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系青年》作者:空梦   文案:无 第1章   同学们早呀,劳动节快乐。   今年劳动节依旧有短篇,本来想写个上中下的小短篇的,但我估计我刹不住车,就暂且定个小5章吧。   再次祝大家节日快乐!   PS:本文还是讲一个覆水重收的故事,主要内容稍微就是有点扎心,就是一个道系青年青梅竹马的爱人,中途爱别人去了,完了,这牙口特别棒的哥们突然要吃回头草了,道系青年脾气有点暴躁,对此只有一句话,“滚你奶奶的。”   张瑞是个假道长,不过,他师父是个真道长。   他那个穷师父死前,还讹了他一把,诈骗了他三百万,把这三百万送给了一个朋友——这朋友是个真善人,真捡别人不要的病儿养的那种和尚。   穷师父说这是给张瑞在攒功德,不久后,张瑞会有好报。   张瑞信他个鬼。   但穷师父死都死了,他又不是没有这钱,给和尚了就给和尚了,他无所谓。   他一个富二代,还是那种连吃饭都不太喜欢的清心寡欲的富二代,父母老哥给他的零花钱,他不用的话就一直呆在银行账户里,越堆越多,穷骗子想花,就给骗子花喽。   这个骗子还是他师父。   直到,半年后,张瑞看到李德通这王八蛋不断在他面前神出鬼没,遮遮掩掩,欲休还说,他突然意识到死骗子所说的“好报”来了,他疯狂给死骗子的朋友和尚打CALL:你他妈的把钱给我还回来!   那不是他的好报,那是他的报应。   老和尚听清楚来龙去脉,在那边笑了笑,跟老道长的暴躁小徒弟道:“你命中注定有此人为你大劫,你师父是真在给你攒功德造福田,你以后就知道了。”   “屁,滚他奶奶的老子命中注定有这老脏货的劫,”暴躁青年回他道:“老子想要让他现在就死,你给老头捎个话,让他把那千人斩万人骑的死脏货带走!带走了老子明年清明才给他上酒喝。”   老和尚那是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意会到千人斩万人骑的那个人是谁……   老道跟他说过小徒弟的桃花运。   那人跟老道徒弟青梅竹马,比徒弟大个两三岁,两人十几岁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二十多岁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身爱别人去了,老道徒弟因此差点一命呜呼,就是老道收了他做徒弟,这小徒弟也是用了四五年,身上才恢复了一点活气。   如今看来,确实活回来了。   老道死能瞑目。   徒弟脾气暴躁,但那是老道碰到过的最好的人,老道死前最后的心愿,都是他这个心爱的小徒弟成全的。   老和尚喜爱这个假小道士,在电话那边道:“道法自然,自有说法,你顺其自然,他要是你的命中有,你就顺下去边走边看,他要你的命中无,迟早会再走,你也不必太烦忧。”   张瑞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老和尚,你跟牛鼻子说不说?不说我去挖了他的坟!”   骗子是土葬,挖出来可好看了,有土有棺材。   埋他的地还是张瑞买的。   老和尚在那边把电话挂了,张瑞再打过去,电话关机,气得张瑞在这边骂假和尚假道士,他妈的都是一窝的。   张瑞找和尚做法不成,一肚子的气。   气是他拿李德通真没什么办法。   李德通也是他大哥的朋友,李家跟张家还有生意在。   那老脏货以前下半身不干净,但做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当年甩了张瑞,但没甩张家,这几年对张家在生意上他妈的也一直有所让步,这几年确实也带着张家发了几个大财,父母老哥在他的糖衣炮弹之下,对这老货的埋怨这两年近乎于无了。   张瑞其实早就无所谓这个了。   李德通没在他面前继续现眼之前,他还想现在他们几个人都快乐了,李德通有小白花,他爹娘老哥有钱有事业,他还能继续当他的富二代小混蛋混日子过,大家都在过着最美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但老脏货出现在他眼前了!还天天出现!   天天出现在他家里,吃着他妈做的早饭,跟他爸谈笑风生,跟他哥称兄道弟,张瑞冷眼旁观几个月后,起初他还不敢自作多情,等他确认这孙子就是冲着他来的后,他气得心肝疼!   这天一大早,他跟和尚打了个电话,又打不通,张瑞气呼呼地下了楼,看到楼下餐厅坐着的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他毫不掩饰,对着那向他看来的老脏货翻了个白眼。   他转身就上楼。   身后传来他爹无奈的声音,“小瑞!”   妈的,老爹被钱给收买了!   张瑞掐指一算,算到以后他爹可能还得这老脏逼帮点小忙才能渡过一点小危机,他翻了个大白眼,当作自己聋了,继续上楼。   “哎呀!”张爹没脸再叫儿子,旁边有个死不要脸的老神在在,非要蹭这顿饭,还是那种必须有他小儿子在场的饭,张爹叫住人不成,就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大儿子。   张格也要脸,他虽然跟李德通在明面上是朋友,但那都是冲着两家的生意做的表面功夫,他怎么可能会跟一个把他弟弟甩了的人做朋友?他没缺心眼到那地步,也没不爱弟弟到那种地步。   现在他不把李德通赶出去就算了,还逮弟弟上桌陪客,他实在下不了手,他还要做人的啊。   张格装死。   眼见张瑞那张扬的背影就要在眼前消失,李德通也不沉默了,他朝张爹看去,面沉如水,给人的压力感极大。   李家这几年如日中天,全为李德通一手操盘。   他其实也不算一个烂人,私生活很检点,前后就两任男友,一个张瑞,一个居亦白。   后者是真精致俊美,一个男生,与李德通相遇那年,可以称得上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这几年也不差,还是个美人。   不过就张格看来,当年他家只能堪称清秀的小弟在居亦白面前是很黯然失色的,可多了点年龄后,他弟弟突然变成了美在骨子里的那种人物,身上有着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见了心悸又忍不住靠近,而居亦白还是美,但美得身上的脂粉气太重。   而前两年张家有一次庆功宴,李德通带着人来了,他弟弟也出来了几分钟,当他弟弟和居亦白再站在一起,当年在居亦白面前黯然无光的弟弟,在那天晚上短短的几分钟里居然压过了居亦白。   张格思来想去,确认就是那一晚,那一眼的惊鸿一瞥,让李德通这王八蛋改了主意,在半年后甩了居亦白,又用了一年的空窗期洗白自己,然后重新打上了他弟弟的主意。   白攻瑰不要了,又盯上他弟弟这棵小草,要不是李德通给的好处太大,张格真吃不消跟这种心思深沉还不要脸的人坐在自己家的桌子上吃饭。   他只有装死了,张爹拿人手短,后面他还想跟李家合作,李德通这几年顺风顺水,做的每件事都有成绩说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被养出了一身的气势,那气势比李德通那老狐狸的老爹还强,张爹被李德通盯得头皮发麻,又朝大儿子看去。   张格被老爹抱以寄望的眼神看得心里压力极大,扭过头往一边看去,正好看到了带着保姆上菜的母亲。   他一愣,张母看到大儿子愣了,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示意保姆把她给小儿子做的面粉放到桌上,她也转身,上楼去了。   到了小儿子的房间,小儿子的房间没关,从门口就依稀看得见小儿子呈大字躺在床上,她走了进去,坐在了床边。   “还记着当年呢?”她开了口。   张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一开口,说了这句话,多年在身体里不见的委屈突然涌现到了他的眼睛、鼻子里,酸涩得他想掉泪。 第2章   张瑞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以前的事儿了。   对于李德通的移情别恋,前期他是因为失去李德通而痛得难以自拔,后面有一段时期也因为意识到自己不够别人好从而自尊心受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郁郁不得欢颜,但这些不开心也是有数的,这些不开心在那段时间里消耗完了,他也平静了,生活的重心也不在这段感情上了。   可惜平静不代表委屈也全散了。   他和李德通是一块儿长大的,他们的爱情,不止是长大后耳鬓厮磨的甜蜜,还有小时候天天在一块玩耍的情谊,青春期那些懵懂又羞涩的吸引力,那些深沉又甜美沉重的感情,充斥着张瑞前半生的时光。   按张瑞的性格来说,他一辈子都无法放下占据了他人生当中感情最重要的时刻的人,但李德通就是有那么绝情。   那种绝情,才是刺伤张瑞最根本的原因。   他想不通李德通怎么能那么狠心。   现在想得通了。   所以委屈也就那么一会儿,张瑞等酸胀的眼睛鼻子最难过的那一点时间过去后,他挪了挪脑袋,平移到了妈妈的腿上。   张母爱怜的摸着他的脸,“不想看到他也没事,妈妈去说,主要看你是怎么想的。”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在他们家里的李德通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她也看在眼里,她不是不想赶人家出去,而是想看看,小儿子想不想回头。   张瑞自分手后,谁都不找,喜欢他的人很多,示好示到家里来的也有,也有诚实帅气有为知根知底的好人选,但她家瑞瑞就是不喜欢,不接受人家的追求。   可能他爸爸哥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要是非喜欢李德通,想跟人复合,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出去玩一段时间,”不太愉快的委屈和心酸过去了,张瑞抽抽鼻子道:“他要是问你们我去哪了,你们别说,算了,我连你们都不说,他查不到我的,就是时间可能有点久,妈妈你们别担心这个。”   “又要很久吗?”张母顿了一下,有些忧虑地道。   上次小儿子跟他师父出去云游,有三年没有回家,有时候半年都联系不到一次,据说老道带他们儿子去深山里静修去了。   这年头哪有什么真正的修仙,观里的道长们都出来挣钱了,前半年联系不到小儿子,他们那段时间在家里心急如焚,连钱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老道给他们打电话要赎金。   后来联系到了,但儿子迟迟不回家,又是几个月小半年才有一次消息,张妈妈那段时间愁得白了半头头发。   “嗯,暂时不想得罪他,这该我受的。”迷信假小道士自老道死了他出师后,用自己的算法算出了李脏货命中带金。   原本张家的气运大半都花在了他的出生上,张家本来在他的出生后要家道中落的,但张家败也他张瑞,成也他张瑞,他招来了李德通,张家的运道半道又改了。   李德通命很凶的,连张家这样的人家也能拉起来,他不宜跟李德通长时间在同一个空间里硬碰硬。   主要是张瑞也怕他这个小暴脾气要是控制不住,会收拾李德通,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张瑞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就是个劲瘦挺拔的小年轻,但张瑞曾经在深山野岭,一拳锤爆过一棵几百年的老树,吓退了一只把他和老道当食物的老虎。   他是真能打死人的。   打死老虎犯法,打死人也是。   张瑞不想他让张家赌上气运才有的百寿高龄,会折在李德通这种玩意儿上。   他避让也是应该的。   张家占了点老脏货的便宜,他退让一点也是补了回去。   天理昭昭,阴阳平衡才能稳。   李德通欠他的,他欠家里的,李德通还到张家上面,都是命。   “什么该你受的?”妈妈迷糊了。   “就那么回事,”张瑞跟母亲含糊道,因为他,老道也跟他家里人传递过一点迷信思想,但玄学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家里已经有他这一个小神棍了,没必要全家人都跟着下海,他道:“我出去躲过一两年的,我算过,王八蛋两年后姻缘必成,而且是那种结了就离不了的金玉良缘,我操……”   说起这个,张瑞就不知道该同情那哥们,还是羡慕那哥们,但有一点的是,他知道自己是释然的。   熬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时间,最爱的人要和别人白头到老,一往情深,而他得到的是放下,这就是命吧。   命中注定他小神棍要逍遥一生。   当然了,前提是他别把人一拳打死了。   张瑞倾向于好好放着让人活着,放他去跟人白头到老,他对杀人进铁窗高歌一曲“铁窗泪”这种事毫无兴趣。   “他要结婚了?跟那个居亦白?”张母惊了。   “不是,这两人,露水姻缘吧。”张瑞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那哥们其实挺好的,妈妈,我之前还挺嫉妒他的,但我现在觉得他挺好挺善良的,希望他也能放下。”   居亦白是真挺好的,张瑞听朋友说曾有人窜掇他到自己跟前耀武扬威,但这人没干过,并且,一句嘲笑挤兑张瑞的话也没说,而且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张瑞也看得出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里有歉意。   可能爱情就是不讲道理的,爱上了,就是知道别人有伴侣也会不顾一切,哪怕良心受到谴责也会义反顾,这就是人性吧,担着谴责也要去成全自己。   所以张瑞对居亦白的事也释怀得很快。   甚至可以说,他是没怎么怪过居亦白的,因为在他和李德通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追求居亦白的是李德通,而不是居亦白,是出轨逼的错。   “啊?哦。”不是他就好,无论是伤害小儿子的李德通,还是那个居亦白,张母一个都不喜欢。   “我不下去了,我等下收拾行李,妈妈,晚上要是找不到我,就别找了,你跟爸爸哥哥说一声……”张瑞说着,掐起了手指,说完,他手指也不动了,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妈妈,你跟爸爸和老哥说,家里的钱其实已经够多了,要是李德通不跟他们合作了,就别合作了,就跟他们说,少挣一点,家里和我都能长命百岁。”   说着,张瑞就起了身,去了他的衣帽间,在衣帽间找来找去,找了好半会,才终于在一个角落的张箱里翻出了一个小塑料袋来。   里面是一个戒指。   是他十八岁那年,李德通送给他的。   那时候,他们多爱啊。   张瑞看了看戒指,叹气声情不自禁自己从他的胸腔里跑了出来,他把戒指给了一直跟着他看着他翻东西的母亲,道:“给,妈妈你拿着。”   “拿这个干什么?”张母没接,但认出来这是李德通送给儿子的求婚戒指,这是他们的定婚戒,只是她的儿子没有等到结婚那天。   “这两年,家里会有点事,李德通要是不帮忙,你把这个给他,就跟他说,我说的,他只要帮了这次忙,我和他会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他不欠我的了。”张瑞说着突然心口猛的一跳,他朝衣帽间的门口看去,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高大的李德通让在门口,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一点的情绪。   张瑞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哑口无言。   但也就那么几秒,几秒后,他耸了耸肩,拿着戒指朝人走了过去,站到了李德通的面前,把戒指送到了这个人的面前,“给。”   李德通没动。   “拿着吧,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到时候麻烦你了。”张瑞对着真人,本人,还是很客气的。   李德通眼睛从他手中提着的袋子上转移到了他脸上。   他看着张瑞,终于开了口,“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具体要的是什么,戒指的话,你那么聪明,知道我这几年应该已经还了。”   他帮了张家很多的忙。   “不够,”老脏逼真是他的命中大劫,只说一句话,就能让张瑞心如刀割,心里疼得就像钝刀子在慢慢一刀接一刀不停地割他的心一样,“你欠我的远不止如此,还有几次,再还几次就行了。”   张瑞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所有情绪剥离开他的身体。   李德通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朝张瑞摇头,“瑞瑞,我承认我欠你,但我还得差不多了,你要是真会算,应该算出来,我还的还有点多了,该到你还我的时候了。”   “有些话,很难听,但我想跟你说一说。”李德通朝张瑞笑了笑,笑得很显冷静无情,他的眼睛里一片冷静,毫无笑意,“你敢走,你的问题就会马上接踵而来……你从小到大,吃硬不吃软,我知道怎么处理你,我一直都知道怎么处理你,就像和你分手,我知道怎么跟你分手,才能让你跟我断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力气心思干扰我的新生活,你觉得你一走了之,我没有让你马上现身的方法?你说呢,我有没有?”   张瑞哑口无言,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滚!你滚!”倒是在他身后,他的母亲朝人立即发出了咆哮声。 第3章   妈妈朝人扑了过去,张瑞一把捞住了她,把母亲往自己身后塞。   残余在身体里的旧日情愫让他愣了会儿回,但这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把戒指往地上随手一抛,头一甩,那些旧日的感情就没了,他朝李德通看去,神色温和,平淡,道:“你确定?”   李德通不语,眼睛从地上的戒指转移到了张瑞的脸上,他紧盯着张瑞,审视着张瑞。   张瑞这些年还是有些变化的,人怎么可能不变,尤其是遭遇过大变还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变化没有?   他现在吃软不吃硬,谁软点,他就对谁随和点。   人间一场,岁月有限,没必要跟谁都走心。   其实以前他也不吃硬的,只是那个对他使硬的是他爱的人,他愿意服从他的爱,去取悦那个他爱的人。   他因为爱,对李德通开了一路的绿灯,以至于这王八蛋认为自己吃硬不吃软,连他的本性都没有真正看到。   这人真是把自己忽略到了极致啊。   “我的意思是,”老货不说话,张瑞主动说,神色淡淡,“为了吃个回头草,你想赌上你和你整个李家的运气?”   李德通应该知道他师父是谁。   他师父是个骗子,老神棍,但在人为数不多的小圈子里,知道他师父还是有一点小本事的,尤其是搞人的本事。   他们城里曾经有个如日中天的大人物,就因为得罪了老道,现在家里死得一个人都没有了。   让人家断子绝孙还绝了死户,老道在外恶名远扬。   他父母当年搞清楚带走他的老道是谁之后,二老都白了半头头发。   做为徒弟,张瑞不觉得知道老道声名的人不会怕他。   李家老父就是知道老道声名的人的其中之人,李德通做为现在李家的掌门人,不可能没继承这个消息。   “你觉得我怕你?”李德通笑了,还倍感有趣的轻笑了两声,他看着威胁他的张瑞的眼里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的戏谑,“瑞瑞,几年没有见面,你还知道威胁我了?有脾气了,真不错。”   身后的母亲气得发抖,好像流泪了,她要探出头来,张瑞两手往后搂住了她,神色没变。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那个被分手后躲在房间里只知道不停哭的无助男孩了,他没被激怒,依旧冷静平视着李德通,只是他看着李德通的眼睛,从温和平静,变成了无情无欲的冷漠,漠视,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酷然与无动于衷,他表情平静,语气平淡,道:“李德通,你越界了。”   越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陈某儿子挑衅老道,当着制止他暴行的老道的面,意欲掐死他手下的少女。   老道救下人后,又给了人一次机会,让人去自首,人家没有去,老道放话让陈某带他去自首,陈家还是没去,还动用关系,让警察抓老道,陈某儿子混在其中,还对老道动用了枪子。   老道扔下一句“你越过了老道的心界”,翩然而去,一年后,陈某落马,陈家倒下。   接下来几年里,陈家死的死,病的病,再三五年,陈家再无一人还活在人间。   恶毒老道死前张瑞说过,他已经出师,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只是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世的张瑞不能轻易出手,不能沾太多人间因果。   但实在不行,张瑞也不介意折点寿,受点罪,弄死李德通这龟孙子。   “哈……”李德通被他的神色变化弄得一愣,脸上也变得冷漠,他跟张瑞点点头,“那我们试试,你看看你能不能走。”   说完,他朝张瑞的身后道歉道:“对不起阿姨,把你气哭了,我跟瑞瑞确实有些感情问题要处理一下,当年我跟他分手,也是我们已经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毫无新鲜感,瑞瑞又太听话,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不知道他对我的顺从有多重要,我那个时候年轻,追求新鲜,喜欢美色,觉得不拥有是个遗憾的事情,所以我跟瑞瑞分手了,阿姨,我知道有些话由我说出来很难听,但是,你也看到了,瑞瑞成长了,我的离开,反而让他自由生长了,有时候最重要的人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您说是不是?”   这一次,张瑞没拦住身后激烈的应的母亲,张母探出头来,满脸的泪,冲着李德通吼道:“话别说那么好听,你明明不爱他,没有一个人真爱一个人,是舍得让他流泪受伤的,你他妈的搞我儿子,还到我面前说这些的鬼话,我恨不得你出门马上被车撞,我恨死你了!”   李德通脸色瞬间难看死了。   他朝张瑞飞快看去,见张瑞把母亲拉到怀里抱着,轻声地发出“嘘”声,青年没有情绪的脸突然变得温柔至极,那种温柔柔软得不可思议,李德通看着他的神情,一时间就入了神。   等张瑞抬起头来,那双无情无欲的眼又出现在了李德通的视线里,一下子就把李德通拉回了人间。   李德通心里猛地一跳,有一种被一根细针狠狠扎了一扎的剧烈刺疼感。   他听张瑞这时候淡淡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给张家的,也可以收回去,我这边不会跟你计较。”   顿时,李德通心里的不舒服感,居然立马压过了之前那种他从未感受到过的强烈刺疼感。   他不由自主地对着那对他居然有了高姿态的张瑞嗤笑了一声。   他不舒服,他愤怒,他非常不喜欢张瑞这种已经不受他控制还对他睥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受理智控制,他立马对张瑞变得异常强硬,就像过去他对待那个爱他的小跟班一样的强硬、冷酷、独断专行:“瑞瑞,不要让我不高兴。我知道你师父是谁,我不信这个,不过我也听说过,你师父那一行的,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都有点怕我,你觉得你跟我硬碰硬,你会有好下场?你家里会有?”   母亲又在怀里要抬头,张瑞强压下她,抬头正要说话,但看到了李德通身后又站了两个人。   他的父亲和哥哥来了。   他看向他们,这时候,张格在李通德身后说话了,他说得很平静,“怎么个不好的下场?李总,你跟我说说,我听着。” 第4章   PS1:大家看得下去就看看哈,看不下去就点X,别骂人哈。   PS2:5章搞不完,要再多写几章,我尽量加快点剧情写完。   李德通转过了半身,看着张格,面色微冷,“我就说说,瑞瑞怕这个。”   张瑞在乎家人。   张格笑了,他冷笑出声,“滚你妈的蛋,你到老子家里恐吓我妈,威胁我弟,老子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生意老子是想做,但没的做也没关系……”   张格翘起嘴角,面露狠色,“真打起来,谁死得更惨,谁知道呢,你说是不是,李总?”   李德通不是善茬,张家的继承人也不是善茬,两家的继承人眼对眼,眼神一个比一个还要冰冷、犀利。   李德通首先开了口,他看向了张格身边沉着脸的张父,坦然道:“对不起,叔叔,我道歉,我承认,听到瑞瑞想走,我有点急了,但刚才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想必你们也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是真心想回到瑞瑞身边,外面的世界我见过了,接下来我想好好过日子,我的人品你们也是知道的。”   他也就交往过两个人,知道心在哪,他就跟居亦白分了手,还给了张瑞一年多的时间做准备,这才来张家。   张家的人也是看在眼里,也认同了,要不也不会放他进来。   “也和你道歉,”他跟张父说完,转躺张格,“我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和言语对阿姨说那种话,瑞瑞是阿姨的宝贝儿子。”   张格理都不理他,看向他身后的张瑞,淡淡道:“你要是不接受,今天跟我们说了,等下我送走他,明天他就不会出现在家里面了,不需要你走,这里是你的家,该走的人不是你。”   “不过,”张格又道,他很认真地看着弟弟,“你要想清楚了,这不是儿戏,今天送走他了,以后我们就不准他进这个门了,你不要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你一个。”   张瑞正看着母亲在旁边的沙发凳上坐下,听到哥哥说了这句话,转过头来白了张格一眼,“快带人走,我饿了。”   “走吧。”张格朝李德通走来。   李德通笑了笑,没说话,跟着张格“请”的手势走了。   张父留在了房间里,等听到人下楼梯的声音,他脸色难看朝张瑞道:“你师父说过,不许你插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跟人放什么狠话?翅膀硬了是不是?”   “他还想走!”张母在旁边添油加醋。   “你有话不知道跟我们说吗?”张父更恼火了,放大了嗓子朝张瑞吼。   张瑞无奈,他爸声音太大了,“李德通这耐心有点好,我怕他真盯上我了……”   “难道还是假的?”张爸又吼:“李老头都问我你们要哪套房子当婚房了,他妈的他们家结婚地点都定好了,你以为是假的?要不我能放他进来?他都在家里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早饭了,在我们家出没都几个月了,你不喜欢,不知道早点跟我们说?你长嘴是干什么的!”   张父恨铁不成钢。   爸爸脾气太大了,这段时间才正眼看李德通的张瑞确实有点无辜。   这一两年,他压根儿想不到这老脏货要跟自己复合,连这个人他都没想起过来几次,直到这半年看这王八蛋天天出没他家,现在连早饭都混上了,他才意识到王八蛋盯上他了,这才把李德通这两年的举动联系起来。   人已不在他心上,造成了他的后知后觉。   “爸爸,我现在拒绝了,也来得及的嘛。”张瑞道。   他话一软,老父亲态度也软了,事实是如此,也来得及,他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正要说话,又见小儿子咬了下嘴,看着他道:“可是爸爸,你也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刚才是怕闹僵了才走的,他做事比他说的话狠多了,历来如此,是不是?”   就好像跟他分手一样,分得又狠又绝,不管他的死活,因为那种不管死活的分法,会让张瑞无暇去纠缠他。   李德通说要让他还,那就是要还的,要不李德通会把他给张家的收回去,并且会连本带息,抽丝剥茧,直到张家倒下,或者张家给了他想要的。   那是一个冷酷果断的人。   这种性格,造就了李德通的成功。   但张瑞之前看不明白,他是离开这个人后,才看明白了他以前爱的人,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所以,张家要做好下台的准备,那他爸爸和哥哥做好了吗?   父兄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但自家人知自家事,父亲有心脏病,老哥事业心重,张家要是出了事,难过的是他们整体一家人。   张瑞知道的事,张父也知道,要不他也不会放李德通进来,小儿子的话让他脸色又沉重了下来,他看了看小儿子,想着这事毕竟是他们大人的事,心一横,道:“你别管,我和你哥知道怎么办。”   “爸爸,李德通也不听他爸爸的。”张瑞大概猜出了他父亲的选择,他爸爸大概要到李父那边去求情了。   大人的世界里,弯腰低头是难免的,他爸爸身为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也难免要做出赔笑的事,但张瑞不想他明知道他父亲弯腰低头赔笑没有用,还让他自己的父亲去做这件事。   “你管我们怎么做?你混你的日子就是了。”被小儿子猜出心思的张父有点恼羞成怒。   张瑞没说话,因为他听到了他哥哥上楼的脚步声,等脚步声踩了几步,再次确认那脚步声是他老哥的后,他愣了一下,回头问他妈妈道:“妈妈,你知道李德通是什么时候来我门口的吗?”   张母一脸茫然。   “你听到脚步声了吗?”   张母摇头。   “我也没听到。”张瑞淡淡道。   这时候老哥进门,老哥心情看起来不好,系好的领带歪了,袖子也挽到了臂弯处,折得很乱……   他进来喊了一声张父,“爸,去书房吧。”   “别去了,”张瑞看得出来,他的拒绝,是给家里带来了危机了,老爸老哥都得准备对策了,不过他算了算,没用,李德通借给他父兄的运是完全可以收得回去的,张家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大势,大势不可逆,“我亲自找李德通算这笔账,才算得通,你们别管了。”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张格见他走得很快,立马要去拉他,可刚才还在他眼前的弟弟,下一秒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门边,张格飞跑过去也没抓住他,这时候他弟弟已经到下楼的楼梯口了。   “别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年轻了……”张瑞站在楼梯口,朝站在他卧室门边的老哥笑道:“哥,他有备而来,花了这长的时间,我不陪他玩玩,他不甘心的,我知道怎么对付他,毕竟我是跟着他的屁股长大的。”   说完他就走了。张格有点担心,但弟弟所说的话也是对的,李德通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洗白自己,给瑞瑞接受的时间,李德通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把这么长的谋划轻易放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这也是他的担心之处,所以他刚才就想和他爸规划接下来他们家要迎接的刁难了。   也许耗一段时间,李德通觉得值了,瑞瑞接受或者不接受都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张格还是想往好里看的,这时候父母走到身边,他说了一句:“瑞瑞跟过去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天真的人了,有些事情,他比我们还要看得透看得穿想得长远一点,我们就别太担心他了,他都出师了。”   他这话一说,张家父母总算稍微安了点心。   那边,张瑞所说的李德通有备而来,不是他哥哥的那个意思。   他听不到李德通来到他门口的脚步声,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李德通查过他这几年到底学了什么,干了什么,知道的可能比他的家里人还多。   他在大门门口给李德通打了个电话,电话在那边被摁断了,没两分钟,李德通的车子又开回了他们家的院子。   车速又快又急,李德通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张瑞面前,张瑞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看向憋着一脸沉怒的李德通。   李德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方向盘,车子就又开了出去。   中途他抽了根烟要点,张瑞开了口:“别点,老子鼻子跟烟味犯冲。”   再次遭到张瑞拒绝的李德通沉着脸,把烟弹到了车台上,还是不说话,开着车往前冲,张瑞看车已经上了大道,提醒道:“降点速,哥们,我还想活呢。”   “闭嘴!”李德通总算开口了,他降了速,阴着脸回过头朝张瑞狠狠道:“听话点!别以为你气我,我就会如你的愿。”   “真想有心脏病的人是你,气死你了我至少给你做七天七夜的法事,不收你钱,还给你烧纸,”张瑞耸肩道:“你要是到了地底下还是喜欢感受一下阴间的美男子,要几个我给你烧几个,我扎的美男子可好看了,我师父都夸我手艺好,你要不要品品?我给你扎好点,免费送给你,真的,不收你钱。”   李德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张瑞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种话,甚至这种口气都从未出现过在他们的相处当中。   张瑞又乖又闹,活泼阳光可爱,二十岁的时候,牵着他的手走着路还蹦蹦跳跳,李德通一边喜欢着他,一边把眼睛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终于有一天,他在狠狠占有过的张瑞的那天晚上起床后,睡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新鲜的人,新鲜的人的羞涩,冲淡了他想到张瑞会受伤而起的疼痛。   张瑞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出轨,那天山崩地裂,张瑞哭得就像一个被砸碎了的石头人,在李德通的面前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李德通很狼狈,他走得又快又急,逼着想着新恋人的羞涩,才没让自己回头。   再回头,爱人已经不是之前的爱人了。 第5章   车开到了李德通公司,车没进地下车库前,张瑞还以为等下下了车,能跟王八蛋好好聊聊接下来不要涉及到他家人的事,他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停车场,但他好久没来李氏集团了,李德通的车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这人的车一进,后面就自动降下了一堵墙,四周是密闭的空间,前后左右只有前面看起来有一个是电梯的样子,其余四堵墙,都是封的。   张瑞手指一动,算出确实只有前面那个是唯一的生门。   李氏集团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大到只分手几年,他其实已经不清楚李德通身边的环境了。   以前他还来跟李德通来这幢大厦上过班,大家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是李德通的小跟屁虫。   后来,李德通身边有了别人的人,张瑞就像迎风招展的大树脚边那根枯萎的小草,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李德通停下车后解了安全带,他没下车,大手往后一扬,搭在了张瑞身后的椅背上,随即,他朝张瑞靠了过来。   张瑞似笑非笑看着他,张了口:“李总,我这几年脾气有点不太好,有时候,甚至连人味都闻不了……”   他伸出一根指头,就一根指头,戳着李德通的胸,把人往后慢慢推移,脸上的笑变成了冷笑,“尤其是人渣的。”   他把想吻他的李德通推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上,归还原位,直入正题:“为什么盯上我?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张瑞的一根指头,带着仿若千斤的力道,强势且霸道不容李德通抗拒的把李德通推离了开,听到他说的话,李德通眼珠往上一定,深沉地看着张瑞,不言不语。   他在等着张瑞说话,而对于张瑞,他早已是陌生人,李德通不再是自己那个他对着无话不说的大恋人,大哥哥,最亲爱的人了,他的心上没有了这个人。   对着李德通,他就像看着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过客一样的从容、淡定,而且因为他了解李德通,所以基于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对这个人是足够游刃有余的,他脸上的冷笑又变成了捉摸不定的似笑非笑,“说说吧,咱们总得谈谈是不是?”   张瑞不再是那个李德通一沉默就会把所有的话都倒给自己听的人了,物非人非,眼前的脸孔无比熟悉,但他的神情,他的眼神,让李德通陌生又心悸。   很久没出现过在他胸口的疼痛感,此时又强烈涌现。   那是他的宝贝,那个过去的张瑞,一直都是他的小宝贝。   李德通是爱他的男孩的,只是,如他之前所说,爱得太久了,疲乏了,他需要新鲜的人,去调剂接下来的生活。   他当时是想离开张瑞,是,那是他的心促使他走的,他明知会狠狠地伤害到张瑞也要走,而且用最残忍的态度离开,是因为他觉得,他再残忍,这个小宝贝最后都会原谅他——也许某年某月某天,只要他想,只要他勾勾手,张瑞还是会朝他飞奔而来。   他对自己就是那么的爱。   李德通从来没想过张瑞会有不爱他的一天。   尤其是用这种姿态和神情与他对话。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这个张瑞,甚至比张格还要冷酷自信。   张瑞的身上,带着一股没有人性的高高在上。   跟那个老道学的吧。   他当初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当是张家在求神拜鬼,把张瑞跟着老道学道的事,当成了一个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老道该死。   回头他亲自去把人的碑给掀了。   李德通摇头,开了口,神色冷冷,“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是背叛过你,但瑞瑞,我记得你一直是个诚实的人,你确定你的心和身体能忘得了我?”   他看着张瑞的唇,从张瑞的唇缓慢移动着,看进张瑞的眼,冷酷英俊的脸上全是不为所动的冷漠,“你也长大了,离开我也见过了很多人,看过了世界,你应该知道,人的动物性在某一个时期是不可能受人控制的,爱也不能,我已经足够理智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以后……”   李德通的话停了,因为张瑞脸上的笑越来越深,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好看,好看得不像是人间的人,他整张脸上,都是那种甜得像蜜的柔笑,就像带笑的神,垂着眼,带笑看着下面跟他表演的凡人。   李德通意识到,他当时确实没有控制过自己不去喜欢别人,他是放任的,而且是无所谓张瑞的。   他看到张瑞哭也疼,但再疼,他也把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当成了手中宝,任由那个从小跟着他屁股的男孩,在家里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他想起来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了,但那点不舒服,在看到美人的那一刻,瞬间抛到了脑后。   “不说这个了,”张瑞被李德通说笑了,这种笑话,听听没事,但听多了就没意思了,他一笑,把话题转回来,“怎么又对我有兴趣?我知道李伯伯跟玄门有点关系,你是不是从他那边听到我这几年干的事了?”   李德通没说话。   但张瑞现在很能读懂人,就像他能读懂父母老兄对他的忧虑,读懂李德通在某根线上对他的残忍一样,此刻面对面,他能读懂李德通的一点默认。   大概如此。   “李伯伯认同我,这个我明白,但是你,你不是不信的吗?”张瑞朝李德通笑道:“现在信了?信也挺好,我们聊聊,以后你有什么事,你找我,只要在法律人规不伤天害理的规律之内,我都能替你看看,只要不触犯我师门门规的,我百分百替你解决,换你别跟我家对着干,不帮忙也没事,但你要帮也行,你帮一次,我欠你两次,直到合约结束,你看怎么样?”   李德通不觉得怎么样,他看着不觉得他是因为感情而回来的张瑞,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那个小时候说爱他的男孩哪去了。   他转回了头,开了电梯门,拉开了车门,“下车吧。”   张瑞顿了一下,跟着下车。   等进了电梯,电梯也挺高科技的,张瑞兴味盎然,左右打量不停。   他没有紧张,更别谈什么气愤羞恼,李德通站在他的身边,闻着他的味道,只感觉到了一鼻腔一鼻腔的陌生味道。   过去的张瑞身上的味道是清甜活跃的,此刻的张瑞,看起来还是很活泼活跃,但李德通只闻得到一股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松木香味。   那是一个纯粹的男人的味道,他的男孩不在了。   但李德通又同时知道,张瑞还是那个张瑞,这个人的魂没变,变的只是,这个人真的不爱自己了。   电梯门开了,李德通疼得站在原地走不动路,张瑞出去了,电梯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等又再要关的时候,李德通看到张瑞站在电梯门口面对着他,好奇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他好奇的问着,脸上没有关心,行为上也没有要进来查看的意思,李德通胸腔里揪成一团的心肺堵得他无法言语,慢慢的,他看到了张瑞脸上又露出了一种兴味盎然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他看着李德通,道:“李总,没事,你身体好,几分钟就能缓过来,我跟你保证,我绝对没对你下手脚……”   张瑞举起双手,朝后面退去,“你缓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李德通慢慢地摁住了欲要关门的电梯,他想出来,但那一动,已经耗尽了他靠意志挤出来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扶着电梯门,脸上的冷酷倒塌,喉咙里发出了沙哑得不成形的声音,“当年我不爱你,你是因为疼才哭的吗?”   张瑞被他问得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诚实点头:“是的。”   他看着已经弯下了腰的李德通,大约也知道了这个天生六感要比普通人强的人,知道了一点东西,他蹲下身,双臂抱在膝前,抬头朝弯腰的李德通笑得天真干净,“比你现在疼,疼太多了,所以我跟我师父一混了点时间,知道了点东西,我就把我的情筋拔了,不爱你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我已经算不上是一个纯粹的人了,德通哥哥。”   李德通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6章   他倒在了张瑞的眼前,张瑞还吓了一跳,怕压到脚,蹲着飞速往后退了退。   他虽然拔了情筋,但也就是人的七情六欲他少了一情而已,其它的感觉还是健在的,例如好奇,和开心。   张瑞莫名开心,危险解除后,他又往前蹭了蹭,上前关心问道:“你还好吧?”   他开心中又带着一点满足,和脸朝地上趴着不动的李德通道:“快起来吧,我刚才和你谈的事你觉得怎么样?要不你再跟你爸爸商量商量?”   李德通可能对他将信将疑,毕竟这王八蛋以前是不信那个的,但李父信,完全知道他的优势之处。   张瑞跟倒在地上的人谈事,地上的人抬起头来,他额头上冒出了血,他这一抬头,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的鼻子也破了。   张瑞掐指一算,朝李德通耸耸肩道:“抱歉,今天手气不好,没算出你有血光之灾,下次你要是有这个业务需求,记得跟我说,这种小业务,我算你半次的钱。”   小神棍见身份暴露,立马开展业务,给自己拉生意,算是彻底继承了老神棍的衣钵。   他没心没肺,对过去只字不提,李德通看着他促狭中透着笑意的眼,从这个人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回过去那个爱他的男孩的眼神。   这是他的男孩,却如此陌生。   过往一幕幕在李德通面前飞快闪现,小时候他走到哪,就抱着他的腿走到哪的小张瑞,少年时候因为他的轻轻一碰而红了满脸满身的少年张瑞,还有那个因为他出轨而流了满脸泪的年轻张瑞,一一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他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记得这么多的张瑞。   而眼前的张瑞,如此陌生又熟悉。   李德通的心木了。   他扶着地坐到了地上,鼻子里血滴答滴答往下掉在他的大腿上,他毫不在意擦了把鼻子,和把头搁在腿上,抬着头悠悠闲闲用天真无邪的清澈的眼看着他的张瑞淡淡道:“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为一个不要你的人,值得吗?”   这话张瑞听了很喜欢,他喜欢李德通的坦诚,他也盘腿坐下,跟家里的世交哥哥也很诚实道:“我师父也这样问过我,我觉得是值得的,我这人情缘太重了,情筋没拔之前,哪怕跟着师父了,我都时不时看着手机,在想你会不会打电话来,天天暗戳戳地想,你会不会突然后悔会回来找我。那两年,我过得连鬼都不如,鬼都有开心的时候,我没有,不拔的话,我早死了,拔了挺好的,你看我现在就开开心心的,没有沉重到笑不出来,看你倒霉,我还心花怒放,很高兴,别提有多快活了。”   张瑞朝李德通露齿一笑,看着满脸都是血的李德通高兴死了,“我还不心疼你,我觉得这是对渣过我的渣男最大的致敬,要是换前几年,我是做不到的,我不喜欢那个被你抛弃了还等着你回来的张瑞,他太懦弱,太可怜,太无能了,真的,他实在是太贱太贱了,贱到我都看不起他。”   张瑞高高兴兴说出这些话的这一瞬间,李德通真是全身疼得无以复加,连呼吸都让他全身疼痛不堪,他抬起头,闭上眼,哽咽出声。   他哭得太可怜了,张瑞的同情心还是健全的,他还有点同情被李德通哭的那个过去的自己,他安慰李德通,和过去的那个自己道:“没事了,你已经往前走了,我也往前走了,挺好的。”   他对过去的那个自己,还有李王八蛋都不怎么欣赏,安慰的话说两句就说不下去了,张瑞觉得他还是说点自己感兴趣的好,于是他接道:“李总,要不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我真的挺厉害的,咱们合作共赢,比鱼死网破强多了。你也别觉得你帮我们家冤,在命理上,你确实欠我的,你是带着凶心跟我分手的,本来人和人缘尽了分手是很简单的事,你好好分,也就只欠我一分的情,但因为你过于把我这种人当垃圾一样对待,造成了你对我的十分孽缘,欠成血债了,你欠我的还没还干净,再还还,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有你的金玉良缘,我们还能做朋友,合作共赢,再创辉煌,李张两家对我们手里还能续一代的缘分,多棒?你看我诚意够足的了吧?”   为了爸爸妈妈和老哥,张瑞也算是豁出去了。   他这辈子能得以出生,纯粹靠亲人对他的爱,张家是折了自家的福分换来了他的出生,张瑞不想对不起他们。   他这人就这样,重情。   情缘太重,不该这世在这个时间点出生的。   就好像对李德通一样,他就爱得太深啦,爱到活不下去了,只能拔情筋才能续命。   拔了也有好处,师父当时没说,但张瑞这两年也意会过来了,李德通确实是他的劫,并且是死劫,不爱这个人了,他就能多活很多年。   “瑞瑞啊,”李德通垂平了头,他脸上的泪水混着血不断地往下波,掉在了他的西装裤上,他却平静又无力地看着张瑞道:“对不起。”   他知道张瑞会痛不欲生,但不知道,会如此痛不欲生。   只有这个人现在如今以这种面目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对不起?张瑞静静地看着这个跟他说对不起的男人,看了好几秒,他弯眼一笑,朝李德通满足的点了点头,“好的,没事的,德通哥哥,我们还是谈生意吧?”   留在他身体里的过往情愫不多,张瑞这一天连着被冲击了好几次,情愫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张瑞感觉着身体里对李德通最后的一点眷恋慢慢消失,他实在太心满意足了,祸也福也,祸福相倚,祖师爷诚不欺他也,他看李德通都有些顺眼了,都不想在心里称呼李总为李脏逼了。   他爱的那个男人的脸在李总脸上消失,现在这个李总的脸,是一个有着权势地位的男人的脸,张瑞看着这张脸,觉得这张钱脸只要不多看,偶尔看两下还是有点小亲切的。   就让过去死了吧。   李德通的痛苦,虽然与他无关了,但这些痛苦用来作为过去的那个张瑞的陪葬品,张瑞也替过去的那个自己有点小开心。   身为一个有陪葬品的神棍,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做人做鬼,都是喜欢有回报的。   他笑得太开心,太满足了,李德通因此痛苦地闭上了眼,嗤笑出声。   苍天,他到底干了什么。   这人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的爱人,是长在他的前半生里最重要的一个人,但这个人,如今已经把他从生命中连根拔除了。   张瑞再也不爱自己了。   彻底的,一点儿也不了。   但他却在此时发现,他还爱着这个人。   他的身体和灵魂还在记着过去,一点儿也没有忘记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 第7章   李德通在那笑,张瑞看了看,见他一直不谈生意,他那颗之前还受过往残余情愫的心慢慢就趋于如如不动,古井无波了。   这就是绝情断爱的威力。   狗东西不说话,张瑞有些无趣,掏出手机刷起了手机来。   刚刷几秒钟,前面的人一动,张瑞精神一振,连忙抬起头来,眼带希翼,朝人渴望地望去。   他是来跟李总谈合作的,李总伤心他帮不上忙,但他人好,给李总留伤心的空间了,希望李总也对他好点,正视下他的需求。   李德通看着他灵动又活跃的脸,那个以前他总觉得有些太乖的男孩此时此刻还是像个男孩,甚至要比过去还要像个男孩,因为这张脸上,天真里透着无动于衷的冷漠与残忍。   他是天真清澈,是因为他选择了天真清澈。   李德通能感觉到从眼前的这个男孩骨子里溢发出来的冷意。   他就像一个无动于衷的神。   小神仙呐,小神仙……   这就是他父亲嘴里的小神仙。   李德通把那当笑话听,但眼前的这个人,真不一样喽。   “呵,”李德通轻笑了一声,虽然他脸上都是血和泪,但这些都无碍他的冷静沉着淡定,他开口道:“你还是很在意张叔他们?”   张瑞观察着他的骨相。   王八蛋是将王命,前世是个以杀成王的狗东西,天心的铁石心肠、杀伐果断,他身上有非常强大的盅惑力,令人沉迷追随,这种天生具有强大领袖精神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至于做人,也具有同等功效。   张瑞爱这么个狗东西爱了二十来年,一朝失去,真的是如同剥皮抽筋,无法存活。   也就跟这人断了情爱,他能正视这人最真实的样子了。   狗东西此刻还在想着反杀呢,狼子之心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坚固。   这就是将王命的天生属性,愈挫愈勇。   你不能挑战他,越挑战,他越想战胜你。   真没意思,张瑞掐指一算,又当起小神棍,演练起这王八蛋跟自己的以后来。   他其实是算不到自己的,主要是他本来不是此世中人,一个不是此世中人的人,算起不应该是此世中人的人,算出来都是一片空。   还是如他所料,他在老脏货的命理里算不出自己。   张瑞只能歇气,停下手,打起精神,跟狗东西斗智斗勇,“哎呀……”   没有证的小道士发出了抑扬顿挫的一声,跟李总道:“在意的呢,狗男人不在意,自己爹妈还是在意呢,就是张格,从小天天吼我,但真到真场子了,跟天下为敌他都站我身边,哪能哪个男人都个个像您似的,喜欢拿最尖的刀子捅我杀我要我的命,您说是不是?”   “行了,”张瑞扶着背后的玻璃墙站起来,“您收拾收拾去,我去找李伯伯说说话去,他还在公司的吧?我记得你们家董事长还没换。”   李德通现在只是CEO,李氏的董事长还是李父呢,找懂行的人聊天去,那个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答,不容易把天聊死。   李德通坐不起来。   他不动,张瑞懒得搭理他了,手指一掐,算出生门,和李父所在的方位,朝李父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张瑞找人找得很到位,在走廊里就碰到了李父,李父在李氏集团的办公内部见到张瑞,吓了一大跳,眼睛朝后朝左右,甚至朝上还有自己身后都看遍了,逗得张瑞都笑了,跟他道:“李伯伯,我跟德通哥哥从内部电梯上来的。”   李父长吁了一口气,朝他招手,等张瑞乖乖过来,他搭着张瑞的背,带着人往他办公室走,“你吓死你老伯伯了,我还以为你凭空出现,是来要德通的狗命了。”   张瑞笑疯了,他大笑出声,笑得李父扭头频频看他,张瑞也回过头,和这个跟他爸爸以前是好兄弟现在交情其实还在的伯伯道:“您真好,其实我爸爸知道您不管李德通,是因为您真管不住,他心里是不怪您的,只是我到底是他心爱的小儿子,不怪您他觉得对我没法交待,这几年只好跟您疏远了。”   李父叹了口气。   他是真没法管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哪方面都没法管,他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现在老了,更不是儿子的对手了。   他只能聪明的选择隔岸观火,保全他跟儿子最后的那点亲情。   “伯伯都懂,你不用多说,怎么的,今天过来是来陪你德通哥哥上班的?”李父看到他出现在集团,心里也松了口气,“你们和好了真好,老实说,伯伯也不骗你,亦白挺好的,人也不错,但你跟伯伯才是一家人。”   张瑞听了一愣。   他愣不是因为李父的话,而是李父一提起居亦白这个人,他看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那个人是居亦白,这人好像不行了。   “伯伯,”张瑞想了想道:“你要不给居亦白打个电话?”   “啊?”李父没反应过来。   “我看到他全黑了,只差一咪咪,就要走了。”张瑞拿他修得快没了的指甲盖比了比。   李父瞬间脸色大变,抄起电话就打。   电话一直打不通,李父开始叫秘书叫保安,很快他人就不见了,张瑞左右找了找,找了个茶水间,去拿吃的去了,等他找了点能吃的出来,李父和李德通都出现了,父子俩脸色一个比一个还黑的朝他走来,张瑞咬着嘴里的苹果,看着他们过来,等他们在自己眼前站定,他还是没说话,左右看着这父子俩的脸。   李伯伯还是那张富贵滔天的脸,这人有守护神,好死不死,他的守护神是他儿子。   再看看另一边,看着那张已经被处理过的脸,狗东西破相了,但他身后的金壁还是纹丝不动,稳如老狗。   狗东西太强悍了。   郎心似铁啊。   居亦白惨了。   他不像自己,本非凡世人,身上还有情筋可拔,这人身上没这根神筋,沾了这狗东西的晦气,一辈子都要受那个苦,从此命运大转弯,终生郁郁,心碎而亡。   那本来也是他张瑞的结局。   “伯伯,”张瑞朝之前跟他说居亦白挺好的李父看去,道:“居亦白想不开的,你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一世,要不您还是让您儿子跟人结婚得了,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辈子得了他这个家人,下辈子您的命会更好。”   李父哑然,他转头看去,看着眼睛里有火光在跳跃的儿子,非常识相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道:“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先走了。”   李德通静静地看着张瑞,张瑞不知道这王八蛋老看着自己干什么,咬着苹果回看着他,心里在想着回头要不要跟居亦白要点钱,做点法,把他打造成李德通的金玉良缘这事……   他们看了很久,直到张瑞连收居亦白几块钱的事都想好后,李德通终于开了口,他朝张瑞淡淡道:“你是谁?”   搞什么飞机?   张瑞还没回过神,又听这狗男人道:“把我的瑞瑞还给我。”   张瑞哑口无言,挑了下眉,朝狗男人额头上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疯啊。”   他自言自语,又笑了起来,回眼前这个心肺处流着黑色的血液的男人道:“你知道我是真的,你也知道……”   他笑,顿了一下,笑道:“我七八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了我的师父,我师父说你有一次命中注定的死劫,乃你前世所杀的人集体所形成的集愿,我问他怎么救我的德通哥哥,他说他要我的三两慧骨,我还记得我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三两哪够啊,我身上有几两你就拿几两,尽管都拿去……”   “你背后的大师应该告诉过你,”张瑞眼里星光闪闪,眼里的笑意比天上的繁星还亮,“我是落地凡间的神仙,为救你,我拔去了两世的仙根,前世一根为你能转世,此生一根为能救你,还好你不爱我,把我的仙根还给了我,谢谢你通德哥哥,你真好啊,你对我是真好呀。”   PS:图片我要是这个时候跟同学们求个打赏,我最亲爱的同学们会不会连我一起骂? 第8章   前世自己干了什么,张瑞管不着,但他这辈子跟老道结缘,确实就是因狗东西而起。   他前世怕是真的是个小神仙,得上天眷顾,运气太好了,李德通跟他分手那年,老道拿他的慧骨要救的那个人凡间事已了,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此人一走,老道拿了张瑞的慧骨,也就是他的仙骨回来还了张瑞。   要是晚两年,张瑞可能就撑不住,不在喽。   你就说他这运气好不好。   老道也因为拿走了他的骨头,借了他的仙运,老神棍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年里,对张瑞倾囊相授,极尽弥补,这才有了张瑞短短几年就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功力。   说实在的,张瑞还因为这个捡了便宜。   不过,老道说他身体里还是少了一根骨头,那根骨头换回了狗东西的转世,骨头已散,他是要不回来了。   但张瑞觉得此事极好,只失去一根骨头,换回不爱这个男人,这买卖太划算了。   张瑞眼睛亮晶晶说完,他说的话是他情之所出,投射的都是他的真实感知,因此他脸上身上气息无比欢悦,看在李德通的眼里,只觉得他身上亮到自己无法睁开眼。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他眼里的沉怒和震惊,还的压抑着的痛苦都已经消失不见,他再次恢复了他沉着冷静坚毅从容的作派,淡定且不急不徐地和张瑞道:“你和你师父学得挺多的。”   不信啊?   张瑞笑了起来,懒得在这种事上做多余的纠缠。   他这一趟来,已经在很多方面展现过他的实力了,狗男人也不是不信,张瑞就算出来了,这人背后,站了一个可能比老道还要厉害的高人。   这王八蛋男人上辈子攒的功德太多,这辈子只要能近他身的人,都想发了疯的蹭这男人的功德。   老道曾经也想过要蹭,但老道一生嗔心太重,沾了太多因果,福德有亏,靠近这杀气重重的王八蛋只会更倒霉。   老道只能在张瑞身边,才能寿终正寝。   讲白点,就是张瑞是个软柿子,没做好事的在他身边都能活,就跟狗东西一样,一身杀戮,在他身边就无忧无愁。   张瑞怀疑,狗东西就是狗东西背后的那个人撺掇来找他的。   什么爱啊情啊,这狗玩意心里有那东西吗?   真是个笑话。   居亦白刚才算是死里逃生,应该是快要死了,被人从黑白无常手里抢过来的,目前都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张瑞就没看到这男人身上有一点挂心居亦白的地方,这人的生气,纯粹就是因为张瑞被证实就是个神棍。   居亦白那样的人,跟了这狗玩意好几年,被抢救过来,狗男人不过去看他,还在这里跟张瑞玩心眼,张瑞对这种人嗤之以鼻都觉得有点脏了自己的鼻子。   张瑞抬头一笑,翻了个白眼,往生门那边走。   背后的人无声无息,跟在了他的身后。   张瑞是回过头用肉眼才看到人的,但用他的觉知的话,他是感知不到李德通的存在的。   这太有意思了,张瑞走到电梯门口,也没有按电梯,而是想了想,回过头和李德通道:“你这几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他这个冤大头护着李德通,那些前世的鬼,来找这鬼玩意了?   冤冤相报此生能了此生了,了不了也要接着了,要是真是如此,张瑞愿意为那些鬼徒手点赞。   做鬼也有原则,这些鬼做得真是太棒了!   李德通没说话。   不说就不说,张瑞也不是关心他,只是想看笑话,笑话看不到也无所谓,他耸了耸肩,伸手按了下楼的电梯。   他刚按完电梯按钮,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阿弥陀佛,道友吉祥。”   张瑞如触电一般回过头去,眼睛微微一眯,一眼就定在了身后穿着百衲衣的看似是中年的中年和尚身上。   这秃驴一身的金光,张瑞手指一掐,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算出了这光头的来历,不到一秒,他就开了口,道:“你来修功德的?为什么要在这种人身上修?”   光头一愣,接着才道:“贫僧碰到了他,就是缘。”   李德通的有些事,张瑞用李德通的命理算,算不出,能算出来的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这时从光头身上推演出来,李德通前两年是经过一次必死劫的。   这狗男人运气好,走狗屎运没事了,但李德通好像无师自通知道了点前世的事,也得到了一点前世的能力。   “你告诉了他什么?”张瑞问和尚。   和尚低头喊“阿弥陀佛”不说话,张瑞干脆转过头,问那眼睛幽深得像一座无底深渊的狗男人:“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这一次,李德通开口了,声音沙哑深沉低慢,“你穿着红衣,说你还会来找我,再护我一生,再陪我一辈子。”   那倒是像他说的话,张瑞无所谓耸耸肩,“这不,你不要嘛,老子不得麻利地滚?怎么样?老子这情筋拔得帅不帅,爽不爽?”   “去你妈的呀,”张瑞看着他,文诌诌骂道:“老子送上门,你不爱我,真是欠你的,情筋拔了得了,老子跟你说哦,这筋我烧成灰了,抛在了无人区三万亩野森里,老子养了三万亩的树,来两根就能把你这孙子给砸死喽。”   张瑞文诌诌、冷冰冰说完,就见李德通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狗男人对着他淡淡道:“没了就没了,没有事,剩下的时间换我爱你。”   张瑞笑了起来,就着狗男人摸他脸的手,转过头,朝和尚笑靥如花,“苦海师兄,你难道没告诉他,我把情筋烧了那天,同时也把和他的姻缘线全部烧了?”   “他的没烧,”光头不太敢看李德通那边,他看着张瑞脸边上的一点,小声道:“他对你好像还有点不小的意见,小师弟小心。”   张瑞扭头看过去,看着狗东西把手移到了他的眼睛旁,和他淡淡道:“瑞瑞,这世界不可能只按着你的意思来的,你刺伤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要自以为是,是你有软肋和把柄还有需求在我手里,你要乖点,不要总是挑战我,不要总是让我不高兴,我今天的不高兴已经太多了,你该到此为止了。”   说着,他低下头,靠近了张瑞。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此时,张瑞心里不断默念着这行字,提醒自己,法制社会,法道盛行,他们这些神神道道都得让道,都得让道……   一百岁的他在前面朝他招手,不忍辜负。   张瑞心里念着这些话,念着念着,他人就不行了……   那即将碰到他嘴唇的气息太让他恶心了。   他说了的,他这几年脾气不太好。   拔了情筋的人总是有点缺陷的。   张瑞眼睛在那一刹那间,从黑褐色变成了黑金色,他用和尚拦不住的速度,在片秒之间,他的手臂幻为长臂,绕道到了李德通的背后,抓住了李德通的头发,李德通的头被他揪住扭过了脸,面向了电梯对面的墙壁。   “砰……”是人的额头跟墙壁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一声太不过瘾了,张瑞又对着墙壁来了好几下,直到,他耳边响起了如雷贯耳的“阿弥陀佛”声。   不能再玩碰碰墙了,张瑞收手,退到身后,看到李德通又趴倒在了地上,像个破娃娃一样。   这才是垃圾,真正的垃圾。   应该被他丢掉的垃圾。   他朝和尚看去,此时他黑眼的金光还没有褪去,他对着和尚笑得就像天真无邪的赤子,朝和尚道:“差点把老子的功德一把撞没了,多谢师兄提醒,师兄真好。” 第9章   “阿弥陀佛。”苦海只好为地上昏过去了的施主喊了声佛号,平和与张瑞道:“小师弟,还因师伯想必和你说过,你与李施主尘缘尚未了?”   张瑞耸肩,抱怨道:“知道呀,我找你师叔让他做法把人干了,他又不干,你还跑来给这狗东西打工,你们师叔侄俩人不知道跟老骗子是真好,还是假好,妈的,养福寺还花了我的钱,我的三百万。”   张瑞所谓的“我的三百万”,另有涵意。   因为他的钱是福钱,拿他的钱养出来的孩子,以后命运不说有多大富大贵吧,坦途是必然的,老和尚养了一大群病孩子,用了张瑞的钱治病后,这两年很多孱弱的孩子都能蹦能跳了。   他们就是间接借张瑞的福气用,老骗子非要骗,张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师叔侄俩,不干人事,和尚白当了。   苦海苦笑,合掌又喊了声“阿弥陀佛”,道:“诚如贫僧与小师弟之前所言,贫僧为了缘而来。”   意思就是他欠李德通的,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碰上这么个狗玩意,真可怜。   张瑞可怜他道:“那你可真够倒霉的,咱们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   “得了,我也走了。”张瑞感知到,他哥已经到李氏集团的楼底下了,他得把人带回家去,他道:“狗东西要是醒来,你劝劝他,他这辈子最不该得罪的人是我,把我惹火了,我不当这人又如何。”   老脏货能再世为人,跟别人如胶似漆,如火如荼体验这世间的美妙,都是因为曾经有个小傻逼愿意燃烧自己为他保驾护航。   小傻逼也因为付出过多了,造成了跟这狗东西没完没了的缘分。   张瑞要是能回到过去,真想把那个臭傻逼的自己打死了。   “阿弥陀佛。”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   张瑞看地上的人有醒过来的迹象,赶紧进了电梯。   下楼在会客室看到张格,梗着脖子臭着一张脸在跟李父对峙,张瑞在门口笑了起来,进去站他身边,和李父道:“李伯,你拦着点德通哥哥,我和过去稍微有点不一样了,我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心里也狠了……”   凡心死,道心生,张瑞的狠是不把生死当回事的狠,他耸肩道:“我以前是愿意燃烧自己让德通哥哥活,现在也一样,我愿意燃烧自己让德通哥哥死得更快一点,他但凡让我哥,让我爹妈有一点的不痛快,让我家老头子心脏病多有一点不舒服,他折我家人一年的寿,我折他的命。”   李父脸冷了下来。   李德通是李家的命,他不喜欢听到有人威胁他的儿子。   但是,他也知道一点来龙去脉,也不想这时候跟小辈多说,只是点点头,道:“李伯心里有数,你们先回去,我跟德通谈谈。”   等他见到满脸血的儿子,李父终于明白张瑞所说的“燃烧自己让德通哥哥死”的话中意有多真了。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被保镖包扎的儿子,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去医院”和“报警”这两句话在他的嘴里打滚,最终没有说出来,等他儿子非常冷静,还称得上自如从容的接受完包扎后,礼貌地跟保镖道了声谢,李父在对面无奈地坐了下来。   他儿子,对别人都相当客气,而且天生的会笼络人心,手底下一批对他忠心耿耿又感恩戴德的人马,但他处理和张瑞的分手,那是真不像个仁慈的人,那小孩,爱他爱得不行,他是尖刀斩乱麻,把人活生生劈成了无数瓣,支离破碎,都不带回头看一眼的,对人格外残忍,真不像他处理平时事情的手段。   就是对自己这个曾经背叛过他妈和家庭的人,他儿子都没那么简单粗暴过。   他曾经一度还以为他儿子是厌恶张瑞的,张瑞其实私底下做了很对不起他儿子的事,要不他儿子怎么跟对待最恨的仇人一样对待张瑞?   现在看来,这破相了都没想着要动手,可能事情和他想的还是不一样。   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儿子太沉得住气,有什么要命的后招在后头也不一定。   “你想怎么处理后面的事?”李父坐下,谨慎问道。   说完,他斟酌了一下,把张瑞话里真正的意思修饰了一下,道:“瑞瑞现在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了,你也看出来了,他长大了,想必你也证实了他手里有真正的看家本事,他……”   李父迟疑,心想着要怎么跟不迷信的儿子把张瑞的真本事道出,这时候却见儿子转过头来,沉静从容不迫地看着他,道:“我知道,苦海大师还是他师兄,是吧,苦海大师?”   “阿弥陀佛。”妈的,到他这来给他上眼药了,和尚念了声佛号,和狗东西施主淡定道:“贫僧所在之域,人数寥寥无几,如施主所言,张瑞小师弟确乃贫僧道友,只是小道友入道晚,今天乃贫僧与小道友在红尘中的第一次碰面。”   “他就是你们的那个道子?”李德通开始套消息。   “不是。”苦海有问必答。   “道子厉害还是他厉害?”   苦海沉默。   “道子厉害还是他厉害?”李德通再问。   他早就发现,对他的问话,只要是苦海知道的,苦海必须回答他。   “他本非凡人转世。”不想给小师弟添堵的苦海含蓄回答,隐下了很多的信息不被李施主探知。   当真是个狗东西,小师弟真知灼见。   那就是他厉害了,李德通点点头,淡淡道:“那我要是找到你口中那个厉害的道子,让他们反目成仇,把你们这个所谓的人世间最后的几个修行人的小圈子搅成一滩烂泥,自相残杀,把你们的道都灭了,你说,他会不会听我?”   李施主……   当真厉害,苦海哑口无言。   李父在一边听了全身发麻,连头皮都是麻的,他看着被打破了脸都一身淡定从容的儿子,张着嘴目瞪口呆,好半会儿才鼓起勇气道:“儿,儿子啊,可能,灭的人是你吧,刚才打你的是瑞瑞不是?”   你的脸应该还疼着吧?   这是哪来的勇气要灭了人家?   李德通笑了笑,他这一笑,整个脑袋都疼痛,但疼痛让李德通清醒,他又问苦海道:“那我把道子身上的情筋拔了给他,我不要求他回到以前,恢复一半能行吗?”   这将王,这辈子没杀过人,但苦海这个时候能清楚看到他背后的重重血海幻影。   这孙子真是不张口则矣,一张口就是要灭人家的门呐。   苦海合掌,低头垂首,诚实道:“不能恢复,且施主之话,如若落入张瑞道友之耳,话入张瑞道友之耳之际,就是施主此生殒命之时。”   李德通点头,“我等着,我等着他来跟我算账,我还想跟他算算,所谓我的转世,我同意了没有?他救我的命,我同意了没有?他一意孤行,一厢情愿,造成了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成了我欠了他,哼……”   李德通扶着疼痛的脑袋淡淡一笑,“该我欠的我还他,他欠我的,也得还我,他要我的命,那就来拿,我倒是想看看,拔了情筋的人,到底有多狠。”   李父哑然看着他儿子,因为他看到他嘴里说着狠的儿子,眼睛里身上都散着狠意,此时眼睛里就跟涂满了毒药一样的毒狠。   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李父被儿子的眼睛骇得心惊肉跳,瞬间急了,道:“你这是非要跟他对着干了?为什么啊?他从小就喜欢你,我敢说,我所知道的,他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你为什么要对他格外的狠?他明明是最喜欢最崇拜你的人。”   “可他不听话了,”李德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父亲:“最喜欢我的人,不应该最听我的话吗?” 第10章   “扯淡!”李父忍不住脾气了,“最爱你的人最倒霉,谁最爱你谁最倒霉,傻逼才找你!”   李德通还是老神在在,从容不迫,嘴角往上冷冷一翘,“不妨试试。”   李父气得扭头就走,懒得问这“不妨试试”是什么意思了。   他得去看看居亦白去,还好这小子命大,被和住在一起的医生朋友救了。   感谢上苍,当时有这么个人在,这人还是在急诊科上班的,但凡差一点点,那个小朋友就走了。   看样子他儿子现在的心神都在张瑞那边去了,又不管这小孩了,真是造孽。   李父一走,李德通一回头,苦海也不在了,他往后靠了靠,回想起梦中那个一身无情无欲,无波无澜看着他的红衣男子。   刚才看他的张瑞,就跟那个红衣男子一模一样,从眼神到身体透露出来的气息,全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真实的张瑞?   李德通有些怀念起以前那个乖乖听他话,看着他笑,在他身边闹的小张瑞了。   他喜欢活泼的张瑞,而不是那个连他也看不穿在想什么的,无情无欲无波无绪的张瑞。   张瑞这边跟着他哥上了车,张格一路都不说话,快到家了,他憋不住开了口,道:“实在不行,我们趁早收拾收拾,移民也行。”   张瑞发现了,他哥不是有点怕李德通,而是非常的怕,过于忌惮,但想想这些年李德通在商业上的杀伐决断,踩着对手的尸体高歌猛进又位于高位不倒的心狠手辣,张格的担忧也不为过。   人的命格先天都有定数,后天一般人左右都脱离不了这个命数的范围太多,后天在自己基础的命数上再往上加持很多的人很少,有也会波折不断,人生坎坷,而像李德通这种再世为人,还能给自己杀煞这两方高度熊熊燃烧的理气再添三万丈火焰还有守护神护着不出事的,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张瑞不护他了,这狗东西身上散尽了张瑞的气息,所以这两年就出事了。   以后事故还会更多,所以苦海师兄来这王八蛋身边了缘来了,可能还能挣点功德用用。   张瑞跟李德通纠缠太深,命运有过度的交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他跟李德通的纠缠还得算上那些上辈子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算不出自己,所以算这个跟自己关系太深的人,因为变数所以算错的变数更大,他也只能从身边的人身上旁敲侧击,预算以后。   他又算了算他哥的,手指一掐,几秒之后,他就松了口气,跟他哥道:“没事,你和家里都是有惊无险,就是你得沉得住气,要不这几天,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心脏,没事就带爸爸去医院看看心脏,你也顺便检查一下,还有家里公司车里身上,都备点速心救心丸,一定要随身携带,爸爸用得上,你也用得上。”   张格一听,心脏马上就不好了,他摸着心口好一会儿,把车停在了边上,跟张瑞说了一句“你来开车”,就下了车,跟张瑞马上转移了常驾驶位置。   张瑞哭笑不得,带着人回了家。   家里的气氛已经不太好了,表面上老爹老妈跟平常一样,但张瑞发现,他们在担忧着李德通可能有的反应,看到这种情况,张瑞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的,狗东西的事情还是得尽快解决。   张瑞最终还是没走。   其实从一开始,他悄悄离去,没有跟李德通面碰面,没有进而发生下面的事情,很多激烈的冲突就不会当天发现,问题就不会一时显化得这么明显。   张瑞这两天就老是算能让李德通收心收命的金玉良缘在哪,倒不是他想害人家,而是李狗跟人是天作之合,两人良配,既然是良配,何不两人提前点锁死?   这人为民除害,简直就是个英雄,既然是英雄,早点出场也挺棒的对不对?   但张瑞算来算去,就是算不出这人在哪,连这人的一点边角料都算不出。   妈的,又因为狗男人的原因,张瑞业务水平直线下降,他又给老和尚打电话。   这次打过去,对方秒接,速度快得张瑞都有些错愕,在这边问老和尚:“哟,大师今天不带娃,今天有空接我的电话了?”   苦海的师叔法慈带着笑音回道:“道友慈悲。”   “慈悲个屁,我还是前面那句法,你动不动手脚?你不动的话,我以后就不帮苦海。”   张瑞听老骗子说他们国内的修行界开了灵窍的修行人,加起来也超不过十根手指头,个个还命运多舛,老天随时都在准备着要他们的命,恨不得天天逮着空寻着他们点不是就往他们头上烘雷,估计睡着了做着梦都在想着怎么把他们劈死了算球。   老骗子死前就死死的用带着希翼的眼神看着张瑞,直到张瑞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会看着点他的道友,老神棍才安然离世,而苦海就是这不到十个人当中的一个,而法慈连半个都算不上。   佛门至今就出了个苦海开了灵窍,只是要是为苦海,法慈搭上命都是愿意的。   张瑞暂时不能动李德通,虽然老天屡次对他网开一面,但据老神棍说张瑞在上位时是个主掌生死平衡的星官,无因不能开杀戒。   这个“无因”是对方不能有大过,小过都不算在无因里面,星官动手,只能因牵动大局的大事而起。   张瑞当时一听这个就没吭声,因为他知道老神棍说的是对的,他就算没有以前的记忆,但老神棍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个理所当然的存在。   所以他想动李德通的手脚,法慈是好人选。   法慈没开灵窍,又一身功德,做点不太好的事,老天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阿弥陀佛。”佛门中人,大部分的阿弥陀佛都是喊来拒绝人的,法慈又笑着喊了一声佛号,婉拒了老道友这个因为跟凶神命运交缠太深都染了几分杀气的徒弟。   “行,你不施法把人干了,那你帮我算算,这王八蛋的金玉良缘在哪里,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提前碰上?我看到苦海师兄已经在他身边了,要不你让苦海师兄把人带过去,这不,苦海师兄的功德有了,我也不用造杀戮,多棒!”一计不成,另生一计,张瑞退而求其次。   “阿弥陀佛……”这次,法慈又长长的喊了声佛号,但这些佛号,带着长长幽远的叹息,他在那边道:“你师父不让我告诉你,但这件事,你就算算不出,但心里早隐隐有了感觉了吧?”   所以,狗东西的金玉之缘是他?张瑞听了都笑出了声,鼻子发酸,酸疼得他想现在就去把老脏货杀了。   但同时他又无比的平静,他跟那边道:“多谢法慈师叔。”   然后他平静地把电话挂了。   法慈在那边满目悲苦,放下手机,端正坐直,双手合掌,喊了一声:“我佛慈悲,法慈愿献此生所造之福田,助张瑞道友此生得已了缘,回归星位。”   但愿,他此举,能偿还还因师兄此生对他的相助之恩。 第11章   放下手机,张瑞又掐指为自己算了算,还是算不出什么,一时之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事,但那些提前让李德通提前完蛋的操纵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消失无踪。   为这么个狗男人牺牲自己的这一世还有后面的存在,不值得。   狗男人已经不值得他那么做了。   他对这个人的爱已经没有了,恨意和愤怒,还有厌恶倒是还有不少,可这些在大道之下,也不过是他这世身而为人的感受、体验,它们迟早会彻底消失,没必要这为个,影响自己去做以后的自己。   张瑞耸耸肩,也就放下了,也彻底打消了出去避避风头的念头,甚至连所谓金玉良缘的事,在他心里刮过一阵大风之后,这风也消失了。   对他来说,祸福相倚,但这对李德通来说,也是一样的。张瑞避不开这个人,再次面对情缘纠缠,再次的正面,也得已让那些还残留在张瑞身体灵魂里的余情彻底消耗殆尽。   了缘,了缘,当真是了,天道自有规律,命运是人避开不了的,它总会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在你的生命中。   自从拔了情筋,张瑞的道心越来越浓,性格随性洒脱,挥洒自如,他的喜怒哀乐其实要比以前浓烈很多,他比以前更能感受这些七情六欲在身体里的流动,但它们强烈,他感受,但并不执着,他让它们发生,也让它们出现,然后消失,接受它们的来有影,去无踪。   所以这事,他接受了,然后释然得也很快,想通了就释然,当晚吃饭,他一个人吃了妈妈煮的饭量的一半。   看他没心没肺,张父看着看着就乐了,扭头就跟大儿子道:“得了,别连小混蛋都不如,咱们爷俩什么事没经过?怕啥?大不了老子带你们回老家种地去。”   咱老家没地了,张格懒得跟他老爹多说,转头看小弟冲着他呵呵乐,摇摇头不说话了。   李德通还是动手了。   一个星期后,因为张家跟一家洗钱公司有过业务往来,有一项业务往来涉险国家指证这家公司“叛国通敌”的关键证据,国家的银总监盟冻结了张氏企业的所有流动资金,要查张家的资金明细。   李德通没动他跟张家合作的项目的手脚,他挑了张家与他无关的最大的一个毛病,于情于理,他都做得非常的公正无私,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如果这不是他动的手,而且他的动机很不那么公正无私,他这种“打击”的事是做得很漂亮的。   以前败在他手下的对手不冤。   因为这项由李德通提供出去的证据,之前连国家和张氏企业都没有发觉到,但李总找出来了。   如果不是张瑞能明显算出这事是李德通干的,他父兄也从自己的渠道得知李德通在查他们的账,李德通无法把自己摘干净,这事都可以不算是李德通干的。   张氏企业确实没帮对方洗钱,只是公司与公司之间单纯的交易活动,但公司的钱一冻结,张家无钱可用,都用不到一个月,张家就可破产。   张爸在收到消息的当天晚上半夜被送进了医院,他极力控制情绪,但心脏病在当天晚上还是犯了。   一家人去了医院,张父上了药之后睡着了,张瑞跟哥哥道:“走,我们查查你的去。”   一查,张格心律也不对劲,医生狐疑地看了张格的体检表半天,憋出一句话:“要不咱们再重新再查一遍?不对劲啊,你上一个星期来,一切都正常,还相当健康,现在你这各项指数,咋成心衰了,不应该啊。”   张格当即就看向弟弟,和张瑞坦诚道:“我没有那么着急。”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信,又道:“有一点,只有一点,合理范围之内。”   张格都想冲出去杀人了,张瑞被他哥逗笑,跟他哥笑着点头道:“没事,不要觉得我找他是去认怂……”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又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收回笑意,心平气静地和老哥道:“就算别人认为是我认怂,是我们家里认怂,那咱们随别人怎么说,好了,我出去找他去,你看好爸妈了。”   他哥还没结婚,因为这些破事提前早衰早亡,他都对不起赌上张家把他生下来的父母。   当初很多人都跟他父母说他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早点做手术,和尚道士也来了,跟他父母说这孩子与他们无缘,但这对头铁的夫妻那是谁都不信啊,什么偏门都试过,什么法事都做过,科学玄学都试过,是人就求,遇庙就拜,才有了他的出生。   这一生,除了李德通这段自己无法避开的孽缘,张瑞的生命体验还是很好的,求着天地人把他生来的父母很爱他,老哥也是个自诩是他的保护神的老大哥。   能有这世的生命,是他的福气。   福气是要有回报的,好人要是没好报,这天道轮回早乱了。   李德通这段时间一直没找他,是等着他主动去找呢。   主动又怎么样了?需要找的时候就去呗。   张瑞不在乎这些。   再说了,找到了要是手痒痒,打爆人的头,手手还能爽一下,想想心就好痒痒。   “张瑞!”   张格喊不住人,心中五味杂陈跟着张瑞出去,看着张瑞要上家里的车,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拉住张瑞,压低声音跟弟弟道:“不求他了,如果这是我们家里的命,我接受,你至多想想办法,让公司安稳着落,钱我们不要了,我带着你们出去,去外面没有李德通的地方重新再来。”   “他盯上咱们家了,我们去哪都没用。”张瑞跟他哥淡淡道:“他命硬,这世界上除了我克他,没有人能克得住他。”   居亦白几天前出院,可能是受不了李德通那样对他吧,这哥们开了车去撞人,结果没把狗男人撞死,倒是把自己撞进了医院。   李德通这狗男人要告他,而不告的唯一和解渠道就是居亦白能签一个永不纠缠他的合同。   同时,这个给了居亦白一棒子的男人又给了居亦白几颗甜枣,他解决了居亦白这辈子的金钱问题,给居亦白做了终身的财产配置,还给居亦白送了一大批居亦白所擅长领域的专业人士帮助居亦白创业,实现理想,还帮救居亦白的那个医生朋友找了最好的医生当人老师。   他两三天就达到了这个结果,然后在解决完居亦白之后,就堵死了张家的路,这狗男人真棒,真令人下头,活生生地向张瑞演示,我对一个人能有多棒,我对你就可以有多坏。   张瑞真是谢谢他了。   “还是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张格有点怕了,他感觉他弟弟这一去,他们家就要失去张瑞了,“没事,老爸缓过来了就好了,他比我们都坚强,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哥,我也不纯粹是为我们家,缘因我而起,也会因我而了,我师父应该告诉过你们,”张瑞此时看着张格的眼平静无波,无情无欲,“我此生强行降世,就是为了来了跟他的缘的。”   张格心口突突地跳,疼痛又心悸,他喉咙无比干哑地道:“了了你就要走了?”   张瑞掐指一算,在老哥的命数当中,看到了一个百年后送走他哥的白发帅老头,他诚实摇头道:“不走,就是可能跟你们的缘分要淡一点,我会长命百岁,你们也会,但后半生,我和你们见面的次数就要少了,但我会送你们的终。”   他们走了他才会走。   张格觉得心酸,但他也知道这是弟弟的路,他手脚无力,终于手软,松开了弟弟的手,喑哑道:“那就行,你能送我们就行。”   半生情深,奈何缘浅,有半生就行了,比没有强。   张瑞在路上又算了算自己,想算出自己为什么突然跟家里浅了缘分的原因,但算来算去,还是算不出来。   直到他在李氏集团的车库里看到李德通,想象当中的愤怒少了一大半,他的情绪云淡风轻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在不断了缘的他,已经很不像之前爱到极致那个有情有欲有软弱和无助的张瑞了。   他向凡间走来,路过一程,已经走在离开的路上了。   这一刻,张瑞突然觉得沧桑。   他坐到了李德通的车上,看着李德通驶离了车库,看着窗外城市夜晚永不凋落的霓虹,心情沉静又安然。   等身边的男人说出“你确定你要跟我回去”这句话后,他掉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李德通,道:“如果有一天,我看着你落难,见死不救,看着你走向死亡,你要平静。”   他是平静的,当然,他也希望这个用强大的能力逼他来到身边的强大的李德通,那个时候也是平静的。   李德通的心就像被细针整根针一下子全然扎进了心口一样刺疼了一下,痛感让他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他朝张瑞看过去,灯光下英俊的脸格外的迷人,他脸上冰冷的眼神也衬得他就像一尊远古冷漠的神,他朝跟他说狠话的张瑞道:“你以为我还爱你?早不爱了,瑞瑞,我让你回来,只是告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当中。”   说完,他车也不开了,把车停在路边,眼神死死地盯着张瑞。   张瑞对视着他,无情无欲的看着他,直到李德通冲他吼:“是我不爱你,永远都是我不爱你,上辈子也是,这辈子也是!张瑞,你只能跟着我走,只能是我操纵你的命运!只有我对你说了算!”   “你那狗屁的爱情,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他又冲张瑞铿锵用力坚决地道,声音掷地有声。   但他太激动了,他的口水喷到了张瑞的脸上,张瑞的头扭得有点累了,他往后躺了躺,把头压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的、平平静静地看着那个发了疯的男人,淡定从容,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第12章   车里一片静默,张瑞不说话,李德通转过头,呼吸从喘息渐渐变得平静。   不久后,李德通开动了车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车开到了以前李德通和张瑞所住的地方。   李德通还是住在这里。   他以前和居亦白另有住处。   张瑞之前听说过,倒不是李德通不让人住在李德通喜欢的这个住处,而是居亦白不想住在这个有李德通前男友住过的地方。   爱的人总是计较的那个。   现在张瑞不计较了,时隔多年,再次走进这个让他少年和年轻的时候充满欢笑的住处,他熟门熟路的扭开了一个客房,走进里面,反锁了门,进去洗了个澡,在床上盘坐到了天亮。   如他所料,第二天的李德通已经穿好了外门的行头坐在客厅里,看到他,就瞥了他一眼,抄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他们去了以前他们一直吃早餐的地方吃早饭,店家看到他,很诧异,但贴心的什么也没问,只是给他们多送了两个小蛋糕,还在上面画了个“心”。   李德通凝视这个小蛋糕片刻,把这个蛋糕吃了,张瑞前后就看了蛋糕两眼,没收下老店家给他们送的这个“复合”之礼。   对此,李德通先走了一步,话都没说一句,把车先开走了,留下了和他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的张瑞下意识摸着头发,等回过神来,他都笑了。   这狗男人可真够狗的。   他以前要是这德性,张瑞还爱他的时候,还觉得他挺可爱。   不过现在没觉得可爱了,但觉得挺有趣的。   失控的男人其实挺没魅力的,性格里的劣端展现在张瑞的面前的时候,张瑞也就只能把看作是“众生相”的一种。   他之前对李德通的爱,确实给这个不怎么样的男人镀了一身金身。   实际上,李德通专制自我,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烈的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他所处的世界一定是要围着他转的,不围着他转,他就会想办法让他所处的那个小世界为他而转。   只要他想,他就要如他所愿,他也有能力让他身边的这个小世界如他所愿。   就如之前,他想彻底甩掉有关于张瑞的生活,就用了张瑞最不会纠缠他的方式,给予了张瑞爬不起来,只会陷于自我怀疑与否定的一击,他亲手把张瑞送进深渊里,就因为想和新欢过没有杂质影响的新生活。   但人这个东西,毕竟不是死的物品,张瑞能如他所料,也不如他所料。   活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去寻找最让自己自由的那条路,张瑞现在已经有点记不起当时拔掉情筋的痛了,但时到如今,他还是情不自禁为自己当时的决绝喝一声彩。   就是要把这孙子赶尽杀绝了,这不,杀绝了,就可以悠悠闲闲,游刃有余,就像看着一个演员在自己面前表演一样,看着这个人的一生。   张瑞隐约觉得,他和李德通的金玉良缘可能得散,因为他心里的无动于衷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他,这样的他呆在李总身边,李德通会疯的。   半年后,张瑞在家里书房的沙发上躺着睡觉,门边响起了脚步声,他睁开眼扭过头,看到门被他妈妈推开。   张母站在门边没有进来,手里拿着电话,欲言又止。   张瑞朝她挑眉,张母无奈道:“胡总打电话过来,说李德通遇到了车祸。”   胡总是李德通身边的总助,跟随李德通满世界处理李氏集团的业务,这次李德通去国外出差,他也跟随了。   李德通没走之前,张瑞还住在李德通的地方,他只瞄了李德通一眼,就知道李德通次有比较大的血光之灾,不过他当时没吱声,也没放在心上,今天也不知道是李总出差的第几天,消息就传来了,张瑞朝妈妈咧嘴笑了一下,点了下头,示意母亲他知道了。   张母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摸了摸气质越发出尘,眼睛清得越发不像个俗世中人的儿子的头,道:“胡总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转告你,李德通想让你过去,他已经帮你买好明天过去的机票了。”   张瑞没带手机回家,他的手机留在李德通的住处。   他在李德通那里,没什么是不舍得的,他现在对这个地方的眷恋,也就他的父母老哥了。   他现在明白了老骗子为什么之前不跟他说金玉良缘的事了,说了那个时候他会想尽办法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留下来,眼看着李德通离他越来越远,越得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远到这个人就像千千万万红尘中人的当中的一个人,他能客观、冷静、又陌生地看待以及对待这个人。   这不是绝情,却胜过绝情。   “我不能过去,”要过去啊?张瑞为自己,总算愿动手算一算李德通了,他的手指捻了捻,跟母亲道:“他这次出行,有三劫,他这还剩俩,我过去了,就得为他挡俩,妈妈,我虽然是老道的徒弟,但我这肉身还是凡身肉胎,会流血会疼的,可疼了。”   张母一听儿子要为那个人挡劫,就已经开动脑筋在想怎么拒绝这事了,一听儿子说完,她就笑了一下,略显冷淡地道:“他自己的劫他自己渡,我早怀疑,他重新找上你,就是让你替他挡命的。”   张母对李德通早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喜欢了,她总是不吝啬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李德通的意思。   整个张家对李德通都如此,对他如防洪水猛兽,李张两家世交的坚固联盟,在今年已经从内部彻底瓦解。   李德通就像个吸血鬼一样,吸走了两家一切正面的能量,张瑞也是在最近情况显相后,才算到张家原本是要被长大后的李德通吞噬的牺牲品,但张家因为生了他,出了他这个变数,张家就不再是成就李德通的养料。   张瑞还是个凡人,是凡人就有偏爱,他对李德通的爱没了,但对家里的爱还在,李德通死不死的他不在意,但张家因这个人有影响,他还是要管的。   他算出李德通后面的两劫里,有一劫涉及到他老哥,他瞬间拿起母亲的电话,不复之前的懒散,坐起给老哥打了电话。   张格在那边接起,喊了一声“妈”。   张瑞在这边可惜地道:“哥,我很想应的,但我是男的,这声妈我担不起。”   “滚!”张格在那边言简意赅。   “你最近是不是……”张瑞问他哥是不是接下来要去李德通所出的国家出差。   “对,下个星期去,那边有个国际蹉商会,怎么了?”张格道。   “别去了,或者派个与我们家没关系的管理层去。”张瑞把原因说了。   “那行,我知道怎么处理了。”张格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等临到出发了,对面的接待人员才知道这一次他不出席会议,是张氏的高管替他出席。   张格的措辞是他心脏病犯了。   等到李德通前往会场所乘坐的车队遭遇严重袭击的消息传来,李德通生死不明,李父来了家里找张瑞,红着眼睛问张瑞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有此一劫,是不是他不让张格去的,张瑞坦然地看着李父,道:“对。”   李父被气笑了,鼻子被气得红通通的一片,他都有些憎恨这个要跟他儿子不死不休的张瑞了,“那看来,你确实是完全没想法通知你未婚夫一声?”   李德通这几个月一直对外宣称张瑞是他的未婚夫,两人已经在准备结婚事宜,张家因此订单合作合同不断。   李德通已经在加跟张瑞绑死的法码,而李父以为张家至少要回馈一二,而不是这样,一个两个全家都想看着他儿子去死。   张瑞看出了李伯父对张家的恨意,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把真话说了出来,“是,我没有,而且我怕我爸他们因为知情不报有道德上的负担,我没跟他们说是在会议举行当日出事,我只是跟我哥简单说了一句,他不能去,因为会沾上李德通的霉运。”   他哥太讨厌李德通了,一听这句就不去了,而张氏的高管因为他提示让人晚两个小时出行,现在人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哈哈……”李父因此大笑,把手机举起来,跟对面上半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的儿子红着眼睛道:“听到了没有?就这样,你还想跟他结婚?你都快把你自己都弄不得你自己了,你快醒过来吧,张瑞确实不爱你了,谁不爱你你就要去爱谁,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管管自己的心行不行?”   李德通的眼睛平静无波,他的头朝旁边挪了挪,开了口:“给张瑞。”   张瑞接到了李父强塞到他手里的手机,他起初有点勉强,但人家非要塞,他也就接受了,拿起手机看着对面那被包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未婚夫”。   他这半年已经因为跟李德通长久相处而把旧情消耗殆尽因而古井无波的心还是静得跟死水一样,他知道李德通的伤势很重,还能清楚感知到李德通此刻心中强烈的痛苦,而那痛苦,不止来此源于此刻,而且来源于很多过去的东西。   这段时间张瑞经常在做梦。   想必李德通也经常做。   梦里的李德通最终被恨他的那些叛敌还有一些恨他的同袍战友设计残杀,是为他死战到最后的张瑞强行召来了自己的仙身,燃烧了自己脑袋里最重要的一块灵盖骨,以换取召回李德通被绞杀得支离破碎的灵魂与肉身,来到了这一世。   那一世,李德通最重要的战友背叛了他,只有张瑞这个被他从头至尾忽视到底的人,陪他走到了最后。   他上辈子就不怎么爱张瑞,这辈子也是。   所以这个梦,张瑞做得不怎么样,只是觉得两世为人的自己,眼光是真他妈的差啊。   人也挺贱的。   非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第13章   张瑞不是不好,李德通对张瑞也不是纯粹的没有一点的喜欢。   只是那点喜欢没到爱的地步,张瑞上赶着的时候,李德通对张瑞那点喜欢就可有可无,唯独失去的时候,张瑞的好就变得突兀、特别了起来,甚至让人怀念。   张瑞已经能客观看待李德通是怎么对自己了,也知道李德通有点怀念起那个喜欢越俎代庖,挡在他前面冲锋陷阵的张瑞了。   毕竟,谁不喜欢有一个无偿的炮灰替自己排忧解难。   张瑞懂李德通的怀念,但他又不欠李总的,相反,罔顾他意愿的李总欠他不少,还在不断累加,债主见到欠债的,总是理直气也壮,所以看到李德通被包成了一个棕子,他耸耸肩,道:“李总。”   “我这边需要你来一趟,苦海说这边有个人要你来救。”   张瑞朝他旁边看去。   苦海接着出现在镜头里,在那边喊了句“阿弥陀佛”,低头跟李德通道:“烦请施主把手机借贫僧一用。”   李德通沉默不说话,没人知道他的意思,但苦海还是把手机拿走了。   这次是苦海救了李德通,张瑞还没找这个道友算账呢,苦海就说出了一件让他眉头皱了一下的事。   老骗子的徒侄孙,他的徒侄,道门道子,在那边消失了。   是人为的消失了,而不是斗法,苦海算不出人在哪,并且他第一时间算过李德通,发现这事与李德通无关。   道子去那边,是为了保护本国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去的,对方也通过渠道向苦海寻求了求救。   张瑞算了算,算到了道子的殒落,就在不到三天后。   道门就这么一个宝贝了,张瑞跟老骗子身边的关系网不是很熟,但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他也曾经在人家道观里蹭吃蹭喝蹭住过,以后归隐,无聊了也免不了要找他们去唠唠嗑,这关系不能不维持,他听了只顿了一下,道:“我等下过来。”   “阿弥陀佛。”   “别喊了,正事事不干,惹事第一名,老子上辈子肯定欠你们的。”张瑞埋怨道。   等他放下手机,李父刚接过自己的手机,手机就响了一下,接着他对张瑞道:“飞机80分钟后飞。”   说完他就转过了背,沉着脸离开了张家。   父子俩脾气倒是挺像,都挺唯我独尊的,张瑞倒是没那么多逆反心理,去卧室找了他的护照,就准备去机场。   家里只有母亲在,她紧随张瑞,看张瑞拿了护照要出门,临到他快迈出门了,她快步跟上,问:“不能不去吗?”   张瑞跟苦海的对话是当着母亲说的,母亲知情,但背后有一些她是不知道的,张瑞听到她问,停下来抱住母亲的肩往外走,“没办法,老师父那一门,就这一根独苗苗了,他要没了,他们那一派就要断根了,到时候他们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死之前都不会得清闲,我得去把这个干苦力的稳住了,我才不给他们打一辈子工。”   “是不是他设的计?”张母对李德通的厌恨痛恨已经掩饰不住了。   两家终成孽缘,始作俑者,李总也。   张瑞可不想跟李德通拉分,他道:“计倒不是计,不过他是想让我过去一趟的,验证一下我是不是他的祥瑞。”   狗男人怀疑心还是很重,张瑞判断,狗男人虽然得知了不少事情,但也免不了怀疑,怀疑这是张瑞给他做的法。   狗男人一边怀念着梦境里张瑞的好,一边在怀疑这一切的正确性。   当然,人是复杂的,什么想法都有才正常,但张瑞就任由李德通在这些种种想法中游离、撕扯,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男人往漩涡里越陷越深,另有一番趣味。   但真相只有一个,总有一天,它会完整呈现。   现在张瑞也挺期待那不知的未来,他和李德通这辈子最终的结果。   任何结果他都接受,因为那些结果里,唯独有一个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这个人再会成为自己的心上人。   他爱不了李德通,也爱不了别人了。   情爱是人类最深的私欲,也是最重的执念,不被情爱牵绊,大道方见雏形——最深的私欲被拔除,不偏不倚方为正。   这也是借爱修道了。   “狗东西!”张母听了先是沉默,然后咬牙切齿说了这句话。   张瑞拍了拍母亲的背,开了车去了机场,正好赶上了等他上飞机就起飞的飞机。   苦海带着人在机场接了他,张瑞马不停蹄去找那个便宜师侄,等找到师侄,再见到李德通,已经是四天后。   他在医院见到李德通,李德通才从刚手术室出来,奄奄一息的,没什么生命气息,苦海在张瑞身边什么话也没说,但张瑞很显感知到他这个道友带他来,是想要他帮忙的。   张瑞没帮忙,而是跟苦海道:“他多受点罪也是好事,把欠人家的还了,现在多还一点,以后年老日子就好过一点。”   “他能年老?”苦海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问道。   李德通的命格也不是苦海这种人能窥见全貌的,这是打探消息来了,张瑞笑道:“那我哪知道,我就随口一说。”   狗男人其实还是能活到年老的,因为这狗男人虽然手中杀戮不少,但救的人更多,救的人生了下一代,下一代又生下一代,算是功在几代吧。   但其中,张瑞为他填了命。   张瑞本与他无缘的,但无情无欲无知的星君偶遇到这个人,突然生起了激赏之心,从此,星君走上了为自己的邪念买单的路程。   从而,狗男人的功也变得更多了,多到来到了末法时代,苦海这群被天道盯着时刻准备弄死的苦哈哈们都得来蹭他的大功德续命。   “小师弟要走了?”苦海听了一顿,道。   张瑞笑而不语。   他机票已经买好了。   但他预感到,他答应苦海过来的那一刻,他就走不成了。   “李施主说有话想和他说,他动手术之前,就做了些安排,你是走不成的,海关那边会拦下你的。”苦海说完,又顿了顿,接道:“他还真怕你会上天入地,有奇门遁甲回国,他还让我转告你,说……”   苦海又顿了,张瑞等了一下,没等他的话,扭头看他,又听苦海师兄跟他道:“他说,他想你了。”   张瑞失笑。   多亲爱的话啊……   真像是一个人对所爱的另一个人所说的话。   他眼带笑意,脸色平静,语气也平平静静地道:“苦海师兄也看到了?”   苦海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他那边,连着我的那根像手臂一样的粗的绳子,越来越细了……”张瑞笑眼弯起,脸上无情,眼里无情,他平静静静地道:“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我干的,老子就是这么强,哪怕他是大功德者,只要我的愿意,他手里握着的那根线,我也能斩断。”   “我会留下来。”张瑞朝他点头,淡淡道:“他越纠缠我,我就能越快清除断他那边跟我的缘,我很喜欢这个过程,亲自动手,送他彻底离开我,他助力我了缘证道,事后我会感谢他的。”   “我去休息一下。”张瑞说完就走了。   留下苦海“阿弥陀佛”也喊不出,等到李德通醒来,他又不得要李德通的询问下,把张瑞的话转述给了李德通。   李德通从麻醉中刚醒过来不久,就听到了苦海的转述,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良久,才转过头来看着苦海,淡淡道:“线是细了吗?”   “细了。”苦海闭眼,再睁开眼,眼里满是悲悯,道。   “我比上次醒得快一点。”李德通看了看时间,又道。   苦海沉默,确实如此。   “线比上次更细了一点是吗?”   “是,比贫僧半个小时之前看到的更细了点。”   “所以,我要送他走?”李德通喃喃道,不过,这次他不是跟苦海说的,而是跟自己说的,他疲惫地闭上了眼,问自己道:“越缠他,他就走得越快,可不在一起的缘分,要了又有什么用?要了有什么用?”   “没有永远无声的陪伴吗?”李德通再睁开眼,看向了苦海,他淡淡又轻声地问苦海:“大师,爱都是需要回报的吗?不回报那就是不爱,可那跟索取又有何区别?”   “我不是自私,”李德通淡淡地笑了,他跟苦海道:“他以前亲口跟我说过,他不需要我爱他,他只需要在我身边,我如他所愿,他却不愿意了,他骗了我,大师,你说,这是他错,还是我错?”   苦海转过了头,看向了门。   门外,接到电话过来的张瑞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他拉了把椅子从容自在地坐在了李德通的身边,和床上看着他的男人随意、自在、轻快道:“怎么是骗呢?我现在不是不需要你爱我吗,德通哥哥,恭喜你,也恭喜我,我们早就已经得到了我们所想得到的,这就是命中注定。”   他搭上了李德通的手,看着李德通的生命力越来越强盛,而他向自己这边延伸过来的线越来越细,越来越单薄的时候,他嘴边的笑越来越深,深到他的眼睛里也随着起了深深的笑意……   他已经看到,覆水重收那日,就是他与李德通缘绝之时。   结婚那日,便是他与李德通的了缘之日。   命运的安排,真是玄之又玄。   他在那天看到了李德通的心碎。   还看到了这个男人空洞的心里,同时装着一个无情无欲的红衣男子和一个满脸天真无邪的红衣少年。   那都是他张瑞。   他爱而不得的故事,要在这个人身上重演了,但有一点是,这个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自己了。   哪怕是这一世,张瑞了缘而去,李德通这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了,这个男人最后疯了。   张瑞看到了未来,他也让这一世的小张瑞所喜爱的德通哥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未来,然后他盖上了李德通的眼睛,笑着道:“不要疯,要不,你跟我修道吧?”   起初,李德通的嘴里只是发出了一两声轻微的“啊”声,等过了几秒,他的“啊”声一声比一声沉闷、沉重,他的呐喊声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长,越来越悲痛欲绝……   直到,他刚做完手术的伤口崩出了一条线的血迹,射向了上空。   张瑞站了起来,静静看着李德通的身体里,走出了一个薄薄的影子,迈向了自己。   影子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来,最后的时刻,张瑞无情无动于衷地看着影子化为一块骨头,朝他的脑门飞来。   重回出生之地的灵骨,瞬间便安息平静了下来,忘掉了所有的过去,就像过去从未发生过,它从来没有出去过一程一样。   时间回到了路过人间,星君突遇将王的那一天,只是星君从高空落地,落到了一间病房里,而他对将王的激赏也变得平静,他朝床上的将王淡漠道:“你我还有一面之缘,期待与君重逢之日。”   那日将王覆水重收之日,便是他为一念之间的心动了却最后之缘之时。 第14章   张瑞走出病房那一刻,身体突然一重,他知道有个自己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   凡夫的身体总是要重一点,因为背负了太多动物性的欲望。   背着重重欲望的身躯,哪能不重?   但张瑞到底不是个普通的人,从始至终,他是一个天上某个有福不知道享,得来红尘走一趟了缘的非人世中人。   他一开始对李德通的爱意,不是来自自己的缺失从而产生爱慕去追求,他是带着力量和爱来爱的这个人,也因为如此,他不会因为软弱和习惯,从而离不开这个人。   他的爱是付出与给予,但很显然,这两样,是打动不了人类的,更打动不了一个欲望深重的将王。   星君懂得了人类的欲望,不被大多数人类掌握,而是人类被其驱使、掌控,而能驱使掌控自己的,不是利用这种控制的力量来获得更多,就是会走向牺牲忍让的反面。   而也很显然,退让和成全得不到爱,没有几个人会被这种美德打动,反而彰显强大力量的,会得到跟随与敬畏甚至是爱戴。   人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历练场,再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再无私的给予,也赢不来爱情。   离开的那个星君是不能呆在人间的仙躯,而张瑞也是本尊,但这个本尊还是得留下来了缘,张瑞对此,一出医院,就向天竖了跟中指。   但他的心,因为知道了前因后果,了无牵挂,是这一世以来从所未有的轻松,连对李德通最后的那点因李德通而起的痛苦也在空中散去。   因为他跟那个这一世以赤子之心爱慕的德通哥哥只有最后一面之缘了。   李德通如果这一辈子不见他,那这一面之缘,在李德通或者张瑞离开这一世之后,这一面之缘也会自动消散。   而忍不住,再忍不住,也就一面之缘,一面过后,不管李德通用什么办法,每一个办法都再也见不到张瑞。   人世间,人类这种动物贵在拥有七情六欲,也残忍在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上面,因为天道是轮回的,今天你所对别人做的,有朝一日,这件事也必将会在你身上上演。   你去爱一个人,有一天,必将有一个人来爱你。   你对一个人残忍,有一天,必将有一个人对你残忍。   张瑞之前没料到的是,有一天的有一个人来爱他,和有一天的,对他残忍的人也必将得到残忍的人,都是一个叫李德通的人。   将王是爱他的,一开始,也有人类对爱慕者的惊艳和心动,只是将王的心,从来不在一个人的身上,将王那“博大宽广充满力量”的心胸,也不是一个人能装满的。   唯有失去,心口因为失去裂开了一个洞,失去成为真实,伤痕才显示形状,才会让人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张瑞不为李德通可悲,因为他到底不是这一世最初的那个张瑞了,李德通失去了珍贵的赤子之爱,他也失去了最初的赤子之心。   他和李总,两个都不是幸运的人。   不幸运的人,都有自己的结果要尝,他有他的,李德通有李德通的。   这是轮回,也是平衡。   张瑞用自己的方式回了国,但很可惜,星君来过他身体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在俗世中与人产生纠缠了,他与父母亲人的缘分也淡了。   他回了家,赶上了家里的晚饭,他跟平常一样的和父母老哥说话聊天,还把这次出门的事说了个大概,吃完饭,一家人跟往常一样各忙各的,但等到第二天,做好早饭的张母去小儿子卧室叫他吃饭,找不到人后,她下楼跟家里人说了句“没在卧室,可能出去玩了。”   这一玩,是一天,两天,三天……   等到一个星期后,出去玩的小儿子再也没回过家,母亲才失声痛哭。   张格是在一年多后,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了来访的李德通。   一年多过去,李德通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他从一个一出场就让人无法忽视的霸王气质的人,变成了一个气息模糊让人一看很容易就忽视过去的人。   李德通的整个人,从他的气息,到他的脸孔,沉默到惊人。   并且,那种沉默,带着能压死人的沉郁。   不能细看,张格是定睛细看了他一眼之后,迅速别过了脸,都顾不上要跟李德通打擂台,显示自己并不比李德通弱了。   他是转开眼睛后,心潮剧烈起伏了近半分钟,他才那种那一眼当中的惊心动魄能压死他喘气的沉郁之气从心口排出,恢复过来。   这人变太多了,太让人心惊了,一眼与两眼之间差别居然有那么大,张格在飞快又看过他一眼后,也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德通这一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对张家下黑手,也没有做出什么讨好张家的动作,无声无息的,他还以为,他们家和李家的关系,可能可以用这样良好成熟的方式相处下去,直到淡化、脱钩,无声无息地完成两家的割裂。   他甚至还想过,弟弟离开之前,是对家里做了安排的,所以李氏不敢找他们的麻烦。   但如果没有,张格也做好了死磕的准备,所以他并不畏惧李德通,也不害怕李德通,他是不介意见到李德通的。   但真见到了,李德通的这个人和他身上玄之又玄的气息,让张格觉得古怪又害怕。   他还是有点小小的恐惧了。   好在,李德通很快就开口了,开口的口气堪称温和,“抱歉,过来打扰你,这次来也是想问你一点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没敢去找叔叔,怕叔叔身体不好,气着了他的身体。”   张格抬眼睛,本来想嘲讽他来两句,说句“不敢当”,但抬眼一看到李德通那看不到喜怒的脸,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这个念头他瞬间消失,而且他马上转过了脸,不看这个人,他对着李德通斜对面的一点道:“你要是问张瑞的消息,你神通广大,应该早知道张瑞在回国后的那天晚上就在家里彻底消失不见了,你渠道比我们多,比我们广,你都找不到的人,我们也找不到,你要是找到了,我们还想找找你。”   张格说完,顿了一下,接着看着桌面上的一点道:“我妈妈很想他。”   李德通在找他弟弟的消息半年前就传到了他的耳朵,张格听到他找不到张瑞,还幸灾乐祸讽剌了几句,还拿这个去安慰了父母,并且确实安慰到了父母。   但也只安慰了一时。   如果李德通能找到张瑞,说实话,张格到时候就算不要这张脸,也会腆着脸去问一问的。   “我知道,他一走没回来过,电话也打不通,你们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李德通坐在张格的办公桌对面,神色平淡、沉静道:“我找过他的同门去问了,按他的说法,瑞瑞三五年里,不适合出现在人群面前,哪怕是他们也不行,他们也找不到他,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能找到瑞瑞的办法,但有一个办法是可行的。”   “什么办法?”张格挑眉,他太好奇了,以至于他直视向了李德通。   李德通的眼睛还是黑得不见底,让人不敢直视,张格马上又转移了视线,只看他带着一边耳边的半边脸,不看他的眼睛。   又听他道:“方法在阿姨和叔叔手里,他们手上各自有半块玉佩,只要把这两半块玉佩合在一起,超过十分钟,他会联系你们。”   张格笑了,也不害怕了,看向他的脸,挑眉问道:“凭什么?”   他父母凭什么要帮这王八蛋找人?   “不凭什么,”李德通说着,他摸向了疼痛的心口,和张格淡淡道:“如果阿姨叔叔愿意,请他们转告他一声,我愿意了缘了。”   说着,李德通捶了捶自张瑞离开后,越发空洞的心脏,忍住了里面的疼痛,面不改色站起来,朝抬起脸来面无表情看他的张格道:“告诉他,我想见他一面,如他所愿,为这一面,我愿意付出往后余生余世和他的缘分,我愿意为这一面,付出这些代价。告诉他,我确实太想见他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只知道,如果不如他愿,我将要活不下去了,所以,这一面,我还是为了我自己。”   李德通很客气地说完,又很客气地说了一句:“我和他了缘之后,你们以后见到他的次数会多一些,这是你们的好处,我的好处刚才也说了,打扰了。”   他走向了门,张格在后面站了起来,等他要出门那一刻,张格朝他的背影满脸厉色道:“装你妈逼的深情,老子家就是一辈子不见他,也不会再让你去占他的便宜!要他的命!”   李德通顿住了扶住门的手,他顿了顿,转过头来,眼与脸一样的平静、深邃,身上还莫明的带着一丝丝奇怪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哀伤,他淡淡道:“是吗?我以为是他用很长的时间,一世又一世,教会了一些我不懂的事,我本来可以不懂的。”   他本来可以不用懂的,也可以活得很好,但张瑞来了……   他朝张格笑了笑,道:“谁知道,是谁要了谁的命呢。”   张瑞要是回来了,他想问问张瑞,到底是谁想要谁的命。   他以为张瑞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第15章   张瑞花了一年多去了一些地方,当收到外界有关于他的信息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加固一个不久要坍塌的地方。   等他从深地爬出,已经是两天后,等他回到家中,就又多了三天。   张瑞是刷身份证坐车回来的。   等到了家里,是老哥张格开的门,老哥一看到他就愣了,张瑞朝他笑,张格冲口就道:“你吃啥药了?”   张瑞这一年多没看自己的长相,深山野岭没镜子,他也不用手机,河里湖里洗脸他也不会看倒影,是这几天出来后住酒店,才从酒店里的镜子里发现自己返青年还少年了。   他长成了他十六七岁少年时候的模样。   人成了当年少年的人,心其实也有一点像了,简单,轻松,愉悦。   归来成少年。   张瑞这一年多的时间所有心思都花在修复以及维持一些灵地上,喝的是露水,吃的是花草植物,他出来三天,三天未食仍不见口渴肚饥,但仍旧目清脑静。   俗世的欲望离他有点远了,但见到老哥,还是有乍见亲人的喜悦,张瑞没回老哥的话,笑着上前抱住了他,就在他倾过身来的那一刻,张格鼻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草木香味。   这一刻,张格久陷工作与复杂的人事当中那沉重混沌沉重的心身顿时一松,心中一下子就如同卸下了一块万斤重的石头一样轻松。   张瑞拍走了老哥身上久居人群集中,欲望混杂之地而沾染上的秽气,松开老哥,看老哥紧绷的脸孔已然松弛了下来,他笑道:“爸妈在家?”   张格点头。   “我进去了。”张瑞走了进去。   等他进去,也看到了瞠目结舌看着他的父母,等他抱住他们,两老哽咽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瑞当晚就在家里见到了李德通,李德通看到他的时候,没有张瑞家人见到张瑞那般的失态,他只是站在张瑞对面,看了看张瑞,看了几眼,还笑了一下,把一本复古的帖子给了张瑞,淡淡道:“你看看这个时间和时辰对不对,对的话,就按这个时间成。”   张瑞翻开这本帖子,这是一本成婚帖,按古语古法而写而定,时间和时辰也很讲究,和当初张瑞算到的这一位结成金玉良缘的时间相当一致。   张瑞算出的“金玉良缘”之所以叫金玉良缘,是因为他算出李德通这个年龄时间段的这段婚姻牢不可破,是长生婚,结了就离不了的那种。   意思就是李德通和他结了这段婚,以后他们就是生生世世不见面,但天地会知晓他们的关系,会默认他们的关系安排以后有关于他们的事情,而当某个高于他们的人推演起他们的未来过去,也能算出他们的关系来。   他们就是千百年碰不到,但两个最没有关系的人,也是最有关系的人。   德通哥哥是真想跟他绑一起了。   张瑞无所谓这个,他情爱之缘已尽,单方面绑定他姻缘的人哪怕是棵树是只小兔子,只要它们凭本事占用了这个位置,他都会视平常等闲视之。   但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李德通所付出的代价,大概就是他所有前世累积起来的绝大部分的功德,由此他才能匹配上跟张瑞绑定得到天地承认的姻缘。   李德通觉得值得,张瑞也不多说,他只是略有些好奇的看着在他面前沉静如水的李德通,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身上没有了戾气。   他就走了一年多,但感觉这个人就好像有一百多年没见到了他一样,对他的仇恨已经在时间里消失,身上唯剩心平气静。   将王不是那种淡气的人。   这个人的气息浓重,欲望浓重,是属于滚滚红尘当中踩在刀尖上冲锋陷阵左右大局的人,他可以忽略张瑞,不把张瑞放在心上,但不应该对张瑞如此心思细腻,平静得就像一汪包裹寒意的春水。   他不该有如此平静温和的柔情蜜意。   张瑞的眼神直白纯净,没有任何攻击性,和这一世年少的时候,他看李德通的眼神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眼睛的干净是一样的,但喜悦换成了平静,爱意换成了好奇,李德通控制着自己去摸张瑞的眼的手,在这双不用说话就已经说了话的眼睛的注视下,回答了这双眼睛的问题:“有个人跟我说,我恨你也没用,厌恶你也没用,甚至于我对你有了你以前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感情也没有用,你已经不在乎了,那个人是一个穿黑色铠甲的人,他说我得到你太容易唾手可得,太容易拥有,你再好,也不是我的感情,我的喜欢,只是我欲望的一部分,我两世都犯了同一个错误,我把属于我的那份好运都用完了。”   张瑞知道那个人是谁,说起来张瑞还有点怀念,上一世他的出现,将王已是成年男子,人狠话不多,他对将王的不爱,也只是有一点淡淡的心痛,比不上这一世他跟李德通一起长大再失去后的痛彻心扉。   张瑞不知自己最初的来历,但有生之年关于情爱的开窍,来自于将王,他眼里带着笑意,和李德通道:“等有一天,你渡完和我一样的劫,欢迎你自行解缘,我会配合你的。”   将王还想尝情爱的甜,解完姻缘,就可以再去爱别的人了。   感情是件美好的事,去喜爱一个人,是天地对身而为人的灵物的人类最大的奖赏。   不过他是星君,这种人类的甜,他尝一次,知道了味道就够了。   意思是,他再去爱别的人也没关系了,李德通看着面前如白纸一样干净赤诚的少年,他微微发怔,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再无话可说。   原来不爱是这个样子。   那就是眼里心里再没有他,他如平常凡人。   结婚那天,将王从容平静,张瑞看着他,看着来他们婚礼的来来往往的人,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每一个人的出现,每一个人的面容和举止,等他眼睛再回到将王身上,他看到了笼罩在将王身上那淡淡的喜悦。   这个男人是真心在为与他结婚而高兴。   从头至尾,将王全身心投入了这场婚礼,认真严肃,喜悦虔诚。   这便是人间的爱情。   可惜,在星君身为人类的时候,没有得到这样的爱情。   要是能得到,那必将是另一场与众不同,摄魂动魄的美妙体验。   想必,就算要离开,星君也会留恋这样的人间吧。   只是没有如果,所以张瑞感兴趣的看完种种人的表现,在婚礼的当晚,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他离开后再没有回过头,于是也不知道,在找不到他的那一刻,李德通站在人群当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强硬高大的男人眼睛里的眼泪一行一行地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   这一生,李德通再也没有见过张瑞。   他最成功的那一天没有,死去的那一天也没有等来这个人的到来。   这一辈子,他就等来了张瑞的一句话,有人帮他传来,张瑞跟替他去问话的那个人道:“他乃我的缘尽之人,此生不见,来世无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等他那边与我缘尽,自行斩断缘线即可,我这边会替他收完所有蛛丝马迹。”   忘掉他即可。   可将王忘不掉。   他死后让人给张瑞送去了一封信,那封信,他的魂魄在彻底离开人世间的那一刻,他转过头,眼睛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一处山尖,看着信在一个白发少年的面前化为齑粉,那少年的眼睛穿越时光而来,他眼神纯真,却淡漠无情,他看到了李德通,但在看到李德通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眼睛穿越李德通而去,如行云流水般看去了李德通身后的千山万水。   他的眼中没有李德通。   来接李德通的人在那一刻顿了顿,挥袖挡住了李德通的眼睛,问他:“将王,可悔?”   李德通摇头,他步履从容,走向了为攀缘要受苦难的下一世。   他不悔攀缘,只悔在最好的时候,在那个人最好的年纪,没有去爱那个人。   从此,他把失去彻底坐实成了缺失,把匮乏化为了不满足。   从此,倍受无尽煎熬思念之苦。   《道系青年》完   PS:本文完,再次感谢打赏我的同学们。   谢谢你们不吝啬时间金钱追我这个扯淡的文,本文写到这也没啥好说的了,祝愿你们和我在往后余生时,都能好好去爱那些爱我们的人,不屑一顾那些不在乎还伤害我们的人,祝大家活得痛快,清爽,坚决,自由,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