的担忧瞬间转化成了堵在心口的一团浊气,和贺肖身后的纪妈妈对视片刻,纪妈妈缓缓摇摇头。   “把手处理好再说。”纪忠国在纪妈妈的眼泪中暂时妥协,“回去处理伤口,听话!”纪忠国等了片刻看贺肖一动不动直接吼出了声,“你哥就躺着里面!处理好再去看他!”   贺肖依旧没动,纪忠国只觉得一股火瞬间烧到了眉头,他忍无可忍地打开了那扇门,确认贺肖看见病床上的人时接着关上,直接抓着贺肖的手强硬地拖了回去。   医生急急忙忙过来时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这屋里的满地血,一人一手血流不止,一人在抹泪,一人面色铁青,气压低得堪比南极,手脚麻利的给贺肖包扎,换药换手再次挂上水叮嘱了几句后快速离开。   纪明川的病房内,近乎大声呵斥的声音传了进来,纪明川和叶尘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就短短几个小时,他两个哥就都趟着来了医院,爸妈都沉着脸,纪明川都不敢问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哥出了车祸,贺肖哥也昏迷了过去。   “你今晚回哪里?”纪明川转着笔看着叶尘问。   叶尘从试卷里抬起头转脸看他,那模样一看就是不想写作业的前奏。   “还不知道,等你写完再说。”   纪明川一听脸上直接带上了痛苦面具,嘀咕着声音:“我都生病了,我不舒服,浑身不舒服。”   叶尘停下了手里的红笔,看着他,“下下周三月考。”   纪明川低下了头,笔尖戳着试卷,小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舒服了,舒服了我就继续写。”   叶尘眼睫动了动,看着他头上翘起的一根呆毛,轻捻手指。   纪明川见他没有动静,气鼓着脸颊瞅了他一眼,“不亲就不亲,哼。”   叶尘看了眼病房的门,片刻后起身,一手掐上纪明川的下巴,飞速贴了一下然后淡定地坐回去。   “写吧。”   纪明川睁着两大眼睛看着他那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乖乖低头写作业,只是久久没有落笔,不知道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只有笔尖在卷子上划过与卷子翻动的声音,良久,听到纪明川问:“还可以再亲一下吗?”   叶·自我控制ing·尘:“……乖,别闹。”   话落,就见纪明川嘴一撇,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病房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来,两人都同时一僵。   纪忠国走了进来,叶尘转身:“纪叔叔好。”   纪明川:“爸。”   纪忠国看了眼他们各自手上的卷子,然后朝叶尘点了点头,问纪明川:“怎么来医院了也没告诉爸爸?”   “我以为妈妈和你说了你没空来。”   纪忠国走进摸了摸他的头,神色有点疲惫,“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急性肠胃炎,过两天就好了。”   纪忠国在他病床边上坐下,看了眼叶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问:“叶同学这么晚了不回去吗?”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写完这份卷子就回去,马上了。”   纪忠国闻言看了看纪明川面前的卷子,心里满意与忧愁各占一半,随即又想起来,有点疑惑,“今天不是周末……”   叶尘:“是这样的,高考在即,学习进度很快,所以老师说尽量不要落下,所以老师希望我把今天的内容给明川补一下。”   纪忠国微微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叶同学。”   “纪叔叔客气了。”   “等会叔叔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叔叔,我已经叫了车了。”   “家里吗?”   “嗯。”   “那好。”纪忠国说着走出站起身,“那你们尽快写完,学习虽然重要,身体也重要,早点回去休息。”   纪忠国带着欣慰走出了病房,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惊魂未定。   ……   “我今晚不回去了,我留下来陪孩子们,你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去公司。”   “叫陪护在这就好了,你也回去休息。”纪忠国捏了捏眉心。   纪妈妈心里想着事,深深看了一眼纪忠国,最后也没执拗地留下,等贺肖拔了针,给纪言郗那边叫了陪护,等两小孩写完试卷后叮嘱了几句就和叶尘一起下了楼。   夜里十二点,静悄悄的走廊里,响起了开门声,一抹清倦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右拐,然后轻拧房门,走了进去。 第103章 醒来   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陪护,她起身,在微弱的光线里看见了本该躺在隔壁病房里的人。   “贺少爷。”   贺肖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也便安静了下来。   病床上纪言郗的右腿打着石膏固定在高处,头部缠绕着绷带,即使光线昏暗,也依旧可以看出他脸上从淤青里透出的苍白与孱弱。   短短几天时间,再见却是这番模样。   陪护看着站在门口久久不动弹的人,不确定是否要开口询问,这个年轻人她知道如何称呼仅仅是因为以前陪护过纪太太,同时见过了纪太太的孩子以及这位贺少爷。   至于这位寡言少语此刻看起来状态还极其不好的贺少爷和自己主要陪护的纪少爷是什么关系她不得而知,但此刻看着这个年轻人,她莫名觉出了一丝怪诞的意味,那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神情,像在哀默,似透骨酸心。   年轻人没有和她交谈,只是眼神一直落在病床上,一径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举手投足间显见僵扑的气息,那是一种至宝失而复得但却在到手的前一刻摔碎一地的颓落感。   她在贺肖俯身靠近纪言郗,伸手轻扶上那面苍白的脸颊,明明是很僵硬的动作,却显露出了无可复述的温柔与怜惜,陪护心中的那股怪诞漠然落到了实处。   即使做陪护的经历让他见过不少此种类似的景象,但此刻她还是在心里泛起了细小波涛,识趣地起身暂时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她就被门口突然冒出来的小少年吓了一跳,”纪小少爷,怎么跑出来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需要注意休息的。”   纪明川赶忙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嘴前,“我去看看我哥。”   陪护闻言怔了怔,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让他进去还是该借口说些什么。   纪明川也不等她开口,打算越过她就去开门,但手在摸到门把手的时候陪护看着他这明显还是小屁孩的年龄,伸手止住了他。   “小少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大少爷他现在需要静养。”   因为之前陪护纪妈妈的时候纪妈妈对她很好,当时还非常好心地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此刻对待纪妈妈孩子她抱着感恩的心态十分有耐心,对看起来就像长不大的小笼包的纪明川语气里带着的也是疼爱。   纪明川倒没多注意她语气里的疼爱,只是疑惑他进去看看而已,又不是进去大吵大闹,“我不说话的,我看一眼就出来了。”话落伸手把房门一拧。   半大的少年,力气怎么也不能算小,陪护也没能拉住,门就那么开了。   接着空气静默两秒,纪明川抠了抠门把手,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了,眨了眨眼睛,看向一脸难言的陪护。   “你早说我贺肖哥也在我就不进去了,我回去休息了。”纪明川说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两步回了病房,留下陪护微微诧楞。   刚刚门打开的那一瞬,入目的便是贺肖弯着腰轻吻纪言郗的画面,虽然门只打开了一条不算大的缝隙,光线也昏暗,但由于角度原因,一大一小两人看得真切。   陪护回身看了眼关上的门板,原来纪太太家里是知道这件事的。   ……   相比于医院的清寂,纪家就显得不那么祥和了。   纪妈妈此时叉着腰站在纪忠国面前,愠容视之。纪忠国虽是一向心甘情愿老婆奴,但这次却罕见地也微微沉着脸,坚定地和纪妈妈对视着。   “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啊?纪忠国!”   “不是说言郗已经在国外了吗?为什么骗我?!好你个糟老头,你骗我!!!”   “今天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对吧?儿子出车祸和你脱不开干系!”   “之前是把他关起来了是吧?先告诉我他已经在国外了是准备直接把扔出国外了?”   “我告诉你纪忠国!即使言郗真的已经在国外,我也要和你算一笔账!你做这么大个决定你一点不和我商量?把他扔出国外是准备让他一辈子不回来了?让贺肖找不到他,那我呢!我一辈子也不见他了吗?”   “现在好了,儿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你满意了!满意了吗?那是我的骨肉,也是你的骨肉!他在国内就这样不管不顾,你把他丢到国外呢?有想过他会做出点什么来吗?”   “言郗那骨子里完美地遗传了你的倔驴的臭脾气你是心里没点数还是怎么样?是他隐藏得太好你没发现还是你根本不在意他会做出点什么来?”   纪妈妈从头到尾把心里的火气发泄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纪忠国脸色凝重,一言不发,沉默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救心药,还倒了杯水。   纪妈妈在这沉默中更加感到生气,一把揣走纪忠国倒好的水咕噜噜一口灌了个精光,给纪忠国看得心惊胆颤。   “老婆,消消气,我慢慢和你解释。”虽然感到无奈,但还是老婆要紧。   纪妈妈怒目瞪着他,“砰”一声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等着纪忠国所谓的解释。   “老婆,骗你是我不对,但这没办法了,只有让言郗出国能让他们断掉。”纪忠国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们这样我对不起老贺,那是老贺独子!”纪忠国说着不免激动了一些。   “他就一根独苗,被儿子这样带歪了,以后下去怎么见老贺!”   “不提老贺,你就说怎么和凤岚交代?这是说得出口的事情吗?”   “贺肖本该优秀地高飞,走他正确的人生轨迹,现在变成这样,难道还要任由他们胡闹下去吗?”纪忠国这些话翻来覆去已经说过几遍了 ,每说一遍内心的愧疚就多一分。   “思来想去能阻止他们继续胡闹的就只有把言郗带到国外放几年,时间一久,淡了,贺肖也就能继续走回正轨了,儿子我不奢望他能走回正轨,但到时候也该放下了,再把他接回来。”   纪妈妈静默着听他说完,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于前两天,这会儿听到这番话,心里竟生出点寒气来。   她回忆着从贺肖回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也想起来过年那几天邻里背地说得火热的孟家那件事,母子两的思绪完美地撞到了一块。   正确轨道,像孟春生那样吗?隐瞒自己的性取向,娶妻生子?最后落得过街老鼠的境地?平白去残害一个女子的一生?难道要两孩子都这样才算是正确轨道吗?   贺肖这样真的就是言郗带坏的吗?或者性取向这件事真的可以用“好坏”来形容吗?   本不是文盲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伪装无知?这真的能够简单地定义为胡闹而不是与生俱来本就如此?   纪妈妈的沉默让纪忠国心里愈发沉重,几十年夫妻培养出来的默契,让纪妈妈即使不用说,只是眼神幽沉,他便已经知道了纪妈妈内心的抉择。   这一场交谈,只不过是对他在医院里意识到的东西得到了印证罢了。   “这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纪忠国话音里的坚定也让纪妈妈本来还有点摇晃不定的抉择变得不再犹豫。   “那你就等着看你是如何抹杀两个孩子吧!”   “因为这事,言郗差点就没了命!老贺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了?你就知道老贺不同意了?”   纪妈妈连带着刚刚沉默时所想的话都一并说了出来,半句不带停顿,最后还加了一句:“拿两个孩子的命去争你的那点面子去吧,以后言郗在哪我就在哪!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同意两孩子的事情了!老贺不同意他自然会托梦给我!等凤岚稳定下来后我也自然会去和她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人决定!”   这话无疑是断了纪忠国要把纪言郗送出国的念头,心里被纪妈妈这一通话搅得一团糟。   从纪言郗逃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会像把纪言郗锁起来时那么顺利了,但万万想不到纪言郗会出车祸,而这场车祸让他老婆直接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索性闭起了眼。   人的本能让他想驳绝,但思及纪妈妈的身体,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套牢那根总是喜欢追随他老婆的神经,这次不是追随的时候,说什么他都不愿意点这个头。   这晚上纪爸爸的多次沉默最后成功被赶出了房间,他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任命地去了客卧,但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又抱着枕头悄摸溜回了房间。   ……   贺肖在纪言郗的床边趴到了半夜三点钟,本来打算就这样睡在这里,但最后被陪护以打电话告知纪妈妈作为威胁赶了回去。   陪护在他临走前先一步出门去看纪明川,贺肖再次吻过纪言郗后回了房。   等他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睁开眼睛那一刻,他没像昨天那样直接起身,而是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没有挂水才下了床。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盒,他拿过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十点,他去浴室洗漱,洗漱时看了眼手上包扎着的纱布,思考着要不要拆掉。   他哥应该已经醒了。   他最后没有拆掉,也没吃东西,直接出门。   纪言郗病房的门开着,纪家几人包括孙浩然和林风都在,都围着病床,都没出声,气氛很沉闷,略微显得怪异。   贺肖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众人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都回过了头,眼里都是忧虑,除纪忠国外,其余人看着他,面上都闪过一抹复杂。   他不解,明明他哥已经醒了,但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病床前,忽略掉纪忠国的微沉也略带紧张的眼神,沙哑着开口喊了句:“哥,你醒了。”   床上的人先是转眼看了一下纪明川,然后思索了一会儿,再看着贺肖,微微笑着轻声回答:“你好。” 第104章 怕你忘了   诡异的沉默在病房里绵延,逐渐交织收紧成一片让人窒息的透明薄膜,将贺肖密不透风的笼罩。   几人面色各异,纪言郗不解,但他看着那个面容突然变得惨白的年轻人,心里隐隐的抽了一下,有点像心疼?   纪言郗醒过来后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包括他自己。围在床边的人也只来得及告诉他他发生了车祸,以及自己和他的关系等等,并未说他还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只当是亲戚,但此刻看着那人红起来的眼眶他的手不知觉紧了紧,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纪言郗看了看其他几人的反应,脸上也带出了疑惑。   很熟悉的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还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听到自称是他妈妈的人说:“贺肖,你哥……他暂时记不起来我们了。言郗,这是你肖姨的儿子,贺肖,祝贺的贺,消息的消去掉三点水。”   然后自称是他死党的人欲言又止最后说:“没事,过段时间言郗好了之后就记起来了。”孙浩然话虽是这么说,但医生刚刚的意思是还无法预知,也许很快会恢复,也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   “哥,这是贺肖哥,肖姨的儿子,我们是邻居,一起长大的,还有……”纪明川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戛然而止,他并不知道他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两哥的事情。   “你的男朋友。”   一直沉默着凝望纪言郗的贺肖语出惊人,任谁都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么一句话,除去纪言郗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们是情侣,彼此相爱的情侣。”贺肖说着继续走近,面上坦然。   “贺肖!”纪忠国从震惊中猛然回过神斥了一句,但贺肖并未对他的斥责做出反应。   “儿子要静养,你吼什么!”纪妈妈也低声斥了一句。   这话把纪言郗也雷在了病床上,这么刺激?他喜欢男人?照这趋势是大家都知道?他醒来时没人和他说是因为家里没同意?   贺肖?这名字倒是起得怪干脆的,简单粗暴但好听,人也长得俊,即使面容带着病态的白,但掩盖不了清冷酷帅的气质,再往眼睛里探去的话,就会发现这人做人做事估计多少都带着点强硬的狠劲。   很带感。   原来自己喜欢这一卦的,也很难不喜欢吧?   “男朋友,这样阿。”纪言郗说不出来是这么心理,总之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也没注意其他人的反应,视线一直打在那人的眼睛里。   从外人那看,两人活像在一副眉目传情。   “咳咳……咳咳咳。”孙浩然瞥着纪忠国那黑成了炭的脸色手抵着唇咳了几下,因为假装的意味太过明显而被林风从背后捣了一拳。   “阿,对,贺肖哥是哥的男友。”纪明川人小胆子大,看这架势反应过来爸妈是知道了的,于是跟了这么一句。   他这话没引起纪言郗什么反应,反倒是引来了纪忠国和纪妈妈的注意,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纪明川,敢情这小子早就知道了,替他两哥瞒着他们!   纪忠国咬着牙,忍不住指了指纪明川,纪明川刚刚那多嘴的气势软了下去,低着头眼睛瞎转溜。   纪忠国被贺肖这一出气得手发抖,但病房里又不能大声说话,干脆粗着气甩手出了门。   纪言郗看着他爸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明白过来,只有他爸在反对。   “我回去准备挂水了。”纪明川说着就跑出去了,孙浩然和林风见状也借口离开,纪妈妈叹了口气也借口去看纪爸爸,顺道带上了门,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贺肖一直看着纪言郗没说话,纪言郗虽然刚刚是有那么点震惊,但经过这一番下来,那点震惊也不知了去向,接受了眼前这人是自己男友的事情。   他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但在那道暗沉的目光下实在没找着话题,他动了动眼睫毛,心想我他妈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这种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真不得劲,很被动。   他脑瓜里正乱转着,突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唇上霍地一片温润,还有一丝黏湿。   纪言郗脑子宕机了一瞬,这么狂?即使是男朋友也不适合这时候伸舌头添他吧???他还趟病床上浑身没一处好的呢……   ……   “哥。”贺肖本想问一句‘疼吗’,但残破娃娃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疼,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喊出来一句哥。   纪言郗咽了咽喉结,不知道该不该应他……按理说男朋友喊哥……这不会感觉奇怪吗?   他静默片刻,但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你谁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纪言郗看着他回,然后就看见了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我们……我和你……”他想问一点关于他们感情的事,但没能组织出语言。   但贺肖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凝视了他片刻,就缓缓开口道:“我们在一起六年了,叫你哥是因为我一直是邻居,小时候喊你哥所以就一直没改……”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还有……我们有稳定的性关系。”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说的一本正经。   纪言郗从他第一句话就开始被惊到了,六年了?!!有稳定性关系?意思是,上过床?还是稳定地上床?   “你……多大了?”这人看着年纪二十出头,六年,自己是不是有点禽兽了……   纪言郗声音还很虚弱,有气无力的,毕竟刚醒没多久,身上麻药已经过了,虽然吃了止痛药但药效并没有那么快发挥,现在依旧是疼得要死,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微微嘶着气,但这不影响他表达出心里的那股震惊。   “二十三岁。”   二十三,他妈妈刚刚说他自己是28,那他们就是相差五岁。再往回倒,所以自己是在他17岁的时候就……下手了???即使不是禽兽但估计也离禽兽不远了……   纪言郗这么想着就想用咳嗽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在,但这身体大声一点说话都支撑不了,跟别提咳嗽了,咳一下刚接起来的肋骨估计又得接一次。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又接着听到他的“男朋友”说:“你追的我。”   纪言郗:“……”,我他妈还真是禽兽?十七岁高中都没毕业吧??他去掐了一朵高中都没毕业的花骨朵???!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贺肖语气谈不上起扬,依旧微微沉着,但先前紧绷住的脸已经明显展开了一点。   “我……怎么出的车祸?”他刚刚就问了,但没等人回答他“男朋友”就来了。   “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技不行的人给撞了。”   ……听起来有点倒霉?过个马路都能被撞?   “你是……从哪过来的?”   贺肖再椅子上坐下,“隔壁病房,神经性胃炎,比你进来快一天。”   纪言郗:“……”那这么说自己还挺可以?男朋友生病住院自己身体力行地陪着?   “你还记得……生活的常识吗?”贺肖突然问。   “我只是不记得人了而已……”纪言郗有些无语,心道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怕他成了连生活常识都不记得的傻子?然后……好和他分手跑路?   但见贺肖点了点头,薄唇轻启:“怕你忘了如何做|爱。”   纪言郗:“……”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自己一身破烂躺这,他就关心这个?   “我是你教的,但我学可能没学到精髓,我怕你忘了我回头教不好你。”   “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吗?你确定不是……”炮||友?纪言郗带着点无语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但话没能说完,就被贺肖打断说:“嗯,真的。”   纪言郗:“……”   我是不是脑子有坑?找了这么个光有皮囊内心只想着那事的家伙?   贺肖抿着唇,看着纪言郗闭上眼睛,轻轻吐气,浑身都送了下来。   “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躺在床上这样破败的你,你在我心里应该永远肆意张扬随性而动,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变成这样。   纪言郗睁开眼,目光和贺肖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对上,他在那幽深的眼眸里,漠然看到了愧疚,很深的愧疚,愧疚之后却又是坚定,两者叠加在一起略微有那么一点矛盾。   “只是什么?”纪言郗问。   “没什么,等你好了再说。好了就记起来了,如果你好了之后也记不起来,我就带你把我们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都一一重复一遍,记不起来就复刻。”   这话其实很浪漫,但他只是平淡的述说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和波澜,就好像在敲定一个临时策划出来的无足轻重的plan A 或者plan B。   纪言郗微微有点发楞,不知道该应一句好还是说些其他的什么。   但好在贺肖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先不说,你先睡一觉,等你醒来再说,我在这陪你。”   纪言郗精神确实不好,止痛药药效在发作了,浑身的痛在一点点地褪去,迷迷瞪瞪地眼皮越来越沉,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看了眼贺肖就任由意识飘进了梦乡。 第105章 会被揍吧?   病房再次打开的时候,纪言郗已经睡过去很久,贺肖坐在床边,视线一直凝在纪言郗脸上,纪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   “贺肖,你哥睡过去了,你先回去吃早饭吃药。”纪妈妈:“听话,孩子,你哥醒过来了就没事了,以后会记起来的。”   “嗯,好。”   虽是这么应着,但却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半秒,纪妈妈叹了口气,又出了病房,片刻后把放在贺肖病房里的保温盒拿了过来。   “那就在这吃。”纪妈妈说着把保温盒塞到他手里,又把药放到了床头:“吃完记得吃药,虽然不烧了,但不要再折腾自己了,孙姨心疼。你就在这陪你哥,孙姨回家给你们带午饭,你纪叔去公司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医院,来你也不用怕,有孙姨在,他不会再把你哥弄走。”   纪妈妈说完没再看贺肖,拿着包准备出门,但临出门的时候,又停下,手放在门把手上,背对着贺肖,吐了口气,说:“以后孙姨给你们挡着,你们健康快乐就好。”   她说完后就很快拧门出去。   贺肖抱着那个保温盒,转身时,那扇门已经再次合上。手里的保温盒明明很轻,但此刻却显得很重很重。   贺肖手指轻磨擦着那个保温盒,对着那扇已经合上的门,说了句:“抱歉,谢谢。”   等纪言郗再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病房里很安静,他下意识想动,但完全睁开眼时就看到自己翘起来打着石膏固定在高处的腿时,才猛地想起自己车祸了。   他砸吧了一下嘴,偏过头,接着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贺肖。   他说:“醒了。”   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暗淡冷光,趴在身边的人,眼睛在昏暗里显得有点晶莹,这个感觉有点熟悉,但想不起为什么熟悉。   “几点了?”他开口打破沉寂。   “七点半。”   “你一直在这吗?”   “嗯,孙姨带明川回家了。”   明川,哦,他亲弟弟。   贺肖说完起身,取过纪妈妈带来的两个饭盒,纪言郗现在身体机能差,饮食需要清淡,两人的晚饭都是瘦肉粥。   他把椅子朝纪言郗的床头拉近,调高了一点他的床位,然后打开其中一个保温盒,拿过勺子舀了一勺试了一下温度后,递到了纪言郗唇边。   纪言郗嘴里很干,其实并不想现在吃饭,而是想喝点水。   但贺肖在他咽嗓子的间隙会错了意,举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说:“口水很早就吃过了。”他以为纪言郗嫌弃他刚刚碰了粥……   “不是……给我点水,嗓子太干了。”   贺肖后知后觉,今天一天纪言郗都没喝过水……他放下粥后倒了杯水,递到纪言郗嘴边,纪言郗倒没扭捏,虽然记不得贺肖,但身体习惯了被他伺候,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手……怎么了?”纪言郗看着他手背上的纱布问,心里涌起一股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有点不是很能理解的担心。   贺肖:“挂水,针眼有点感染,所以包扎了。”   虽然不能理解,但很熟悉,在这份熟悉的感觉下他继续问:“严重吗?”   贺肖:“不严重,快好了。”   放下水杯后他重新拿过保温盒,再次喂纪言郗。   纪言郗刚刚其实想过自己手又没有断,自己可以吃,但看着眼前这位男朋友并不怎么舒展的脸色,最后也没说。   自己选择没说,其实隐隐有一个感觉,就是……挺习惯他给自己做这事,没觉得突兀,就好像本该如此,而那不舒展的脸色则是因为担心自己?   他喂一口纪言郗吃一口,纪言郗看着他,总觉得有点……有点什么呢?说不上来的感觉。   粥有点多,纪言郗并没有什么胃口,吃到一半就不想吃了,他在贺肖再次去舀的时候说:“饱了,不吃了。”   贺肖看着他唇边不小心挂上的一点白渍,伸手抹掉后盖上了盖子。又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嘴,然后拿过水杯给他喝了一口。   做完这些的时候,他才开始自己吃晚饭。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纪言郗说的那句吃饱了就再没有过声音。   纪言郗看着此刻喝着粥的人,手指微微蜷了蜷,他以前也这么照顾过人?做起来很得心应手的模样。照顾自己?还是别人?17岁就在一起了,应该没有别人 吧?   他正看着人寻思之际,一直低眼喝粥的人突然抬起了头,抓到了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问他:“再吃一点吗?”   “不了。”   “身上疼?”   “嗯。”,是真的疼,如果肋骨没断他都想捶几下胸膛吼一下……   “等会吃药就不疼了。”贺肖放下手里保温盒,又说了一句:“哥,对不起。”   纪言郗不解,怎么突然道上歉了?但贺肖显然也没想要解释,他把保温盒放好后拿过了床头的药,然后给纪言郗喂下。   纪言郗吃完药,看着贺肖自己也吃。   “你胃怎么样了?”   “快好了。”   “那就好。”   贺肖偏头看了他一眼,他感受着那道目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好像要更严重……   “你等会回去吗?”纪言郗问。   贺肖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工作?”   贺肖只好把自己的人生轨迹介绍了一遍,然后……纪言郗久违的骄傲了一下……这么优秀的人是我男友。虽然禽兽,但眼光不错。   “挺好的。”   “你以前会夸我优秀,然后说上一句最爱我了,现在把我忘记了就只会说一句挺好了吗?”贺某人面不改色胡说八道,语气还有那么点委屈。   纪言郗内心:what ???他以前这么肉麻?   他有点不是那么相信,但……这位男朋友的神色又不像在说谎……所以自己不仅禽兽还这么肉麻?……   “我……不记得了。”纪言郗:“嗯,你很优秀。”   贺肖:“还有一句。”   纪言郗虽然能接受自己以前是那样,但现在是真说不出口,可能是因为自己把他忘了的原因?   他最后假装没听到贺肖的那句话,闭上了眼装死猪,虽然即使不装也跟死猪差不多……   贺肖好像也没有非要他说的意思,久久没听到动静,纪言郗睁开眼,四目相对……   “我……以前什么样的?”   贺肖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很爱我,很黏我,很喜欢叫我老公,特别是……”他顿了一下,“……在床上的时候。”   纪言郗:“……”老公?我是下面那个?   不过看着这位男朋友的体格……自己确实像下面那个……   贺肖接着把他23岁之前的人生历程简单概括了一下,隐去了纪言郗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这件事。   纪言郗听完觉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但贺肖说着话头一转,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高二暑假,你大学毕业旅游回来后就开始追我了,我当时虽然被吓到了,但因为那时候我刚对自己的性取向有了清晰的认知,有点害怕,所以你追我的时候我把你当成了同类,对你有一定的依赖,最后在你的穷追猛打下喜欢上了你,被你半强迫地在一起了。”   纪言郗听着那句半强迫……联想到了那句稳定的性关系……   “在一起之后你对我很好,我上大学之后你每个月都会去看我,然后我们会在酒店……”贺肖说着观察了一下纪言郗的脸色又继续说:“……翻云覆雨,完事后你会夸我很厉害,然后告诉我你很喜欢。”   纪言郗听着有点怀疑人生……耳后根蓦然热了起来……他咳不能咳,只能用清嗓子的声音打断贺肖那张嘴。   操……怎么听起来像他才是那个只想着干那事的人阿?看上人皮囊了只会干那事的渣男?打着谈恋爱的旗号找pao友?而且他妈的还是自己上赶着找操???   贺肖那张正儿八经的脸让他压根没去想过这番话的真实性。   贺肖也果然停了下来……但是也就一小会儿,他刚准备再次开口时,就被纪言郗红着脸出声打断,“好了, 我知道了。”   “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以前感情很好,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   这话倒是让纪言郗跳嚷嚷的心定了定,他还能感受到爱,那自己应该不至于太糟糕?   爱不爱的这些字眼纪言郗虽然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但属实还是觉得有点肉麻……   难不成失忆会让人改变性格?   按照他现在心里对这些话的反应来看,自己现在似乎不是个这么肉麻的人?难不成性格也跟着失忆了?把肉麻的那部分性格忘掉了?怎么看怎么奇葩。   以后找那个自称死党孙什么的来问一下?既然是死党,那应该是挺了解他们感情的吧?   还是说…… 把自己现在的一些想法说一下?自己住院他跟着陪护,应该是不会分手吧?而且虽然他有点污(说不定还是被自己教坏的)……但不可否认,现在自己还是喜欢这种带感的款式……光看着就喜欢。   贺肖胡说八道一通后,看着纪言郗还比较平静的反应,放在腿上的手抠了抠掌心。一时间竟然有点希望他一直这么失忆下去的荒谬想法……如果以后他记起来了,自己应该会被揍吧? 第106章 不当人   长达三个月的住院时间里,贺肖如他所说,纪言郗什么时候出院他就什么时候回去,于是他带着笔电在医院陪了纪言郗整整三个月。   他中途回去过两次学校,但第二天又匆忙赶了回来。   第一次纪言郗以为他受不了这种苦逼伺候人的日子决定跑路了,但第二天一早就见这人又风尘仆仆地打开了病房的门,然后也不管他刷没刷牙,上嘴就是一顿亲,把身体暂时不大受控制的纪言郗吻出了个让人不大好意思的化学反应。   纪言郗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胀胀的,第一次相信了贺肖口里的那句我们以前感情很好。   他找孙浩然问过,但孙浩然却说,他们以前感情确实很好,只是他并不了解他们两作为情侣的感情是如何的,因为刚知道他就出了车祸。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车祸怎么出的车祸,大家一致没细说,他原本也没怀疑,直到他爸黑着脸来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在他爸眼里莫名探得了一点愧疚,他心里生出了点好奇,但再问,答案却也依旧没变。   他心里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点子些问题,而且很可能和他爸有关。   他爸似乎是真的在极力反对他和贺肖在一起这件事,三个月只来过三次医院,每次都黑着脸,眼神复杂,而看他这位男朋友的眼神则更复杂。   此外还每次都会给他甩一堆公司的文件,那架势仿佛他不是个卧病在床的临时小残人儿似的。   他每次都看得头晕脑胀,好在他发现自己只是把人忘光光了,除人外其余的东西并没有忘掉,他对以前看过的那些个文件还有自己那小公司签过的合同也都还记得。   这感觉就像是把记忆中画面里的人硬生生扣掉,只留下了景。   他听纪明川说家里爸妈时不时就会吵架,还嘟囔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纪言郗问他原因,纪明川却像是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一般,直接闭口逃离现场。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这小男友,他也借口不谈,一个劲的敲键盘。   这位小男友每天都在敲,除了照顾他之外就只有敲键盘,为了不影响他休息,还买了静音键盘。   他在病房里添了张床,活生生把病房过成了自己家那般,就差添些锅碗瓢盆再起个灶了。   他由此推测,他这小男友也是个有钱人家的货,而且还是个专情恋爱脑。   每天伺候他伺候得十分周到,吃喝拉撒一条龙,虽然纪言郗他自己有时候是真觉得尴尬,但贺肖那脸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任何有关嫌弃的意思,而且还会因为他制止而生上老半天的气。   而且这气还不是闷着生那种,他会杵在原地,仿佛纪言郗是个绝世大渣男,干了什么滔天罪事,让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诸如此类的话能把纪言郗从最开始的愧疚说到最后脸红成熟透的大虾。   一开始是有陪护的,但贺肖不管干什么都不让陪护插手,陪护成了背景板,最后感到不好意思就自动辞退了。   在纪言郗恢复记忆以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有哪点值得贺肖这么喜欢,这么心甘情愿。   贺肖这个人,从他明明在读研却能轻松从学校离开,导师还时不时打电话乐呵呵的关心他身体来看,怎么看都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那东西往小了说叫牛逼,往大了说叫真他妈牛逼。   他一度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趁着他年纪小pua了他。   但这人又不像是个被他pua过的,因为他管起自己来那是个说一不二,他说不许玩手机自己就不能玩,说要他睡觉自己就得睡觉,就连自己小弟需不需要收拾他都给做了主。   于是纪言郗只能抬手遮着眼,满脸潮红死躺在床上,任由身下那人脑瓜上下耸动,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从那简单的一句“你要不先回去学校吧,学业要紧。”就发展到了他“需要”贺肖给他疏解的地步……   但经此一次后,纪言郗就长了记性,也逐渐摸明白贺肖这人的性子,他对自己的控制欲占有欲都极其的强。   他扣给贺肖占有欲强这帽子,得从一个叫黎文清的人来探望他说起。   那天,自从那个叫黎文清的好友走进那扇门开始,贺肖的脸就比那烧了八百年的锅底都还要黑,且很明显不喜欢他和那人交谈的样子,但又仿佛在克制着,所以一个劲地在他和黎文清说话时打岔,一会儿问他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问他想不想吃某某东西……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赶客,且脸上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佛这来探望的人是那招人嫌的小强。   那个黎文清似乎是不知道他和贺肖的关系,但又好像知道,总之在贺肖不知是不是真在和别人打电话“随口”一提说了一句“我在医院照顾我男友,他车祸了了,心情不好离不开我。”时,黎文清那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和沉败了下去,但也仅仅是一瞬,纪言郗都没来得及窥探更多他便又恢复了正常,最后留下一句‘早日康复’就匆忙离去。   纪言郗似乎是咂摸出了那么点味道,当晚在某人凑他脸上一顿乱啃时问了一嘴:“今天那个人,是不是喜欢我?”   虽然贺肖最后嘴里说着没有,但身体的僵硬纪言郗却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他不禁失笑调侃问:“在一起到现在都6年了,对一个情敌就这么不安阿?这么没有自信吗?”   谁知他话音刚落,唇间就猛地荡开了一股痛感,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他刚想骂娘,却看到了贺肖那如灌了浓墨一般的眼眸,心下一惊,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贺肖将他唇间的红舔舐。   他后知后觉,今天那个人,在他和贺肖之间应该是有点什么故事的。他后来虽然好奇,但也没再问,一问这小男友准得生气,生气了遭殃的是他自己。   两人就这么在医院呆了三个月,纪言郗出院时,已经是春末。   地处南端,往年这时候太阳总是很大,晒得人晕乎,但今年有些许不同,阴雨一直连绵不断,照理说本该是潮湿闷热的天,但空气中却反常的泛着些凉意,体感倒是很舒服。   “哥,把外套穿上。”   纪言郗回过头,看着贺肖未着半缕的上半身,砸吧了下嘴,“不穿,不冷。”,说完转头看着院子里那颗齐高楼顶,绿得葱郁、花 苞鼓囊将开未开的木棉。   身后脚步声靠近,肩上就已经多了一件薄外套。   “天冷,你刚出院,身子弱,容易着凉。”   纪言郗无言抬头看了一眼杵到眼神人高马大挡住视线的人,知道反驳也没用,干脆伸手穿了进去。   “想出去透透气吗?”贺肖蹲下捏着他肌肉有些许萎缩的小腿问。   纪言郗看着他低下的脑袋瓜,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这种类似的动作,在医院期间他不由自主地做过很多次,都是很自然而然不经大脑的举动,就好像以前经常这么做,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   这阵子贺肖对他的照护他都看在眼里,即使脑袋里一片空白,关于以前和贺肖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但身体却是很熟悉贺肖,也很习惯他对自己做任何事,有很多时候,脑袋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纪言郗收回手,嘴上已经在说:“可以阿,走吧。”   得到回答的贺肖没急着站起身,而是把他两条小腿都按摩了一遍,拉好他的拉链,自己套上了衣服后又拿了块深色的毯子递给他拿着才抱起他下了楼。   刚走到楼下的时候,纪妈妈刚巧要从门外进来,虽然纪言郗出院回到家这几天,这种场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纪妈妈还是有点尴尬。   不知道的时候看见这种情形完全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觉得正常无比,但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了,有时候看着还是会有点尴尬,虽然当事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这也是她后来去医院的时间不多的原因。   “妈。”纪言郗瞥见纪妈妈站在门口便喊了一声,贺肖把纪言郗放到轮椅里,也喊了声:“孙姨。”   “哎。”纪妈妈应了声,本想退出去的脚最后还是迈了进来。   “我带哥出去走走。”   “好,路上注意车辆。”   贺肖推着纪言郗出了门。   纪言郗在拆掉石膏后,第八周就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复健,但也是在床上做,还没有下地走过,下地复健的时间还没到。   大腿骨不似其他地方,完全恢复到正常走路的状态少也得一年,且不说这才三个月。   “我刚刚看到一盆栀子花。”纪言郗仰头看着贺肖说。   贺肖低头和他对视:“嗯,你种的,去年开得很好。”   “今年可能开不了那么好了。”纪言郗直回头看着路边有些残败的小野花。   “会开好的。”   纪言郗扯了扯腿上的毯子,想说天冷开不好,但这段时间摸到的贺肖的性子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再扯下去这人指不定得把那盆花抱屋里供着去。   又走出去一段路。   纪言郗:“什么时候回学校?”   贺肖:“不急,回不回去都一样。”   纪言郗又仰头看了他一眼,“回去吧,有能力是好,但不要太张扬,你已经张扬三个月了。”   “没张扬,这项目就我自己一个人,我回去也是敲键盘,换了个地方而已,在家里还能敲得安稳一点。”贺肖说着低头,在他唇上贴了一下,“我看着你心安一点。” 第107章 性格缺失?   唇间相贴仅一瞬,纪言郗睁着眼看着他退离,心里温热的同时闪过一丝疑惑。   看着他心安一点?   按理说这么多年了,相差五岁,从他大学开始就基本是异地了,中间看不见他的时间不少吧?那岂不是心都不安了?   还是说,在他车祸之前发生了点什么事?   “贺肖。”纪言郗喊了一声。   “嗯?”   “我为什么出车祸?”   轮椅停了下来,靠在小公园的椅子边。   贺肖没动,站在身后,看着纪言郗的后脑勺,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旋。   纪言郗感受着他指尖的温热,在寂静中不解地等待。   “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纪言郗扣了扣轮椅的扶手,舌头舔了舔后牙槽,笑着调侃,“不能说吗?看来事情挺重大的,值得在一起六年的人都要瞒着。”   发旋上的手指微微停顿,片刻后温热撤离。   纪言郗往右侧偏仰起头,笑着看向低着头,抿着唇的贺肖,严肃算不上,疑惑居多。   “不算大事,只是不想提。”贺肖说完绕过轮椅,没去坐椅子,而是蹲到了纪言郗面前,微抬头看着他。   他只要一做这动作,纪言郗就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奇奇怪怪的身体反应。但这次他手抓在轮椅扶手上,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贺肖。   “纪叔……”贺肖顿了一下,“……不同意我们,他发现后,想把你送去国外好让我们断了,我回来没找到你,后来见到你的时候,有人在抓你,你逃过马路的时候就被撞了。”   ……所以这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纪言郗看着他微垂的眼帘,似乎在琢磨这话的真实性,“所以,我们在一起六年,瞒了家里六年?”   贺肖的眼睫颤了颤,应了声:“嗯。”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我妈是默认同意了,我爸不同意,那你妈妈呢?肖姨?”   “她……还不知道,等她结束环球旅行和许叔安定下来了再告诉她。”贺肖说完,又解释到:“许叔,许木城,他和我妈准备结婚了,我妈二婚。”   纪言郗点了点头,总觉得有点怪异,但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别蹲着,坐椅子上,这挺舒服,在这呆会儿。”   贺肖把他腿边掀起的毯子捏严实,坐到长椅上。   许是天气异常还寒的原因,很多野花虽然残败了,但还有些开得正盛,蝴蝶冒冷扑飞着,五颜六色杂映,即使不是闲情雅致唱诗作赋的文人,也被吸了眼球。   纪言郗靠在轮椅里看着远处的春末,不知在想些什么,长椅上的人也在看他的“春末”,比百花盛开之时还姹艳的春末。   “以前,没在一起之前,我们两是啥样的?”纪言郗问着转过头看贺肖,眸色清明,似还未雕琢的璞玉。   对视中,贺肖先转开了目光。   “以前,就从小混一起玩,比较黏。”   空气挺干,纪言郗舔了舔唇,心道:敢情我这追人的小算盘打小就开始谋划了阿?挺可以……“家里没知道之前,他们没怀疑吗?”   “没,没在一起之前,放假的时候我们都基本睡一块,从小就那样了,所以……”   所以什么,不用说也能懂。   打着兄弟的旗号搞地下情……还基本睡一起……   纪言郗摸了摸鼻子,看着贺肖,心里有点不自在,看不出来自己还挺不当人的……自己这脸长得人模人样的,自恋点叫帅的一批,着实没想到私底下能干这么些个事儿……   “哥。”   “嗯?”   “你现在,爱我吗?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还爱我吗?”   纪言郗被问得有点愣,听得出来贺肖问得很认真。   爱吗?   从醒来第一眼看见这人的时候就被迷得很紧了吧?不然住院的时候怎么会纵容他干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事?   怎么能算不爱。   “爱。”虽然说出来感觉有点肉麻,但纪言郗还是说了出来,“你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吗?还是说你怕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待我们的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说出来真有点肉麻……”纪言郗说着突然尴尬地笑了一下,“但是,那个啥,刚醒来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长得真带感,听你说咱俩是情侣的时候还搁心里得意了一把。”   纪言郗顶了顶舌头,笑意敛去了些,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所以……即使忘了我们的以前,再来一次我还是中意你,没有记忆的时候,身体会代替脑子做出忠于从前的我的决定,心脏说它装的还是你,怎么会不爱了?”   贺肖听完,抿着的唇松开了来,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小弧度。   纪言郗看着那抹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说哥也是对你死缠烂打狂轰滥炸才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的,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小失忆就不爱了呢,是不是傻。”   某人嘴角那翘起的弧度微微僵硬,笑不死不笑也不是,就那么僵着挂在那,拇指搓着食指,“嗯”了一声。   “有没有觉得冷?”贺肖捏着他的手问。   “不冷,你穿个短袖都没说冷,我这都穿了外套。”   贺肖顺着他的手臂摸了摸衣袖,“不冷就好。”   纪言郗偏头看着他,心道年纪不大,到挺会当爹。   纪言郗:“以前也这样吗?”   “嗯?”   “以前也这样照顾人吗?”   贺肖抬眼看他,笑了笑,“没,以前都是你照顾人……不听话得挨揍那种。”   纪言郗笑问:“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挨揍过吗?”   贺肖:“挨过。”   纪言郗唇边的笑意大了起来,“为什么挨的?”   贺肖和他对视片刻,薄唇轻启:“发烧了,想要你,最后就被揍了。”   纪言郗:“……”   “还有不想吃饭之类的……”贺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你一般不会揍我,纪明川被揍得多一点,你对我一般都……”   他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纪言郗,纪言郗都不知道该不该尴尬,又有点好奇,干脆就闭着嘴等他的下文。   但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出个什么屁,“一般都什么?”   贺肖像被点了启动开关,浅笑了下,“一般会用那种事的某些姿势作为诱饵引导一下。”   纪言郗:“……”   即使前前后后从贺肖嘴里大概知道自己是个不怎么要脸的玩意,但每次听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梦幻,他真是这样的?要不要这么。。。污。   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手指捏在毯子上卷着,看着贺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但那脸怎么都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   ……   “……往前面走吧,这风大。”没脸说下去了……   他说着也不等贺肖起身,按了趋行键轮椅就往前面滑了出去。   贺肖被他这动静给虎得心脏直蹦跶,大喊了一声:“哥!别动!我给你推!”   身后的脚步渐近,纪言郗听出他的焦急和慌张,也没想折磨他明显跟着绷了两三个月的神经,于是把轮椅停了下来。   “我推,以后不要自己动!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贺肖说完片刻又继续说:“我……我没想凶你,我……”   也就四次,出院也没多少天,但……   “知道你担心,没说你凶,推吧,小男朋友。”   轮椅推出去挺久,身后缓缓传来一句:“不小,你说过很大。”   纪言郗:“……” 第108章 “混账小儿”   “叮咚咚咚叮……”   手机带着桌面一起震动了起来。   纪忠国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了眼镜顺手捏了下眉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后,才接了起来。   “老婆。”   纪妈妈:“今晚回来吃饭吧,饭做多了。”   纪忠国的心那是邦啷碎了一地。   饭做多了才叫他回家吃饭……而且十有八九是说服宴,只许耳朵进门,刀枪手脚甚至思想嘴巴都得丢门外那种。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家吃上饭了,甚至房门都没能进去过,到现在这家门都有点认不清了,他已经两周没回过家了,回去了不是被辣眼睛气死就是愧疚着被骂死……   到这年纪,混到只剩一个公司的地步,想想就悲催。   但即使再悲催也别想让他点头答应那两混账东西的胡闹事!   “老婆,今晚有饭局,我晚点再回去吃,你们先吃,我回去热热。”   “什么饭局?我怎么没听说你今晚有饭局?你是打定主意不回这个家了是吗?嫌弃我是老太婆了吗?”   “……”纪忠国哑巴吃黄连,“老婆,不是……”那不是你不给我回去的吗?我多想回去吃你煮的饭,谁想睡这冷冰冰的公司啊?   “不是什么?你这意思不就是不想回来了吗?都能拿饭局推脱回家了!”   “老婆,你别生气,我把饭局推了,到点马上就回去。”但是回去我也不可能同意他们两死兔崽子的。   纪妈妈那边得到话就把电话撂了,半句话没多说。   这段时间,算起来他们两夫妻闹过的矛盾吵过的架比他们结婚以来闹过的矛盾要多上三倍还有余,虽然基本是纪妈妈单方面的输出。   纪忠国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面容里是显而易见的疲倦。   “咚咚咚”   纪忠国抬起头,“进来”   门被推开,项目经理齐正余推开门,脸上挂着笑,手背在身后捏起了白痕。   “纪总,这有份加急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字。”   纪忠国睁了睁有些疲乏的眼睛,把眼睛戴上。   “什么文件”   “北城新地的,明天晚上要开始筹划了。”   纪忠国打开文件,听完又把文件一合,“放着吧,明早来了我再批。”   齐正余眼眸微闪,推了下眼镜,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纪忠国就把文件丢在了桌面的那一摞文件上,摆手让他离开了。   纪忠国在公司说一不二,做事也干脆利落,齐正余点点头只好退了出去。   齐正余出去后,纪忠国也没了工作的心思,手头的工作也不急,干脆叫上助理离开了公司。   纪忠国先去了一趟花店,买了束康乃馨,然后把小刘打发离开,带着花散去身上的疲倦,开车回家。   ……   “日落西山了,回去吗?还是再坐坐?”贺肖把玩着他哥的手指问。   纪言郗反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腕,看了眼他身上淡薄的体恤,“回去吧。”   贺肖推着他往来时路返回。   走到路口时,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贺肖往路边靠了一点,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隔着单向车膜和纪忠国对了个正着。   贺肖停了下来,纪言郗也疑惑地回头,“谁啊?”   贺肖:“纪叔。”   纪言郗出来放风把脑袋也放空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爸……   他寻思着他爸应该要停下来说两句,但这想法都还没在心里生出根来,就在面门上感受到一股劲风飞过,卷着汽车尾气呼啸离去,不难看出,那车尾气烟儿都沾上了车主人的怒气。   两人一坐一站,齐齐看着纪忠国远去的车子,然后对视一眼,再同时抬手摸了摸鼻子。   纪忠国在心里骂了一百句“晦气”,最后忍无可忍地怒斥了一句“混账小儿!”   临到家门,看着副驾驶上的那束康乃馨,又草草收拾了一下情绪,活动了一下脸部,强行挂上笑容。   ……   “爸妈,我们回来了。”   刚进家门,纪言郗看着院子里的车,探头喊到。   “哎~回来了,回来就歇着,等着吃饭。”纪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   两人应了声,准备进一楼客厅,刚到门口,纪爸爸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爸。”   “纪叔。”   纪言郗仰着头像平常孩子喊父亲那般,有点没心没肺,而贺肖则低着头,轻抿着唇。   纪忠国没哼声,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两人,手上拿着个花瓶,青着脸抬步走去厨房。   ……   “贺肖——”   纪妈妈突然出现的门口喊了声。纪言郗和贺肖同时转头看她。   贺肖:“嗯?”   纪妈妈:“你去学校接一下你弟,他差不多放晚学了,接他回家吃个饭,他手机放宿舍,联系不到人,我叫他班主任转告他家里有人到门口接他了,你到门口等他就好。”   “哦,好。”   “开你哥的车就好。”   “好。”   纪妈妈重新回去厨房后,纪言郗问:“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贺肖起身的同时边思索,最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贺肖去拿钥匙,出门时又停下脚步返回来,“快速拨打是1,手机不要离手,等我回来。”   纪言郗看了眼门口,反手拍了拍他的大腿,“放心,总不能把我绑了带走。”   (久违的木头人:您还真别说。)   贺肖不知道当初纪忠国是如何把他哥带走他哥又是如何跑出来的,但纪忠国把人薅走那段经历已经成了他的阴影,他现在只要离开纪言郗一秒就觉得他哥下一秒就会不见。   “那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好。”   ……   贺肖到学校的时候,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陆续有学生从校门内打闹着出来。他在车里左看右看没看到纪明川。   他在打电话问和下去门口等直接犹豫,最后想着可能是高三作业多点他下来的晚,所以打算去门口等。   但他刚解了安全带眼睛一撇,就看到了从校门内出来的两个人。   只见纪明川手里捏着一个奥特曼,跟在叶尘身边笑得七仰八叉,而叶尘则背上一个书包,手上还拿着纪明川那个,偏头浅笑着看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纪明川,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那眼神里的宠溺。   贺肖手上的安全带又扣了回去,他把车窗放了下来,打了下喇叭。   但来接外宿生的家长不少,惹眼的车子和这道喇叭声硬是没能让那两人注意到这边。   贺肖只好再次解开安全带下车,但就这一会儿功夫,纪明川已经和叶尘拐过了学校围墙,那方向是居民楼,不管是等人还是回家都不可能那么走。   贺肖眉间微凝,抬脚跟了上去。 第109章 人小胆大   “今晚吃什么?”纪明川在拐入后街时半挂在叶尘的肩上垫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拉长了声音问。   叶尘微微偏低头,脸颊轻靠近他的唇,“中午不是说想吃糖醋排骨吗?”   “你会做吗?”   “会吧。”   “嘿嘿,那吃糖醋排骨咯——呃……”   纪明川说完脚下一踢整个人往前一扑,好在叶尘及时把他捞住。   “小心一点,毛毛躁躁的这地方都踢了好多回了。”   “说明这块地板爱我爱得深沉!”   叶尘笑笑,没和他辩驳,隔着校服外套牵着人往那套租来的房子走。   两人边走边说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还在居民区里的小卖铺买了瓶酱油。   待前面的两人离开上了楼,贺肖心里的某个猜想让他呆滞在了原地。   他朝那个小卖铺走去,买了瓶饮料,假装成想租房的人,随口和老板问了几句,最后状似随意的问起了纪明川和叶尘。   在得知他们两人已经在这住了几个月的时候,刚喝下去的那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小卖铺老板看着他突然凝重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口询问:“怎怎怎么了吗?饮料有问题吗?”   “没事,牙齿不好,被饮料冰到了。”   店铺老板看着他手里那瓶常温饮料,“那你这牙齿是有点敏感了,这样我给你推荐一款牙膏,牙齿敏感的用特别好!”   “谢谢,下次。”   贺肖说完离开了小卖铺,朝那栋楼走过去。   楼没有电梯,即使有这会人也已经上去好一会儿了,他也不可能找得着。   他走到一棵古树下,灌了一口饮料,然后把剩下的饮料连着瓶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年纪够小,胆子够大!   莫名的突然就理解纪叔的感受了……(但是抱歉,仅仅只是理解)   他拿出手机,尝试着拨打纪明川的电话,但拨打第一次的时候没人接,第二次快要自动挂断时,才听到了纪明川的声音。   纪明川:“贺肖哥?”   贺肖:“孙姨叫我来接你回家吃饭,我在你校门口,你在哪?”   电话那头停顿了很明显片刻,“贺肖哥,我,我在学校里。”   “孙姨和你班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班主任没有转告你家里有人来接你吗?”贺肖边说边眯着眼朝那栋楼走去。   纪明川顿时瞪大了眼睛,强装镇定,“她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忘记了。”   “那你现在来校门口,我在门口等你。”   “哦,好,我……那你等一会,我尽快下来。”   “嗯。”   挂断电话后,贺肖靠在楼梯口墙边,单手插在裤兜里,心里琢磨不定。   之前看到那块木牌的时候没有告诉哥,这个选择是不是做错了?   已经在这里住几个月了,意味着什么?   他是怎么把两边瞒住的?不是说住宿吗?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校门口?   和家里说住宿?学校这边怎么混过去的?不查寝?还是他压根没和学校这边办住宿?   那孙姨和他班主任打招呼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露馅?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楼梯传来狂奔的脚步声。   纪明川在看清楼梯口的人时,差点一个跟头从上边栽了下来。   他扶着楼梯扶手,脑瓜子极速旋转,边想他贺肖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边祈祷他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凑巧。   但他贺肖哥的眼神很明显不是凑巧……只有一个可能,是跟着他到这里,特意等着他下来的,包括那通电话。   这个认知,让纪明川双腿突然发抖。   他能不能重新跑上去假装没有出现过?   他是在做梦对吧?那个人不是贺肖哥对吧?   “下来,别逼我上去拎你。”   语气平平但这很明显是他贺肖哥动气的征兆,和他哥如出一辙。   完了完了完了!   纪明川的脑瓜里全部都是“完了”两个字。   他其实从小就杵贺肖,相较于纪言郗,他更怕贺肖,前者可以撒娇蒙混过关,但贺肖哥不行……   纪明川额头冒着冷汗,扶着扶手,一步一停顿,从楼梯转间走到贺肖面前。   “贺肖哥,我……”他心里已经慌出了天际,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把人拉入自己的阵营,瞒住家里,“我,错了,不,我没,不是,贺肖哥,我我我我”   纪明川慌得语无伦次,平日里小嘴叭叭的人现在一句话都组织不出来,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贺肖就那么靠着墙上,一手插兜,目光发冷地看着他。   纪明川知道撒谎已经没用了,他眼里逐渐弥漫出水雾,但控制着没让流出来。   “贺肖哥,不要告诉家里。”   他控制着慌乱的心绪,垂着头,不敢看贺肖,眼泪也由此砸向地面。   “什么时候开始的?”贺肖:“谁的主意?”   “这学期开学,还有上学期……补课的时候。”纪明川:“是我的主意,上学期也是我黏着他跟过来的,我……不关他的事,都是我。”   纪明川越说越慌,但现在除了托盘而出然后求他贺肖哥不要告诉家里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不告诉他,他告诉了家里,家里一查自己和叶尘都得完蛋。   “我,有两间屋子,我睡一间他睡一间,还有一间书房,书房用来学习和放奥特曼。”他边说边拿袖子擦眼泪。   贺肖始终凝着眉,等着看他还要说什么。   纪明川:“我,我替你和哥保密了。”擦了下眼里,“你也应该替我保密。而且,你和哥都是那个什么,你不能指责我。”   贺肖:“……”   纪明川:“而且我们只是一起学习,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都没有正式在一起。”   贺肖:“……”   贺肖:“只是学习?”   纪明川闻言猛地抬头,心道有机会!   他点头如捣蒜,“嗯!真的就只有学习!我每天被逼着写一摞试卷!写不完就不能睡觉!还有如果我考不上F大,我……”   纪明川说着说着发现有点跑偏了,“贺肖哥,你可以不告诉家里吗?我成年了,还有我也没有早恋,我们没有在一起,就只是同学一起租了个房子一起学习考大学。”   贺肖第一次有想揍这人小鬼精的小破孩的冲动。   “上去收拾东西。”   “我不!”   贺肖抿着唇,眸光越发的冷。   “让纪叔处理和现在收拾东西自己选。”   纪明川止住的眼泪此刻像开闸的堤坝,虽然刚刚在走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可能继续再在这住了,但当这一刻来临时他还是没能忍住难受,他磨了好久才住进来的。   “贺肖哥,我求你,呜呜呜,我还要考F大,我现在回去后面的学习计划就不能继续了,我还差一个月就跟着叶尘复习完了,我求你,呜呜呜——”考不上他就不能和叶尘上同一所大学了。   “你不小了,不要拿对哥的那一套和我耍,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贺肖真有点动气,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瞒着所有人住到这里来,还一住就是几个月。   半大的小子,年轻气盛,擦枪走火了……   “接下来我都在家,我帮你补。”   “我不!我只习惯叶尘的教学方法,呜呜呜,贺肖哥,我求你,就还有两个月,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呜呜呜——”   贺肖被他哭得头大,有下班回家的邻居路过,还频频偏头看过来。   贺肖:“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纪明川知道局势已定,擦掉挂了满脸的眼泪,抬头看了眼贺肖,瘪着嘴含着泪上了楼。 第110章 交易失败   贺肖无心去责怪叶尘,所以当叶尘站在他面前时,他没说什么,也没让他解释,带着低着头的纪明川直接走了。   路上他并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和他哥说这件事,但转过头想想,纪言郗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告诉他了他可能也只是当成一例谈资听听。   这段时间纪言郗对除他之外的家里人一直没有恢复到车祸前的熟络,以前很宠纪明川,现在即使身体留存着记忆,但对纪明川称不上上心。如果他转头和纪叔或孙姨说了……再等两个月吧。   纪明川坐在副驾上频频转头观察一言不发的贺肖,见贺肖一直不理他,离家越近他越着急,手一直扣着椅子上的真皮。   在纪明川欲哭无泪时,贺肖终于开了口:“在高考前不要再出格,如果你不想出国留学的话。”   其实冷静下来回过头一想,如果不是从小就和纪言郗黏在一起,那他在认清自己的心思的那几年,估计要比纪明川疯狂上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站在同是高中起就怀揣那心思的角度,他也没资格说话,而且……纪明川远要比他幸运很多倍。   纪明川心知这是不告诉家里人的意思了,他如释重负,吐了口气,说:“谢谢贺肖哥,我不会了。”   贺肖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那眼睛给肿成两毛毛虫了,于是没再说什么,也没过问他是怎么瞒着家里和学校两边跑去住宿的,沉默着收回目光,路过商店时,停了车给他买了瓶冰水。   “洗脸,敷眼睛。”   “哦,谢谢贺肖哥。”   纪明川结果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后从鼓囊囊的书包里拿出了湿巾。   贺肖看着他的动作,无语地转头看向窗外。   纪明川边洗脸边留出一边眼睛偷摸观察贺肖,脑里的小人拍着胸脯吐气。   刚刚慌张是真,但那满脸的泪水多少带着点演的成分,果然还是眼泪有用。   等纪明川把自己的脸收拾干净后贺肖启动车子继续带着人回家。   到家的时候,纪明川从车里拿出一箱子东西的时候,纪妈妈疑惑地询问了一番,最后纪明川只说是快高考了,回家睡眠好一点,纪妈妈忙着准备晚饭,也没再过问。   贺肖沉默着看着纪明川搬东西,最后无语地叹了口气又过去给他把那箱子搬上了楼。   纪言郗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闲得无聊,倒是仗着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喊了纪爸爸一起下棋……   贺肖没有走过去打搅久违了几个月的平静,抬脚准备去厨房帮忙,但临出门却又停了脚。   纪爸爸:“等腿好了,来帮爸打理公司吧。”   纪言郗手上刚要踩掉他爸小象的马顿了顿到底没落下去,转了个头迈了另一个日。   他抬头看了眼纪忠国,也许是日夜操劳,他鬓边已经有了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虽然不记得他以前的模样,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他真的老了。   纪忠国等不到他回答,于是继续说:“这几年身体很明显不如从前了,人不得不服老,知道为什么你明明不在公司但是每个项目我都让你补上吗?”   纪言郗眨了下眼睛,等他的下文。   纪忠国:“我怕我哪天没了,这公司就跟着没了。”   纪忠国说着笑了笑,“以前生意场上的人都笑我这辈子的大业以后都得带着进坟墓,因为我这家里每一个稀罕我打下来的东西,大儿子宁愿跑去折腾一个又苦又累的养殖公司也不愿去继承他老子的东西。”   “你两个弟也不是有那份心思的人,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纪言郗在这翻显得苍老无力的话里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忠国脸色疲倦地看着纪言郗,“算爸求你,来帮帮爸吧,你那养殖公司交给浩然打理,怎么样?爸不是不让你干那一行,只是爸老了,但……却找不到一个人交手。”   纪言郗捏着手里的炮,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将了军了,“赢了。”   纪忠国:……   敢情他卖惨卖了个寂寞?   纪忠国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纪言郗说:“好。”   !!!   纪忠国:我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了这么多年,现在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纪言郗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老爸,心里微微起毛毛,“爸?”   “阿,那什么,我明儿就给你入职,你不用急着去公司,等你好了就直接去,就你前几天看的那项目就是你负责的项目了,那什么,对了,还有,那那,行,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妈环游世界指日可待。”纪忠国有点语无伦次,少有的兴奋和欣慰。   纪言郗:“爸。”   “嗯?”   “那你是不是要同意我和贺肖的事?”   纪忠国刚刚欣慰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想都别想!”   纪言郗:“……”   “这是两码事!”纪忠国说完又急着补充:“你答应的事情和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答应了就得去,我不可能同意你们这般胡闹。”   纪忠国说完直接起身,商人嘛,得利了就尽早退局。   贺肖在他转过身来之前离开了客厅,站在院子里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言郗操控着轮椅出到门口,想找人去没看到身影,身上也没带手机,只好呆坐在那等了。   其实他现在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但贺肖那时候没让他带拐杖,说有人形拐杖在,那玩意用不着,最后就没再带拐杖回来。   他现在这会儿极其想要跟拐杖,哎……   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纪明川:“哥。”   纪言郗偏头:“嗯?”   “哥。”纪明川又喊了一句。   如果是以前,纪言郗会感觉出纪明川情绪的不对,但此刻他只看着纪明川,疑惑地说:“你是复读机吗?”   纪明川:“……”   “哥,你脑子快点好起来吧,我想念以前的你。”纪明川说完就跑去了厨房。   纪言郗:“……”   “丫的,我脑子又没坏。”   ……   这顿饭没什么重大意义,就是单纯的一家人吃一顿,但吃饭的时候发现贺肖没了。   “贺肖呢?”纪妈妈问。   纪明川推着纪言郗从门外进来,没看到贺肖也疑惑了会儿。   纪言郗:“我以为他在楼上。”   纪明川:“贺肖哥不是在……不对,他帮我搬完东西就下来了阿。”   纪忠国看了眼纪言郗,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摆着碗筷。   “去给你哥打个电话。”纪妈妈对纪明川说。   纪明川把纪言郗推到桌边,跑去拿手机,但纪妈妈的电话这时突然想起来。   电话是贺肖打来的,说自己有事,不回来吃饭了。纪妈妈再三要求他也没答应回来,最后这顿饭只有纪家四口人吃。   纪忠国没过问贺肖,脸色也缓了一些,不是不在意贺肖了,只是两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张牙舞爪地晃,他心里多少舒服一些。   见不得他们胡闹,但又碍于纪妈妈的威严自己又不能骂,最后把自己憋死。   这顿饭吃得挺舒心的,但最后纪妈妈话头一转,突然说:“对了明川,刚刚老师打电话说看见你哭着抱东西从学校外回到校门口,怎么回事?”   纪明川咀嚼的动作一僵,心里打鼓地抬起头,“东西太重了,我摔了一跤。”   听到他说摔了一跤,纪妈妈的注意力跑到了后半句,忙关心他身体了,但纪忠国却没有。   纪忠国:“校外?你不是住宿吗?怎么从校外搬东西?”   闻言纪言郗也转头看纪明川。   纪明川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借着咀嚼东西和吞咽的空隙脑袋极速旋转。   “我……和舍友闹了矛盾了,所以先把东西搬去了住在那附近的同学家。”纪明川捏着手里的筷子,“我不想和你们说我和人闹别扭,所以就没把东西搬回来,今天刚想好借口搬回来,结果你们还是问了。”   他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撅起了嘴,目光最后落在纪言郗身上,祈祷他哥现在的脑瓜看不出来他说慌,以前说谎没一次瞒得过他哥。   桌上的三人都没怀疑他的话,纪妈妈和纪爸爸关心着开导了几句,纪言郗则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心里琢磨贺肖去哪了?这段时间两人基本一直都黏一块,贺肖不在其实还挺不适应的。   车祸刚醒来那会儿也是,其实心里真挺无措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所以那时候即使贺肖说的东西很是让他不自在,但潜意识里还是把这个人当成唯一的依靠。   再联想起贺肖回学校那两次,第一次心里很不踏实,第二次虽然没有那么不踏实,但到底还是踩不着实地。   有时候不希望自己耽误他学业,但私心还是想把他留下来。   吃过晚饭,纪言郗想回房间,但突然发现……有点困难。   因为贺肖在,跑上跑下的都是他来抱,所以家里就没再安装电梯,纪明川那细胳膊细腿的,来扶他他都没安全感……他爸……饭前刚说身体不行了……   “明川。”   “阿?”   “去我房间拿一下我手机给我,应该在床头或者是书桌。”   “好。”   纪明川噔噔瞪跑上楼后推开门,在书桌没找着,又去翻床头柜,也没找着,他思索了一会儿去翻床头的被褥,手机确实找到了,但同时也看到了一旁拆开的空套套袋子……   他眨了眨眼没敢多看,飞快地移开视线拿起手机跑下楼。   ……   贺肖接到纪言郗电话的时候,他刚吃完外卖,纪言郗没问他在哪,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想回房间。   贺肖回他快到家了,挂了电话后就把门锁上去了纪家。   因为他和他哥的事情,孙姨和纪叔已经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了,都没让他们知道,但他纯属偶然就已经碰上了很多次,私底下吵架的次数可想而知。今天好不容易一家人一块吃一顿饭,他想了想最后抬脚离开了。   纪叔有在妥协,但要他点头,没有个几年应该磨不下来,好在有孙姨。 第111章 反向惩罚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自从纪言郗答应纪爸爸进公司后,他每天要看的文件就成倍地增加,纪忠国倒是没再像以前那样要求贺肖也一起看,但该他看的那份也没少。   贺肖看文件的同时忙着自己的项目,在陪纪言郗复建的同时也在盯着纪明川那鬼小子。   一直到六月初,纪明川高考,贺肖回学校考试,同时上交项目,纪言郗也开始不用人搀扶地下地走路。   等到纪明川高考结束,贺肖也从学校回来,同时带回来了一个他自己没放在心里的消息。   “我导师说我可以提前毕业了,但建议我出国交流一年。”贺肖搂在浑身疲软的纪言郗身后带着饱食的餍足感说。   “你想去吗?”纪言郗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安放那条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腿,两人因此空出了些间隙。   贺肖把他拉近,把掉落出来的东西又放了回去,动作放轻缓缓顶着,“不想。”   纪言郗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贺肖,别动了,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也不知这句话是哪里戳中了他的兴奋点,身后的冲撞突然又快了起来,纪言郗憋着尿意逃也似的往前拱,但又被抓了回去。顾及着腿,一个不敢太过火,一个也不敢再挣扎逃窜,声音被冲得破碎,“你丫……的……停……停一……下……”   身后的人没停,但是动作放缓了许多,“你腿还没好,不适合洗手台。”   洗手台?   “我他妈想放水我去洗手台做什么??你丫的放开我。”纪言郗说着就伸手去推他,但没推动,反倒被竖着拦腰抱起来就着相连的姿势去了浴室……   两人前后叠着站在马桶前,纪言郗双腿离地被从后悬空禁锢着,那里的动作依旧没停。   纪言郗:“……你丫的,出来。”   贺肖轻喘着气,“就这样,你放。”   纪言郗又急又气,悬空着手又碰不到墙壁,就只能尽力往后靠在贺肖身上寻找踏实感,“你他妈这样放一个我看看?”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垂眸微微看了一眼那个马桶,抱着人站正了一点,就开始埋头苦干。   纪言郗在最后几近麻木灵魂几度失守,但又在毁天灭地的快|感里复活,酥麻憋急酸胀犹如决堤的洪流,一路疯狂叫嚣着冲刺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当马桶传来水声的时候,身后的人也低吼着释|放,纪言郗浑身颤抖着,脚依旧踩不到实地,羞|耻和快|感两厢交战,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像被撕开的娃娃,倒头枕在贺肖的肩上,任由两道同样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回荡在浴室里。   事后,贺肖把像煮熟大虾不肯睁眼面对那一地狼藉的人抱去浴缸清理,让人在浴缸里泡着,他才去清理马桶和地上那ru白和淡黄浑浊的遗迹。   纪言郗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但现在这样真的让人有点吃不消,不是生理的吃不消,是心理的吃不消,太他妈难为情了,太羞耻,太没眼看了。   欺负狠了的后果就是,纪言郗在接下去的一天没搭理贺肖,不看贺肖也不和贺肖说话,虽然说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幼稚,但纪言郗那有点小纯情的内心确实是受到了一点暴击。被干|尿了,怎么听怎么羞耻。   除了两人的这场羞耻的情事之外,生活没有什么能掀起一点波澜的事情,如果有,只能是纪明川临近高考延缓举办的生日,以及孙浩然苦哈哈地每天跑来诉苦,痛斥纪言郗把他撂下的行径。   在纪明川高考成绩出来前,生活一直平静,纪言郗逐步进入公司,贺肖回学校交接项目,准备好明年毕业的材料,而纪明川则玩得飞起。   关于纪言郗失忆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人在意,总感觉他记起来还是没记起来都不是问题。   他恢复记忆那天没什么特别,一个稀松平常的艳阳天,因为一夜放纵,他赖床不肯去公司,早上起来贺肖已经去公司给他替班了,他只好托着浑身酸疼的身体去浴室洗漱。   洗漱后,他看着窗外已经到了花期尾声的木棉花,破天荒地想找本书来看看,于是去靠窗边得小书柜翻找了本书,他拿着书刚准备回身去沙发上坐着的时候,目光一扫,就在书柜上方的小隔板里扫到了一堆反光的东西。   淡蓝色的光束引得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而伸手去抓那堆反光的东西。   这一抓还扎手,他站直起身,这个角度看清了那堆东西,竟是玻璃渣?   为什么放一堆玻璃渣在这?还有个小海鸥?小鲸鱼?   小海鸥……   小鲸鱼……   你忘记给我修那个小海鸥了……   下次回来的时候修吧,树脂也用完了……下次再给你做一个也行……   拉到吧,修那个就好……   幸好这个玻璃底没碎,回头给你修修……   ……   断了,不断就乖乖去国外,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好好考虑……   那是你贺叔的独苗……   ……   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天是我喜欢你的第四年的第七个月,第一千六百七十二天……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改不就好了……   *   记忆一点一滴回归原位,头疼欲裂的痛感让纪言郗捂着头蹲到了地上。   贺肖从小到大的模样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那些消失在所有景色的人脸也都一一归位,他和贺肖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逐一在眼前闪过。   他闭着眼缓了很久很久才从地上站起来,再回顾从医院醒来这段时间,深呼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吐出,到最后他舔了舔后牙槽,半笑般气地微眯着眼,说了几个字:“……真是好样的。”   当晚,回到家还得敲键盘的贺某人,总觉得纪言郗得眼神比以往黏人,但又多了些许怪异,他确定纪言郗是在看他,但每每他转回去看他的时候,他又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几次下来,贺肖没忍住停下了翻飞的手指,站直起身朝纪言郗走去。   “怎么了?”   纪言郗瞥了他一眼,很随意地应他:”没怎么阿,你不敲键盘了吗?”   “不敲了,明天再说。”贺肖膝盖跪压上床沿,俯身去亲纪言郗,纪言郗没躲,让他亲,同时还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   他这动作,仿佛在印证贺肖脑瓜里的想法, 于是他吻着人往下压,同时,手也开始了游走,纪言郗今晚特别乖顺地躺倒在床上,双手在出院以来罕见地开始回应他。   这让贺肖血液无限沸腾,动作里全是按耐不住的渴求,动作略显粗暴地去解两人身上的束缚。   等他一手开始向纪言郗身后探去时,纪言郗却抓住了他的手,贺肖只能停了下来,额头冒着青筋,双眼猩红,是箭在弦上的猴急模样。   “哥,给我。”   纪言郗收回手,双手撑着他肩膀在他身下挪了挪,然后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声音轻而勾人,“玩点别的。”   贺肖盯着身下的人,喉结上下滚动着,沙哑着声音问:“玩什么?”   “你先起来。”   贺肖忍着胀痛抬起身,纪言郗探身去拉开抽屉,拿了两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头柜里的皮带。   贺肖疑惑地看着那根绳子,咽了咽口水。   纪言郗把绳子拿了过来,跪坐在床上,舔了舔唇,看着贺肖笑了一下后把他的双手拉了过来。   “哥?”   “嗯,今晚我自己动。”   ???   贺肖那本就面相狰狞地小弟在这句话的刺激下,直接表演起了兴奋弹跳。   于是贺某人靠在床头坐直,乖乖任由纪言郗反剪着手束缚了双手,双脚也被皮带系得死牢。   他耐着想要喷发的欲|望滚动着喉结期待着纪言郗接下去的动作,但纪言郗在系好他脚上的皮带时,却开始穿起了苦茶。   “哥?”贺肖懵逼地看着捏着苦茶子边缘调整的纪言系,疑惑出声。   纪言郗抬头,看着他,笑得异常绚烂。   贺肖即使再怎么沉醉在欲望里,这会儿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但内心又挣扎着期待这只是他哥的新花样。   “贺肖。”   “嗯?”   纪言郗伸手抚过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抵达贺小二。   他这动作让贺肖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刚刚应该是错觉。   纪言郗:“舒服吗?”   这感觉就像隔靴挠痒,贺肖控制不住地往上抬了抬,闷哼出声,“哥,给我。”   纪言郗手上轻缓动作着,“别急,我们先来聊聊天。”   贺肖额前浸出了汗,心里诧异纪言郗今天的异常,同时也疑惑着他的下文。   “最近特别想要记起来我们的从前,但是想不起来。”纪言郗说着还像是十分苦恼地微微弯头看向贺肖,“今晚你给我好好说一说我们的以前吧。”   “以前”两字还特意地咬了音。   贺肖忍着极度想要但又得不到疏解的煎熬,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很确定地看着纪言郗的瞳孔,“之前住院的时候都说过了,其实很普通。”   纪言郗手上微微一用力,“医院那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说得完我们的六年,一年一年地告诉我吧,一年四季都发生了些什么,对了,我想了解一下,当初我是怎么对你死缠烂打的。”   贺肖应激地弓起了身,到此刻,他突然懂了纪言郗的反常是为何,他看着脚上的皮带,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哥,你记起来了。”   “嗯?记起什么?我应该记起什么吗?”纪言郗手上不停,边说边观察贺肖脸上的表情。   “哥……呃……”   纪言郗很满意贺肖现在的表情,但是不够,于是他又把刚刚穿上去的苦茶子脱了下去。   ”哥,给我,呃——我错了。”   “嗯?你这么乖,怎么会错呢,你没错。”   贺肖难受得想炸掉,他两手被反剪在身后,想起身又被按回去。   纪言郗:“告诉我呗,我当初是怎么对你死缠烂打的?”   贺肖仰着头鼻息粗重,“哥,我错了,是我追的你,我死缠烂打。”   纪言郗:“怎么还前后矛盾了,在医院的时候不是说我死缠烂打吗?嗯?”   “不是,是我死缠烂打,在医院的时候是我胡说的”贺肖觉得自己快被折|磨死了   ……凡是贺肖胡扯过的都一一被举了出来,贺肖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感觉。   他在纪言郗的魔爪下心痒难耐,但火山到顶即将喷|发时,火山口却又被天降巨石给堵住了,简直苦不堪言。 第112章 波澜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   纪言郗:“那照片呢?”   “我拍的……唔——哥,给我……让我出来……”   “你拍的?你不是说我为了诱|惑你自己拍下来给你的吗?而且每次做完都还得在后面写上字。”   “我骗你的,哥,我错了,嘶……哥……”   贺肖已经汗流浃背,额前的头发全部都湿透,双眼甚至已经由猩红转为了润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显了出来,但是纪言郗就是不给他痛快,到点就掐住,硬生生给他掐了回去。   纪言郗看着瘫倒在床上的人,终于还是收起了魔爪,也问完了,没什么可问的了。   “臭小子,给你能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么能扯。”他抽了张纸巾擦手,满意地舔了舔唇,穿上了苦茶子。   贺肖倒在床上,多次到达巅峰最后一次才得到纾解,让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这感觉比干上三天三夜还磨人。   等他终于缓过来后,纪言郗已经进了浴室了,他动了动没能坐起来,索性翻身侧躺着,然后无声笑了一下。   纪言郗从浴室里出来时依旧没给他解开皮带,而是蹲到床边看着他,“爽不?”   贺肖闭了闭眼睛,笑了下,“哥,我错了。”   “以后还胡扯骗我吗?”   “不会了。”   纪言郗看他浑身汗,最终给他解了皮带。   然后……单纯的纪某人就被腹黑的贺某人原地扑倒,吃干抹净一整夜。   ……   纪言郗恢复记忆带来的这点小涟漪很快又过去了,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本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但在一个几乎邀请了H市所有权贵的宴会上,平静最终被打破。这宴会是纪言郗的生日宴,纪明川补办的生日宴以及升学宴加在一起举办的盛大宴会。   觥筹交错,笑脸相迎,一片喜庆中,本该播放纪明川沙雕视频的屏幕却出现了他和叶尘亲密拥吻的多张照片。   一瞬间全场寂静,鸦雀无声,目光齐齐落在正并排站在一块的纪明川和叶尘身上。   纪忠国僵着脸,叫人切掉视频,继续四平八稳地掌控全场,硬生生让这本该被八卦的事情给封了回去,很多人甚至以为是故意放出来的,毕竟照片里另一个主角是叶家人,虽然是不得宠的私生子,但却是今年的省高考状元,说不定是家里人同意两孩子在一起了,故意在这升学宴上告知来宾的。   于是全场来宾该吃饭的吃饭,谈生意的谈生意,该祝福的祝福。   直到夜里,纪家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火。   纪忠国气得满脸通红,不敢置信、痛苦、无奈、无力和失望统统涌上了心头,纪妈妈捂着嘴流泪,看了看三个孩子最后转身上了楼。   纪言郗也在震惊,他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到家里这小娇气包会是同性恋,他吞咽着口水,回想着自从和贺肖在一起以来是不是有什么行为没有注意,影响了纪明川导致他在性取向上出现了错误判断。   “你们,你们!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都给我走!给我滚!”纪忠国气得直接落了泪,大儿子这样,小儿子也这样!他纪家贺家是要绝种了!   纪言郗和贺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纪忠国面前有点嚣张了,所以此刻都抵着头任由纪忠国怎么骂都不吭声。   但纪明川却一改乖巧,直接顶着纪忠国的话怼了回去。   “那哥和贺肖哥也都是,为什么我不行!”   “我就是喜欢男生,不对,我就是喜欢叶尘!我不是同性恋,我是叶尘恋!”   “那照片又不是我放上去的!”   “而且为什么哥不能和贺肖哥在一起?!贺肖哥和哥又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贺肖哥这么优秀,你让哥去哪找一个这么优秀的同性恋带回来?肥水不留外人田,贺肖哥和叶尘都这么优秀,爸你不应该高兴吗?”   纪言郗和贺肖同时摸了摸鼻子。   纪忠国简直要被他这歪理给气吐血,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纪明川,“你你你——你,你,你是想气死我!你是要我绝种!”   纪明川还想说什么,但被贺肖扯了一下,最后他低下了头。   “你们,三个!我打死你们三个!”   三人就那么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挨了纪忠国的打,贺肖和纪明川一人挨了几脚踹,估计是顾虑着纪言郗的腿,纪忠国没踹他,给了他屁股一大巴掌……然后转头再给了贺肖一脚……   揍完三人纪忠国浑身气抖地上了楼。   第二日,傍晚,纪忠国黑着脸进了家门,贺肖和纪明川陪纪妈妈买菜去了,家里只有纪言郗。   纪言郗这几天都没去公司,这会儿正在按摩自己的腿,昨天走了太久,今天腿就开始不大得劲了。   纪忠国进门后没说话,纪言郗喊他他也不搭理,接着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指着纪言郗骂了句:“混账!”   纪言郗低着头不吭声。   “我看你们三兄弟是要把我气死你们才满意!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纪忠国的两个孩子都是同性恋了!我大儿子还把我好兄弟唯一的独苗给掐了!”   纪言郗低着头挨训,他和贺肖的也被爆出去了?那贺妈妈应该会很快就知道了。想到这他紧了紧手指。   “我现在告诉你,你迟早要给我断掉!你们两别以为有你妈妈在就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嚣张!”   纪言郗眉头轻皱,“不。”   “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   “你个混账东西!”纪忠国今天本身就带着气,叶家不要脸地拿纪明川那两兔崽子的事做文章,从他这拿资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给就会了纪明川,虽然不知道这事他们能怎么毁掉纪明川,也不屑,但气给堵在胸口了,这会儿再被呛声,真的想把这死小子给揍一顿,但这混小子腿又没好透,下手都不好下。   “我看你是想要我死了才好!”   “爸,不是,你怎么……”   “你给我闭嘴!我要是哪一天死了,那铁定是你们给我气死的!”   纪忠国说着去拿了把车钥匙,气冲冲的出门。   “爸,妈说今晚做酱牛肉,等你回来吃。”纪言郗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喊道。   纪忠国一听,转身回来,一巴掌拍他头上,“我吃你个头吃!”   纪言郗揉着后脑勺,看着他爸的车子远去,心想他爸没舍得用力,不疼。   半小时后,贺肖和纪明川带着菜回来,纪言郗问:“妈呢?”   纪明川:“妈坐爸的车走了,叫我们自己做饭吃或者出去吃。”   纪言郗:“爸有说去哪吗?”   纪明川看了一眼纪言郗,低下头,“说……去散心。”   纪言郗摸了摸鼻子。   贺肖原本想开口解释一下是一个项目出现问题了,纪叔是要赶去处理,但看着他哥两那小模样,最后没说。   “今晚吃不到老妈的酱牛肉了。”纪明川咕哝着提着菜去了厨房。   贺肖把车钥匙放好后出来给纪言郗捏腿。   三人最后点了外卖,吃完各自回房。   临睡前,纪言郗脑子里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纪爸爸给他送的一把玩具枪,当时收到玩具枪的时候特别开心,被纪爸爸扛在肩上在院子里兴奋地转了几圈,一大一小在刚开得红艳的木棉树下笑哈哈地乐,惹得纪妈妈失笑,说他爸也是没长大的小破孩。   “睡不着吗?”贺肖把他搂紧了一点问。   纪言郗反了个身,“有点。”   贺肖:“在想什么?”   纪言郗:“突然想起来你叔以前送我的一把玩具枪。”   贺肖:“还在储物室里。”   纪言郗:“都不知道被纪明川那一堆奥特曼挤去哪了。”   “想要玩么?我明天去帮你找。”   “这么大个人了,玩啥阿,那小玩具枪估计也不能用了。”纪言郗说着头贴近他颈窝。   贺肖:“你心跳好像有点快。”   “没吧?”纪言郗把他放在自己左胸上的手扒拉开,只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贺肖把他推阻的手抓住,往下矮身,耳朵贴上了他胸口,“你前面喝了茶吗?”   纪言郗被他这动作搞得有点怀疑自我,往自己的心脏上摸了摸,“好像真有点?”   贺肖笑了笑,挪到原位,“想了吗?”   纪言郗翻了个身,”懒得理你,睡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三点,两人被电话吵醒。   贺肖先于纪言郗醒来,他拿过电话看了一眼,纪言郗刚好睁开眼。   于是他把电话按了接听放到纪言郗的耳边。   纪言郗本来还迷糊的眼,瞬时清明,接着见他仿佛听到了荒诞无稽的新闻一般无语地笑了笑,说:“你这是诈骗电话吧?”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伸手抓过手机,僵硬地坐了起来。   电话挂断后,他眼神僵直,眼睛里盛满了愧疚悲痛和哀苦。   “哥?”贺肖凝起了眉头。   “去……”他就好像突然哑掉了,缓了好一会才把话说完整,“……去医院……附医。”   纪言郗说完起身下床,贺肖跟着穿衣服。   下楼的时候,纪言郗踩空了两次,贺肖最后干脆直接把他抱了下去。   刚刚房间里很寂静,听筒露出来的音,贺肖模糊能听到,但没能全部听清。   等坐上车,贺肖想缓解一下纪言郗的紧张,但还未开口,就听纪言郗失掉音色的声音响起,他说:“贺肖,我也没有爸爸了。”   贺肖插钥匙的手一僵,眉头紧锁地转头看向纪言郗,同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以为只是受伤了。   纪言郗说完这句话,猛地咳嗽了好几下。   贺肖把车钥匙拔了出来,然后推开车门上楼喊纪明川,纪明川穿着睡衣被贺肖推进后座时还在迷糊。   “哥,我们……这是去哪?”纪明川带着点起床气,打着哈欠问。   但没人回他,车里被凝重笼罩,他挑了个角度,从后视镜去看两人,他贺肖哥紧绷着脸,眼睛发红,而他哥整个人都很灰败,唇色全无。   纪明川后知后觉,“我们是去,玩游戏对吗?”,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哥,你们说话阿!我们是去玩游戏对不对?我想睡觉,我不想去了,你们把我送回家!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   他哭喊着去开车门,开不开就开始锤。   “明川,安静坐好。”贺肖紧握着方向盘说。   纪明川:“我不,你放我下车,呜呜呜”   贺肖:“听话。”   到了医院,纪言郗和纪明川都停在了门口,贺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带着人往急救室走去。   生命的到来与消逝,在医院已经太过平常。医生语气平平地讲述了这场营救与结果,最后以节哀收尾。   在车里嚎啕大哭的纪明川此刻没了声音,呆立在原地,一直没有眼泪的纪言郗,在耳朵捕捉到当场死亡与ICU等字眼时,干涩的眼睛突然再也不受控制地灌满了眼泪。   那块白布,成为了天人的阻隔。 第113章 背后之手   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仿佛如一记闷雷,直直朝纪家打了下来。   无声是三人在此刻的默契,纪言郗像一只傀儡,被这场事故牵着头,怎么也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这是梦吧?   老爸怎么可能就这么把他们撇下?   他这段时间憋着的气还没等他腿好起来出一顿呢。   对了,老妈还说要做酱牛肉呢,他不回去吃不得挨老妈吼一顿?   是的,他还得回去吃酱牛肉。   但……   “纪少,抱歉,关于纪总,我们已经尽力了。”   但,老妈做不了酱牛肉了,老爸,也不会再回来了,那一记并不疼的拍打和那句克制的气话,竟是他们最后的交流。   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老爸进门来的时候跟他顶嘴?明明不说话也可以,为什么明知道他这两天心情不顺,自己还要在口头上和他对着干?   如果他没有说那一句“不”,老爸就不需要去散心。   如果他在老爸走回来的时候说点好话把人留住,如果他在老妈问要不要吃酱牛肉的时候没有说随便而是说不想吃,那这一切会不会根本就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能阻止?   如果自己没和贺肖混在一块,如果早点发现纪明川的事,就不需要这场致命的“散心”,这恍惚如梦的一切也都不会再发生。   至于最直接的导火索……是自己的那句“不”吧。   为什么从来不喜欢逞口舌之快的自己会在那时候和老爸对着刚?   “纪少?”一旁的院长和一列医生都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面前的三人,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有工作。   贺肖回过神,转身示意院长,院长先一步走出去后,贺肖对纪言郗说:“哥,等我一下。”   纪言郗和纪明川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他没得到回应,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贺少。”   “嗯,孙……纪太太情况怎么样?”   “不瞒您说,我们没有把握……”院长犹豫了一会,“如果纪太太能挺过明天,那后天可能会脱离生命危险,但我们不能保证她会醒过来,很大可能是……她以后会逐渐进入……植物人的状态。”   贺肖听完凝眉攥紧手心,想再问什么,但嗓子却怎么也打不开。   院长继续说:“如果没有进入植物人状态,她醒过来的时间也不能确定。”   贺肖咽了好几下干涩的嗓子才问出话:“停尸房,可以多久?”   医生闻言,轻皱了会眉,“两周。”片刻又说:“……贺少,康安毕竟是私立,纪总还是大股东,但……死者入土为安。”   贺肖没做答,转头去找纪言郗。   急救室不是死者的久留之地,在将遗体送去太平间的时候,纪言郗和纪明川才好像终于从情绪里回过身。   自从站在急救室门口就一直很安静的纪明川此刻彻底地陷入了狂躁,他把试图将纪爸爸移去太平间的护士猛地拽开,死死的护住纪爸爸,任谁靠近都不行。   “你们走!我爸爸没死,他没死!你们走开!不要带走我爸爸!”纪明川几乎是在掀撕底里的吼着。   几个护士连同医生都不敢再上前,一旁的院长犹豫地看向纪言郗。   纪言郗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听觉,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感觉在看一部默片,无声却又很嘈杂,像梦魇的末端,将醒未醒的挣扎着。   贺肖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医生,接着护士离开急救室,医生连同院长也一并出了门。   那块白布此刻已经被纪明川扯落了一半,因为护士护理过,所以此刻纪爸爸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起来只是睡着的模样,慈祥、宁静。   贺肖走上前一步,但纪明川红着眼踹他,“贺肖哥,我爸爸没死!”   贺肖后退一步,“明川……”   “哥——你快说阿,呜呜呜——你告诉他们,爸爸没死!”   “他没死!他只是睡着了!他说过他要教训我的!他还要教训我,他还没有教训我,呜呜呜——”   “我错了,爸爸,你醒来打我一下好不好,我错了——”   “呜呜呜——”   贺肖看着纪言郗,在看到他眼里完全没有焦距时,不由心惊,他跨步站到纪言郗面前,“哥?”   他连着喊 好几声,而纪言郗却只是抬头,有点迷茫地看着他。   “哥,你……”   但纪言郗眼里的那股迷茫下一瞬就消失得荡然无存,而后仅仅有条地把后事的安排和贺肖说完,又朝纪明川走近,将人拥入怀里,“乖,不要闹,你这样会打扰爸安息。”   贺肖在他身后,眸光几变。   纪爸爸的尸体,在黎明时分被推入了太平间,安放时间暂时以纪妈妈醒来为止,且不会超过法定的两周,他们都相信,纪妈妈会在两周内醒来。   仿佛只要足够相信,那这件事就会一定发生。   早上八点,B市的各大头条都在播报同一则新闻——集合集团董事长纪忠国车祸去世,股票暴跌,无人接手的集合集团或将从此陨灭,B市首富或将换位!   头条下方接着的一则新闻是——劲爆消息!纪家两儿子均为同性恋!在小儿子的升学宴上,其小儿子与叶家私生子的不正当关系惊爆全场!其大儿子与集合地产贺家儿子为同性恋人关系!!!   接着两则消息在十点合二为一,占据了又一个头条——纪家当家人疑是被两同性恋儿子气死?   纪言郗在看到这些头条的时候,浑身发抖泛凉。   他爸去世的消息他明明已经下令封锁,但此时此刻却传遍了整个B市!   昨天傍晚他爸那一通电话,明明是下令封锁他们的消息,但此刻却接二连三地登上一个又一个头条!   集团股票暴跌,以前眼巴巴凑上来合作的企业一个接着一个回踩。   这一切,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背后推波助澜,目的则是——趁此机会搞垮纪家!   在他刷新闻的这一小段时间,小刘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进来,但都被他拒接了。   他站在病房前,背后有一股寒意在攀岩,无措感也四面八方地涌了过来。   纪言郗捏着手机,拼命地稳下心,然后转动大脑,回忆交警的话。   车祸、莫名其妙出现在高速上的醉酒司机、并没有接任何单子的大卡车。   这一切真的是意外吗?   “哥?”贺肖走到他身后。   “明川怎么样?”   “他睡着了。”   “嗯,我去一趟公司,你在这等。”纪言郗转身对贺肖说。   贺肖看着他眼里的血丝,皱起眉,“我陪你去。”   “不用,你在这等,我妈醒了就通知我,还有看住明川,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他语气泛着寒意,说着微微抬头看着贺肖,语气放缓,“贺肖,帮哥看着这里。”   他说完看了一眼走廊,然后上前一步搂了一下贺肖的腰,脸埋在他肩膀上靠近颈窝,吸了一口气,“不要跟来,在这等我。”   他说完退了出去,但又被贺肖拉了回来摁在怀里。   “好。”贺肖说。   路上纪言郗在脑子里把公司最近的几个大项目都过了一遍,再把从半夜接到电话起一直到消息被爆出来为止的所有知道消息的人过滤了一遍,最后得不出任何的结论。   车子一路驶向集合集团的大楼,那栋楼是他爸打了大半辈子的江山,如今却四面楚歌。   车子还未进入集合地产大楼,就看见门口污污攘攘地站满了记者,肩上都扛着长枪短炮,像一群闻着味而来的鬣狗。   纪言郗将车子调了个头,转去大楼另一侧停车,然后从一道很少用到的电梯上了顶楼。   医院里,贺肖站在纪明川休息的病房外,垂眸看着眼睛里同是布满血丝的叶尘。   “贺肖哥。”   贺肖并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眸光说不出来什么意味的看着他。   “我可以进去看一下他吗?”叶尘接着问。   空气又静默了一会儿,贺肖从门口移开,叶尘道了声谢,打开门走了进去。   贺肖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怔愣了很久。直到门内响起纪明川的哭声时,他才回过神,转身去找纪妈妈的主治医生。   “情况还未清楚,得过了今晚我们才能判断纪太太是否无碍。”主治医生捏着虚汗胆战心惊地说,眼前这位贺少爷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人生畏。   贺肖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一天还未过去一半,但他没法让自己不急。   纪叔的去世,谁都难受,他哥现在只是强撑着去了公司,以孙姨为薪火,如果孙姨再有事,他无法想象他哥会变成怎样。   他哥其实骨子里是和纪叔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家人,随和留给朋友,至于手段,会全部留给对手。   这么多年,他没有进公司,但纪叔要他完成的东西他一样不落,虽然他不喜欢,打算留给纪明川,但在关键时候护住公司的本领他一样没少练,大学时看似吊儿郎当的四年,他却瞒着家里辅修金融,拿了双学位。   所以,他相信他哥会处理好集团的事情,但他无法确定,如果孙姨也出事了,他哥还会活得像个正常人。 第114章 纪总   利益场的博弈,不见刀影不见血,但却能轻易搅动风云,利益相关者拼死保全自己,旁观者跃跃欲试分一杯羹,而阴险小人者,则开始露出它贪恋可憎的真实面目。   集合集团发展这么多年,已经不只是地产行业这么简单,涉及的行业千奇百怪,所以只要一出事,各种问题也将纷至沓来。   集团股份纪忠国和贺舟山各握着25%,贺舟山去世后,那一份转入了肖凤岚的名下,后来又转入了贺肖名下。   三个孩子,一人名下各占有5%,所以相当于百分之65%的股份都在纪贺两家手上。   虽然集合地产的股票暴跌,但剩下的那35%,现在却在被一位神秘买家高价收购。   集团里四个所谓老董事,在纪言郗到来之前就已经各怀心思等在会议室里。纪言郗出现的那一刻,几人调整了坐姿,没有起身,但是都齐声喊:“小纪。”   小纪?纪言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纪言郗微眯布满血丝的眼睛,脚步不停,直直地走到主位,在四道皱着眉的目光中,利落地拉开椅子,落座。   他没有应声也没有看他们,反手接过小刘递过来的平板,接着看了起来,任诡异地静默在会议室里蔓延。   许久,明面上还握着15%股份的王凯信清了清喉咙,“小纪。”   得不到回应,其余三人或是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跟着清起了喉咙。   “纪总的事,我们听说了,深感遗憾。”   “但是……这个,现在集团无人坐镇全乱了套,外面也众说纷纭。”   “是啊,这个……”   纪言郗抬起眼眸,看向四人,缓缓开口:“小纪?是个新鲜称呼。至于您口中的乱套了,是你们乱了还是公司乱了?”   几人明显没有想到纪言郗会这么说,各自咽着口水,眸里异光各闪。   纪言郗:“王董事,您于今早8点十五分,在新闻爆出之前,高于市价1%抛售公司7%的股份,现持有股份0。”   “李董事,八点20分,高于市价2%抛售公司5%的股份,现持有股份,2%。”   “赵董事,九点45分,高于市价%1抛售股份5%,现持有股份2%。”   被点到名的三人皆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着呆若木鸡。   为什么这件事这么快就被知晓?那位神秘买家不是说保证暂时不会泄露吗?   为什么李董事的股份会高于市价的2%?   为什么刘勒的股份还在手里?为什么李董和赵董手上都还留着股份?!   还有纪言郗是怎么知道这么快的?   还剩下的一个刘勒,静静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掀桌,捏着手里的水杯,不发一语。   “急着把我叫到公司,是怎么?通知我公司要改名换姓了?”纪言郗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在闲谈,但压迫感却丝毫不低于纪忠国。   几人看着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纪言郗,心里打着转,不可置信地同时又涌出些慌乱。   “没记错的话,即使那位——“神秘买家”收购了所有的零散股份,也只能收到35%吧?”   “还是说,你们听信了什么谣言,比如——贺家也在抛售股份?”   除刘勒外,手里握着”零散股份”便几辈子衣食无忧的三人面色如菜。   “王董,您老已经与集合没有联系了,这里也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小刘,送客。”   “是。”小刘顿了顿,看了眼对面的四人,接着口里喊出了那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却也陌生的称呼:“纪总。”   王董:“纪言郗你!”   纪言郗:“王董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小刘:“王先生,请。”   王董怒目盯着纪言郗:“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我就等着看集合集团是如何在你手上败掉的!”   纪言郗莫名觉得这话戳中了他的笑点,但没心情,笑不出来,“是吗?那不如我给王先生一个惊喜?先公布一下新的股份组成?小刘。”   小刘直起身,重新回到纪言郗身边,站定。   纪言郗在他开口之前说:“长话短说。”   小刘捏了捏手里的平板,点了点头,“纪总,47%,贺少,30%,纪小少爷5%,李董,2%,赵董,2%,刘董,7%,剩余股市。”   话落,对面的人包括一直沉声的刘勒都惊疑地望向纪言郗,但纪言郗只淡淡地抿了口水,什么也没说。   王董最先跳起来,指着纪言郗,“你你!你!”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一人暴跳如雷的声音,像一只马戏团里的猴子,绘声绘色地表演着不忠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无奈与愤怒。   小刘重复着赶客的话:“王先生,请。”   王董失尽了脸面,骂骂咧咧离开了公司。   剩下三人,都不言语,纪言郗翻看了下手机后,就靠在了椅子里,并且闭上了眼睛。   在小刘通知他收购之前,已经在有一股势力在收购了,股市跌停之前,股市里的已经全数被收走,也恰是这一点,小刘才能及时发现问题。   在接触到几个董事之前,他们已经被打探过,但估计是对方开出的价格低得太过于离谱,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股市得跌停,多个公司的回踩,让他们不安,所以后续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时,才容易很多。   公司目前看起来确实乱,但有一部分乱是小刘刻意让人放出去的,所以,除了解决这几个董事的问题,其他的都在稳步解决中。   许久后,有人打破这场沉默。   李董:“小纪总,纪总的事,深感抱歉,我也老了,突然意识到,该回家陪陪家人了,剩下的股份,我也就不握着了。”   赵董:“哎,我也老了,就和老李做个伴了。”   从知道股份的新组成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该玩完了,眼前的小子,不是那颗好拿捏的柿子,不如痛快放手,以后集合集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其实他们并未把纪言郗放在眼里,反倒是忌惮于贺肖。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手里的股份拿走,就可见他们错得离谱。   “二位陪伴集合这么多年,也幸苦了。”纪言郗说着话头一转:“小刘,送客。”   李董:“……”   赵董:“……”   卖股份的人陆续离开,只剩下一个刘勒,他此刻抬起头,脸上是慈祥的笑,“言郗,长大了。”   纪言郗搓了搓拇指,还未开口,又接着听他说。   “比你爸干脆果断,以前也是低估你了。”   “谢谢刘叔夸奖。”   刘勒:“我进公司进得晚,和你爸苦力拼搏的时间比他们要少很多,但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找刘叔。”   纪言郗看了眼手机,闻言舔了舔唇,“好的,先谢过刘叔。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刘叔叔先请回吧。”   刘勒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手心,站直起身,“那行,以后集合就看你的了。”   纪言郗舔了舔后牙槽,心里很烦今天这一系列的客套话,索性回了个“嗯。”   刘勒走后,纪言郗靠在椅子里再次闭上眼。   小刘站在一旁,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欲言又止,好在纪言郗很快又睁开了眼,站了起来。   “我爸的东西不用收拾,原位放着。之前的办公室帮我挪到那一间,秘书般去隔壁一间。”   “是的,纪总。”   纪言郗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着小刘,“以前怎么叫我,现在私底下就怎么叫。”   小刘微楞片刻,点了点头,“好的,纪z……纪少。”   ……   “这是北城那边的资料,这是东郊的资料,这是几个急于解除合作关系的公司的资料,还有……”   小刘正说着,被纪言郗打断,“其他的我都看过了,把这些回踩的资料留下就好。”   小刘惊讶一瞬,但很快掩去,把纪言郗要的东西放下后,就带着其余的一大摞文件出去关了门。   纪言郗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了那些文件上。他一份份翻完,最后打消了心里的某些想法。   都是一些明哲保身的人罢了,并没有撬动集合的能力。   所以到底是凑巧,还是人为?   谁最先泄露的消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集合的人,纪言郗把B市排得上名号的公司都过了一遍,最后没找到任何一家这么做的理由。   B市有头有脸的集团,或多或少都和集合利益相连,集合毁了,他们也得少块肉。   所以是谁?   纪言郗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传了小刘。   “找一份最近势头比较猛的新兴企业的资料,以及外来的子公司,还有把行程发我。”   “好的,纪少。”   下午有个会,纪言郗赶在中午去了一趟医院。   纪明川醒来后哭过一场就不再理人,即使是叶尘也不理。   纪言郗做不到像贺肖那么无所谓地对待叶尘,但也不可能拿叶尘出气。   “你回去吧。”纪言郗对叶尘说。   叶尘眼里写满了抗拒,他把目光从纪明川身上一到纪言郗身上,视线对上纪言郗时,惊觉温润二字突然就和纪言郗反向而驰了。   仅一夜之间,那个随和地与他们说说笑笑的纪言郗,似乎随着那场事故,永久地留在了那个让人浓稠窒息的黑夜。   叶尘最后还是离开了医院,自责与无措同样充满了这个半大小子的内心,而那两只捏紧的拳头,是他内心恐惧的泄露。 第115章 偏离冷静   纪言郗去问了纪妈妈的情况,并没有得到任何乐观的消息,强行冷静下去的心踏入医院的时候又开始毫无节奏地狂跳。   纪爸爸去世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是,把脑子封锁,不去面对不去想 ,就好像只要不去想,那他爸就还好好地活着。   贺肖把椅子搬到病床前,把纪言郗按在椅子里,起身拿过小刘带进来的饭盒。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此刻脑子的锁直接又被打开,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想,随便吧,一起难受一起哭。   但是老妈还躺在ICU里生死未卜,他也不是纪明川这个年纪的人了,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去处理。   “明川。”   纪明川红肿着眼睛,抱着腿缩在床上,不言不语,丝毫没有反应。   纪言郗去拉他,但被他躲开了,他不看人,但是红肿的眼睛却依旧流着泪。   纪言郗收回手,闭了闭眼,咬了一下后牙槽。   “先吃饭,再哭眼睛就瞎了。”纪言郗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下的纪明川,以前撒娇威胁软磨硬泡是他表达情绪的惯用方式,但从来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情况。   烦乱和一直死命压着的难受拼命地往外钻,纪言郗倏地站起身,椅子被弹开很远而后倒地。   纪言郗上前强行把纪明川的手掰开,把他一直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看着哥,在身体极限之前,滴眼药水和吃饭,哥知道你难受,哥也难受,但爸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   纪言郗每说一句,纪明川的眼泪就多一些,最后,他抱着纪言郗,又一次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哥——”   纪言郗手一下下摸着他的脑袋,在纪明川停下时,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而后把饭盒递给纪明川。   贺肖一直没有插话,把饭盒打开后就一直站在边上,垂着眸抿唇。   食不知味地硬塞完盒饭,纪言郗得回公司,临走时纪明川情绪稳定了不少,纪言郗带着贺肖出门,小刘见状准备跟上,但被纪言郗抬手阻止了。   “你下楼去车上等我。”   小刘一直微低着头,没敢去看他们俩,闻言点头转身离开。   人走后,纪言郗拉着贺肖往卫生间走,贺肖感受着手腕处的手劲,心里始终提着。   这一层病房都配套了浴室卫生间,所以公用卫生间平时基本没有人。   进了卫生间,纪言郗就近随手推开一扇门,把身后的人拉进去后反手落锁,而后拉着人就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急,很用力,似在宣泄心里滔天的痛苦与不安,也似在寻求最后的那根稻草。   贺肖始终睁着眼,看着纪言郗颤抖的眼皮,一股无奈与无能为力将他深深地笼罩,他只能回以同样激烈的拥吻去安抚怀中的人。   这场救赎与安慰式的亲吻并没能持续多久,银丝在小刘的来电中被扯断,两人各自回神,在并不算宽敞空间里沉默着收拾自己。   “哥。”   “嗯。”   “别怕。”   纪言郗手上扯衣服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他抬眼看贺肖,看到的是同样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   纪言郗抬手糊了把他的脑袋,沉默着没说什么,直到出了卫生间,他临走前才说:“让他们在明川病房里加张床,你去睡一下,等我晚上回来。”   贺肖很想说一句我想陪你去,但想想不断发酵的舆论,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和纪言郗道了别。   ……   下午的会议,开了整整4个小时,会议散去已经是下班的时间,纪言郗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办公室。   他打电话问了医院,得知贺肖下午并没有睡觉的时候无奈地皱起眉,他看了眼桌面上堆积出来的文件,最后给贺肖发了消息让他先和纪明川吃晚饭,今晚他会晚点到医院。   他发完消息后,刷了会新闻。   头条已经被撤了,现在关注点都在相当于空降集合的他自己身上,而他身上最惹人注目的是性取向。   他不介意别人知道他性取向,但他此刻还是免不了担忧——肖姨应该最迟会在今晚踏上回程的路。   晚饭,纪言郗没什么胃口,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扑在了文件堆里。   晚上九点,桌上的文件堆终于从这一堆变成了那一堆,纪言郗撑着额头闭了许久的眼睛才缓解了干涩。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小刘的声音。   纪言郗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进。”   “纪少,我们今晚得去一趟K市,和彼盛的合作项目他们在推脱,最好是明早就能赶到解决了,这个项目不能等。”小刘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纪言郗在脑子里猜想彼盛推脱这个项目能有什么利益可图?   小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彼盛更多的是想见一下您。”   想见一下他?   纪言郗抿了抿有点上火干燥的唇,大体知道了彼盛的意思。   那边应该是知道了他爸去世和中午放出去的由他接手集合的消息,对他不放心,无法确定后续值不值得再继续合作罢了。   其实能理解,任谁都不放心。   纪言郗关了桌面的灯,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贺肖给他回了消息,在他发过去几分钟后。   “先去一趟医院。”   小刘刚刚急着说事,都没注意他那看起来有点丧尸感的脸,现在纪言郗站起来,他看了个透彻。   “纪少,去K市自驾是5个小时,您先在医院休息到半夜三点咱们再出发吧。”   虽然纪言郗的能力确实让他惊讶乃至震惊地程度,但能力和身体承受能力不能挂钩……他怀疑纪言郗再这么紧绷地转下去,不出一周那根轴就会绷断。   纪言郗手指在桌沿按了按,没有做声。   他很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能睡得着的状态,他其实想如果再来一堆需要急着处理的文件还更好。   只要工作够多,他就可以把注意里全部投进去,用一个个项目把脑神经堵住,让他可以不去想躺在医院里再也不会醒来的父亲以及生死未卜的母亲。   他想,最好是永远这么忙碌下去。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他妈妈一会醒来,医院里还有纪明川,还有和贺肖。   除此之外,还有不日应该就会抵达的肖姨。   “纪少?”   纪言郗动了一下,抬头看向小刘说:“好。”   ……   到医院的时候,纪明川已经睡着,纪言郗询问了纪妈妈的情况后另要了一间休息室。   他本来打算在纪明川那间病房将就一下,但想起自己3点就要起来了,最后看纪明川似乎睡得挺沉于是作罢。   “明川……半夜可能会醒。”贺肖坐在床边说。   纪言郗:“小刘今晚睡那,还有半夜我就走了。”   贺肖凝眉,“你去哪?”   “K市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得去处理一下。”纪言郗拿了双拖鞋,“你得在这等着,还有……肖姨可能快回来了。”   他说完,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最后那句话,是一个无人敲过的钟,无人知晓它会敲出什么音色。   “小刘等会带衣服过来的时候你出去拿一下,我先洗个澡。”   “嗯,好。”   ……   身体很困很累,但两人都没能入睡,闭着眼睛养神,直到门口被敲响。   两人同时抬起头,纪言郗摸过手机,发现现在不到两点。   接着一瞬间,两人都如有灵犀想到了什么,快速翻身下床套上衣服就去开门。   但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医生,而是小刘。   “纪少,纪小少爷不见了,现在正在调监控,抱歉。”   纪言郗刚刚准备落回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   小刘:“我刚刚起来上厕所,发现他床上没有人……”   小刘说完几个值班的医生护士也赶到,都抵着头不敢吱声。人是在医院里丢的,而且还是被   贺肖拉住就要往外冲的纪言郗,“哥,冷静一点。”   纪言郗很想吼一句他要怎么冷静?让他怎么冷静?   短短两天内,父亲去世,母亲重伤未醒,一切都在乱套,现在弟弟半夜还突然消失了,他到底还要怎么冷静?   但贺肖拉着他,他压根挣不开。   “我怎么告诉你们的?看住我弟弟,看好他,你们是耳聋了吗?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纪言郗情绪逐渐失控,“给我找!找不到康安也不用再开了!”   门口杵着的人都大气不敢出,飞速散去,查监控的查监控,地毯式搜找的搜找。   半个小时后,在靠近太平间禁止通行处的电梯口找到了纪明川。   他坐在地上仰头靠在墙边,双手抱着膝盖,眼睛闭着,脸上还挂着干掉的泪痕。   纪言郗暴跳如雷的心脏突然安静了下来,变成了揪着的疼。   他捏着捏手心,用力闭了一下眼,吐出一口气后,驱散身后跟着的一堆人,抬脚朝纪明川走去。   他站定到纪明川跟前,准备蹲下,但右腿却传来了不适,今天一直在走路,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已经有点吃不消。   贺肖跟在他身后,看着地上的纪明川凝起了眉,他沉默着上前,和纪言郗对视了一眼后,蹲下,打横抱起了纪明川。 第116章 间接凶手   也许是因为情绪的反复崩溃导致身体陷入沉眠,回病房的路上纪明川一直没有醒来,即使是在被放到床上时也没醒来的迹象。   “哥,你留这吧,我替你去。”   纪言郗摇了摇头,“彼盛那意思就是点名要我去。”   “你腿……”   “没事,我注意一点就行,你帮看着明川和我妈,肖姨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因为怕把纪明川弄醒,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此时从门外洒进来的光线很暗,贺肖站在背光处,深黑的眼眸里是翻涌的无奈,最后他说:“好。”   纪言郗看了眼门外,摸了摸他的头,“那我走了。”   贺肖把他捞过来吻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可能明晚?”   “等你。”   “嗯。”   纪言郗走后,贺肖没再继续躺着,他站在窗边,微微垂着头,拇指摩擦着食指,眼眸没有焦距,就那么虚落在窗台沿。   ……   第二天中午,医院里传来了这几天唯一的一条好消息,纪妈妈度过危险期了,虽然并没有清醒,但是可以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   贺肖得知消息时给纪言郗打电话,但纪言郗正在开会手机静音了,他把消息发过去后,转身回病房,看到纪明川还未睡醒,于是叫了十六道口的早餐,最后早餐到了纪明川依旧没有醒。   也许是纪爸爸去世刺激到了他的某条神经,他放下餐盒,走近,伸手探了一下纪明川的鼻息。   在手指感受到温润的鼻息时,他感觉肩头蓦地送了一下。   贺肖看了手机,并没有纪言郗的回信。他此刻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从前天夜里那一通电话挂断起,他的神经也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在纪妈妈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传来时,突然放松了一些,于是放任困意侵袭,贺肖最后在纪明川边上的那张床上躺了下去。   另一边,从彼盛出来的纪言郗,看到康安和贺肖发来的消息后,站在车门扶着门把手,眼睫猛烈地闪了起来。   “纪少?”小刘不明情况,有些担忧地喊了声。   纪言郗:“没事,先回酒店。”   “好。”   和彼盛的沟通并不顺利,对方有意在贬低集合,话里话外,都有没有他爸的集合没多久就会玩完的意思。甚至直接问他会不会将集合脱手于对家。   纪言郗忍着一烟灰缸砸他头上的冲动,面上不显地和他们进行了第一轮交谈。即使他现在十分想要回B市,但是彼盛的问题不能拖延,一拖便是K市的整个市场。   他上车后给贺肖回电话,但贺肖没接,他又给纪明川打,纪明川告诉他贺肖在睡觉。   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纪言郗挂断电话后,闭目养神,但没多久,进来了一个微信语音,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杨宇打来的。   “言郗哥!”   “嗯,怎么了吗?”   “贺肖在你身边吗?我打他电话他不接,他出国交流的申请还没有提交,导师想和他沟通一下,但是现在找不到他人。”   纪言郗突然想起之前贺肖和他提过一嘴,他导师想让他出国交流一年的事。   那头杨宇还在说:“言郗哥?在听吗?”   “嗯,贺肖现在不在,我晚点转告他。”   “好嘞,不过,那个什么……”   纪言郗听他欲言又止,于是问:“什么?”   杨宇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这次交流的机会挺好的,相当于一个集训,国外很多大佬都会参加,可遇不可求的一次机会,国内的名额应该就那么几个,呃……就那么什么,还是不要放弃的好。”   纪言郗听完愣了挺久,贺肖和他说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国际交换生而已。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看着窗外,手指轻敲着扶手。   ……   贺肖没能等到纪言郗回来,在纪言郗在K市和彼盛纠缠的第三天,纪言郗接到了许木城的电话。   电话里纪言郗被告知,贺妈妈两天前在伦敦出了意外,从十米的高处坠落,因为没有生命危险,在情况明了前没有告知贺肖,以免担心。   而今早贺妈妈醒过来一会儿,一直念着要见贺肖,所以许木城给贺肖打了电话,但贺肖思索过后决定晚点去找他们,至于晚点是多久,许木城再问时,贺肖已经挂了电话,之后他再打便没有人接了。   纪言郗突然觉得自己如果是块木头就好了,他被彼盛搞的烦躁不堪,今天好不容易搞定了彼盛,却又被告知又一个亲人出了意外。   他咬了咬牙,步履僵硬地朝车子走去,然后上车,给贺肖打电话。   这通电话结束,贺肖赶在下午四点踏上前往伦敦的国际航班,纪言郗紧赶慢赶,最后也没能赶上送机,他回到B市,已经四点半了。   在航班起飞前,纪言郗在微信为自己刚刚说的重话道歉,贺肖没回他,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已经关机。   贺肖在想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那是他亲妈,不可能不去。   纪明川这几天在心理医生的调节下,对纪爸爸离世的冲击里稍微脱离出来了一点,虽然情绪一直很低迷,但至少能控制住情绪和他说起这件事了。   纪言郗到B市的时候,先回了一趟家。   推开门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的院落,却处处都充满了萧瑟感。他就那么站在门口,任由那份裹着酸楚的熟悉陈设,一遍遍冲刷过他的眼睛,直至眼尾泛红。   这一切是不是都有预兆?今年异常的天气,迟开的木棉与那盆仅开了两朵的栀子花,也许都在预示着什么,只是谁也没预料到。   他叫小刘离开后,上楼洗了个澡,然后自己开车前往医院。   纪妈妈的形况并不乐观,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会进入植物人的状态。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这对纪言郗来说,依旧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有希望,即使概率再小,至少还可以期待。   医生纠结了很久之后,对纪言郗说:“纪少,还是尽早让纪总安息吧。”   纪言郗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老妈醒来,得知老爸已经不在,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墓碑时的反应。   ……   飞伦敦,单程要13个小时左右,当夜,纪言郗在纪明川房间等他睡着后才回自己房间,然后一直等到半夜零点,在零点20分的时候,贺肖依旧没有回他消息。他给贺肖打了电话,第一遍没人接听,第二遍直到快要自动挂断,那头才接起。   即使接起后纪言郗也没听到贺肖的声音,只有汽车鸣笛声、行人的吵杂说话声,以及说不出是轻缓还是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真气着了。   “对不起,哥道歉,哥不该说那么重的话,理理哥。”   安静持续了片刻,贺肖那边吵杂的声音小了下去,应该是远离了出机场的人群。   “那边天气怎么样?累不累?”纪言郗靠在床头揉这自己的太阳穴问。   没得到回答,他打算再找找话,但听筒里传来了一声咋一听显得颇为冷淡但仔细一分析却全是委屈的:“嗯。”   纪言郗把按在脑袋上的手拿开,放在被子上,捏着一角被子无意识地搓着,“别生气了,哥的错。”   贺肖:“嗯,你的。”   “……”   纪言郗被噎得哑口无言……   贺肖:“我先上车去找我妈,你先睡,如果我回不去了,记得来找我,不然我会恨你。”   纪言郗捏紧了那一小块被子,心很乱,但又不得不镇定,“不会的,别多想,肖姨不是那样的人。”   “嗯,你睡吧,晚安。”   “好,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B市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贺妈妈和许木城肯定已经直到他和纪言郗的事情了,基于纪爸爸的前车之鉴,贺肖在许木城说完后思索一番最后拒绝了去伦敦,第一是他妈妈现在并无危险,修养过后便能好起来,第二是,他哥现在需要他;第三,以许木城在伦敦的能力,把他锁在伦敦轻而易举。   纪言郗其实心里没底,其实私心并不想让他去,但又不能不去。   如果肖姨让许木城把贺肖藏起来,他能找得着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没底。所以只能祈祷,祈祷钟声不至于太刺耳。   他依旧没能睡着,从他爸出事到现在,每每一躺下,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那天傍晚,他把拉开车门转身回来拍他头的场景。   他无数次想,如果这时候拉住了他爸,这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没有如果。   他这几天借着工作的繁忙淹没自己,始终不去面对一个事实——他爸是被他气出门的,他是……害死他爸的间接凶手。   每每思绪转动到这里,纪言郗就开始头疼,从颅内发散,一路向下贯穿心脏,再辐射至全身,最后痛到麻木。   许久后,他爬起来摸出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来一瓶刚带回来的助眠药,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安眠药的后遗症太难受,他没去碰那玩意。   他吞了几颗后躺下,但是那点因为身体的极度疲倦而生出的困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躺进贺肖睡的那边,学着贺肖的模样,把脸埋进他的枕头里,在残留的那点气味里放松了一下,而后像一个耗尽电量又短暂充了几分钟电的机器,下了床,出门,拧开纪明川的房间。   看到纪明川在熟睡,纪言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然后转身下楼。   夜很贫瘠。   这是一个很怪诞的形容,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但在纪言郗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时,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灯没有开,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而空洞。   纪言郗仰头,失焦的视线穿过头顶的木棉,与这个空蒙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他是不是真做错了?所以才要这样惩罚他?   但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阿。 第117章 异国与慌乱   贺妈妈身体的状况比许木城描述的要好很多,基本处于无碍的状态,更多的是情绪。贺肖到的时候,她刚醒来不久。   “妈。”   贺妈妈转过头,看着他身上的扑扑凤尘,苍白的脸像往日一样微微笑了一下,声音无力地说:“来了。”   “嗯,感觉怎么样?”贺肖走近,看着她头上的纱布问。   贺妈妈:“医生说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路上累不累?”   贺肖凝眸看着床头上的沙漏,心跳漏了半拍,他转头去看许木城,后者并没有什么异样。   贺肖压下心里的不安,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不累。”   “黑眼圈这么重,怎么可能不累。先和你许叔回去休息,晚点再来看妈。”   “妈,不用,我在这陪你。”   “你眼睛里的血丝都快要溢出来了!”贺妈妈突然就吼了出来,就像是情绪全方位崩盘,明明是关心的一句话,吼出来的时候却裹着浓厚的崩溃、愤怒、无奈与绝望。   贺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在他的印象里,贺妈妈从来没有过这么掀撕底里。他们更多的是,互不干涉,相互关心,但不会因为对方的事情而愤怒。   但这件事情显然不包括他和他哥在一起。   “妈……”   “还当我是你妈就跟你许叔回去休息!”   心照不宣成了此刻的唯一默契。   许木城出来打圆场,“贺肖,先跟许叔去放东西吧,离这不远,或者我可以给你在这里找个休息室。”   贺肖低垂着眼眸,从椅子上站起,看了一眼把头扭开的贺妈妈,对许木城说:“休息室吧,谢谢许叔。”   “欸,不用跟叔客气。”   贺肖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有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一台笔电、数据线、以及一套换洗的衣服。   他提起包,“妈,那我晚点再来看你。”   贺妈妈没有哼声,贺肖跟在许木城的身后出了病房。   许木城最终带着贺肖走进了一间办公室,贺肖正疑惑,许木城便开口解释:“这里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办公室,他去巡房了,他是个心理医生,这里面有床,想着你大老远飞过来很累,还得倒时差,不确定你愿不愿意跟许叔回去,所以在你到之前就先和他借用了。”   许木城说着拉开了床帘,并转回身开着贺肖,“很抱歉,没照顾好你妈妈让他受伤了。”   贺肖确实很累,也确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保持了沉默。   只听许木城继续说:“贺肖,你妈妈她情绪不太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体谅一下她。”   贺肖和他对视了片刻,看出许木城是还有话要说的,但他最终只是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贺肖:“嗯,谢谢许叔。”   “跟叔客气什么?来吧,把包放桌上吧,我给你点个安神的熏香怎么样?我看你状态……确实不太好,闻着这个可能会舒服一点。”许木城手里拿着点火机寻求贺肖的意见。   贺肖捻了捻手指,看了看许木城的眼睛,又看了眼那个小巧的香薰炉子,最后点了点头,“好。”   许木城得到应允后,点燃了熏香。   味不浓,贺肖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却是,闻着让人很放松,等回去的时候给哥带一点。   在贺肖趟上床之前,许木城给贺肖倒了杯水。   贺肖接过但没急着喝,而是放在了左手边的桌面上,对许木城说了声谢谢。   许木城笑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办公桌上,这个动作不像是一个稳重的中年人能做出来的,但放在许木城的身上,违和感却轻了很多。   只听他半笑地说:“你太紧张了,绷太紧会把自己绷断的。”   贺肖的手微微停滞了一瞬。   “我不知道你这么紧绷的原因是什么,但在许叔这里不需要,不管是为你妈妈还是为你自己。”许木城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的,伦敦的风气……很开明。”   他说完可能怕冒犯,又接着补充:“我无意干涉你和言郗的事情,这对于许叔来说,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但是很抱歉,我同样也没法干涉你妈妈的想法。”   “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许叔确实夸大了成分,也利用了言郗,叔叔跟你道歉,但是你妈妈她情绪很不稳定,你刚刚应该也能感觉到了,我没办法所以才去找你,抱歉。”   至于为什么不稳定,许木城没提,但贺肖自己心知肚明,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许木城并不需要道歉。   “许叔言重了,该道歉的是我,还有谢谢你。”   许木城摆摆手,“客套的话不多说,你先休息,晚点我来叫你。”   “好。”   许木城离开后,贺肖坐在床沿上,掏出手机,给纪言郗发了消息,他等了十分钟后,没有得到回音,猜想纪言郗应该已经睡下了,于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许木城的话,最后伸手拿过了那杯水,喝了一半后,不知道是香薰的效用还是什么,总之倦意很浓,他放好水杯后,合衣躺下,没多久思绪就开始弥散。   时差相差八个小时,国内的凌晨两点,伦敦傍晚六点。   夕阳的霞光从窗帘半拉的窗户透进来,橘红与昏暗抢占了地盘,在这件办公室里拉锯出一道无法相交融的线,在偶尔轻步走动的人影里,那条线被割断又重合。   贺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全是纪言郗。   和纪言郗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闪过又消逝,就像沙漠里最上层的薄沙,被大漠的孤风刮远,在消散、四布于未知的地方。   而他是那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仅存的一根荒草,他试图去阻止薄沙的远去,但他挪不动根,也生不出手,只能看着那些沙子远去、再远去。   随着那层薄沙的远去,在即将隐没于沙海的时候,贺肖突然想,那就一起走吧,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追上去就好,追上去,一起被淹没,一起远去就好。   ……   “no ……no no! stop! jonh! stop! ”   “keep quiet , don·t worry. ”   “It would have killed him!”   ……   B市,喝了两杯红酒睡意重新袭来后躺下即将入睡的纪言郗,不知道为何突然在梦乡的门口惊醒,当他意识到自己惊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起来了。   心跳得很快,莫名一股慌乱感突然涌在心头,他在欲裂的头疼里摸过手机,打开看了一下发现医院并没有打来电话,老妈那边没有问题。   贺肖那边一小时前过消息说他要休息一下倒时差,肖姨没有大碍。   纪言郗撑着额头,想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于是放下手机重新躺下,但三秒后,他又猛地起身,几大步过去拉开门,然后拧开纪明川的房门,再看到床上的人安然无恙时,他常常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轻声   带上门。   他回到床上,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想可能是那瓶酒的缘故?   还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   公司的问题不大,那是什么?   贺肖?   贺肖去伦敦前两人心照不宣的某个猜测突然涌进了脑海,他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个想法驱逐,但没能成功。   他最终还是再次拿过了手机,滑出贺肖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   然而这一通电话一直到挂断都没有被接起。   似乎是在印证那个猜测一般,不管纪言郗再怎么打,一直到纪言郗手机的电量被耗尽,那个电话依旧没有被接通。   纪言郗抓过床头的数据线给手机充电,把数据线接入接口时,却好几次没能成功。   不会的,他只是睡着了。   但他对声音那么敏感。   他应该是静音了,对,是静音了,等他睡醒,等他睡醒就能联系到了。   肖姨没事,那他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在B市这个稀松平常的一个夜晚,没人知道,有个人经历了一场足以致命式的慌乱,如果可以,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安宁。 第118章 一周句号   一周了。   纪言郗看着桌上的日历想。   今天是贺肖去伦敦的第七天,也是和他失联的第七天。   这七天里,他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去联系,但是最后都无果而终,只让他确认了许木城在伦敦实力了得,同时也明了了肖姨的态度。   煎熬、无奈在这七天里每时每刻都充斥着他的生活,像横飞乱撞的刀子目标突然锁定在了他身上,最终毫不留情地尽数扎进了他的身体。   而他只能留在B市处理这一地的狼藉,未醒的母亲、未下葬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但其实只是自我封闭的纪明川,以及这周里突然状况百出的公司……所有的意外纠缠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张网,一张他撕不开也冲不破、将他牢牢束缚住的网。   “纪总,先回去吧。”小刘从门外推门进来。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集合大楼只剩下纪言郗的办公司里还亮着灯。   纪言郗将日历收进办公桌,疲倦涌在血管里,拖着他靠进椅背。   他发了很久的呆,小刘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催促,微垂着眼眸,目光落在纪言郗的侧脸上。   小刘年长纪言郗十五岁,当初毕业就进了集合,两年后成了纪忠国的助理。   在给纪忠国当助理的这十三年里,他不说亲眼见证纪言郗的成长,但也能说是亲眼看着他从青涩到成熟。   在这十五年里,受到纪忠国的恩惠不少,自己始终对纪家心怀感恩。现如今这一遭,纪家被冲得七零八碎,原本还保留着一份青涩与绝对成熟差一大截的人,被拖着一脚一夜之间就踏入不得不成熟的最中央。   良久,椅子里的人动了动,直起身。   “还是没有消息吗?”   小刘眼眸微抬,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纪言郗眼睛没有焦距,像把脑子放空一样,许久,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小刘闻言犹豫,但纪言郗这阵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和纪忠国如出一辙,他又看了几眼纪言郗后,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门咔哒一声重新合上时,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   刚刚眼睛失神的人聚起焦,漆黑的眼神打在那扇刚刚关闭的门上。   他就那么盯了一会儿,而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直到一辆熟悉的车驶离视线,他转身出门。   纪言郗先是走到监控室,输入密码后走了进去,几分钟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拿着最高层的一串钥匙,重新上楼。   他在那一层楼呆了将近一小时,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拿着那一串钥匙,最后进了哪几个办公室。   只知道他再次从楼上下来后,又进了监控室,十分钟后,他打车离开了集合。   医院里,纪言郗坐在纪妈妈的病床前,纪妈妈身上插着很多管,仅仅两周时间,纪妈妈就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在运作,病床上的生命是否还在延续都值得怀疑。   自从纪妈妈从ICU出来后,纪言郗每天晚上都会来医院呆一会儿,只有这时候,他心里才能平静一点。   一声在昨天宣布,纪妈妈已经进入了植物人的状态,她醒来的意志很弱,是否会醒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意味着,纪爸爸的葬礼,不能等到她醒来时才举办了。   ……   翌日,纪言郗醒来时,把怀里的枕头放过一边后起身去敲纪明川的房间,敲到第四声时,他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床上没有人。   他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叹了口气后回房间洗漱,而后赶往医院。   自从纪妈妈转出ICU,纪明川几乎就寸步不离,沉默着和所有人对抗,坐在纪妈妈病床前,不吃不喝不睡,直到纪言郗把他强硬带回家休息。   这两天,他按时吃饭,到店就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又或许是天未亮或者是半夜,他又一声不吭跑医院去了。   纪言郗带着早餐去到医院,盯着纪明川吃完,又嘱咐了人盯着他,接着就赶去公司。   在办公前,他又一次拨打了那通电话,毫无意外,没人接听,于是他放下手机后,开始强迫着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   纪爸爸的葬礼在三天后举办,B市所有排的上号的人都前来吊唁这场葬礼。   赵随意和黎文清以及北冥也赶了过来,许木城和贺妈妈也出席了,但唯独贺肖没有踪影。   早在前两天贺妈妈就回了国,在医院陪了两天纪妈妈。这两天里,纪言郗没有去医院。   纪言郗在将那个小小的盒子放入那个冰冷的四方之地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但身后只有一排又一排的黑伞。   那一眼很快,无人知晓他在看什么。   一个B市几乎家喻户晓的企业家,在那一小片四方之地合上之时,与这熙熙攘攘的尘世彻底画上了句号。   人群散去,纪言郗把僵直的纪明川给小刘带了回去,而后独自一个人留在了墓园里。   灰蒙蒙的阴雨天,整个墓园被浓厚的白雾笼罩,可视范围并不超过五米。   纪言郗把手里的伞丢在脚边,而后机械地跪在这座崭新的墓前。   四个墓,现在已经闭合了两个。   他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跪着,被雨雾打湿的头发搭在额前,狼狈颓然,面前的地板不断地积起水渍,一滴又一滴,砸在地面的啪嗒声,成为了这沉寂墓园里唯一的声音。   再多的道歉在死亡面前都无济于事,过去的事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挽回。悔不当初不适合,但愧疚会一直印在心底,成为这辈子的梦魇。   ……   墓园门口停着两辆车,车上的人偶尔对视接着又错开目光。   “那人谁阿?”赵随意小声嘀咕。   “不认识。”黎文清点着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地回。   孙浩然和林风也摇了摇头。   赵随意:“要不问问?前面跟着车队来的吧?”   黎文清:“应该。”   赵随意放下车窗,按了下喇叭,露出半个头,“喂,兄弟?”   半响后,那辆车放下车窗,露出了一张十分禁欲的脸,眸色清冷,毫无情绪地看着赵随意。   赵随意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人,在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赵随意:“你也在等言郗吗?”   那人微点了下头,模样冷淡,似乎并不打算有过多交谈。   赵随意都组织好的话莫名就被这冷淡的态度堵了回去,砸吧了下嘴,也点了点头就准备关上车窗,但此时,对面却传来了声音。   “你们先走,我等他就好。”   四人闻声齐齐看过去。   北冥把手机黑屏,而后转头看着他们四人,这个时间能在这等纪言郗的,想必是好友,于是收了收被手机那头的人惹出来的寒气,简练地开口解释,“死党,发小,我知道怎么开解他,以及人越少越好。”   赵随意和黎文清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后离开了墓园。   ……   纪言郗的身影从墓园门口出来时,北冥打开了副驾的门。   即使这些年见面的时间时间,但默契不减,纪言郗上车后,北冥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启动车子,载着人离开墓园。   等到车子再停下,北冥带着人走进已经提前清场的潜水馆。   北冥:“换衣服。”   纪言郗抬眼看他,并未说话。   “海边就别想了。”北冥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扔给他,语气淡淡,“别逞强,不管是找人还是公司,我回国好一阵了,这阵子忙着,一直没能过来,有需要直接跟我说,别跟我两。还有外界的声音……少听。”   (解释一下:别跟我两大概是不要和我一家人说两家话的意思。)   北冥说完转身出去,把空间留给了纪言郗。   ……   纪言郗的记忆在水逐渐淹没他的时候开始倒带,从记事起,一点一滴地回放。   记忆很多,纷乱繁杂,逆着时间的河流,一直追溯到脑海的最深处,最终定格在那张慈祥的脸上。   如果窒息是死亡的前提条件,那对他而言,死亡似乎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水的紧裹下无尽下坠、沉底,用水作为隔绝体,把自己与外界隔离。   倒带的记忆,到最后像闪着雪花的电视,看不清,也再回忆不起具体,那张慈祥的面容远去,雪花凌乱飞扬,又重新清明,汇聚出一张张年轻人的面容。   傲娇撒气的、青春肆意的、气势逼人的,也是……不知所踪的。   潜水区的沿台上,北冥看着久久不见人冒出的水面,眼皮抬起又放下,担心与放心是可以同时存在且不相矛盾的两种心态。   有分寸估计是纪家人刻在基因里的东西,虽然纪言郗和贺肖在一起这事确实有点让人惊讶,但不至于由此推翻前面的论调。   ……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北冥踢掉了脚上的拖鞋,面色说不上来的阴沉,在他正准备扎入水里的时候,远处哗啦一阵,原以为要把自己溺死在水里的人破开了水面,仰着头一手遮着脸,大口呼吸着。   北冥微微吐了口气,又慢慢倒退,站回原处。   (作话写不下了,放这里吧,据说长佩大发慈悲送海星了,在这谢谢宝子们的海星,爱你们啊啊啊啊) 第119章 黎睿黎文清   北冥只瞅了一眼,变掏出了手机,没再顾着纪言郗。   纪言郗也似没看见北冥,沉下上来几番后,游到岸边,靠在壁沿上,仰着头闭眼。   K市、北城和新街的各大项目,纪明川的心理问题和老妈的后续治疗。   “呼——”   纪言郗重新睁开眼,起水朝北冥走去。   “谢了。”   北冥手指不离手机键盘,只抬头瞥了他一眼,问:“继续还是走?”   纪言郗:“走吧。”   两人重新上车,车厢里依旧默契地沉默着,北冥不说去哪,纪言郗也不问。   这种感觉挺让人放松的,就像从豆荚里崩出来的红豆,随便它往哪落,反正着地就行。   一小时后,车子开进了一个坐落在半山的酒庄。   酒庄从外面看破落不堪,走进去后……院子似乎也有点破落,房屋倒还是精致干净,应该是常有人来。   “我叔的酒庄,不营业了,但好酒不少,装修走的农家风……”北冥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后来应该是没打理了……”   纪言郗随手扯了一根稻草,跟在北冥的身后走了进去。   北冥:“明川我让人去接了,今晚歇这里,还有你那两个朋友。”   纪言郗刚想道谢,但北冥:“不客气。”   纪言郗:“……”   北冥:“两?”   纪言郗无心言笑,但也还是扯了扯嘴角,“不两。”   北冥拉开一间屋子的门,走进去后就把纪言郗仍那,转身就不知道去哪了。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壶酒。   “不知道什么酿,挺香,随便喝吧。”北冥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把自己绷断了。”   纪言郗捻了捻手里的稻草,“不至于。”   “喝完睡一觉,事情明天再说。”北冥说着把手里的酒壶和不知道哪里摸来的面包仍给了他。   ……   如果这几年纪言郗酒量没变,那这两壶酒够他睡到明天了。   北冥把空了的酒壶和垃圾袋收拾好,而后离开了房间。   ……   北冥叫去接人的车到的时候,车上下来了三人。   北冥:“先进屋里放东西,那一排房间自己挑。”   纪明川:“北冥哥,我哥呢?”   “睡着了,今晚不叫他。”   北冥说完转向赵随意和黎文清:“北冥,你们好。”   “你好,赵随意。”   “你好,黎文清。”   一行人入住后,赵随意边洗脸边在心里惊讶。   北冥?   凑巧还是真是F市的那个北冥?   但他说他和言郗是发小、死党。   传闻不是说从小一直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到F市吗?为什么会出现在B市?   赵随意捧水糊了一把脸,发小?应该是凑巧了。   ……   第二天一早,一向早起的北冥在门口遇到了个面色苍白双眼猩红的陌生人。   “冒昧打扰,请问黎文清在里面吗?”   北冥捏了捏手里的手机,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个虽然略显狼狈但不难看出身份不菲的人,“在。”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人在这,也不至于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酒庄等人。   北冥:“他起……”   北冥话说到一半,身后黎文清便走了出来,而黎文清看清来人时,很明显地往后缩了一下。   北冥打量了一下,稍稍品味出了点什么,但他无心打探,打过招呼便绕过面前的人走了。   北冥走后,黎文清想直接把门关上,但刚刚有动作,门外的人便已经抬手撑住了门。   “为什么骗我?”   黎文清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黎睿撑在门板上的手逐渐握紧,手臂上青筋隐约可见。   “说话,为什么骗我!”   黎文清抬头,本想说什么,但对着那双不满血丝的眼,不知怎么就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只动了动唇,最后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黎文清。” 黎睿深呼吸了一下,把烧了一晚上的火气压回去,薄唇挤出了一丝叫人看不清情绪的弧度,撑在门上的手下滑,落到黎文清的下巴上,而后狠狠抬起,声音沙哑放得很轻,“很好,黎文清,这是你逼我的。”   ……   等到北冥再回来时,酒庄里临时请来的员工告诉他,黎文清离开了。   纪言郗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一行人离开酒庄。   继黎文清之后,赵随意和北冥也先后离开,纪言郗的生活重新进入灰败与繁忙。   他在医院见到了贺妈妈,在他提起贺肖之前,贺妈妈便哭着吼了起来。   “言郗,我求求你,肖姨求你,求你不要由着贺肖胡闹了,肖姨知道你从小宠着贺肖,但这次不能再由着他了,肖姨求你!”   “这应该是肖姨造的孽!呜呜呜,肖姨没能教好贺肖,是肖姨的错。”   “肖姨求你,不要联系他了,也不要再去找他,就这样吧,言郗,肖姨求你——”   贺妈妈那一声声求你,就像刀子,在纪言郗还未长好的伤口上使劲地割着。   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许木城带着贺妈妈离开,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在接下去的两周里,机械地忙碌着,解决公司里一个又一个不断冒出来的问题。   在第二周周末,他推掉了所有的行程,送纪明川去报道,把纪明川在校外的房子置办妥当后又返回B市,再次投入了忙碌里。   接着一周,B市关于集合的风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在观望临时空降的纪言郗能否带着集合度过这次难关。   纪言郗似乎把自己和外界隔离了,不管外界怎么说,问题又有多大,他都只是按部就班地一个接一个地尽力去把问题处理。   直到又一个周末,他得到了一天半的休息时间。   他让小刘把周一的的时间空出来之后就离开了集合。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周二,他带着满脸的疲倦重新出现在集合。   他上午回到集合,沉默着看完那一周的行程,中午加班开了个会后,下午就赶去了K市。   K市,他在晚上的饭局结束后遇到了黎文清。   此时他带来的两个秘书(男)已经被灌醉,他和小刘一人扛着一个准备上楼上的房间,在拐角时和黎文清迎面碰上了。   “言郗?”   “阿,师……”许是手上的人往下沉,纪言郗在扶人时,那句师兄也没有喊完全,黎文清等了一会,也没再等到。   “好巧,你在这吃饭吗?”   纪言郗的声音也已经带上了醉意。   黎文清看了眼他手里扶着的人,“嗯,这是?”   “秘书,被灌醉了。”   黎文清点了点头,“醉的不轻,我帮你一块扶上去吧。”   纪言郗:“不用,我和刘助就行。”   黎文清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那好,我……你急着休息不,我在那边的吧台点了饮料,聊聊?。”   纪言郗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思索片刻后说:“不急,我把人送上去再下来找你。”   “好。”   纪言郗把人扶到楼上后,临下楼前,小刘担忧地看着他, 欲言又止。   纪言郗:“怎么了?”   “纪总,您还是尽早休息吧,明天行程很满,您气色很差,您再倒下了公司就真群龙无首了。”   纪少这个称呼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还是渐渐地被纪总所代替,而小刘也变成了刘助。   纪言郗点了点头,随后离开。   这段时间,纪言郗的所有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公司在四面八方的混乱中缓步前进着,虽然很慢,但假使换个人,现在不说前进,后退都是极可能的事。   这一点缓步前进,代价是纪言郗如机器一般地连轴转,刘助作为半个长辈来说,心疼是毋庸置疑的,但无奈他只是个纪忠国留下来的助理。   即使纪言郗有一天出现了故障,再也转不动,他也不是那个能够修好他的人。   而至于那个能修好他的人,现在在何处都还没有半点消息。   纪言郗走到吧台时,黎文清点的饮料刚好做好。   黎文清:“最近怎么样?”   纪言郗靠在吧台,缓缓摇了摇头,“就那样,哪里漏风补哪里,勉强过着。”   他说完后反手拿饮料,视线是不经意间扫过黎文清的脖颈处因为衣服下移而露出来的紫痕时,停滞了一下,而后又自然地移开。   “你呢,在……黎总的公司工作感觉什么样?是不是可以偷懒摸鱼。”   吧台的光线昏黄偏暗,黎文清在听完这句话时,睫毛微闪,眼里的情绪在昏暗里看不真切,最后只听他笑笑,说:“每天的工作不就是在摸鱼吗,这条大了那条小了。”   此摸鱼非彼摸鱼,纪言郗听着也跟着笑了一下,“浩然今年招了个专门负责解剖的员工。”   黎文清:“也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混到硕士毕业的。”   话落,纪言郗活动了一下撑在吧台上的手,突然眼里突然射入了一丝细微的光,像一小片镜子在太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似的。   他眨了眨眼睛,循着光线射过来的方向望过去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黎文清偏过头问。   他收回视线,“刚刚感觉有道光照了过来,可能眼花看错了。”   吧台空位不大,纪言郗说完发现他们现在这么转头凑在一起说话时离得很近,于是说完话时便借着放饮料的动作拉开了点距离。   这段时间他尽量地不去想贺肖,但贺肖每时每刻都像围绕在他周围一般,凡是平时在一起时会触及到他逆鳞的事情,纪言郗都不由自主地避免去做。   “有吗?”黎文清问。   纪言郗抿了口饮料回他:“刚刚有,现在没了。”   吧台放着轻缓的音乐,话题一时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黎文清:“言郗。”   “嗯?”   “他现在……”   纪言郗手里的玻璃杯摩擦着指腹转了一圈,没有言语,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   黎文清看着他,他只觉得周围轻声交谈的说话声、轻缓的音乐与昏黄地灯在这一刻交织地太密,似乎把空气挤得浓稠,明明是柔和的背景,却在此刻莫名地压抑了起来。   黎文清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在此刻并不合适,“抱歉,我……”   时间在静默中过了许久,纪言郗低着头,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他摇了摇手里的 玻璃杯,在玻璃杯里的饮料折射出一道细微的蓝光时,说:“没事,没翻篇的事不就是用来提的吗?”   黎文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接着听纪言郗继续说:“跟外面传的差不多吧,只是现在分隔两地,异地恋。”   他说完转头问:“你呢?”   黎文清眸光微闪,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台面,几秒后,他把杯里剩下的饮料喝完,“在迷茫中。”   他说完扯了扯嘴角,似自嘲又像是无奈,“黎睿,惊讶吗?”   ???   确实惊讶……纪言郗心想,但面上还是强装淡定地抬手把饮料灌进嘴里,结果喝的太猛,把自己给呛了。   “咳咳……咳咳咳……”   惊讶程度不亚于他和贺肖……   纪言郗突然想起去年暑假黎文清住院那会儿,黎睿赶来B市时,赵随意说的那句黎睿不是黎文清小叔。   “你……他……”可能是饭局喝了酒脑子不清醒的缘故,纪言郗话在嘴里过了两遍都没能组织完整。   黎文清应该是看出来他想问什么,于是开口解释:“他不是我小叔,我胡扯的。”   纪言郗把那份呆滞揉吧揉吧塞进了喉咙里,“去年听随意提过一嘴,当时以为他瞎说……你监护人我记得好像是黎总。”   “嗯,是他,我没有亲人。”   纪言郗楞了楞,“抱歉。”   “没事,二三十年的事情了。”   黎文清说完两人很久都没再说话,再吧台上安安静静地喝完了饮料。   “我这几天都住这,你在K市呆多久?”许是气氛太沉默又或者黎文清不想再提,他最终先岔开了话题。   纪言郗:“顺利的话可能后天吧。”   黎文清:“我看你脸色很差,先上去休息吧。”   纪言郗搓了搓自己的额头,“有吗?”   “嗯,有。”黎文清:“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就找我。”   “好。” 第120章 狗血报复   一周后,午夜两点,伦敦,阴雨,独栋别墅前。   “从这里上去后左拐再往右上方跳上去,第三个窗户,监控路线已经被切断了。”   纪言郗看着手里的图纸有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皮鞋和身上的西装。   西蒙,北冥在伦敦这边给纪言西找的“助理”,他盯着纪言郗的动作,反应片刻后,抬手把自己身上的黑色T恤脱了下来递给纪言郗。   但纪言郗没接,只是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扔给西蒙,接着把皮鞋一踢,踩着袜子就翻上了墙。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把西蒙看到一愣一愣的……   这段时间里,纪言郗已经找了五个地方,翻了五个房子了,现在这是第六个,如果再见不到人,他明天就去把许木城的老巢炸了。   联系不上贺肖,意味着贺肖手上没有电子设备。   还有那个国际的集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要是已经开始了的话,不就直接错过了?   上去。   左拐。   右上方……这么高怎么上去?   纪言郗无语地回头望,已经看不见西蒙那大块头了……   他猫在原处换股四周,在左边墙面上发现了几条水管,他爬过去摸了摸发现是钢管,他扯了扯,发现还挺牢固,于是顺着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窗户底下,结果发现自己爬错了方向,只好又滑下去,这一滑,腹部被划了一条笔直的血痕……他无语地伸手摸了摸发现还好只是破皮了。   他揉了揉,继续爬,等他终于爬到右上角,摸到了窗户,深呼吸一口,接着使出喝奶的劲儿往上翻。   屋里很黑,一点亮光也没有。   他爬上来后发现窗户并没有铁丝网,而且没有人看守。   这不合常理,情况和前五个房子都不一样。   纪言郗皱了皱眉,心里很紧张,屏着呼吸伸手去推窗户,窗户一推就开,这下他心里直接凉了个彻底。   这意味着,人一定不在这。   一股无力感猛然从黑暗的房间里笼罩过来,纪言郗从窗户翻身进去,而后咬着牙靠在半高的墙上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颓然地坐靠在窗户底下。   心里那股浓烈的无奈在此刻慢慢地催生出了一股火,没有方向发泄,团在胸口,纪言郗深呼吸着,头一下下往脑后的墙壁上砸,一下比一下重。   “砰——”   “砰——”   “砰——”   “啪嗒。”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纪言郗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看着床上的人,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消沉下去的心脏顿时活了过来,兴奋的蹦跶了起来。   床上坐起身的人赫然是贺肖,但奇怪地是,贺肖凝着眉盯着他,眼里是防备与警惕,一只手上还抓着座机话筒,另一只手五指拢在座机按键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按下去。   诡异,这是纪言郗对这个画面的第一反应。   纪言郗反手撑地,而后缓缓站起身,也凝着眉头,一步步朝着床上的人走去。   而床上的人,眼神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手上的动作也停滞在那。   纪言郗心里那点因为猛地见到人而生起的激动此刻在渐渐消退。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依旧是不可置信,只是这份不可置信不是因为贺肖他妈的居然真的在这,而是,这人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   纪言郗猛地一步上前拔断了座机的电线,在贺肖明显错愕的目光下几步过去把门反锁,接着捏着双拳回到床前,和贺肖死死对视着。   “来……唔……”   贺肖刚喊出了个字就被纪言郗一个跳扑死死捂住了嘴。   “你他奶奶的再喊我就把你下吧卸了!”他不知道贺肖发生了什么,但贺肖这死货,显然不记得他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是敢现在喊人,你以后肠子得悔青了。”   身下的人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纪言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上的力道不减,只是把头抬起来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遍,又扫了一眼床头柜边上的电脑和手机。   原来不是接触不到电子产品,而是他妈的把他忘了?   也出车祸撞到头了?要不要这么狗血?   “不记得我了?”纪言郗不确定他是不是身上有伤,捂着他嘴从他身上下来。   贺肖没有挣扎,只是盯着纪言郗。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女声,但不是贺妈妈的声音。   “贺,你没睡着吗?是不是头又疼了?需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   纪言郗一听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摇头。   “贺,你还好吗?”   纪言郗的手腕攀上来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缠绕着的绷带由着这动作,赫然暴露在纪言郗的眼睛里。   捂在贺肖嘴上的力道蓦然松开,纪言郗翻起那只手腕,把衣袖往上捋,再没看到其他纱布时,他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床上的人没出声,门外的人依旧在敲门,座机也开始不断响起。   纪言郗把那只手放下,开始去解贺肖的睡袍,在他拉开睡袍的腰带,打算扯开那块布时,被抓住了手。   贺肖没看他,而是拿起了座机的话筒。   “小晚,我起夜,别担心。”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肖最后嗯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语气轻柔。   “先生,你有事吗?”贺肖合拢睡袍,语气疏离。   “啪——”   房间里响起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我是谁?”纪言郗指着自己。   贺肖本就皱着的眉此刻聚得更高,半夜被吵醒,醒来房间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人。   本想叫人,但不知道为何,拨号的动作迟迟没有按下去。等反应过来,刚出声,就被这人扑过来死死捂住了嘴。   倒下去那一下看着这人的是时候,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扎在脑子里的某根针突然被拔掉,而后眼前一花,等到再清明时,这人就放开了自己,接着抓起他的手腕一脸疼惜的看着。   那副神情,明明很怪异,但却莫名地熟悉。也是因为这份诡异的熟悉,他接起了电话,叫走了门外的人。   但……接着却被人掀了一巴掌问他对方是谁……   突如其来的懵逼,贺肖活动了一下手腕,想把这个浑身邋遢的人推下床时,房间里又再次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啪——”   “我是谁?”纪言郗放下指着自己的手,往前拷过去抱住贺肖的头,猛地摇了两下,“我他妈。”   贺肖被吻了,在被打了两巴掌,被问了两句“我是谁?”后。   温润的触感,纠缠的鼻息,抓在后脑勺上的手,唇齿间溢出血腥味,这是一个粗暴的吻,似在宣泄,又像是宝物失而复得。   模糊中,贺肖睁开了眼,眼前是有致的眉骨。   他从医院出来后明明很抗拒和人有肢体接触,即使隔着布料都不行。   但为什么这个浑身脏兮兮,脚上只穿着袜子的人明明此刻正在在吻他,他却没有推开,反而生出了渴求的感觉?   为什么这副眉眼这么熟悉?就好像,曾经自己抚摸过无数遍一样。   可为什么脑子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妈妈说只是把小晚忘记了。   那这个人是谁?这个……男人是谁?   男人?   纪言郗被猛地推开,他睁开眼,抬起头,唇上挂着一抹红。   无声的对视着,一个是疑惑茫然,一个是觉得狗血可笑。   纪言郗抵了抵后牙槽,无声的笑了起来。   “真够可以的,我不下心把你忘一次,你就得给我报复回来是吗?”   纪言郗抬手抹掉了唇上的血迹,回忆了一遍当初在医院刚醒来时,贺肖说过的话。   贺肖始终坐在床上,不发一语地盯着纪言郗,在纪言郗抬手擦掉那抹血迹时,脑袋上那根刚刚被拔出去的无形的针,此刻又好像在往回扎,一直扎到某个紧紧封闭住的区域,而后那个区域一点点破裂。   然而也紧紧是破裂,里面似乎是黑洞的,什么也没有,脑袋像要炸裂般的疼。   纪言郗此刻还没有发现贺肖的异常,只是觉得那双漆黑的瞳孔此刻似乎在跳动。   “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追了六年才追到手的男、朋、友,有稳定的性、关系,懂?”   疼,很疼,攒动的人影、白色的诊疗室、异常让人放松的熏香、墙壁上晃动的挂钟,像鬼魅游荡在脑海里。   “纪言郗,你大爷我的名字。”   破碎的手机、被夺走的相片、遍地的血迹、熏香、挂钟。   熏香、挂钟。   熏香、挂钟。   这是你的女朋友,小晚。   别碰我。   贺肖,你只是把她忘记了,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疼,很疼,脑袋,很疼。   纪言郗叉着腰,看着贺肖,越看越不对劲,因为贺肖的双手捂上了头,额前开始渗出冷汗。   “贺肖?”纪言郗叉着腰的手放下,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了?”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   贺妈妈:“木城,我接受不了,呜呜呜,我刚刚询问过了,医生说可以催眠使他忘记,你帮我求一下医生好吗?”   许木城犹豫地看着贺妈妈,想拒绝但话始终说不出口,“凤岚……”   贺妈妈:“木城,我求求你,呜呜呜,我求求你了。”   许木城叹了口气,最后只能无奈点头。   时间回到贺肖到达伦敦那一天,伦敦时间,晚上七点。   “no ……no no! stop! jonh! stop! ”   停下,约翰!   “keep quiet , don·t worry. ”   安静,没事的。   “It would have killed him!”   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stop !”   停!   一位手提着怀表、金发碧眼的男医生被一位女医生强硬地推开,贺肖所趟的那张床的帘布也随即被狠狠拉上,声音很大,但他却丝毫没有醒了的迹象。   “我们不建议再继续,至少今天不应该再继续,这样会不可挽回性地损伤他的大脑!”   “这场催眠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已经违法!我不同意再继续下去!”   女医生用并不标准的中文吼完后离开了贺妈妈的病房。 第121章 19次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前前后后19次的催眠,初步达成了让贺肖忘记纪言郗的目的。   他第一次踏入那个办公室时,心里的猜测让他带着防备,而许木城的那番话又让他放下了警惕,只是没料到问题最后却出在香薰而不是那杯水。   前三次催眠,他的意识以自身为威胁在拼命抗拒,醒来后他格外地想纪言郗,回国的心就越强烈。   他彼时只当自己想纪言郗而已,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因为想念纪言郗对于他来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被催眠四次了。   第四次醒来后,他没有那么要命地想念纪言郗了,相较于见到纪言郗,回国成为了更甚的执念。   第五次催眠那天,催眠师以许木城朋友的身份上门拜访,吃过午饭,贺肖打算和贺妈妈提一下回国的事情,但贺妈妈却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先休息,并以贺肖面色不佳为由催他回房午休。   他并不困,但这段时间贺妈妈情绪极其不稳定,很多时候一点不起眼的事情就能让她失常,他只好点头回房。   那天,贺妈妈一如既往地帮他点燃了香薰,他在躺下前打算看看国内的机票,但他却发现他一直放在背包里的护照不见了。   他猛地心生焦躁,把书包里里外外翻了几遍,然而其他东西都在,唯独护照没了,心下思索一番,这是谁做的已然摆在面前。   他本想去问贺妈妈,但又思及她已经午休,于是只好躺在床上等待。   也许是上天的特意安排,那天他躺了几分钟后,原本一直让他觉得放松的香薰却让他莫名更加烦躁了起来。   他起身将香薰熄灭,未了又像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把剩余的那点香薰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约莫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了说话声,本该睡下的贺妈妈,此刻却小声说着话一边把他的房门拧开了来。   贺肖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脚步声走进来时,他却猛然意识过来什么,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下一秒他闭上了眼。   接连四次上门做客的心理医生,每一次都必点燃的香薰,以及墙壁上和那间办公室里相差无几的挂钟……   那一天,催眠的事情败露,贺肖生气地质问贺妈妈,最后他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注射了镇定剂,再然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催眠、封存记忆。   贺肖试过跳窗逃跑,试过自杀威胁,但都无济于事。   到后来,他不记得纪言郗了,不是忘记,只是记不起来了。关于纪言郗的记忆被封存在了脑海的某个角落里,没有特定地触发条件,或许他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些事。   而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刺激便是纪言郗本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医院,贺妈妈会不断哀求他 不要去找贺肖的原因。   ……   “贺肖,你别吓哥。”   纪言郗抱着贺肖,无措和心疼割据他的整个身体。   贺肖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额头上,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出肌肤地地方,都已经被冷汗打湿。   纪言郗擦了一手的汗,而光落在那个座机上,咬着牙,心里的某个决定久久下不去。   现在叫人,那贺肖他肯定带不走,但不叫,贺肖这状态很明显不对劲。   他回想自己当时恢复记忆的时候,脑袋也疼,但没有这样全身冒冷汗。   他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因为想起来什么都难说,这只是类似情况的猜测而已。   他不知道贺肖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拿他的身体去赌。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抽出了一直环在贺肖身上的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座机。   而在他即将触摸到话筒时,手臂上却忽地攀上了一只青筋暴起的手。   “不……”   纪言郗手蓦然一停,低下头,怀里人的脸痛苦得紧紧皱在了一起,额发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不要……叫人……”这几个字完全是咬着牙关蹦出来的,他紧抓着纪言郗的手又重新捂上了头,欲裂的疼使得他开始捶起了自己的头颅。   纪言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完全慌了神,赶忙把手收回来拉开贺肖的手。   “疼,好疼……”,此刻贺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脆弱无助,“哥……”   纪言郗觉得自己浑身都跟着疼,声音忍不住颤抖,“哪里疼,有没有药?”   还没得到应声,门口就突然被打开了来,贺妈妈第一个走了进来。   她看见纪言郗的第一眼,情绪肉眼可见地突然失控了起来,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住嘴,不可置信与燥怒盈满眼眶。   许木城在身后赶了进来,看见纪言郗的时候脸上也是明显的惊诧。   医院那次纪言郗沉默不言,他们一致认为纪言郗是同意断掉的意思。   “言郗!你为什么……为什么啊?!”贺妈妈呼喊到。   除了这道声音外,房间一时间沉寂了下去,而这份沉寂深处,却孕育着一场无形但致命的汹涌风暴。   许木城先发觉了贺肖的不对劲,他拥着贺妈妈,往后招呼了一下,接着就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贺肖看见那两个人时,呼吸顿然加重,“滚——滚!”   纪言郗分不清情况,但把人揽在了自己身后,阻止那两个人走近,同时不解地看向许木城,“肖姨、许叔,贺肖他发生了什么?”   许木城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本身也不同意这样做,但是又拗不过贺妈妈,他犹豫地看向贺妈妈,而后看着纪言郗,几度找不到解释的话。   “哥……让他们……让他们走!”   纪言郗看着欲言又止的许木城,又看了看在贺肖喊出那句哥时情绪明显更加激动的贺妈妈,心下思索了一番后,某个想法呼之欲出。   “许叔,可以先叫他们离开吗? ”纪言郗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在揪着疼,语气也不可控制地发了冷。   在外人面前一向冷淡平静的人,现在光是看见这两个人便情绪失控,还有到底要经历什么才能抹去一段记忆?   但许木城还未开口,贺妈妈就情绪激烈地尖叫了起来,“啊——你走!言郗你走!你为什么要来找他!他明明已经忘记你了!”   纪言郗:“肖姨……”   贺妈妈:“你们愣着干什么!给他催眠!现在立刻马上!”   催眠二字猛地打在纪言郗的脑海里,翁的一声,身体瞬间发了冷。   催眠?   催眠他让他记不起来自己?   他和贺肖在一起到底是一件怎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要这样去折磨他?   纪言郗忍无可忍地充杵在面前的人吼到:“滚!”   那两个人手上拿着针,看着他这样,又看了看许木城,不知道该怎么做。   许木城拥着怀里浑身发抖的贺妈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那两个人于是推到了一旁。   贺妈妈见状在许木城的怀里挣扎了起来,“木城,你放开我,你让他们去啊!呜呜呜——”   许木城心疼又无奈,但真的不至于如此,“凤岚,贺肖状态不对,不可以再强行催眠了,再继续下去他会出事的。”   强行催眠。   纪言郗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反手握紧了贺肖的手,气息明显被气得不稳了,“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对他的损害有多大!”   贺妈妈:“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两兄弟!还把……还把……”   许木城:“凤岚,不是这样,你别……”   贺妈妈:“怎么不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怎么不是!”   纪言郗转过身,看着贺肖,回想着自己叫贺肖来伦敦的那一天。   “贺肖,对不起。”   贺肖缓缓抬起头,明明已经记起纪言郗,但眼里却还是带着散不去的恐惧。   “哥……我想回家。”   这是第一次,纪言郗看见如此脆弱的贺肖,不管是小时候还是一路长大成年,贺肖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心痛在此刻飙升到了极点,纪言郗吐出心里上下卡着的那口气,不孝子这个名词已经在他身上挂了两个多月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抱歉,我先带他回去了。”纪言郗说完便把刚刚踢飞的贺肖的拖鞋拿到床边,套在贺肖垂在床边的脚上。   许木城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这段时间,贺肖的疯狂他是看在眼里的,但碍于贺妈妈他完全没法说。   不管是毫不犹豫地从三楼跳下,还是果断地隔开手腕,亦或是企图拿刀捅他自己好在被拦了下来,这些无一不体现这他对纪言郗疯狂的执念。   如果要以贺肖的健康为代价去分开他们,在许木城眼里,这不应该,况且,他们并没有血缘和法律上的关系。   贺妈妈:“言郗,你不许!木城你放开我!”   许木城:“凤岚,冷静一下,你心脏不好,我们慢慢说,不要激动。”   贺妈妈:“你要我怎么冷——唔——”   许木城:“凤岚!”   贺妈妈突如其来的晕倒,让打离开的人停下了脚步。   纪言郗和贺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医生进进出出,像在做梦一般跟着人后,一直等到贺妈妈安全无恙的消息传来时才如梦初醒。   “凤岚暂时没事,她最近情绪起伏比较大,心脏受了刺激所以昏迷。”许木城:“你们,我……哎……抱歉。”   贺肖已经回复了冷静,但对许木城的防备并没有放下,此刻他沉默着没有出声。   而纪言郗手心全是冷汗,他在听到贺妈妈安全无事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第122章 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了?   许木城:“贺肖,叔叔很抱歉。”   贺肖并未出声,纪言郗也没有心情去缓解这份尴尬,也跟着静默,直到许木城离开。   “哥,我想回家。”   这是第二次,贺肖这么说。   纪言郗转身看他,无奈和心疼像把锯子,似乎要把他的心脏分割成两半,“贺肖,我们等肖姨醒来。”   贺肖:“等我妈醒来了然后呢?然后呢!等她把你赶走再带我去催眠让我再忘记你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晚没有来,我以后就真的可能再也记不起你了?!”   他说着突然激动地甩开了纪言郗的手,“当初你要我来我来了,而你呢,却等我都要把你忘了才来找我!”   他手腕上的纱布不知何时浸出了血,纪言郗想去拉他,但他激动地再次甩开了手。   他在气纪言郗这么久才来找他,但他更多的是在气自己真不记得纪言郗了。   如果不记得了,他将失去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贺肖。”纪言郗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前段时间走不开也没办法,但现在不是他解释的时候,贺肖手腕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染得猩红了。   “先包扎好吗?哥道歉,包扎好哥就带你回家。”   纪言郗尝试着去捞他的手,这一次他没有甩开,任由纪言郗带着他上楼。   纪言郗去找了许木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纪言郗拿到了护照。   但,他没能带走贺肖,因为出发去机场前,贺妈妈割腕自杀了。   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那份没有明说但一直刻在他骨子里的对贺肖的执拗是不是错了?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这份执拗,已经背上了一死一伤,现在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他而生死未卜。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走到贺妈妈的病床前都没能想出答案。   病床上贺妈妈脸上的苍白刺在纪言郗的眼里,下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呜咽、哭声,白布、苍白失去生机的面容,还有那间寒冷的太平之地。   他转脸看贺肖,心里空荡荡的,那是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像下楼梯时突然踩空,低头时,才发现脚下的台阶都消失了,而他不知何时竟走到了万米高空之上,没来得及思索,他从万米高空坠落,失重的感觉与此刻的心脏对上,只剩茫然。   “浪卷下飞鸥,是一场强制的邂逅……”   纪言郗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从贺肖那首歌里截出来的一个片段,他本想挂断,但目光在扫到王姐时,他犹豫了一会走出了病房。   王姐是负责照顾纪明川的保姆,先前是北冥外公家里的保姆。   “王姐,明川怎么了?”   “纪先生,明川还好,就是最近几天公寓附近来了几个人,是纪先生派来的人吗?如果不是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们在跟着明川。”   纪言郗眉头不自觉凝了起来,“不是我派去的,他们在那多久了?”   “大概四五天,今早上跟着明川身后出门了,我在窗边看到后就让老孙送他去北冥老先生家里了,因为前些天老先生还念叨着让明川去家里玩玩,还有老先生那边也相对安全一些。”   纪言郗捏着掌心,“我知道了,谢谢王姐。”   “纪先生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给纪明川打电话。   纪明川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三言两语说了一遍情况后告诉纪言郗他现在在北冥外公家里让他放心。   纪言郗握着手机在走廊站了很久,一直到贺肖出来找他。   “哥,怎么了?”   “没事,工作上的事,你头还疼吗?手腕我看看。”   贺肖摇了摇头,盯着纪言郗的眉心,没伸手,“哥。”   纪言郗:“嗯?”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怎么了?”纪言郗又问,边问边去牵他的手。   贺肖微低着头,看着纪言郗眼下的青黑,以及手侧的伤痕,想起他昨晚是从窗口爬上来的。   他在纪言郗抬起头时,吻了下去,很轻,一触即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纪言郗很想现在就带他回去,带回去放在口袋里,随身兜着,但现实不是神话故事。   贺肖没让他出声,继续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去买票,然后我们回家,我可以修补那只海鸥,底座可以重新做……”   “贺肖……”纪言郗打断他,捧着他的脸,安抚性地说:“不要怕,以后他们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本该是安抚的一句话,但对于贺肖而言,无异于一盆冰水,在寒冬之时淋遍他全身。因为这句话意思是什么已经不需要多说。   贺肖猛地退开,不可置信地质问纪言郗:“你要自己、独自、一个人回去?”   那我呢?   “贺肖,冷静点,你听我说。”纪言郗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肖姨现在是心理的问题,她生病了,医生刚刚也说了很严重,见到我和离开你就是两件效果同等的刺激她的事。   “我……我不是把你扔这里,是暂时让你在这陪着肖姨治疗,我一有时间就过来找你好吗?”   纪言郗觉得自己组织不好语言了,这番话不确定性太大,有时间,什么时候有时间呢?他不确定,就连这一次跑过来找人,还是他熬夜熬了一周加班加点才挤出来的一点时间。   许木城答应了不会再让人对贺肖做什么,但贺妈妈呢?没有许木城的帮助她就没有办法了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又不可能去冻结她的账户。   计划漏洞百出,但面对这样的现实,根本做不出没有漏洞的计划。   除非……把肖姨一起带回国,但B市现在流言蜚语太多太多,现在把肖姨带回去除了加重她的心理问题之外,毫无益处。   而且,公司里的迷雾还没拨清,明川在F市都已经被盯上了,那在他身边的人呢?   纪言郗:“等过了这一阵,肖姨状态好一点后,我就接你回去。”   贺肖一直抿着唇,胸口起伏着,明显是情绪失控的前奏。   情绪容易波动,这是纪言郗这次见到贺肖后最直观的感受,许木城说是强行催眠导致的后遗症,以后会慢慢恢复过来。   情绪失控的贺肖对于纪言郗而言是陌生的,从小到大,没有他拿捏不住贺肖情绪的时候,但现在很明显不行。   他等不到贺肖开口,胸口堵着一大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憋闷、难受,慌乱、茫然,应该找个出口宣泄。   于是他抓过贺肖没受伤的那只手,用了点力拉着径直往前走,一直到拐弯进入了卫生间。   想拥吻,想把对方揉进身体里,然后把那些磨人的情绪都消灭掉,让对方长在自己的心口上,随着心跳起伏。   狭小的卫生间里,生长出了一个近乎野兽相搏的吻,激烈、宣泄,像末世来临一般。   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压在纪言郗身上,像一座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他很想贺肖,但找死找不到,等到找到时,现实却又一次地像浪沙直直拍打过来,告诉他,你只能直接离开,你带不走这个人。   他过得很难受,每一天的生活都被杀父、变态、同性恋,恶心等字眼充满,他很想逃离,但他不能,不仅不能,还要被拖着卷进漩涡的最深处,而后在这漩涡的最深处里,以那份执拗为薪火强撑着,用机械地工作去麻木自己,用面无表情对待或嘲笑或蔑视的目光。   纪言郗在此刻什么也不想管,这个狭小的空间就是一个世界,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贺肖绷着最后一丝理智,“哥,你会受伤,不可以。”   纪言郗不管不顾地去扯他衣服,心脏早就千疮百孔,比身体上的任何伤都要痛。   贺肖咬着牙,把他的手拉开,然后禁锢住他,到这是才发现,纪言郗红了眼眶。   像是如梦初醒,纪言郗松开了攥在贺肖裤链的手,偏过了头。   不是小孩了,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哭而且是在贺肖面前的时候,难免有些尴尬。   虽然在纪爸爸去世那晚已经见过纪言郗落泪,但此刻对于贺肖而言,红了眼眶的纪言郗依旧是陌生的,是让他手足无措,也是心口闷疼的。   “哥,你哭了。”   纪言郗抬手粗暴地抹了一下眼睛,而后盯着边上的马桶吹了口气,把额前的碎发吹起又落下,一会儿后,他平静了下来,“没什么,风太大,吹的眼睛酸而已。”   四面高墙之地哪里会有风。   贺肖的手几度抬起又放下,最后轻轻擦过纪言郗刚刚没有擦干净的泪水,拇指从那片青黑缓缓化过,一直到眼尾。   那双眼睛除了水润泛红外,还有疲倦攒下的血丝,丝丝缕缕,每一根都在穿刺贺肖的神经和心脏。   四起的谣言,在他来伦敦前就已经很乱的公司,孙姨的病情和自封的纪明川,这些都压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却只在他扛着一身的疲倦来找自己时,指责他来晚了。   “哥……”   贺肖话没说完,被纪言郗打断,“先出去吧。”   他说完就去拉门,但贺肖在他摸上门把的时候将他圈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哥,对不起。” 第123章 回国   纪言郗走了,在贺妈妈醒来之前。   纪言郗航班起飞时,贺肖坐在贺妈妈的床前,扭头望着窗外,望了很久很久,直到许木城走进病房。   “贺肖,休息一下吧,你妈妈注射了镇定剂,应该要很晚才醒来。”   休息这两个字眼让贺肖不可自控地竖起了围墙,休息一下,19下后,醒来遗忘最重要的人。   他沉默着没出声,收回目光看着病床上的贺妈妈,而后继续出神。   许木城能理解贺肖心里有气,换做是他他也不能忍受,但他爱的人是贺妈妈。   现在不求贺肖不怪罪他,只求贺肖能稳定情绪,不再做那些疯狂的事情。   “你哥的衣服洗干净了,放在你房间里了。”   许木城说完把水壶放下后便抬脚出门,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谢谢。”   第二日,贺妈妈醒来,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喊着要见贺肖。   贺肖一言不发地走进她的病房,从贺肖出现的那一刻,原本狂躁的贺妈妈突然转过身来。   她望着门口,直到门被关上,再也没有其他人进来时,她安静了下来,脸上带上了微笑,像以前那样,温婉柔和,她问:“贺肖,小晚呢,她怎么没有来?”   许木城站在边上,欲言又止地看着贺肖,后者沉默着走近,然后低头垂眸,薄唇轻启:“妈。”   贺妈妈没有应声,而是继续问:“小晚呢?她不和你一起来吗?这孩子,是不是你又凶她了?你要对她好一点,不然……”   贺肖只觉得心头起了火,怎么也浇不灭,“妈,你够了!”   许木城:“贺肖……”   “小晚小晚,小晚是个女生!我喜欢男人!不是哥也会是其他男人!”贺肖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他缓了缓,然后放轻语气,“妈我求你别再做这种事情了,还有哥已经走了,我在这陪着你,你好好养伤。”   贺妈妈静了下去,她偏过头看着床头的百合花,突然伸手,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把花瓶打翻在地时,她却只是抽出了一朵,放在鼻子底下清嗅着。   “儿子,还记得你小学的时候给妈妈送了一束康乃馨,和这百合花一样漂亮。”这句话在此刻略显突兀,但接着的下一句却让本就压抑窒息的病房霎时冒寒。   贺妈妈:“……就像小晚一样。”   许木城在贺肖脸色完全冷下来时抬步上前,“凤岚,你刚醒,先让医生看看,其他的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贺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但他没能走远,仅仅四步,病房内就传来了贺妈妈的尖叫声。   第五步时,他停了下来,他是不是该去死?死了就好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猛地回过神抬眼看着走廊尽头。   他在想什么?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生出这么……偏激的想法?   “贺肖——”许木城在身后喊。   贺肖压下心头的疑惑,回身,看着许木城。   许木城觉得贺肖眼里似乎有点什么,但他没心思去分辨,“你回病房里再陪陪你妈妈好吗?催眠的事情许叔和你道歉,你可以继续怪许叔,但是你妈妈她状态很不好,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好吗?算许叔求你。”   贺妈妈是他追了一辈子的人,从年少时起便放在心上,后来看着她走进婚姻殿堂,于是把那份感情压在了心底,再后来,又看着她痛失爱人,经过几年的追求,现在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她却又经此一遭,许木城心疼已经大过一切。   “你妈妈她也不容易,我知道思想开放的人不能理解保守的那套思想,但她其实只是……你至少给她点时间,先等她好起来再说好吗?”许木城边说边走近。   贺肖心里很乱,其实许木城说的对,况且那是他妈妈,怎么能让他说出来求字呢?   但……他控制不住他的情绪,心里很烦躁,想发泄,甚至想破坏,想不顾一切地回国,想从高空坠落,穿过云层,一直坠入大海里……   “贺肖?”许木城看着明显出了神的贺肖喊了一句。   贺肖从脑海里的那股疯狂里退了出来,“嗯。”   接下去的一周里,贺肖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寸步不能离地陪着贺妈妈,似听话的牵线木偶,机械生冷。   他不能看手机也不能反驳她的任何话,许木城求他多担待,而身为儿子,也本该担待。   时差、忙碌和贺妈妈的视线,导致他和纪言郗联系很少,他和纪言郗横跨百万里视频时,他身上的机械和生冷会褪去,换上纪言郗熟悉的面孔偶尔没脸没皮,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只是他换上了夏款薄长袖,隐在衣袖里的手臂,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些刀口。   高处总是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他无数次幻想自己从高处坠落,然后沉迷在坠落的那种幻想的快感里,最后再用仅存的那一丝理智把自己拉回来,拉回来,继续过着牵线木偶般的生活。   周日傍晚六点,贺肖放在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三下,平时吃过晚饭准备回房的时候是他和纪言郗联系的时间,今天早了一点。   他看了眼贺妈妈,放下手里的刀叉,低头,手往下拿出了手机。   然后,“哐当——”   餐盘和高脚杯猛地撞击在一起,贺妈妈和许木城同时抬头望向贺肖,随即都惊诧出声。   “儿子?你怎么了?”   “贺肖?没事吧?”   贺肖面部近乎狰狞,他低垂着头,额前的头发略微挡住了眼睛,但从里面迸发出的怒意瞬间浸满了他的周身。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然后上楼。   贺妈妈和许木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纪言郗,能让贺肖这样的也只有纪言郗了。   “是不是言郗出什么事了?木城,我……我手机呢?”贺妈妈抓着许木城的手慌神地问。   许木城:“你别激动,我打电话问。”   电话很快被接起,国内现在已经两点多,而纪言郗还在加班。   许木城问得很有技巧,只是关心他身体和公司,最后确定纪言郗没事后才挂断电话,只字没有提到纪言郗。   “言郗没事吧?”   许木城摇了摇头,此时贺肖突然下楼,手上提着背包。   贺妈妈猛地站起身,“你去哪?”   贺肖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他开口,语气也冰冷,“我回去了,两小时后的航班,妈你好好在这休养,许叔辛苦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哭喊,径直出了门。   “”木城,把他拦下,不要!不要让他回去呜呜呜——”   许木城:“凤岚……”   “拦不下吗?呜呜呜,那我们也回去,我要回去,我现在买票——”   许木城:“凤岚,冷静点,医生说不可以情绪激动,你先冷静,我马上买。”   许木城没能买到机票,因为这一趟航班已经售空,无奈之下只能买明天的航班。   此时国内,纪言郗没能等到贺肖的消息,而他现在又不敢先给贺肖发消息。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许木城的电话,猜想应该是贺妈妈发现了他们在联系,他思索一番后,把拿起的手机放下,起身走出办公室。   明天再联系他吧。   半夜两点多的B市,夜里有海风,没有白日的那么闷热,纪言郗抬手打开了车窗,“去医院。”   小刘抬眼从后视镜看他,眼里满是犹豫,“纪总……你很久没有休息了。”   “嗯,我知道,去医院。”   小刘欲言又止,最后驱车前往医院。   病房门口,纪言郗走近时,站在病房门口两侧的人对他点头,“纪先生。”   纪言郗点了点头后推门进去。   他像往常那样坐在病床前,什么也不做,把脑袋放空,然后爬在病床边上,小眯半小时,而后起身离开医院。   纪言郗下楼走到车前时,小刘正在吸烟,他看到纪言郗便把烟掐灭,但纪言郗朝他伸手,“给我一根。”   小刘迟疑了一瞬,不确定地问,“烟吗?”   “嗯。”   小刘捏着烟盒,犹豫递出一根,纪言郗接过,看了眼烟上的天安门图案,然后咬进了嘴里。   小刘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但纪言郗没接,“不用。”   然后他就叼着那根烟,径直走向驾驶座。   “纪总,疲劳驾驶容易出问题,你不可以开车!”   小刘忙上前拉住车门,纪言郗回头看他,笑说,“你黑眼圈也不比我轻多少。”   “我下午休息过。”   纪言郗开不了车门,叹了口气说:“我自己能开,你直接打车回家吧。”   但小刘十分坚持,“不行,即使你炒我鱿鱼我也不能让你开,太危险了。”   纪言郗没心思争辩,索性拉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从医院到纪家不算远,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但今晚多绕了二十分钟,而且越绕越远。   “纪总,坐稳!”   话落,纪言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惯性猛地掼在了座椅靠背里,咬着玩的那根烟掉了下去。   他疲倦地睁开眼,茫然地问:“怎么了?” 第124章 半个死结   后视镜里小刘面色严肃,“后面的车子有问题,在监控缺口那一段有撞上来的趋势,我甩不掉他们。”   纪言郗还在迷糊,把这句话消化完时才清醒了过来,他回头去看,视线里三辆车正紧紧地跟在不远处。   没有车牌,也看不清人脸,但在市区里就敢动手?   纪言郗抓着扶手,心道狗急跳墙了,“我们现在在哪?”   小刘:“xx区xx路”   纪言郗:“能甩掉他们的话就在雨峰山路拐道去北亭别墅区,不能就去最近的警察局。”   “好。”   车子已经超速,但后尾紧追着的车子在以不要命的速度逼近。   小刘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试图甩掉对方,但开到路口处,却突然迎面冲出来一辆面包车。   车子急速拐弯,堪堪避开,但紧接着,纪言郗整个身体都往前冲了出去,紧跟着的两辆车一左一右从后方冲撞了上来!   “纪总!”   这辆车是纪忠国在纪言郗26岁生日的时候送他的礼物,车的框架经过了改造,此刻车身凹进去,但并不至于伤到后座的人。   小刘在惊慌中回头看纪言郗,发现他安然无恙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后面那两辆车车头因为这一撞击已经破碎不堪,纪言郗刚想叫小刘赶快离开,但那两辆车上却走下来了四个人。   穿着普通,典型的B市穿着,花衬衫大裤衩的海滩风,他们骂骂咧咧地指着纪言郗的车,仿佛这只是一场免去死亡的普通意外事故,直到骂够了,又上车离开,既不要求赔偿也不再有其他举动,走得干脆利落。   纪言郗和小刘对视一眼,心脏都在狂跳。   是恐吓威胁还是本打算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将他撞死?   纪言郗:“多找几个人去医院守着,要寸步不离。”   “纪总,您身边也多带两个人吧,请几个保镖。”   “嗯。”纪言郗透过单向车玻璃看着路口对面的监控,又收回视线看了眼两侧被撞凹进来的车身。   如果不是车子改造过,按这个冲击力……并不是威胁恐吓,而是本身就打算让他死!   但什么能和他性命关联?   如果是集合内部的人,不至于现在就动手,难道之前的判断全都错了?   到底是谁?   “纪总,我们现在去哪?”   “海湾别墅。”   ……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一个戴着棒球帽,帽檐遮掉半张脸的清俊年轻人站在窗边,从帽檐下露出来的唇紧紧抿着,拉成了一条直线,下颚线紧绷,提着背包的手背露出了明显的青筋。   他所站的那一处,灯光是温暖的昏黄色,但洒在他身上却呈现出了诡异的寒。   航班延误了,又,延误了。   上一次延误,他被带走关了起来,哪这一次呢?是被带走还是自己主动走?   应该是主动吧?毕竟那么亲密,有说有笑,仅几厘米就能亲吻上的距离。   他真的爱他吗?   也许不能说爱,爱这个字眼在他眼里总是太矫情,又或许只是在对他说的时候觉得矫情。   应该用喜欢这个词,人人都可喜欢,万物皆可被喜欢,喜欢花草树木,喜欢小猫小狗,也可以喜欢贺肖,是的,纪言郗也可以喜欢贺肖,仅仅是喜欢,但唯独不是爱。   他的爱被他压在了心底,留给K市的人。   所以他回去后要怎么做?把他锁起来可以吗?拿心交换钥匙,直到他愿意交换那一天。   "Hey, guy, Are U all right?"(帅哥,你还好吗?)   一个原先试图搭讪但被年轻人周身的低气压劝退的金发男孩犹豫了一番后还是上前询问,因为这个帅哥的状态太不好了,身上的每一处都盈满了盛怒的气息。   但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似乎只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导致他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下一刻也许会爆发出来,但也有可能会忍着然后伤害自己,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折磨。   然而金发男孩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这也让金发男孩更加坚定自己的推断,眼前这个人有心理疾病,而且偏向于躁郁,他现在就正处在狂躁的前奏里。   “hey! hello?"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往极端方向远漂的贺肖回过了神。   他看着眼前的小金毛,怒意和阴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但也就一瞬,他便转开了视线。   烦躁,不想搭理任何人。   金发男孩见状也不脑,并排和他站着,而后自顾自地说:"Do you think the luggage carrier outside looks like Thomas?"(外面的行李运输车像不像托马斯?)   "Full name is Thomas Train. Cartoons from childhood, have you seen it ? "(全名小火车托马斯,小时候的动画片,你看过吗?”)   贺肖忍无可忍地转头瞥他一眼,不明白这个怪人为什么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但是……外面的行李运输车确实像托马斯。   金发男孩歪着个头,似乎是在等贺肖点头说看过,然后他们可以就着这个话题聊天,最好在道别前留下联系方式。   但其实他只是在观察贺肖的面部表情,能留下联系方式最好,那样这个年轻人就能有幸成为他的第一个患者。   然而这个年轻人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掉了,并没有说他看过托马斯,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不过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至于让他在回到他的治疗师那里之前失去控制。   ……   “明川在我我外公那,你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学校也请假了,你安心处理B市的事情就好。”   纪言郗吐了口气,“谢了,北冥。”   北冥那边顿了一下,“两?”   “不两。”纪言郗久违地扯了一丝弧度。   北冥:“他在我外公那还能陪老头,也省得我外公念叨我。但,心病还得心药医,他话越来越少了。”   “嗯,等忙完。”   “行,有困难吱一声。”   “好。”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捏着眉心仰头靠进办公椅。   “纪总。”小刘推门进来。   纪言郗直起身,眼里是掩不掉的疲惫,“嗯?”   小刘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桌子上,“下午得去一趟K市,龙宇的项目出了问题,文件在这。”   “先放着,我等会看,下午的会议推到哪一天了?”   小刘:“计划是三天后。”   纪言郗眉头一皱,“三天?”   小刘:“嗯,龙宇的人很难打交道,而且……他们有违约的倾向。”   “下午几点?”   “三点半出发。”   纪言郗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小刘转身出门前,看了眼桌面上一口未动的饭菜,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刘走后,纪言郗重新拿起手机,手机里没有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消息,他很想打个电话,但不明情况又不敢直接打过去。   他最后捏紧拳头,抬手磕在小刘刚刚放下的文件夹上。   ……   下午三点半,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驶离B市,与此同时,抵达B市上空的航班也在备降。   四十分钟后,机场里的通道里人群涌动,贺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提着手里的背包,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手节上因为用力而显现出了白痕,与他手背上的青筋交映出一抹诡异的危险气息。   B市这个时节很热,路过的人都频频回首,他们不明白这个高个子年轻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穿长袖。   贺肖打车回了家,但不是贺家老宅,而是除夕那一夜与纪言郗住的那套公寓。   他把背包放下,而后洗了个澡,出来时他把左手臂上染红的纱布扯开,动作不至粗暴,但极其随意,就像那条手臂完好,他也只是在撸起一截袖子一般。   等到纱布完全落下,手臂暴露在空气中,那上面排布着刀具划出的细长刀口,以手腕那处血茄为起点,一直蔓延到手肘关节前方,最靠近胳膊肘的那一道,因为拆纱布时的牵扯,现在还在细密地冒着血。   但站在客厅中央的人却仿佛感知不到痛,只是冷眼看着那些刀口,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径直朝厨房走去。   等他再出来时,脸上的阴翳和怒意少了一些,他看着手上多出来的那道红,眉间的焦躁一点点散去。   最后,他从一直带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卷新的纱布,不似刚刚拆下时的不在意,他包裹地很仔细。   从手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缠绕,每缠绕过一道伤口,他就眨一下眼睛,脸上也多一份漫不经心。一直到纱布缠住最后一道伤口,他在手肘关节处打了个结。   那个结,他第一次打的时候很笨拙,从那笨拙生疏的动作里不难看出他在模仿,但那不是一个标准医护的打法,那是只有一个翅膀的半个蝴蝶结,也是没有把线完全拉出来的半个死结。 第125章 脚镣的铁链是八米   同城配送是五个小时,距离他下班是半个小时,如果他加班,那九点去他公司楼下等他,然后给他打电话,十分钟后他可能会下来,然后可以回家。   不对,还不能回家,得上去拿走所有文件,再拿他手机告诉小刘明天的所有行程都推掉,推不掉就把集合卖掉,然后第三天,他会去代班,并通知他们纪总身体不适,在家休养。   B市傍晚的夕阳总是格外地吸引人,青橙的霞光会慢慢渡过橘红,最后落入血染的缸,把这一片天地都染成暗红色,无比疯狂、炙热且动魄。   公寓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是从没有拉紧窗帘露出的落地窗那探进来的暗红,但探到半路,这道暗红就被一道黑色的身影平直的截断,仅有边缘处还连着岌岌可危的一丝分不清是清辉还是红光的影。   贺肖抬眼从那处落地窗望出去,收回视线时舌头舔过略微干燥的唇。   他想,现在就可以下订单了。   ……   K市,到达酒店时,纪言郗收到了贺肖发来的消息,很简短,问他:哥,今晚加班到几点?   纪言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他本想说今天出差去K市,但或许是突然放松了一些,心里久违地起了点调侃的兴致。   他回:   ——老样子,加班到午夜,等你给我回消息,奈何深夜望君君不归阿。   ——今天怎么这么早给我法消息?肖姨没看着你吗?   他发完后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贺肖那边才回他:她睡着了,我现在在房间里。   纪言郗看到这几个字时,手快过脑子,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视频通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但,贺肖没接。   纪言郗疑惑片刻,发消息问:怎么不接?不方便?   贺肖看着手里的电钻,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脚镣和手铐,片刻后回他:在马桶上。   纪言郗看着那四个字,脑补了一下扯开了嘴角轻笑出声,声音很低,但小刘在捕捉到声音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纪言郗放松的模样。   不久前还是个无忧无虑肆意潇洒的年轻人,紧紧三个月,那份无忧无虑肆意潇洒便完全腿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被迫的成熟稳重和冷酷杀伐。   纪言郗没有发现小刘的目光,他带着笑给贺肖回消息:原来不归君被困在了马桶上。   之后他没有再得到回复,刚好也要下车了。   他下车后从身后随行的人手里拿过行李箱,把手机放入口袋,走进酒店。   还是上次遇到黎文清的那家酒店,这段时间来K市出差的时候一直住这里,住习惯了。   ……   夜里九点,集合大楼下,贺肖准时给纪言郗发消息,纪言郗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都没有动静。   贺肖靠在车门上,头微垂,脚尖点着地,就像去年夏天他靠在院墙含笑目送近乎气急败坏的纪言郗那般,只是可惜,现在这里没有石子,少了那份乐趣。   他回了一趟贺家,取了车后来到集合,从踩下油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现在靠在车门,不管是脚尖点地还是摩擦不停的手指,都是他压抑那份喷薄欲出的兴奋的动作。   他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状态不对,但他无法自控,仿佛所有神经都被那几张照片束缚住,紧紧地包裹着,然后撕扯,将他所有的理智都一一啃噬,最后带着他一路沉沦到这种疯狂里。   黎文清阿黎文清,为什么你会这么阴魂不散呢?   为什么他都和我在一起了你们还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   是亲上了吧?坐的那么近,就连灯光都那么暧昧。   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是谁错了?我错了吗?我只是喜欢他,爱他而已,他也应该爱我的,但他爱你,所以是你错了。   黎文清,是你错了。   所以我应该把他带离错误,带走他,他就永远都不会被你的错误侵染。   “滴——滴滴——”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将血液已经翻腾至滚烫的贺肖勉强拉出了思绪。   “砰——”   “啊——”   “小心!——”   猛然撞上来的车子在贺肖的车子和柱子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区,而贺肖就站在这个狭小的三角区里。   不,不应该叫站,他依旧是身体微微倾斜着,靠在他自己的车上,依旧微低头,拇指轻捻着食指,脚尖离撞上来的车子不到五公分。   但他仿佛感知不到这场不知是否能用意外来形容的事故,他甚至没有抬过眼皮,被吓到的似乎只是下班路过的几人。   那辆突然撞上来的车子似乎只是操作失误,又或者只是刹车失控,总之车主着急忙慌的下了车。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是集合的员工,因为脖子上还挂着集合的工牌。   “先生,对不起!我……我刚刚……对不起!对不起!”年轻员工光看车标就知道即使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他现在除了能说一句对不起之外,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但他几乎是要哭出来的道歉并没有引起那个一直用脚尖点地的人太多的注意。   他手心都是汗,他在后悔,后悔为了钱拼命加班,后悔没有吃晚饭,后悔明明很累却没有叫代价,后悔……。   他抖着腿在围过来的人前,不断道歉。   但不久,那个靠在车前的年轻人开了口,“没事,你走吧。”他说。   平静,这个年轻的员工对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解脱,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太平静了,近乎诡异的平静。   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没有看过一眼旁边的车子,也没有看过一眼他这个肇事者,仿佛他能掌控这辆车靠近他的距离,不对,不是掌控,是不在意。   不在意是不是被撞了,不在意周围的一切,仿佛……他置身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有种超然的解脱?   很快,这个年轻的员工就推翻了自己的论断,不是解脱,是压抑,这份平静太过压抑,像是在用平静粉饰着内里,至于里面有着些什么,不得而知。   他还想说什么,但面前这个平静得过于诡异的人掏出了手机,像是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不用你赔偿,走吧。”   贺肖说完不等人反应,径直抬脚离开。   ……   “刚刚那是贺少吧?”   “啊?是吗?我没见过他啊,只听说过。”   “贺少?刚刚那是贺少?”   “兄弟!你刚刚差点把咱公司的太子爷给撞了!我靠!”   “哎,不过不是说,贺少和小纪总在一起了吗?”   “不是谣言吗?”   “哪里是谣言,我偷偷告诉你们,他们是真的,都是同性恋,而且在一起了!”   “咦——真的吗?啧啧,怪不得不辟谣。”   ……   刚刚围过来基本都是晚上加班的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惊呼说笑着离开,只剩下那个员工腿脚酸软地靠着车门蹲下,手剧烈地颤抖着。   ……   “贺少?”顶层,也刚准备下班的员工看见贺肖的时候惊讶了一瞬。   “嗯。”   “这么晚了,你是……”   “我哥呢?”贺肖看着前面黑着灯的办公室脚步一顿。   员工疑惑地答:“纪总今天下午就不在公司了。”   话落那一瞬间,贺肖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绳断掉了,“他去哪了?”   “不清楚,纪总的行程你得问刘助,现在只有刘助知道。”   贺肖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着的办公司的门,旁边的百叶窗半开着,借着外面透进去的光,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简约到极致的陈设,堆满不知道是否已经批阅的文件的办公桌,后面是一墙文件柜。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临时征用的办公室,至于纪叔的那间办公室,应该是原封不动的模样。   他看着那张办公桌想,他哥很少在办公桌前办公,至少在进入集合之前都不喜欢。   以前上学的时候,做作业都在床上写,或是在地毯上,或趴着、或靠在床边半坐着、又或者是盘起双腿,作业本就放在膝盖上,就连之前在养殖场的那间办公司,书桌更多地也都是用作放东西的柜子。   这么多年,他的习惯依旧是如此。   所以,房间里要加一块地毯,可以把书桌撤掉,地毯要米色的,不,要黑色的,黑色才能看得清所有的痕迹。   还要一张软布沙发,要摆在落地窗前,床头到落地窗前的距离大约四米,但到卫生间的距离的8米,所以脚镣的铁链要至少八米,所以得换一条。   所以是给他时间换铁链吗?   “贺少?”员工看着静立不动的贺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关于眼前这位贺少和纪总的传言已经由最初的同性恋演变成了千奇百怪的爱恨情仇。   她压下心中的好奇,再次喊了一句:“贺少?”   她喊完后,眼前的人动了,他不是很干脆的转身,像在看那间办公室,又像是在透过百叶窗,看向也许本该在里面办公此刻却不知所踪的人。   最后他抬脚离开,同时拿出手机,边走边低头在屏幕上点着,一直到走到电梯门前,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进去。   而在他走进去的那一瞬,这个加班的员工却蓦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后背不自觉地泛起寒意。   她看见了一个很是摄取人心的笑,那是一个优美勾人的弧度,然而,那弧度末端却溢出了一道细小但莫名惊悚的红。   她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最后她告诉自己她应该是看错了。 第126章 迷雾初散   翌日下午。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纪言郗在车门打开的是时候对着手机直接吼出声。   手还把在车门上的小刘微微错楞地看向纪言郗,片刻就见他挂断了电话,接着把提在手上的西装外套狠狠地甩进了车后座。   “龙宇是吧?”纪言郗眯着眼睛小声呢喃了句。   小刘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门,讷讷点头,“是的,纪总。”   纪言郗粗了一口气坐进了车厢里。   “晚上的饭局,如果他们没有谈正事的打算就直接走人,妈的违约赔钱的又不是老子!”,他说完把自己也砸进车后座。   小刘有些错楞,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纪言郗这野火燎原的气头,他把话咽了回去启动车子。   回到酒店后,纪言郗给贺肖打电话,但没人接听,他此时此刻很想直接奔回家。   为什么贺肖回来了没告诉他?   为什么差点被车撞了也没和他说?   被车撞……   车、撞……   纪言郗脑子“嗡”的一声,下一秒好像有一团迷雾在眼前突然散开了来。   老爸、他自己、贺肖!   他在心里的某个猜想面前,脸色苍白了几分,掏出手机的手也随着不可自控地发起了抖。   第一时间、刚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被盯上了。   他再次拨打贺肖的电话,但依旧没有接通,他呼吸越来越重,心里已经慌乱成一团。   接电话,接电话,你接电话阿……   然而依旧没有接通。   “刘助,回B市。”   ?   刘助:“现在吗?可是晚上不是有饭局……”吗?   纪言郗手里的手机几乎要被捏爆,他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你留下来处商谈后续的问题,我让陈秘带两人过来。不用看他们脸色,让他们不想合作了就给我滚利索点。”   小刘脸色犹豫,想开口劝阻,但后视镜里的人显然不可能听进去,他思索了一番后问:“纪总,B市发生什么事了吗?”   集合没有什么异常,他也没有接到什么消息,纪言郗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他费解。和龙宇的合作确实不是非要不可,但毕竟是合作多年的公司了,继续合作下去能省去很多繁琐的事情。   集合现在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如果再添上龙宇,哎……   小刘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纪言郗一遍遍打着电话,最后他让人找了一份公司门口的监控,他看完后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统一的服装和工牌,公司的员工?   监控的画面很清晰,从车上下来的人他居然有点印象。   那是财务部的一个员工,纪言郗记得他是因为财务部的部长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夸了这个人。   公司内部的人……内部……   纪言郗抿着唇给孙浩然打了电话。   “言郗?还好吗?”   纪言郗听着他声音里带着的疲惫,要说的话下意识往回吞了吞。   “言郗?”也许是最近关于集合和纪言郗一家子的传言过多,孙浩然懵逼一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大喊出声,“你出什么事情了吗?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纪言郗闭了闭眼,“浩然,我没事。”   孙浩然:“没事就好,吓死人了你。”   纪言郗没和他扯其他的,开门见山地说:“最近你别出门了,或者和林风离开B市玩一段。”   “阿?发生什么了?”   “最近我身边不干净,我怕有人盯上你,养殖场你让人盯着就好了,你先离开B市。”   孙浩然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你呢?我走了你现在咋整阿?”   纪言郗手指在西裤上捏出了一丝褶皱,“我出不了事,不用担心我。”   “你确定吗?”孙浩然很不放心。   “确定,你们越早离开越好,最好今晚就离开。”,纪言郗说完在孙浩然要反驳的时候又补充:“你们离开了我处理事情也少一点顾虑。”   孙浩然思索片刻,确实他留下来也帮不到纪言郗什么忙,留下来还得让他担心,“那行,也刚好,带林风回他家一趟。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需要就联系我。”   “好。”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小刘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面上担忧:“是医院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纪言郗心里十分不安地翻着手机,“不是,开快……”点。   “浪卷下飞鸥,是一场强制的邂逅……”   电话铃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纪言郗飞速接起,“你在哪?”   电话那头先是有一段类似铃铛的声音响起,而后才是贺肖沙哑的声音,“哥,我在家里。”   纪言郗长出一口气,接着嘴快过脑子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身上没受伤吧?昨天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   那边依旧是一小串杂音过去后才听到贺肖回话:“没有感冒,刚睡醒,身上没有受伤。”   纪言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把裤子上的褶皱抚平。   “哥,你在哪里呢。”贺肖又问。   纪言郗把听筒的声音调大了一些,闭着眼睛靠在车座后背上,一直紧绷平直的肩膀也松了些许,“在K市出差。”   “你自己吗?”贺肖那边似乎是从床上起身,他听到了床吱呀的声音。   “嗯,和刘叔。”   小刘在前面开车,听到这声刘叔后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纪言郗和贺肖也都这么叫他,但自从纪忠国去世后,纪言郗进公司以来,他便纠正纪言郗叫人的称呼,让纪言郗叫他小刘,刘助。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纪忠国去世后最熟悉公司机密的一位无后门关系员工,他不带头体现对纪言郗的尊重,那以纪言郗的年纪,管理集合将要困难上许多。   但纪言郗顶多也就在人多的时候那么喊,很多时候他依旧爱喊什么喊什么,让他实在不济喊他大刘也行,但纪言郗说太蠢了不干……有时候从医院回来,谁喊他纪总就准要惹得他臭脸。   小刘一开始并不理解纪言郗的这种执拗,包括那间丝毫未动依旧保持在纪忠国最后一次使用过后的模样的办公室。   但后来,他渐渐明白了过来。   纪忠国出事后,纪言郗相较于所有人,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而那份冷静,其实只是他被逼无奈。   他心里没有接受纪忠国离世这件事,所以固执地不管多晚都要去医院呆一会儿,执拗地自从纪忠国下葬后他一次也没去墓园。因为他假想着纪爸爸还未离去,只是受了伤,只是和纪妈妈一样躺在病床上,而不是那个清冷孤寂的墓园。   小刘的思绪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而停止,车后座的对话断断续续。   “没有,我住在酒店里。”纪言郗回答着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不要出门,在我回去之前都不要出门。”   贺肖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什么,纪言郗声音略高了一些,“我马上就回去找你,你给我待着不要动!”   “为什么不能出门呢?”贺肖问。   这句话贺肖声音很轻,“呢”字咬得有些许的婉转,但纪言郗听在耳朵里却不似往日的酥麻,反倒在心里滑过了一抹异样。   但他来不及品味,他无法确定贺肖到底听没听进去,“原因等我回去再告诉你,总之你在我回去之前不要出门。”   他说完后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声音传来,“那好,我等你回来,哥。”   不知道为什么,在贺肖那句“哥”之后,纪言郗觉得刚刚心头滑过的那点异样感此刻又浓烈了一些,他皱眉片刻把电话挂断后给贺肖拨打了视频。   大约有半分钟,视频被接起。   “怎么这么黑,你在哪呢这是?”纪言郗看着黑糊糊隐约只能看见贺肖人影晃动的屏幕问。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然而听到贺肖回答:“浴室里,想洗澡,已经脱光了。”   纪言郗瞅了眼前面的小刘,而后把声音调低了一些,接着又听到贺肖说:“怕你害羞,所以我就把灯关了。”   纪言郗好笑地在心里说:原来你还认识害羞两字阿?   他看着那道人影在看不清环境的光线里动作,刚想开口,贺肖又问:“你现在是在车上吗?”   “嗯,准备回酒店,拿上东西我就回去找你。”   “好,那哥你快点,我先洗澡。”   ……   车子交给泊车员后,小刘看着大步走进酒店的人,话几度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最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叮嘱身后的人保护好纪言郗。   因为先前的那场黑车追逐,纪言郗决定乘坐高铁回去,把车子留给小刘。   按理说本该报警,但对方好不容易露出尾巴,如果现在他退出了这场游戏,那一切都得叫停,接下去的日子也将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所以他没有报警,除了加派人手看住医院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动静,每日该工作工作,该出差出差,将计就计,权当那晚上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纪言郗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黑掉的屏幕,抬头盯着玻璃门反光映出来的自己,三秒后他转身,复刻在这段时间已经习惯的一个动作,唇角微牵。   “巧阿,师兄。” 第127章 狼狈不堪   师兄。   黎文清走近的脚步停住,因为这个熟悉的称呼,他脸上绽开了笑容。   “又出差吗?还是住这里?”   纪言郗往后看了眼门口,带笑调侃:“几次出差都住这,住习惯了,你还蜗在这酒店里么?”   黎文清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但不至全无,而是添了了一分苦恼,“没,我来接黎睿。”   纪言郗反应了片刻,心里谈不上惊讶还是其他,也许是上次在吧台上已经惊讶完了。纪言郗踮了一下后脚跟,送出诚心的祝福,“恭喜师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找时间聚一聚。”   黎文清看着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偏开目光低下头,“谢谢,今晚时间就挺合适,晚点一起吃饭?”   “改天,我等会得回B市,正打算上去拿行李。”   黎文清问:“行,那孙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   纪言郗:“还是那样,她醒来的意志很低。”   “没有其他办法吗,国外的医院呢?”   “请了国外的专家团队,但是没有什么进展。”   黎文清拍了拍他的肩头,无声安慰。   目的地都是酒店,于是纪言郗和黎文清边说边走进门,进门后拐弯走向电梯。但在拐弯处迎面冲出来了两个着急不顾的人,直直地朝他们两人撞了上来。   纪言郗及时朝旁边让开了一步,但黎文清左边靠墙,他没能让开,被直直地撞倒向后。   纪言郗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但他脚下没来得及调整,后边又再次窜出来一个人直直撞上,突如其来的慌乱中纪言郗手忙脚乱地只好胡乱攥着,这一攥黎文清直接朝他倒了过去,他伸手往前一托,堪堪将人扶住。   “没事吧?”纪言郗问。   黎文清抓着他的手,发现自己在纪言郗臂弯里正被半拥着,而纪言郗关注点在黎文清刚刚半扭住的脚上,加之他对黎文清本没有友谊之外的情愫,所以并未注意到他们靠的很近的距离。   黎文清调整好脚下站直,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些,提起脚看了一眼,“我没事,进电梯吧。”   纪言郗松开扶着黎文清的手,“那就好。”,他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跑出去的人,“看来着酒店布局得变一变了。”   黎文清跟着环顾了一下看着右边的电梯说:“确实,对面那道电梯的位置就比较合理。”   两人都有些好笑地耸了耸肩,随后一起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时候,在对面那道电梯旁边无人注意的大型植物装饰后,一道人影漠然站立。   他脚上穿着一双制作精良的厚底一次性拖鞋,额上的头发水珠还在低落,顺着他冷然的脸庞一路滑落,在骨感的下颚处危悬停顿,再往下探去,经过修长的脖颈最终消失在黑色长袖衣领里。   如果在来K市的路上心里还存着侥幸,那刚刚那一幕,则彻底地将他的侥幸心理绞杀无遗。   纪言郗打来电话时,贺肖确实在洗澡,只是他洗澡的地方不是在B市,而是K市,脚下所处的这一家酒店,纪言郗和黎文清同进同出的、举止紧密的酒店。   在知道纪言郗不在B市时,他开始启动很早之前就装在纪言郗手机上的定位木马,他隐忍着几欲焚身的怒火来到K市,住进这家酒店,然后等待纪言郗。   在看到纪言郗离酒店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与猩红的眼睛时,发觉自己疲倦得颇显狼狈。   如果换做以前,他会以这份狼狈与疲倦作为武器攻击机言郗的心脏,从而得到他的心软同情。   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这份狼狈的留存,而是走去了浴室。   在纪言郗打来电话前,无数疯狂地想法充斥他在他的脑海里,他最后一丝理智在极力地撕扯那些危险的头绪,但没能扯住,他也就任由那些想法疯狂生长,直到纪言郗打来电话,听到纪言郗声音那一刻,那些想法停止了生长。   即使心里很多怒气,但最后他还是擦了身上的水渍,火速地扯过衣服随意套上,脚上的鞋子都没穿,就下了楼。   这完全颠覆了他去洗澡、光鲜亮丽地站在纪言郗面前,用平静掩饰怒火而后将人带走囚禁的打算,现在这模样远比洗澡前的要狼狈很多。   但那是他爱的人,他控制不住。   然而,任何时候的狼狈都敌不过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他站在电梯门口,看着自己的爱人将他曾经口口声声说过不喜欢的人搂在怀里,举止紧密的情形时的狼狈。   在他回来之前,欺骗他,而后与那个人一起走进这家酒店,一起上楼,然后呢?   心里那些疯狂的想法本该肆意生长,但很意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不管是疯狂的还是正常的,统统都没有。   每一个疯狂的想法在那短暂的一刻,就像迅速死去接着失去颜色的珊瑚,变成了一个个无以名状的、苍白的点,而后缓慢靠近再相互融合,最终成为一片空白。   大脑暂停了思考,身体窃取了掌控权,他在对面的人看过来前隐去了自己的存在。在对面那扇电梯门挡去里面本该勾动他但此刻却格外让他眼睛刺痛的笑颜时,他低下头看着脚上的拖鞋,自嘲地无声勾了一下唇。   哥,你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   在纪言郗下楼前一刻,一辆不算低调的银色跑车驶离酒店,出了K市后,朝着B市的方向一路狂飙。   ……   “纪总。”小刘看见纪言郗后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纪言郗提着包看着眼前狠狠皱着眉的助理以及他身后的三个木头人。其中一个还越看越眼熟……   巧了,是上次被他踢了蛋的木头人。   “你,”纪言郗在小刘开口前朝着那个眼熟的木头人扬了一下下巴,“留在这跟着刘助理,你们两跟我走。”   “是,纪总。”   “纪总!您今晚不可以回去,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您这一回去,后续即使不缺合作对象,但您会多上少说两个月的工作量,集合现在没有那么多并没有那么充裕,您现在睡觉的时间都少的可怜,你再连轴转几个月,您倒下了集合怎么办?”小刘急得不行。   小刘:”B市那边的工作并不需要您今晚就得回去,太太各项体征稳定,我不知道您一定要回去得理由是什么,就一个饭局,等饭局结束敲定后续事宜再走是最适合不过的,到时候我开车就能把您送回去。”   纪言郗被小刘急得飞舞的口水花给逼退了一步,他很想解释一下自己的一些安排,但现在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多说。   这一走确实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工作量,但以后在K市的布局一定会做出调整的,到时候现在的合作对象倒不是十分重要了,多出来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到来的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理由?”纪言郗有点漫不经心地念了一遍。   小刘点头,像个中年版的小学生,“嗯,理由。”   “见男友算吗?”他说完故技重施,变相的以摆烂撂担子不干了为威胁,“或者集合转交给你?反正也没人想要。”   话落,对面四人集体懵逼随即汗颜,三个木头人尽管都想尽力地保持着脸上的淡然,但掉落的下巴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身体远比脑袋更诚实。   纪大少、亲口、承认了、那些传言?   见男友???   集合没人要?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集合你说没人要?   小刘懵逼过后心下打了个颤,心道我可没有打集合的哪怕一花一草的主意,我对老纪总的衷心一直都耿得不能再耿。   “纪总……”小刘无奈地喊他。   纪言郗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一瞬,“今晚的饭局不需要被他们面子,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走了。”   他说完就把外套挂在臂弯上阔步离开,身后还愣在原地的两个木头人被那个眼熟的木头人推了一把后赶忙跟上。   小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又像是想到什么,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保镖,“乱说会有什么后果自己清楚。”,说完转身出门。   跟在他身后的木头人心道,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痛不欲生的碎蛋经历,天知道他发现雇自己的人是这位纪大少的时候腿有多软……   ……   两哥木头人跟在纪言郗的身后,看着纪言郗熟练地打车、购买高铁票最后坐上二等座,这一个过程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有钱人家的印象,同时不可置信那个集合两大太子把自己过得像是和集合半毛钱关系都不沾的传言居然也是真的……这可比登上各大新闻头条至今还传的火热的性取向要让他们惊讶。   到目前为止,纪言郗绝对是他们服务过的最接地气、最亲民人也最有钱的人了……   ……   高速上,银色超跑划破长风,拼命疾驰,车里的人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望着前方,方向盘全凭借肌肉的记忆在拨动。   唯一与这副机械冷然的神情不符的只有左勾起的唇角,很古怪妖邪的一抹笑,但仔细一看,里面全是无奈自嘲与可笑的意味,极其突兀违和。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走掉呢?不是要去把人带走,带回去关起来吗?为什么要离开?   应该跟上去,但跟上去然后呢?让他难堪吗?被抓奸在酒店,会很难堪吧。   那我呢……那我呢?   “嘟……嘟……嘟……”   电话震动,把贺肖的思绪拉了回来,但他没有动手接,也没有聚神去看电者谁,直到电话挂断又响起,如此反复五次。   第五次,方向盘打了个一个不算大的弯,那抹一路上吸睛无数的银色驶离高速,电话被接起。   …… 第128章 我们,分开   电话再挂断时,贺肖把车子靠边停下,他仰头靠后,本就猩红的眼睛此刻染上了水雾,嘴唇微动片刻后扯出了一个无声的、自虐的、违和的笑。   四下无人的荒野公路边,安静的车厢,被赤云挽留的残阳泼在车身,从贴了单向膜的车窗挤进来,在压抑的四方空间里撕开沉寂的空气,但被痛苦的低吼与滑落的泪水映出的灰暗冲击得破碎不看,怎么也照不出属于它本身的光彩。   失控,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贺肖无比清晰地感知着并且放任自己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处在崩溃的边缘,也许不应该叫崩溃,而应该叫狂躁,脑袋的空白被强烈的破坏欲取代,一路的疾驰,无数次想将油门一踩到底。   但甚至却在那些关头猛然清醒,算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破天荒地想,纪言郗还是会为他难过吧,如果他在此刻出事?   他即使不爱都能为了迁就他的愿望和他在一起,发个烧他都懊悔生气得要死,如果现在出事了,他会难过吧?   他那么爱他,怎么舍得他难过呢?   他这么想着,但下一刻又像是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所思所想,他冷然注视着前方的眼眸开始浮现出一丝散漫。他把手伸向副驾,拿过背包,摸出了一把很小的美工刀,随后斯条漫里地卷起袖子。   鲜红的液体在重力的拖拽下滴落到了裤面上,洇出了张扬残虐的痕迹。   血迹斑驳的纸巾仰趟在残阳里,为暗淡的光线凑出了些许鲜艳,随着车子的开动而颠簸起伏。   于此同时,纪言郗手机铃声响起,他把脸上的黑色口罩拉开了一些,垂眸看向手机屏幕,康安副院长的电话。   纪言郗下意识屏气,两秒后,他接了起来。   这一通电话的时间很短,短到纪言郗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肖姨回来了,住院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作何反应。庆幸老妈安然无恙,对肖姨又不知如何处理。   但肖姨为什么也跟着回来了?他和贺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纪言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寒。   ……   医院门口,贺肖盯着裤子上虽然擦拭过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血迹,半响,他抬脚步入大楼。   病房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一地的血迹,床单上、地板上、椅子上、如果不是早先了解,是个人都极有可能猜测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凶案。   但其实是贺妈妈在下飞机后情绪激动住了院,醒来后将还未愈合的手腕又一次撕开,血液当场飙贱。   而现在,人,在哪?   贺肖在病房里环顾了一遍,他说不出来自己内心是何种感受,心疼?有,但更多的是疲倦,一切都显得很沉重,无力的钝痛感。   他转身出门,打算去询问医生他妈妈现在在哪,但还未走到门口,警笛声由远及近骤然传来,接着手机震动,许木城的电话再次打来。   贺肖心里腾起了不安,他盯着手里的手机静默地看了两秒,而后在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的警笛声中接起电话。   “贺肖你到了吗?许叔求你了,你现在来医院好吗?你妈妈她……”许木城说到这里声音竟已然带上哭腔,声音里全是无奈和慌乱无措,“……你妈妈要跳楼,贺肖,许叔劝不动她,不管你现在在哪,你快点来医院,东楼的顶楼,不管她对你做过什么,贺肖,但她终归是你妈妈阿。”   贺肖几近茫然地站在门口,脚步突然变得很沉重,他放下手机,眼神失焦地望着门外的走廊,而后机械地提动腿,出门,按下楼梯,然后在医院工作人员的慌忙拥簇下来到顶楼。   晚上的风,没有白天那么闷热,楼顶的风也不似低处的粘稠,但贺肖却觉得呼吸十分困难,他尽量让自己平稳地深呼吸,胸口最大限度的起伏,但还是觉得窒息。   “贺太太,您冷静!”   “别过来!我要见我儿子!”   “贺肖马上就到,别激动,凤岚……”许木城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   ……   “贺少,请安抚贺太太的情绪,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反驳她,先让她下来。”   贺肖站在门口内听着耳边的嘱咐,看着门缝外天台的情形,觉得很恍惚,十分的恍惚,像醒不来但一醒来又会丢掉性命的梦。   他在催促声中走出了那扇虚掩的门。   ……   纪言郗赶到医院的时候,消防人员在做最后的预防工作。因为康安是私人医院,在东楼侧楼那一面往前就是疗养院,限制非客户不可通行,加之贺妈妈身份特殊,院方已经把东楼这一侧封锁了起来,所以除了消防人员以及医护人员外,并没有围观的人。   纪言郗推开车门,着急地下车,甩上车门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发黑,眩晕感猛然来袭。   他脚下晃了一下扶在车门上,闭着眼摇了几下头,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身后的木头人担忧询问,但纪言郗并没有作答,抬起头直接往前走了去。   他赶到顶楼时,即使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深深地惊恐了一瞬。   贺妈妈赤脚站在不足十公分的天台栏杆上,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掉落下去。而她脚背上,白色的裙子上斑斑驳驳地洒满了血迹,而凌乱缠绕着白里渗红的纱布的右手上更是蜿蜒着长长的一条血迹,惊怖且骇人。   距离她大概三米的位置,背对着所有人,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 人,楼顶的风灌进他的衣服里,鼓动片刻又肆虐着离开,顺带剐蹭着他的腰身,带出明显的线条。   他瘦了。纪言郗想。   贺妈妈在小声地呢喃着什么,除了贺肖其他人都听不到。   天台上也只有三人,贺妈妈,贺肖以及许木城。其他人员只要一迈出天台的这扇门,贺妈妈就会激动作势往下跳,所以所有人都挤楼道里,门也虚掩着。   纪言郗不敢轻易出去,他站在门口处听着身后消防人员的安排打算,许木城在回身时发现了纪言郗,他一愣,随即冲纪言郗示意暂停的手势。   纪言郗目光凝在背对着的人身上,心脏随着外面模糊不清的声音狂跳起伏,声音充斥着耳膜,他用力闭了闭眼,伸出一只手撑在门板上。   门外的人疲倦麻木不堪,门内的人都沉在紧张的寂静里。   突然,天台上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众人的心也都跟着狠狠地提了起来。   “你断不断!不断我就从这跳下去!”   贺肖的回答无人能听到,也许他回答了,又或许他没有。总之贺妈妈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她原本在贺肖出现在天台时已经由站着改为了坐下,相较于她站着要安全了许多,但此刻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贺肖,又再一次地站了起来。   许木城惊呼,贺肖下意识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试图去抓她,但被贺妈妈尖叫着威胁逼退。   天台上僵持不下,门内消防人员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消防人员已经从东楼墙壁外侧上到9楼,马上即可到达贺妈妈所处的地方,但现在贺妈妈突然站了起来,他们不敢再冒进,怕她注意到后激动起来直接跳下去。   救援的进展也停在这里,如果贺妈妈一直站在那,那消防人员就得另寻他法,但照着外面的交谈趋势,贺妈妈显然不会再轻易地坐回去。   纪言郗的心脏在不断激烈的尖叫声中,每跳动一下,他额前的冷汗就多一分。   内心凌乱不堪,也惶恐不安。   十七楼。   如果他们不妥协,如果肖姨跳下去了,他和贺肖会再次失去一个亲人,这一次,是完全地因为他们,别无其他原因。   但妥协了,他和贺肖的未来又将如何?   如何?他不知道如何,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会真的放手,他做不到。   但,现在别无他法了。   而且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贺肖和肖姨都不适合在B市呆着,他不知道贺肖怎么突然回来了,但可以肯定,他不会轻易再离开,所以,倒不如借此机会。   保他安全重要。   混乱的头绪在无限疼痛中明朗了许多,他说不出来哪里疼,但他确实就是很疼,仿佛要把他吞没的疼。   纪言郗撑在门板上的手握得泛了青再泛了白,直至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时,他在惊呼中打开了那扇门。   天台上的人显然都没意料到纪言郗会出现在这,贺妈妈侧身的当作停顿了下来,怒不可遏的脸也松懈了下来。   她看着纪言郗,明明刚刚还怒容满面,此刻她却温和地微笑了起来,就连声音也温和了下来,“言郗,你怎么也来了。”   风在此刻大了一些,将她的裙子吹动翩然。   “孩子,过来,阿姨和你说说话。”   贺肖转身看着似乎很久很久,久到甚至有些陌生的人,他看着纪言郗凌乱的头发,疲惫的眼神、惨白的脸旁以及毫无血色的唇,本该是怨恨动怒的心却在此刻发了疼。   他想叫纪言郗走,现在立刻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会让他失去他最爱的人的地方。   但内心却又生出了侥幸,也许自己错怪他了,也许那几张暧昧的照片只是被人的一个恶作剧,也许他去K市出差只是个巧合,和黎文清一起走进酒店一起上楼也只是个巧合。   也许他对自己是有爱情的,也许他也会坚定地选择自己。   而现在就是一个检验的机会不是吗?   所以贺肖什么也没说,看着纪言郗一步步走进,目光对视的时候,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的脸。   “言郗,妍玲好些了吗?”贺妈妈温声地问着,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很温和,温和得就像在午后的自家院子里和蔼地询问一般。与她站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风在空旷的楼顶吹过时扯住她的长裙,随时都有可能把她带下去的情形十分违和,违和到诡异,诡异到极致。   “不好。”纪言郗控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顿了顿又说:“……如果肖姨能去陪她说说话,她可能会好一点。”   贺妈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脸看着贺肖,眼里多了一份无奈,细看又像是愤怒,“你弟,他不听话,他一向最听你的话了对不对?”   她问完之后像是陷入了回忆,脚踩在哪狭小的板面上,身体继续转着圈,“小时候他什么都找你,学习、玩乐,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想去哪,都去找你,你也对他很好,总是纵容他。很多时候别人在夸贺肖的时候,我都在想,这都是你的功劳,阿姨几乎不用操心他的任何事。”   她停顿了片刻,浅笑了一下,“但是谈恋爱这件事不能找你!”   她语音落下,随即转向贺肖,“他是你哥!”,她又看向纪言郗:“你也不能在纵容他!你有你的人生,你不能因为一味的纵容他而让他毁了你的人生!”   “妈,我们是不是兄弟这件事还需要我和您再说一遍吗?”贺肖此刻的声音陡然平了下去,带着一些冷漠。   这也把贺妈妈激怒,她面上的和蔼快速褪去,再次变得掀撕底里。她不再说什么,只是激动着呼喊着要求他们分开,否者她就从天台跳下。   消防人员无计可施,救援进度迟迟推不进,三人再此刻僵持不下,许木城近乎哀求地看着纪言郗。   混乱,危急。   纪言郗听到贺肖喊他走,也听到消防员的催促,更听到贺妈妈尖锐的怒吼威胁声。那双脚,再往后退一厘米,只要再退出去最后一厘米,一切就都晚了……   “好,我们,分开。”纪言郗听到自己这么说。   四周寂静了,尖叫与急言劝说都停下了,原本混乱的一切在此刻仿佛二十世纪的默片,无声无息地上演着所有剧情。 第129章 浑浑噩噩   南国的九月不似北方,秋味淡,满城都还是绿树,与蓬勃的夏日相差无几,但紧闭的门被打开来时,入目却满院萧然。   孙浩然望着以前打理的雅致且时常热闹但此刻却每一处都透露着寂静气息的庭院,无声叹了口气,没抱什么希望地抬脚开门上楼。   他还没上到三楼,仅在楼梯口就已经闻到了酒气,这令他脚步加快了一些,而越靠近三楼那扇门,酒气就越重,很难想象这得是喝了多少酒。   他站在纪言郗房门前,抬手敲门,喊了两声,意料之中没有人应。于是他也懒得再敲,直接开门走进去。   门刚打开,屋内昏暗,还没等他走进去,浓郁的酒气就扑面而来,他甚至被呛得抬手遮了一下鼻。   “言郗?”孙浩然边喊边把灯打开。   灯打开来的瞬间,他有些傻眼。   空酒瓶横七竖八倒一地,地毯边上还有一滩泡着玻璃渣的深红酒渍,那米白色的地毯已经被酒水染得惨不忍睹。   而在这块惨不忍睹的地毯上,瘫着一个惨不忍睹的人。   虽然他这兄弟此刻确实是有些目不忍视,但孙浩然还是庆幸,至少人身是安全的。   地毯上的人身上的西装已经看不出高定的原貌,本该梳理得体的头发散乱地落下来,被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压掉了半截,嘴唇干裂苍白,胡子拉碴,除去还在起伏的胸膛,这副完全没有生机的模样很像一棵等待腐朽的垂死枯木。   孙浩然再一次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避开脚下的酒瓶,走过去蹲下,把纪言郗攥在手里的酒瓶拿开。   但他扯了两次才扯出来,他扯出来的那一瞬,纪言郗偏了一下头,干裂的唇也跟着蠕动了一下,应该是念着什么的,但没有发出声音,加之唇形太轻,孙浩然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孙浩然把酒瓶仍一边,将醉成烂泥的人拽起扛到床上,然后把窗帘窗户都给打开给屋里透气。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垃圾桶,他停下转念一想,垃圾桶估计也装不下这么多酒瓶,都不知道就那小酒量是怎么喝掉这些酒的。   孙浩然边想边找垃圾袋,他对纪言郗这房间也不是很熟悉,加之这也算是他们小情侣的窝,不好乱翻,最后干脆下楼在院子里拿了个比较大的垃圾桶。   他拿着垃圾桶回来边收拾边感到无奈和可惜,终究是命运作弄人。   他前脚刚从林风老家离开,后脚就踏进了这里,如果不是纪言郗的助理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纪言郗发生了什么。   自从医院那一晚上过去,纪言郗已经三天没去过公司了,刘助联系不到人,也万万没想到纪言郗会回家里呆着,他把除纪家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纪言郗,最后火急火燎地把电话打到了孙浩然那里。   孙浩然懵逼地听完再懵逼地去打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打听结束后继续懵逼,等缓过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B市。   他同样联系不到纪言郗,来纪家找人纯碎是因为他有纪家的钥匙,来瞎猫乱撞,碰运气的。   他不知道纪言郗和贺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倒在地上的那个相框可以看出大体故事线,故事的一句话简介应该就叫:纪言郗和贺肖分手了。   其实孙浩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没有太过于惊讶。从事情爆出来后的这一段时间,关于他们两的舆论铺天盖地,随之而来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们能挺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几个正常人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压力吧,况且,中间还横担着一条至亲的命。   感情在,但压力到底没能扛过去,兜兜转转只成了遗憾。   孙浩然把相框捡起,虽然地毯上都是粘腻的酒渍,但相框却没有被沾到半点,还是很干净。照片里的人笑容浅淡,但眼里是藏不住地爱意,赤诚而热烈。   他看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人,把相框摆回床头柜。   孙浩然把房间收拾干净后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他坤了坤腰,朝着床边走去。   “你说你一个人逞什么强呢?把人都赶走,自己……嘶……”   孙浩然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脑回路突然一转,似乎摸着了点什么东西。   前脚刚把他喊走,后脚就和贺肖分手。   其实现在的舆论其实相较于前段时间而言,已经算温和很多了,早不分晚不分,刚好就掐在这个时候分。   孙浩然盯着纪言郗乱糟糟的脸,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下楼去了厨房。   厨房不难看出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火,他也不指望接连几天都靠酒度日的人能备着食材,于是又出了厨房,思忖了一会儿后取过院子角落里的自行车,跨上去后就出了门。   他骑出去后把院门关上,然后给刘助打电话告知他纪言郗就在家里,挂断电话后就去了菜市场。   刘助接完电话后,直接结束会议,急吼吼赶往纪家。但他没有纪家的大门钥匙,只能在门口等孙浩然回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在日暮被夜幕无情驱逐之际,孙浩然才推着那辆掉链子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出现。   “孙总,你买个菜怎么买这么久?”刘助心急如火地从门板上直起身。   孙浩然推着自行车,简直有点苦不堪言。   自行车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半路就坏了,他又买了很多东西,本想一手提着东西一手骑车就好,这车一坏,车货都挂他身上了,走回来累的他够呛。   听他解释完后,刘助:“你为什么不打车阿?”   孙浩然边开门边看傻子似的看他,“你不知道这自行车即使坏了也能在我老家买小半套房?”   刘助低头看了眼纪明川的自行车,砸吧了下嘴没再说什么,准备上楼找纪言郗。   “他现在醉着睡得烂死,你找他他也不可能现在就起来工作,让他睡着先吧。”孙浩然把自行车摆放好说。   刘助回头,一副果真世上无人理解我的表情,“我只是想亲眼看到他是安全的,健在的,没死的,还活着的!”   那天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他简直要被纪言郗吓死,他拿着一份加急文去找人,结果见到的就是仿若幽魂、毫无生机的自家boss,还将他一把推开就机械地直挺挺地往大马路中间走,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拉住,纪言郗估计也得半残。   天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刘助其实也不清楚,但他跟孙浩然一样,推理了个七七八八。   当晚他被纪言郗用想自己呆会安静一下为由赶走,结果纪言郗这一冷静就几天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无数的紧急工作瞬间堆积了起来,加上死活找不着人,把刘助急得上蹿下跳。   结果现在人找着了,还说就在家里,他这不亲眼看到都不敢放心。   鬼知道这几天他幻想了多少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纪言郗出事了,把他吓得要死要死。   孙浩然被他这一连四个形容词整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刘助的身影,挠了挠头去了厨房。   晚饭是一锅粥,吃的人是孙浩然和刘助理。   两人沉默着坐在桌上喝着本该纪言郗喝的粥,相顾无言。直到刘助碗里空了,厨房里才有了交谈声。   “还有吗?”刘助问。   孙浩然看着他面前那空掉的海碗,目光移到刘助脸上,期待的目光、砸吧的嘴。   很好,他家媳妇的特色粥得到了又一个人的认可。   孙浩然估摸着量,又给他盛了半碗。   刘助这几天干着总裁的活过着最底层员工的生活,甚至比底层员工还要惨。饭都没有时间好好吃过一顿,睡眠就更加不用说了,少得可怜,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纪言郗前段时间的累。   这会儿人找着了,放松了,饱肚了,也就想睡觉了。   “孙总,你今晚住这里吗?”   “嗯,我等他醒来。”   “那我明早过来,你帮我看着纪总,别让他跑……再喝酒,公司很多事情他不在的话,处理不了,事关集合未来,也是……纪家的未来。”   刘助越说语气越认真也不越沉,从他脸上不难看出他真的有在为集合尽心尽力。   孙浩然不知道他们富贵圈的商场是如何运转的,但知道刘助这样的员工可遇不可求。   “嗯,我知道,我会看着他的。”   ……   纪言郗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半。   他挣扎了半响,没能掀开眼皮,思维也像是糊了一层浆糊,清晰不过来。他按着这几天的惯性伸手捞,但捞了个空,他迷瞪的神智随瞬间清明了些许。   他收回手搭在额头上,换另一只手继续摸索,但依旧什么也没摸到,只摸到一手被褥的柔软。   他后知后觉,费力的睁开酸涩发沉的眼皮,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确认了自己真的在床上。   他把手伸向旁边的位置,但那一半的被褥没有温度。他心里空了一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头疼欲裂,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窗户外照进来的一点清冷的微光。   他环顾了一下昏暗的房间,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惨不忍闻的衣服,那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浑浑噩噩。   他朝沙发那边看去,空的,甚至在清冷的光里浸出些寒来。   他伸手把灯拍开,灯光照亮整个房间时,他起身,忍着头疼, 朝门外走去。   客房门口,他带着最后的希冀,将门打开。   床上的被子隆起,纪言郗空落的心瞬间被填了起来,带着些许热腾。   他快步走过去,但很快,他的眼神便空洞了起来,他站在昏暗里,如枯木朽灰。   窗外的天,泛着白,陈着灰,是黎明前最压抑地时刻。   孙浩然睡得很沉,不知道夜里有人来过又离开,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昨天那个还狼狈得叫人不忍直视的兄弟一夜之间仿若不存在过一般,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冷静淡定的“纪总”。   孙浩然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去的车子,微微凝起眉头,心里的不安多了一些。 第130章 栀子花败之际   十月份伊始,B市延续着今年天气的反常,不似往年的温热,已经开始进入了泛凉的前奏。   国庆节,集合放了假,纪言郗在五号这一天忙完堆积的工作,而后去看了纪明川,回来又接着投入忙碌。   从他酒醒来那一天开始,他就恢复了“正常”,生活也就恢复了单调的忙碌。从这一个项目忙到那一个项目,从这一个问题解决到那一个问题,从这个城市辗转到那一个城市。   这是贺肖离开后的第一个月,纪言郗的全部生活。   9号那一天,他没有行程,他独自一人去了海边,看了一场格外寂寥的落日与一群格外安静的白鸥。   那一天,日落并不好看,凉风中的白鸥并不优雅,入口的酒精也极其的苦涩。   一切都显得很破碎,一如那一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树脂小海鸥。   十一月,是贺肖离开的第二个月,也是忙碌的一个月。   月底那一天,纪言郗提早下了班,他站在路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川流不息的车流,茫然地站着,最后掂了掂脚,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上了车。   他去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花店,买了一束不算起眼的花,在夕阳下,前往郊外的墓园。   也许是因为每年都和贺肖来这里的缘故,他对这个诺大而灰穆的地方没有太多害怕这类地方的感觉,但这一次,他站在墓园门口,脚步却迟迟没有踏出去。   很沉重,身上像是压了几万吨湿水的棉花,让人窒息。   这是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状况,他以为他能面对了,所以他来了,但是,很显然他不能。   纪言郗在墓园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守墓的老翁过来询问,久到迟暮消散,久到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又被冷风吹干。   夜幕再一次降临,他转身,将花束留在了门口,最后离开。   十二月,忙碌,忙碌,再忙碌。   纪言郗像机器,像木偶,被一个又一个项目牵着走。被一个又一个新问题束缚又松开。   这天,纪言郗结束了应酬后,回到家。家里没有开灯,但不是一片漆黑,因为今晚月色清明。   他站在院门口,抬头看那棵木棉树,发现木棉顶上最后的那片叶子也掉了。   他仰着头,就那样看了很久,而后收回目光,朝着石桌走去。   他在石桌上坐下,目光虚落在今年开得格外失败的那盆栀子花上。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里有一个人,举着一朵盛放的栀子花,对他说:送给你。   他也就真的伸出手,像是要去接,但,怎么会接得到,接不到的。   他收回手,摊开手掌,拇指摩擦过无名指,然后顺着往下,一直到指根。   指根那里有一圈银白色,是一枚朴素的铂金戒指,他拨动了两圈,无声地笑着,而后声音很轻地,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只是再也没有人应他了。   ……   一月份,将近年关,家家户户热闹之际,但往年的浓郁年味没有走进纪家的大门,也许是年味迷了路,总归是清冷,即使再多的窗花灯笼也闹不起来。   说到底,年味是得在人的热闹中产生得,那些装饰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家里只有两兄弟,年三十这天,纪明川起的很早,纪言郗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也跟着起的很早。   纪言郗把门打开的时候,恍惚间,眼前的画面与去年暑假某天清晨重叠。   纪明川蹲在一地的奥特曼里抬头望他。   只是当时纪明川被他吼了一顿,也回呛了他一顿,而现在,纪明川没有对他脸上的青黑做出天马行空不着实际的调侃只是静静地捡着奥特曼,一只一只放进收纳箱,他也没有因为一地的奥特曼而扶额嘲说。   纪言郗心抽疼了一下,随后往前一步,蹲下。   “怎么起这么早?”他问着,手上跟着捡起一只奥特曼。   纪明川没有回话,隔了一会儿才说,“昨晚睡得早,哥我吵到你了吗?”   纪言郗没有急着把手里的奥特曼放进收纳箱,而是放在手里摩擦着,“没有,哥本身醒得早。”   纪明川手上的动作吧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正常。   纪言郗看着他瘦得有些病态的小脸,学着用以前纪明川的逻辑思维问他:“是要把他们拿去晒吗?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不是,”纪明川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纪言郗手上的素圈戒指上,“只是,收起来。”   纪言郗没有注意到纪明川的目光,捏在奥特曼身上的手突然微微用了些力。   纪明川和叶尘之间的事情,纪言郗没有过多的了解,当时纪爸爸的事情发生得突然,等纪言郗得到空隙时,叶尘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接着,便是纪明川越来越自我封闭,越来越沉默寡言。   他抵抗心理医生的接近,纪言郗虽然焦头烂额但压根没有办法去开导,直到有一天,纪明川开口说话,说他要去上大学了,在国内上,告诉纪言郗说: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所以,纪言郗顺着他的心意送他去了学校,在王姐的每日汇报下,他以为纪明川真的没什么事了,但显然,纪明川不是没有事情的模样,只是他在伪装。   纪言郗把手里的奥特曼放入收纳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明川。”   “嗯?”   “你在想什么,能告诉哥吗?”   纪明川手里停了动作,他低下头,看着收纳箱。   好一会儿纪明川都没有说话,纪言郗接着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哥的小破孩。”   纪明川的头久久没有抬起,直到一颗晶莹滴落,在地上晕开。纪明川没有动弹,尖锐的鼻酸也让他发不出声音。   纪言郗仰头靠在墙上,没再说什么,伸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顶。   大年三十这一天,小破孩的奥特曼专属收纳室落了锁,连同某个破碎的梦想也一并封存。   年初一,两兄弟去了墓园,纪言郗在下车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压着逃走的冲动带着纪明川走进墓园。   在即将走到墓碑前,纪明初突然停了下来,纪言郗也随即跟着停下来。他没有回头去看纪明川,他直到纪明川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一天,纪言郗不记得自己在墓园前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崩溃的纪明川带回家。   他只记得那一天雨很大,天很冷,他回家后独自去墓园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等到他等的人。   ……   年后这段时间过得很快,纪明川去学校后,家里那一丁点温度迅速地淡去从而变得更加冷清,纪言郗在这份冷清中,等来了初夏。   今年没有反常的天气,燕子盘旋归来又离开,木棉花开得盛艳,栀子花清香满院。   在栀子花开的第一天,纪言郗在车门前脚抬起又放下,他在小刘的疑惑目光下,返回去,拿出手机,拍了那盆栀子花。   车上,他手指摩擦着那个似乎这辈子都再也不会有回应的头像,点了点,把图片发了过去,然后在一片前端缀着红的绿色里,留下了三个字:花开了。   这一年,纪言郗忙忙碌碌,本以为能解开的谜团兜兜转转又再次迷乱,他无从下手也没人能解,所以只能在这种忙碌中维持着原状。   他依旧每天去一次医院,不管多晚,也隔三岔五地去墓园。   此外,他也依旧每天在上前和下班后在那一片绿色里留下一条或者几条没有回应的消息。   第二年,在木棉花开败的时节,一款叫“未知名”的游戏悄然诞生,双人组队枪战游戏,值得一说的是,这枪不是各种炫酷的军械枪具,而是造型极其儿童化的各种玩具枪。   对,你没看错,就是玩具枪,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酷帅的游戏人物,手里揣着一把水枪的场景。   这个游戏有很多的副本,其中一个叫“不屠生”的副本被玩家称为地狱模式,怎么说呢,不仅你的对手会开枪打你,还会有一个随时可能出现在你眼前的蒙面男一枪崩了你。   对于大多数男性玩家来说这蒙面人可恨至极,但在一部分(男女都有)玩家那里,蒙面人在短短几天里,凭借着炫酷的外形,直接晋升成了他们的“老公”,即使着“老公”会毫不犹豫地一枪崩掉他们。   也许是玩具枪,又或许是这蒙面人带来的流量,这款游戏在栀子花败之际,火爆了全网。   ……   “这么火的游戏你都没玩过吗?”   纪言郗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孙浩然和林风,“你觉得我有时间玩过吗?”   就连今天这顿生日聚餐都是他挤了一周的时间才挤出来的。   林风随口调侃:“你以为言郗哥像你噢,划水摸鱼玩游戏。”   孙浩然:“摸鱼这是我能避免的事情吗,咱工作不就是摸鱼吗?”   纪言郗把嘴里的鱼刺吐掉,拿纸巾擦了擦嘴,对孙浩然的胡话左耳进右耳出。   养殖公司这两年发展的很好,在业内也算是一批黑马了,孙浩然现在的工作早就不是摸鱼了。   “今晚你没工作了吧?”孙浩然问。   纪言郗摇了摇头,“没。”   “那来两把。”孙浩然说。   “什么类型的?”   “枪械类,双人组队。”   “咱们三个人怎么玩?”纪言郗问。   孙浩然:“这还不简单。”   话落孙浩然出了包厢门,纪言郗和林风大眼瞪小眼看不懂他在干啥。   没多久,孙浩然重新进门,一个服务员跟在他身后。   “四个人,进同一个副本,然后定位到一块,把别人都干掉就ok了,小心点别把自己人点了就好了。”   也不失为一种思路……   服务员是个年轻男孩,叫黎颂,这游戏他也算老手,于是三个老手带着纪言郗这个新手,进入了最为火爆的“不屠生”副本。   服务员黎颂视死如归,在半分钟后,如他所想,他被蒙面人一枪爆头了。   选择副本的时候他都没敢说他玩不了这个副本,进入这个副本的下场就是被蒙面人一枪打死,不仅是他,就连他堂兄妹都是这下场……   孙浩然率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死得最快的玩家了,你怎么刚进来就死了?”   林风也新奇地看着他,带着纪言郗也疑惑了起来,“这不是没有人吗?他为什么死了?”   孙浩然:“这副本里有蒙面人,会给你爆头,他现在就被爆头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哈哈哈。”   黎颂作为一个小服务员,可不敢反驳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他说这副本针对他家人,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继生日聚餐之后,纪言郗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开始每天睡觉之前玩一局“未知名”,也只玩“不屠生”这一个副本。   而通常他都会被随机组队的开麦吼一顿再到最后说一句牛逼。   因为纪言郗进游戏后不打怪找装备也不打理队友的死活,只是找一个据网友统计蒙面人出现概率最高的几个地方站着,而后一动不动。   那几个地方都是别人避开的地方,他这一去,直接免去了来自对手的攻击。   而每次让他队友直夸牛逼的是,纪言郗每一次都能活到最后,经常有队友戏称他是蒙面人绝缘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绝缘体,只是蒙面人不杀他。   今晚,纪言郗照旧靠在床头,盯着手机里的游戏人物,等着蒙面人的出现。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三个地点,见到三次蒙面人。   纪言郗退了游戏,吃掉安眠药后开始入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三年的三月。   纪言郗想过会再见到贺肖,但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这种地点遇见。 第131章 这位是贺总   “纪总,请进。”   纪言郗在寒暄中走进包厢,至此一切如常。   服务员正常上菜,席间的谈话有说有笑,一直到MK负责人徐峥的手机响起。   “抱歉,纪总,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纪言郗在工作的非必要环节里并不注重所谓“商场文化”,敲定合同后的饭局,对他来说就只是单纯填肚子的。   他这一习惯在他掌手集合没多久就减轻了合作对象的压力,这无异于直接告诉合作方,集合只看重你的业务能力,不用花精力去搞那套虚的。如果可以,饭局都直接给免了最好。   但今晚这饭局,纪言郗没有给他推了,反而是应了下来。   第一是因为MK确实有很大潜力,第二是,MK这群人,很像当年的他和孙浩然。   而今晚这场饭局,在MK负责人的电话响起那一刻,就注定不单纯。   徐峥再次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并且是徐郑毕恭毕敬请进来的。   “贺总,请。”   纪言郗因为这熟悉的姓氏微动,随即他抬起头,朝门口看去,接着,他便愣住了。   跟在徐峥身后进来的人,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色高定西装,精妙的剪裁将身体的完美线条展露无遗。头发被梳往后去,剑眉深目下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下便是一双微抿的薄唇。   自医院天台那晚,已经两年零五个月了。   纪言郗在那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该说一句好久不见?还是还跟着喊一声贺总?   贺总?   他不应该在国外读博吗?   总?创业了?还是接手许木城的产业了?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纪言郗理清头绪,便被跟在贺肖身后的人吸引了目光。   “肖,这么多人吗?”   那是一个腔调并不算标准的金发碧眼的男孩,说男孩似乎也不准确,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涩年龄。   他个子不算高,目测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这个区间,此刻,他上前一步,攀上贺肖的肩膀,一手就那么挂在贺肖身上,微笑着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而贺肖也像是习以为常,对他这般亲近的动作并没有做出推搡,反而是放松了那边肩膀,似乎是想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金发男孩热络地和MK那边的人打着招呼,而MK那边的人也在回应着,并把贺肖介绍给了集合这边的人,但没人介绍这个显然和MK、至少和徐峥是很熟悉的金发男孩。   纪言郗眨了下眼,是很正常的生理动作,但再睁开的时候,却仿佛眼皮不小心扯到了心脏,有点疼,细细密密的疼。   集合这边的人愣住的不止纪言郗,几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在贺肖冷漠疏离的喊出那一句“纪总。”的时候。   一时间,集合的人都不知道叫他贺少还是贺总,目光在金发男孩和贺肖之间来回,最后定到纪言郗身上,保持着沉默。   巧合还是刻意?   到底是MK作为一个子公司,作为外来企业,外来人员,不了解纪言郗和贺肖之间的事情偶然为之还是本就知道,现在刻意为之?   “贺总别站着,快来入座。”徐峥目光在并未言语的纪言郗身上停留了片刻后,随后起身直接让出了自己的座位,就在纪言郗的右边。   纪言郗在贺肖坐下的那一刻,感觉包厢格外的闷,鼻尖是十分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味道,太闷了,他想出去透气。   “叨扰。”纪言郗听到贺肖这么说。   而贺肖话音落下后,他右边的人也让出了座位,金发男孩跟着入座,并热情地和纪言郗打招呼。   “你好呀,你真的很漂亮!”   集合的人全都屏着气,漂亮这个词,对于一个男性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形容词,但由一个腔调并不标准的外国人说出来,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这种贬义感,让人感觉他只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人的绝佳容貌,尤其是这个外国人还加了一个表示肯定的副词。   所有人都在等待纪言郗的回答,或者说,等待着纪言郗对这个合作的后续决定。   包厢里沉寂片刻,纪言郗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的夸奖。”他微笑着,像是刚刚在他心里的所有纠结和疑惑还有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统统都不存在了一般,就像任何一场谈判结束后的饭局上那样,随和平静也淡定。   他说完后,视线从金发男孩那边收回,在半途中落到贺肖脸上。   相比于两年前,那张面孔要刚毅很多,同时也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不再是当初长不大的小屁孩了,纪言郗自知这是不和时宜的想法。   “贺肖,好久不见。”   “嗯。”十分生冷的一句嗯,切断了后续的寒暄。   纪言郗话落后,集合的人纷纷开口。   “贺少,许久不见。”   “贺少,……。”   “贺少……”   ……   MK的人似乎是真的并不知道贺肖的身世,也不知道纪言郗和贺肖时间的事情,听到“贺少”这个称呼的时候,除开徐峥外,都不可避免地诧异询问了起来。   所以只是凑巧,但他现在回来的时候还是不对。纪言郗看着面前的高脚杯如是想。   饭局照旧像往常那样进行着,该吃吃该喝喝,纪言郗强装镇定,尽量忽视着右手边的情景。   “肖,我不要吃这个东西,你别给我夹这个东西。”金发男孩说到。   其实他声音不大,但耐不住纪言郗不受控制的耳朵,所以每每都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渐渐的,席间的酒水就开始加了起来,纪言郗今天像是特别好脾气,敬酒的来者不拒。   虽然酒水大多被他助理挡去,但他还是喝了挺多。   他越喝多,身体就越往左边转,到最后更是直接半个背部都对着贺肖他们那一边。   但席间没人觉得他这坐姿不对,因为他的左边是徐峥,徐峥也面向在喝他这边,这么一来,他这坐姿在别人看来就十分的合理化了。   这也就导致,纪言郗并没有发现右边的那一道跟随着他手指上的那圈朴素但却很晃眼的白色而动的视线。   饭局到一半的时候,不知谁起头,要集体碰杯。   纪言郗微微晃动着身体站直起身,徐峥那边喝的要比纪言郗多很多,他站起身的时候也不知往哪绊了一下,给纪言郗扑了一下,纪言郗的身体本身就很晕呼了,于是跟着往后晃去。   因为站直起身后膝盖后边是椅子,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他的腿自然而然往右边的间隙那里退去。   结果没想到这脚直接踩到了一只脚上,这一踩,直接把他踩踉跄了来。   他摇晃着要稳住身形,伸手拉了一下椅子,椅子跟着发出沉闷的声音,众人的视线朝他这里聚集过来,与此同时,纪言郗感到背后有一股推力,将他往回扶了一把。   他站定,感觉包厢里的空气没有那么让人窒息了,摆手表示没事,完了他转身去看贺肖,却看到贺肖拿着一张手帕在擦拭扶过他的那只手。   虽然擦拭的时间很短,但他擦拭的很仔细,就好像……上面沾到了很脏很脏的东西。   那一刻,纪言郗捏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了,他看着贺肖把金发男孩的酒换成了果汁,看着金发男孩撅嘴赌气,看着金发男孩拿起果汁。   纪言郗到嘴边的道谢咽了回去,他尽力地站正身体,面向举着酒杯等着举杯共庆祝的人,也将酒杯伸了出去。   慷慨的鸡汤式发言纪言郗是一向不削于听的,但今晚,在这一刻,他举着酒杯,脸上挂着弧度优美的笑,听得十分认真,仿佛那里面有他需要汲取的圣经一般。   最后,他甚至跟着点头说了句加油,接着把那杯经历过“圣经”洗涤的酒水灌入喉咙,任由它一路灼烧。   这股灼烧感似乎缓解了一些他的窒息感,但心脏的闷疼却有增无减。   集体的仪式感很容易燃烧氛围,特别是在这么一圈年轻人里,席间渐渐地就脱离了公司,也脱离了合作,在不出格的区间里,尽情地玩闹着。   纪言郗在热闹中借口去厕所便出了包厢。   去厕所其实也不是借口,他确实要去厕所,只是去完厕所后,他在洗手池前站了很久。   镜子里的人,脸上挂满了水珠,本向后梳起的头发掉落了一些,纪言郗看着镜子里的人,感到十分狼狈。   这辈子,这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了吧?   是咎由自取吧?   终究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第132章 纪总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嗒……嗒……嗒”   地板在皮鞋底的撞击下发出的声音由门外传来,纪言郗回神,低下头看着水槽的下水口,感受着心脏逐渐强烈起来的跳动。   明明还没有看到来人,但心脏却莫名地像被这阵不紧不慢沉而稳的脚步狠狠了踩过一般,仓皇生疼。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纪言郗身侧。   纪言郗本就洗得通红的手,手心被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   手帕擦拭过都忍受不了吗?纪言郗看着在水流里冲刷的修长十指想。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低头垂眸洗手的人身上。   两年半的时间,在单纯的时间意义上不算长,但却能让那副熟悉的五官充满陌生感。   纪言郗张了张嘴,试图去喊那个对唇舌而言已经有点生疏的名字,但尝试了几下都没能喊出口。   水声停了,卫生间里被缄默无声笼罩着,这让纪言郗感到窒碍,很沉 ,很乱,也不难以难说。   自己做的选择,后果理应自己来承担,但,这个后果,让人始料不及也承担不起。   “贺……”   纪言郗刚吐出了一个字,镜子里的人倏地抬起了头,四目在镜子里交汇。   纪言郗在这陌生,疏远,冷而淡的眼神里,听到一句更加冷淡的:“有什么事吗?纪总。”   纪言郗没能喊出的那一个字突然就咽回去了,喊不出来了,触不及防的隐痛顿时从脚底攀升。   本该不至于如此,毕竟,怎么说都是三十岁的人了,但,有些事情,显然不是年龄能决定的。   这两年在商场上抉择果断的人在此刻突然失去了决策力,就连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要控制不好。   有什么事呢?   好像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叫叫你。   或许,还有一点想要自欺欺人地问一句,那个男孩是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还有,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纪总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贺肖说着抽了张纸巾,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那双依旧悬在水槽上、洗得通红的手时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安安还在等我。”   安安,纪言郗在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这下连自欺欺人都不可以了,他想。   像被上了机油,还没完全润透,还干涩僵硬,但勉强能运作的链条,纪言郗抽了一张纸,擦拭手上的水珠,“没什么事,贺总慢走。”   他没有再去看贺肖,就那么微微低着头,把手上的水珠仔细地擦干净,然后缓慢地,对线整齐地叠起了那张被水浸湿而发皱的纸巾。   也就没有看到那双逐渐深沉的眼眸,以及那张被紧握到看不出是纸巾原貌的纸巾。   脚步声在他将纸巾对叠第二次的时候响起,在他对叠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完全消失。   纸巾被丢进垃圾桶,纪言郗最后一次看向镜子里的人,然后自嘲无奈地笑了一下,垂下眸,离开了卫生间。   他回到包厢,在看到贺肖还坐在那里时,脚步顿一下。   他以为贺肖说的先走了是指先离开饭馆了。但没走也没有让纪言郗觉得好受。   那个叫安安的金发男孩似乎是在和他说什么,他右侧着身,歪着头,尽可能地靠近金发男孩,亲昵无比。   纪言郗在门口那楞了好一会儿,包厢里玩的嗨起的人才发现了他,忙着请他进去,贺肖和那个金发男孩也朝他看了过来。   纪言郗在那两道你视线中,垂在身侧的手捻了捻指头,抬脚走了进去。   今晚纪言郗本没打算在这场饭局上呆这么久,孙浩然林风和黎文清以及赵随意他们都在等着他,他早可以离开,但……   纪言郗在原位坐下,在孙浩然拉的群里发了条消息后把手机放进裤兜,拿起了酒杯。   ……   将近十点,孙浩然四人从饭店离开,林风带着醉醺醺的孙浩然和黎文清、赵随意两告别。   “怎么说?”赵随意戳着自己的太阳穴转头问黎文清。   “我等会回K市,你打车去言郗家,或者你等会我车到了我给你送过去。”黎文清点着手机边回他。   赵随意反应了片刻,“你哪来的车?”   黎文清发完消息,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赵随意怔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   “…………………………”   妈的有男朋友了不起阿!有男朋友接了不起阿?!   “……去你大爷,我打车过去。”   黎文清半笑着耸肩,“或者你问问言郗回没回去,没回去的话你去找他。”   “我手机马上没电了,你帮我打一下,我去个厕所。”   赵随意说完就走,黎文清只好给纪言郗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打到赵随意上厕所回来也没能打通。   “言郗怎么说?”赵随意边走近边问。   黎文清把手机翻起来给他看了一眼,“可能在忙,没接。”   “阿?这样吗?”赵随意愣了愣,接着像反应过来什么,拍头说:“嘶,我没有他家钥匙阿!”   “那你住酒店吧,或者和我去K市。”   赵随意白眼一翻,“你是觉得我没吃够你们这些gay的狗粮吗?”   黎文清再次耸了耸肩,浅笑了起来。   不远处就有酒店,赵随意没多做停留,他走后不久,一辆SUV缓缓停在黎文清面前。   车门打开,男人从车上下来,身材高大,步履稳健,带着下班后的随意感,黑色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个,袖子也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黎文清觉得有些晕乎,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男人走近,然后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他。   “玩得开心吗?”男人声音没有情绪的起伏,只是平平地问着,同时抬起黎文清的下巴,凝视着他。   黎文清皮肤白皙,酒气在他脸上晕红了眼尾,唇也红。   黎文清舔了舔唇,眼神带着些迷离,回答:“还行。”   话落,黎文清的腰侧传来痛感,同时唇上也被咬了一下,但时间持续得很短暂,触感一触即分。   黎睿咬了咬后牙槽,手环上他的腰,带着些许强硬意味把他带到车上。   车厢是沉默的,气压有些低,但在这股微底的气压中,黎文清勾唇无声笑了一下,正在给他扣安全带的手也因此停顿了下来。   感觉到黎睿动作的停顿,黎文清微抬头,将刚刚在车外一触即分的吻延续。   车内的气息逐渐暧昧了起来,不过没持续多久,黎睿轻咬了一下黎文清后就打算将他放开,但衬衫领口却被扯住了。   “别生气,好不好?”,黎文清声音很轻,是安慰是哄逗,但撑在他身上的人并没有回答。   黎文清抓着衬衫的手用了些力,牵引着自己往前凑去,同时舌尖轻点那双抿着的薄唇,试图把它再次撬开。   似乎是抵抗不了,最后男人叹了口气,把牵扯出来的安全带又放开,把懒洋洋地靠在靠背里的人圈进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等到一吻结束,黎文清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腰上也多了几个骇人的指痕。   黎睿把他衣服拉好,再次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黎文清靠在椅背里,平缓气息,等黎睿启动车子时他突然记起来什么,拿出了手机。   黎睿方向盘打了个弯,转脸看他,黎文清察觉到视线后把手机反转给他看,下一秒,黎睿黑了脸,扭开了头。   黎文清只是给纪言郗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先回K市了,他本打算后天回去,但……   黎文清看着黑着脸开车的人,无声笑了笑。   ……   此时,一个高档小区门前,一个金发男孩担忧地看着被贺肖搂在怀里的人。   “肖,你确定你自己可以吗?你确定你不会发病吗?”这是基于贺肖在饭局上让他瑟瑟发抖的种种诡异行径而提出来的问题。   贺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并没有回答金发男孩的话。   金发男孩得不到回答,知道自己说什么他这难搞的首号患者也不会听的,所以最后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两瓶药。   “先吃这个,半小时后吃这个,一样两片。”   金发男孩把药递过去后,就转身上了车,他关上车门后,看着镜子里的人带着真正的“药”进了小区。   他嘟了嘟嘴,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看来我马上就可以毕业咯~”   ……   混沌……   好乱……   头好疼……   明明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为什么总也走不到……   路面突然从脚底龟裂,向两侧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豁口!   “呃……”   纪言郗在剧烈的失重感中梦猛地惊醒!   也许是梦太真实,惊吓过度,纪言郗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床上,只有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平缓了一会儿后,再次闭上了眼,等他再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脑海突然像失控的电视,走马灯似的回放着昨晚饭局上的不同画面,同一时间,沉睡在夜里的闷疼又像一个刚认识没多久却很自来熟的朋友一样和他的心口打了招呼。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股随着意识的清醒而逐渐加剧的绞痛,又或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   他的脑袋自动对今天做出了大体的刻板安排,他该像过去两年多的每一天一样,起床洗漱穿衣再去公司,然后投入到似乎怎么也不可能做完的工作中,用过去两年半里自己惯用的招式去解决这份煎熬。   他深呼吸了一下,想,该起床了。于是他准备掀开被子起身。   “铃……铃铃……”   这是他抽手时带出来的声音,且没能抽回手。   ???   纪言郗懵逼一瞬,再次抽手,但依旧没能抽回来,同时清晰地感觉到了手腕上有个皮质环!   接着,就像是沉睡的皮肤感应机制突然觉醒,四肢腕上环着的皮带质感沿着神经一路传递到了大脑。   他被铁链锁着四肢绑在了床上!   纪言郗狠狠地皱眉,偏头看向没有完全拉紧,露进来一点光线的窗户。   到这时,他猛地反应过来,他身下的这张床并不是家里的床!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提了起来,他扯了扯右手,然后试图坐起来,但徒劳。   纪言郗只能靠着脊背支起脖子,在昏暗到几乎不能看清的房间里环看四周。   这一看,却让他更加蒙了起来,这居然是他爸爸买给他的那套公寓。   藏了三年的幕后黑手终于出手了?但却把他绑在了他自己家里?纪言郗在慌乱中摸不着头脑。   突然,“咔哒”一声,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133章 那个什么一整天   纪言郗看着那抹身影,心里的慌乱骤减,取而代之的是惶然。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那个人影走近,然后弯腰,接着将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在转过身,在昏暗中凝视他。   “贺……”宿醉的后果不仅是头疼,还有嗓子干如千年不遇雨的沙漠,纪言郗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他还想尝试发音的时候,黑影已经走到床尾,”咔哒”两声,他的腿脱离了铁链的束缚,脚腕转而落入一只冰凉的手里,外踝骨被禁锢着摩擦。   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纪言郗忍不住缩了一下腿,但没能动弹丝毫。   昏暗的房间里猝然淬出了难以言说的幽深朦胧的暗昧,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咚……咚……咚”地,每一声都猛烈地撞击着耳膜,在纪言郗正要仓促出声的时候,一句森然冷冽的话就砸了下来。   “和别人做过了?有和我爽吗?”   ?   纪言郗被这话砸懵逼了一瞬,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猛地一凉,裤子连带着内裤被直接撕扯而去。   !!!   他条件反射地缩起腿带动身体坐起。   “贺肖……”纪言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恍惚间似乎又一次听到了那句“……安安还在等我”。   “啪——”,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很响亮的一声,那是皮带金属卡扣与地板撞击的声音,而皮带——是贺肖的。   眼下的场景十分明了地告诉纪言郗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因为他已经被猛地翻转过身子,整个人僵硬地被压着趴在了床上,双手被两条铁链交叉剪在身前。   !!!   “放——唔”   纪言郗刚发出一个音,嘴就被一只手从左肩伸过来狠狠地捂住。   没等他挣扎,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冰凉粘腻的触感,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刚刚贺肖弯腰放在床头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试图去咬那只捂住自己嘴的手,但嘴根本张不开,下一瞬,他猛地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   这是一场本能与道德的撕扯,纪言郗从始至终都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他不知道贺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会在有新男朋友的情况下这样做。   在这样一场近乎强|暴的性|爱里,纪言郗痛到麻木,但到底没能得到任何一点怜惜,即使呜咽声都让他自己感到陌生了,身上的人也依旧无动于衷,仍在惩罚式的狠狠动作着。   疼……好疼……   “唔——”   纪言郗浑身都在叫嚣着痛,神智抵抗到了极点便开始涣散,那两只被铁链反剪牵制在墙上、自始至终狠狠抓在床单上、青筋暴起的手也逐渐松了力气。   感到到身下的异常软化,一直处于微报复疯狂状态的人动作停了停。捂在纪言郗嘴上的手也微微松开,把人翻了个面。   贺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胸口的起伏平息不住,双眼猩红可怖。   几秒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进入,与此同时,身下的人呢喃呓语。   “疼……贺……肖……”   疼吗?贺肖停下动作,视线落在身下人脸颊的汗珠上。   虽然很想不管不顾继续让他疼,但贺肖还是退了出来,双手撑在身下人的两侧,然后低下头咬在纪言郗肩膀上。   刺痛传入大脑,纪言郗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同时弥散的意识也凝聚了一些,潜意识里想挣扎,但他还没动就放弃了。   因为他在那片意识的浓雾里听到一句很低很低的,像受伤小兽呜鸣的:“哥,我也疼。”   我也疼……   我也疼……   这句话像会分身的鬼魅,一成十,十化百,顷刻间侵占了他的整个大脑,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哥保证。   也该收尾了。   剩下的,看缘分。纪言郗在最后一丝神智被吞没前这么想。   ……   日落西山,迟暮追随,浓烈腥欲充斥着幽暗了一整天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已经完全没有了形状,卷乱地拖在床沿与地板之间,地上散落着方形的塑料袋子和装有“不明液体”的橡胶制品。   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向床头,“啪”一声,灯光驱散昏暗。   灯光落在深蓝色的被褥上,映出昏迷在其上的人白皙的身上布满的可怖痕迹。   纪言郗身上没一处是完好的,从脖子一路到脚上,都被或指纹或咬痕布满,整个人就像被撕碎的布娃娃,不省人事地躺在那,双手上的铁链也依旧没有解开。   而他身侧的人侧着身摩擦着他的唇,或轻或重地碾过破口的唇角,再一路向下,手指沿着脖颈的血管轻点过,最后宽大的手掌展开,圈在修长的脖子上。   “哥……你只能是我的。”   底哑暗沉的声音打破房间的寂静,最后贺肖起身下床,走进浴室给浴缸放好水。   等再出来时,他走到床头柜,抽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钥匙,弯身将纪言郗手上的锁链打开。   他将沉睡不醒的人拢进怀里,抱起,走去浴室。   待他抱着人走进浴室后,身后被踩过的地毯上,赫然多了几滩ru白色的液体,在黑色的地毯上异常显眼。   ……   “刘助,这分加急文件等不了,你能联系上纪总吗?最迟明天下午四点就要用了。”   刘助看着纪言郗办公室前一溜的员工一个头两个大。   我要是能联系上你们纪总我现在还会站在这吗???   “纪总身体不适,你先稳住对面,一切事情压到纪总回来再谈。”   刘助公事公办地说完就急匆匆逃离,他今天一个人都快被掰成四个用了。   昨晚他比纪言郗还醉得彻底,醉倒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送回家,早上起来再一看,十点半太阳都老高了,火急火燎赶到公司,好了,大老板没了。   再一打听,却打听了个寂寞,昨晚集合的人个个醉得一塌糊涂,谁也不记得他们的纪总最后是谁送回家的。   他跑纪家去找人,也找了个寂寞,把他给急得团团转,接近中午,正要去调监控时就收到了纪言郗发来的消息,纪言郗在消息里告诉他身体不舒服,今天的工作全都往后压。   刘助再打电话过去,就怎么也打不通了,只好又回了公司,一个人面对十万八千个赶着要他命的项目。   刘助坐在车上,种皱着眉沉思很久,决定还是去纪家看一眼。   然而他还是扑了个空,这让他心里的不安骤然加剧。   他垫着手里纪言郗两年前给他的钥匙边下楼边想着什么,最后在关上纪家院子大门的时候,蓦然想到了点什么。   昨晚、饭局、贺少……   一时间,两年前的一幕幕开始在他脑海里闪现,他不知道自己想的有没有逻辑可言,但他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刘助盯着手里的黑了屏幕的手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放心多一点还是该担心多一点。   ……   纪言郗在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醒来。   意识转醒的时候,身上的痛感就开始疯狂乱窜,一动就忍不住闷哼出声。   站在床边的两个人同时回身去看他,乔安(金发男孩)只看了一眼就被一道黑沉的视线撵着迅速移开了。   “你太残忍了,你要怜香惜玉。”乔安说完就溜出了房门。   贺肖站在床前,看着双眉紧皱的人,在心里念了两遍乔安的话。   灯光有些刺眼,纪言郗挣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皮子给撑开,撑开的下一瞬,潜意识地就想抬手遮挡,但还没有动作,手就被压了回去。   他此刻的神智还不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身上为什么会疼以及手臂为何会被压,人有两手呢,这只不行就换一只。   等他抬起遮住眼了,脑海里才开始一点一点地记起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摩擦在自己手腕骨上的手,以及手背上的贴布。   自己身上是什么模样不用看他也能想到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床边,眼睛或许还盯在自己身上。   说不上是僵持还是什么,总之纪言郗没有抬开手,贺肖和没有开口。就那么任由寂静蔓延,各自在心里思索着。   如果说昨晚见到贺肖的时候自己心里惊诧和愧疚多一些,那在这段寂静的时间里,那份愧疚在纪言郗清楚地反应过来贺肖对他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开始化空,但隐约中,彻底昏过去前听到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回响,愧疚到底没能完全化开。   不知过了多久,纪言郗挂着点滴的手被松开,他听到脚步声响起,听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最后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纪言郗挪开了搭在眼睛上的手,同时睁开眼睛,入目的先是一个深紫带血的牙印,接着是手腕上的一圈青紫。   纪言郗闭了闭眼,放下手,偏头去看搭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一样的痕迹可怖。   以两只手为参照,身上其他地方都不用看了,只有更惨烈的分……   他抬头看挂在支架上的点滴瓶,一时间不知道是消炎的还是葡萄糖,一个是因为身下那处的痛感每一丝都在叫嚣着要把他吞掉,二是,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纪言郗仰头打量床头,如他所愿看到了两条由两侧床头柜上方半米的墙上一个铁疙瘩上悬下来的铁链。   弄这些玩意怎么也得提前一两天,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带着现男友把前男友绑了?   “咔哒。”,房门再次被打开,纪言郗没动,眼睛放空钉在天花板上,任由脚步由远及近吗,只是,脚步声有些陌生。   纪言郗偏头,入目的……是一头金发。   …… 第134章 小情人   纪言郗头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乔安走近,然后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去拔针。这才发现原来药水已经快没有了。   纪言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他甚至想要推翻眼前这个男孩是贺肖现男友的论断,但这男孩的表情又实在让他推不了。   脸鼓着,很委屈地照顾男友的前任,还是和男友翻云覆雨了一整天的男友前任。   男孩低着头,把他手上的针拔了,然后脸上青红交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纪言郗感觉像被扒光了丢大街上正被一群人围观似的。   “你好,我……”乔安此刻也觉得想死, 他说着扭头看了一眼门口,嘴张开又合上,半天没能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来。   纪言郗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暗想贺肖应该是疯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这男孩后续的话。   “我叫乔安,你不用感到尴尬,我只是……我只是贺总的LOVER……小情人……之一。”乔安忍着把贺肖锤成肉酱的冲动挤着把话说完,“我刚好会点治疗,所以我帮你注射一些营养和药水。”   乔安边说边观察纪言郗的面部表情,在他说出“小情人之一”的时候纪言郗的瞳孔明显扩大了一圈,接着这个漂亮的人就变成灰蒙蒙的了。   肖,你会后悔的,你把这么漂亮的人搞成这样!乔安在心里说。   纪言郗楞了好一会儿神才似乎明白了乔安说了些什么,他滚动了一下干哑的嗓子,好半响才说出来一句:“谢谢你。”   乔安边说着“不客气。”边把输液架推出们,临出门的时候再一次瞥见纪言郗破口红肿的嘴唇时心里简直恐惧发毛。   肖这到底是什么魔鬼?折磨人身体就算了,把人折磨成这样后还要拿刀扎他的心脏!要不是为了我的论文,我是绝对不会和这个恶魔共舞的!   “咔哒。”房门再度被关上。   小情人……之一。   之一……   乔安的这句话回旋在纪言郗的脑海,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他的耳膜,脑袋嗡嗡嗡的像浆糊。   心脏像解脱又好像被更紧地束缚,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化成刀细密地研磨切割。   论断确实被推翻了,只是新的结论更加锋利了一些。   他躺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起身离开?可下半身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坐起来都困难。   纪言郗尝试着动了动腿,很疼,还没开始动作就疼了,骨头像被碾碎过又重组起来的一般。   他试了好几遍,最后没怎么能挪动,只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脚腕上的皮质环。   贺肖到底在想什么?   是打算把他一直锁在这里吗?报复当初他说分手?   很多理不清头绪的问题在脑子里转圈圈,纪言郗最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睡过去后大概一小时,门口再次被打开,贺肖把挡在门口的乔安一手糊开,走了进来,还反手把门反锁了。   他走近后从兜里摸出来一管药膏,把床头上方的灯带调暗后俯身把被子掀开了来。   要的太狠了,虽然准备的时间挺长,但依旧红肿不堪,不仅那一处,四周蔓延至腿部也都泛着红肿,可见战况的激烈。   贺肖一直冷绷的脸在此刻缓和了下来,细看会捕捉到一丝怜痛,但下一瞬又很快地被隐去。   也许是太累,上药的全程纪言郗丝毫感觉都没有,只在贺肖推着药膏探进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给纪言郗上完药,贺肖没有急着给他穿睡衣,而是把空调调高了几度,洗过手后又拿过床头的药油倒了点在手上,轻轻按揉着纪言郗的腰和大腿。   手按在纪言郗身上时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纪言郗这两年来瘦得严重的事实。   原本精薄线条优美的肌肉消瘦了下去,捏在手里能感知到体脂率也是极低,肋骨和髋骨都挺明显地凸着,下巴上更是没有什么肉,脸较于两年前小了不止半圈。   为什么这么瘦,他就这样对你的吗?   ……   刘助心里那个略显荒谬的想法在翌日上午被隐约地证实,彼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   “贺……贺少?”刘住抬头看到走进来的人站起身,边把垂到鼻尖的眼镜推回去。   贺肖走进来后没有急着应他,而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才淡淡地“嗯”了一句。   刘助从桌后走出来,站到一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心里的疑问犹豫地问不出口。   贺肖不像纪言郗,纪言郗虽然行事果断利落,但待人还是随和的,而贺肖在人前都是冷的,自己跟在纪忠国身边这么多年,其实每次去接纪言郗和贺肖或者是和他们碰面的身后,心里其实都有点杵贺肖,虽然说贺肖年龄小,一个中年的人还杵他听起来有点好笑,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就比如此刻,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两年多没见的纪言郗,那他不至于后背发寒,他自认看人挺准,贺肖这人冷淡背后还有些森然,还藏着一丝疯狂。   “把我哥需要处理的文件收拾给我。”   “阿?”刘助懵逼一瞬。   “需要处理的文件都收拾给我。”贺肖淡淡地重复了一边。   刘助微微皱起眉头,“贺少,你知道纪总在哪吗?纪总……”   贺肖打断他,“你们纪总吩咐我来拿的,他身体不舒服,准备在家办公,所有会议推后,需要出差的项目转接给我,意思也就是,你现在可以准备一份完整的资料,在今天结束之前发给我。”   刘助理眉头皱得更深了,同时心里得某个想法也越发的确定,他思索再三,还是试探地问出口,“我会尽快完成贺少的吩咐,呃……纪总他是怎么了吗?我联系不上他,他现在在哪里?他不在公司上下都不安。”   话落,贺肖视线从办公桌上的水杯移开,淡淡地落到刘助的脸上,静静地看了两秒,“刘叔查看消息不怎么及时。”   刘助一怔,疑惑地拿出手机。   ——等会把需要处理的文件给贺肖带给我,我身体不舒服,你把需要出差的资料整理一份给他,压不了的事情让他去处理,我休息一阵。   时间是半刻钟之前。   刘助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纪总是在家里吗?还是在医院?我去看看他吧。”   话音落下后,刘助感觉看着自己的那道直线冷了几度,但接下去的话让他心也跟着冷颤了一下,因为贺肖说:“嗯,他在家休息,家里有医生,不要去打扰他养身体。”   在家休息?   刘助在心里蓦然捏了把汗,低头应下后看着贺肖的鞋尖。   纪言郗和他说过,等一切都结束了,收网了,如果贺肖回来,那集合就听贺肖的。   但现在一切都还没落定,纪总这是有什么新安排了吗?   刘助心里忐忑不安地把文件都装好交给贺肖。   他透过落地窗往下看,一直到贺肖的车子离开集合,他找了份挺重要但最近并不急的文件拿着,然后一把抓过自己的钥匙下了楼也赶往纪家。   打开纪家大门的时候,他心里直接凉了个透。   这在哪门子家里休息?   纪家名下的房产他基本都知道,但住人的可没几个,更别提纪言郗自己去住了。   他不信邪地开车去贺家,还全然不顾形象地踩着院墙外的石礅往里看,结果里头压根没人的气息儿。   他心里忐忑地站在墙下边拍手边在心里嘟囔,纪总,你可是你自己招的情债阿。   ……   “嘿,身体好点了吗?你看我给你熬了粥哦!”   纪言郗看着蹦进来的金毛,心里一言难尽……   当着小情人伺候人前任?他知道自己和贺肖的事情吗?还是说以为自己也是贺肖小情人?不至于吧?当着小情人伺候小情人?要不要这么开放?即使你是外国人也不用这么开放吧?   你不膈应我心里可膈应地要死。   纪言郗对这小金毛的那点愧疚已经飞出了九霄云外,连同他手里的粥看都不想看一眼。   “快看,我学着网络做的,希望你喜欢!”   纪言郗把头偏向了一边,听着他这不标准的腔调心里一阵难受,也不清楚自己在难受些什么。   他转头撇了乔安一眼又转开,没说话。   乔安把粥放下后轻轻抽了一下抽屉,瞅了瞅空了半瓶的药油又小心地关上,又看了眼床尾的锁链,心里暗骂贺肖真有病。   也确实有病,刚好一点,还没好透,所以把他的药锁起来关在了这里。   乔安又看了看床头的粥,其实这粥不是他煮的,他起床后就已经在锅里了,煮的人留了纸条就出门去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吗?我不会煮但是我可以去买哦,肖给钱很大方的。”   乔安本意是想说贺肖给工资很大方,但因为贺肖的变|态交易,他不能完全清楚地说薪资,所以他这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一道压迫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虽然很短,但分量特别重。   “你有钥匙吗?”纪言郗盯着床尾那问。   小金毛搓了搓手指,“我我没有的,我帮不了你。”   纪言郗收回视线,把心里翻滚的情绪押回去,想着昨晚的一幕幕,“你喜欢贺肖?”,还是贺肖喜欢你?   但如果贺肖喜欢这小金毛为什么还要这样?   小金毛心里错楞片刻,心说OMG!谁会喜欢他!你给我十个心脏我也不喜欢他!   但他瞪着眼错楞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纪言郗却完美地误解了他是真的喜欢贺肖。   “你这是在协助他犯法你知道吗?到时候不止他会出事,你也会。”纪言郗语气平平地说着。   小金毛心里:我知道,但是我办法!   ”咔哒——”   纪言郗和乔安同时看向房门口,前者淡淡地收回视线,后者脚下生风很快离开了房间。 第135章 熟悉的套路   纪言郗偏着头,贺肖站在床前,余光看着那碗粥。   许久,“不合胃口?”贺肖语气平平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   纪言郗心里原本更多的是迷茫,但这句话一出,却腾的一下生出了火,且那火苗随着静默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旺,全然由不得纪言郗控制。   贺肖看着床沿上握紧的手,舌尖顶了顶上颚,弯腰拿起那碗粥喝了一口,“安安厨艺还是挺和我胃口的,和他人一样。”   他搅动着碗里的粥慢悠悠地说完后坐到了床沿,“不过,吃来吃去,发现还是哥最和我胃口。”,他说完舀起一勺粥递到纪言郗嘴边,唇边勾着一抹笑,有一些阴沉。   这句话像烫得滚红的火钳按在了纪言郗身上,疼到发焦。他躲开贺肖的勺子,回头怒视着他,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肖像是很意外的样子,唇角的弧度没有放下,举着勺子的手也依旧停在半空,“你阿,我不是说了吃来吃去还是觉得你最好吃吗?这两年我睡过数不清的人,但没有一个能像哥这样让我尽兴的。”   纪言郗隐在被子底下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贺肖把粥放回了床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迎着那道愤怒的目光把手伸向了纪言郗。   “别动我!”   但贺肖动作没有停,把他被子拉开了一点后就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然后禁锢着将纪言郗半抱了起来。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压抑的房间里响起,贺肖停滞了一下,脸偏了偏。   纪言郗用足了力气,但他浑身发着软,贺肖脸上没能留下指印,只是红了一些。   纪言郗趁着贺肖怔愣的这个片刻推开他拖着身子想挪开,但刚有动作,锢在他腰上的手就陡然用力,将他整个人紧紧地圈了回去。   他下巴被狠狠地抬起,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整个人以一种诡异地姿势倒在贺肖怀里,然后听到贺肖沉声半笑了一下,靠近他说:“怎么?碰不得?以前不也碰过吗?还是说现在只能黎文清碰?对了,你和他谁上谁下阿?”   纪言郗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下颚骨被贺肖紧捏着,两根手指卡在他上下两排牙齿之间,让他说不出话。   医院天台那一晚过去,第二天贺肖便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干净到纪言郗怀疑自己做了一个二十三年的梦到那一天才醒来。   而再接着一天,一辆银色超跑独自飙车的视频就在B市火了起来,纪言郗看到这辆车后发现正是贺肖那一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贺肖离开得太干脆也太诡异,他让人去查了贺肖的行迹,在看到K市他常住的酒店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那时候本能地想解释,但时机不对也为时已晚,贺肖离开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贺肖了。   他知道贺肖一定是误会他和黎文清了,现在他还保存着当初酒店调来的监控视频。   贺肖说着,贴上纪言郗的唇,边切齿啃咬着他的下唇边继续说:“他知道你最喜欢什么姿势吗?他知道你哪里最敏感吗?”,声音很轻,像是要勾人魂,但却又淬了毒。   纪言郗用力地偏头想要挣开他钳在下巴上的手,但怎么都动不了丝毫,反而落在上面的力道又重了一些,骨头像被折断了一样生疼。   在纪言郗怒视的眼眸开始发红时,贺肖松开了他下巴上的手,看着纪言郗,笑容称得上诡魅,“这么生气吗?怕他知道?”   他说完就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将纪言郗的双手反剪着绑在了身后,然后解开了他脚上的锁链,将人抱进了浴室。   纪言郗心里像有刀千把刀在割,在挣扎不动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脑袋只剩下翁鸣。   现在解释吗?需要解释吗?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现在说清楚了然后呢?   还能改变这两年贺肖床伴无数的事实吗?   所以他贺肖在回来找他是想做什么?为了尽兴?为了泄欲?不管如何,总不能是为了跟他和好。   和好不至于这样把他锁着,还随意让他床伴进来观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而且,现在贺肖还不适合出现在B市,最好在那些阴沟里的人发现他时离开B市。   但现在是又要干嘛?又要开始了吗?如果再继续自己会死掉吧?不能再做了。   “呃……”纪言郗的脚突然落地,酸软疼痛的感觉瞬间开始蔓延,他睁开眼,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身上一凉,接着就被放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有水,温热的,纪言郗不知道贺肖是何时放好的水,他看着贺肖居高临下地站在浴缸边垂眸盯着自己,手上拿着一个挤好牙膏的牙刷。   “你说黎文清现在急不急呢?我帮你把他拉黑了,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他很烦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应该来打扰的。哥你知道吗,我想带你去海湾,然后我们一起跳下海里,沉下去,再也不上来,一起窒息,然后一起死亡,你喜欢这种感觉的对不对?”   纪言郗眸光闪了闪,心里生出了一股怪异荒诞的感觉,他看着贺肖眉头渐渐皱起。   而贺肖还在说着,边说边弯下腰,把牙刷伸进纪言郗嘴里,“你的唇很红,像颜色最深的落日,在半空中的时候看最好看,像铺天盖地的血,打捞起来,放在缸里,很漂亮……”   贺肖后面的话纪言郗没有再听,即使再迟钝他现在也感觉出来了贺肖的不对劲。   他的手持着牙刷再仔细地刷着纪言郗的牙齿,很认真,很仔细,动作也轻,没有伤到纪言郗分毫,但嘴里的话咋听没有什么问题,细听却让纪言郗逐渐寒毛直立。   他抬眼去看贺肖,只见他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但瞳孔却没有任何聚焦,除了手上替他刷牙的动作之外,整个人就像陷入了一个隔绝外界的属于他自己的空间,即使嘴里还在不断地说着一些现实世界里的事物,但太抽象了,抽象得诡异。   纪言郗挣了挣身后的手,但毫无意外挣不开,他试着往前靠了靠。   只见贺肖执着牙刷的手虽然也跟着轻轻往前移动,但视线却依旧是虚空的,像感受不到外界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给纪言郗刷牙的动作。   “贺肖?”纪言郗张嘴往后退了退,心里的火气被贺肖这副模样打散,逐渐被担忧取代,即使门外就有一个贺肖的床伴。   贺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着一些怪诞的话,牙刷追着在纪言郗嘴里轻缓地刷着,纪言郗含糊不清地又喊了一声。   “贺肖!”   纪言郗声音较于刚才要大上很多,但滴水未进的嗓子在这一声后发起了痒,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接连的咳嗽声让贺肖回过了神,他楞了片刻,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去给纪言郗拍背,但下一秒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按下了伸出去的手,把牙刷拿远了一些。   接着贺肖便看到纪言郗抬起头,脸上带着些慌张,或者说是恐惧更合适?眼神里的……是担心吗?呵,怎么可能。   他把牙刷冲了一下丢在了牙刷支架上,然后接了杯水,再接着弯腰打算把浴缸里咳嗽的人。   但手还没碰到纪言郗,纪言郗便往另一边歪了身子,而后靠着浴缸壁堪堪稳住,只是腿下扯得他麻木。   贺肖动作一滞,盯着自己的手。   怕他?   “贺肖……咳咳……咳咳咳……”   贺肖收回了手,垂了下去。   纪言郗望着他似乎还没从刚刚那个诡异的状态里脱离的脸,“你怎……”   嘴里的泡沫让他很难说话,他想吐一下,但他够不到浴缸边,因为他根本直不起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生活作息太差还是昨天被折腾太狠的缘故,应该是两者都有。   贺肖看出来纪言郗想做什么,他本身也是想把纪言郗抱出来漱一下口,把他放进去浴缸也只是想让他舒服一点。   他收拾了一下刚刚失控的神智,脸上的神色恢复到了他原来的淡漠。他把纪言郗捞了出来,但是没有放到地上,而是继续抱在怀里,就那么前后摞着站在洗漱台前。   “漱口,我不喜欢脏脏的床伴。”   床伴和脏,两词把纪言郗心里的担忧刺得一抽,他抬起眼看着镜子。   他本想去看贺肖的脸,但最先入目的是却是自己身上惊怖骇人的痕迹。   纪言郗的动作一时间停顿在那里,这些痕迹完全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知道贺肖咬人的癖好,以前也总是被他咬,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过分,几乎每一个都深可见血,胸前的几个皮肉甚至都翻了出来,腹部的被贺肖的手挡去了一半,但依旧能看见一点边边。   这不是性爱的痕迹,这是……只有恨了。   纪言郗觉得视线很沉,一直往下坠,他怎么抬也抬不起,所以他放弃了去看贺肖的脸,怔愣地接过贺肖递过来的水,接着机械地漱口,再被贺肖放回浴缸里。   他双手依旧被反剪着绑在身后,他不明白贺肖这么绑着他的意义是什么,想来想去也值得出一个结论——贺肖在报复他,所以只要他足够狼狈就好。   那为什么现在要把他放在这个曾经一起云雨过的浴缸里还给他按摩?纪言郗看着正在给捏腿的人,心里闷疼的同时也在不解。   “你很恨我吗?”纪言郗轻哑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   然而静默了半响都没得到回答,纪言郗又问了一遍:“你很恨我吗?”   这一次,贺肖先是笑,不是他以前那样无声的笑,而是发出了声音,像是在嘲弄一般,笑了好一会他才停下来,“恨你?呵呵,最开始是挺恨你的,毕竟我当初是那么地爱你,却被你毫不犹豫地甩开了。”   纪言郗食指卷了卷。   贺肖:“但是呢,我现在不恨你了,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我才能cao过那么多pg,体验过那么多人儿的滋味,虽然你的滋味让我念念不忘。”   纪言郗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微微地发起了抖,那双捏在腿上的手依旧在不轻不重地捏着,明明体感应该是舒服的,但纪言郗却觉得那双手在攥着自己的心脏使劲地搓着。   纪言郗那句关心的“你怎么了”到底没问出口,他在贺肖说完后就选择了沉默,在心里一遍遍捋着贺肖神色的变化和刚才贺肖像失了魂时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   在贺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上的时候,他脑袋里闪过了一些什么。   纪言郗思索的反应落在贺肖的眼里,全都被他当成了纪言郗厌恶他到甚至不想再看他。   他的手指在掌心狠狠地戳了一下后,将那碗粥再次端了过来。   纪言郗思绪还在转着,贺肖把粥递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就无意识地张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碗粥已经见底了。   很熟悉的味道。   很熟悉的……套路。   纪言郗终于把思绪都捋了一遍,抬眼看着正在给他擦嘴的人,目光深了许多。   “贺肖,我需要去公司。”纪言郗在贺肖给他脚上绑锁链的时候开口。   贺肖:“你不需要,你只需要在这等着我回来干你,当我的泄欲工具就好。”   纪言郗看着床尾的人,眯了眯眼睛,舌头舔了舔后i牙槽。他还没想好接下去说什么,便又听到贺肖继续说:“集合的文件给你送过来了,不耽误你在这当泄欲工具。”   还泄欲工具……   “我想喝水。”纪言郗突然说。   贺肖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把锁链给他戴好才回到床头。   他静静地看着纪言郗,然后把纪言郗的手解开,转身出了门。   纪言郗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扭了扭手腕,靠在了贺肖刚刚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靠枕上舔了舔唇。   不管他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贺肖现在都不合适出现在B市是个事实,但怎么把他弄走?   肖姨呢?贺肖回来了,她在哪?   这两年逢年过节的纪言郗都会和贺妈妈联系,但都默契地不提起贺肖。   纪言郗在联系不上贺肖后,有去问过许木城,但许木城没有说,只说贺肖一切安好,不需要操心。   但愿许木城说的“一切安好”是真的。   不多时,贺肖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他关门的时候,纪言郗往外瞅了一眼,一头金毛一晃而过。   小情人?   纪言郗回忆了一下乔安和他说自己是贺肖的小情人时的表情,后知后觉有些耐人寻味。   贺肖把水递到纪言郗嘴边,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纪言郗在喝水前又舔了舔唇,才凑上去就着贺肖的手喝了大半杯。   “有点烫。”纪言郗说。   他说完, 目光落在贺肖握着水杯的手上,那几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背贴了贴杯壁。   “把文件拿给我吧,文件一多就处理不完了。”纪言郗说完就舒服地靠了回去,看着贺肖。   贺肖能明显地感觉到纪言郗的变化,但他不明白这份变化是为什么。   屋里的所有电子产品都已经清理掉了,纪言郗的手机也被他关机丢在了外面,电话卡也在自己手机里,拉黑了黎文清,他不可能联系得到他。   难道他不介意那些话吗?即使说他是泄欲工具也无所谓吗?   也是,他对无关的人的话一向不介意。   所以,现在,他也是无关的人了。   不过,没关系,就现在这样挺好的,就在这个公寓里,一切就很好,很好。   这一整天,纪言郗都在床上办公,他坐不了,就那么躺着。   他去过两次厕所,都是贺肖抱他去的。   贺肖一整天也都在房间里,坐在落地窗前,对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忙什么,时不时接电话,也不避开纪言郗。   按理说搁置了两天的工作不应该只有那么点文件,但纪言郗拿到手的就只有那点,他处理到下午四点多就处理完了。   他伸了伸腰,瘫着看了一会儿落地窗边的背影后,清了清嗓子。   他嗓子没什么不舒服,声音是他故意弄出来的,有些拙略,但窗边的人还是回过了头。   落地窗面朝东,太阳西斜,这会儿已经没有阳光,落进来的光线泛青。   纪言郗看着贺肖在这边清辉里起身,走近,然后站定在床前,垂着眸冷冷的看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纪言郗躺在床上仰着头,片刻后:“怎么了?”   贺肖没说怎么了,只是转身出去又接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而后又转身出去了,许久都不再进来。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门口开了一条缝,探进来了一个小金毛头。   早上这小金毛杵在窗前说自己是贺肖小情人之一的时候,纪言郗是真的膈应得慌,但这会儿看着他纪言郗倒没有感觉那么堵了,虽然他不懂这小金毛这会儿是想做什么。   乔安虎头虎脑地边开门边往后看去,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把门推开走了进来。   他反手把门关上后,咬着唇踮着脚步,在纪言郗沉默的视线中搅着手指走近,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停了停,然后左右看了看跑到沙发上拿过了贺肖早上换下的衬衫,走到纪言郗床前。 第136章 都是苦的   贺肖把纪言郗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他穿整齐,只套了一条休闲长裤,上半身裸着,被咬破的地方贴着创可贴,严重的地方则贴了纱布,咋一眼看过去凄惨可怖。   乔安皱着眉头把衣服递了过去,“肖对你太暴力了!你漂亮的身体全都是伤口!”   纪言郗眯了眯眼,看着这个私自闯进来的金毛,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衣服,沉默地等着他的后文,   乔安叹了口气,举着衣服的手垂下,直接坐到了床边,“漂亮的人是不介意我直接进来的。”   纪言郗:“……”   乔安又叹了口气,眉头都快皱成毛毛虫了。   “有什么事吗?”纪言郗心里猜测乔安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但还是这么问。   乔安看着他,欲言又止,几番犹豫后,说出来一句:“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怕被那个恶魔拧掉脑袋……   纪言郗:“……”   虽然不知道乔安到底想做什么或者是想说什么,但纪言郗还是拿过衣服套了上去,穿衣服的时候扯到了身下的伤口,给他疼得龇牙咧嘴,但又因为这个小屁孩在这没好意思,硬是绷着。   衣服上全都是贺肖的味道,丝丝缕缕地从鼻子下钻出来,纪言郗拎着领口扯了扯。   “说吧,什么事?”   乔安搅着手指头,又陷入了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我要是说出来了会不会直接被贺肖打死?   但有利于他的病情,嗯,我这是为了他的病情考虑。   ……   贺肖提着一袋梨、红枣和枸杞打开门换鞋的时候,往窗边的书桌上撇了一眼,下一瞬他凝眉将手上的东西往玄关柜上一扔,鞋子也没还 ,快速地朝主卧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乔安刚做好心里准备要开口,贺肖冷着脸走近,目光钉在乔安脸上。   乔安条件反射般“腾”的一下从床沿站起。   纪言郗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来烦躁,但也多少有点不耐的意思。这小金毛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个什么屁。   “怎么?交流床技?”贺肖边走近边冷声说到。   乔安:“……”   纪言郗无语地舔了舔唇偏开了头。   乔安被贺肖老鹰捉鸡似的丢出门外时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纪言郗,有点恼怒自己磨磨唧唧浪费的那十来分钟,不然好歹也能说个大致了。   乔安这懊悔的目光纪言郗没能看到,因为贺肖已经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贺肖人高马大地杵在乔安面前,黑着脸,面色不愉。   乔安:“我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当年,乔安是在去往美国参加国际集训的航班上再次遇到贺肖的。   贺肖那会儿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狂躁而又竭力抑制的状态,乔安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压根记不起来这个在伦敦机场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金毛小屁孩。   再后来他就被乔安赖上了,确切地说,是他的心理问题被乔安赖上了。   乔安当时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是斯坦福心理学的准硕士,伦敦机场那一次他本能地对贺肖的心理状态很感兴趣,再次见到的时候,他的兴趣有增无减,而贺肖也确实需要治疗。   在贺肖集训的第二个月,如果不是乔安往贺肖跟前凑着,贺肖很有可能已经自杀|死在公寓里了。   那时候,他在学习上总是很投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当时的集训学习上,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积极努力的人会在回到公寓的第一时间往自己的身上制造伤口,也没人会想到他会在圣诞节的那一天割腕自杀。   乔安当时把房子租在了贺肖边上,每天晚上他都会跑到贺肖房间的窗户那叽叽喳喳找话题说个没完没了,虽然贺肖几乎不搭理他,但他的叽叽喳喳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延迟了贺肖自杀的时间。   那天晚上他左等右等没见贺肖房间的灯亮起,他又是亲眼看着贺肖回家的,最后他思虑再三,选择了翻窗进屋。   饶是看过无数的惊悚的自杀现场图片,乔安那时候还是被惊吓到了,如果那副画面一定要他来形容的话,他只能用一句——正常的疯子来形容。   贺肖就在餐桌上自杀,餐桌上还摆放着他准备好的晚餐,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代码软件还打开着,里面是写到一半的代码,字符线都还在跳动着。   就这样一副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生活气息的画面里,本该用于进食的餐具却成为了凶具,割向了那双修长却遍布刀痕的手腕,血贱了一桌一地。   自那以后,乔安便以救命恩人的名号自居,死乞白赖地将贺肖当成了自己的研究对象,也顺道给贺肖治疗他的心理问题。   到现在,贺肖好像是好了,但是好像又疯了,乔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治疗有误把贺肖治成了一妥妥的变态了……   ……   贺肖冷冷地凝视着乔安许久才开口:“再靠近那扇门一步,你就可以直接离开了。”,他说完去把门关的东西拧上就进了厨房。   乔安心道:我肯定没法毕业了……还有他的缪斯,他的缪斯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哎……他的缪斯为什么要在肖的手下工作?shit!   虽然但是……不管如何,乔安还是真心希望贺肖能好起来,因为这两年内贺肖的状态虽然有好转,但其实一直很恐怖,没有能够确诊的病,乔安给他定义为不完全躁郁症,狂躁,抑郁,伤害自己,狂躁时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工作中,研发游戏,成立公司,当甩手掌柜。   也就上个月,突然有一天,贺肖睡醒后,和他说:乔安你该走了,我要回国了。   乔安一愣一愣地,最后又屁颠屁颠死乞白赖地追着跑到了中国,这一跑,就碰到了他的缪斯——徐峥。   那个男人简直是他的梦中情人!尽管贺肖说他是个崆峒直男。   ……   夜里,纪言郗眼神失焦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即使房门的隔音效果已经很好,但还是挡不住客厅里的动静,那是乔安的娇*和哭喊。   一墙之隔。   不是套路。   床伴无数。   纪言郗觉得嘴里都是苦的,刚刚喝下去的那碗冰糖雪梨,用的雪梨应该是坏的,所以才会这么苦。   为什么这么苦呢?   刚刚他出去之前是怎么说的?   他说——   两年没用过了吗?这么不经干?   你喝点营养液就好,保持肠道干净。   今晚你屁股用不了,有点可惜呢,还好乔安在。   一字一句在客厅的动静传来时都化作了刀扎在了纪言郗的心口,疼到发昏。   客厅里。   乔安一脚踩在翘起腿的椅子使劲摇晃着,身子后仰靠在主卧门边捏着嗓子模仿喘息边翻着白眼瞪着站在旁边的贺肖。   贺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正对着乔安,屏幕上是徐峥的微信聊天框,输入框里是一行字——乔安喜欢你。   乔安摇椅子都快把腿摇断了,整张脸被气得发绿。   ……   翌日。   刘助更加确定纪言郗真的是被贺肖藏起来了,确切一点应该说是关起来了。   此刻刘助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心下四转,许久,”……贺少……”   正低头看文件的人隔了片刻才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刘助,“嗯?”   “那个……”刘助:“纪总身体好些了吗?”   文件被合上,冷冷的目光从办公桌后掠过了过来,打在刘助身上,把刘助剩下的话硬生生打住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助觉得那道目光里有一丝想把他刺穿的意味。   “刘助做好分内的工作即可,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事情。”   一句丝毫没有温度的话,将刘助心里的那点自我怀疑直接打消,这句话变相地证实了他的所想,也在警告他不要再去追问纪言郗的下落。   虽然知道了这一层意思,但刘助还是说:“贺少放心,我会做好分内的工作,只是公司现在离不开纪总,只有了解了纪总现在的身体状态才能对后续的工作进行安排。”   办公桌后的人似乎地嗤笑了一声,把文件磕在办公桌上,缓缓站了起来,黑眸看着桌上的日历,似笑非笑地开口:“刘助是觉得我处理不好这些工作吗?”   刘助眉心一皱,“不,我相信贺少能处理好,今天会议上贺少的各项安排都很好。”   经过今天一天的证明, 贺肖对集合的了解丝毫不亚于他,而且工作能力很出众,根本不需要质疑。   “那刘助这么急着要纪总回来是怎么个说法呢?”贺肖说着舌尖舔了舔后牙槽,又继续说:“……你们纪总,挺累的吧,就当他放个假。”   刘助还想开口,但又听贺肖说:“刘助应该是个聪明人。”   刘助到嘴边话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又咽了回去,心里对纪言郗的担忧又多了一份。   贺肖走后,刘助看着那扇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我是个聪明人吗?   不聪明,只是也不忍心。   贺肖走后,纪言郗机械如木偶,如机器的生活他都看在眼里,至于贺肖,这次再见到的时候很明显也不对劲。   如果这是个契机,自己只能祝愿他们能治愈对方。   ……   “咔哒”,紧闭了几乎一天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只是这一次纪言郗没有抬起眼。   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最终站定在床前,锁链被撩起,纪言郗的下巴也随即被一只大掌捏住,拇指在他唇上辗转摩擦着。 第137章 XY工具   ……   纪言郗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以一种极其屈辱而又无法反抗地姿势跪趴在床上,身子在剧烈地往前耸动着。即使牙关已经咬得够紧,难耐压抑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溢。   好脏。   自己欠他的到此时也该还完了。纪言郗如是想着,眼尾激红的泪不断滑落。   天明成了纪言郗此刻最奢望的事情,因为天亮了,或许这场侮辱式的索取就会停下了。   ……   纪言郗似乎真的成为了贺肖的泄欲工具,被囚禁起来的泄欲工具。   他脚腕上的锁链没有再解下来过,只是换了一根长一些的,足够纪言郗在主卧内走动的链子。   乔安也好像不在了,第一天的午饭是乔安送进去的,可自第二天开始,纪言郗能见到的人就只有贺肖一个了。   贺肖似乎也不再管纪言郗的身体受不受得了,晚上回来后会雷打不动地强制着纪言郗做那事,做的同时说尽难听的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周,一直到纪明川回到家。   纪明川需要户口本复印件,但是联系不上纪言郗,问刘助也支支吾吾的。   纪明川心里不安,怕他哥出事就买机票飞了回来。   彼时,纪明川推开自家大门,离开前萧条的院子因为盎然盛放的花木而有了些许生机,但他没有那心思去欣赏。纪明川看着那扇开着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院子跑进一楼。   一楼安安静静的,没有了以前的生活气息,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了的样子,但门口是打开着的,意味着他哥在家。   为什么在家却一直不接他电话?   纪明川心里不下一百个不好的预想,左右看了两圈后捂着狂跳不安的心脏飞快上楼。   “咚咚咚——”   “哥——”   此时正蹲在书柜前的人转头看了眼门口,似乎静滞片刻,然后站起了身。   “哥——你在吗?”   “咔哒——”门被打开了来。   纪明川在看清房间里的人时,直接僵滞在了原地。   “贺……贺肖哥?!”   纪明川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句:“贺肖哥?”   贺肖看着长高了些许,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了很多的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后把手里的淡蓝色的玻璃碎渣搁置回远处。   “真的是你!贺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纪明川有些惊讶地边问边走了进来,都忘了自己原本跑上来的目的了。   贺肖转回身,把书柜的门拉上后捻了捻手指,“回来一阵了,不在学校跑回来做什么?”   他这一提倒是把纪明川抛到脑后的事给提了回来,纪明川下意识就往床上看去,但床上空空如也,浴室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哥呢?你看见哥了吗?”   纪明川问完才突然记起来什么,贺肖哥现在在这里是和他哥和好了吗?   纪明川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着贺肖,而贺肖背对着窗户,光线折映在他的轮廓上,泛着黑,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纪明川觉得这房间里有些压抑。   “贺肖哥?你看见哥了吗?我联系不上他,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纪明川还想问你们是不是和好了?但他没敢问,因为他觉得他贺肖哥有点奇怪,太冷淡了,虽然以前也冷,但现在冷的诡异。   纪明川对他两个哥分开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都发生过什么,就连他们分手了这件事都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那年寒假他回到家后,迟迟不见贺肖的身影,他问过他哥,但他哥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肖姨身体不好在国外养伤,你贺肖哥去陪肖姨了。   他信以为真,给贺肖打电话,但却发现他贺肖哥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接着给贺妈妈打电话,发现贺妈妈在有意地避开关于贺肖的话题。再后来,纪明川是从纪言郗酒后的呓语中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的。   那时候,明明已经是年关了,但纪言郗仍旧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应酬也多不胜数。   那天晚上,纪明川帮着刘助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纪言郗般回房间,就在他给纪言郗脱鞋的时候,听到了纪言郗迷糊不清但却又能让他瞬间明白的一句话。   纪言郗说:“对不起……贺肖。”   那天晚上,纪明川看到了他哥脸上无意识的泪水,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贺肖哥的电话已是空号。   ……   “找哥做什么?”   贺肖问着,走到了书桌边。   纪明川不知道为什么,手心不自觉地卷了一下。两年多不见,虽然话间没有生疏感,但纪明川在心里还是对现在的贺肖生出了一点陌生感,他的眼神太冷了。   “我……我需要户口本复印件,我打他电话他一直不接,我怕他出什么事了就回来看看。”   这时,纪明川才发现书桌边上放着一个行李袋,不大,但装了衣服,拉链没有被拉上,纪明川可以看到最上面的那件衣服是他哥平时最常穿的那件睡衣。   “兹——”   行李袋的拉链被拉上,纪明川视线被切断,同时在他心里生出了一点微寒。   他贺肖哥还没有回答他有没有见到他哥的问题。   收拾他哥的行李做什么?   什么情况需要收拾行李?装的还是睡衣。   接连几天失联、刘叔的支支吾吾,两年多没有消息的贺肖哥突然出现……   “哥出事了对吗?”纪明川声音颤抖了起来,“贺肖哥,哥出事了对不对……”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纪明川脸上、眼里很快地就蓄满慌乱,那种状态就像是害怕了很久的事情陡然发生了,在得知的第一刻手足无措、慌乱茫然、无力和恐惧。   贺肖看着纪明川,眉头微皱起,心里生出了些许疑惑,不明白纪明川为什么会直接往出事这方面想,但下一瞬疑惑又被他打消。   应该是纪叔去世的事情留给他的后遗症。   “哥没事。”贺肖语气平平,眼神也淡淡的,只是这淡里似乎带了那么一丝丝的莫名其妙。   纪明川脸上的慌乱被他这淡淡的神情给定在了那里,不上不下的,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出声音,“哥真的没事吗?”   “他能有什么事?”贺肖反问。   对他而言,只有联系不上黎文清算得上是事了吧?呵呵。   贺肖提起行李袋,看了眼那张并排摆着两个枕头、被褥都是他没见过的样式的床,讥笑地想。   “那你收拾哥的睡衣做什么?我都以为他住院了。”纪明川惊魂初定疑惑地看着贺肖手里的行李袋。   贺肖闻言目光从那张床移到了行李袋上,视线定格了两秒后,他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抽了出来,拇指捻了捻食指,看着纪明川。   怎么把这小子打发掉是个问题。   “你用复印件做什么?”贺肖再次不答反问。   “学校那边的档案需要,我以前的复印件搞丢了,老师叫我补一下。”纪明川虽然有点楞,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   “你学的什么专业?”   “金融”   贺肖抬眼看了他一眼,如果他没记错,这小子原本选的专业是物理。   似乎是看出了贺肖心里的疑问,纪明川说:“大一的时候转了专业。”   贺肖有点惊诧,毕竟‘爱好决定导向’一直是纪明川挂在嘴边的自由派人生格言。   “学的怎么样?”贺肖提着行李袋走到纪明川跟前,边说边自然地示意他出门。   因为贺肖的模样看起来太随意了,纪明川不知觉地跟着他走出去,嘴里回答着:“还行……”   两人像叙旧又像是许久未见了解近况,一直聊到了贺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启动。   “那你自己点外卖,我有事先走了。”贺肖说完一脚油门车子就奔了出去。   “哦好的,那……”   那什么?纪明川收回目光,看着院里红艳艳地木棉花。今年的木棉花开的真好看,如果老妈能醒来,她肯定会招呼着大家伙一块摘花、晒干、然后制作各种各样的木棉花吃食,煲汤?饼干?或者花茶?   纪明川想着想着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抬步走去厨房,走了两步后,后知后觉地总感觉自己漏了点什么,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他回身又在院子里扫了一遍,终于,在目光扫过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时,脑子猛地炸开!   他贺肖哥还没告诉他哥在哪呢!!!   纪明川几大步追着奔出门外,“贺肖哥——”   然而门外哪还有贺肖的影子。   此时已是傍晚十分,日暮西沉,霞光从大厦切洒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被车流不断切割又重合,落在车窗上、反光镜上、路牌上,再经由反射的路径将行人的神态一一捕捉,收入它们的口袋里,再带回去,偷偷地藏到时光河流的深处。   贺肖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久违地生出了一丝想笑的感觉。   不知道那傻小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绿灯亮起,在时间轴上短暂相汇的车流重新涌动,搭载着不同的人奔向各不相同的人生。 第138章 二娃   纪明川倒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内心对于贺肖回来了这件事的震惊缓缓消退后,他身上那点旧时的欢脱也跟随着再次隐去了。   他只是站在门前望着远处空空的路口出了一会神,而后返回院子里,捡了一朵木棉花静静地看了片刻后,蹲下又捡了几朵,随后回屋拿钥匙开车出门。   ……   康安私立的高级疗养院三楼最靠里一间的门被打开了来,高大挺拔的青年人踏着从窗口洒进来的橘红一步步走向房间正中央的病床。   两年多的岁月终究还是败了一个姣好的美人。纪妈妈在这两年里,即使器官机能没有再进一步衰退,但终究是昏迷着躺在床上两年多,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   纪妈妈的脸已经消瘦得有些脱形,搭在胸前的手枯瘦如柴,橘红透过窗台洒在她身上,明明是如此温暖的光,却驱不散她身上的凋零萎落。   “孙姨。”贺肖在病床前的,很轻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过去后病房重新陷入了沉寂,高大的人垂着头,似愧疚也似无奈,视线失焦的落在病床前已经有些枯萎的百合花上。   贺肖站起身,将花换了下来,把自己带来的花插了上去。   他没学过插花,即使花很美,但露出来了些野性,失了那份高雅。   贺肖拨弄着花瓶里的花,夕阳打在他身上,同样温暖的光也没能驱散他身上的悲拗,动作间,袖口露出来的手腕上伤痕清晰可见。   他再次低声唤了一句:“孙姨。”,像迷路孩子,伤心地唤着,但倔强的没有哭;也像被困的小兽,低声呼唤着求助。   回来很多天了,但贺肖一直没来这里,确切地说是没有进这间病房,他来过两次,但都只在门口驻足。说不清他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什么,总之没有推开这扇门。   这次的到来,是临时起的意,看见了花店,所以他来了,花很新鲜,所以他推开了门。   只是推开门的时候,心情开始向深渊沉坠,像有无数只手在拖着他,铺天盖地地消沉朝他席卷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生出抵抗地心思,但也许是第一次太生疏,他所有的抵抗都汇聚在了那句“孙姨”里。   贺肖在病房里坐了许久,直到霞暮尽褪,黑暗代替昏黄。   “孙姨,对不起……但我放不下哥。”   两年多的第一次见面,以这句轻而沉的话结尾。   贺肖起身离开病房,病房门关上,沉寂再次铺陈。   无人知晓,在这份沉寂里,那枯瘦的手指轻轻搅动过这个傍晚的昏暗。   ……   纪明川在路上格外注意了周身的情况,这两年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纪言郗都不给纪明川回到B市,一直在F市那边由北冥看着。   纪明川在F市这两年多少也知道纪言郗不给他回来的原因是什么,他除了担心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好好听纪言郗的呆在F市,不给他添乱就是纪明川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次没有纪言郗的允许,纪明川其实也有点慌。   他知道自己对于纪言郗而言是个什么地位的存在,所以在进入康安停车场之前他仔细地排查了自己身后有没有跟着什么人。   他看了好一通确认没有尾巴跟着才把车停进停车场。挺好车后,他在车上坐着等了大概有五分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疗养院的停车场是住院部东楼下的停车场, 康安到底是私立,停车场的车不说辆辆豪车,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豪车,或低调奢华、或高调张扬,尽显其主人的身家地位的不凡。   纪明川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这些车朝外走去,但在目光彻底打直的前一刻,他脚步倏地停了下来。   他左手边靠里的位置,停靠着一辆挺眼熟的黑色迈巴赫,确切地说应该是迈巴赫上贴着红色五角星的后视镜眼熟。   贴纸是他哥的杰作,而车是他贺肖哥的车。   纪明川心下疑惑了一会,不安的情绪在心里翻腾了起来。他朝着那辆车走近,心里祈祷这只是个巧合。   他走到车前,转了个弯低腰去看车牌,下一瞬,上面的数字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就是他贺肖哥的那辆车!   住院部、行李袋、所有人都瞒着他!   他哥真的出事了!   纪明川攥在手里的木棉花掉了一朵,他也来不及捡了,扭头就冲进了住院部大楼。   前台的人并不认识这是他们小太子爷,纪明川急吼吼地让他们查他哥的病房还差点被当成疯子给轰了出去。   纪明川咬牙喘着气,只好手抖着给院长打电话。   院长被他搞得一愣一愣地,再三地说纪言郗没有住院,但纪明川打死认定纪言郗就是住院了,恶狠狠地方言再不告诉他纪言郗的病房再哪他就一把火把这楼烧了。   纪明川油盐不进的状态把院长急得直拍大腿,最后让人带着纪明川去把这几天的住院记录给查了一遍。   纪明川看着手上的名单,确实没有纪言郗的名字,但到底算是自家的医院,纪言郗即使出事了也许为了保密,住院记录也不会记录进来。   他凝着眉头半信半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前台工作人员,回过头对火急火燎赶下来的副院说:“可是我看见我贺肖哥的车子了,你们绝对是在骗我!”   副院怔愣了一下,“贺少?”   纪明川盯着他不说话。   副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舒了口气,“小少爷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查一下今天的来访人员名单,看看有没有贺少的。”   大概等了有两分钟,副院挂断了电话,捏了把汗,长出了一口气, “小少爷,贺少是去疗养院那边看望纪太太的,纪大少是真没有住院,前几天纪大少还好好地来看纪太太呢。”   纪明川捏着手里被攥得有些破损的木棉花,将信将疑走出住院部,直奔疗养院大门。   正当他准备从停车场外面的拐角擦过时,停车场里响起了汽车启动的声音,这两件锻炼出来的警觉性让他本能地回头朝里看了过去,这一回头,他就看见他贺肖哥的车打着弯从另一边的出口驶了出去。   那一瞬,他猛地收回了脚步,下一秒,说时神差鬼使也好,心有灵犀也罢,总之他在贺肖的车屁股驶离视线的时候飞奔向自己的车,然后火速启动追了出去。   如果不是出了点什么事,贺肖哥肯定不会这样瞒着他,甚至还耍无赖式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康安私立主打的安静适宜疗养,位置也就相对的偏远,从康安出去的这一段路车流量不大,也没有其他的岔路口。   纪明川紧赶慢赶在第一个路口进入主干道时眼睛追上了贺肖,因为已经进入了主干道,车流量大了起来,纪明川追不上去,只能坠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这距离其实最适合跟踪,纪明川都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跟踪,他只是想着跟上去问贺肖他哥在哪。   而纪明川开的这辆车车身是很低调的灰黑色,很 不起眼,加之贺肖一直被那股剧烈的消沉感使劲地往深渊里拖拽着,一直到把车子开进小区都没发现跟在后面的纪明川。   纪明川看着这个自己只来过一次的地方,凝眉沉思了起来。   哥和贺肖哥住这里?和好了?   老妈不是给哥在这里准备了很多衣服吗?为什么贺肖哥还要回去拿衣服?而且还是那件哥穿了很久的老睡衣?   但是……   哥即使住这里也不应该不接我电话啊……这两者又没有冲突。   纪明川看着小区的大门,许久后他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外的大木棉树下,下车,接着头顶一阵锐痛。纪明川本能地抬手捂住头顶接着往前跨出一步然后反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朵硕大的木棉花掉落在地上。   纪明川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被木棉花砸到头了。   他前后左右都瞧了一遍后走到门卫处确认身份然后揉着脑瓜走进小区。   咋一进来纪明川还有点忘了他哥的公寓是在哪一栋了。他站着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电梯上行,几分钟后纪明川站在了公寓门前。   他下意识地想去敲门,右手抬了上来,手指曲起,但在敲上去的前一刻顿住了。   是这间吗?   纪明川再次看了看门牌,记不大请了,好像是这间又好像不是这间?   哦,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录过指纹,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纪明川不记得自己是录入的哪一根手指了,他先把拇指放了上去,但是没开,于是又换了食指。   “滴滴——”   门锁开了,他犹豫了一下是直接进去还是先敲敲门再进去好?   虽然但是好像直接进去也没事?反正是他哥的房子,而且贺肖哥也刚刚回来。   纪明川推开门走了进去,宽大的客厅没有亮灯,窗帘也拉的很紧,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这让纪明川有点疑惑,为什么没开灯?贺肖哥还没有回来?是在楼下耽搁了吗?   他边疑惑边继续往里走去,接着他发现在主卧那边洒出了光。   主卧的门没有关,暖黄的光铺在门口那一片地方,他脚步停了停,主卧有人?看样子贺肖哥还没上来,那里面的……   纪明川边想边走了过去,在推开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哥?”   门完全被推开,下一秒,纪明川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第139章 进一步折辱   纪明川眼睛瞪得浑圆,看着床边那几条铁链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   纪言郗也怔愣地不知该做何反应,和纪明川懵逼地对视着,看着纪明川愣愣地一步步走了进来,他是做梦了吗?   纪明川看着他哥脚腕上连着一条很长的拖在地上的铁链的环扣,还有床头柜上方脱垂在地上的两条锁链,以及简直是破烂不堪的他老哥。   唇上被咬破的伤口、下巴颚骨上还泛着青紫的指痕,以及脖颈上、锁骨上、胸膛上手臂上、简直是到处都是指痕和深可见血的咬痕!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哥被锁在这虐待!   “哥……”纪明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这该得多痛!纪明川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这一声“哥”把怀疑自己在做梦的纪言郗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眼前站着的人实实在在就是纪明川,他的亲弟弟……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这一瞬间,觉得他可以在一分钟内为地球上的所有人扣出一套宏伟华丽的豪宅。   没有比现在更狼狈更不堪的场面了。纪言郗如是想着,手无意识地去拉过了被子。   “怎么回来了?”纪言郗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点不稳,真的太难堪。   纪明川没有回答他,而是哭着走近。纪言郗的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纪明川扯了一下纪言郗脚腕上的脚链,看着那个钥匙孔,呜咽出声,“哥……呜呜……”   纪明川知道他哥肯定不希望他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但所有的自知之明都敌不过此刻的心疼来得猛烈,他现在只想把他哥脚腕上的环扣拆掉,把他哥带走。   这已经不是情调所能解释的了,这是活生生的囚禁和折磨!   低低的哭声缓解了一些纪言郗的窘态熬磨,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扭头看了一下浴室那边。   纪明川的目光跟着他望了过去。足够安静地时候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淅淅沥沥地水声。   而沙发那边放着眼熟的衣服,那是他前面在贺肖身上看到的衣服。   “贺肖哥是疯了吗?”纪明川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目光在房间里不可置信地在房间扫了一遍。   纪言郗强压下心里的难受和不自然,食指在嘴边放了一下示意纪明川不要说话,“哥没事,你去那边给我拿一件T恤,动作轻点,快一点。”   纪明川把衣服递给纪言郗,等纪言郗套上衣服后他还是无法理解和接受地问:“贺肖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纪明川是怀着对自家大哥的关心问的,但纪言郗实在是觉得难堪,轻声应付了他一句:“说来话长……”,然后指了指贺肖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又小声地说:“去翻钥匙,先离开这里。”   纪明川看了眼浴室那扇门,轻手轻脚地朝着沙发摸了过去,上衣没有口袋,他拿起裤子搜了一遍,但除了一小板不知道什么药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往茶几上瞧了瞧,上面只有手机和车钥匙。   他带着点气把贺肖的裤子仍回沙发上,回过身着他哥,心里真的觉得贺肖是疯掉了。   纪明川走回床边,“没有钥匙。”   纪言郗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纪明川看到后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水杯,里面有一杯水,不明白他哥明明是渴的模样却不去喝水。   纪言郗视线在房间里寻找着有没有硬一点的东西,找着找着就发现纪明川正在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杯水发楞。   茶几那边有热水壶,但这杯水是贺肖刚刚回来时从外面接进来的。纪言郗确实渴了,但那杯水他不想喝,即使很大概率在晚一些的时候被强制地灌下去。   这几天贺肖在晚饭前都会给他从外面接一杯水进来,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异样,但接连三天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如果他猜的没错,贺肖应该是在里面放了类似催情剂之类的东西。   贺肖已经进去挺久了,但这房间里并没有足够坚硬的东西可以砸这个锁,那茶几倒是挺坚硬的,但要是搬得起来他早搬了,而且估计砸下去第一下贺肖就出来了,那张变得尤其恶毒的嘴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更加难堪。   “你先回去,明早十点左右带个开锁师傅过来。”纪言郗思忖了一会儿后低声说。   纪明川拧着眉,一言不发地蹲下去徒手扯那个钉在地板上的索链扣,但丝纹不动。   “明川……”   “贺肖哥疯了。”   “你先走,听话。”   纪明川不说话,站起来就往客厅外面走,他走进厨房,左右看了看,最后拿了把菜刀,重新返回主卧。   但经过客厅时脚步又停了下来,他看到门关边上放着一个工具箱一样的东西,他走了过去,把那个箱子打开。   里面有电钻、有锤子、还有两根不算长的锁链以及螺丝钉和螺丝帽之类的工具。   贺肖哥真的是疯子,两年多不见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哥受一点伤他都舍不得,现在却把哥折磨成这样?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上面,但不管如何都不应该这么过分,抛开爱情不说,就冲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份上都不应该这样。   纪明川左手抡着一把锤子右手拿着一把菜刀重新返回主卧。   在纪明川踏进主卧的同一时刻,浴室的门也被打开了来。   !   ……   ?   纪言郗懵逼地看着又返回来的纪明川,纪明川眨了眨眼看了看正在擦头发的贺肖和翻看着文件的纪言郗。   贺肖擦着头发的手停了停,而后半眯着眼睛看着右手拿刀左手抡锤的纪明川,片刻后他看向床上的纪言郗,发现纪言郗身上套了一件T恤。   纪言郗内心:……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架势还挺虎人……   纪明川内心:……我现在是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贺肖内心:见鬼了?这小子怎么出现在这?又是刀又是锤的。   诡异地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静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纪明川动了动腿。   有点冷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先放下刀和锤?贺肖哥为什么这么恐怖地看着我……   接着是贺肖把袖子上移的长袖上衣拉平了又把围在腰间的浴巾捏紧了一些,他看了眼沙发上明显被动过的裤子,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了肩上,朝纪明川走了过去。   “要砍就快一点,砍完给我离开这里。”   纪明川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心道:……虽然你很过分,但你也是我哥,我没想砍你,我只是想砍那把锁……   “不砍?”   纪明川:……我……我真没说要砍你……   贺肖冷冷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被他撞见这些事情该有的不自然,反而是淡淡地继续说:“不砍就出去。”   纪明川被贺肖理直气壮的冷淡眼神给虎在原地,完全的黑着脸的贺肖他不是没看到过,但那不是对着他黑脸啊……这还是第一次……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以前被贺肖哥这么看着的人会尿裤子了……   纪言郗在后面看着门口的画面,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劲像跳跳糖似的沿着血管在身上使劲蹦跶,把他整个人都蹦麻了……   这都什么事儿……   “我……我不走!”纪明川在贺肖即将关上门前抬手卡进了门缝里,贺肖黑着脸看着他的手里的那把刀,没把门板压严实。   “你把哥放了!”纪明川缓过那股胆颤的劲儿后给激动了起来,左手抡着锤往门板上砸了一下,声音出奇的响。他自己楞了一下,又继续鼓着眼瞪着贺肖。   贺肖舔了舔后牙槽,索性把门板放开了来,纪明川的手依旧举在那,他后知后觉地这姿势威慑力似乎大一点,于是把刀举得更正了一点,还往屋里迈了进来。   但接着谁也没想到,贺肖居然抬手直接握上了刀刃!把他的刀直接抽走了。   彪红的血飞落在地,纪明川被惊得捂着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下一秒他就被贺肖擒着推出了卧室,任由他怎么嚎叫都岿然不动地一路经过客厅,然后干脆利索地把他丢出了门外。   门“砰”一声被大力关上,纪明川惊骇地低头看了眼还抡在左手上的锤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门板和染在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急得团团转。   疯了疯了疯了……   纪言郗到不认为贺肖会伤害纪明川,但看见他伸手去拿刀被割了一地血的时候,虽然内心真觉得贺肖现在这样不值得去同情,但心里还是跳了几跳。   他看到纪明川伸进来一把刀的时候就想开口叫他快点走了,但接下去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话刚到嘴边僵持的两人就已经没了影。   等纪言郗回过神来的时候,贺肖刚好走进来。   纪言郗的目光不经意间就自动地锁到了他那只一直往下滴着血的手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纪言郗把头偏过了一边。   贺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一般,他站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情反而却带着一丝愉悦,但纪言郗偏着头,没有发现贺肖脸上这诡异的违和感。   突然唇上一凉,纪言郗下巴被抬起,随即血腥味直冲进鼻腔,湿黏的触感也在唇上晕开了来。贺肖的拇指在其上碾着,血液被涂抹在上面,惊悚又妖艳。   “哥,你喜欢这种刺激感吗?”   纪言郗手紧捏着被子,眉头狠狠地皱起。   什么叫“你喜欢这种刺激感吗”?   纪明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回来?   这般折辱都不够解他当年分手的气吗?非得让纪明川也回来目睹他的这般狼狈?   贺肖没有得到应声,视线从纪言郗的唇上移,在自己的唇即将落到那两瓣无比红艳惹眼的唇上时,脸上的火辣与响彻整个房间的“啪”一声同时传来。   纪言郗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第140章 虾仁猪心的二娃   “你够了!”纪言郗忍无可忍愤然地叱了一句。   下巴的力道随即松开,但下一秒,纪言郗的双手不由他反抗地被折在了一起,手腕叠着被握在一只大手里,下巴被高高地推仰起,唇被狠狠地碾压啃咬。   ……   门被贺肖从里面锁上了,纪明川的指纹已经开不了锁。他只能在门口呼喊着,怒吼着大力地砰砰拍着门、踢着门,锤着门,但半小时过去了,那扇门丝纹不动。   他泄气抽噎着靠着门板缓缓坐了下去,双手搭在膝盖上,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还一直不嫌累地拿着那把锤子。   现在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能做点什么?报警吗?那贺肖哥怎么办?会不会被抓?哥会希望看到我报警吗?他刚刚说的是叫我离开明天带锁匠来。   纪明川坐在那里满脑子的混乱,为什么哥和贺肖哥会走到这一步?   许久后,他看着电梯门,眼睛一眨一眨的。   找浩然哥?找北冥哥?找肖姨?   但是找了又怎么样呢?只会让哥感到更加难堪罢了。   纪明川手里的锤子一下一下地锄着地,无力的感觉泛满了全身。   哥和贺肖哥之间有需要解决的事情,现在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解决他们的事情,但这样的解决方式太疯狂了,神经质的疯狂。   “叮咚——”   电梯门突然打开,纪明川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纪明川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凝眉看着他,乔安也看着纪明川,被纪明川那刚刚哭过此刻显得有些可怜的眼睛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直到乔安站到纪明川跟前,在他看清纪明川手里的锤子和他身上的血迹时猛地往后跳了一步。   “你……你是谁?为什么拿着锤子坐在这里?!”   这怎么看都像是凶杀现场!   乔安吓得腔调都歪到半边天了,纪明川听在耳里是这样的:你四蛇?歪肾磨辣着嘴自坐在折力~   纪明川耳朵捉着最后那四个字“坐在折力~”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清了清哭腔,生色冷声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栋公寓楼都是一户一层,他哥这套还是楼中楼的大跃层,这层和上面一层都不会有不相干的人走动。   纪明川看他那小绿眼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锤子,就把锤子放到了一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乔安见他没有攻击的倾向,警惕的状态松下来了一些,但还是提防着,毕竟纪明川身上有很多血迹,而且看着也不是他自己的。   乔安的腔调正回来了一点,“我是来送……不对,你还没有说你是谁。”他说着又后退了一步。   “外卖?”纪明川盯着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随口问了一句基本不可能的问题。   但乔安却点了点头,说:“对,外卖。你是谁,为什么坐这里?肖的朋友吗?”   乔安问完也突然意识到了独户楼层的问题,虽然他在这里没住多久,但他知道这每一层的电梯都是要有人像或者是指纹才能上来的,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肖带他录入过。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人长得很无害,但又是血迹又是锤子的,还是很虾仁的!   肖的朋友?肖?贺肖哥?   纪明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乔安。他来送外卖?   “送什么外卖?”纪明川眯着眼看着他,这人除了身后背着一个小背包之外手上可什么都没有。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乔安再次说着,慢慢走上前去按门锁,然后按下了拇指。   ”嘀嘀嘀——”   门没有被打开,乔安愣愣地看着门板,挠了挠头再次试了一下,不出意外打不开。   纪明川看着乔安,声音拔高了一点,“贺肖哥叫你来的?你来是做什么的?!”   哥都那么狼狈了,贺肖哥还叫人上门来是想做什么?如果哥那副样子被别人看到了他肯定会很难受!贺肖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安有些惊讶:“你是肖的弟弟?”   纪明川不说话,死死地盯着他。   乔安转过身,“阿——你好,我叫乔安,是肖的朋友。”。   虽然对方是贺肖的弟弟,但不管是贺肖的病情还是其他让他无语的“霸权交易”他都不会提,也更不会如实回答自己是来这里给里面被囚禁起来的漂亮的人送营养液和给贺肖送治疗药物的,即使眼前这个人和里面那个人一样的漂亮。   乔安以为自己的友好自我介绍会平息一下这个漂亮二号的不断加剧起伏胸膛,结果功效却相反了起来,这个漂亮二号不仅气息更粗了,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更加的冷了起来。   “我,我真的四肖的砰又,四他让我果赖的,我磕姨打电瓦给他整命这姨点的。”乔安说着腔调又歪去了半边天,边说边掏出手机给贺肖打电话。   他打第一遍的时候没有人接,他往后退着远离了纪明川几步,然后看着那把杵在地上的锤子,继续给贺肖打,他打到第三遍的时候,才被接起。   乔安长出了一口气,急吼吼地:“尼巴门锁气来了,我大不开!……啊?为肾么?……门口这里。”   乔安边在电话里说着边用肩膀和耳朵夹住了手机,他把背包取了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袋东西。   纪明川看着乔安放在门边的东西,隔着一个塑料袋子,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看出来是一些瓶瓶罐罐、板盒样的东西。   这就是他说的外卖?怎么看着像是药?   “是的,他在这里。”乔安说着看了一眼纪明川,带着疑惑和探究,下一秒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不敢!他又锤自!你四凤自!”   乔安把电话挂掉后,和纪明川对视着,欲言又止,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内个……肖……让我带走你……”   “……你……你不走也没事,我自己先走了。”乔安说着开始继续往后退。   纪明川看着他的小绿眼睛,突然感觉这小金毛有点眼熟,但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应该是自己有外国人脸盲症,看谁都觉得是同一个人。   见他要走了,纪明川胸口闷着气,没有再搭理他。   乔安抬手按了电梯,还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道别:“再……”,“见”字没能吐出来就被打断了。   纪明川:“等等!”   乔安楞了一瞬,看着纪明川朝着自己走过来,“……怎么了吗?”   “给我一下贺肖哥的电话号码。”纪明川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照目前的情况,贺肖不见得会接他电话,但存着总比没有强。   纪明川拿着手机的时候小手臂是平直的,这也让乔安更好地看清他手臂上一大片糊开的血迹。   乔安默默咽了下口水……把贺肖的电话号码给了纪明川。   乔安走后,纪明川拉起衣角将手臂上的血擦干净了来,开始疯狂地给贺肖轰电话,虽然没有意外的一通都没有被接起。   ……   凌晨五点,纪言郗迷迷糊糊感觉嘴边凑上来了水,嘶哑了大半夜的喉咙很干,他也渴,神智还停留在梦乡里的他随着本能喝了几口,接着再次入睡,且睡得格外的沉。   将近六点,公寓门内的灯亮了起来,贺肖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口的监控屏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窝在门边睡歪的纪明川。   十多分钟后,公寓的门被轻轻地从里面打开了来,贺肖抱着怀里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凌晨这段时间是纪明川睡眠质量最佳的时候,加之他这几天联系不上纪言郗心里不安,睡眠一直不好,昨天又一路奔波情绪激动,这会儿贺肖动作也特意放轻,一直到他带着人进了电梯,纪明川都没察觉到丝毫的动静。   ……   贺肖看了眼副驾驶上睡得香甜的人,伸手过去抚摸了一下那张清瘦的脸,勾着唇,笑着,启动了车子。 第141章 叶氏、真正死因   “呃——”   纪明川捂着酸疼的脖子睁开眼,几秒后,他反应过来了什么,欻一下从地上坐起。   怎么睡着了……   纪明川低头看了眼脚边那袋东西,想了想蹲了下去。   昨晚他坐在这想到三更半夜也没想出来个什么招,最后居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原本打算打开看一下是什么的,但后面却忘了。   ?   营养液?消炎药?   还有这是什么?   纪明川拿着两瓶空白无任何说明的瓶子,晃了晃,打开,里面是白色椭圆的药片。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眼熟,维生素?还是什么药?   他抬头看了眼门上的猫眼,把袋子从新扎好,放回原处。   昨晚贺肖哥没有出来拿?   纪明川看着门板上的锤子印,有些苦恼,找个锁匠?直接把这锁锤了可以吗?   他这么想着手随意地搭在门把上,食指惯性摁了下去。   “滴滴——”   门突然打开了,纪明川有些错愕,他愣了两秒后急匆匆走了进去。推开主卧的门,但是房间里哪还有人!   纪明川懵逼地把公寓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最后懊恼不已地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   为什么睡着!为什么睡着了!   ……   下午两点十分,一则集合即将破产的惊天消息不胫而走,集合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荒谬风暴中心。   为何说荒谬?因为就连刘助都不知道集合居然要破产了,而网络上不知是哪里起的妖风正以18级台风过境的架势吹了起来,各种文件证明层出不穷,就连纪言郗这段时间没有去集合都成为了”铁证”之一,有一些对集合虎视眈眈的企业也开始跟风作势。   集合“被破产”了,这一切,都像有备而来,也像狗急跳墙。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妖风下,集合股市开始暴跌,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集合能掌权的人一个都联系不上。   刘助看着千奇百怪毫无逻辑却又刀刀割向集合的舆论,头都快大爆炸了。   偏偏之前一直跟着贺肖的保镖今天把人跟丢了,现在不仅联系不上,就连纪言郗在哪都不知道了,现在纪明川也给跑了回来,而且这小子也是胆子不听劝的主,话都没听他说完,甩了一句‘集合没我哥重要’就把电话挂了。   刘助:“……”   刘助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给跟着纪明川的保镖打电话,越混乱就越危险,这小破孩要是出事了,都不敢想象纪言郗会怎样。   刘助挂断电话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周多了。   贺少这次也是真的没有分寸了。   ……   “唔——”   纪言郗感觉自己好像沉睡了一千年现在才悠悠转醒,身体十分沉重。睁开眼的时候最先入目的是黑色的头顶,他脸上脖子上都紧贴着毛发,有点痒, 。   纪言郗下意识想要转头躲开一些同时抽手推开一点,但没能把手抬起来,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纪言郗干脆再次闭上眼睛。   身体无力但意识清醒了,鼻尖充斥的熟悉味道,明晃晃地在告诉他窝在他颈窝里的人是谁。   纪言郗的微小动作没有惊醒身旁的人,吹在他脖颈里的温热鼻息依旧绵长着。有些热,纪言郗再度睁开眼。   此时应该是午后两三点了,纪言郗从未拉紧窗帘的那小面落地窗洒进来的光线判断。   午后的睡眠总是很洋溢着慵懒的气息,恍惚间,纪言郗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秋日,也是这般无忧无虑不知世事地休憩着,静谧而慵懒,岁月静好。   纪言郗眼睛透过随着自己的呼吸晃动的黑色头发看着半昏半明的房间,恍惚感逐渐褪去,眼前陈设的熟悉感逐渐涌了上来。   这是……贺肖家?他的房间?   纪言郗微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床头。   这里没有铁链,自己四肢上也没有环扣。   他低下头,看着还在沉眠的人,许久,他想,心里的气撒完了吧。   气撒完了,他们也回不到以前了。纪言郗把视线从那副不知为何十分疲倦的面容上移开。   约莫过了半小时,身侧的人翻了一下身,纪言郗在腰间的手无意识搂紧自己时闭上了眼。接着他感觉到颈窝里的温热抽离,大约几秒钟,唇上传来了柔软触感。   这个吻没有这几天以来那般缠绵和粗暴,而是温柔,时间也不久,也许是不想打扰纪言郗睡眠。   房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了,纪言郗重新睁开眼睛。   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   为什么要带他回这里?而且……没有再锁着他。   纪言郗从穿上慢慢坐起,身后那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身上的创可贴换了新的,指印相较于前两天淡了一些,还有……身上的睡衣?他去过家里了?   纪言郗皱起了眉,他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怎么,总之心里不自然。房间里所有用的东西都是情侣款的,而且像是自欺欺人一般,习惯性要把两份都摆出来。   昨晚贺肖没有强迫他做那事,他原以为会是又一场疾风暴雨,但没有……所以是他知道了?   这么一想,好像就能说通了。知道自己误会了,所以把他带出那个囚笼,带回家,不再锁着。   然后呢?纪言郗心里突然泛起了苦涩。   楼下,贺肖看着院子里的木棉把手机放下,另一只手里摇晃着一个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被底的一片白色正在慢慢消融。   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纪言郗正看着窗外发呆,脸上带着未擦净的水珠,额前的发丝也被水打湿了一些,直到来人站在眼前挡去视线,他才抬起头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无声的对视中,贺肖把粥喂到了纪言郗唇边,纪言郗说不出来自己饿不饿,但不吃不知道眼前的人又会发出什么疯来。   等纪言郗吃完那碗粥,贺肖接着递过来了一杯水。   “喝水。”,声音依旧冷,就连脸上的神情也不像是发泄完了气误会消解的模样。   纪言郗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垂眸往后仰头离杯子远了一些,但下一秒下巴就被抬起,被迫喝了几口,胸前的睡衣被滴落的水晕湿了一些。   纪言郗人还是很昏沉,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看着贺肖端着杯子离去。   很快,楼下传来了汽车开走的声音。纪言郗起身走到窗前,已经看不见车子的影子了。   为什么身体这么沉?纪言郗撑着落地玻璃,闭着眼睛晃了晃头,挣扎了几秒后去浴室洗了把脸,但没什么用,依旧很沉,很困。   生病了吗?纪言洗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热的感觉。   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扇门,又看了看那张床,想起来了那碗粥和那杯水。   怪不得没有锁着他。   好困,好困……   他拖着近乎走不动的脚步,躺到了床上,最后被子都没能拉好,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里。   ……   贺肖在红绿灯的时候,静静地看着那个红色的数字一秒一秒地跳动。   集合破产吗?他私心倒是希望如此,那样就可以把他带在身边,永远地带在身边,永远。   在贺肖踏入办公司门口的时候,刘助近乎直接蹦了起来,面上称不上阴沉但也绝不明朗。   “资料发我,公关做一下准备。”贺肖和刘助对视着,语气不紧不慢。   刘助这次没有直接应下,而是推了一下下滑的眼睛,有些严肃地说:”贺少,纪总该回来了。”   “四点半给我方案,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我希望集合的公关不养废人。”话落,刘助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贺肖就已经出了办公室。   刘助拧着眉,看了眼跟着纪明川的人汇报的消息一言不发地去了公关部。   五点,集合公关辟谣的同时,又一则惊爆B市的消息轰然炸响——“叶氏董事长叶升元涉嫌故意杀人, 警方现已将其抓捕归案。”   紧接着不到一小时,几则同样惊如天雷的消息接踵而来——   “劲爆消息!叶氏董事长叶元升买凶杀人!亲儿子大义灭亲!!!”   “惊!集合前董事长纪忠国先生的真正死因曝光!!!”   “速看!同性恋之下的大义灭亲!!!”   “震惊!私生子为爱大义灭亲!“   ……   “哎,你看到报道了吗?太震惊了!”忙转天的员工被消息惊得长大了嘴。   “看到了,我的天,太疯狂了!”一个员工附和。   另一个员工道:“老纪总居然是这样去世的,天啊!”   “震惊我了,哎,下面还有几则消息你们看到了吗?说是这两年来叶氏都还在买凶跟着纪总和纪总的家人!”   “看到了,纪总这几天都不在,上头的人说都是贺少来办公,你们说纪总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 而且这下午还爆出来说咱集合要倒闭呢。”一个员工捂着嘴小声说。   “集合要是要倒闭了我们还会这么忙吗?纪总也许是出差了呢。”   “也是哦……”   “之前和小太子爷爆出来的同性恋的人居然是叶家的私生子?”   “这报道上不是写着嘛?至于人咱也没见过啊。”   “这也太刺激了,好疯狂啊……”   ……   纪言郗办公司里,贺肖看着一则又一则消息,眉头狠狠地凝了起来,到最后,他拿起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司。   十字路口红绿灯,贺肖把着方向盘,心里很乱,一股没来由的慌。   这些天跟着自己的人是叶氏雇佣的人?而不是黎文清的?   这两年都被人买凶跟着,他自己知道吗?   叶氏私生子?叶尘?   很多疑问盘旋在心里,致使他很烦躁,烦躁背后还是慌,至于慌什么,他不知道。   ……   另一边,纪明川对网络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看着眼前的大门,气冲冲推开了来,天知道他看了多少监控视频才找到的人,结果贺肖哥居然把哥带回家里了。   自从知道纪言郗和贺肖分手后,纪明川就没有再进入过贺家,即使家里还留有钥匙。此刻纪明川看着贺家的院子,在熟悉中生出了一些陌生感,这股陌生感是由荒凉织起来的。   但此刻他没有心情去伤感这份荒凉,他把手里的钥匙插入贺家一楼的大门里,随后轻车熟路大跨步上楼。   虽然监控里显示他贺肖哥已经出了门,也肯定他哥一定是在他贺肖哥的房间里,但因为有了昨天的精力,他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抬手敲了敲门。   “哥——” 第142章 他一直爱着你   贺肖车子驶入家门前的路口时,远远地就看见了立在门前的两个人,以及这两人旁边的两辆车。   贺肖把车速放慢,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随着距离越拉越近,他面色就变得越黑。   旁边停放着的车,一辆是纪明川的,一辆是十分眼熟的、跟了他好几天的车子。   所以这些跟着他的人并不是叶氏派来的人,而是,黎文清的。   黎文清、纪明川……   纪明川,好样的。   乱成一团的思绪在此刻这一瞬被捋直,脑神经劈里啪啦作响着,眼眸不可抑制地发了红。   “吱——”   轮胎狠狠刮过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在门口那两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车子猛地甩尾逼停在他们脚尖十公分之处。   “砰——”车门被甩得震天响。   那两人看见贺肖下车,对视了一眼后有些犹豫地后退一步站在了门口中央。   这明显是拦路的姿态将贺肖那一丝岌岌可危的理智一下撕得粉碎,他几乎是咬着牙关将那一句“滚开”挤出了唇缝。   黎文清和纪明川此刻正在楼上而且马上就要将纪言郗带走的这个想法完完全全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随着每一次脉搏的跳动而刺激着体内的所有狂躁因子。   刘助和纪明川明确的叮嘱让那两个保镖只能听从,在纪明川出来之前,他们不能让贺肖进去。   保镖想说一句抱歉,但还没发出声音,贺肖的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焦躁不安疯狂想阻止任何人带走纪言郗的想法让他这一拳使出了几乎所有的力气,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退役特种兵也被砸得后退了几步。   贺肖并不想在这里纠缠过久,那人后退留出了空隙,他红着眼就往里撞去,但紧接着就被另一个反应过来的保镖缠了上来,贺肖转身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保镖不敢伤到贺肖,在躲避着贺肖招招狠厉的攻击下,耗了挺久两个人才堪堪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抱歉,贺少,在小少爷出来之前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贺肖单膝跪地,阴狠地凝视着说话的人,冷声道:“我是不知道我进我家的门居然还需要你们的允许了!”,话落他狠狠一挣,但对方到底是高大且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退役的,即使他力气再大也敌不过对方,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眼睛甚至红的像能滴血。   那名保镖看着他的这些反应,眉头皱了一些,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抱歉。”   此时在楼上,纪明川将叫不醒的纪言郗背到了背上,他不知道他哥到底是怎么了,以他哥现在的睡眠绝不会好到这种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地步,即使是两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也不会。所以他要么生病了,要么就是他贺肖哥的手笔。   楼下的动静纪明川听到了,也知道贺肖就在楼下,他背着纪言郗一步步走下楼梯,在他背上纪言郗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地知道他哥这两年瘦得有多厉害,一米八几的人,背在背上却轻飘飘的,完全不是这个身高该有的体重。   纪明川踏出一楼大门进入院子的时候,贺肖抬起头望了过去,他眼里的猩红和两个保镖脸上的青肿都让纪明川心里一颤。   贺肖视线死死地盯着纪明川背后的人脸上,药效没有过,所以睡得很沉,迟暮的夕阳斜斜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似一把弯弯的小扇截住了落日的光,这个微小的画面,在贺肖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在那一瞬,贺肖血液里的狂躁因子似乎被清除了一些,内心的焦躁也得到了些许的平稳,但这片刻的凝熄却似每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暴前奏一般,在他的视线移到纪明川的脸上时,所有的狂躁都像人体二次接触过敏原,呈高指数爆发!   即使疑惑为什么背着他哥的不是黎文清而是纪明川,但暴怒让他顾不得思索,嘶吼着出声:“纪明川!把哥放下!”   纪明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肖,暴怒的气息充斥在他周身,眼睛猩红到欲滴血,浑身上下可见处的血管都狰狞地鼓起,似寻求一生才到手的宝物眼睁睁被人夺走,想反抗却用尽全力也无法挣扎开的绝望与愤怒。   这和他印象里的那个总是平淡、情绪稳定的贺肖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个他从小当作榜样,从小崇拜的人,此刻为了他背上的人失了他自己。   是折磨也是爱。   他知道贺肖还爱着他哥,这是他思考一夜的出来的结论,其实也不用思考多久,一切其实都明显,不管是在他哥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眼睛湿红的贺肖哥,还是那个软布层层包裹的环扣,都很明显。   他知道,那他哥不会不知道,这份爱很明显,贺肖身上的不对劲也明显。而他哥一向宠人、纵容人。   小时候不懂事,总会因为哥的宠腻和纵容沾沾自喜,现在却满是心疼。   不管多大的矛盾他也不想让他们以折磨他哥为代价去解决。   “纪明川!”贺肖几乎是咬着牙喊出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纪明川丝毫不怀疑如果贺肖身后的保镖松开了他,自己就会被踹飞出外太空。   纪明川看着此刻的贺肖,也同样心疼,但明明是最相爱的人却要相互折磨着,真的不应该。   纪明川背着对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的纪言郗在贺肖的奋力挣扎中走向门外。   也许是因为此刻对贺肖的那份不忍又或者是实在不希望他们以这么偏激的方式继续下去,他走到门口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回过身,说:“你离开这两年,哥一直念着你想着你,你……”他说着,看着缓缓停下挣扎的人,顿了顿又继续说:“……你看不出来,他其实一直爱着你吗?”   纪明川带着纪言郗走了,那两个保镖也松开他离开了,而他以为的那个人并没有从这扇门里走出来。   迟暮缓缓下陷,夕阳打在跪在地上的人背后,在他面前落下一片清辉阴影。   你离开的这两年,哥一直念着你想着你……你看不出来……他其实一直爱着你吗……   时间过了许久,地上的人迟缓的站起身,目光失焦地看着地上那朵被风吹落的木棉花,像老旧的机器不断更换新的零件反应得以越来越灵敏,站立着的人朝着门口一步一步由慢到快,再到更快,直至最后几乎是冲着出了门。   再次来到这套公寓,一路上,血液翻涌又平复,无数次的交替让贺肖此刻颤抖着手,迟迟不敢去拿起那个关机多日的手机。   念着你,想着你。   你看不出来……他其实一直爱着你吗?   一直,爱着你。   爱、着、你。   纪明川那句话像无线循环的超声波在他的脑袋里打着圈忽而清晰忽而又像闷在水里那般沉闷地播放着, 催促着他拔出换到了自己手机里的电话卡,再手抖着插进那个关机的手机里,最后挣扎在犹豫与慌乱中开机。   在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从公司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慌乱。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过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横担在他心里致使他愤怒嫉妒甚至是恨的人,在那则买凶的消息出来后,他就已经意识到的事实,只是自欺欺人的不去面对不去细想,他害怕但又不肯承认,所以慌乱不堪。   那天,拿到手机看见黎文清的来电时就直接拔卡关机了,他没有看过桌面,此刻明晃晃打开在眼前的壁纸,将他混乱的思绪拉回了那个夏天。   确认关系这件事,对于那时候的贺肖而言是一件极其梦幻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早上,他醒来时看着怀里的人,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只要醒来梦就会碎掉。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他拍了张合照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沉眠的人看了将近半小时,直到他睁眼,打破了这种半真半假的小心翼翼,他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像是三岁的小孩获得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棒棒糖一般埋进了纪言郗的颈窝,在心里笑得像个傻子。   打开在眼前的壁纸就是那天早上那张合照,截掉了人脸,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   网络连接的那一刻,无数的来电和消息弹出,他握着手机像一个如履薄冰的胆小士兵犹豫不决,但又在极度纠结里选择了破罐子破摔的方式,点开了来电记录,随后再可悲地不信邪地打开微信聊天记录。   来电很多,微信消息也很多,唯独一直如鱼刺卡在他心口的人来电和消息少的可怜,他可悲的发现自己在此刻居然荒谬地希望这些少的可怜的、寥寥无几的联系能够多一点。   多一点,他就不会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置顶的聊天框,熟悉的头像,点开,入眼的一片片的绿色,怎么滑都滑不到尽头,而点缀在每一小片绿色末尾的红,就像一把把利刃,扎进了他的心脏,带出了鲜血,也扎进了这一段疯狂的岁月里,将那个疯狂的人屠杀彻底。   ——昨晚又梦到你了,你说你走得这么干净,怎么总是到我梦里撒野呢?小兔崽子,怪想你的。   ——哎,今天好累啊,你要在我肯定得让你给我按个舒服透了。   ……   ——哎哟喂,你哥我今儿差点在门口摔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买的这破拖鞋不经穿,不到三年给烂咯!   ……   ——过年了,新年快乐啊,臭小子,两年了,真够绝的。你今天吃点什么,你那挑剔的嘴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习惯。明川那小子居然学了做饭,神奇,懒包子也会做饭了。   贺肖慢慢地往上滑着,心脏钝痛无比,这些天,他都他做了些什么。   ——不想上班,救命,你哥我要死了。   ……   ——生日快乐,走的这么干净,今年依旧没有礼物。   ……   ——你两年没跟我说过生日快乐了,喝了点酒,头有点疼,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心灵手巧的,那小海鸥我修两年修不好,脑壳疼。   ——今天好像还没许愿,许愿你回来吧,给我打个电话也行。   ……   ——花又开了,有点想你,别见怪啊,你哥我今天是个肉麻货   ——图片   ……   ——你在哪呢?我找不到你。   ——你是不是真不打算联系我了   ……   ——新年快乐   ……   ……   ——生日快乐   ——这戒指好看吧,可惜了,你的那个你没能带上。   ——图片   ……   最顶上,最开始被删除好友拉黑的时候,那条消息是:别生气,你生气的话哥给你道歉,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和你商量一下先把肖姨稳住,然后再找机会回来呆着。   这小消息结束后,跟着的是一条不完整的消息:不对,你还得去集训学习,我到时候找时间……   也许是因为打到一半发现被删除好友了,所以后面的话没能再打出来。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贺肖看着这一条消息,咬着牙关无数的懊恼涌入了脑海,猩红的眼睛变得湿润。   那个深渊又开始出现,无数双手开始缠绕上他的身体,开始拉住他往深处拖,沉底再沉底。   “哥,对不起……” 第143章 “HX”   那枚戒指,在饭局上让贺肖几乎想暴走的戒指,在贺肖带着纪言郗从饭店离开的第一时间就被贺肖摘掉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摘掉那枚戒指的时候,那会儿纪言郗明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但却在戒指松动时用力地攥紧了手,拼命地要被桎梏着的手挣扎开,在戒指被完全摘下来的那一刻,呢喃着不要,但都被他用近乎啃咬的吻给堵了回去。   贺肖不知道如果当时他没有用那记啃咬一般的吻去堵住纪言郗的唇,会不会当时就能从纪言郗的呢喃中知道这不是黎文清和他的对戒,而是他买的,想要和自己带,却没来得及给出的戒指。   他也记得纪言郗在发现自己被锁起来的第二天,在情迷意乱之时问过他戒指去哪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当时他像被下了咒发了疯,直至身下的人陷入昏迷。   贺肖转着了转僵硬的脖子,去把那枚他本打算仍掉但当时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最后没有扔掉而是仍进了门关抽屉里的戒指找了出来。   他靠着门板慢慢地滑了下去,最后坐靠在墙上 ,拇指和食指转着那枚素戒,灯光在那小小一圈的环上落下一点再汇聚出折射的光时,贺肖很清楚地看到刻在环面上的“HX”,也清醒地感受着思绪被渐渐拉远。   “哥,想了?”   “你脑子怎么想的都是这一茬啊?”   “那你总捏我手指。”   “你手指是金子做的不成?还捏不得了。”   ……   “哥,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刷刷新闻。”   “什么时候看新闻还有放大图片看的习惯了?”   “最近新养成的不行啊?”   “行,所以那张图里是什么,看得这么认真,好像是银色的?”   “有一家化工厂好像出问题了,专家在分析零件,螺帽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是吗?”   “嗯,感兴趣?我给你找来看看?”   “明天吧,现在想看看你。”   ——   戒指仍在指间旋转着,折射着光线跟随着不断旋转,将它本是直行的路径改变弯曲,最终落于空旷落寞的殿堂,失了原路。   贺肖眼神像是失焦又仿若专注凝视,追随着指间转动的“HX”,用目光抚摸过它每一处的细节,分不清的爱恋还是疼惜。   时间在此刻流动得很静谧,最后它走过了不知道多久的路,也许是一小时,又也许是两小时、三小时或者更久,总之,在这份静谧里,由一道勾起的弧度诞生的诡异渐渐地开始浓郁。   无声到自嘲嗤笑、再到放出了声音如疯似傻地笑,笑得视线模糊,此刻戒指折射的光在经过他脸庞时变得剔透,最后被装进滚落的晶莹,在重力的撕扯下没入那件长袖衣领里。   ……   另一边,是夜八点,贺肖家门前,乔安站在门口探着脑袋瞅着黑灯瞎火却门户大开的别墅,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这是有人还是没有人?这就是中国治安的魅力吗?门都不需要关?   乔安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再次低头看向手机里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地址显示是这里没错啊。   他是来给贺肖送药的,原本他已经把药给了贺肖让他自己按量吃,结果不到两天他就发现那药直接少了三分之二,把他吓得半死,于是又开始每天任劳任怨亲自派药。   今天贺肖给了他这里的地址,叫他晚上八九点左右来,药他是拿着来了,人没见着影,里头还黑得跟要闹鬼似的。   他转着环顾四周,虽有路灯,但这会儿风还是有点子凉凉,配合这诡异的场景,他没忍住擦了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然后给贺肖打电话。   这电话如他所料没人接,乔安:“……”,饶了我吧……   就贺肖那冷傲一批吊上天除了漂亮一号没人使得动的尿性他也不指望这电话能打通,他放下手机在手里捏了捏给自己壮了壮胆,抬脚往里走去。   他穿过院子,站在一楼的大门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喊了几声:“肖——”   “hey,肖,are you there?”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梢带起的簌簌声……   “……”   乔安咽了口口水,再走进去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没有了,他把手里的药袋子往门槛上一放,就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了出去。   乔安是打车过来的,但是刚刚那个司机把他放下就走了,他现在得重新打车。他等车的时候边给贺肖发消息告诉他药放在一楼门槛上了。   贺肖这段时间吃药很不规律,他在回国前的一段时间里精神状态已经相对稳定下来了,回国后这段时间也还算稳定,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吗,昨天之前他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药了,昨晚上带过去的也不知道他吃没吃。   乔安发完消息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发了一句按时吃药的叮嘱。   距离出租车过来还要十分钟,他朝着几米外的路灯走了过去,大概过了四分钟,他被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惊回了身差点原地蹦起来。   鬼知道他刚刚在脑袋里脑补了多少出鬼故事,此刻这静悄悄的背后却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加上今晚这小凉风再一吹,惊悚程度简直爆炸,他就差大喊一句OMG了。   脚步声停下了,叶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转过身且捂着胸口的外国金毛,顿了顿,后知后觉他这是被自己吓到了。   虽然叶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吓到了他,但还是说了一句:“sorry.”   只见乔安惊魂未定地咽了咽嗓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that is alright.”   叶尘看了眼乔安又转头看了看开着门但没有亮灯的贺家,屋里没有开灯那贺肖和贺妈妈应该是在纪明川家里,不知道乔安是在这等谁,但即使疑惑他也没打算多问,他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找自己停在路口外的车子。   ……   纪言郗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左右,那时候纪明川已经找医生给他哥检查完身体了,结果就是他哥吃了点让他能够沉睡的东西,并不会伤害身体。   他虚惊一场,于是就去厨房给他哥熬粥去了,在这期间,他还不忘把大门给牢牢锁上,生怕他贺肖哥追过来,如果贺肖追过来,他不知道他是该继续让保镖给他按住关门外还是该怎么做,毕竟两个都是哥,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胆战心惊地守着粥和门,没有去看手机,也就没有发现此刻网上的山洪喧嚣。   纪言郗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睡上了十年之久,很沉,但是莫名的也很舒服。   也许是这几天习惯了,他还在迷糊没有完全睁开眼的时候,动了动身子,但没有动那条一直被环扣扣住的脚,约莫过了两分钟,他动了动鼻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片刻后,他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他家里,他的房间。   他伸手拍开灯,掀开被子,脚腕上的桎梏已经没有了,再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睡衣还是那套睡衣,身后没有再传来疼痛,身上也舒爽了很多。   把他药晕就为了把他搬回家里?   纪言郗么有那么一瞬懵,仰头躺会床上。   那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般回来而是先去了他家里?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两年多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却足够让他看不懂贺肖的脑回路。   他原本以为贺肖这几天纯属在拿他撒气,撒当初自己说分手的气。只要等他撒够了,就会离开,而他撒气的这段时间里,那些躲在阴沟里的人肯定会有所动静,等贺肖一走,这场无声无息的拉锯战就该结束了。   在原本的打算里,他会在这一切结束后去找贺肖,和他解释清楚,至于他们会走向什么结局,由贺肖决定。   但,在清楚地知道贺肖真的床伴无数而不是所谓套路时,这样的打算他就不想去执行了,只希望贺肖能尽快撒完气离开,不管他爱与不爱。   但后来他发现,这并不是一场纯碎的发泄火气,反而像是要与他不死不休地纠缠到底,用怨恨和贺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疯狂把他们重新绑在一起。   疯狂,从这份嗜血的疯狂里可以得出贺肖病了的这个结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到此一切又迷茫起来了,贺肖为什么会由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变成现在这样?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只有他当初说分手这件事。   因为迷茫不知该如何处理了,所以干脆随他怎么便,浑浑噩噩的过了这几天。   那现在呢?纪言郗吐了口气,抬手遮住了眼睛。 第144章 木制小海鸥   纪言郗在床上继续躺了大约十来分钟,最后叹了口气爬了起来。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纪言郗扫了一圈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只是他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口有点干,纪言郗习惯性伸手去床头找水,因为这段时间他睡醒后床头都会备着一杯水。但他这次捞了个空,不仅水没有,就连他日常放在这的水杯都没了。   纪言郗疑惑地往另一侧床头柜和书桌以及小茶几那边看去,都不见那水杯的影儿。而这一看,他突然就知道了这房间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他日常用的东西……统统都没了。   纪言郗蒙圈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起身快步走进浴室,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别说牙刷毛巾,就连他的剃须刀都没了。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脸突然就烧得厉害,他此刻都有点无法直视自己,难堪地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在他看到就连脚上的拖鞋都不是从前那一双时,这份难堪和狼狈像炸弹炸开一般直接达到了顶峰,甚至比这些日子还要狼狈和难堪。   牙刷是情侣款、毛巾是情侣款、拖鞋也是情侣款,这房间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亲手置备的情侣款,是他念念不舍也是自相情愿的情侣款。而现在,被扔了,扔得干干净净。   贺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但不管他想了些什么,他能把这些东西扔掉,想必心里一定都是无比鄙夷的。他的毒舌,这些天早就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了,纪言郗此刻甚至都能想象出来他会说些什么以及说那些话时的鄙夷神情。   纪言郗盯着脚上那双陌生的拖鞋,感到十分地无地自容。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禁不住苦涩地无声笑了起来。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幼稚成这样,又怎么难堪到这地步。   此时纪明川正端着粥上楼,经过一楼的时候顺手把他没电关机后放在客厅充的手机拿上。   到纪言郗门口的时候他没敲门,直接走进去了,这会儿他哥应该还没醒,那医生说大概这个点就可以把人叫醒了。   但他进去后看着空荡荡的床,手上的粥差点给自己吓掉地了,哥呢?   “哥!”   他这一声说大不大,但在这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突然窜出来还是吓了纪言郗一大跳。   纪言郗都来不及惊诧,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然后打开水龙头后弯下了腰,边洗脸边应声,“在这。”   门外的纪明川刚刚跳起的心又重重落了回去,他都以为他哥是不是被贺肖偷摸着又抓走了。   纪明川朝着浴室看过去,发现浴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得到门框那一点,他稳了稳声线,“哥,你在洗澡吗?”,问完又觉得他哥不是那种洗澡不关门的人,正寻思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他哥回他:“洗脸。”   纪明川“哦哦”两声,抬步继续走进去,把粥放到了书桌上。   浴室的水声一直没停,纪明川就靠在书桌边等,目光看着桌面,突然发现桌面好像少了点什么,这里应该有一个木制的小海鸥才对,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确定是真没了。   那只海鸥很小,虽然不知道他哥是从哪带回来的,但对他哥来说应该很重要。   大概是去年公司年会的时候带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哥喝得酩酊大醉,他带着他哥回家的路上,小海鸥装在他哥兜里,不小心掉了出来,明明已经是醉的分不清南北的人了,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拾起,然后一直攥在手里,无论如何都不松手。甚至都回到家了,睡在床上了都不肯放开那只小海鸥。   那时候纪明川有些好奇,透过没盖严实的指缝看了很久,最后发现就只是一只很普通很普通的木制小海鸥,平平无奇,但被纪言郗攥在手里的时候,却仿佛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一般,发不出光却最惹人珍爱。   纪言郗刷了个牙,然后继续洗了很久很久的脸,直到水的冰凉驱散火辣,他才停了下来。   水珠掩在睫毛上,视线模糊,纪言郗用力闭了闭眼睛,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渍走了出去。   “哥,我熬了粥,你先喝点吧。”,纪明川推了推桌上的粥,看了一眼纪言郗挂满了水的脸,发现他哥气色确实好了很多。   纪言郗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脸和手,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眼纪明川,心里的疑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但好在纪明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退开一步后开口解释道:“我见你在贺肖哥房间睡觉就把你背回来了。”   一句话,波澜不惊的,仿佛过程也这般毫无波澜。   纪言郗端起粥喝了一口,“厨艺见长了。”   纪明川没料到纪言郗一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愣了楞,“……白粥。”   纪言郗看着纪明川脸上的表情,勉强生出了点笑意来,“夸你还不乐意吗?”   纪明川耸了耸肩,有些无言以对。   纪言郗的态度说明他并不想和他说关于他和贺肖的事情,纪明川也就不问,盘腿坐到了地毯上。   在纪明川准备拿手机出来刷的时候,纪言郗突然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哥和贺肖哥问的话都相差无几,纪明川想。   “需要户口本复印件,打你电话一直没打通,就回来了。”   纪明川知道他哥身边这两年一直不干净,但是他们兄弟两一直没有讨论过这个事情,纪明川一开始问过,但纪言郗没和他说,后来就默契的谁都没提过了。   自从家里出事了之后,不管是纪言郗还是纪明川,都在那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被推着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就像煎牛排,不管是一分熟还是七分熟,大火一烧,炭焦也好,黑糊也罢,总之最后都变成了全熟,失去了原有的丰润滋味,而这一变化在人文社会里,称之为成熟。   成熟的人就该用成熟的方式谈笑风生,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纪明川也学会了用很平淡的语气述说那些四起的波澜。   纪言郗楞了一瞬,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大一开学的时候不是打印过很多复印件吗?”纪言郗稳着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的呼吸问。   纪明川抬起头:“搬过一次宿舍,搞丢了。”   纪言郗捻了捻手里的勺子,点了点头, 伸手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户口本,“只用复印件吗?”   纪明川:“嗯。”   纪言郗把户口本递给他,“爸书房的打印机应该还能用,你去看看能不能打印。”   但纪明川摇了摇头,“等会再去。”   纪言郗把户口本放到桌面上,搅了搅碗里的粥。   以前兄弟两呆在一起的时候,小的总是闹着大的那个玩,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后来陪伴都是沉默无声的,就好比现在,终究是长大了。   对于纪明川的长大,让他长大的从来都不是时间和年龄,而是一件件具体的事件,这些事件也许持续一瞬,也许一天,又也许一年,可能是他把奥特曼装进箱子束之高阁,也肯能是他做出第一个菜,有或许是他一声不吭转了专业,总之是事件决定时间,在事件最高潮的,他便一脚踏入了成长的下一程。   纪明川盘着腿,面对着坐在书桌前的纪言郗,低下头再次准备拿出手机,但这次纪言郗再次开口,“我几点回来的?”   纪明川拿手机的动作再次一停,“五点半左右吧,我没注意看时间。”,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贺肖哥那时候刚从外面回来,刘叔让两个保镖跟着我。” 前言其实不搭后语,但纪言郗听明白了,他看着碗里的米粒出了会儿神,然后滚了滚喉结,问了句:“你有看到我手机吗?”   纪明川摇了摇头,“没看见。”   纪言郗也就随口一问,手机不知道被贺肖丢在哪了,他问这个只是岔开话题而已。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纪明川谈起贺肖,他现在感觉连提起这个人都麻木,那种感觉就像全身的神经都被堵住了,但神经递质却疯狂地分泌,胀满了整个突触间隙,身体像长满了星星,无从做出任何反应。   接下去的时间,纪言郗沉默的喝粥,纪明川开始刷手机,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勺子与碗偶尔触碰的声音。   但在约莫五分钟后,这份寂静被打破。   纪明川嗖一下,十分惶然地从地上直直站起,眼神里满满地错愕与不可置信,这些错愕与不可置信在纪言郗看过去时,直接化成了泪水汹涌而出。 第145章 “嗯,哥在”   纪明川情绪突如其来的崩盘,让纪言郗心头眉头一下子都揪了起来,他站起身,目光顺着纪明川的视线落在他狠狠攥着的手机上。   纪言郗不清楚纪明川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两年来纪明川几乎已经没有过这样的失态,而此刻不仅哭了,那双手甚至全身都在颤抖着,脸上近乎褪了全部血色地望着纪言郗,嘴巴张开又合上,仿佛失去了声音。   “明川?”纪言郗被纪明川这状态吓到了,顾不得去看他手机里到底有些什么,他像小时候那样捧住纪明川的脑袋指引他放松,“冷静,呼吸,明川,看着哥,深呼吸。”   纪明川反复试了几次都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泪水像失了控一般狠狠地往下滑落着,他最后缓缓地把手机举了起来。   纪言郗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把手从他头上拿了下来,视线也挪到了手机界面上。   下一瞬,纪言郗的呼吸直接顿住,瞳孔狠狠地放大了一圈,从纪明川手上拿过手机的时候,他的状态并没有比明川好多少,虽然他猜测过他爸的车祸可能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但此刻看着那标红标粗的新闻,他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居然是叶氏!怎么会是叶氏?!   叶氏和集合的合作一向很少,仅有的两个合作项目时间线已经是五年前了,除了叶尘和纪明川的事情,叶氏可以说是和集合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介素合作两年后却反水加害集合甚至不惜害人性命?!   纪言郗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叶氏,他把B市大大小小和集合利益有冲突或者潜在冲突的企业都查了一个遍,结果却是一个被他们排除在怀疑名单外的叶氏。   自从纪明川和叶尘的事情被爆出来后,叶氏基本属于上门讨不着利就见到集合绕道走的角色,这也是纪言郗始终没有怀疑过这么一个并不会威胁到集合地位的企业原因之一。   纪言郗五指几乎要将那只手机捏爆,他咬着牙关,将那条信息看完,然后猩红着眼往下翻了翻,接着他的瞳孔缩动了一下。   叶尘……   消失了三年的叶尘,将他爹送进了监狱。   纪言郗看向纪明川,心里很混乱复杂,但终归是心疼多一些。   纪明川依旧呆立在原地,突如其来的讯息将那个试着成熟的纪明川打得粉身碎骨,他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茫然地在不可置信中愤怒、悲痛、同时无措彷徨。   悲痛愤怒于害死了他爸爸的凶手,无措彷徨于那个他已经三年没有消息的人以及他所做的事情。   唯一能做出的反应是看向他哥,就像失去了灵魂的人形木偶,等待着纪言郗牵动线丝,也像溺水的人,惊恐地试图抓紧身边的浮木。   纪言郗放下了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然后将纪明川拉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下顺着他的脑袋,但他没能像小时候那样对纪明川说出那句‘没事,不哭’,只是沉默着平复他的情绪。   纪明川在纪言郗怀里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纪言郗也就那么无声地耐心地安抚着。   “哥……”很久后纪明川很小声地无助地喊了一声。   纪言郗手在他脑袋抚了一下,“嗯,哥在。”   纪明川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说:“我想去看一下爸。”   纪言郗抬手擦掉他挂在脸上的泪珠,“好,等哥换个衣服。”   纪言郗在浴室里换衣服,换好后,再次洗了一把脸,他撑着洗手台用力地闭了闭眼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走了出去。   纪明川在出神,眼睛肿成了核桃,脸上哭得花花的。   纪言郗领着人去纪明川自己的房间,然后给他湿了毛巾洗脸,最后又拿了一个冰袋给他敷着才带着人去墓园。   叶氏落网了,意味着现在身边的危险解除,但他还是将保镖叫了过来后才出门。   打开大门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害怕会在门口见到贺肖,因为从纪明川的那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不难听出贺肖肯定和保镖起了冲突。而保镖脸上的淤青以及衣服上的印记也很明显地说明了这一点。   他请的这些人都是退役的特种兵,能留下这些印记,可见冲突不小。纪言郗边上车边在混乱地东想西想,最后他突然警觉了一丝什么,才强硬地将这些思绪丢开。   一路上,纪明川都还是茫然地控制不住出神的状态,纪言郗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些事情。不管是老爸出事的真相还是关于叶尘,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说到叶尘,消失地很干脆利落,他的离开对于当时的纪明川而言无疑是又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体验这种打击的时间要比纪明川来得晚,直到他自己体验到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有多难受。   纪言郗不知道叶尘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出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的决定,但是,无疑是以一己之力直接揭开三年的谜团,纪言郗的所有策略现在已经全部没有了意义,所有的计划都直接快进到了终点。   对于很多人来说,夜晚的墓园应该是空寂瘆人的,但纪言郗和纪明川却没有这种感觉,兄弟俩走到纪爸爸的墓前,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下,看着墓碑上永远停留在52岁的慈祥老人。   来得急,他们这一次并没有带花,但是墓碑前此刻正放着一束白菊,还没有枯萎,说明来的人应该是今天才来的,只是兄弟两谁都没去猜测这个人会是谁。   纪明川想要来墓园,其实并没有话想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爸爸了。他看着那束花,缓缓地蹲了下去,把花拿了起来,然后坐靠在纪爸爸的墓前,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手机手电筒的光并不算亮,只是努力地在黑暗里撕扯出那么一小片光明。   纪言郗看着此刻的纪明川,眼眶突然就热了,他移开视线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借着夜里的凉风把热意压了下去。   墓碑前的平台挺大,可以坐下两个人,纪言郗最后学着纪明川也坐靠了下去,兄弟两一左一右地坐在纪爸爸的墓前,听着风在墓园里盘旋再远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都在默默地思念着他们身后的人,   他们在墓园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纪言郗想到警局应该会联系自己,但手机不知道在哪里。   他不可能去问贺肖要,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提起他脑袋他就一团糟,完全没有思路和策略。   回去的路上,纪明川的情绪相较于来的时候明显地平复了很多,纪言郗用他手机给刘助理打了电话让他送个手机到家里。   等纪言郗带着纪明川重新回到家的时候,刘助理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刘叔,等很久了吗?怎么不进去等?”纪言郗问,他是给过刘助家里的钥匙的。   刘助理看见纪言郗的第一时间,情绪复杂而激动,一个是因为纪忠国的死,另一个是因为失联多天的纪言郗终于回来了。   他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内心的愤怒真的让他想要一把火将叶氏烧掉,他从下午就一直在盯着公司的公关进展,特别是那些新闻爆出来后,直接忙得他没时间去愤怒了。纪言郗自己打电话给他这件事让他差点原地蹦起来,火急火燎就按照纪言郗的吩咐去买了手机。   “我刚刚到,纪少,这是新手机,电话卡是用我的身份证零时办的一张。”刘助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他没有喊纪总,因为他直到纪言郗肯定不想在现在听到别人喊他纪总。   “幸苦刘叔。”   刘助走后,纪言郗发现警察也依旧联系不到他,这不是他的身份证办的电话卡。所以警察如果联系的话只能联系到纪明川。   他其实很想去看一下纪妈妈,但他觉得此刻纪明川这个状态最好去休息,但他还没说话,纪明川却率先提出了想去疗养院,纪言郗只好又带着他继续出门。   疗养院的晚上很安静,纪言郗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碰到贺肖那天他本来打算晚上过来,但后来……就一直到现在了。   纪言郗推开门,带着纪明川走了进去。   病房是新换的一套高级疗养套间,两室一厅的布局,纪言郗失联的那一天,刘助给换的病房,他一向谨慎,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走到纪妈妈的床边,纪言郗在调灯带的光,纪明川走近坐到床前。   这一次他没有像在墓园那般缄默,小声地和纪妈妈说着话。   其实晚上是不建议和纪妈妈说话的,但纪言郗没有阻止。他调节好灯光后没有去打搅纪明川。   纪明川在复述那些新闻,把事件大体和纪妈妈说了一遍,也说了他和哥去墓园看爸爸了,他说的很小声,说得很仔细,即使纪妈妈可能听不到。   纪言郗出了纪妈妈的这间主卧,去隔壁的那间看了一下,里面的被褥什么的都备好在那,洗漱用具都有,应该是备来给陪护的家人用的。   之前纪妈妈的那间病房是一居室的,因为纪言郗总会在晚上过来,院长提议过给纪妈妈换一件两居室的,但被纪言郗拒绝了,因为之前那间采光要好一些,老妈喜欢阳光。   这一晚,两人睡在了这间陪护房里,纪言郗一夜未眠,也安抚着一夜噩梦的纪明川。   …… 第146章 不恨但做不到介意   翌日早上六点半,天边清冷的辉光刚刚洒遍大地,贺肖的车子驶进贺家院子。   他依旧穿着昨天上班时的那身衣服,黑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其中一颗扣子其实在昨天傍晚和保镖的打斗中就不翼而飞了,剩下的那一颗也岌岌可危,袖口并没有卷起,而是严严实实地扣着袖扣。   他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木棉。   这个时节,木棉开的正盛,浓艳的红色与他眼里遍布的血丝交相辉映,如果此刻天边的光再亮些,或许就能看清,那双眼睛竟比开得正艳的木棉还要红得刺眼。   门槛上放着一个药袋子,他想起来昨天乔安说要送药过的时候自己叫他直接送来这了。贺肖走近,站定在门前,大约一分钟后,他弯腰捡起,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洗漱是贺肖要做的第一件事,他从衣柜里翻找了一件黑色的长袖,然后脱下了身上的那件衬衫,垂眸看了眼手臂,随后抬头巡视书桌。   他看着书桌上笔筒里的用具,约莫两分钟后,他没有朝着书桌走去,而是走进了浴室。   新闻他看到了,事件所有经过他都了解了,但现在,他茫然了。   他打开淋浴,冰凉的水流兜头淋下。   在他回来之前,他还爱着他,那这些天过去之后呢?这些天做的混账事情,已经足以让他狠他,厌恶他。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纪言郗的时候该从何解释起,或者不应该用解释这个词,荒唐的事情全都已经做了,解释是存在自我开脱的理由,而他完全没有理由。   难道说我那时候莫名其妙控制不住我的情绪?说我那时候病了而我自己不知道?又或者意识到了但我放纵自己任其操控?任由自己以偏激的想法去揣测你、误会你?   也因此而恨你?所以带着恨对你做出那些混账事情?说出那些侮辱你的混账话?   说对不起我错了?   可是说这些又能挽回什么?那些伤害已经扎在纪言郗身上了,再多的懊悔、再多的愧疚都是苍白的。   贺肖双手抵在墙壁上,低着头,因为一夜未眠而双目猩红,布满了血丝,手上的青筋也隐隐地凸显着。   可即使是这样,他现在也拼命地想要立马就看到纪言郗,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沙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他使劲地想要抓牢,但越用力就流失地越快,可他不敢松手,松手了,风来了,就全没了,拼命地去抓牢至少还能剩下手心那一点,总比全部都没了要好。   贺肖从浴室出来,将长袖的袖子拉到最底下,然后拿着纪家的钥匙出了门,他锁好院门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接着将手机关机。   是贺妈妈打来的电话,这已经是他第四天不接贺妈妈的电话了。   他现在只想见到纪言郗,不管纪言郗厌恨与否,打他也好,骂他也好,总之就是迫切地想见到他,见到他,然后平复心里翻涌而上的不安与狂躁。   他打开纪家的门,上楼,直径走去纪言郗的房间。他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拧开了门把。   房间里寂静,脚步声就显得大,即使他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在来之前,没有设想过纪言郗会不在家里,又或许是他不敢去设想。   此刻他站在纪言郗的房间中央,入目的却是空荡荡的床,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觉地握紧了起来,他把纪家大大小小的房间甚至是那间储物室他都找了一遍,最后确定这栋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脑海里开始隐隐地响起细碎的劈里啪啦声。   这道声音,他很熟悉,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手紧紧握在门把上晃了几下头,他想要那些声音停下,停下,但房间的空旷在此刻却仿佛一道引信,牵着火种,一路经由眼睛直直地扎进大脑,扎进了那道声音的中央,然后在这劈里啪啦的声音里,轰地燃了起来。   不,停下,停下……   他站在门口,身体里理智和狂躁两股势力交战撕咬,贺肖咬着唇,呼吸渐渐地变得粗重。   他从三楼下到一楼,每走一步,理智就被吞没一分,脑海里的声音就大一分。   这次不再有误会,也不再是黎文清抢走了纪言郗,是他自己弄丢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就是无法自控地觉得就是有人抢走了纪言郗。   血液里的狂躁因子在激烈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不管他使出了多少的力气去压制,理智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他在最后一丝理智即将被吞噬前,想起了被他丢进了垃圾桶的药袋。   在离开纪言郗这两年多时间里,他从来没有主动吃过药,很多时候会任由无限的失控吞没他。在重新回到纪言郗身边后,他产生了做出对抗的心理,但还是太薄弱,以至于他现在十分的后悔,后悔没有自觉吃药,后悔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拉开门的时候就想冲回家,但是却被早就猫在纪家附近的记者堵住了。门一打开,贺肖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就怼上来了一个摄像机。   “请问贺少怎么看待纪忠国先生的死?”   “昨日新闻爆出来后,贺少是什么感受?”   “请问贺少和纪大少在一起的事情当初纪忠国先生是什么态度?”   ……   接二连三的问题不管不顾地向贺肖砸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记者的胸牌,猩红的双目抬起来时,记者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瑟缩,是被吓到的神情,但内心的窥探欲还是让他对着贺肖继续举着相机。   “滚。”贺肖本身就在忍耐着身体内的狂躁,记者或者应该叫狗仔的出现和这些提问无疑是又一种刺激,他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了这句‘滚’。   那人急切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且问得更加过火。   “听说纪忠国先生将贺少当作自己的儿子,请问贺少和自己的哥哥同性恋是怎样一个心理?”   “我叫你滚,别让我说第二遍!”贺肖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记者的相机。   “你要干嘛?!我…… 我报警了!”那记者相机脱手后惊觉与贺肖周身的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虽然爱护相机心切,但还是又往后退了一步   贺肖拆掉了他的储存卡单手折成了两半,另一手抓着相机,猩红的双目盯着那名狗仔,声音阴沉得不能再阴沉:“再不走,我也可以把你拆成两半。”   那狗仔敢怒不敢言,他真觉得自己如果再呆下去真会被贺肖拆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拿回自己的相机拍着心脏逃之夭夭。   ……   警局来联系人的时候是九点半,在此之前,纪言郗早上起来后本想去一趟公司的,因为老爸的案件重新翻起来集合肯定会有一定的波动。   但看着纪明川即使再强装也依旧是仿若失了魂的状态,他最后没有去公司,决定缓一天再处理集合的事情。所以他在和刘助理电话沟通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后,就陪着纪明川呆在纪妈妈的疗养病房里坐着。   网上舆论挺大,但是兄弟两都没有心情去看,都在心里想着各自的事情。   纪言郗本来是打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去的工作安排,但电话挂断前刘助说的话,让他一直集中不起注意力。   刘助说对他说:“纪总,刚刚贺少来了一下公司,很快就离开了,他……看起来不是很好。”   纪言郗沉默了挺久的时间,但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是“嗯”了一句。   贺肖的状态其实更应该用十分不对劲来形容,但刘助摸不清纪言郗的态度,所以也就没再多说。   纪言郗不问是不知道该如何问,他早几天就知道贺肖不对劲,但他现在,真的做不到毫无芥蒂地立马就去关心,特别是在清楚地知道他床伴无数的情况下。   贺肖脏了,也把他弄脏了。他不恨贺肖,但做不到不去介意。   不恨是因为他可以把这几天权当给贺肖撒气,撒当年他说分手的气,但他是真的介意贺肖玩脏的。   可是即使再介意,即使行动上刻意地不去关心,内心也依旧会被牵动着,就比如此刻。   “哥……”   “哥……”纪明川喊了两遍都不见纪言郗应他,于是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哥——”   “啊?”   “吃早饭了。”纪明川站在房间门口那往里喊他。   “哦。”   警察的电话就是在他们吃完早饭后打来的,纪言郗带着纪明川前往警局。   一路上两兄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快到警局的时候,纪明川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哥。”   纪言郗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然而纪明川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纪言郗只当他难过,没怎么放在心上,一直到他在警察办公室里看到叶尘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纪明川为什么会喊他。   纪言郗在办公室门口看出那人是叶尘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此时警局的人看到纪言郗也已经出声招呼,叶尘也随即转过了身。   身后的纪明川明显也已经看到了叶尘,他先是很明显地呆滞,视线和叶尘就那么对视着,大约五秒钟的时间,他低下了头。   在纪言郗的那个角度,看到他眼底已经蓄满了红,下一刻,就听到纪明川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说了一句:“哥, 我去一下厕所。”,说完他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仓皇离开。   纪言郗回头看了一眼叶尘,叶尘正拧着眉看着门外,明显是想追出去的姿势,但却又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牢牢拖住了一般,拳头紧紧垂在身侧,脸上的神情失了那份镇定,他看着纪言郗,欲言又止,最后说出来一句:“对不起,言郗哥。”   纪言郗以为他说完这一句后就会追出去,但并没有,纪言郗后知后觉他是在为他爸的事情道歉。   纪言郗看着他,张了张嘴,片刻后对他说:“去吧。”   叶尘眼睛里瞬间爬满了诧愕,同一时间,他脚快过脑子,几步就跨出了门。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看着门外,一切终究只是大人的罪过。 第147章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一个多小时后,纪言郗从警局离开,但在准备开车门时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堆记者堵住了去路。他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一排摄像机和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话筒,不得已后退了一步。   “纪先生,关于此处的新闻方便采访一下您的想法吗?”   “请问纪先生在此前有怀疑过纪老先生车祸的真正原因吗?”   纪言郗不知道这些记者是怎么摸过来的,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回答这些问题,“抱歉,不方便。”   纪言郗说完就打开车门准备上车,但那群记者见他准备走,更往前挤了上来,直接把他车门给推得砰一声又关了回去。   纪言郗脸色冷了几分,但那些记者却不在意,继续叫喊着问着,离纪言郗最近的那个记者声音最大:“杀父仇人之子是自己弟弟的同性恋人,纪先生如何看待?”   纪言郗为了躲避眼前不断凑上来的话筒,身体已经贴在了车身上了。   ”纪先生对于叶家私生子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的事情怎么看?”   纪言郗回头越过车顶往警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凝视着那个提问的记者,“过错是个体的,遵纪守法是每一个公民都应该做的事情。”   记者还在问,寻根追底地问,每一个问题都无比的尖锐锋利。   纪言郗放弃了上车,即使上车了他也开不走,他贴着车往警局那边移去,记者凑得紧,但他身高腿长,还是磕磕绊绊地退回了警察局里。   他打电话叫刘助带保镖来接他,纪明川有叶尘跟着,他倒不担心,所以他边等刘助边刷今天的新闻。   叶氏被封了,同时牵出了挺多起案件,纪言郗一条一条地看完,茫然地盯着地面,直至联系他的警官给他递来一瓶水。   “纪总。”   纪言郗抬头,“谢谢。”   刘助没多久就到了,纪言郗上车后,刘助问他去哪,他随口回了去公司。   刘助看了眼放在后座上的文件,早上纪言郗就说过今天不去公司,因为今天贺肖也不在公司,工作暂时都没人处理了,所以他就把需要处理的文件带着来了,打算让纪言郗看看有没有时间带回去处理。   路上纪言郗没有开口说话,随手翻看着文件,但始终静不下心,给纪明川发了消息也不见回,他又给纪明川打了电话,确定他没事后才挂挂断。   刘助理在驶入大道偶尔通过后视镜瞅他,纪言郗在刘助瞄第三眼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动作。在第五次时,纪言郗捏了一下眉心。   “刘叔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纪言郗放下文件,昨天白天睡了一天,昨晚一直没睡,现在这会儿身体有点疲乏,心里乱而烦。   刘助理打着方向盘,有些犹豫,“那什么,新乡那边的项目进展开展得挺好的。”   纪言郗把摊在膝头上的文件夹合上,看着折起的一角,“嗯,上上周的工作汇报上说过了。”   刘助咳嗽着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西城海湾也进展得不错。”   纪言郗看着刘助理的后脑勺,还不到正午,光线依旧倾斜着,从车窗斜透进来的光落在刘助理的脑侧,几缕发丝在光辉中闪着银色。   纪言郗眼睫动了动,片刻后说:“刘叔,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没有啊。”刘助似乎是没想到纪言郗会突然这么问,话都打了个岔。   纪言郗又捏了捏眉心,后知后觉,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干脆自己说了出来,“贺肖怎么了?”   方向盘转了个向,刘助理张了张嘴巴,仿佛真是纪言郗自己主动提起一般,他还有模有样地思考了一番才说:“贺少啊?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脸色苍白的,问我们有没有见到你来着,我们说没有他就走了,呃,手上好像受伤了,手背上流着血,但是他穿着长袖,也看不清是伤的哪里。”   刘助说完后,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许久,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和早上那通电话里相差无几的:“嗯。”   刘助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里,纪言郗出了疲倦没什么表情。刘助抿了抿唇,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多言了。   纪言郗偏头看着灰尘在光晕里飘浮打转。   手上留着血,长袖。   长袖,纪言郗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   B市现在的天气已经不是穿长袖的季节了,但,贺肖这几天确实一直穿着长袖,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长袖,即使是在床上的时候也穿着长袖,而且衣袖永远拉到手腕以下。   有一天他疼得太过火,用力推阻的时候推到了他的手臂,那时候他停了下来,明明不管他是踢还是踹都红着眼不肯停下的人,那会儿却停了下来整理了衣袖。   纪言郗不知道他的手臂有问题吗?他知道的,甚至知道他不只是手臂有问题,而是整个人都有问题,只是在知道的同时也知道了他床伴无数、听到了客厅里的欢愉。   ……   一小时前,旧城区一个单向的老巷深处,纪明川站在墙边,不管面前的人说什么他都不肯抬头。   叶尘双手垂在身侧,几度举起又放下,在两步之遥处不敢再靠近,“纪明川……”   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一向镇定地他此刻很无措、慌张,甚至害怕,他想要上前一步,又怕眼前的人再逃走,想拥抱他又怕他厌恶。   寂静的小巷里,沉默地僵持着,叶尘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但横担在他们之间的是一条人命,还有至今卧病在床未醒来的纪妈妈,这足以将他的所有解释变得苍白无力。   他心里所有的话都被罪恶感碾压,最后蜷缩进一句苍白的道歉里,“对不起,纪明川。”   地面的灰尘被不断低落的水珠浸湿,一滴又一滴,湿开一大片。   叶尘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心疼地想要去擦拭,但手还未碰到纪明川的脸庞就被他狠狠地拍开,接着被推得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掉!!!一走就三年!!!为什么将近三年都不联系我!!!为什么像死了一样一点信息都没有!!!”   纪明川几乎是使尽了全力连着哭吼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平静了三年的伪装都被不断翻涌起的怒火冲开剥褪了去。   “回答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把我丢下!!!干脆利落地扔下我很酷吗?!!”   叶尘张了张嘴,纪明川的怒吼让他心里的恐惧少了一些,但揪起心脏却也随着更加疼,“别哭……我……”   可是纪明川的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叶尘手足无措,最后选择上前将挣扎着再往后退的纪明川按进了怀里用力搂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明川,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失去了爸爸,对不起当初一声不吭地走掉,对不起三年都没有联系你,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   但,我只能这样做。   哭累了,挣扎累了,纪明川安静下来了,他被叶尘按在曾经熟悉的怀抱里,但他的双手却始终垂在两侧,没有回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尘才把他放开,然后仔细地擦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长高了一些,瘦得厉害,脸上的稚气也减退了很多。叶尘低着头看着纪明川,细细地观察着他的变化,指腹在他哭红的眼尾擦过时,纪明川偏开了头。   叶尘的手停滞了一瞬,而后拿开,“纪明川。”他小声的喊。   纪明川眨动了一下眼睫。   “当初没有和你说是我不对,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需要证据,我去找你的话可能永远都拿不到证据了,我不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而且是杀害了纪叔的凶手,我……”   我身上流着那个杀人犯的血,那个害你失去父亲的杀人犯的血,我怕你恨我,怕你再也不想再看到我。   纪明川现在只觉得脑袋嗡嗡嗡地,他听着叶尘的话,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麻木地站着,最后任由叶尘带着他走出那条不知道如何绕进去的小巷。   在警局办公室门口见到叶尘的第一眼,他想的是什么?是这个人,他魂牵梦萦将近三年的人,现在真的站在了他面前,比以前英挺了、成熟了,但脸上很憔悴。   然后呢?然后他无法自控地红了眼眶、想逃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总之在那一刻双腿不由大脑控制,他就是跑了,不问前路,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直到前方没有了路,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陌生的老巷子里,而身后跟着把他丢下将近三年的人。   那年落空的约定、两年八个月的迷茫等待与思念煎熬,在那一刻汇聚成失控的、埋怨的愤怒,尽数爆发。   小巷子弯弯绕绕,纪明川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尘身后。   不高不矮的楼房刚好切断洒落的阳光,在他们脚下分割出阴暗与光明,紫红的三角梅攀爬在墙壁上,目送他们离开。   纪明川看着握在自己腕上的手,骨节依旧很分明,手掌宽大,还是可以轻易地圈住他的手。   走到十字路口,纪明川打车走了,从小巷子出来后他没再和叶尘说过任何一句话,也没再看过叶尘一眼。   叶尘站在原地,烈日当当,但他却觉得有些冷。他看着不息的车流,突然觉得很迷茫,很苦涩,他也许再也无法拥有纪明川了。   ……   纪言郗回到公司后,在办公司见到了孙浩然,而且还是正在吃外卖的孙浩然。   “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孙浩然见他进来立马问。   纪言郗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放,走到茶几上看了眼孙浩然吃的饭,“之前不知道掉哪去了,暂时换了一个。”   孙浩然这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昨天看到新闻后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中午赶回来后直接就跑公司来找纪言郗了,结果纪言郗不在,刚好集合员工都在吃午饭,他干脆也要了一份在这吃了,没想到倒是等到了纪言郗。   听到纪言郗这一听就不是那么靠谱的话,就知道他不想多说,孙浩然抬头瞄了他一眼,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你吃午饭没?你外面的秘书们多点了一份。”他本想问你还好吗?但纪言郗这满脸的疲倦一看就不是好的样子。   纪言郗摇了摇头,“吃过了,出差还顺利吗?”   孙浩然擦了擦嘴,“顺利,还多谈了一单,给我累够呛的。”   纪言郗笑了笑,靠在沙发椅上,习惯性扯了扯衣领。   孙浩然本身就是看着纪言郗说话的,纪言郗扯松衣领后他楞了片刻,都是经过事的人,那红痕一看就知道不是蚊子包。但他很快就自然地转移了视线,纪言郗也就没发现他刚刚的呆滞。   “我没事,别担心。”纪言郗突然说。   “那就好,下次换手机丢了记得通知一声,给人吓楞了。”   “嗯。”   ……   孙浩然走后,纪言郗就开始查看这些天贺肖做过的工作。不可否认,做得很好。   纪言郗不知道贺肖是怎么和MK搭上关系的,但现在看来,MK都不是一个多好的合作对象。不是说MK实力不行,而是太行了,简直是贺肖的翻版,或者说是贺肖的一言堂。   他边工作边想贺肖可能会突然出现,也思考过自己要怎么面对他,但一整个下午贺肖都没有出现,他也到底没想好该怎如何面对贺肖。   以何种身份面对?旧情人?前男友?XY工具?还是兄弟?但不管是哪种身份,在他想好之前都祈祷贺肖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   纪家,纪明川像木偶人一样回到了家里,纪言郗发消息让他中午别忘记吃午饭,他看了一眼后直接上了楼,摊在了床上。   他在吼完那些话后,思绪就像打了无数个结一般,乱糟糟的动不了了,知道下了车,他才发现他已经到家了。   窗户没有关,风吹动着窗帘,他听着窗帘扇动风声,无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书桌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小型展示台,空的,没有他最喜爱的那只奥特曼,它被束之高阁了。   他盯着那里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思绪的结一个一个地解开,记忆开始倒放,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褪了色,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张面孔,熟悉与陌生交替的面孔,皱着眉的、惊慌无措的、小心翼翼的面孔。   纪明川缓缓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的木棉。   他后悔了,他想。   纪明川像终于拨开了迷雾的鹿,冲冲撞撞地跑下楼,到了楼下,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叶尘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但内心开始不断的焦急,说是无头苍蝇乱撞也好,赌也罢,总之最后他去了一中的后街。   后街居民区的基础设施重新翻修过,车子无法停进去了,他就把车停在外面,然后狂奔着飞向那间屋子。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的时候,看着那个门把,迟迟不敢按下指纹。   怕他在,也怕他不在。   但他最后还是按了下去,门锁传来解锁声的时候,所有的犹豫全都消散了,一同消散的,还有那抹由时间堆积起来的陌生感。   他赌对了。   四目相对,纪明川一步步走近,然后在太阳与地平线垂直的时刻,拥抱了他的专属奥特曼。   ……   此时,乔安暂住的公寓里,他拧着眉看着眼前极度暴怒的人,把药盒死死地扣在自己身后,“你已经吃过了,今天的量不能再加了!”   但贺肖仍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苍白的脸和唇让人感到惊悚,“给我。”   贺肖声音很平静,但乔安知道这份平静下到底隐藏着何种疯狂。   “肖,我不可能同意你加量的,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药。”乔安看着他左手手背上的殷红就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贺肖一出现就问他拿药,他当时还楞了楞,他本来都打算真给他拿药了,结果他突然想起了昨晚放在那个黑屋子里的药,随口一问,都不用贺肖回答他就知道肯定是不久前刚吃过。   “你会好起来,只要你现在躺下休息,然后去见你的爱人。”乔安声音放缓,看着贺肖慢慢地说着,“你的爱人在等你好起来,他爱你,在等你。”   贺肖紧绷的脸松了一些,乔安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先喝点水,你现在需要平复,然后才能更好地抵抗它的吞噬,你现在的状态只会助长它的气焰。反抗它,然后去见你的爱人。”   乔安端着那杯水,碧色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注视着贺肖赤红的双眼,缓缓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反抗它,然后去见你的爱人。”   贺肖眉心皱着,机械地接过那杯水,然后抬头,喝下。   半小时后,乔安看着睡倒在沙发上的人,吐了口气,还好他有镇静安眠剂……   ……   纪明川只请了两天假,第二天的下午就得回学校,纪言郗本来打算去送他,但中午打电话给纪明川的时候被拒绝了。   纪言郗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而且纪明川好像昨晚没回家。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而在他沉思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不知道纪明川给贺肖打过电话。   彼时纪明川正提着包下楼,他把书包给了叶尘后又返回了院子里。   他思来想去也还是觉得该和他贺肖哥说点什么,他看了眼门外的叶尘,最后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第一时间传出来的声音却并不是贺肖的,而是……很耳熟的一个歪果仁的声音……纪明川脑子里蹦出了那天在贺肖门前碰到的那个小金毛。   小金毛:“hello?”   纪明川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我找贺肖。”   纪明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贺肖哥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手机,这个小金毛到底是谁?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几句不怎么清晰的“肖,醒醒”之类的话。   大概几秒钟后,听筒里传来了贺肖刚刚睡醒还很沙哑的声音,“喂?”   纪明川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然后就觉得心火不可抑制地蹭蹭地燃了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把哥当成什么了!你……”   “嘟嘟嘟——”   纪明川话没说完就被挂断了电话,简直要被气跳脚,他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他越想越气,替他哥不值,也万万想不到贺肖是这种人,居然……居然和别人……   纪明川气得手都抖了,他最后把一腔怒火都编辑进了短信里,发了出去。   另一边贺肖看着那条主要内容为控诉他出轨不洁身自好以及表明如果他再伤害纪言郗就和他拼命了的决心的短信,捏了捏眉心。   ……   一天的高强度工作,让纪言郗得以暂时把如何面对贺肖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但也让他在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感到猝不及防且十分地无措。   因为贺肖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第148章 显而易见地不爱了   回来的路上,纪言郗觉得闷,就把车窗放下来了一半,刘助停下车来后, 纪言郗两只眼睛就刚刚好从车窗玻璃上缘和贺肖对视上了。   贺肖脸色没有昨天刘助见到他时的那么苍白,但精神气也绝算不得好,依旧穿着长袖,袖口严严实实地盖到手腕骨以下。   对视的时间里,纪言郗明显地发现,贺肖的眼睛聚焦都聚了好一会儿。这种像是没睡醒的感觉对纪言郗来说,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啃了安眠药睡醒后的反应都慢吞吞的,跟宿醉差不多。   ……   车门久久没打开,刘助瞥了一眼后视镜,捏着方向盘,尽量地减轻了呼吸,他其实远远就看见贺肖了,但这两年多时间,纪言郗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一句话概括就是活得不像个人。   纪言郗和贺肖可以说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一个两个的,说他皇上不急太监急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总之他是希望两人能和好的,即使只是恢复成兄弟也好。有什么矛盾就解决什么矛盾,解决完了还是好夫妻,这是他老婆的箴言。   静默的几秒钟时间里,刘助手心慢慢浸出了汗。   最终,纪言郗先移开了视线, 他看了眼前面的刘助,心里划过了一丝无奈。   他被贺肖关起来的这几天里,刘助肯定知道他在哪,他打的什么主意纪言郗心里也清楚。人嘛,年纪上来了,老父亲一派的总归是希望子女一辈家庭和睦,虽然纪言郗仍然不明白是什么让他这个助理对同性恋由接受无能到甘愿当起了媒婆……哦不,媒公。   纪言郗无意识地咬了咬后牙槽,不能去责怪刘助,也总不能这么僵持在这,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开车门。   但摸到门把手的时候,纪言郗一顿,目光停滞在贺肖手里紧攥着的手机上。   他的手机……而且是装满他所有心思的手机。   他手上的戒指被强制地摘下并扔掉的时候,贺肖明明说过他手机也被他仍了。现在为什么又在他手里?   那部手机,没有设置锁屏密码,只要一打开,就能看到桌面上的壁纸,所有的社交软件也没有密码,只要打开,就可以看到置顶的聊天框,一个他自言自语了两年多的聊天框。   那是比他房间里所有的情侣款都要直白无数倍的可笑的单向的不舍和思念。   现在拿着这部手机来是要做什么?再借此羞辱他一番吗?   从车辆停下到纪言郗伸手开车门的时间其实很短,前后不超过半分钟,在这半分钟时间的后半程里,纪言郗心里所有的无地自容与尴尬都幻化成了火气,撒不出来闷在心口,疼得难挨。   “刘叔,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纪言郗无法解释这种心境的变化,总之他近乎无法自控地愠恼起来。   纪言郗很少这么冷声冷语又明显生气地和刘助说过话,刘助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忐忑地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贺肖显然没有料到纪言郗会突然地让刘助把车开走,纪言郗刚刚明明已经是下车的趋势了。   贺肖的指尖离车门也只差那么一公分,车子窜出去后他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纪言郗真的走了。   他卷了卷手指,收回来,垂在身侧。   纪言郗不愿见到他,他知道这都是他该得的,但心无可自控地往下沉去。   安眠药能强制他入眠,但安抚不了他身体里相互撕扯的狂躁和低沉。   见到纪言郗他就好了,乔安这么说的,他也这么认为了,但不是,很明显的不是,他明明见到他了,但现在体内那股难挨的感觉却更甚了。   天边橘色的霞光,他看在眼里是赤红的。   “他一直都爱着你。”   “贺肖哥,别再伤害哥,别让我恨你。”   纪明川的话毫无征兆地在脑海里回旋。如果他现在去找纪言郗,他会控制不住自己而继续伤害到他的,贺肖垂眸看着那只手机想。   ……   “纪少,我们现在去哪?”车子已经开出去二十多分钟了,刘助瞄了一眼后视镜,忐忑地小声问了一句。   刘助问完,车厢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纪言郗的声音,“找个地方停下,刘叔你打车回家,我自己开车转转。”   刘助捏了捏汗,一分钟后把驾驶座让给了纪言郗,站在车前,有些担忧地看着纪言郗。   纪言郗关上车门,舌尖抵了抵上颚,隔了一会儿,“刘叔。”   刘助捏了捏手里的公文包,看着他。   “都是缘分的事,到头了就是到头了,以后不用操心我们。”   刘助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等他说话,纪言郗就将车开走了。   是啊,都是缘分的事,但若真到头了,又岂会一个把自己活得像一个机器,一个……哎。   一个小时后,纪言郗坐在那个熟悉了二十几年又陌生了两年的海湾,天边的霞光此时已经褪尽,风吹在他脸上,他半眯着眼,看着昏暗与幽蓝交合的海面。   他开车过来的路上,内心的火气已经逐渐平复,不是消散了,只是平复。   他坐在这里,把他和贺肖之间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   分手,他说的,算他的错。   贺肖当初直接干脆利落地走得干干净净,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不信任他,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而且那个时候,他除了说分手他还能做什么?   贺肖心里有气,他能理解,这段时间让他发泄回来了,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欠他的,都在那几天还给他了。   现在,一个是他不能接受贺肖玩脏的,带着床伴折辱前男友,怎么看都怎么恶心,简直没品。另一个是,他无法接受贺肖再拿他的情感来羞辱他,说他活该也好怎么着都行,总之接受无能,不管贺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都不能成为这么做的借口。   又回到那个问题,他要如何面对贺肖?   他承认他对贺肖的感情还在,但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没法快刀斩乱麻,那就让时间慢慢地清除。   至于贺肖?对他还有没有情感?显而易见没有了,但凡还有一点点爱,都不会这么对他。   至于继续保持兄弟的关系?那样会膈应死的。   所以,最好的结局是——不要再见面了,各自安好就行。集合他想要就拿去,不想要的话,股份随便他处理。   天幕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纪言郗抓了一把沙子,手掌慢慢收紧,沙粒从指缝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心脏像跳漏了好几拍,很沉、很闷。   他最后拍了拍手,站起身,按亮手机,微弱的光撕开了一点黑暗,纪言郗朝车子走去。   今晚去哪他不知道,但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贺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他知道他和贺肖一定得见一次,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但不想在今晚。   关于贺肖到底怎么了,他关心也不关心,关心是习惯性的,对弟弟的关心,不关心是作为前男友,他真没那个心力去关心。二十好几的人了,有病就去治,他也不是医生。   ……   此时,吃完晚饭的乔安从饭店出来,他站在路边思考着是先回家洗个澡再去给贺肖送药还是先给贺肖送完药再回家洗澡。他想考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贺肖就在他住的公寓里……思考了个寂寞   虽然贺肖让人给他配了司机和车,但他更喜欢打车,所以他今晚出来也没有带着司机。   他上了出租车后,把包放在膝盖上,这个包是他来到这里后才买的,拉绳式封口的本地特色包,因为摆在膝盖上所以书包的口就开了一点。   他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手拽着书包的绳子,无意识地从开口处顺着绳子摸了进去,他摸着摸着突然觉得好像不大对劲,书包里的板板灌灌都在,但是!怎么这么轻!而且包里怎么多了两个遥控器!   乔安一惊,低下头,在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下看到了被扣光的铝箔药板,他咽了咽口水,不信邪地把药瓶子打开,里面的药三分之一都不到了。   “GOD ! what R U doing,肖!oh no.”   他怕贺肖乱来,刻意把所有的药都放在包里了,而且出门前明明检查了书包的,贺肖是什么时候把药倒走的!还加了遥控器增重!   “小娃子,你说什么?”开出租车的司机一向健谈,上车的时候乔安说的一口还算正常的普通话,所以司机一路还和他唠了唠,此刻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看着目瞪口呆的乔安,有些懵逼的问。   乔安回想着他出门时,坐在沙发里死死盯着他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怎么的贺肖,简直想死,这患者他是一天都不想研究了。   三秒后,乔安大喊着叫司机给他送回家去。   乔安到家后,啪一声拍开客厅的灯,然后奔去房间找贺肖,找了个寂寞,哪还有人影?   他撑着门,心里念着耶稣,祈祷贺肖别出事了。但是再怎么祈祷这也是在中国,耶稣指不定顾不上这里……而且这里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他根本不知道去哪找这个突然发疯似的变得吃药过度积极的贺肖。   乔安一边念着完了完了,一边捧着个手机懵逼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大概五分钟后,他脑袋瓜一闪,扒楞了一个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第149章 致死量   徐峥刚到家不久,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会手机,不是很想接,因为这个号码的主人实在是奔放得让他有点难以招架。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等对方自觉挂断。但没想到,一直到他喝完水了手机都还在响。   徐峥:“……”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起。他原以为对面又会像前几次那样,一开口就是让他想一口盐汽水喷死自己的奔放之言,但这次不是,而是很正经和着急的语气。   乔安一紧张就嘴瓢,说中文说得乱七八糟,徐峥听得眉头直皱,只好让他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电话挂断,徐峥在蒙圈中抓起钥匙去接乔安。   贺肖不见了?拿着很多药不见了?乔安着急忙慌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过去,什么不过去就没人给他们发工资了……   他虽然知道贺肖应该是有点什么疾病的,但具体他也不知道,了解到的仅限于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年纪挺小的外国人医生,这个医生还奔放得让他一言难尽……   他和贺肖认识是在两年前的国际集训上,后来跟着他创业,去年年底被调来B市管理MK。自从来了B市后他才逐渐地了解到贺肖和纪言郗之间的事情,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贺肖要一直引着MK往集合那边靠。   徐峥把车开到乔安楼下的时候,乔安正急得搁那跺脚转圈圈,看见徐峥眼睛都亮了。   乔安急吼吼地爬上副驾,一阵输出后,徐峥才弄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而言之就是贺肖很有可能过量吃药然后噶了。   徐峥拧着眉把着方向盘,撇了一眼乔安,“现在去哪找他?”   他虽然是贺肖手下的人,但贺肖自从回到B市后他们联系都很少,他也不了解贺肖都可能去哪些地方,甚至贺肖家在哪他都不知道。   乔安恨不得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说贺肖从哪里哪里离开,又猜测着给了两个地址,徐峥只好开车照着他说的去。   两人先去了之前贺肖关纪言郗的那套公寓,进去后上上下下一顿找,在主卧,徐峥看着床头床尾的锁链给惊了一瞬,又看了眼十分淡定毫无波澜的乔安,回想了一下前几天纪言郗从集合消失的传言以及那天饭局后扶着纪言郗出门的贺肖,然后再一细想,就不禁被自己脑袋里的猜想给吓得咽了咽口水。   乔安注意到徐峥脸上惊疑的表情后,舔了舔微干的唇,有点汗颜,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我看他们两心理都有毛病,只有他们自己能治愈彼此,锁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我就袖手旁观了……这话除了他自己,鬼听了都不信,狗听了都得摇头……   徐峥眨了眨眼睛,从震惊中缓过神,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乔安踢了踢床尾的那根锁链,急忙跟了出去。该死的肖,徐峥该不会误会他也喜欢这种把戏吧……不过……如果对象是缪斯徐峥,似乎也还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呢。   下楼的时候,徐峥看着电梯反光板里的自己,越发觉得不自在,身边那道视线总感觉越来越火热了……   上了车后,徐峥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你可以不这么看着我吗?”,我真的是有点怕你了……   乔安:“可是你太吸引人的目光了,我的眼睛自动追寻着你,我控制不了。”   徐峥:“……”   ……   来到贺肖家的院子前,徐峥以为乔安还有钥匙,避开他的视线侧了个身让他去开门。   但乔安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说:“……我没有钥匙。”   徐峥无奈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去按门铃。   贺肖的电话已经关进了,即使不关机,他们也不可能打得通,现在呆立在这里,除了按门铃,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翻墙进去。   按了两遍门铃后,徐峥问:“他带了什么药,一次性吃完会致死吗?”   “类躁郁症,躁郁症的药,会。”乔安回答他。   徐峥本想再去按门铃的手停了下来,十分惊讶,“类躁郁症?”   一起创业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贺肖还有这种心理疾病,他一直以为是身体物理的疾病,以及性格上冷傲了一点,喜欢沉默寡言而已。   乔安看出了徐峥的疑惑,“只是类躁郁症,发病症状和躁郁症像,但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躁郁,世界上可能只有他这一例,和你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乔安说完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个大忌,透露病人的隐私了,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徐峥对这方面不了解,惊讶过后,注意点更多的也是放在了会致死这一点上,没去留意乔安那干了坏事后提溜着转的眼睛。   “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狂躁还是抑郁?”   乔安很想直接说一句神经病的状态,但念及徐峥并比了解他和贺肖之间冤家似的相处模式因而对他印象不好,于是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啊,……昨天就很不稳定,趋向于狂躁,今天的时候还算正常……”乔安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好像又在透露贺肖的隐私,于是转了话头:“就是他昨天抢药我没给他,他就趁着我不注意给偷了,我现在就怕他出事,一次性吃完……oh, damn,那样我立马就得进监狱了。”   徐峥理解不了他这奇奇怪怪的逻辑,在脑里想了一圈想现在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也没法子。   “你进去过这里面吗?”徐峥问。   “进去过院子,但是没有上楼。”话音刚落,乔安就突然想起来,“哦对了,他的车子不在车库里,他是开着车子走的,黑色的SUV,如果这里面没有他的车说明他就不在这里面!”   最后徐峥爬上墙头看了眼院子,里面有两辆车,不过都不是乔安说的黑色SUV。   徐峥最后想出来的只有去调监控,一点一点地查他车子的轨迹。   这一年来虽然MK发展的势头很不错,但徐峥左右不过是刚来不到一年的人,着实是没有积累到那个人脉去调得动那么多的监控。   他前前后后跟着乔安跑了一晚上,什么结果都没捞着。他给杨宇打过电话,但杨宇那嘶也不知道贺肖会去哪,毕竟也不是B市的人。   现在也不知道贺肖怎么样了,要真的吃完那些药了,说不定已经没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集合去等纪言郗。   ……   纪言郗昨晚在自家酒店歇脚,但几乎一夜无眠,早上起来后叫客房服务送来衣服,洗漱完就浑浑噩噩地出发去公司。   他刚上到顶层,秘书就告知他MK的徐峥在等他。他听完后盯着角落里的绿植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去会议室。   门打开的时候,徐峥就立马站了起来。   “徐总。”   “纪总,没有预约就私自过来,还请见谅。”   “无妨,有什么事徐总请说吧。”纪言郗在推出来MK和贺肖的关系后,对徐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合作的项目要不是已经签完合同,他甚至不想MK的任何东西牵扯上关系。   徐峥听着纪言郗话语里的冷淡,犹豫了一会儿,“纪总,那个,贺总不见了。”   徐峥说完,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很静,静到能清楚地听见呼吸声。   徐峥说完有点忐忑不安,见纪言郗没说话,他只好硬着头皮干脆一鼓作气说完:“贺总的私人医生说他发病了,偷走了所有的药,最近他又在私自疯狂的加大药量,且他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怕他一次性吃完会致死。他昨天从海德路的公寓离开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的人完全找不到他。”   徐峥边说边观察纪言郗的表情,那表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不像是很关心的模样。   不过也是,如果猜想是真的,被那么绑在床上,想比心里是要生恨的。   “你们贺总不见了,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哪,我又怎么会知道?”纪言郗半笑不笑地说着,心里的烦乱更是催生出一股火气来。   什么叫偷走了所有药就一次性吃完?莫不是傻冒?是贺肖脑子有病还是这医生有毒?私人医生不好好看着他让他带走所有的药?   还有他哪里来的私人医生?莫不是在逗他?拿合作骗他一次不够现在又拿吃药致死再来怕骗他一次?纪言郗越想越气,但随即又被他隐了下去。   徐峥微楞,心知自己也是鲁莽,纪言郗说得也确实在理,不过,现在唯一能找到人脉调监控的只有纪言郗了。   “抱歉纪总,这么突然上门来和您说这些确实莽笨了些,但MK这边在B市这边人脉实在太少了,不知道纪总能不能看在我们合作的份上伸出援手帮忙调个监控?”   徐峥要是不提合作还好,他提了合作反倒让纪言郗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燃得更旺了起来。他知道他这么牵扯火气似乎不妥当,但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听的是贺肖的。   这合作摆明就是一个坑,等着他往里跳,要没有这合作,可能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现在还要再上演一次不成?当他是傻*?   “我想徐总应该是搞错了,集合也不过只是个正常经营的公司,调监控这种事情,徐总还是去找警察吧。”纪言郗说完就直接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徐峥。   徐峥皱着眉头,知道纪言郗这是不肯帮忙的意思了。   但是,他确实是,可以去找警察!他却一晚上都在做什么?听着乔安那小子的抓瞎跑一晚上干什么?靠,都怪乔安那货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让他脑袋发懵一整晚。   徐峥无语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严重怀疑自己是脑子秀逗了。   ……   徐峥走后,集合早会,坐在会议桌上的人,都面面相觑,汇报的经理更是诚惶诚恐,因为坐在主座上的人冷着脸,既不看PPT也不看任何人,且双手还交叉胸前。   凭着近三年的经验判断,纪言郗这是生气了,至于生气的原因,就看看是哪个倒霉催的惹的了,也许是某个项目出了大问题,又或者公司内部又出现了内鬼?前两天叶氏的新闻爆出来,集合内部可是被揪出来了两内奸呢。   偌大的会议室里,汇报的经理汇报完后心惊胆战地等着纪言郗发话,但纪言郗却久久没出声。   汇报的经理后背逐渐冒出了汗,心道完了,问题肯定是出在我这里了,但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纪言郗当初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乱成一团的集合打理得仅仅有条,相应的,他在工作上也就说一不二,态度很严,手段也是狠厉。底下的人面面相觑,都在为还在站着的经理捏了把汗。   就那么安静了一分钟,纪言郗突然站了起来,既没有点评也没有任何疑问,直接一句:“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剩下的下次会议再讨论。”   他说完就在一众懵逼的脸中走出了会议室。   刘助紧跟其后,“纪总!”   纪言郗像没听到一般,转身走进了办公司,刘助也只好跟进去。然而没等刘助说话,纪言郗拿起钥匙就说:“今天的所有工作都往后推,直到我回来。”   刘助看着他大跨步往外走,出声理提醒今天还有一个挺重要的会议,询问纪言郗是要去做什么,纪言郗没有再回答,直接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刘助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拐角,最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纪言郗坐上车,把衬衫领口往下扯了扯,心脏在烦闷地跳着,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伸手开了瓶矿泉水,猛地灌了大半瓶。   最后一次,纪言郗看着前方的路,在心里警告自己。   他把矿泉水瓶丢到一边,拿过手机,半分钟后,“张局,帮我个忙……”   ……   临近四个小时的寻找,纪言郗揉了揉眼睛,起身离开监控室。   他和张局道别后走到自己车前,看着车窗玻璃里的自己,垂下眸,打开了车门。   一小时后,纪言郗站在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公寓前。   他站定,抬手按门铃,没有回应,低头看着门锁的按键出神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按下那串不用特意去记,在漫长的岁月里自动深刻于脑海的密码。   门没有意外地开了,三秒后,纪言郗走了进去。   这套公寓,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是贺肖自己名下的,18岁那年,家里送的,装修和老妈给他装修的那套差不多,轻奢的简约风。   纪言郗伸手拍开灯,客厅正中央的主灯亮起,然后是环灯带。   鞋柜上的鞋,沙发上的背包以及茶几上的一部黑色手机预示着贺肖就在这公寓里。   贺肖带走了所有药,一次性吃完会致死;找了一晚上,没找到,求他找人脉调监控。这是徐峥表达的主要意思。   但纪言郗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报警?从监控画面里也看不出来贺肖是不是发病,还有发的什么病?   他站在门关,看着沙发上的那个背包,目光在屋里搜寻了一遍后随手拿起了门关柜上的一个摆饰品,玉器,挺重,一敲就可以破头。   纪言郗手里踹着那个玉器,抬脚往里走。   这套公寓是两层的大越层,他并不熟悉这里的布局,而且静悄悄的。他只好一间间地去找。但他把上下两层楼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个影。   监控里明明显示贺肖进来后就没再出去,他甚至把浴室和衣帽间的柜子都翻了,他还能去哪?   纪言郗站在客厅中央,心里的烦乱更加了一个度,转了个圈,然后突然瞥见阳台的玻璃门半开着。他呼吸顿了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阳台是全封闭的设计,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那张米白色布艺沙发上,茶几上东倒西歪散乱着的药瓶药片和水杯上、书架上、那把沾着血迹的美工刀上,以及……满身血迹的人身上。   明明是如此温暖的阳光,却在这阳台里,催生出了严寒,尽数从纪言郗的脚底钻入,一路攀岩向上。   沙发里的人,仰头坐靠,双眼紧闭着,面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一手落在大腿上,一手垂在沙发里。白色长袖衬衫上随意地滴洒着干涸的殷红,袖子被卷起,露出的手臂上,是斑驳的伤口和胡乱凝固的血迹,新旧交织,像一把把红色的刀,飞快地扎入纪言郗的眼底。   纪言郗看着这副景象,脚底像生了根,呆滞在原地,抬不动腿。   他以为他不至于如此的,即使早就猜测过贺肖手臂有问题,但当这一幕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发觉,他还是会心疼,疼到心脏停滞,胸腔发紧、让人窒息。   “贺……”纪言郗张了张嘴,但嗓子却像被桎梏了一般,发声困难身上也像失了力气,所有的气和怨都随着力气慢慢地消散。   “哐当——”玉器失力摔落,在这一方空间里炸裂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声音拔掉了缠住纪言郗双腿的藤蔓。   纪言郗两步跨到沙发上,将毫无声息的人紧紧拥入怀里,近乎浑身都不可抑制地发起了抖。   “贺肖……醒醒。”纪言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纪言郗边掏手机边看着桌面零散的药片,三个药瓶,有两个都已经空了,只有一个里面剩下大概三分之二的药片,其余不同形状的药片没有包装,就那么洒在桌面。   两平半的药物……   “醒醒,别吓哥,贺肖……”纪言郗手指抖得不成样,120两个字输了好几遍都输不好。   在他终于输好要拨出去时,颈窝突然有了些痒,然后是一句很微弱像是刚刚睡醒的沙哑的:“哥……” 第150章 精神类疾病   纪言郗即将按下拨号键的手指停滞在半空,惊慌失神中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但颈窝里发丝擦过皮肤带起的痒以及腰间被双手圈住的触感又是如此真实。   纪言郗脑袋里所有的灼痛和慌乱失措被‘贺肖没死’这个想法安抚了一瞬,他抱着怀里的人,双手依旧颤抖着将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用力按在怀里,微张着嘴深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尾的红顺着脸庞滑落。   温润的呼吸铺在肩颈上,腰间的手逐渐收紧,耳畔响起依旧十分沙哑的“……哥……是你吗?”纪言郗觉得身体的寒冷在此刻才有了一点点消退。   他不确定贺肖是什么时候吃的那么多药,也许现在正在垂死的边缘徘徊。   他抬手抹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液,举起手机再次拨打120,但拨打了一半却突然被怀里的人按掉了手,接着电话也被挂断。   这两个连贯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纪言郗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贺肖丢开了手机,然后死死地压在了沙发上。   “哥……对不起……我错了 ,别不理我。”身上的人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双手抚摸着纪言郗的脸,双眼发红地盯着他,指尖勾勒着他的轮廓,动作很轻,似乎是在辨认真假,又像怕一用力眼前的一切就都会变成回不去的幻境。   纪言郗在悬于眼睛上方的一道道凝固的殷红里回过了神,四目相对中他伸手猛地用足力气推向身上的人,但贺肖却丝纹不动,甚至身体更进一步地完全覆盖在纪言郗身上,完美地嵌合。   纪言郗心里的灼痛被这压制的力道压下了一些,但慌乱无措却更上了一层。那么多的药,再晚点可能真就没命了。   “哥,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贺肖像在不溺水时拽住了唯一的一根浮木,不断地道歉着,执着地呢喃着,一时间整个阳台就只有他道歉的声音和纪言郗逐渐粗起来的呼吸声。   下一刻,“啪——”一声脆响惊掠过午时的金黄,切断跌落的阳光,回荡于阳台之上。   脸侧火辣的疼痛让贺肖近乎魔怔的呢喃停了下来,他仿若大梦放醒,眼里带着迷茫,片刻眼神逐渐聚焦,然后看着身下双眼湿红的人,似乎是有点不可置信,他伸手摸了一把被打过的脸,确认脸上的痛感是真实存在的时候才又低缓的出声:“……哥……你怎么……”在这?   他好像对此刻的情形很懵圈,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声音里是不敢相信而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的急促感,能做出的反应只是本能地、无意识地、急忙无措地放下双手撑在纪言郗的头两侧打算直起身,但还未能起来,脸颊又一次传来火辣。   “你就这么想死吗!!!!”纪言郗此刻是完全克制不住地怒吼出声,心里的钝痛和慌乱无措在被压住丝毫动弹不得的时候开始转化为熊熊怒火,双眼比方才更红上了几倍,视线再次被模糊。   贺肖被打懵了也被吼懵了,但同时也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当发现自己撑在纪言郗头脸侧的手臂没有了长袖的遮掩,所有的痕迹都在此刻暴露无疑的时候,慌忙地起身从纪言郗的身上下来,然后动作粗暴地将两条袖子都捋了下去,同时袖子上又晕出了两条红色的鲜艳的痕迹。   他把袖子放下去后又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全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心慌手乱地去拍,他害怕纪言郗看到这些,这些痕迹都是他沉于阴暗的证明,但无论怎么拍都是徒劳。   他不知道为什么纪言郗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同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清理就睡过去了。   纪言郗看着他逐渐躁狂的动作,抬手抹了一把脸,飞快地伸手够手机,他没直接拨打120 ,而是拨通了康安的特殊快线。   “……XX区XX街XX路CC小区XX楼XX号,患者吞服过量致命药物,救护车,现在立刻马上!”   贺肖虽然急于处理身上的痕迹,但纪言郗冲着电话吼的话还是进了他的耳朵,他微楞了一下,视线对上纪言郗的双眼,“哥,我没……”   “啪——”   贺肖话没说完脸上再次被掀了一巴掌,脸不可控地歪向了一侧。   “死?寻死?”纪言郗胸口剧烈起伏着,怒吼,“你多大的人了!!!!”   他吼完就略微踉跄地往后退去,不等贺肖反应,转身进客厅里把饮水机的水全都倒了出来,然后拿着一整壶的水返回阳台。   熊熊的火气在胸口灼烧着,纪言郗刚刚眼里的湿红已经完全被怒火所取代,他咬着牙举着水壶,一手强硬地卡开贺肖的嘴,把水壶的流口对准就红着眼往里灌。   贺肖攥着自己身上那件满是血迹的衬衫,直愣愣地被纪言郗就这么灌了下去,来不及咽下水就呛进了气管,他猛地弯腰难以抑制地咳嗽了起来。   猛烈起伏的咳嗽声让纪言郗丢失的理智回归了一丝,他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水壶,又看了眼正在咳嗽的贺肖,后知后觉地去顺他的背,然后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倒了一杯,等贺肖咳嗽得缓过神来的时候继续把水对着他的嘴,要他接着喝。   贺肖呛得难受,伸手推开了一点,又咳了几下才彻底缓过来。   纪言郗见他咳得难受,就把水杯收回了一点,再次给他顺了顺背,只是胸口的怒火却是有增不减,心里的着急也逐渐攀升。   等纪言郗再次把水杯怼到贺肖的嘴边时,贺肖头往后仰了一下避开了一些,同时伸手去拿纪言郗手里的水杯,也终于找着机会把话说出口,“……哥……咳咳……我……咳咳……没有过量服药。”   但纪言郗看着茶几上的药瓶,听着他这话,配合着他满是血迹的画面,气得更甚,担忧焦急害怕统统都涌上了心头,眼睛更是红了又一个度,隐隐地开始恢复先前的湿润,接着肩膀像泄了气那般垂了一些,“贺肖,你到底要闹哪样?”   话落的同时,被贺肖扯到手里的水杯,这次连着他的手一起被提起再次抵在他的唇边,“……听话,别闹了,喝水可以吗……别拿命开玩笑,先催吐,算哥求你!”纪言郗的声音由无力隐忍再到爆炸,越说越急,最后那一句‘算哥求你’变成了再一次的怒吼。   贺肖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纪言郗盛怒到无可奈何的神情,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以及举着水杯依旧在发抖的手,顿了片刻后,把那杯水喝光。   然后在纪言郗转身继续倒水的时候,他站起身,从背后把明显被吓坏的纪言郗死死拥在怀里,不予他动弹。   “哥,我没有过量吞药,空调的药瓶是之前吃完的,我昨天用来装另外两个没有包装的药片,桌面上的药片是我不小心倒出来沾到水了,这些药物都有一定的催眠作用,我就在这睡着了,没来得及清理茶几,我没有想寻死。”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好好吃药,等好起来,好起来再回去找你,只是好起来的过程太难受,我控制不了自己,唯一的发泄口只有伤害自己,如果不把我自己关起来,那伤害的就会是你,我不想再伤害你。   “哥,别担心,我真的没有过量吃药。对不起,对不起……”贺肖头埋在纪言郗脸侧小声地重复着。   纪言郗视线落在茶几的药片上,心脏因为过度紧张的剧烈跳动还在继续着,身子被身后的人紧紧地箍住,腰间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折断,同时也让他理智了下来。   他捏着手里的水杯,把贺肖的话听进去后,肩膀松懈了下来,那一瞬间脑海里转出了很多的问题,想问他真的没有吗?想问他为什么要偷了药跑到这里?生了什么病?吃的什么药?为什么会生病?又为什么会这么自|残?   但他统统问不出口,方才自己惊慌失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在两人现在的关系中,多少显得狼狈了。   他不知道贺肖在道歉什么,为了把他绑起来的那几天?还是为了扔掉他自作多情的情侣款?亦或者是因为那两年多的自言自语带给他发觉自己误会时的良心上的疼痛?   但他不想探究,不管如何就是狼狈至极了,纪言郗现在甚至在心里无比地鄙视自己,为什么就是每一次都做不到视若不见?为什么每一次的最后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   纪言郗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了起来,能为什么?不就是自己放不下,不就是所谓的还爱着吗?不然怎么说是如此狼狈呢?   时间在这个午时的阳台仿佛静止了一般,前胸贴着后背的拥抱让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密午间,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之间到底隔了有多远。   纪言郗的沉默无言给这份安静的背后暗藏了无形的炸药。他一动不动地任由贺肖死死的抱着,起伏的胸口逐渐平复,眼里的红也逐渐消散。   “松手。”纪言郗没挣,语气已经很平静,像隐藏着暗流的平静水面,无风也无浪。   贺肖怔了怔,犹豫着是否要松手,他其实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纪言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以为他过量服药。   纪言郗等不来他松手,便抬手去掰他拦在腰间的手臂,但还没用力,手就被握住了。   贺肖的思绪还在转,应该是乔安那要死的去找他哥胡言乱语了, 那……乔安只是他医生而不是情人的事情纪言郗也应该都知道了。   先前在公寓的时候,乔安就想把他的事情都说给纪言郗,那会儿被他拦下了,现在他应该已经把他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他哥了,所以,他哥才会这么紧张他,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他都对他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昨天甚至都还不想见到他。   想到这,贺肖更用力地将纪言郗抱紧,心里一阵阵暖流和激动,“哥,对不起,我不该……”   “放开。”纪言郗出声打断他,颈侧被温热的呼吸近距离扑打着泛起了痒,渐渐地,纪言郗的面色由平静带上了一丝丝愠怒。   贺肖手依旧没有动,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纪言郗知道真相后来找自己了,还关心着自己,至于纪言郗让他放开的那句话耳朵自动忽略了。   他唇贴着纪言郗的颈侧缓缓滑动,在纪言郗的耳后吸了一下,然后他突然闷哼出声,“唔——”,左胸下方被纪言郗狠狠地顶了一记肘子。   他吃痛放开了手,有些迷茫地看着挣开了他怀抱的纪言郗,片刻又想到,纪言郗即使全部都已经知道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原谅他,虽然担心着他,心里也肯定还在生着气。   “哥……我……”   他刚开口纪言郗就往后倒退,然后很快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和美工刀,接着两步跨进了客厅,把阳台的门锁上。   贺肖楞了片刻,隔着玻璃看着站在客厅里的纪言郗,着急地去扒那扇玻璃门,嘴里急切地不断地说着什么。   但这扇门的隔音特别好,纪言郗只看得见他不断蠕动着的唇以及明显开始焦躁起来的表情。   “哥!你别走!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哥!——把门打开!求求你。”   贺肖急切地一遍遍地重复着,门把手近乎要被他扯掉下来了,他甚至开始空手赤拳地锤玻璃门。   纪言郗就那么站在那,凝眉看着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到玻璃门上,隔音的材质透进来轻微的“砰砰”声。   为什么会自残?最开始见贺肖一直穿着长袖,他以为贺肖只是纹身了,图案不稀得给他看,到后来推翻了这个想法,想过很多种可能,但都没想到过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地遍布着他自残的痕迹!   光线落在那一道道殷红上显得格外地刺眼,纪言郗视线上移,最后落在焦躁急红的双眼和那张不断张合的嘴上,隐约地可以看清唇形是“别走。”   几秒后,纪言郗垂下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康安的医生应该快到了。   贺肖越来越急,他开始思考拿什么东西破开这扇门,在他准备去拿地上的一个檀木摆饰时,突然发现纪言郗在沙发上坐下了,目光还盯着他的背包。   背包的口没有拉上,斜边露出来了一块布料,是纪言郗很熟悉的深灰色,一件他穿了很久的睡衣的颜色。几秒后,他再一次移开了视线。   贺肖后知后觉纪言郗并不打算走,这个想法让他内心的焦躁平静了不少。他想,他哥只是在生气,所以才把他关这里,这也比昨天好多了,至少没有直接离开,至少自己还能看得见他。   他安静下来站在那看着里边的纪言郗,纪言郗则目光虚落在客厅里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直到半小时后,康安的人按了门铃。   一众的医生鱼贯而入,“纪总。”   纪言郗把他们放进来后解释了一番是误会了,但患有精神类的疾病,正在发病中,让他们把贺肖带回康安的疗养院,如果贺肖反抗就直接给他注射镇定剂就好。   贺肖愣愣地看着几个白大褂闯进阳台,他越过白大褂, 看着站在客厅里的纪言郗。   四目相对,随后纪言郗转身离开了贺肖的视线。   医生已经拿着纱布给贺肖处理手上的伤口了,几个人看着贺肖的手臂都有些触目惊心,也万万没想到他们小纪总嘴里犯病的人居然的贺少。   几人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但他们一直朝着客厅看的贺少却突然把他们的手推开,肉眼可见的狂躁了起来。   纪言郗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贺肖终于反应过来,纪言郗并不是不准备走了,他只是在等医生的到来然后就离开。   “滚开!”贺肖抬脚跨过跟前的人,疾步地要赶去追纪言郗,但几个男医生也手疾眼快地伸手去拖他。   纪总说了,贺少在发病,得先带回疗养院,照目前贺少这个情况来看,估计是很严重的精神病,那双眼睛都红得滴血了。   几人在阳台里瞬间就扭成了一团,贺肖红着眼使劲挣扎,几个男医生拼了命地去按他,阳台里的摆式被撞得七零八落,茶几被踢翻在一边,先前地上就有摔碎的玉器,场面一片狼藉。   给贺肖包扎伤口的是两个女护士,还没见过这种恐怖的阵仗,被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贺肖在纪言郗来之前不久才吃过一次药,身体其实很沉,即使平时力气再怎么大也经不住几个人这么纠缠,而且阳台的空间不算太大,还要避免打到那两个护士。   他被一记手刀劈晕的前一刻听到客厅里传出来门口被关上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一瞬间,浑身就失去了力气,接着便被手刀夺去了知觉。   纪言郗没有直接离开,只是不想去看贺肖,他站在门边听着阳台里的动静,把一直打开的门关上,在医生把贺肖从太阳带出来时又把门打开。   “镇定剂?”纪言郗问。   “手刀,贺少这个状态镇定剂也不好打,而且我们对他身体的状况也不了解,茶几上都是药,可以他先前已经吃过药了,也不敢贸然就打镇定剂。”   纪言郗皱着眉点了点头,“他有私人医生,你们先把他带到疗养院。”   “那贺少要在康安接受治疗吗?我们需要和他的私人医生沟通了解一下情况。”   纪言郗:“我会联系他的私人医生,你们先带他回去,在他醒来之前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常规还是?”   纪言郗垂眸看了眼昏迷的人,又抬眼看了一下说话的医生,然后:“能做的所有检查都做。”然后又强调了一遍:“所有。”   “好的,纪总。”   ……   纪言郗给徐峥打了电话,让他带贺肖的私人医生去康安,然后留了下来,把阳台打扫干净后从先前贺肖坐靠的沙发缝里拿出了那部把他推向狼狈和可笑的手机。   他的手机一直没有设锁的习惯,一滑就开,滑开后的界面是相册,意味着在他来之前,贺肖在看他的相册。   相册里照片的数量在贺肖离开之后就很少有增加,增加的无非是一些初开的花、天空云彩。以前的照片多是贺肖的单人照,也有他们两的合照,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次。   纪言郗把手机收进裤兜里,然后静止地站立了一下,转头去看沙发另一头放着的手机。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吧,总之纪言郗最后拿过了那部手机。   款式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开机键很灵敏,都没怎么用力,几乎一碰到就开了。   如果说拿起手机是纪言郗的本意,但按亮屏幕绝不是,只是他都来不及移开视线或者是再次关上,目光就不可自控地凝在了锁屏的壁纸上,记忆在脑海里倒带,久久出不来。   ……   此时,徐峥刚刚从警局出来,从报警一直到在警局门口等待,徐峥都没弄清楚自己进来时警察说的那句“案件已经在受理”是什么意思,一直到纪言郗打来的电话挂断,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电话里纪言郗也没和他说贺肖的情况,只叫他带贺肖的私人医生去康安疗养院。   他火急火燎地带着乔安到达康安的时候,得知贺肖正在昏迷。再询问就没处询问了,乔安被叫走,留他一个呆在走廊里迷茫。   ……   纪言郗没去康安,从那套公寓离开后就直奔公司,心里比早上还要烦闷不知道多少倍,也许工作可以缓解一点,但现实是桌子上的文件他一份也看不下去。   刘助几次进来又出去,瞅着纪言郗那堪比锅底的脸色没往前凑。他不知道早上纪言郗火急火燎地离开是去做什么,但心里猜测应该和贺肖有关。   那徐峥是MK的人,MK又是贺肖的,徐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纪言郗就慌慌忙忙的工作也不管了,除了贺肖他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纪言郗慌神,当时集合摇摇欲坠他都没带慌。   办公司里,纪言郗最终“啪”一声把文件合上,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大半杯。每隔几分钟他就无意识地去看手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等自己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的时候,胸口更是烦闷得发疼。   就这样硬挨到五点,纪言郗把所有的文件往边上一推,抓起车钥匙就往办公司外走,但临出门又被刘助叫住。   “纪总。”   纪言郗转身看了他一眼,“?”   “北郊那边想要就接下去的合作谈谈,应该是想续约的意思。”   纪言郗听完脚下打了个转,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反应,他舌尖抵了抵上颚,半笑不笑,“让他们,想屁吃。”   集合出事的时候甩手甩得干脆利落,集合顺丰顺水了,又眼巴巴想搭上来了,纪言郗在心里笑笑不说话,要不是这合作是在他爸出事前签的,他早把那些人踢出局了。   刘助似乎是早想到纪言郗的反应,只是有点搞笑于纪言郗的用词,他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的便离开。   纪言郗上车后没往家开,直直地往孙浩然公司开去。   当年养殖公司全都丢给了孙浩然,他接手集合那一年刚好是养殖公司飞升的那一年,孙浩然没比他少累多少。孙浩然一直以副总的身份经营,把纪言郗当脱手掌柜,后来他好说歹说孙浩然才接受他脱手养殖公司。   他到的时候孙浩然还没下班,他什么也没说上去就把人劫走直奔酒吧。   孙浩然看出他心情不好,纪言郗不说话他也就闷着声陪着喝,两人一口小半杯,一瓶酒很快见了底。   孙浩然是看明白了,纪言郗今晚就是纯粹买醉,给林风发了消息后又联系了自己的助理,叫了几瓶酒,全开了往纪言郗前面推了推,“来,不醉不归,吹瓶,代驾叫好了。”   纪言郗这两年酒量其实没长多少,喝了半瓶多已经微微有点醉意了,他随手抄了一瓶,和孙浩然碰了个杯就整瓶灌了起来。   最后那几瓶酒是没喝完的,孙浩然喝了不到一瓶,纪言郗已经把自己灌趴下了。   孙浩然扶着纪言郗出酒吧的时候,有个……好听点叫中性风,不好听点的该叫不男不女的男孩上来问“联系”方式,孙浩然本着尊重的态度往后退了一步后退了一步,“抱歉,有主了。”   谁知那人又说:“我问的是你怀里的这位呢。”   孙浩然:“……”   “他也有主了。”   男孩:“……想自己享用就说,原来你还介意多人呢。”   孙浩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由得有了些恼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那人一眼就带着纪言郗擦着他肩膀走了。   等上了车,晕死过去的纪言郗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呢喃了几声“……疗养院。”   孙浩然昨天才去看过纪妈妈,也因此知道纪妈妈现在的疗养病房是两室的布局,看着纪言郗这样子,应该是碰到什么了,想了想最后把纪言郗带去了康安疗养院。 第151章 好痛……贺肖   孙浩然把纪言郗放疗养院的之前问过医生把人放那会不会影响到纪妈妈,医生说睡隔壁不会影响到,还有陪护在陪着纪妈妈,不要紧。所以孙浩然把醉得找不着北的人抗进了疗养套房的客卧里。   纪言郗躺下的时候嘴里又咕哝了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孙浩然把他鞋给脱了之后试着问了一下他是不是想吐之类的。   纪言郗反复咕哝了几遍,听不清到底说什么,一直到孙浩然准备出门离开了,才勉强听清。   “……好痛,贺肖……”   孙浩然准备把门关上的手停滞了很久,他猜测贺肖应该是回来了,纪言郗和他应该也已经有了联系,但从纪言郗没和他提过贺肖以及今晚这一条一连串的事情来看,并不是和好的迹象。孙浩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离开了疗养院。   然而孙浩然刚走一步,纪言郗就爬起来吐了。他以为自己在家里,习惯性的就按着家里的布局找了浴室的方向冲,结果磕在了一个小桌子上,小桌子上有水壶以及陶瓷杯,摔到地上摔出了炸响,把隔壁夜里陪护的阿姨给惊了过来。   陪护是之前就照顾过纪妈妈的大姐,心好、心细还手脚麻利。夜里就睡在纪妈妈的病房里,白天给纪妈妈按摩作保健。   陪护阿姨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在纪言郗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给他拿来了一杯解酒茶。   纪言郗喝完就半睡半醒的状态一直躺着,原本趁着那点醉意是可以昏睡过去的,但喝了解酒茶,半个多小时过去,醉意慢慢地褪去,加上刚刚膝盖磕桌子给磕出来的疼痛感, 脑袋又开始恢复一片清明。   这两年里,特别是最开始那段时间,睡眠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得依赖安眠药才能睡着。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入睡困难,他不像贺肖那样睡眠浅,一点声音就能醒过来,他困的时候说睡就能睡,也能一觉睡到天荒地老,总之失眠这种事情在他前28年的人生里,是个罕见品。   大脑表层在表达宿醉后的疼痛,意识却由混沌转为清醒,在这种时候,长久的闭着眼反而会加重痛感,纪言郗只好睁开眼睛,在昏暗中盯着天花板。   对于孙浩然为什么会把他丢到疗养院来,纪言郗想刚刚应该是把脑子给吐光了,不然不会想不出来。   但真想不出来?肯定也不是,脑子里有点隐隐约约的印象,只是不想去承认。   下午自己等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等些什么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但等回过神再问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的时候,又死鸭子嘴硬,怎么也不会承认,就比如现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个问题一样。   深夜容易emo,也容易让人认清自己和面对自己,所以,半小时后,勇敢面对自己的纪言郗从床上爬了起来,心里对自己生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情绪,让他一下起得有点猛,本来没有那么混沌的脑袋让他这一晃又晃成了浆糊,他坐在床边按着太阳穴捏眉间,缓了好一会才站起身。   在贺肖手机屏保上看到的是自己的照片,气恼的是自己为此笑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感,那一刻就好像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小人在耀武扬威,举旗大喊说:哎呀,你看呐!他的手机屏保是我纪言郗的照片!你看他没有忘记我,指不定还爱着我呢!   而现实是,他只是又一次的自作多情了。   一门之隔的动静仿佛都还在耳畔回响着,每被勾动一次心绪,它就响一次,每一次都仿佛在告诉纪言郗说,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来他这找贱犯啊,大傻杯,赶紧跑吧!爱你还会当你面跟别人干呐?   答案肯定是不会。   但他的双腿又跟大地恩爱得如胶似漆,怎么也抽动不了半分,两厢撕扯下,最后形成了一个火辣辣的大巴掌,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往他脸上招呼。疼,但他没敢喊,因为知道是自找的,但心里又憋闷的慌,所以烦、恼、怒。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辈子,他好像就栽贺肖手里了,小时候拿他没辙,现在,还是轻而易举地被他牵动着思绪。   纪言郗手落下来扶了扶脖颈,左右转了转头,拉伸了一下有些酸的肩颈。   下午不过就是等着医院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越等不到就越烦,越烦就越明白自己又在犯那什么躲不开的贱了。   不过现在想了解也了解不到,总不能又跑去找院长,兴师动众地问。但不可否认,他其实很犯贱地、急切地、无法自控地想知道贺肖到底是些个什么毛病。   即使做不成情侣了,他也希望结局是各自安好,而不是再出现这种让人心惊胆颤又破碎不堪的场景。   贺肖有私人医生这件事纪言郗是有点意外的,贺肖其实对医院和医生一直都心生抵触,很难想象,他会让一个私人医生跟着他,也很难想象,他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那这个医生之前都住在哪?国人还是外国人?男的女的?和他是什么关系?会不会也是他的床伴……   纪言郗任由思绪一直神神叨叨地转啊转,最后把自己转烦了,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洗完脸出来后,纪言郗进去看了看纪妈妈,因为夜里不好和她说话,所以纪言郗只是安静地坐在床前看着纪妈妈发呆。   岁月从不败美人,但病魔却是恶毒的,虽然每天都会有专业的医生来给纪妈妈做按摩做养护,但还是经不住这样长久的躺着,身形枯槁。   很久之后,直到纪言郗再次有了那么一点睡意,他伸手把纪妈妈脸庞的一缕发丝轻柔地瞥到了耳后,缓声说:“妈,快点醒来吧,晚安。”   他说完后,目光突然凝了一瞬,瞳孔像经历了一场地震,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他老妈的手指动了一下!   “妈……”纪言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纪妈妈的食指。但终究只是他的幻觉罢了,那根手指再也没动过,而且医生也说了,希望渺茫。   纪言郗心里泛起苦涩,该睡觉了,他想,都出现幻觉了。   ……   第二天,纪言郗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早过了上班的时间。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有点不想打开手机了。肯定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里面应该还会夹杂着一些纪明川的叮嘱。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让他心情好一点的就是纪明川这小子以后应该可以活过来了。   他对叶尘的了解不多,但新闻出来后,他叫刘助去调查过,这才知道叶尘在叶家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也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能把生物学上的父亲送进监狱。   为什么强调生物学父亲,因为除了提供一颗精子之外,那人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当人的。   对于叶尘,纪言郗心里确实佩服,不管是当初一声不响地消失还是现在炸动整个B市的出现,或者说连他长大这件事都值得佩服。   手机屏幕解锁的那一瞬,果不其然,纪明川的消息已经摞了一大堆了。   纪言郗不明白让纪明川转变对贺肖的态度的具体原由是什么,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纪明川对于他和贺肖之间的态度变化。   最开始的时候,纪言郗能大约地知道纪明川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知晓他舍不得贺肖所以希望他们能有一线转机,继续走下去。对贺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也只说过一句:贺肖哥疯了。   但从纪明川回学校那一天开始,纪言郗就开始感觉出来不一样了。   首先是他不再管贺肖叫贺肖哥,而是直呼其名,其次是,开始暗搓搓强调贺肖对他做过的事情,再是给他展望未来,不再有贺肖的所谓美好的未来……   纪言郗不知道怎么回复纪明川这一堆消息,叹了口气推出和纪明川的聊天框,打开了来电记录。   罕见的,刘助只打了一次,且没有多余的消息问他去哪了。   纪言郗把无关紧要的电话过滤,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全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去刷了个牙,然后闻着自己一身酒味的衣服,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本想给刘助打电话让他给送套衣服,但转念一想又作罢,自己没去,刘助肯定忙得找不着北。   纪言郗最后去看了眼纪妈妈,然后拿上孙浩然昨晚丢在小客厅里的车钥匙直接回了家。   想过离开疗养院之前先去问一下贺肖的情况,但纪言郗闻着自己一身的味道,实在不舒服,还有就是,虽然他没回复纪明川,但不可否认,纪明川那些话确实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因此也更坚定了让他先离开疗养院的想法。   纪言郗边擦着沐浴露边出神地盯着浴室挂满水珠的墙壁,从里面印出来隐隐约约自己的轮廓。   身上贺肖留下的印记大部分消退了,但牙印却还在,只是很淡了。   很淡了……纪言郗疑惑地皱眉,嘴里呢喃了一下。皮肉都翻出来的牙印,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淡掉。   纪言郗低头,把贴在伤口处的防水贴撕开,盯着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纪言郗突然想起来贺肖的手臂。   现在这一回想,纪言郗才突然发觉了点什么,贺肖手臂上好像都是新的和半新的伤口,没有老旧的伤口痕迹。所以他是最近才开始自残的?最近……   纪言郗想着想着,思绪又强行地被他拉回到自己身上,牙印这些伤口除了贺肖给他上过两次药粉之外就没有上过其他的什么药了,恢复的倒是很快,不知道是什么药粉。   …… 第152章 但是他伤害你了   纪言郗洗完澡出来,寻思着吃点东西就私下去问问贺肖的情况,但没来得及吃,手机就进来一个他不是很愿意接又不得不接的电话,贺妈妈打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接,难说清也不难说清,只是他一向不喜欢把心里的那点想法摆台面上,因为现实也没发摆,毕竟世俗一旦把一个东西定义为荒谬,那再多的解释也都徒劳。   所以只能自己闷着,每一次都是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掉,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脏也一并吐光似的,然后持着一个听起来十分自然的、七平八稳的心态接起电话,再在深夜的时候睁着干涩的眼皮一遍遍靠着回忆填补空缺。   只是这一次,纪言郗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心脏跳得很不安稳,空落落的,没底。   “肖姨。”   贺妈妈:“言郗啊,上午好,有打扰到你吗?”   贺妈妈的语气很温和,像以前的任何一次那般,但纪言郗却没来由的觉得背后发寒,也许是留下阴影了,即使是从小到大很疼自己而自己也很尊重的长辈的身份也无法消除纪言郗心里的那点不安。   “没有,今天上午刚好打算休息,现在还在家里。”纪言郗边说边把衣袖拉平,“肖姨最近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贺妈妈:“挺好的,你许叔天天督促我运动,现在身体很不错。”   “那就好,多运动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纪言郗说着回想了一下自己有多久没有运动了。   好像自从工作后他就没有多正儿八经的运动过,接手集合之前天天跑单子不需要再多余运动就能达到运动量,接手集合以后,好像就上下班的时候走的那几步路了。如果做、爱算运动,那这几天是他运动量最多的时候,还是能致死的量。   贺妈妈:“你也要多运动运动,不要上班回去就直接躺下了,还是多动动,年轻人身体是本钱,也要多吃点,上次回去的时候你都快瘦脱形了,半大的人怎么总吃那么点,你妈妈醒来准得骂你。”   纪言郗回想了一下贺妈妈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大概五六个月前吧,那时候加班严重,刘助出差,他饮食就自然而然地变得不规律了起来,最后代价就是胃病加两天的医院挂水。   第二天,他刚刚挂完水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贺妈妈和许木城就回来了,不管他怎么解释他们都自动地把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当成了他的常态,于是隔三岔五地就要打电话叮嘱他。但纪言郗总觉得贺妈妈今天要和他说的东西不只是注意身体。   “嗯,运动的,每天都有运动,刘叔每天都盯着我吃饭呢,我现在身体很好,肖姨不用担心。”   贺妈妈:“那是最好的。”   听筒在这句话之后安静了下来,纪言郗目光虚落在房间书柜那边的角落里。书柜是个特制的无规则书柜,最下方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个抽屉,纪言郗一直都是推紧的,但现在有一点小缝隙没推合上。纪言郗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去拉过那个抽屉。   他刚想走过去的时候,贺妈妈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言郗。”   纪言郗的脚步因为这句话里转变的语气而微微停滞了一瞬,明明只有一次却十分深刻的印在了脑海里,现在再次听到,窒息的熟悉感瞬间就扑了上来。很简单的一句“言郗”,轻而易举地就把纪言郗带回了两年前的康安天台。   多慈祥温柔,又多让人无力窒息。   “嗯?怎么了?”纪言郗站在书桌边,手指捏在书桌的边缘,无意识地用了些力气,尽量地把语气放自然。   话落,贺妈妈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瓷器或者是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纪言郗听了下来,不安地凝起了眉,“肖姨?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贺妈妈那边才重新传来说话声,仔细听能听出她声音很不稳,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但又有一种在经历了这份打击后,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和这份打击和解,然后不再提及过往,只是重整了行囊继续往前路蹒跚行去的无力感。   “……啊,没事,言郗,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水杯,你许叔管天管地的,非得说天气干燥让喝水,这不一不注意就给打翻了。让你担心了,孩子,没事阿。”略微有些语无伦次,又强装着镇定。   纪言郗刚刚确实担心了,心已经提了起来,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贺妈妈当初受伤,在得知了他和贺肖的事情后碍于伤情不宜回国,急着急着便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心病,这也是当初贺妈妈反应那么大的一小部分原因。到后来,种种因素加起来,导致了她心理直接出了问题,这两年,许木城一直陪着她养着才渐渐地有了好转。   对于这一切,纪言郗不能去怪罪她,不管从哪一个角度都没法怪她一丝一毫。纪妈妈是贺肖心里的第二个妈妈,那相应的,在他和纪明川的心里,贺妈妈也是母亲一样的存在。无奈于她做出的反应的同时也在心疼和有愧于她。   纪言郗没敢去细想这个不小心的原因是什么,“许叔也是关心你,他最近身体怎么样?都还好吧?”   “他啊,都还行,就是这阵子有点忙,经常加班,年纪上来了偏头疼,所以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听到了吗?”   纪言郗点了点头,“知道了,肖姨。”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你们这三孩子……”贺妈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没一个是听劝的,耳朵都长满了毛毛,一个个跟顽猴一样。”   后面那句话,声音里全是无奈,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纪言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可控制地晃了一下,说不上来原因,一种自觉。   这种直觉很明确地告诉他,肖姨知道贺肖回来找他了,她在无奈中放手了,妥协了。   这让他怎么回应呢?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吗?   苦涩充满了胸腔,一张口就泛了上来,嘴里都是苦的,但纪言郗还是要强装淡然,装傻充愣,直到这通电话挂断。   他看着手机笑,但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就一手撑着书桌,一直笑着,忘了他要走向那个书柜,也忘了要去医院问问,直到从落地窗泄进来的光线往后撤退,到最后再带着太阳的温暖彻底离开这个房间。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一切都已经回不去的时候,上天要给他开这种玩笑?是觉得耍他好玩吗?还是见不得他心里安宁一日?   最后,肩膀随着纪言郗的笑微微抖动,不是哭,而是笑,他依旧在笑,像在自嘲,也像在笑那个爱戏耍人间的老天。   纪言郗陷在荒唐怪诞又让人万般无奈的情绪里久久出不来,直到康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是震动模式,震动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抖动,触感从手心从传向心脏,让停滞的心脏重新跳动。   手机上跳动的康安院长的名字,映在眼里让纪言郗回了魂,手指快于大脑,按下了接听。   等到他挂断电话,他才真正地从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里渐渐脱离。脑海的纷杂被疑惑所取代。   院长说贺肖情况确实不好,但具体怎么不好,为什么不好,不好的机制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因为能做检查的只有身体机能,而贺肖是心理上的,他的私人医生也不肯说,不仅不肯说,还点名道姓要纪言郗到场。   纪言郗:“……?”   电话最后康安院长语重心长又十分不忍的说:“纪总,来一趟吧。”   于是纪言郗出门了,没有吃东西,没有再记起那个松开的书柜,没有再沦于诡异的无奈自嘲情绪里,拿着车钥匙就干脆利落下了楼。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纪明川打了电话过来,纪言郗正想着贺肖的事,打心里不是那么想解,毕竟这脸被自己的一举一动给打的啪啪响,纪明川再一提,效果直接加倍。   但纪明川像被火少了屁股似的一个电话不接就第二个,连续不断的震动把纪言郗搞得神烦。   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拿起手机,点开了车载蓝牙,“喂?”   “哥,你在开会吗?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纪明川虽然是在担忧纪言郗的样子,但声音在刚刚睡醒的沙哑中听起来却有点雀跃,可见真的活过来了。   “在开车,前面开会,没注意看你的消息。”纪言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扯着鬼谎,心里想着这小子现在还会睡回笼觉了,挺好。   但纪明川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忽悠的傻小子了,他问:“哦,那你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看手机吗?”   纪言郗感觉自己的声音不知觉放轻了一些,“起晚了,到公司就开会了,所以就一直没看手机,你吃早饭没?起这么晚……”说着说着又突然觉得不对,“……你这个点没去上课?今天上午你不是满课?”   片刻、纪明川:“可是刘叔说你今早没去公司。”   “……”   敢情是搁这给他下套呢……   纪言郗被戳破了谎言,也顾不上盘问纪明川了,只觉着现在的太阳真辣,车里开着空调都不顶用,而且特别会挑地方,火辣辣地直往人脸上招呼。   车厢在尴尬的沉默中安静了好一会,才又听纪明川问:“哥,你现在是开车去哪里阿?”   “……”   此时绿灯亮起,纪言郗看着前方,开动车子,莫名地就有点恼……   “去医院看看妈。”纪言郗说。   纪明川:“真的吗?你是一个人去吗?”   “……”纪言郗:“……不然还能有谁?”   “哦,那就好,我也有点想妈了,你等会到疗养院的时候和我视频吧,我也看看妈。”   纪言郗舌头抵了抵后牙槽,片刻,“明川。”   纪明川:“嗯?”   “别担心,哥没事,你好好上学,不要东想西想的,大人的事情大人解决。”纪言郗语气平平。   纪明川那边安静了片刻,才又传来闷闷的声音:“……但是他伤害你了。” 第153章 只是一个实验品   纪言郗擦着时间赶上了一个红绿灯,前边有点堵车,于是放慢了车速。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单纯贺肖把他关起来锁上为所欲为这件事情倒不至于真伤害到他,顶多皮肉伤,而且当时自己的想法就是让他撒气的。真正让他难受的是……   纪言郗盯着前方的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纪明川解释这些,说自己不在乎被关起来上了那么多天?这话怎么听都显得他像是脑子有那个大病,哦,或者说是受|虐|倾向……   而且这话题也不适合跟纪明川这小屁孩讲,怎么都别扭。所以最后他发现能说出口的就三个字:“……哥没事”   这话听在纪明川耳朵里,却更加剧了贺肖真的把他哥欺负惨了的感觉,他那边吧嗒吧嗒的踩着地板,声音回荡在纪言郗的车厢里。   纪言郗听着这声响,眉宇间的愠气被温情取代了一些,心里无奈地喃喃了句小破孩。但他刚喃喃完不到五秒,那点温情就迅速地退散,冰冷随即覆盖。   车厢里,现实响起“砰”的一声,然后是纪明川吃痛的哀嚎,再接着就是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中恢复寂静。   纪言郗:“纪明川!”   ……空气一片安静……   “我劝你三秒之内告诉我你在哪!”   第三秒,“哥,那个……那个我……我拉肚子了!我先去厕所了!”   车厢里响起“嘟嘟嘟”的盲音,纪言郗都有点气笑了,怪不得一反常态单刀直入的戳破他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逃避他问的问题。   自从叶氏被查封,该抓的人也一个不落地送进监狱后,纪明川就说他要从北冥家搬回去自己的公寓了,纪言郗还纳闷怎么这么快,保险起见,他也没松口,就让他继续在北冥那边住着。   敢情是因为叶尘跟着一块去了,而且今天还不去上课!   纪言郗也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些什么,之前纪明川和叶尘的事情爆出来的时候他都没问过,现在可能是年纪到了,就像刘助撮合他和贺肖那样,他现在到了只要自家小孩谈恋爱就觉得自家白菜被拱了的阶段。   而越想就越觉得不妥,这小年轻的住一块,火气正盛……等察觉到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纪言郗悬崖勒马,把跑过去收拾一顿纪明川的想法掐了,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想当时贺肖……   “……”纪言郗觉得自己的脑袋可以捐了,盛的东西没有一件是让他顺心的。   二十分钟后,纪言郗走进了康安院长的办公室。院长不在,他等了一会儿院长才回来。   院长也算是从小看着纪言郗长大的,讲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知道纪言郗的来意,简洁明了地把贺肖的大致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全身能做的检查都做了,胃病有点严重,其余的没有什么大碍。昨天傍晚的时候醒过来一次,状态很……狂躁……”院长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了一个贴切的词,“……醒来就一直要找你,没敢给他打镇定,他的私人医生后来给他做了一次心理疏导,他状态就基本安稳了下来,但……”   院长犹豫地看着纪言郗,几度欲言又止。   纪言郗怔怔地等着院长后面的话,眉头一直皱着,“但是什么?”   院长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但,他出现了幻觉。”   纪言郗不禁提高了点声音:“幻觉?”   院长推了一下眼镜,“嗯,他幻想出了一个你。”   纪言郗怔愣在原地,突然想起来昨天在阳台的时候,贺肖摸着他脸的模样。   他久久才问出声,“什么叫……幻想出来了一个……我?”   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好回答的,会这么问只是震惊过后的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院长抿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看了一眼纪言郗,“就是他幻想你在他身边,也会和那个幻想中的你交流,甚至……互动。”   “现在能肯定他是精神或者是心理上有问题,但具体是哪一种就很难判断了。他的私人医生就简单地说了一句这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后续的就不肯再透露给我们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具体的得问贺少的私人医生。”   纪言郗听完后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感觉心里的某个论断开始摇摇欲坠。“他的私人医生现在在哪?”   “他今早来医院给贺少做过心里疏导,现在应该是已经回家去了。不过他说如果你想了解的话可以联系他面聊。”院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纪言郗,“……贺少的这个私人医生,是个心理学的天才。”   心理学的天才?纪言郗看着手里全英文的名片,视线定在Joean这个名上。来自英国,名字组成是教名、自取名+姓的结构,中间的Joean让纪言郗有些恍惚,又觉得有些可笑。   Joean、乔安?   是巧合吗?还是自己又猜对了?私人医生、床伴,所以才时刻带在身边吗?   纪言郗无声地自嘲了一下,捏了捏,然后把名片放入口袋。   院长没注意到纪言郗自嘲的嘴角,继续说:“和明川差不多的年纪,金毛碧眼的,把他们科室的小女孩给搅一团了。”   纪言郗点了点头,“他现在情况……”,他没有直接提贺肖的名。   “他现在睡着了,狂躁的时候处于亢奋的状态,精神消耗大,催……应该是催眠吧?总之这个Joean进去给他疏导后没多久就睡下了。”   疏导,纪言郗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两个词,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床伴的疏导方式吗?   “贺少病房在B572,纪总要过去看看吗?”   纪言郗垂在左侧的手,指甲微微嵌入了手心,他说:“公司有事忙,先不去了,我下午找个时间再问问他的私人医生。”   院长抬起眼看了一下纪言郗,点了点头,纪言郗走出办公司的时候,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天意弄人啊……”   不过两分钟后纪言郗又折了回来。   “他各项检查的结果呢?”纪言郗问。   院长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下,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了个文件夹,“都在这里,不过,我等会有个大手术,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去隔壁找老陈问。”   纪言郗点了点头,拿着文件夹离开。   纪言郗没有直接离开疗养院,而是先去了纪妈妈的病房,不过他去的时候护工正在给纪妈妈按摩,他站边上看了会儿后去了楼下的咖啡馆。   这个点,咖啡馆里人不多,他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文件夹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纪言郗看着外面的绿化地,一股可笑的烦乱在心里渐渐升起。   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总会有那么些只追求生理刺激的人渣存在,那么自甘堕落乱搞的人,就很容易感染上这些人渣身上的脏污。   也许纪言郗当时说了让医院给贺肖做检查,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一步,但那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脑子里电光突然闪过,就强调了个全部检查。都说不清当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咖啡焦糖味浓,纪言郗抿了一口后就没再动了,他盯着窗外看了得有十几分钟,最后目光收回来放在桌面的文件夹上。   检查有很多项,翻开文件夹,摆在最上面的……居然是病毒四项检查……   ‘阴’这个字眼,在观感上让人不是那么舒服,但今儿也许是天气格外好的原因,这个字也变得格外顺眼了起来。   文件夹没有再被翻动,那杯本该被遗弃的咖啡倒被喝了个干净。   说来也巧,就在纪言郗准备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他和正推门进来的人碰了个面对面。   前者面色不可控制地冷了一些,后者则扬着个笑脸,一脸明媚地打招呼:“嗨!漂亮的人!中午好!好巧哦,我正好想找你呢!没想到在碰到你了,方便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吗?”   纪言郗目光平平地落在乔安身上,几秒后,原本放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找他,说明名片上的名字就不是巧合了,眼前这位就是贺肖的床伴兼私人医生——Joean,乔安。   纪言郗心里嗤笑了一声,虽然他也说不上来这么笑的目的何在。不过,早问早了,把病问清楚了,该治的治,和他就没关系了。甚至现在也可以说是和他没有关系了,不过是他脑子有那个大坑罢了……   咖啡撤掉,重新点了两杯新的。纪言郗和乔安面对面坐在窗边,纪言郗面无表情盯着乔安,乔安龇着个大牙品尝咖啡,余光观察着纪言郗,还不忘点评一句:“It tastes good!”   打直的视线,微微抿起的嘴唇,抱于胸前的双臂,在心理学上这是一个具有敌意的姿态,乔安放下咖啡,对上纪言郗的视线,伸出手。   “纪先生,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乔安,是肖的私人医生。”   既然乔安都以医生的身份说话了,他即使再膈应也不可能让他空举在那。纪言郗看着伸过来的手,轻轻地和他碰手回握了一下,“你好,纪言郗。”   其实纪言郗是很疑惑的,他十分不明白到底是国外太开放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导致乔安面对他的时候居然能这么自在?难道说贺肖的床伴已经多到让乔安习以为常?   乔安接下去的话,就解开了纪言郗的这个疑问,同时把纪言郗炸得体无完肤。   “还有,我得和你澄清一下,我只是他的私人医生,不是他的LOVER,不是情人!我那天那么说,是被威胁的!”乔安说着说着声音拔高。   纪言郗面部表管理很出色,但是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没逃得过乔安的眼睛。   “还有,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情人,他骗你的。”这一句,乔安又像是在和纪言郗分享了自己今早都吃了什么早餐一样,用淡淡的语气劈下雷电,“……准确的说,贺肖不是我的一个患者,而是我的一个研究对象,或者说是实验品?中文是这么说吗?实验品?”   饶是再强装镇定,纪言郗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席卷他内心的风暴,“……研究对象?” 第154章 以你为名的疾病   “是的,他身上的病症属于十分复杂的……嘶……交叉症状?现在的所有已知的精神疾病或者说是心理问题都不能够用来概括,很奇怪很复杂。”   乔安说完后顿了顿,又继续说:“他的病,也许应该以你的名字来命名。”他说完看了一眼纪言郗,“……哈哈,只是个笑话,你太紧绷了,我想你可以放松一些。”   纪言郗闻言愣了愣,看向乔安的目光里有些疑惑。   “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紧绷,这样会把自己崩坏的,最糟糕的是……你自己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过度紧绷。”   脱掉床伴这层误会,其实就会发现乔安虽然是外国人,但长相相对柔和,脸侧的线条很流畅,不像棱角分明那般具有攻击性,也许是训练过,在和纪言郗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线放缓了一些,即使他现在是单向地在给纪言郗下判断,也没有让纪言郗感到被冒犯。   纪言郗眉头不经意地皱起来,但怔愣和疑惑的成分要多一些。   “也不是开玩笑,贺肖的病复杂是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乔安继续说:“我先和你说说我当时是怎么碰到他的吧。”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是在伦敦机场,他当时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当时以为他只是狂躁症发作,但在我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也就大概十多天之后,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我又遇到了他。”   “他在飞机上的状态很奇怪,我至今都无法准确描述,像是沉落但还活着的火山。我当时觉得不是简单的狂躁症那么简单。我是个研究心里的,职业本能,我对他很感兴趣,哦不,我对他身上的问题很感兴趣,所以下了飞机后就死缠烂打着,想研究研究他是什么毛病。”   “你知道的,肖是个对外界很冷淡的人,哦不,他是对除你之外的人都很冷淡,我被他毫不犹豫地禁止靠近,于是我就把房子租到了他隔壁,从邻居做起。渐渐地,我凭着不要脸的本事和他搭上了话,虽然只是隔着窗户……”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安脸上的表情一眼难尽,仿佛那段岁月是他这辈子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些多惨绝人寰的对待!   乔安忍不住和纪言郗吐槽了一顿贺肖的冷漠无情,说着说着,话题又逐渐回到正轨,语气也愈发严肃。   “……那天晚上,肖自|杀了。”乔安说完顿了一下,“刀叉割腕。”   乔安一直观察着纪言郗,此刻,纪言郗明显是激动了起来,换了个坐姿,身体直起往前倾了一些,双手交握放在了桌上“……后来呢?”都不用仔细听,就能听出来这声音里全都是颤抖和后怕。   “后来,被救回来了。”乔安说:“这是一个转折点,他答应了配合我研究,同时我也答应为他保密,以及必要时候配合他演习。”那时候乔安还不知道贺肖口中的那句配合他演习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回国……   “到那时我才知道他之前一直有在自|残,他也是从这里开始出现幻觉,我也因此逐渐了解到他生病的原因。”   纪言郗抵在桌上的手收了回来,心里阵阵钝痛。   “他之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会自残,但他那次醒来后,将近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再出现自残的行为,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有好转了,因为很多晚上的时候,他的屋子里都会传来塔说话的声音,我当时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也会那么温柔的说话。”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和朋友或者家人打电话,这是个好转的迹象。但有一天,我亲眼看着他把书包连带手机落在了车上,挺愉悦地回了房间,诡异的是,那天晚上,他的房间里照旧传来了他和人交谈的声音。”   乔安说到这里停下来抿了一口咖啡,又看了一眼纪言郗,“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当然,你也可以说我是偷听,虽然不太正规,但你知道,我也不可能走进他房间……我确定他是出现了幻觉,并且幻想中的人……就是你。”   “我不敢轻易地就打破他当时的这种自我平衡,他不再自残,意味着这是他受不了那种折磨时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也是他潜意识里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他一直是晚上的时候才会出现幻觉,或者说是发病,白天很多时候状态基本都正常。打破这个平衡是在大概……”乔安思考了一下。   “……七个月前的一天,那天中午他在吃午饭,吃着吃着问了一句‘好吃吗?’他旁边助理以为他在问他,就回了一句‘还行,挺好吃的’,但肖却却对那人说‘没问你’,当时助理就傻眼了,以为肖在和他开玩笑,也就笑着回了一句‘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是在和空气说嘛?’   “这也是我后来找他助理问的,我当时也不再现场,我去问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五天了,我是第五天的时候才发现肖又开始自|残,那段时间他的房间一直都很安静,说明那个‘你’没有再出现了。”   纪言郗此刻视线已经不再乔安的身上,而是紧绷着下颚,扩大的瞳孔滞在在早就化开的拉花上,指甲嵌进了手心里。   乔安:“现在回到最开始说的,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处于狂躁的状态。你还记得他经历过催眠吧?目的是让他忘掉关于你的一切。”   纪言郗闻言抬起了头,眼睫颤动着,“……记得。”   乔安点点头继续说:“我问了他之后,我其实是很震惊的,这已经是违法的行为了,他完全可以起诉他们,但是他没有。”说完他摊了一下手,又抿了一口咖啡。   “经他描述,是医生反复多次对他进行了强制性催眠,他意识抗拒的时候他们就给他注射药物,或者在他没发觉的时候给他的食物和水里添加药物。他的自残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是为了威胁,但最后发现都没有用。”   “后来失控的时候就会想起当时自|残的感觉,于是,他就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在受不住折磨而失控的时候拉开自己的注意力。”   “他后来忘记你了,那是他意识里的抵抗被彻底残忍摧毁的证明,好在,你去找他了,唤回了他的记忆。但……”   “……在他被催眠的过程中,这件事情就已经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了,可以用阴影去概括,或者说是后遗症。加上,他会被催眠,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极力劝他去到了伦敦,这就导致他极度害怕任何一种形式上的‘失去你’”   “当初你回国,没有带上他,对于他当时的状态来说,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一种‘失去你’,或者说是一种你抛弃他而导致的‘失去你’,这其实是他病发的一个神奇的机制,催眠是根本原因,那‘失去你’就是直接的导火索,也就是直接的诱因。”   “你当初自己回国,是一个小诱因,他在已经进入狂躁状态的时候,应该是因为一些什么回去找你了,他没有告诉我关于他回去找你的原因是什么,也可能只是他太想你了。再然后就是一个更大的诱因出现了——你们分手了。”   “至于你们分手的事情……作为正常人,是很能理解的,但对于当时的肖来说,他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任何东西,在他的世界里,你就是唯一。”   “我说到这一点是因为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在晚上的时候出现幻觉,以及为什么总是在晚上的时候发病。”   “因为如果他没记忆错乱而说错或者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当时是在晚上分的手,所以,黑夜也成为了他恐惧的东西。”   乔安看着对面的人,眼里已经发了红,但没有湿,只是紧绷的下颚而和咬紧的牙关都说明他现在已经是极度自我控制的状态了。   乔安给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作为缓冲,在咖啡馆播放的舒缓音乐里静静地观察着纪言郗。这是一个很会隐忍和宠腻的人,乔安在心里判断。 第155章 取不出来章节名   大约过了五分钟,乔安的咖啡见了底,他抿了抿有些粘腻的唇,突然出声:“纪先生。”   但他接连喊到了第三次,纪言郗才回过神,抬起头看他,眼里盛满了想掩饰但却完全无法掩饰的愧疚。   “肖的基本情况就是我所说的这些,另外,纪先生,不要感到内疚。”   纪言郗闻言,眼神微微滞了一下,片刻后说了一句“谢谢。”谢谢的告知,以及这么长时间对贺肖的照顾。   纪言郗叫来服务员续了两杯咖啡。乔安耸了耸肩,恢复了龇着大牙的嬉皮笑脸模样。但在纪言郗准备离开时,他又把纪言郗叫住,“哎哎哎——不要着急,还没说完呢。”   “?”纪言郗只好又坐回原位。   “那只是他的基本情况,还有治疗呢。”乔安边说边把那杯咖啡推远,“肖不适合在疗养院里呆着,疗养院也治不好他。”乔安说完,目光直勾勾盯着纪言郗。   纪言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以带他去国外治疗。”   “不,他不需要去国外治疗。”乔安笑着摇了摇头,“我前面说应该以你的名字来命名他的病其实不是开玩笑的,这两年来,我和我的老师以及他的顶尖团队都没有任何办法,我们能提供给他的只有一些缓解情绪的药物以及在他失控时对他进行疏导,或者催眠,用你们的话说叫治标不治本。”   催眠二字让纪言郗明显可见地皱了眉。   乔安见状解释:“也不是催眠,只是一种让他趋向于冷静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在他失控的时候向他传达一些‘你爱他’之类的话。”   乔安面带微笑像是很不经意地说着,然后眯着眼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打量地把纪言郗脸上的狂风暴雨和略微的、不易察觉的羞涩尽数收进眼里,“……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治得好他,你才是他的‘药’。”   乔安说完目光依旧落在纪言郗脸上,然后在纪言郗静默的时间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但……”乔安欲言又止,“……药,在成为药之前,药材都需要经过加工处理。”   纪言郗心里其实急着离开了,他感觉自己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但乔安说话却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烦躁,同时也不是很能理解乔安话里是什么意思。   乔安感受到纪言郗眼神里逐渐烦躁的意味,也不绕弯弯了,“好吧,那我直说了,希望纪先生不要介意。那么首先,可以肯定你是爱着贺肖的对吧?”   纪言郗皱着眉,盯着乔安,没点头也没摇头,问:“然后?”   乔安没急着说然后怎么了,而是把龇着的牙收了回去,嬉皮笑脸也随了淡去。   “然后,他无法确定你的爱,也就是他无法相信你爱他。 当然,我不是在否认你对他的爱,相反的,我很肯定以及确定你对他的爱。”   “然后呢?”纪言郗把心里的那股急躁和烦乱收拾收拾压了下去,看着乔安挺严肃的脸,挤出了些耐心。   乔安瞥了眼纪言郗轻点在桌沿的手指,“他会把你的爱认成除爱情之外的任意一种感情,就像在你们确定关系前,你也把你们之间的情感定义成亲情那般。”   轻点的之间停下,甚至用了些里,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泛起了些白,预示着手指主人的不悦。   “他自己和你说的?”手指的主人问。   乔安眸光闪了闪,“那倒不全是,我看了最近的一些新闻以及……两年前的一些新闻,结合Xiao自己说的一部分话半猜的。”   “他对你一直都感到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这点你能感受到对吧?”乔安顿了顿,又继续说:“这其实也是贺肖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情的加速器,或者说是最早埋下的诱因。”   贺肖没有安全感,这是纪言郗感受很深刻的事情。确定关系后,贺肖曾问过很多遍他喜不喜欢他,他当时被追问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研一开学报道的那个晚上,贺肖站在阳台的背影还很清晰地印在纪言郗的脑海里。   纪言郗当时想,安全感这玩意需要用行动才能够给予,于是他没有就安全感这件事和贺肖认真的谈过。如果当时能和他好好地谈一次,会不会现在就不至于如此了?   对面的乔安转动着那杯冷掉的咖啡,碧色的眼睛很惬意地半眯着,视线落在纪言郗身上,收集着纪言郗所有的微动作和微表情。   纪言郗在思绪里追悔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乔安今天所有的话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的,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被引导着往前走。   “叮……叮——”乔安手里的小勺子轻磕在杯子的内‖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在咖啡馆里轻缓的音乐中并不是很响,但却让纪言郗回了神。   只听乔安继续说:“至于他没有安全感的原因,纪先生有思考过吗?”   坦诚说,纪言郗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他疑惑过贺肖为什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那种安全感的缺失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超出因为情敌这种事情而导致的范围了。而他当时认为贺肖只是因为黎文清所以才感到没有安全感,只要他和黎文清保持距离就可以。   “这个问题也等同于,他为什么会感受不到你的爱?”乔安在纪言郗思维停滞的时候适时出声。   为什么感受不到他的爱?纪言郗完全没有头绪,甚至连思考的方向都找不到。   他在感受到贺肖的患得患失后,在贺肖表达爱意时试着突破那层类背德感去回应了,由着他做他爱做的事情了,也按着某度说的把身体安全交给他了,以及即使当时面对家里的压力和后来滔天的舆论,他都没有过一丝要放手的想法。   他一直觉得,这些事情是足以表明自己的爱意了,可为什么贺肖感受不到?一点都感受不到吗?还是说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   纪言郗想不明白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悲哀,但也不想在和纪明川差不多大的乔安面前表露失态,所以只是凝眸看着乔安,等着他的下文。   “纪先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乔安问。   这个问题,把纪言郗的思绪拉回到了刚刚确定关系的那一年,贺肖有一天晚上也这么问过他,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当时的回答是不清楚。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想明白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又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敢去想。当兄弟这个借口被撕碎彻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贺肖的感情已经浓烈到了让自己都惊讶的地步,而这份浓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长时间的积累,那这个‘长’,是得有多长?才能积累出那么浓烈的情感?他完全不敢想,也不敢深思,害怕去面对贺肖口中暗恋他的那些时光。而那些年里,真的只是贺肖在暗恋吗?   当时他轻飘飘地回复他不清楚,试图揭过那个话题。而贺肖当时也说,他也不知道,只是一个时间区间里,没有具体哪一天哪一秒。   所以,当时得以轻易揭过这个话题,只是因为贺肖搭了一个台阶,而他便朝着台下冲下去了,完全没有思考过贺肖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现在呢?乔安这么问又是想说明什么?   乔安看着纪言郗一直就没有平整下去的眉头,缓缓开口,“纪先生自己也不知道吗?”   纪言郗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画卷翻飞着,他试图去抓,但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抓,也不敢抓,很乱。所以他依旧像方才那样,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默着等待着。   至于等待什么,他无从得知,也许是判决,又或者是新生。   乔安:“你知道的。”   是判决,一声枪响,正中眉心。很霸道而强势的一枪,但也是直击要害的一枪。   乔安说完后,发现纪言郗的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一些,虽然话题走到了他想要的方向,但他可没有胆量去击溃眼前这个人的内心,毕竟他背后有个生起气来能刀了他的贺肖。   所以竹筒倒绿豆似的将准备好的话倒了出来:“……他感受不到你的爱,其实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们,是你们两个人共同造成的结果。”   这话饶得令人费解。   “你们在确定关系前,在十分漫长……”乔安说着又想起来纪言郗刚刚急促的呼吸,于是换了个词“挺长的时间里,你们的相处模式就是情侣的模式,而你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于是你们认为,或者说是他认为,这样一个相处模式是独属于你和他之间的兄弟间的相处模式。”   “但那其实是一个抛开性*不谈外,模范得不能再模范的情侣相处模式了,所以在你们确定关系后,你们的相处模式进步的空间十分的有限。”   “确定关系后,他认为你们在相处模式上应该有一个质的进展,但现实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发现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依旧是‘以前的模样’,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以为你们才刚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和他谈了一场漫长的、你们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说是他没意识到、而你又有意不肯承认的恋爱了。”   纪言郗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是离开这里,一直以来自己不想面对的内心被别人剖开来摆在眼前的感觉十分难以自容,火辣辣的。但又不得不停留在这。   乔安:“我接下去的话可能会比较冒犯,但并不是指责你,希望纪先生不要介意。”   纪言郗撵着手指,在急躁地想离开的烦乱里隐隐地生出了说不上来是无地自容还是其他的东西。   “人一旦不敢面对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选择拿另外一样东西去掩饰遮盖,从而达到自欺欺人的效果,成功欺骗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信以为真了。纪先生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   能明白吗?能明白的。拿所谓‘兄弟’这层关系去掩盖自己的喜欢,骗了贺肖的同时也成功的欺骗了自己。   乔安不用等纪言郗回答,从他微动的咬肌就能知道答案了,于是继续说:“现在回到刚刚说的’以前的模式‘,在这段真正意义上不为人知的隐秘的爱恋中,在这个模式里,你是以一个兄长的角色去倾入爱意的,你也习惯性对他甘愿付出、处处包容且宠腻。”   “很多时候也习惯把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比如,我和你说这些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内疚,但其实,这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造成的问题。”   “于此同时,不同国家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不一样,以及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比一般人复杂一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就导致你们在确定关系后,你也需要保持原来那么一个状态,从而达到隐瞒的目的。”   “在这么一个过程中,爱是隐秘的,克制的,别人难以察觉的,这个别人,甚至包括了肖。”   “所以即使你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但他还是开始怀疑你是否真的爱他,怀疑你选择和他在一起以及在一起之后的付出是不是出于兄长的习惯性宠腻和妥协,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可怜和同情?因为这些事情,好像即使没有情侣这层关系,你也会为他做。就好像情侣这层关系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乔安说到这里,观察着纪言郗的变化了,短暂的停了一会儿,“……也就是说,在他的认知里,他认为自己对你而言压根不重要,也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纪言郗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反驳,但乔安却又接着说:“……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保护者的位置里,而他则处于一种被保护的位置,他完全感受不到你对他的需要。从这一点出发,加之种种因素,便引伸到了你并不爱他的这个结论上,于是他开始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呃……还有一点,他一直觉得,他唯一能让你需要他的时候可能是你的事业出现问题的时候,所以他应该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为此做出准备,呃……”   乔安思索了一下,“……比如他后来成立的公司。这也就说明,即使在你们分开后他也一直在为一个被你需要的幻想而努力着,这个幻想也是他坚持正常活着的一个动力来源。”   “所以说,基于这种在确定关系前已经谈了一场漫长的、连当事人都没察觉的恋爱的特殊情况下,所谓的治疗,不过就是让他不断地感受到被你需要着,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了。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药物作为辅助。”   乔安:“再说回到现在,我昨天在给他做疏导的时候,发觉他处于一个极度懊悔和恐惧的状态,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   前因后果在此刻形成了一个闭环,鞭挞感与茅塞顿开同时袭来。   那天正午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烈日的光晕圈落在这个城市的每一角,窥探着世人的秘密。   纪言郗后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咖啡馆的了,只记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贺肖的病房前。   乔安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手里的文件夹被捏得起了痕,垂在另一侧的手,紧紧地圈握成拳,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纪总。”身侧路过的医生打了招呼。   纪言郗被这声招呼拉出了纷乱繁杂的思绪,他有些无暇收拾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在医生离去后,紧了紧咬肌,抬手拧开了门。   …… 第156章 不用道歉,我爱你   疗养院不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淡,被医用香薰的温和气味遮掩,布局也贴近于家居,宁静而祥和。而在这宁静祥和的房间中央,躺着的人却眉头紧皱,汗水湿了苍白的面容,沉陷于梦魇,不安地呢喃着。   站立在门口的人,反手压合门锁,朝着病床一步步走近。弯曲变形的文件夹轻落于床头柜,其上还剩半杯水的玻璃水杯映着床前的身影,歪斜扭曲,又光怪陆离。   病床上的人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压了下来,遮盖在眼睫上的发丝随着睫毛的不安颤动跟着细微地抖。   纪言郗伸出手,将那几缕发丝拨开,轻拭去汗水,拇指落于眉心抚向眉尾,一下又一下、一点点地将它温柔抚平。   ‘在他以为你们才刚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和他谈了一场十分漫长的、你们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说是他没意识到、而你又有意不肯承认的恋爱了。’这句话,像来势缓慢却能轻易搅动风浪的一场超级风暴,在纪言郗心里掀起了腥风血雨。   午时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后,总是给屋里的人以清灰冷落的恍惚感,信手拨动人的记忆罗盘,时空开始翻转,今夕往日贴合重影。   同是春末夏初的时节,那时候他大三下学期,他本科学校是导师制,大一就开始和研究生熟悉实验室了,他大二的时候跟组内的研究生师兄师姐做了几个课题后,在大三那一年就开始准备自己的毕设。他的毕设实验涉及养殖,周期是十二周,安排在大三下的那个学期。   那一年清明节的时间比较靠后,放清明的时候因为实验他没法离校,也就没能如约回B市找贺肖。依稀记得他在电话里说自己清明不回去的时候,贺肖闷着声一直就没肯再开口,也不肯挂电话,任他怎么解释怎么说,都坚持地一声不吭,死倔地和他赌气。   最后那通电话持续了多久,纪言郗不记得了,总之当时他也没敢挂,一直到手机没电自动挂断为止。至于当时为什么没敢挂,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他还是回去了。把养在缸里的祖宗们丢给了孙浩然,买了机票就往家赶。他下了飞机后,不是回家,而是径直地去了康安。   当时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场景和眼前的画面相差无几。病床上的那张脸也是汗湿着,只是比现在要稚嫩不少,身上还穿着一中蓝白的校服,因为正处于长个子的阶段,抽条抽得有些单薄,少年的青涩感明晃晃地映在被身骨支起的衣服肩角上。   一晃多年过去,青涩和稚嫩被成熟稳重代替,但那份隐藏在眉间的执拗却一份未减。   贺肖肠胃不好,具体从什么时候有的毛病,具体算起来是他高三住校那一年。   那一次住院也是肠胃的原因,肠胃炎、胃痉挛,住院了,不肯好好治疗也不肯吃东西。病因无关饮食、当时医生也说不出来贺肖为什么突然就犯了胃病,最后一致认为他在学习上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当时纪言郗在心里想了什么呢?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在贺肖像小狗狗一般的目光中借口接水出了病房,最后开水烫了手。   同年暑假,因为参加竞赛,他留校没回家。印象中,那个暑假总是很热,即使新安装的空调开到最低也不顶用。   在一中放暑假的第二日晚上,他从实验室回到公寓,然后在被窝里摸到了浑身滚烫发着烧的贺肖。   再后来,两个人在那套公寓里度过了一整个暑假。那个暑假,他在沙发睡过五个晚上,当时只是觉得很热,以为空调需要修一修。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任性的前提是被允许任性,一如放纵的前提是被允许放纵。   日头不经数,一数就发觉实在过得太快,但转瞬又觉得实在是太慢。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一直到太阳偏西,淡淡的霞光落了红。   病床上的人侧头微动,床边那道视线也随着而动。 在贺肖脑袋不安地转动第三次时,纪言郗压在床边的手伸了出去,在指尖即将落于那皱起的眉心时,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霞暮在此刻从天边偷跑而来,晚间的风格也格外温柔。   “哥……”贺肖无意识地伸手抓住悬于眉上的手,声音因为沉睡一天而沙哑无比,听在耳朵里只剩下气音,很微弱。   手背的温润干燥触感传来,纪言郗下了些力,手指抚在了眉心上,“嗯。”声音也一样的小而轻。   房间重新恢复沉寂,在微红的晚霞里,贺肖的双眼落了一层灰,失了光亮,他没再说话,只是拉着纪言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眼睛再次闭上,嘴边是苦涩的笑。   纪言郗看着那点的弧度,起身坐到床沿,眉头也忍不住皱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贺肖抓着手一个巧劲拉了下去,斜躺着,头砸在枕头上,颈窝里埋进了温热的呼吸。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思考该怎么和贺肖说起,思考等他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应该先说什么,然而到现在也没什么头绪。但不管如何,应该和此刻这景象都有些出入。   贺肖的手已经从他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抓在他腰侧的触感让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怎么挣都挣不脱的那几天,说不上阴影,但多少有点发怵。   颈窝里的鼻息带来些瘙痒,纪言郗偏了偏头,耳朵擦过贺肖细碎的头发,更痒了。他伸手推了推贺肖的头,一手往下试图拿开腰间的手。但他刚摸上那双手,耳边便传来闷闷的声音,“连你也厌恶我了吗?”   纪言郗动作一滞,接着被圈进一个温热干燥的怀抱里,额头抵在贺肖锁骨下方,他动不了丝毫。   他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此刻的他对于贺肖而言,是幻想出来的那个‘他’。   他在贺肖怀里静静地呆了几秒,而后伸手推了推眼前的宽阔胸膛, 没有意外纹丝不动……他只能闷着声音:“贺肖,松一松。”   但贺肖跟听不见一般,完全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纪言郗被他压在胸前,而他原本盖着的被子正正好塞在纪言郗的鼻子和他的胸口中间,堵着呼吸不畅。   贺肖不松,纪言郗只好使劲把被子往下拉,好不容易隔出了一点空间,但下一秒就又被填上了,这会儿纪言郗整个头都被他抱得更紧了。   纪言郗最后张嘴隔着衣物咬在了他胸膛上,力道不算重,但也不轻,压在他腰间和头上的力道明显轻了几分。   趁着贺肖明显怔愣的瞬间,纪言郗往后仰起头,吸了口气,然后抬眼对上那双尚在迷茫怀疑的眼睛。   只见贺肖缓缓地移动手臂,手掌从纪言郗的耳侧划过,落在脸庞,指尖轻抚过他的轮廓,眼神失焦又再聚焦,最后静止。   指尖轻抚带来的瘙痒连带着刚刚耳畔的那份一块热了起来,纪言郗伸手搓了搓。   牙尖抵在皮肤上的刺痛感终于让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幻境,贺肖吞咽了一下干哑的嗓子,一手缓缓支起身子,像不可置信又恐慌至极,手收回又伸出,最后抓在纪言郗的手臂上,“哥……”   纪言郗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揪着疼,此刻不管说什么,似乎都缓解不了这份难受。所以,他抬手压着贺肖后脑勺,将人拉近,闭眼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那一瞬间,贺肖的呼吸很明显地就开始停滞,身体失去大脑的控制,但忠于本能,机械地跟随着纪言郗的动作啃咬、辗转贴合。   “真人,闭眼呼吸。”   简短的六个字,像一道指令,启动了呆滞的机器人。   纪言郗身后空空的,没有支撑物,在贺肖压过来的时候他都来不及伸手撑就被压倒了下去。   这个吻起初很激烈,但在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纪言郗脸上的时候,开始变得温柔缱绻,时间也无限延长。无关情欲,只是一个吻,一个宝物失而复得的吻。   贺肖的手始终只是捧着纪言郗的脸,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连生理反应都没有,他在害怕,即使纪言郗就在眼前,他也依旧在害怕,害怕下一刻眼前的人又变成了虚幻,告诉他:我怎么可能是真的,真的我怎么可能会吻你。   亲吻是唯一的情感宣泄,从夕阳初落到染红天边,从深渊束缚到挣扎脱离,从虚幻自疑到相信真实,一场无声的救赎在此刻展开卷页。   一吻结束,纪言郗视线擦过贺肖肩膀望着天花板,平复着不稳的气息。   交叠的姿势让贺肖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虽然贺肖相较于以前瘦了不少,但压久了还是有些沉。   纪言郗一手推了推贺肖示意他起来一点,但贺肖只是从他脸侧抬起头,撑在他身上,低着头,微红的双眼看着他,唇微动,欲言又止。   纪言郗靠在枕头上,身子往上欠了欠,找了个方便受力的姿势,伸手把人重新压了下来,抱进怀里,“不用说,不用道歉,我爱你。” 第157章 我们和好吧   话落,纪言郗感受着怀里的人由机械到软化,最后重重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里,濡湿的温润一滴又一滴的在脖子上、肩上一点点蔓延,温柔、缓慢却又好像十分张牙舞爪地向下侵袭,最后抵达心脏,狠狠地揉|捏,疼得令人窒息。   “哥……”   撑在身侧的手向中间环抱,纪言郗感觉到圈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到最后开始隐隐地发疼。   “……对不起……”   到此刻,贺肖才完全地从虚幻里脱离,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画面是真的,鼻尖充斥的独属于他哥的味道是真的,手里的触感也是真的。也终于反应过来,他哥已经全都知道了。   此刻的心情他无法用语言表达,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心底的那一份浩瀚波澜,只觉得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填满,沉重而又分外解脱,在这份矛盾而最终又只会向着一边猛烈倾倒的拉扯下,脑海里能拼凑出来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闯了祸,而他哥没有训斥他任何一句,只是在把问题处理后和他说一句‘没事,有哥在’的时光。   像是轮渡即将在夜幕遣散日落的昏黄前沉降,生命即将停歇于海底,但在他被海水彻底淹没的前一刻,他的手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接着一股上升的引力将他打捞而起,在日落的最后一丝赤红在海面摇曳着滑行消失的时候,海风裹挟着一句沉稳的‘别怕’缓缓吹来,温柔地将他包裹。   那一瞬间,所有的浪潮平息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也干透了,海水随着风上升,最后又归回海里。而他则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木棉花开的小院,午后的阳光在地上斑斑点点地做着画,秋千在风里前后荡漾,缩小版的他在追逐着跑在前方的人,稚嫩的笑声从院墙偷跑到未知的远方。   纪言郗放在贺肖背后的手随着低沉压抑的抽泣微微起伏着,一直到觉得真被勒得喘不过气了,才停下,轻拍着说:“别哭了,松一松,喘不过气了。”   贺肖闻言,手臂才松了劲儿,他刚刚满脑子地只想把纪言郗揉进怀里,没注意把控力度。   方才有些沉重的氛围被纪言郗的话冲淡了一些,贺肖的脑袋在纪言郗颈窝里转动了两下,但始终没有抬起来。除了纪言郗肩膀的衣物,枕头也被打湿了一块,他就那么盯着那块被打湿的痕迹,下巴抵在纪言郗的肩上,一动不动。   知道了一切,意味着知道了他这么长久时间里的如疯似魔的失控,也知道他在这不堪的失控中像瘾|君子一般自甘沉沦,一如他在未知他哥性取向时就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他,也像自己在还不知道已经喜欢上他哥的时候就先开始用尽所有手段强烈地占有。   如果将时间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串起,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求和,当时间无限趋近于此刻,那么最后的结果将定义他是个天生的坏种,专门毒恶做坏于他哥的坏种,坏到极致便开始反噬,除了他哥,他无药可救,没有他哥,他将病入膏肓直至死亡。   解脱与慰藉慢慢地褪去,他在此刻又开始慌乱,没有人会不出于怜悯而真正喜欢一个天生的坏种,尤其是当坏种的坏具有标粗的指向性,被指向的人除了人道的怜悯之外真的会喜欢吗?   纪言郗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抿了抿微红的唇,盯着天花板上的顶角线,试图在空白的头脑里搜刮点东西来回应一下身上情绪崩盘的人,‘没关系’在此刻可能显得有些敷衍无力,但其他的话又一个字都拼凑不出来。   “哥……”贺肖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纪言郗眨了眨眼睛,“嗯?”嗯了一声。   “如果你厌恶我,那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贺肖闷闷的声音在纪言郗耳边缓缓响起,像是不经意,但又给人以十分坚定的感觉,让人毫不怀疑只要纪言郗点头说厌恶他,那下场就是被他锁起来。   他现在很清醒,理智没有被吞噬任何一分,他清醒地发现,如果以失去他哥为代价换取一个不是坏种的定义,那他宁愿当十辈子的坏种。   此刻,纪言郗:“???”   纪言郗怔愣得脑子更加空白了,而贺肖则翻了个身,从他身上下去,然后侧身将他锁进怀里,手动给他翻了个身让两人面对面,湿红的眼睛深邃地盯着他,像是怕他没听清一般再次认真地重复,“如果你厌恶这样子的我,那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   纪言郗看着那双眼睛,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一般,哑言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厌恶你。”说完,空白的脑海里竟自动播放起乔安的那些话,于是顿了顿又说:“……我爱你,贺肖,哥只觉得心疼。”   这是贺肖醒过来到现在为止,第二次听到纪言郗对他说爱,即使是第二次听都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从前听他说都觉得肉麻的人,现在在短短的时间里,对他说了两次‘我爱你’,恍惚得有些不真切。   开了口,思绪的齿轮便开始转动,脑袋的空白渐渐地被填补,那些想理清却一直找不着首尾的头绪在此刻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别多想,哥没有喜欢上别的任何人,从始至终都只喜欢过你一个,是真真切切对爱人的喜欢,不是出于任何的怜悯或者同情,也不是其他的什么情感,就只是情侣间的、爱人间的、伴侣间的爱,就像……”   贺肖那双眼睛在此刻太过深沉和炙热,纪言郗被他的目光烙烫得有些开口困难,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我们父母之间,还有世界上的每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以及情侣之间的那种情感。虽然不可否认,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们是兄弟的身份,但如果我分不清,我不会稀里糊涂地就和你在一起,更不会因为同情、怜悯又或者说是对你的独特宠溺而拿自己的情感去满足你的愿望,哥还没有无私到这种地步。”   空口说的显得无力,于是纪言郗开始举例:“哥刚刚说了,你不用道歉。在那天那个饭局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其实连呼吸都忘了,你走后的每一天我其实都在等着你回来。在以为你真的床伴无数的时候我很想把你打死,或者说更想把乔安打死,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吃醋。”   “还有,如果不是真的爱你,怎么会真的就那么让你锁起来为所欲为?卧室里有消防报警系统,床头柜最底下靠里边的那个抽屉里有打火机,去年跑去公寓里给你过生日时留在那的,随便点燃点什么东西我就能出去。”   “尽管当时对你嘴里的混账话信以为真,但还是拿一些很荒诞可笑的理由麻痹自己呆在那里,比如让你撒气什么的,不过都是不想去面对我们真的回不去的现实而扯出来的借口罢了,而且……那几天是这两年来我睡得最安稳的几天。”   纪言郗说完就感觉耳根十分的热,视线也从最开始的对视下滑到了贺肖的唇角。   这是他第一次在感情上如此直白地刨析自己,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的窘迫。   这其实都是乔安支的招,什么脱敏治疗一大堆,纪言郗现在脑袋里能转出来用的就只有刨析内心这一项。   纪言郗额头温润了一下,下一秒反应过来是贺肖在亲吻他的额头。   对于贺肖而言,他信纪言郗爱他,时间可能要从他在纪言郗房间看见那只小海鸥开始,但他当时不敢相信,因为他已经做了那些当时看起来完全不可挽回的事情。   “哥,我更爱你,永远比你爱我要多爱你一分。”贺肖说着又亲了亲纪言郗的额头,然后接着说:“我们和好吧。不过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在你不再爱我而离开的那一天。”   “……”   纪言郗抬起眼,视线重新对上那双深邃而认真的眼眸,唇角带着一丝无奈但宠溺的笑,“嗯,和好,既往不咎。锁链我给你备着,但是不会有用到的那一天。”   怎么可能会有用到的那一天呢,纪言郗想。   在贺肖离开的最初那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能靠工作麻痹自己,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满脑子都是这个人,那种无限的空虚感足以侵袭掉他所有的生活动力。   每一个难眠的午夜,空荡荡的房间都会一次次地提醒他,贺肖真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也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贺肖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   那段时间,他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里,忙碌与自愿忙碌的日子压力大到让人想崩溃,每天加班结束的那一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一抱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也是从那时起,他发觉,每个人都有一个精神充电桩,而贺肖就是他的充电桩。   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贺肖还在,他那时候只是觉得压力有些大,但还不至于乱,当贺肖离开甚至只是当初去伦敦那一次,他就已经在乱了。   这个乱有些抽象,但他确实就是在乱,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又无法把人带回身边,于是为了处理集合的一系列事情,他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掩饰他的慌乱。所以在乔安说他没有需要贺肖的地方,他当时下意识就想反驳。   人在精神上的需要远比物质上的需要来的致命。 第158章 补你一个吻   如乔安所说,贺肖不需要在疗养院住下,所以在夜幕彻底笼罩下来的时候,纪言郗带着人回了家。   在回去之前,两人去看了纪妈妈,在进门的时候,纪言郗明显感觉到身后脚步的停顿,于是他回过身,伸手牵着将人带进门内。   “她很想你。”纪言郗把门关上看着贺肖说。   贺肖和他对视着,说不上相信或者不相信,只是被握着的手翻转出来反握住了纪言郗,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擦着。   “我们都很了解她不是吗?”纪言郗说着拧开了纪妈妈病房的门,把人推了进去。   夜灯温暖的昏黄在屋里流淌着,两人走近站在纪妈妈病床前。   纪言郗坐下,捏了捏纪妈妈的被角,把她额前的一缕头发瞥到耳后,声音很轻地说:“妈,人回来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贺肖如同飘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那里花开遍野,草长莺飞,一望无际的花草海洋里,树立着一栋小木屋,他哥在门口的木阶上摆弄着一个小玩意,也许是黑色的木制小海鸥,他从遥远的地方奔跑而来,站定在他哥面前,而他哥抬起头,惬意地看着他,微微笑着对他说——回来了,死兔崽子。   “不喊人吗?”纪言郗仰头看着边上跟木头一样站着的人。   “孙姨。”   这时,门口外面突然传来声响,陪护的大姐便走了进来。对于纪言郗这个点出现在这她有些意外,同时惊讶地看着纪言郗边上的贺肖。   “纪少,贺少。”   纪言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这个点是陪护给老妈擦身子的时间,两人也不好再在这站着。所以两人没久呆,很快就离开了疗养院。   “明天再过来吧。”纪言郗说。   贺肖跟在他左侧后方,隔着半步的距离,目光盯在纪言郗垂在身侧的手,说:“其实我前几天来过。”   纪言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下移,手往后自然地牵起了那只想勾上来却又明显克制的手,大步朝停车场走去,“B市没几个人不知道,那么多个头条呢。”   曾经轰动整个B市的关系,现在反倒遮遮掩掩了,怕什么呢,纪言郗这么想着迈步往前,手里用力攥紧了一些。   说来奇怪,一段关系破裂后,修复的最开始理应是有点不自然的,但到他和贺肖这,虽然他不知道贺肖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就他自己而言,当一切误会解除时候,他心里就没有留下一点的隔阂。   仿佛两年多的时光在他和贺肖之间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破坏的痕迹,只是把他们分隔两地,最后反倒让他们爱得更直白了而已。   车库上车,手不得不分开,坐上去的时候,他刚启动车子,中控台上就摊上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   纪言郗瞥了一眼,唇角忍不住上扬,心脏像被小孩肉乎乎的温软小手揉了一把,于是已经启动的车熄了火,纪言郗右手覆盖在贺肖左手上,往副驾凑了过去,说:“补你一个吻。”   不是‘给’一个吻,而是‘补’一个吻。   纪言郗看着贺肖眼里的一丝疑惑,感觉心里像是水波在随着微风荡漾,没开口解释,而是兜着贺肖后脑勺直接吻了过去。   这个吻时间不算久,吻毕,纪言郗舔了舔唇,有些好笑地看着从他在病床上说完那堆话的时候就开始明显不在状态的人,有些怀疑贺肖那句‘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的真实度。   “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翻墙进一中吗?”纪言郗额头抵着贺肖的额头问。   到这时,贺肖才好像找回了点魂魄,紧抵在副驾台上的手顺着肌肉记忆掌在纪言郗的侧腰上,声音有些干哑地回答:“记得。”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其实我很想吻你。”纪言郗说:“阳光从车窗切进来落在你的半边身子上,像染着光晕的神明。后来我总是回想起那一天,后悔当时太扭捏,拿一句‘还凑活’掩饰心底的汹涌爱意,也后悔没在绿灯亮起前的七秒吻你。”   打开心扉(肉麻)这件事,好像只要开关一拧就再也关不上了,也许心的容量是固定的,死拧着开关只进不出,久了便会胀满,等到开关一打开,爱意便如洪水般泄出,一发不可收拾。   可能亲吻也会上瘾,前提是脱下别扭的大衣。   又过了十分钟,车子开出车库,在温柔蜷卷的晚风里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一直到回到家,从车上下来,纪言郗才发觉自己今天一天只喝了一杯咖啡,什么东西都没吃。贺肖中午的时候医院给输了葡萄糖,晚饭也没吃。刚刚回来的路上怎么就没记起来去吃点东西?   纪言郗把一楼的大门打开,将灯都亮起,然后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思考着是该点外卖还是吃点什么。   他边想边回头看,发现贺肖跟在自己跟后不到半步的距离,他干脆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问:“晚饭想吃点什么?”   他等了好一会,等到了贺肖的一句:“你。”   纪言郗有点被噎到,但好像这才是贺肖以前正常的状态?虽然和以前还是相差很多,但至少不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了。纪言郗舔了下唇,把玩着贺肖的手指笑着说:“饿了,晚点怎么样?”   贺肖的眼睫颤了颤,视线定在纪言郗的眼睛里,”想吃你熬的粥,我大学毕业那年暑假我发烧的时候你给我熬的那种。”   “好,那得等个半小时。”   纪言郗边淘米边回想了一下当时煮的什么粥,发现也就简单的白粥?那贺肖还得特意提一下时间做什么?   “哥。”贺肖突然喊了一声。   纪言郗边倒淘米水边回头应他:”怎么了?”   贺肖手上拿着一个咸菜罐,问:“是你腌的吗?”   “你孙姨腌的,以前的,一直没吃,现在不能吃了,放太久了。”纪言郗说完估摸着水量把锅放到灶台上,没注意看贺肖拉平的唇线。   纪言郗想着再弄点什么东西配粥吃,但他刚把灶台上的水擦干净,身后就贴上来一个略显滚烫的怀抱。 第159章 一切都是真的。   纪言郗把手里擦水的抹布放好,弓腰洗了洗手,然后往后靠去,偏回头问:“怎么了?很想吃吗?家里没有了,要不我等会叫……呃……”   纪言郗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了。   水龙头的最后一滴水珠滴落在水槽,油烟机在发出细小的翁鸣,洁净无尘的橱窗映出两道重合的人影,在明黄温馨的灯光里细微摇曳。   双唇贴合辗转,在纪言郗唇上传来皮肤刺破的刺痛感时,卡在他下巴上的力道也明显加重,纪言郗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双赤红的瞳孔,在飘摇着的米香水汽里,四目纠缠着,隐隐的担忧也开始在纪言郗心里缓缓升起。   他想开口说话,但嘴里的扫荡还在继续,疼痛也在继续着。   纪言郗眉头止不住皱起,脖子的扭转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他掰开了一点腰间的手,转回身,被抱紧的同时双手捧在上贺肖的脑袋,然后往后拉开唇间的距离。   “在想什么,能跟哥说吗?”纪言郗抿了抿唇上的黏湿血腥味轻声问。   而贺肖目光则落在纪言郗唇上的鲜红破口处,瞳孔微颤着,像是如梦初醒,“对不起,我不……”   “嗯,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纪言郗说着伸手擦了一下嘴唇,又问了一次:“在想什么?”   纪言郗问完,贺肖和他对视的视线往下垂去,双手环在他腰后收紧,头磕在他肩上,好一会儿才说:“有点不真实。”   或者说不是有点,而是非常,纪言郗现在对他越好,他就越感到不真实,也就越慌。在他的设想里,纪言郗应该是会厌恶或者害怕从而躲避远离他,即使再怎么关心他也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会主动对他袒露内心,会主动说爱他,甚至不断亲吻他。   不管是哪一件,都不是他印象里的纪言郗会做的事情,都让他更加怀疑他这只是沉沦在自己的幻想里。   当这个认知越发坚定,他血液里的不安与狂躁就愈发浓烈,但他又止不住地沉湎于现在的一切。这一切太美好了,像是一场望而不及的梦,舍不得将它打破的同时又清醒地知道不应该再这样自甘沉沦,于是挣扎着撕扯,用疼痛去验证。   “贺肖,看着我。”纪言郗把他头拉了起来,额头抵着额头再次对视着,“……我是真的,我们和好了是真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我们现在在家里,在厨房煮你喜欢吃的粥,刚刚,我们在亲吻,现在还在拥抱着,这是我的手……”纪言郗说着把五指张开,伸到他面前,“看,它现在在捏你的脸,疼的对不对?所以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纪言郗低声说着,手指在贺肖没有什么肉的脸上轻捏抚摸。   乔安说过贺肖害怕黑夜,在晚上的时候会不安进而狂躁,然后出现幻觉。纪言郗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抚他,乔安当时说是说了很多,但都只是个概念,具体做法全让纪言郗自己猜。   贺肖没说话,只是目光再次下滑,锁在纪言郗唇上。   纪言郗察觉到后伸舌头舔了一下,把血腥味卷进了嘴里,过了几秒,他微仰起头,送上了一个血腥味的吻……   当灶台上传来咕嘟嘟的声音时,纪言郗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他不知何时从站在水槽边变成了坐在吧台上。   浓郁的米香随着水的沸腾渐渐地溢满整个厨房,丝丝缕缕卷过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纠缠在两道呼吸里,令人沉迷。   纪言郗白色衬衫的扣子仅剩最下面的一颗摇摇欲坠,红色的烙印从脖子一路占领过胸膛,像一个个铮亮的标记,标记着这是独属于烙印者的所有物,而被标记者则自甘臣服。   “……粥。”纪言郗仅剩的一丝理智让他伸手推了推身前的人,双手抓在贺肖抵在吧台撑在他两侧的手臂上。   贺肖抬起泛着猩红的眼眸,像盯着猎物的狼,视线死死地锁在纪言郗汗津津的脸上,两秒后……   ……   脑海里像是扫过一束强烈的亮光,随之泛起一片浆浓的迷雾,空白占据了纪言郗的整个脑袋。眼前的水汽在灯光下也开始变得缥缈,朦胧,眩晕。   锅里的粥已经煮开了很久很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每一颗米粒都已经软得不能再软,每一颗都入口即化。   厨房里的米香气已经浓郁得不能再浓郁,丝丝缕缕弥漫在朦胧的灯光里,勾着人的食欲,一天未进食的肚子饥饿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外星人入侵地球;目标:地球表面;锁定目标;出击。Got it, over over).....................   “去洗洗。”纪言郗看了一眼贺肖的嘴唇,有些脱力地平复着呼吸,脸和耳后根全都被眼前的画面烧得通红,视线有些飘忽地躲闪着。   贺肖直起身,双手重新低到吧台上,将纪言郗再次拢在怀里,和他对视着,然后抬手擦了擦唇角,接着喉结滚动。   纪言郗:“.....你……”   都没说出第二个字,就被吻了回去。爱意在舌尖蔓延。   ......   “将就着吃吧……”纪言郗顶着烧红的脸看着锅里有些半干的粥,转身见贺肖接了一烧杯水。(烧杯是纪妈妈做甜品时用来量水量的。)   “没糊,加点水就好了。”贺肖边说着就要往里倒。   纪言郗伸手别了一下,“米粒软烂了,加饮水机里的水吧,加完就直接能吃了。”   贺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把水倒进水槽,去饮水机接水。   纪言郗的视线跟着他走,等他接完水转过身来时,纪言郗脸上的热气更上了一个度。   纪言郗伸手拿起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嘴里都还是自己的味道,此刻莫名就觉得腿有些酸软,也有些没眼去看那个吧台……   “倒完吗?”贺肖端着水,看着纪言郗红透的耳根问。   纪言郗估摸了一下水量,让他倒了一半。   “拿两个碗给我,然后去漱一下口。”纪言郗搅动着粥,瞥了贺肖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不然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的那些要命画面。   “洗过了。”贺肖转身拿了两个碗递给他。“你帮我洗过了。”   纪言郗:“……”   最后还是纪言郗压着人把嘴漱了才吃的东西。   因为煮的时候没有盖锅盖,所以就没有造成什么事故,只是米粒有些煮过头,但对两人现在的胃来说倒是刚刚好。   “家里都没有食材,你平时在外面吃吗?”贺肖把喝光的碗往前推了推。   “基本在公司对付对付,偶尔让家政阿姨过来做。”纪言郗以为他是要再来一碗,正伸手去拿碗就又被贺肖拉了回去。   “饱了。”贺肖抽了张纸巾,看着纪言郗削尖得有些过分的下巴。   唇角被纸巾擦了一下,纪言郗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瞥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粥。   纪言郗此刻很莫明的就想起来刚在一起的那一年,有一次吃早饭,他那阵子忙,胃口都不怎么好,那天也是这样,贺肖吃完很久了,他碗里还有一大半,最后背着老妈推给贺肖吃了。   记忆里的画面似乎总是温馨日常,纪言郗的唇角随着记忆齿轮的转动缓缓地勾起,碗里的粥虽然不似记忆中的那般美味,但却也显得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但……真不想吃。   于是纪言郗把自己面前的碗也往前推了出去,不说话,就那么笑着盯着贺肖。   貌似一切都在记忆的夹持下回到了正轨,灯光下的笑显得明亮夺目。   贺肖在着这明晃晃的笑容里,也笑了,像记忆里的那样,伸手拉过了那碗粥。不过和记忆有出处的是,那碗粥最后还是进了纪言郗的肚子。   ……   关门上楼的时候,纪言郗端着一壶水,把丢在沙发上的背包丢给贺肖。   背包是贺肖自己的,纪言郗当时从那套公寓离开的时候带走的,当时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带走,可能是因为里面有一件他的睡衣?嗯,里面还有贺肖的药。   贺肖看了一眼手里的背包,跟在纪言郗身后上楼,目光盯在纪言郗的右腿上,当时车祸留下来的伤,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还不是完全恢复期。   “哥。”   纪言郗边抬脚边回头看他,“嗯?”   “还疼吗?”贺肖问。   纪言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什么?”   “腿。”   纪言郗哦了一声,停下拍了拍大腿,“这都多久了,早不疼了,恢复得挺好的。”   “那就好。”   纪言郗视线从他低垂的眼睛下滑到他被长袖遮住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抿着唇转身继续上楼。   ……   回到房间纪言郗才记起来自己房间的东西都被扔了,水杯也没有一个。   他把水壶放下后,回身去看贺肖,舌头顶了顶侧脸,笑了一下,忍不住调侃:“没见过哪个是跑别人屋里丢别人日用品的,都是情侣款,你也舍得丢,怎么这么狠心呢。”   贺肖闻言捻了捻手指,抿着唇不说话,朝着纪言郗走去,但纪言郗能看见他唇角憋着的一丝不明显的不自在的笑。   纪言郗:“有进步,知道尴尬了。”   “哥,别调侃我了。”贺肖走近将头埋在纪言郗肩头,声音闷闷的,“当时以为是别人的。”   纪言郗躲着脖颈的瘙痒,但腰被搂紧了,身前的触觉已经很清晰。   ..................................................................................................................................................................................... 第160章 嗯,不做。   “别……你药还没吃。”纪言郗手反到身后试图去掰开那两只在身后作乱的手,结果却被就势抓住紧扣在了身后。   “想先要你。”   纪言郗咽了咽口水,腿莫名就开始酸了,腰也酸,被钉死在床上的记忆已经开始席卷而来。他其实觉得贺肖现在是有点X暴力的,可能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总之做起来像要他命一样,就……想起来就有点发怵的程度,感觉哪哪都开始无力发软。不过这事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乔安……   纪言郗盯着落地窗,在脖子传来牙齿的磕碰感时回神,话说得有些卡顿磕巴,“贺肖……先……吃药吧,也没……没洗澡。”   “晚点再吃药,一起洗。”   纪言郗:“……不行,得吃完饭后一小时之内吃。”   贺肖突然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纪言郗,舔了下唇,然后就笑了。   纪言郗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笑什么?乔安说的最好吃完饭后一小时之内吃,有什么问题吗?”   “你每次都还没到一小时就不行了。”   纪言郗:“……”,谁他妈又不是铁打的,要换我那么干你你能受得了?   “乖,听话,先吃药好吗?我又不跑,吃完随便你怎么着都行。”说到后半句,纪言郗开始觉得屁股疼,话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就,就你要轻点……年……年纪上来了,不经折腾……”   他说完,贺肖的笑变成闷着的气音了,虽然抓耳,但也让人上火……“你别笑,我跟你说认真的,别跟一百年没吃过肉似的往死里给我造,巨疼的,你什么尺寸你心里没点逼数吗?还特么喜欢往狠了咬人,做一次就跟经历了一场超级大暴虐似的触目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家暴了呢。”   纪言郗越说越觉得上火,“还有,我不是那可以随便拉扯扭曲的面团做的,有骨头有筋的,别给我下死劲儿掰我,会断懂不懂?”   结果他越说贺肖的小声就越大,再他耳朵里咚咚震着,气不是,不气也不是,最后反倒被带着一块止不住地笑,像被那傻笑病毒传染了似的。   “好了,先吃药,不笑了。”纪言郗摸了摸枕在自己肩上的脑瓜。   ……   夜里最后也没做,这其实有点出乎纪言郗的意料。澡是两人一起洗的,洗的时候贺肖也是全程提着加特林的状态,手也不老实,纪言郗虽然看着他那玩意确实有点发怵,但也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了。   虽然前段时间两人还做得死去活来,但毕竟不是心灵相贴的情况下做的,怎么都差点味道,和好了没有隔阂了,自然也会想。   但从浴室出来后,贺肖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了,纪言郗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思考着等会得叫人慢点,结果人把他圈进怀里就没再有任何一点其他的动静,即使老二还精神抖擞地抵着他。   纪言郗一开始以为只是给他时间缓缓,毕竟前面他已经来过一发了。但一直到他都开始发困了贺肖都还没那开始的苗头。   “不要吗?”纪言郗忍着那点臊意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床头的灯在上床后就关了,纪言郗在黑暗中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抖那个什么。他等了一会儿后,听到贺肖回他:“嗯,不做,先睡觉吧。”   纪言郗有点错楞,在昏暗里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朦胧轮廓,心想是不是刚刚自己说的拿那些话给他带来什么心理压力了,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被吻了一下,然后听到贺肖继续说:   “那些药吃完人昏昏沉沉的,有时候会引导发泄,我今天很激动。”我怕再伤到你。   纪言郗闻言皱眉,侧身在枕头上欠了欠,挪到和贺肖眼睛平行,然后伸手把灯拍开,半眯着眼对视,“除了昏沉还有什么感觉吗?头会不会疼?”   “不疼,就是沉。”   纪言郗心里刚刚还乱糟糟的思绪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转瞬又被心疼侵袭。许久,他问:“能和我说说这两年的经历吗?”   贺肖看着他不说话,伸手把他眉头抚平,“……我想过段时间和你说,可以吗?”   纪言郗把他手抓了下来,“嗯,那过段时间说。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吃药,好好吃饭,不要多想,有工作就工作,没工作来陪我。”   纪言郗话落,结果腿上就被蹭了两下……   “帮你?手或者那什么……”   结果贺肖只是笑笑,把他拉紧怀里紧紧地圈住,“不用,缓缓就好了。”   这一缓就缓到了天亮。   昨天的工作还全都堆在那,还有几个比较急的会也都在等着,所以即使很想赖会床,但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还是得爬起来。集合虽然是他的,但底下吃饭的人很多,不是他想罢工就能罢工的。   可能是吃药的原因,闹钟加上纪言郗起床的动静都没让贺肖醒过来。纪言郗把枕头塞进他怀里充当自己后就进浴室洗漱去了。   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贺肖也跟着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问完突然想起来贺肖现在不是学生了,也是被人口中的贺总了,“今天要上班吗?对了,你公司是怎么回事?怎么MK还是你的?”   他问完发现坐在床上的人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有些迷糊的看着他。纪言郗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他放下衣服朝着床走去。   很奇怪,明明是共处一个空间里,甚至还是从同一张床上睡醒的,但此刻两人面对面,纪言郗却觉得贺肖似乎与这个空间相隔开了,就像他在看默片,一个在黑白电视机外挥手期待回应,而另一个却在黑白的世界里无声无息。   “贺肖?”纪言郗抬脚跪上床沿,伸手在贺肖面前晃了晃,虽然乔安有提前提过贺肖的这个状态,但现在亲眼见着还是很揪心。   像是坏掉了很久的机器终于吃重新运转,贺肖的眼珠缓缓的转动,然后聚焦在纪言郗的手上,然后伸手抓住,再抬眼和他对视。   纪言郗收拾了一下揪成一团的心绪,再脸上挂起一个看不出难过的笑容,凑上前亲了一下,对他说:“早上好。” 第161章 别说话,吻我   即使贺肖的视线已经聚焦在纪言郗脸上,但脸上却还是茫然。   ‘乖’这个字在贺肖上初中以后就很少有能用来形容他的机会,但此时此刻刚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茫然而显得呆滞的模样,看起来却是十分的乖,无害且无辜,就像还是那个小团子时期的奶娃子,早上起来谁都不让碰,就等着纪言郗给他穿衣洗漱,再打包送去学校。   纪言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心里揪着,同时也软软的。   纪言郗最后坐在床边等了大约二十来分钟,贺肖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纪言郗原本还怕他会像昨天那样又觉得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贺肖缓过来的那一刻就把他拉进怀里亲吻,倒没有昨天那种恍惚感,还问了他一嘴怎么不穿衣服,纪言郗这也才发觉自己刚刚换衣服只脱没穿。   纪言郗最后上班时间还是推迟了半小时,刘助在楼下看到两人一起出来时,脸上明显的欣慰和高兴,乐呵呵地把两人送去了集合。   路上纪言郗得知贺肖现在就一甩手掌柜的状态,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心抽抽,于是到公司后就压着人坐到办公桌后给他办公。   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给集合上上下下都撒了不少狗粮。   贺肖类似今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周左右,同时两人搁床上只点火不灭火的情况也跟着持续了一周。   有一天晚上,纪言郗被撩得难受,就差给一句干我了,结果贺肖一句头脑昏沉,硬是给憋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七天,在第七天晚上,乔安在给贺肖做完心理测评后,纪言郗把人支上楼洗澡,自己则去送乔安,过了十分钟后才上了楼。   乔安说贺肖确实有点性b力的倾向,但是很轻微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明显的表现,甚至可以认为只是他太爱了,他这种程度在正常情侣间也是挺常见的。   如果真的过火了,那说明他理智不受自己控制,也变相说明他精神状态不好。   贺肖现在精神状态挺好,但乔安说明显能感觉到他心里在顾忌着什么,还是处于一种警惕不安的状态,让纪言郗自己多留意留意。   纪言郗喝了口水压了压心里的烦乱,转头看着浴室的门,舌头舔了舔嘴唇,在脑海里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后伸手拉开了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来了两样东西,起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纪言郗在手把上门把手的时候没有停顿,就和平时自己要去洗澡那般自然。   门“咔嚓”一声,开了,纪言郗抬脚走进去后还挺自然地反手落锁。   浴室里的人面对着墙一手撑在墙上,头向后仰去。   水流倾泻掩去了开门声,压着半长的头发从那张克制而勾人的脸沿着骨感的下颚滑落。   纪言郗目光追随着万千水流中的一缕,从紧闭的眼颤动的睫毛到高挺的鼻子,再到微张的唇,一路向下,最后落在一只修长大手上......   ......   纪言郗脚步在门口停顿了那么几秒,然后把东西搁在洗漱台上,目光继续落在水流之下,然后抬手脱掉身上的衣服。   洗漱台到淋浴隔间有六步距离,说不出缘由的,纪言郗从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脑海里的记忆就开始倒带。   第一步,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号小团子朝他摇摇晃晃跑来,伸手摊开手掌,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棒棒糖正躺在软软的肉嘟嘟的小手上,小团子抬头望着他笑得眼睛眯起来,口齿不清地指着自己的脸对他说:“椰丝(言郗)哥哥,gei你糖糖!卿卿我哦。”   他接过糖,蹲下,亲吻了小团子的额头。   第二步,背着小书包的中号小团子蹲在班级门口等他下课放学,额头上贴着一个小红星,时不时从门口探头探脑瞄他一眼,如果他和他对视,那小团子就会抿着唇笑,眼睛亮晶晶的。   他班级里其他同学和老师都习惯了小团子每天在门口等他了,因为他很乖,偶尔见到他来,就会把他抱进来,让他坐到纪言郗旁边。   这时候,他看黑板,小团子就看他,时不时伸手戳戳他的侧腰,再默默他的衣角,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到回家的路上会奶声奶气地鼓着脸问他:“哥哥,你刚刚为什么不看看我,我都一直看你呢,我可想你了,老师都不给我来找你。”   这时候的小团子已经自动省略他的名字,直接喊哥哥,原因是隔壁小孩也喊他言郗哥哥,他要换一个独一无二的喊。   “哥哥要上课学习,得看黑板,老师不给你乱跑是因为你也得学习。”   “那哥哥怎么能忍住不看我呢?我都忍不住,我可想哥哥了,哥哥肯定是不想我,不给哥哥糖了,哼。”   “想你想你,来哥哥抱你,不要生气,嘟嘴做什么,像个女孩子,都不像男孩子了。”   小团子瞬间鼓起脸抿起唇,“那还要哥哥亲亲。”一直攥紧的手也在此刻打开,上面是一颗糖,那小模样就像在说——只要你亲亲我糖就是你的了。   他笑了起来,把小团子抱进怀里,以小团子每日一要的亲亲取代他额头上的小红星,耳边是小团子高兴的笑。   第三步,五年级的大团子在他学校门口等他放学,背后的书包也由小书包变成了大书包。胸前带着红领巾,这时候肉乎乎的脸已经不见了踪影,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已经隐隐萦绕在他周身。   他自己这时候高一,正是调皮捣蛋的时期,每天傍晚放学最头疼的是应付校门口的大团子。   贺肖人不大,但鬼大,他想了无数个躲开贺肖的方法,但没几个是成功的,即使他从学校非法通道爬墙出去,落地的那一瞬指定要看到一双带着笑意却又显得幽深的眼眸。   他那会觉得贺肖肯定是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一直到高三毕业,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鬼混伙伴早被贺肖收买了,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一传给了贺肖。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贺肖是怎么把人收买的。   再到回家的路上,这时期的贺肖已经不再开口要亲亲,但他要胆敢不给,那晚上就能荣华一个不肯睡觉而坐在床上死死盯着他的黑暗团子。   第四步,是多次来回穿梭在机场、高铁站的半大少年,或笑着朝他冲过来挂他身上,或失落拉长着脸和他挥手告白。   这时候不再有亲亲,半大少年的高冷性子已经定型,周身充满生人勿近的气息,惜字如金。却唯独在他面前像个话痨,一日不下百句哥。   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就只是一个劲喊他。   不管多远,不管多累,不管假期有多短,只要是有了个放假的名头,即使有时候只是一天,都要千里迢迢赶来挤他在学校的城市里那并不大的床。   第五步,是那年夏天,微醺的人闯进浴室和他告白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像在做梦。一个荒诞离奇但又真实美好的梦。   那一年的海湾格外绚烂,海水清澈湛蓝,飞鸥总是特别白,日落也总是动人心魄,所有的事物都美得如梦似幻,引人回味。   第六步,是一夜之间席卷整个B市的内容或伦理,或变态,或惋惜的层出不断的头条新闻。   还有那个夜晚康安的天台,那晚风明明不算大,但在记忆里却犹如超级风暴,惹得人生畏。   以及那长达两年半的煎熬、公寓阳台那猩红遍布的画面和那双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试探摸索的手。   最后,纪言郗站定,伸出手,关掉了淋浴,水流声戛然而止。   正在自疏的人猛地回过身,眼里还带着生理的红,视线落在纪言郗没有衣物遮蔽的身子上,余光撇了眼落锁的浴室门,声音沙哑而略带着点慌乱,“哥?你怎么……”   食指抵上那双薄唇,纪言郗没说话,手顺着贺肖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下的手慢慢下移。   “别说话,要我。”   … 第162章 想你了,宝贝   房间里的灯光显得晕乎,纪言郗半摊在床上,胸口还剧烈起伏着,红晕布满了整个身体,透着粉,手半搭在眼睛上,方才蜷缩起的脚趾在此刻才终于舒展开来。   贺肖从浴室里走了过来,俯身把仿佛已经摊坏掉的人儿抱进浴室。   纪言郗累得眼皮都不想睁开了,也没有心思去害臊身后不断滴落的东西,就如他一周前说的那般任由贺肖怎么着都行。   被放进浴缸的时候,水流缓缓没过身体,缓解了身体的一些疲惫,纪言郗睁开眼,手无力地搭在浴缸沿,半垂着眸看着给他清理的人,嘴唇动了动,结果没能发出声来。   这时就像心有灵犀,贺肖洗着洗着突然抬起头来,和纪言郗直直对视着,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   纪言郗突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也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于是抬起手臂重新覆盖在眼睛上,清了清嗓子干哑地半笑着说:“别看,累了,快点洗完睡觉去了。”   刚刚那场欢愉,过程中能感受到贺肖在隐忍地收着劲,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使劲儿咬他,但耐不住时间长,结束后还是累得够呛。   贺肖一边给他清理,一边给他酸软的腰按摩着,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在确认没有体现暴力的痕迹时,抿着的唇微微的扩起了一个小弧度。   套和油是纪言郗拿进来的,油用了半瓶,套用光了,最后一次没戴,贺肖念着怕他肚子疼的最后那点理智在极致的诱惑面前仅仅反抗了不过五秒就缴械投了降。   ……   前一天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却起不来,纪言郗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他伸手摸手机的时候在床头摸到了一张纸条。   ——哥,我去集合,粥在厨房保温盒里,水在书桌的保温杯里。(爱心)   纪言郗揉着酸胀到爆炸的腰举着纸条看了好一会,最后视线在那个括号里的爱心两字定住,笑了起来。   多么与众不同的爱心,一笔一划的爱心。   今天没有什么重要会议要开,纪言郗看了看时间点,喝了口水后点开微信,点进新置顶的账号,拨了一个视频过去。   没几秒视频就被接起,看背景贺肖应该不在集合了。   “哥,醒了,吃早饭了吗?”贺肖那边应该是举着手机与脸部平行,他身后的背景不断地变化着,但纪言郗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是在哪里。   纪言郗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还没,刚刚醒来,你这是在哪?”   贺肖那边停了一下然后转动屏幕,纪言郗看了一会儿后笑了起来,问他:“怎么去小吃街了?”   “我能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其他的得你来处理,然后没什么事想着你应该还没睡醒,无聊就来逛逛,还有你昨天说想吃花糕。”   一番话只有最后那句是有用消息。   纪言郗翻了个身,麻木的身子渐渐有了知觉,然后就感觉身后有些黏,反应过来应该是早上贺肖走之前给他上了药。   纪言郗拿了个枕头垫在身侧靠着腰,可能今天天气太好,他这会儿觉着心里边暖暖的,“几点能回来?”   “等会就能回去,半小时。”   纪言郗拇指在屏幕里染了层薄汗的脸上摩擦了一下,“醒来就有点想你,买好就快点回来吧。”   屏幕里原本摇晃的背景停顿了下来,固定在了一个地方,连同人也一动不动。   “哥。”   “嗯?”   “你刚刚说什么?”   纪言郗唇边的笑慢慢放大,拇指再次摩擦过屏幕,声音放轻,语调缓慢:“我说,我想你了,早点回来。”   屏幕里的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唇线就开始向两边扬起,不算明显,但纪言郗知道,那是他打心底里高兴的标志。   侧着腰身还是有些不适,纪言郗又往上欠了欠,脸半枕在枕头上,露出半只眼睛,笑着说:“傻蛋,别傻站着了,喜欢听以后天天说给你听,先买好东西回来吧。”   “嗯,马上,马上就回来。”   挂断电话后,纪言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嘴角一直弯着,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打开。   纪言郗扭头看去,突然觉得现在这日头好像有些美好致幻,又也许是今日宜嫁娶,来人喜意似新郎。   在纪言郗很久以后的回忆里,那一天的花糕特别特别的甜。   ……   接下去的两周,两人隔三差五的温存一番,贺肖也渐渐的好转了起来,吃药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药量也比之前减少了一半。乔安把最后一份药给纪言郗拿着后也离开了B市。   至于纪言郗……   贺肖近日发现纪言郗好像越来越黏他了。比如早饭午饭都得要他陪着一起吃,出差也要把他打包带上,分开一小会就会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等等。   对肉麻的接受和使用程度也要比以前强很多,想你、爱你这类话已经不需要心理建设就能脱口而出。   贺肖喜闻见乐但又有点疑惑。   “贺肖——”   贺肖正在思索着他哥这是怎么了,就听到纪言郗在浴室里喊他。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浴室门口应声:“我在,怎么了?”   “进来帮我按按背。”   贺肖楞了楞,随即抬手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纪言郗懒洋洋地靠在浴缸上,头枕着浴缸边缘,看见贺肖进来,便自然的转过身把背留给贺肖。   “这两天加班加得累累的,帮我按按吧,辛苦宝贝。”   宝贝,他喊我宝贝,贺肖想。   纪言郗等了一会没等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发现贺肖呆滞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点傻傻的笑。   纪言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疼,但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逗趣。一声宝贝就能呆立在原地,真的显得很纯情。   最后这个背,按了一个多小时,出去的时候被按的人已经迷迷糊糊地半睡过去了,按的人则精神抖擞身心舒畅。   “不要了,睡觉吧。”纪言郗迷迷糊糊中呢喃了一句。   贺肖举着药膏给他翻了个身,“嗯,不要,睡吧。”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神经上扩散,纪言郗突然被激得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想挪挪,没挪动,但发觉贺肖是在给他上药,于是又眯了回去。   上完药,纪言郗已经半睡,贺肖洗完手出来也打算躺下了,但就在这时,纪言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纪言郗被这动静闹得皱眉直哼哼,贺肖作势躺下的动作停一顿,翻身就去摸手机打算关掉,但拿过来时却瞥见了跳动着的康安两字。   贺肖低头看了眼自动缩进自己怀里的人,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贺肖放下手机,即使很想让纪言郗好好睡下,但却不得不把他摇醒。   “哥,醒醒。”   接连喊了两遍,纪言郗挣扎着睁开一丝眼下一刻又疲倦地闭上,“宝,别闹。”   贺肖这会儿也顾不得这句‘宝’所带来的心理波动了,看纪言郗醒不过来干脆直接把他从床上扒了起来,再急急忙忙给他套上衣服就抱下了楼。   纪言郗在被放到副驾上的时候才终于昏昏转醒,一手扒着车门,有些迷茫的地问:“去哪?”   贺肖把他安全带拉上,语气隐隐激动着,“孙姨醒了。”   像卡死的机器突然转动,但下一瞬却又被卡死,纪言郗脸上的茫然消散又聚起,直到车子突然一个猛刹车,他才回过神来,“贺肖,慢……慢点开。”   “……好。” 第163章 醒来   两人一路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但被告知纪妈妈醒来的时间很短,因为躺太久导致身体机能太很差,没办法支持她久醒。   此时一众医生都还在给纪妈妈做检查,所以两人只能站在一旁干等着。   检查结束后主治医生把纪妈妈的基本情况给纪言郗大致地交代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纪妈妈现在能醒来后续基本上是没什么大碍了。   她最初醒来的欲望就很低,算是自主放弃了醒过来,导致最后直接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现在能醒来已经堪称一个医学奇迹。   纪言郗站在门边,看着医生将各种检查用到的仪器一件件搬出病房,有大件的仪器被搬出来时他往边上又让了让。这一让脚下有些打滑的感觉,低头才发觉自己连同贺肖的脚上穿的都是拖鞋。   纪言郗偏头看了眼边上的人,手往后在贺肖手臂上捏了捏,两人对视,后者有些紧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下一秒像反应过来什么,手从纪言郗侧后方攀上他的腰,轻缓的揉按起来,眼神含着歉意,唇微微抿起。   纪言郗看着他这模样,唇角缓缓勾起,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虽然这么按着确实可以缓解腰后的酸胀,但这会儿医生进进出出的,总归是有点不大好,于是纪言郗将他的手轻挪开放在手里攥着,“没事,别紧张。”   贺肖看着他,片刻后“嗯”了一声。   纪言郗自己心里其实也已经掀起了汹涌的波涛,两年多将近三年的几乎完全没有希望的等待,在无力而不得不准备向命运低头的时候,希望的火苗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燃了起来。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绘,因为描绘出来的太过苍白,而真要描绘出来的时候,语言又会显得太过繁琐。   等到医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自己的时候,两人才走近纪妈妈的卧房。   纪言郗看着纪妈妈枯瘦苍白的脸,在此刻都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切,也许这种感觉就跟前段时间贺肖怀疑现实的感觉一致,总之就感觉踩不到实处,空空的,像做了美梦醒来的那一瞬,空落怅然。   “贺肖。”   这会儿没人了,贺肖手在纪言郗腰上轻缓地按着,“嗯?”   “捏我一下。”   贺肖愣了愣,不解地看着纪言郗,以为自己按摩地力道不行,但纪言郗又接着说:“我是不是被你传染了,感觉有点不真实,我妈……你孙姨是真的……醒来了吗?”   贺肖的手顿了顿,将纪言郗掰正到自己面前,微微低头,垂眸看着他,然后凑近,在他唇上用了一些力轻咬了一口,允了允才放开,最后问:“疼吗?”   纪言郗舔了一下被咬的地方,轻微的痛感持续地传来。   也许此刻应该哭一下,纪言郗想。   那年短短的时间里,一系列天灾人祸接二连三地发生,他被砸得措手不及,一切都乱了套,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身上,他甚至没有任何的空隙去处理难受到爆炸的情绪,所有的难受都用水泥钢筋封嵌在内心的最深处。   另外,他也找不到能让他安放内心的地方,家人无一幸免,他当时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的那一个人也离开得干干净净。最后他唯一的发泄方式就只有拼命地工作,以及加班结束后来疗养院里安静地呆在纪妈妈身边出神或者是去墓地坐在纪爸爸的墓碑前发呆。   这晚纪言郗和贺肖直接睡在隔壁的房间,纪妈妈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将近九点的时候,她醒来时,病房里只有贺肖自己,因为纪言郗得赶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贺肖在纪言郗离开后一直就没动过,就那么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的纪妈妈,心里泛着很浓烈的愧疚。   纪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贺肖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她身体很昏沉虚弱,但脑袋是清醒的。她尝试着开口说话,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让她发声不是很顺畅。过了好一会儿,纪妈妈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孩子……”   虚弱的声音在安静地病房里响起,贺肖猛地回神,在确定纪妈妈是真真切切醒过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孙……孙姨。”   贺肖都有些激动得手忙脚乱,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过大椅子在地上拖拉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应该去找医生,抬脚就要往外跑,刚跑出去两步又想起纪妈妈床头就有按铃,于是又转回来。   这一系列罕见的慌忙的举动都落在了纪妈妈眼里,纪妈妈无奈又心疼地虚弱着浅浅微笑。   她身子陷入植物人状态,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两年里,纪言郗在她病床边的一切她都能基本能感知到。   纪爸爸是车祸当场就去世了,她在昏迷之前在纪爸爸的怀里亲眼看着纪爸爸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那一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追随着爱人一起离开。   后来,纪言郗深夜在她病床前,或哭或无奈地小声喊着老妈的声音让她无比的后悔。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躺下就让两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医生很快过来,等医生围着病床忙活了很大一阵子,一切都结束时,纪妈妈站在边上怕她有什么需求的护士也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贺肖一个人。   ……   纪言郗开完会赶到医院的时候,纪妈妈正靠在床头和贺肖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明显地带着笑,贺肖像这样的和除他之外的人说笑其实是挺少见的,以前即使是和家里人也少有。   “妈!”   纪言郗因为激动而扬起的声音把病房里的两人都吓了一瞬,纪妈妈手上正输着营养液,回头看见纪言郗,“臭小子,怎么喊这么大声,吓死人了你。”   纪妈妈虽然声音还是很虚弱,中气不足,但落在纪言郗耳朵里,威慑力依旧不减当年。而贺肖看着他,眼神很深,像是杂糅了世界上所有的情绪那般复杂。   纪言郗脚步被这和想象里相差挺大的情形给整的顿在了门口,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捏了捏裤缝,挪到纪妈妈病床前,调低声音。   “妈,你……终于醒了。”   其实刚刚纪妈妈那虚弱的一嗓子把沉闷的氛围调高了一些了,但纪言郗此刻话说一半,嗓子就开始发酸,念着三十来岁的人了,只好把头偏开,眼睛死命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重新看向纪妈妈。   “你妈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高兴点。”纪妈妈说着,手却在眼角抹了一把。   现在这样西装革履头发梳整齐的人,和她印象里不着调的儿子已经判若两人,这个转变的过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纪言郗咬了咬唇,把眼里的酸涩压了下去,偏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贺肖。   “……”   纪言郗只当贺肖是在看他出丑,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但后者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纪言郗觉得有些怪异,但决定等晚上再探究。   下午的时间纪言郗没去公司,直接推了工作,在医院陪着纪妈妈。纪妈妈催了他好几次都不肯去。   “你爸可不是这样的,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像你这样怎么行!你妈我都醒过来了,过几天都能回家去了,你在这守着做什么?赶紧去工作去。”纪妈妈说着都开始摆手赶人了。   纪言郗却是笑着靠在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那咋不叫贺肖去,他不也在这嘛。”   “他比你能干多了,不用上班就能捞钱。”   纪言郗笑着笑着就气结了,“这能一样吗?哪有这么比的?”   纪妈妈:“我说一样就一样。”   贺肖在边上微微笑听他们斗嘴,视线落在纪言郗侧脸上,拇指摩擦着食指,眼底里藏着不知道什么情绪,总之汹涌。 第164章 完结(上)   关于白天贺肖眼里的复杂情绪,纪言郗在洗澡的时候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刨根问底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明白后接着就陷入了尴尬里。   她老妈把他这两年在她病床边嘀嘀咕咕的傻样都说给贺肖听了……   纪言郗看着自己的脚趾,感觉能扣出来两套房了……但贺肖陷在内疚的心情里,没有一丝笑话他的意思,反而又让他渐渐地心疼起来。   “哥,对不起。”   纪言郗抬起头,舔了舔被啃咬得发红的唇,拉下抓在自己身后的手,看着贺肖的眼睛说:“宝,不用道歉,真的,我们其实都没有错。”   嗯,一句‘宝’成功让自己第二天又废在了床上……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纪明川请假跑了回来,扑到纪妈妈面前哭得昏天暗地,医生拉都拉不走,最后还是纪妈妈被哭烦了拧着他耳朵给提起来的,画面一度喜感。   喜感结束,变相地变成了见丈母娘的紧张现场……因为回来的不止纪明川,还有叶尘……   虽然站在理智的角度看,叶尘也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况且他也把凶手送进了监狱,但纪言郗其实拿不准纪妈妈的想法,所以再见到叶尘的第一眼,除了想起来之前纪明川搬出北冥家一声不吭还不去上课的事情有些恼怒外,剩下的全都是担心纪妈妈的反应。   不过最后好在是有惊无险,纪妈妈和纪言郗的想法大体一致,反倒是了解了叶尘的成长经历以及他一个人默默的冒着生命危险收集证据的事情后,心疼得说不出话,恨不得手刃了那些凶手。   第三天的时候,贺妈妈和许木城赶了回来。   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贺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就黑了下来,情绪明显的就有些失控,就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不好苗头的气息。纪言郗心脏开始提起,脑子里都是乔安的话。   纪言郗眼瞅着不对劲,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了,直接就把人捞走。   纪言郗把贺肖带到了疗养院的花园走廊的尽头,让人站定,然后微抬起头看着贺肖,“贺肖,放轻松,哥在,别怕。”   乔安后来和他着重地强调过,贺妈妈在贺肖心里是一个很大的阴影,在贺肖的逻辑里,贺妈妈是让他失去纪言郗的一个重要因素,所以他几乎是潜意识的无法自控的厌恶和害怕。   说厌恶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过分,毕竟再怎么说贺妈妈也是他的母亲,在他出柜之前也对他疼爱有加。但现实就是这样,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厌恶,当初他们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哪一件,都让他厌恶透底。   在他的世界里,纪言郗是第一,唯一的第一,其他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得往后稍稍。   纪言郗盯着贺肖的眼睛,心里很怕他好不容易好起来一点就这么又坏下去,乔安离开时还叮嘱过尽量别让他回忆不好的事情,也尽量不要让他受到刺激。   “看着哥,哥在这,不会再有人把你或者我带走。”纪言郗皱着眉,伸手卡了卡他的下颚,“别咬嘴唇,乖,别怕。”   贺肖的呼吸很重,死死盯着纪言郗的双眸甚至都已经开始泛红了。   纪言郗只觉得心里像被铁钉穿过了一般生疼又害怕。贺肖现在这情形,言语的抚慰起不到什么作用,纪言郗左右看了看,最后带着人离开了疗养院,一路将车开到家里。   药有很多种,其中一个相当于应急药,虽然纪言郗很不想让贺肖吃这些药,但不吃形况却又很难意料。他倒了杯水把药拿给贺肖,但却被贺肖一手给甩开了。   手里的水泼在了纪言郗自己身上,他都来不及拍就被人拉进了怀里死死地圈住。   “哥……”   纪言郗把手里的玻璃杯错了错,伸手回抱住贺肖,应他:“嗯,我在,别怕。”   贺肖最后没吃药,也没有通过纪言郗来发泄,他硬生生地抱着纪言郗就那么平静了下来,但平静下来没多久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   他没让纪言郗跟进去,纪言郗靠在门板上听着浴室的动静,心脏在刺痛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无力和浓烈的懊悔。   如果当初他没坚持让贺肖去伦敦就好了,如果他那时候自私一些就好了。   贺肖一直以来对他的爱都总是浓烈的、炽热的、不受外界因素影响的、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而他的爱却总是隐忍、顾全所谓大局,最后委屈全却都让爱自己的人受了。   纪言郗苦涩地自嘲反省着,隔着门板,心里怀上浓郁的愧疚。   ……   贺肖一时半会儿不适合见到贺妈妈和许木城,所以后来贺妈妈他们在医院的时候他都被纪言郗带着去了公司或者前天地方。   从贺妈妈他们出现,贺肖就极度的不安,纪言郗走哪他跟到哪,即使开会甚至上厕所他都要守着。   纪言郗向乔安询问了一番,结乔安让他没事多和贺肖温存温存,过段时间就自然好了……纪言郗听着觉得不靠谱,但又想想又觉得好像有道理?   于是他收拾收拾就准备实践,但却在第一次尝试实践时被贺肖拦了下来……   “?”纪言郗进不是退也不是地卡在贺肖怀里,一脸懵逼地低头看着被贺肖挡开的手。   贺肖把他下滑的手抓了起来放在自己心口,“哥,我会好起来的,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时候已经很明显,纪言郗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他后续试了两次也都是无果而终,接下去连着一周,贺肖除了亲他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静。   ……   医生建议纪妈妈先在疗养院住两周,虽然她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但是太虚弱,肌肉萎缩也有些严重,建议在疗养院养护一段时间。但纪妈妈却坚持要回家,最后耐不过她,只好带着她的疗养医生,提前到了第十天出院。   纪妈妈出院后的第一天,家里就有很多人上门探望,纪言郗最后把亲近的一些亲朋好友邀过来聚了一个庆祝晚餐。   聚餐时热热闹闹,结束后院落又重新恢复冷清。孙浩然和林风帮忙把人送走后也离开了,整个小楼又安静了一个度。   新请的保姆在安静地打扫,纪言郗推着纪妈妈走进客厅,贺妈妈跟在其后。   贺肖这几天都很自觉地吃药,刚才上楼去吃药,这会儿正正好好下到一楼,和刚进门的贺妈妈面对着面,虽然他眼神一直放在纪言郗身上。   今天一晚上贺肖都没正面去理会贺妈妈,他这些天因为有在吃着药,纪言郗也一直在安抚他,所以现在情绪不至于太过激动,但确实目前他不想和贺妈妈正面沟通。   他正想转开视线走开,但就在这时,贺妈妈却把他叫住了。   “儿子。”   纪言郗闻声看向贺肖,后者抿着唇不做回答,眼神倔强地和他对视,隐约能看见委屈。   贺妈妈小声试探着问:“妈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贺肖依旧不出声,目光持续落在纪言郗的脸上。   纪妈妈这时也转过脸,看了看贺妈妈又看了看贺肖,片刻后抬头看了眼纪言郗,叹了口气说:“孩子,去吧。”   这些天贺妈妈在医院陪着她的时候,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说了,看清一些事情后,贺妈妈其实心里很后悔,尤其是在知道贺肖生病的事情后。   最后贺肖还是跟在贺妈妈身后出了门。   纪言郗把纪妈妈推到沙发前,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就听到纪妈妈无奈地说:“儿子,怪不了你肖姨,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你贺叔去世后,贺肖就是她的命。”   纪妈妈顿了顿又说:“你肖姨现在能接受,也得感谢你许叔。”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看着茶几上纪爸爸最喜欢的那只茶宠,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这一晚没人知道贺妈妈都和贺肖说了什么,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纪言郗感觉贺肖状态好了不少。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贺妈妈在和许木城离开之前,和纪言郗说了一句“言郗,对不起。”   纪言郗其实从来没有怪过谁,他也不觉得谁需要道歉,更多的时候反而觉得该像家里道歉的是他自己。他把话说完,贺妈妈其实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有自己的立场,立场可以改变,但不代表自己最开始选择的立场会因为站的人少或者多而更正确或者错误多一点。 第165章 完结(下)   几人在纪明川回学校前去了墓园。当天早上,纪言郗下楼的时候,看到纪妈妈在院里拨弄一盆已经有些开败的花。   那盆花,是纪爸爸以前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送给纪妈妈的。每一年都开得十分的好,纪爸爸总喜欢逗纪妈妈,每年院里的花一开,总是欠兮兮的扬言要去摘,给纪妈妈急得追着他作势就要打,两人就像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院里追逐着打闹。   这两年,纪言郗虽然请了家政时不时来打理院里的花花草草,只是打理得总归不如以前,但花却接连两三年都开得很好,只是造型都显得有些潦草。   出发的时候,纪妈妈手里拿着一束花,她把那盆花挑着好的剪了下来,用纪爸爸以前最喜欢的财经报纸包着。   “以前你爸那个死老头总是要来摘这花,每一年都只和他摘一朵,现在后悔当时没给他多摘几朵,今年都给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动哭。”   纪妈妈不经意的语调里带着强装的轻松,车厢里的每个人都难过着。   到了墓园后,纪妈妈便忍不住眼泪了,每个人都被伤感包围,都跟着红了眼眶。   相爱总是抵不过阴阳两相隔,天意弄人古来此。   “就这两儿子的事情,咱同意,凤岚也同意了,你在那边安心,等着我以后去找你,别找外遇了,不然我过去就得揍死你。”   纪妈妈话音还没落,纪言郗就和贺肖就心电感应一般抬起头对视。   纪妈妈说的是‘也同意了’。   后来两人才知道,车祸发生时,纪爸爸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交代了纪妈妈很多事情,其中就有让纪言郗和贺肖好好过,以后不要仗着贺肖一根筋非他不可就欺负了他。   当天夜里,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碰纪言郗的人缠着他要了两次。   第一次结束后,纪言郗累得摊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他以为结束了,结果贺肖把他抱进浴室做清理的时候压着他又来了一次。   还是那个熟悉的每一次都必不可少的洗漱台,洗漱台上的大镜子每一次都像一个烧得火热的烤炉,把纪言郗烤得外焦里嫩的。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纪言郗看天花板都觉得上边挂满了星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咔哒——”   书柜的角落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把纪言郗迷糊的意识拉了回来,他寻着声望过去,发现贺肖光着膀子站在书柜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人在靓丽的风景线面前求知欲要比平时低很多,所以纪言郗把疑问往脑后一抛,目光在贺肖身上描摹着,越看心里越舒坦。   倒三角的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虽然穿起衣服显得瘦,但脱掉后身上的肌肉却是没少,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错落得十分精致而又不缺失力量感,是女娲用心雕琢过的模样。   背上印着几道红痕,那是刚刚的那场性*的见证,在未干的水迹里显得性感而勾人。   纪言郗越看越迷糊,不是困迷糊,是香迷糊了,所以等人都走到自己眼前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哥?”贺肖连着喊了两遍纪言郗也没应他,眼睛都不带眨的,唇角还带着笑。   贺肖皱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干傻了。   好在没傻,迷糊的人悠悠回神,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伸手往人腹肌上摸了一把,还有些流连忘返。   贺肖低头看着那双手,腹肌上的触感还清晰留着温度,他突然就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搁在床头,挤上床,把人抱紧在怀里,使坏地往纪言郗敏感的耳后跟吹了口气,“哥,喜欢吗?”   要放以前,纪言郗是指定闷声不回答的,但也许是最近没脸没皮放飞惯了,他说:“嗯,喜欢。”未了还伸手又摸了一把,在感觉到腿上低着的东西时才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   “在书柜那做什么?”纪言郗问。   贺肖没做声,伸手把床头的东西拿了过来。   “我靠,你什么时候修好的?”纪言郗支起身,有些惊讶地拿过贺肖手里的东西。   是贺肖以前送他的那个生日礼物,小海鸥和小鲸鱼。   当时底座被打烂了,小海鸥也掉了下来。他自己试着做了底座,但是手艺不行,做了好几次都做不成。   “前几天。”   纪言郗摸了摸顶上的小海鸥,笑了,打心底里的笑。   分开的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小海鸥掉了下来没及时修好所以才导致他们分开这么久。虽然有点像封建迷信疑神疑鬼,但这个想法确实就像被施了魔法的大树,在他心底疯狂生长,最后亲手修好这玩意就成了他心里一个很深的执念。   “这回要做个防护措施拱起来。”   贺肖听了忍不住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可以做个新的。”   “不,就这个就好,供起来。”   供起来,保护我们来之不易的每一个现在。   ……   六月初,纪妈妈身体已经养得好了很多,在康复训练下已经能够正常活动了。   在纪言郗的各种努力下,贺肖和贺妈妈之间的隔阂也缓解了不少,贺肖的状态也渐渐好转趋于稳定。乔安过来给他做了测评,认为大体是没什么问题了,内心深处填满的状态。乔安还调侃了他们的夫夫生活不要太性福。   周末,两人因为昨晚的温存赖床不起,被纪妈妈喊起来吃了早饭后,纪言郗突然想起来什么,带着贺肖就出了门。   路上,贺肖问:“哥,我们去哪?”   纪言郗买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彼时,贺肖抬头看着眼前寺庙的牌匾,转头看了一眼纪言郗。这寺庙是那年暑假和赵随意黎文清一起来的那个。   “进去吧,来还愿。”纪言郗边说边推着人走了进去。   “你……后面来过?”   “嗯,去年,想你想得紧了,跑到这一通乱求,结果还真给你求回来了。”纪言郗不甚在意地说着,脸上挂着笑,越说越得意的模样。   纪言郗说的乱求还真是乱求,他就站在寺庙中央的位置朝着四面八方他就拜,还愿还起来也是也采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还,不仅路人,把贺肖都看呆了。   而纪言郗却说:“你不懂,一个个去拜还得分个先后顺序,排在后面的神可能就不想搭理你了,所以一次拜完既公平又显得有诚意,众神一感动,诶,就显灵了。”   贺肖咽了咽口水,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   中午的时候回去歇了歇,吃过午饭后纪言郗出了一趟门,没让贺肖跟着,他回来时头发有些湿,还去洗了个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现在天气已经非常炎热,傍晚的时候,纪言郗提议去游泳,于是两人便去了海湾。   南国六月的天,已经烧透了水分,干燥的天空每一道色彩都绚烂夺目,铺在海面上,像一个奢侈的浪漫主义油画大师在宝蓝的画布上涂满了最贵的颜料,每一笔都浓艳张扬。   远处的白鸥旋转翻飞,在辽阔的天地里搅动着金色赤红,给这幅色彩浓艳张扬的油画添上了灵动的一笔。傍晚的海风徐徐吹着,裹挟着声声海浪吹拂过耳边。   两人跳进水里在摇曳的红里,边游泳边追逐打闹了一通,就枕着后脑勺躺在那块老朋友石头上,听着耳边的海浪,看着日落,手臂贴着手臂,小声地说着话,像远处与海水嬉戏的白鸥,偶尔调皮偶尔温柔。   纪言郗半眯着眼看向天边悬挂的那轮渐渐低垂的红日,伸手戳了戳贺肖的腹肌,指着远处的小高崖,“去那跳水从那边游过来怎么样?”   贺肖自然是纪言郗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言郗把人往后拉了拉,又抬头看了一眼那轮红日,“我先跳,你等我从水里冒出头再跳下。”   “其实我想在下面看着你跳。”贺肖说。   但纪言郗拒绝了,“跳嘛,我也想看你跳,这好身材,不跳可惜了,跳一下满足满足我的眼球。”   纪言郗说完往贺肖唇上贴了一下,再贺肖反应过来跳了下去。   底下传来水面破开的声音,贺肖抬手摸了一下唇,走到崖边往下看去。   贺肖估摸着时间,但在平时纪言郗从海里冒头的时间到点了海面上还是空无一人,他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着纪言郗的身影。   “哥——”   海面在贺肖屏住的呼吸里安静了片刻,“哗啦——”一声,纪言郗从水里冒出,仰着脸,一手浮掉脸上的海水,手指穿过发间,将头发往后梳去,露出让崖上的人神魂颠倒的脸。   “跳下来吧——”纪言郗喊着朝后游了一点距离。   跳崖上的人扎进水里,迎着光,在浮动摇曳的霞红里朝他游来。   “哥,我想亲你。”   纪言郗一手背在身后,往前凑去,被勾着腰贴近。   双唇相贴,两道人影在烧红的天幕里交叠,一圈银色在水里映着光,被纪言郗勾动着引向属于它的地方。   在那枚银色的戒指迎着晚霞即将套上那根修长而无察觉的手指时,纪言郗听到贺肖说:“飞鸥沉落了两次,哥,我爱你。”   红日贴合海平线,飞鸥低悬,海浪轻卷,那圈银色也抵达最终目的地。在那双惊喜得不断放大的瞳孔里,纪言郗的声音响起。   他说:“我也爱你,只爱你,最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