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离家出走后[娱乐圈] 　　作者：谢沧浪 　　简介： 　　十八线糊团E-ternity遇到了出道以来最红的时刻。 　　被人爆连环黑料，内容drama刺激。 　　而爆料当晚，队内老幺江枫因为一场直播录频人设崩塌。 　　画面里，平日冷淡且拽的少年一脸醉意，大骂年少有为、清冷矜贵的楚氏继承人楚云柏是王八蛋。 　　舆论霎时炸翻了锅。 　　然而……没过几天，E-ternity的黑料就被证明是造谣。老幺开直播，垂着眼眸，道歉说只是误会。 　　吃瓜群众顿感无聊，随便打字： 　　我信你个鬼。 　　屏幕内，少年看了眼一旁已经满意离开的经纪人，漫不经心开了口： 　　嗯，不用信。 　　弹幕：……？ 　　“楚云柏确实是个王八蛋。” 　　他抬起眼，语气平静，说完，就抬手掐掉了直播。 　　* 　　黑料被悉数澄清之后，E-ternity因祸得福，以宝藏团之名迅速走红。 　　只有老幺江枫因为当初的语出惊人，从糊变成了黑红。 　　长得好看，性格带劲，舞跳得好腰还软又怎么样？ 　　人品差就是人品差。 　　黑粉找到了突破口，江枫走到哪儿都是腥风血雨，团粉恨得牙痒，一边偷偷刷直拍，一边恨不得按着人的头道歉，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谁都知道他有恃无恐。 　　楚云柏不计前嫌，不仅签了当初在低谷的E-ternity，还给了他们最王牌的经纪人、最好的资源和最可靠的后盾。 　　像被江妲己灌了迷魂汤的楚纣王。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到一天，市一中的毕业纪念视频在网络公开。 　　视频内，还是少年的楚云柏端着蛋糕，看着清冷、神色却温柔。 　　“小枫，生日快乐。”他道。 　　他身边的精致少年霎时笑得眉眼弯弯，一开口，说的是： 　　“谢谢哥。” 　　镜头在同伴的笑闹声中晃动，是年少青葱时无忧无虑的明媚春日。 　　* 　　十六岁生日当天，楚云枫得知自己是被掉了包的假少爷。 　　娇纵的小少爷一夜长大，自觉收拾了东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 　　离开的时候，他想的是，他哥性子冷淡，最嫌他闹腾。 　　这一下。 　　他算是还了对方一个清静。 　　他想得很开。 　　而有人，却并不想让他想开。 　　注意事项： 　　1.年上。伪高冷真弟控X口是心非别别扭扭小可爱。 　　2.受是男团舞担。团有一定事业线。有对隐藏队内cp提及，会单开一本，本文不开支线。 　　3.甜但不是纯甜。 　　ps:攻受无血缘关系，文章开篇时也已无法律意义上的亲属关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枫（楚云枫），楚云柏 ┃ 配角： ┃ 其它：年上 　　一句话简介：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年。 　　立意：即便遭遇挫折也要积极乐观。 第1章 端水。 　　江枫接到电话让他赶紧去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他没吃晚饭，胃里烧得慌。 　　出门之前他在宿舍客厅遇着谈谦，对方让他吃点儿再去，他没肯。 　　谈谦倒也没强迫，只叹口气说了句小朋友不知天高地厚，年轻的时候欠的债以后可都要还的。说话的时候端着杯枸杞水，气定神闲的。 　　语气跟他在粉丝面前温润如玉的人设不能说不相符，只能说毫不相干。 　　江枫倔强地无视了他的劝告，觉得至少今晚自己不会这么倒霉。 　　……代价是叫的车停在他眼前，他还蹲着有点儿起不来身。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大约是看他迟迟不上车，摇下车窗瞅了他一眼，然后愣了愣： 　　“帅哥，直接送你去医院？” 　　江枫摇摇头。 　　他站起身，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无可奈何地丢人： 　　“没事，饿的。” 　　大叔人不错，给了他两分钟去便利店买吃的。上车之后江枫摘了口罩就着牛奶啃面包，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帅哥，我看你去光蔚，你是明星啊？” 　　A市是光蔚娱乐总部所在地，本地人都知道。 　　江枫嘴里鼓鼓囊囊，声音含糊不清：“嗯。” 　　他把面包咽下去：“不像啊叔。” 　　“像，像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啧啧赞叹，“叔就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男娃儿。” 　　这话他脱口而出，显然憋了许久。 　　江枫笑了笑。 　　他看上去也就堪堪成年的模样，青葱活泼的年纪，长相却是一种偏冷的漂亮。尤其是一双浸润着夜色的眼睛。 　　这一笑倒是减了表面的几分冷，多了几分少年气。 　　司机从后视镜瞥见这个笑，以为他是不信，连忙补充：“真的，我女儿就追星。但我看她追的那个，那个谁，还没你好看。” 　　他记不得名字：“那个……冉，什么的。” 　　车子转过一个弯，窗外是灯红酒绿下的夜色朦胧。 　　江枫想了想： 　　“冉胤？” 　　司机：“哎！对！你认识？” 　　江枫又咬了口面包，语气轻飘了一些:“一个公司的。” 　　“没你好看。”司机肯定。 　　江枫笑笑:“比我火。” 　　火多了。 　　冉胤在的组合Lucky是当下最火的偶像男团之一，冉胤作为其中的主捧ace更是人气top，他最近还客串了一部偶像剧男二，因为人设好吸粉无数。 　　无论秀圈影视圈都称得上炙手可热。 　　相比之下，江枫在的组合E-ternity，十八线开外，一年365天在家闲置360天没工作，论热度，那确实是天壤之别。 　　司机懵住了。 　　他显然不懂娱乐圈里头的弯弯绕绕。在他心目中鉴别明星火不火的标准就是够不够好看。 　　当然，他也没想过，都是大明星了，为什么出门还要自己打车。 　　江枫也没解释。 　　他把干涩的面包啃完，又把牛奶也喝见了底。垃圾装进塑料袋里之后，车子也停在了光蔚前。 　　江枫付了车费，顺手给了个五星好评，然后拎着塑料袋下了车。 　　* 　　进了公司，江枫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十点半的光蔚没什么人，他刷了卡过闸机，电梯一路到16层。 　　电梯门打开，江枫就看到了倚在直播间外的女人。端着咖啡杯，口红印沾在杯沿，艳丽的红。 　　他的经纪人纪曼露。 　　见他来了，纪曼露抬头，慵懒而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她身旁站着的男人长相俊美，气质温润，一双桃花眼循着声响看了过来。 　　片刻后，他才笑了笑：“小枫。” 　　“师兄。”江枫慢了一拍，跟他打招呼。 　　“安排的神秘嘉宾临时有事来不了，这么晚麻烦你了。” 　　男人道。 　　语气得体又温和。 　　“行了。”纪曼露笑骂道，“你俩都是我带的艺人，又不是没见过，别在这瞎客套了，赶紧准备准备。” 　　又停顿了一下，“冉胤，小枫没做过电台，一会儿你带带他。” 　　“好。” 　　没有多犹豫，男人应下，笑着揽住了江枫的肩。清淡的男士香水袭来，江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冉胤怔了怔。 　　江枫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抱歉，不太习惯身体接触。” 　　冉胤回过神。 　　“没事。”他笑了笑，“下次记住了。” 　　得体又细腻的样子。 　　江枫沉默了一瞬，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直播间。 　　- 　　江枫今天的确是来救场的。 　　一档电台节目。 　　节目是光蔚自家的。作为娱乐圈的头部，光蔚旗下有无数知名艺人，培养了一批公司家族粉。他们通过这档电台来认识公司的新人、主捧以及大热。因此，这档节目自带固定热度。 　　对于光蔚的新人来说，这算是他们出道以后最容易吃到的一个好饼。 　　照理说以E-ternity如今的热度，哪怕救场也轮不到江枫。 　　是他的经纪人纪曼露亲自点的他。 　　两人一起进了直播间，直播便按时开始。 　　江枫原本以为冉胤对纪曼露的话只是客套，但他很快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冉胤确实是在有意带他，给他分量。 　　主持人cue冉胤新戏，冉胤笑吟吟说了一些剧组心得，然后话锋一转。 　　“其实我觉得小枫也很适合演戏。”他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和他一起合作。” 　　主持人cue冉胤下次回归，冉胤透露了一些早就释出的概念，然后话锋一转。 　　“说到概念，E-ternity第一张专辑的概念我很喜欢。”他道，“我记得小枫有参与制作，小枫，是不是？” 　　…… 　　电台结束，江枫去了一趟洗手间。 　　* 　　其实冉胤是温柔系爱豆，人设的吸粉点就是高情商、体贴和男友力。他的话不难接。 　　比起冉胤时不时的“话锋一转”，对江枫来说更要命的是他来之前在车上一口气喝完的牛奶。 　　洗完手，江枫才感觉自己终于获救。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吟。 　　压抑的，急促的。 　　他沉默了一瞬，停住了脚步。 　　他所在的洗手间不在直播间边上，而是在走廊尽头。这是他的习惯，他不爱去人多的洗手间。 　　谈谦说他金贵，小少爷作派，其实江枫只是懒得在厕所社交。 　　只是他没想到，偏也有偏的坏处。 　　野鸳鸯就在外头，一时半会儿他是走不成了，江枫垂了眼打开手机上的消消乐，两局打完，外头动静渐息。江枫看了眼时间，过去十分钟。 　　他：“……” 　　他在心里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在口袋里往外走，却在转进走廊的时候顿了顿。 　　昏暗的廊灯下，温润的青年倚着栏杆掩在绿植后抽烟。 　　他的衣领敞着，露着里面显眼的青紫痕迹，被烟雾缭绕。 　　居然还没走。 　　江枫立刻就想转身，但是来不及了。 　　冉胤叫住了他。 　　“小枫。” 　　“聊聊？”他道。 　　声音很懒，竟然带着几分意料之中。 　　- 　　“我看到你来这里了。”冉胤道。 　　这是他的开场白。 　　他的第二句话是：“刚刚那个人你认识，我们公司的杨副总。” 　　江枫：“……” 　　其实他不想知道。 　　“师兄不怕我说出去？” 　　“告诉谁。”冉胤笑了，“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抽了口烟，垂了眼，“这圈子里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哦对。”他道，“你们不一样。” 　　语气很淡，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讥讽。 　　江枫敛了笑意。 　　片刻后他道：“师兄有什么事么？” 　　“有。”冉胤道，“今天表现不错。” 　　“谢谢师兄。” 　　冉胤瞥了他一眼：“你看得出来曼姐今天是特意让你来的吧？” 　　江枫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道：“嗯？” 　　这声带着鼻音，像是佯装的懵懂。 　　装傻。 　　冉胤想。 　　他其实不想跟这种小朋友打交道。 　　干净、倔。 　　聊起来有意思又没意思。 　　不过受人所托。 　　他直起身，不再绕弯子：“我很早就知道你，年纪小，长得很漂亮，难得的是确实有实力。我记得你的第一支直拍播放量是……两百万？我当年也就一百万。” 　　“你还会写歌对吧。”他道，“真难得。所以我理解曼姐，你这样的糊了三年，她不甘心。” 　　江枫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曼姐让我转告你。”冉胤将烟在手边的垃圾桶里按灭，“人往高处走，你们组合马上到期，有人要解约，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她最看好的就是你，这一回，别又辜负她的好意。” 　　说罢，他拍了拍江枫的肩。留给了江枫一个背影。 　　* 　　回去的路上江枫没打车，而是坐了最后一班地铁。他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宿舍里却仍然亮着灯。 　　谈谦的枸杞水已经见底，正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上打游戏。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南瓜粥在厨房温着，甜的。” 　　江枫没说话。 　　谈谦抬起眼，少顷笑了：“怎么像淋湿的小狗狗。” 　　“谦哥。”江枫道。 　　他是组合里最小的，叫人总是一个格式。名字里的一个字加一个哥。复制黏贴一样的坚持。 　　他们队长郁一垣曾经开玩笑，说我们小枫是端水大师，哪天谁能让他把哥字前面的名儿去掉，这碗水就翻了。 　　三年过去，水到现在也没翻。 　　谈谦一局游戏结束，站起身揉了揉他头发：“怎么了？” 　　江枫看着他，片刻后才开了口： 　　“没什么。” 　　他知道谈谦看出了他有事。但是他不说，谈谦就不会追问。 　　这是谈谦的体贴。 　　果不其然，谈谦的手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揉了下去：“那把粥喝了。” 　　江枫很乖地坐下来喝粥，专用的小勺。一碗南瓜粥软糯剔透，谈谦的手艺一向不错。 　　谈谦坐在他边上陪他，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对了。”过了一会儿，他蓦然想起了什么，道，“明天早上有个通告。你还记得吧？” 　　江枫顿了顿，嘴里的粥咽下，他才开了口。 　　“记得。”他道。 第2章 前男友。 　　第二天一早六点，江枫从睡梦中醒来，困得想死。 　　他熬夜，并且有严重的起床气。 　　克制不住。 　　洗漱完，他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下楼，面无表情得像是游魂。 　　餐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两人坐在同一侧。一个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包子脸，看上去软糯可爱。另一个则一身黑，耳钉夸张，像是学校小巷内外会见到的中二期不良。 　　软糯可爱的那个先看到了江枫，冲他热烈挥手：“姜姜过来呀，今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豆沙馅包子。” 　　不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冷酷：“我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吃甜包子。” 　　江枫：“……”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究竟会是谁提出要解约。 　　但是相处三年，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队友们都有怎么样的神经病气质。 　　想了一圈下来，他居然觉得谁都可能，又觉得谁都不可能。 　　……算了，不重要。 　　他在两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沉默地咬了一口包子。 　　作为一个五人组合，E－ternity出道的时候曾经也被夸过配置齐全。 　　老大郁一垣，今年24，队长兼副唱。性格温柔，还没下楼，应该是在楼上洗漱。 　　老二谈谦，今年22，队内主唱。他有一个不得不说的身份，A城富豪谈氏的二公子。之所以不得不说，是因为他们现在住着的这栋别墅是谈谦的私产。 　　要不然以E-ternity的糊度，别说别墅宿舍，他们或许只能夜宿公司练习室。 　　老三崔子烨，也就是此时此刻坐在江枫斜对面的不良酷哥，他比谈谦小两个月。也是队内唯一的rapper。 　　而剩下的那个金发小可爱今年其实已经20，但因为长得嫩，说出去16也有人信。他叫翟诺，是队内的领舞。 　　江枫是组合的老幺，也是门面兼主舞。 　　不过他这个老幺当得名不副实，因为时不时就有人比他更幼稚。 　　比如今天刚好发作的崔子烨。 　　“小枫。”他道，“听说你昨天和冉胤一起录节目了啊，感觉怎么样？” 　　江枫还在起床气，回答言简意赅： 　　“还行。” 　　“不能还行啊。”崔子烨一拍大腿，“人也是男团爱豆，竞品，竞品懂不懂。我们要诋毁他，来，小枫，说他两句不好听的。” 　　江枫：“……” 　　翟诺：“……” 　　江枫还真有能说的，并且并不是诋毁，不过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于是他继续低着头喝豆浆。当作没听见。 　　楼上谈谦穿戴整齐走下来，同样是晚睡，他身上一件散发着清淡香水味的暗纹衬衫熨帖而精致，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微笑：“你把人家当竞品，人家知道你是谁么？” 　　一句话终结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崔子烨脸憋得通红，过了几秒，骂骂咧咧着低下头喝起了粥。 　　- 　　吃过饭，他们就上了保姆车。 　　今天的通告在电视台，因此接他们的是公司的车，车上还配了化妆师，这是许久没有过的待遇。 　　江枫闭上眼，让化妆师给他做造型。 　　化妆刷扫过脸颊，细微的痒。 　　郁一垣在他边上，有些犹豫地轻声喊他：“小枫。” 　　“……嗯？” 　　“这两天是不是不舒服。”郁一垣道，“总感觉你看上去不太精神。” 　　他是队长，总比其他人要细心得多。 　　江枫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漂亮，眼角一点泪痣添了几分艳色，乍一睁开，化妆师都屏息一瞬。 　　他垂了眼眸，少顷道： 　　“……没睡好。” 　　郁一垣信以为真：“以后晚上喝杯热牛奶。” 　　江枫想点头，化妆师摁住他。 　　于是他只能“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他化完妆，郁一垣还坐在他身旁。 　　江枫怔了一下，就听郁一垣犹犹豫豫地问：“前天晚上你出去……” 　　江枫搁在椅背的手指蓦然停住了。 　　“不是一定要告诉我啊。”郁一垣赶紧解释，“你的隐私嘛。就是诺诺说你那天好像喝了点酒，而且看上去心情很糟糕……” 　　话音未落，偷听的翟诺立刻心虚地转过了头。 　　江枫抬眼，声音很凉：“你说你不告诉别人。” 　　翟诺眼神飘忽。 　　过了一会儿他嘀咕：“垣哥不是别人，我又没告诉纪曼露。” 　　“谁知道你是不是遭受了什么无法接受的打击深夜买醉。”他道。 　　这句话说得很连贯，显然是自己已经琢磨过很多次。 　　江枫掀眼皮：“比如？” 　　“比如……”翟诺不确定，“在街上看到了甩了你的前男友搂着新欢？” 　　郁一垣：“……” 　　“答对了。”江枫冷冷地道。 　　翟诺张大了嘴，被震住了：“真的啊？” 　　郁一垣揉了揉太阳穴，忍无可忍地把翟诺赶到了一边。 　　* 　　赶到了一边也没办法问。 　　刚刚郁一垣选择的就是最佳时机，翟诺走了，崔子烨又走了过来。 　　他只得作罢。 　　他们今天要上的通告是一个挺有名气的音乐台节目。 　　电视播出，每周的周末黄金档。 　　知道要上这个通告的时候翟诺简直不可思议，直到他被郁一垣通知了通告的内容。 　　“……原来就是中间休息的时候让我们去跳个舞啊。”他道。 　　郁一垣说，他们的通告很简单，在节目中途上去表演一首歌，然后最后跟嘉宾简单聊两句。 　　待遇也就比中插广告稍微好上那么点。 　　当然，即便是这样，这半个月他们也在一起练习。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通告了。 　　“跳moment我还有点紧张。”翟诺说。 　　这个舞有点难。 　　“小五背锅。”崔子烨道。 　　作为老幺，江枫在队里有各种各样的昵称。 　　谈谦和郁一垣叫他小枫，崔子烨叫小五，翟诺则是叫姜姜—— 　　他觉得这样可爱。 　　江枫认领：“……嗯，我的锅。” 　　这支舞是他和编舞老师一起合作编的。 　　难度有点变态。 　　“姜姜。”翟诺叹了口气，他声音清澈，叹气显得少年老成，“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作曲编舞样样都会，你不学习的吗。” 　　江枫沉默了一瞬，还是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随便学的。” 　　没人信。 　　但是三年的磨合让他们学会了尊重。 　　翟诺扁了扁嘴，回忆动作去了。 　　江枫喉咙发干，自己转移了话题：“对了。” 　　“今天的嘉宾是谁？”他问。 　　他刚刚听谈谦说这一期的嘉宾是空降的。 　　这很耐人寻味。 　　王牌节目都有自己的架子，排档期都难，更别说临时置换。 　　就连他们，经过昨天的谈话，江枫怀疑都是因为马上要谈解约问题，所以光蔚给的格外的施舍。 　　“这个我知道。”翟诺抢答，“是那个solo歌手楚云曦。” 　　“砰”的一声，江枫手里正被他无意识转着的手机没拿稳，掉到了保姆车内柔软的地毯上。 　　* 　　这一下惊动了所有人。 　　江枫把手机捡起来:“……手滑了。” 　　神色镇定。 　　他捏紧了手机，过了片刻，把它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 　　其余人倒是没在意这样的插曲。 　　翟诺被打断了，这会儿又续上了话题，继续兴致勃勃:“楚云曦这个人很传奇啊，你们知道吧。” 　　谈谦若有所思，其余两人都陷入了思考。 　　“我记得他十六岁的时候出过一首单曲。”郁一垣不太确定，“但是好像被人坑了，版权不在自己这？” 　　“我好像听过这个瓜。”崔子烨努力回忆，“不过是这个名字吗？” 　　“楚云曦原来叫江晨曦。”谈谦在这时候开了口，“他是楚氏嫡系那一脉，正经的楚家小少爷。三年前被认回来的，小时候被抱错了。” 　　他一说话，其余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枫垂着眼看舞台动线，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 　　“嚯。”崔子烨道，“这么传奇。” 　　“你吃的瓜是真的。”谈谦道，“后来版权拿回来了。不过他那个时候本来就是被公司坑的，楚家给他解了约，送他去国外学音乐去了，最近才回来。” 　　他顿了顿，“楚夫人统共就两个儿子，我还以为楚夫人要把小儿子留在身边，原来还是要出道。” 　　不过之前他也只是猜测，毕竟不熟。 　　“那家业呢？”翟诺状似天真地眨眨眼，很可惜的样子，“不要啦？” 　　崔子烨懒懒地道:“玩够了再回去呗。你看看你谈谦哥哥，这不也来逐梦来了，结果在锅底糊得铲都铲不起来。” 　　谈谦似笑非笑:“崔子烨。” 　　崔子烨闭嘴。 　　谈谦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道:“如果是他的话，难怪节目组肯临时空降了。楚氏原先不怎么涉足文娱圈，近几年却一直在发展旗下相关产业。旗下的嘉灿娱乐虽然表面规模不大，但是背后毕竟是楚氏，真要论起来能打十个光蔚。” 　　他顿了顿，“还记得昨天的热搜么？楚氏继承人楚云柏接手嘉灿，这是他踏出校园以来履历上的第一笔。” 　　他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是在给刚回国的亲弟弟铺路。” 　　热搜买得很高，从名字和通稿内容都在说楚云曦签约嘉灿的事。 　　但谈谦是圈内人，他在短短的几行娱乐新闻中看到了关键的寥寥数语。 　　翟诺听得一愣一愣:“我还以为豪门都是兄弟姐妹互相残杀呢。” 　　“看情况。”谈谦道，“没有悬念的就比较和和美美。” 　　他说得有点口干，喝了口水，妆容清润，勾勒出俊秀的线条。 　　“楚云柏是年轻一代出了名的天才。没人比得过他。”他淡淡地道，“跟他打，谁敢？” 　　被科普了这么多，众人反而没有了刚开始的好奇。毕竟豪门秘事离他们都太远。 　　“到了。” 　　就在这时，江枫开了口。 　　他一直没说话，不过这在他们中间是很常见的事。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想聊就聊，不想聊就不聊。 　　队友是很奇妙的一种人际关系，比同事近，比亲人远，稍不留神就越界。 　　E-ternity在粉丝眼里情比金坚，在黑粉眼里天天镜头外打架。 　　只有他们知道真实情况是：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江枫一提醒，众人才回过神，纷纷下了车。 　　演播厅灯光璀璨。 　　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 第3章 七公分。 　　到的人是楚云曦。 　　E-ternity总共五个人，化妆师和司机已经回去了—— 　　其实按照道理，经纪人和助理应该在场，但是…… 　　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简而言之，不红的话，什么情况发生都是合理的。 　　他们五个人，楚云曦一行却据说足足有十几个，从助理、经纪人到化妆师，甚至还有嘉灿的工作人员。 　　于是两个休息室，本来大的理所当然是组合的，硬是掉了个个。 　　到了休息室，翟诺开了口，声音甜甜的，拖长了调子： 　　“好——大——牌——喔。” 　　阴阳怪气。 　　谈谦很淡然：“楚云柏都为了他下海了，你觉得呢？” 　　他把接管一个庞大的娱乐公司叫“下海”，崔子烨莫名听出了一点奇怪的意味。 　　他询问似的看向谈谦，后者言简意赅：“他在我这是被老头子耳提面命的‘别人家的孩子’。” 　　豪门也要比后代。 　　比得更狠。 　　谈谦这种属于要被打断腿的不务正业。 　　崔子烨悟了。 　　原来是事业粉看到了恋爱脑的哥哥姐姐。 　　呃……在这是弟控。 　　“不知道会不会脾气差。”郁一垣倒是担心另一个问题，“一会儿碰见了总要打招呼。” 　　“不会。” 　　“你怎么知道？”郁一垣下意识地道。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回答他的是今天格外寡言的江枫。 　　江枫也被反问得懵了一下。 　　其余四双眼睛聚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片刻，江枫道：“……他脾气挺好的。” 　　顿了顿，“我之前听别人说的。” 　　四双眼睛眨了眨。 　　少顷，郁一垣先松了口气: 　　“那就好。” 　　- 　　其实这话换了任何一个人说，都要被刨根究底。 　　但是说这话的是江枫。 　　江枫在E-ternity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他年纪最小，一般团内都是团宠的存在，但在粉丝眼中，这个人设是翟诺的。 　　江枫不是不可爱，事实上他有一次出圈的就是一个团综cut，他从床上爬起来，顶着呆毛，样子乖乖软软，无意识叫了一声“哥哥”。 　　叫哪个哥哥粉丝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好哥哥们也不知道。 　　但是江枫可以很可爱，他自己却好像不知道。 　　话少，不撒娇。 　　小小年纪看上去拽拽的。 　　妈粉恨铁不成钢。 　　队友们也恨铁不成钢，不过因为一直生活在一起，除了没有可爱弟弟rua的遗憾，还有几分怵。 　　江枫是团内的概念核心，也负责编舞和创作，郁一垣脾气好，负责跟公司沟通以及对外对接。于是录音、排练，就是江枫在盯。 　　这种时候他六亲不认，很恐怖。 　　他说完这句，连翟诺都没再阴阳怪气。 　　大家坐在位置上各自休息，只有谈谦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枫一眼。 　　就在这时，他们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去开。” 　　郁一垣起身打开门，却蓦然愣了一下。 　　* 　　休息室的灯坏了一盏，斑驳的镜子上大约是许久没人擦，蒙上了一层不厚不薄的灰尘。 　　进来的时候崔子烨就吐槽过，说不管人多人少，估计他们还是会被赶到这里，毕竟这样的环境，一看就不适合金尊玉贵的豪门小少爷。 　　只是他们着实没想到，小少爷会纡尊降贵，主动来找他们。 　　“前辈们好，我叫楚云曦。”他这样说。 　　他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蛋，放在学校里也是会让人频频注目的长相。 　　偏偏他的身上萦绕着一股羞涩腼腆，杂糅出了一种温驯无害的气质。 　　这有些少见。 　　最少见的是，只是几句话，崔子烨就发现，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很害羞。 　　混娱乐圈的人，走清纯腼腆人设是一条不太吃香的路子，而真单纯则是蠢，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E-ternity是最懂这个道理的。他们是因为经验和教训，而面前的这位…… 　　崔子烨产生了一瞬的怜爱，随即反应过来，自嘲。 　　想什么呢。 　　人有亲哥保驾护航，和他们自然不一样。 　　楚云曦在一个个握手，正到崔子烨面前。 　　崔子烨回过神，伸出手： 　　“崔子烨。” 　　“你好。”小少爷的语气激动了些，甚至有点结巴，“我……我特别喜欢你的rap。” 　　崔子烨：？ 　　啊？ 　　他这回是结结实实怔住了，转过身去看队友，队友们看天看地，一个不看他。 　　崔子烨只好道，“……谢谢你的喜欢。” 　　“《moment》里的词，写得很好。”小少爷继续道。 　　脸还有点红。 　　居然是真的知道。 　　这一回，崔子烨是真的有些惊讶，再说的“谢谢”也认真了许多。 　　他的rap词都是自己写的，他喜欢真心的夸赞。 　　最后，楚云曦来到了江枫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突然明显增加了。 　　他动了动唇：“江……” 　　“江枫。”江枫伸手，跟他握了一下，语气很平静，“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 　　E-ternity的表演很成功。 　　纪曼露会挑人，当初她组E-ternity是奔着顶流团的野心。 　　能力、特长甚至性格脾气，挑出的五个人不说个个完美，组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一个团。 　　其余四个人都当了几年练习生，最少的翟诺也一年，只有江枫是最后的空降。纪曼露满意他，但是江枫没想到，三年之后她还要把他留下来。 　　表演结束，江枫看到了台下原本心不在焉的工作人员讶异的神情。 　　楚云曦在后面不留余力地鼓掌，但可惜因为时长，后面他们的talk环节还是被取消了。 　　下了台，江枫来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 　　他的脸上还画着舞台妆，泪痣被勾勒出黑桃爱心的样子，《moment》是首节奏非常快和激烈的舞曲，妆容便偏向低调和冷凝。 　　他随便擦了一下脸，想起了下台时崔子烨声音很低的话： 　　“真爽。” 　　他还在喘着气，额上都是汗。这句话里是酣畅淋漓，而他们的舞台就在狭窄的采访直播间，就这样，就可以满足。 　　江枫吐出了一口气。 　　他在思考纪曼露找了他们中的几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不会是全部。 　　……他觉得他大概能猜出来。 　　然后。 　　留下他们干什么呢？ 　　热度不够显然不可能让他们solo，那么……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找他的人是冉胤。 　　为什么是冉胤？ 　　冉胤要转型了，他在Lucky人气一骑绝尘，几乎是拖飞机一般的存在。 　　冉胤不想当爱豆，如果到期不续，Lucky剩下四个人作为团体的热度却还没过去。 　　……重组。 　　借空降虐原组合成员的老粉，抑或是翻炒热度看能不能涅槃—— 　　都有可能。 　　或者兼而有之。 　　但江枫觉得都很没意思。 　　想通了这点，他从昨晚开始的烦燥突然尽数消失。刚刚因为舞台分泌的肾上腺素也平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却停住了脚步。 　　* 　　两天， 　　两次。 　　江枫面无表情地想，他或许真该听谈谦的话改掉他金贵的少爷毛病，至少别老一躲就是往人都碰不到一个的洗手间。 　　他抬腿往外走，楚云曦拦在他身前。 　　他身上还穿着采访时的衣服，清新的色彩，看上去简约质朴。 　　但是江枫一瞥就知道起码五位数。 　　还只是衬衫。 　　楚云曦伸出双臂，把门挡得结结实实。 　　他的耳根又红了，显然是不擅长做这种主动又冒犯的事。 　　江枫停下来：“有事？” 　　语气很淡。 　　楚云曦看着他：“小枫。”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妈妈，她很想你。” 　　他总是看上去很局促。 　　表面不敢得罪是一回事，说闲话又是另一回事。江枫之前就听到了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说楚家小少爷原来是十六岁那年才认回来的，难怪那么上不得台面。 　　而刚刚上台前，楚云曦又因为过于紧张的手抖而弄掉了耳麦。所有人都在笑，江枫垂了眼，替他捡起来重新别好。得到了他局促的道谢。 　　就像现在一样。 　　江枫沉默了一瞬，把准备好的敷衍咽回去。 　　他顿了顿，道：“她是你的妈妈。不是我的。” 　　楚云曦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小枫……你明明知道没有人会这么想。” 　　“但是这是事实。”江枫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 　　平静但拒人千里之外，内容直白，不给楚云曦丝毫继续的机会。 　　楚云曦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一时竟接不下去。 　　江枫垂了眼：“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哥哥也很想你！”楚云曦在他身后道，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江枫停住了脚步。 　　楚云曦见他停住，赶紧再接再厉：“哥哥他……他……” 　　他绞尽脑汁，但是着急改不了笨嘴拙舌。 　　过了五秒，江枫蓦地笑了一声： 　　“他？他想我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你不会要这么说吧？” 　　楚云曦：“……” 　　他该说是还是不是？ 　　见他为难的样子，江枫敛了笑意。 　　“他也是你的哥哥，不是我的。” 　　他轻声道。 　　说罢，他不再犹豫，抬步出了洗手间。 　　走廊灯光昏暗，通道的尽头是深沉的夜色。 　　江枫的手机在震，那是正在寻找他的队友。 　　他接起来，低着头往前走，声音有点哑：“喂。” 　　“我在洗手间。” 　　“知道了，马上到，等我几——” 　　“砰”的一声，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江枫心疼地倒抽一口气，嘴上开了口道歉：“抱歉，我没……” 　　看路。 　　两个字被他憋在喉咙里，他抬起头。 　　熟悉的穿衣风格，X冷淡得八百年衣柜里仿佛只有黑灰白，今天是白。熟悉的香水味，淡而清冽的中性调。熟悉的……身高。 　　那个时候他说同样是姓楚凭什么你能长到一米八七我就只有一米八。 　　七公分。 　　三年过去这个距离也没有缩短，而他也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不姓楚。 　　再往上…… 　　是一张熟悉的脸。 　　作者有话说： 　　枫崽，能不能长高跟你姓什么其实真的没关系 第4章 好拽好b好喜欢。 　　江枫曾经听过一个说法： 　　人的运气是守恒的。 　　这句话在他十六岁那年得到了一次验证。 　　十六岁以前他无忧无虑，衣食富足得远超大部分人。最好的教育，最幸福的家庭，最优越的生活。而十六岁以后，这一切都化为乌有。 　　他发现他只是一个小偷，这一切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于是，他离开了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只是他没想到，运气守恒的第二次验证会是在现在。 　　三年里他躲了楚云柏无数次，运气最好的一次，他在楼梯间看到了上行的电梯，而他匆忙离开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车子与他擦肩而过。 　　然后今天，在电视台的洗手间，他和楚云柏相遇。 　　谈谦在电话那头询问：“……怎么了，没事吧宝贝儿？” 　　他开的外放，这头人仰马翻听得真切。 　　手机在地上。 　　洗手间边上的楚云曦已经走过来，默默地替江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然后递给了江枫。 　　“……好像没碎。”他小声道。 　　江枫突然意识到了，楚云柏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应该是因为楚云曦。 　　这是他的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 　　所以，不算偶遇。 　　他把手机接了过去。 　　他的指尖冰凉，楚云曦感觉到了。他有些无措地抬起了眼，江枫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谢谢。”他低声道，垂着眼睛。 　　楚云曦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自以为很隐蔽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楚云柏有一张清冷俊秀的脸。 　　这张脸第一次出现在新闻报道里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一阵舆论喧哗。 　　只是他显然不会出道，也不会有太多曝光，时间久了，喧哗渐渐散去。 　　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并没有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垂着眼，看着面前正捏着手机的人。 　　江枫被他盯得抿住了唇。 　　楚云曦莫名觉得他身上那股小刺猬一样的防御卸下了。 　　或者。 　　藏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小……”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江枫一个激灵。 　　他的唇动了动。 　　“队友在等我，我先走了。”他这么说。 　　语气竭力保持着平淡，但仍听得出急促。 　　他没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正垂眼看着他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捏紧了手机往外走，身后的楚云曦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一边叫着“小枫”一边就要追上来，江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用上了跑的。 　　一直跑到走廊的尽头，江枫“哐”地一声关上楼道内的安全门。 　　他重重地喘着气。 　　坏了一半的廊灯刺啦一声闪烁了一下。 　　空气中一片寂静。 　　没有人追过来。 　　- 　　江枫回到车上的时候车内安静得可怕。 　　通话在刚刚拿到手机的时候就挂断了。但其实之后也没说什么。江枫手心里出了点细汗，尽量若无其事： 　　“怎么了？” 　　翟诺幽幽地开了口：“坦白从宽。” 　　江枫：“……” 　　崔子烨看着他，居高临下：“抗拒从严。” 　　江枫：“……” 　　他攥紧了手机，声音很轻：“什么？” 　　两人依然盯着他，眼神带着冰冷的审视。 　　江枫刚刚还没有复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别老逗小五了。”谈谦在他之前开了口，笑得懒洋洋又无奈，“小五又不笨，你俩这样骗得到谁啊。” 　　江枫骤然抿住了唇。 　　他看了一眼郁一垣，果然也是一脸不忍直视，而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吐了吐舌头，另一个翻了个白眼：“谈谦你……” 　　江枫：“……” 　　“无不无聊。”他冷着脸。 　　“小玫瑰。”崔子烨眯着眼捏他的脸蛋，“突然理解你粉丝了这么叫你的原因了，小五，炸毛的时候好娇又好辣啊。” 　　“说点儿人能听的吧！”郁一垣终于受不了了，笑骂了一句。 　　鸡飞狗跳了一阵后，江枫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他们听见了手机里楚云曦的声音，诧异于江枫会和他在一起。一时兴起，就想逗一逗。 　　“不过楚云曦人好像真的还挺好的。”崔子烨道。 　　他们临走交换了微信。 　　崔子烨自己脾气不算好，且一向眼高于顶，能这么说，显然是已经聊过并且作出了判断。 　　很难得。 　　谈谦看了一眼江枫。 　　江枫接收到他这一眼，放在膝盖的手指一蜷，片刻后才道: 　　“嗯。” 　　“他还帮你捡手机了吧。”郁一垣道。 　　“还好没坏。”崔诺晃荡腿，“要不然得让撞你的那个人赔你……赔你俩，大晚上的挡路。” 　　江枫手机是新换的。 　　他们这几年统共就没赚到几个钱，这对于江枫来说算巨款。 　　江枫沉默了一瞬。 　　他没好意思说是他像撞鬼了一样走得太急。 　　不过对方也没躲。 　　…… 　　赔吧。 　　赔俩就赔俩。 　　其实就算赔两百个两千个，楚云柏也赔得起。 　　这话他没说出口。 　　以他们这一车除了谈谦以外的贫穷程度，他怕翟诺当场让他再去碰一次瓷。 　　* 　　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凌晨，褪去了在舞台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之后剩下的就是疲惫。 　　江枫的房间在二楼，隔壁住着的是谈谦。 　　车上的那一眼之后他以为谈谦会来找他，只是对方洗完澡出来，裹着浴袍揉揉他头发，说了句“晚安”就回了房。 　　江枫也回到了房间，手机上多了两个人的未读消息。第一条是楚云曦。 　　江枫扫了一眼，看到了其中一句。 　　“……妈妈过两周要动一个手术……” 　　江枫顿住了。 　　他知道楚云曦是好意，无论是他，还是楚家，他们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无可指摘。 　　楚家至今还在给他的卡打生活费，哪怕他从来没动过。而楚云曦，他不止一次劝过他回家。 　　片刻后，他抿紧了唇，仓促地按下退出，看下一条未读。 　　来自纪曼露。 　　-电台反响不错，明天周末，什么时候有空来公司开个直播，不用长，一个小时就行。 　　江枫怔了一下。 　　- 　　第二天早上九点，江枫跟郁一垣发了个消息，去了公司。 　　纪曼露已经在了。 　　她没多废话，直接把江枫塞进了化妆室。 　　“十点开播，平台还是乐鱼。”纪曼露道，“不带货，没有热度任务，就聊聊天。” 　　她说话永远言简意赅，但江枫居然从中看出了些许重视。 　　这很罕见。 　　更罕见的是她话里的内容。 　　E-ternity都是直过很多次播的，或者说，他们最主要的通告就是直播。因为几乎无成本，但又保证了有曝光。 　　乐鱼是一家专门直播的平台，和很多经纪公司都签了合作协议。 　　艺人在平台直播给平台带热度，礼物分成。 　　不带货江枫能理解，但是一般来说这种直播都会安排固定内容来吸引粉丝观看，比如点歌，抽粉丝连麦等。这样流量大，直播间也会有热度。这就是所谓的热度任务。 　　但是今天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枫打起了精神。 　　——他当然没有把那句反响不错放在心上。 　　就他作为E-ternity人气top依旧每条微博评论不过千的热度，别人的反响不错是滔天巨浪，他的可能是路边的水塘里突然跳进了一只青蛙。 　　* 　　青蛙“呱”地叫了一声。 　　这是进入直播间的声音特效。 　　江枫坐在直播设备前，看着翻了好几倍的关注数，难得地有些懵。 　　[主播，说词儿！] 　　江枫猝然回过了神。 　　“……大家好。”他道，“我是E-ternity，江枫。” 　　[声音确实很少年感，i了] 　　[长得也乖啊啊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偶像了！精修跟直播居然没差欸我晕过去TT] 　　[E团完颜团，我们枫宝完颜团的门面……说这些……] 　　大片弹幕飞过去，几乎有目不暇接的感觉。从内容上就能看出很多都是新粉或者路人，但也是不加掩饰的热闹。 　　这对于江枫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出现了绚烂的特效，是有人砸了一个一百块钱的礼物。 　　江枫终于找到了可以说的话：“就随便开个直播聊聊天。不用给我送礼物。” 　　这话他一直在说，但是平时这话不太好说，今天不一样。 　　今天纪曼露不会和他计较。 　　[没事~姐姐已经工作啦！] 　　“工作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江枫说，“首先要对自己好一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随意，语气却认真。 　　扔礼物的原本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富婆，这会儿也被感动了。哐哐哐地又砸了十个，并且表示没事，这只是她这个星期零花钱的百分之一。 　　江枫：“……” 　　[哈哈哈哈哈哈富婆姐姐看看我！性别别卡太死！] 　　[枫宝懵住的样子好可爱，好想rua] 　　[别说他可爱，他最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说他可爱，明明就很可爱] 　　[笑死，确实] 　　弹幕气氛热烈，又歪到了另一个话题。 　　江枫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今天聊天的主题，这下倒是完全不用愁了。 　　他沉默了片刻，没再多劝什么，开始跟弹幕互动。 　　- 　　江枫其实不太会直播，或者说营业。 　　E团最会营业的是翟诺，其次是谈谦，然后是崔子烨。就连郁一垣都有温柔、苏这类的形容词作概括。……好吧。 　　他也有。 　　只是他的形容词是“好拽好b好喜欢”。 　　江枫很难解释他只是紧张的时候不太习惯做表情。 　　……以及。 　　他只是不喜欢往头上戴毛绒绒的猫耳朵。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他戴那种东西？ 　　[因为可爱啊！] 　　[因为枫宝就是傲娇小猫咪捏] 　　[小猫咪！想看！] 　　最后一条是刚刚砸了十一个礼物的富婆发的。 　　她其实只是混在人堆里起哄。 　　但是江枫看到了她的ID。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准备好的发箍。 　　“就戴一次。”他冷着脸说。 　　[！！！] 　　下一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屏幕里漂亮的男孩子拿起了那个毛绒绒的猫耳发箍。 　　纤长白皙的手指犹豫了许久，然后别别扭扭把它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抬起了眼。 　　霎时间，大片大片的弹幕从他面前飞了过去。 　　[aaaaa可爱死了！] 　　[我就说很适合吧！！！小猫咪让麻麻亲亲！] 　　江枫眼皮抽了一下。 　　他刚打算摘掉，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特殊的提示音。 　　原本疯狂的弹幕停滞了一瞬。 　　片刻后，有几个江枫眼熟的ID激动地刷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A大佬来了！] 　　[刚刚群里还在说呢，小枫直播得这么突然不知道大佬会不会来，A大佬也太真爱了TT] 　　[大佬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既有钱又空的样子，好羡慕！] 　　江枫抬起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流光溢彩的ID。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是这样的 　　见面的时候垮着个批脸，但是背后是老婆直播间榜一 　　那三年的事会插叙慢慢说 第5章 卖艺不卖身。 　　片刻后，江枫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开了口：“好久不见……欢迎。” 　　江枫是一个十八线的糊糊爱豆。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他不会有很多粉丝。而这些粉丝里，专门只看他直播的就更是寥寥无几。毕竟他是爱豆，不是职业主播。 　　除了一个例外。 　　那就是A。 　　之所以叫他A，其实是因为他ID的首字母是A，但其实这只是乐鱼生成的一串随机ID。 　　A第一次出现，也是江枫第一次开直播。那个时候他还很生涩，粉丝比现在还少。A出现，一出手就是一万的礼物。 　　直接把他砸上了当天的直播热度榜。 　　江枫退都退不回去，A不给他联系方式，还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当时银行卡存款统共四位数的江枫差点开始思考要是对方和他私联他要如何坚贞不屈地告诉对方他卖艺不卖身。 　　好在后来他发现A是男的。 　　他松了口气。 　　“男的……”崔子烨欲言又止，“其实……” 　　“嗯？” 　　十六岁的江枫看他。 　　乖乖的。 　　干干净净。 　　崔子烨把话咽了回去。 　　当然后来江枫因为一些特殊的生理反应知道了崔子烨真正的意思。 　　但是，总之。 　　这跟A没什么关系。 　　三年来，他直播的时候A场场必到，且必砸礼物。但是他不加粉丝群，没有微博，不追线下，因此被戏称为直播粉。 　　他现在是江枫直播间的榜1，进来的时候特效花里胡哨，听到江枫的话，他发了弹幕。 　　-嗯。 　　高冷，神秘。 　　这就是A大佬给所有江枫粉丝的印象。 　　换做平时江枫见到他会更热情——虽然他再热情也显得有些僵硬，至少他想表现出诚意。 　　毕竟是金主。 　　但是今天他有点心不在焉。 　　他一直觉得…… 　　A跟那个人，性格有点像。 　　当然，江枫知道，A也绝对不会是楚云柏。 　　- 　　昨晚江枫就反思过自己为什么要和楚云曦说那些话。什么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还被正主给听见了。 　　回忆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是羞耻的。 　　更羞耻的是，他知道楚云柏应该不想见到他。 　　不过也还好是偶遇，哪怕楚云柏心里觉得他脑子有病，他的绅士礼节、教养以及忍耐力都会让他把这种想法好好地存放进肚子里。 　　他的一言不发就是最好的例证。 　　靠着这样的念头，江枫勉强忘却尴尬。 　　结果A一出现，那种痛苦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 　　他定了定神。 　　过了好一会儿，江枫才勉强保持了镇静。 　　A按照惯例砸了礼物，江枫道：“今天只是聊天，不过老板想点歌也可以。” 　　他不是主播。 　　但是对于A只能以主播的最高规格来对待。 　　他后来还想退钱，A就说让他唱个歌来抵。 　　时间久了，倒成了惯例。 　　江枫想了想，念了刚刚那个砸礼物的小姑娘的ID：“也点一首吧。” 　　然后，他就在弹幕蠢蠢欲动之前道：“后面的不算了。” 　　[艹，刚准备充钱，被我老婆一眼看穿] 　　[qaq让我花钱！] 　　[唉枫崽就是太实诚了，三年也没几个活，赚点礼物钱也好啊] 　　江枫选择性忽略。 　　富婆原本已经因为猫耳朵心满意足，这下更惊喜了。 　　[哇！] 　　随即大方表示：[让A大佬先来叭，我想想！] 　　“可以。”江枫道，然后提醒，“我十一点下播。” 　　接着他等A。 　　A没回。 　　似乎是在思考。 　　江枫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说了半天话，他也有些渴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行字跳了出来。 　　-点一首《夜不能寐》。 　　一口水呛在江枫的喉咙里，他咳得满脸通红、撕心裂肺。 　　* 　　[宝宝O.O怎么突然呛到了！] 　　[！！！没事吧] 　　[srds，呛到了之后猫耳朵一抖一抖好可爱，我有罪我忏悔] 　　江枫：“……” 　　多亏了弹幕，提醒了他尴尬的事不止一件。 　　他缓过一口气，就要去摘发箍，弹幕飞速划过一大片撕心裂肺的“不要”，江枫犹豫了一瞬，脸更冷了。 　　只可惜这会儿刚呛完，眼尾带着点红，没什么威慑力。 　　好在A没有对此表达什么看法，直男果然对这种事不感冒。 　　江枫松了一口气。 　　A：不想唱也可以换另外的。 　　江枫回过了神。 　　“没有。”他道，“可以的。” 　　《夜不能寐》是一首挺老的抒情歌。 　　江枫唱过。 　　其实就是因为他熟悉这个词语，当初跟楚云曦说话的时候才会那么顺口地就说出来。 　　只是暂时，这两天，这个词是他的禁忌。 　　换了别人或许他还会拒绝。 　　这是A。 　　金主爸爸想听什么都是可以的。 　　[好耶！！！我喜欢这首！] 　　[新人提问，主播不是舞担吗，vocal怎么样啊] 　　[全开麦免检团，你值得拥有] 　　一片期待中，弹幕渐渐安静了下来。 　　江枫找出伴奏，清了清嗓子。吉他的扫弦声流淌出来，像是潺潺的溪流。 　　前奏过后，江枫开口唱出了第一个音。 　　* 　　楚云曦端着咖啡进书房的时候，楚云柏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平板，垂眼的样子像是在办公。 　　只是他手边分明没有文件材料，今天也是一个平常的周末。 　　听到他的声音，楚云柏回过了神。 　　“回来了。”他道。 　　“嗯。”楚云曦应了一声，懂事地没有看屏幕，放了咖啡就道，“妈妈回来了，让我们俩下去。” 　　楚云柏顿了顿，颔首： 　　“好。” 　　“我五分钟后下来。”他道。 　　就在这时，楚云曦才发现他戴了耳机。 　　楚云柏不常戴耳机，楚云曦甚至怀疑他哥没有娱乐活动。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开会，下班。 　　喔，这说不定真的是事实。 　　他这么说了，楚云曦也知道他是有事，离开了书房。 　　等他离开，楚云柏的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 　　耳机里是男孩子哑哑的声音——据说是没睡好，不复平时的清澈，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懒。 　　这首歌本身是一首普通的感伤情歌，讲的是失恋之后辗转反侧的失眠夜晚。 　　原唱是个中年男歌手，嗓音很磁性低沉，跟歌词很适配。 　　江枫十九，母胎单身，但是他有一把好嗓子，垂着眼睛唱的样子尤其蛊人——这一点从疯狂的弹幕就可以看出来。 　　[啊啊啊啊啊恋爱了！！！] 　　[救命谁懂，ry粉，本来就是看冉哥和弟弟的互动很萌才来的，没想到发现了宝藏……] 　　[刚去搜了一下E-ternity的舞台，全员实力派啊，颜也好，这团居然已经出了三年了，还是光蔚的团，我真的震惊了] 　　然而，也有人提出质疑。 　　[夸张了吧，真是你说的这样怎么可能不红] 　　[非粉，这些年偶像产业都快流水线了，配置好不红的情况还是有的，跟公司策划、同期质量甚至运气都有关系，不过真的好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太糊] 　　[去看了一下科普，刚出道的时候还是有水花的，结果公司三年让回归两次，无物料无曝光，第二次主打还是买的烂歌，说真的这都快是成员得罪公司高层的程度了，合约马上到期了吧，建议快跑] 　　[前面的说得轻松，别以为所有人都姓楚] 　　[笑死，紧跟时事了属于是，对啊，不是谁都像cyx一样有哥哥保驾护航的，糊又没背景，没人要的小白菜罢了] 　　弹幕还在讨论，屏幕内的男孩子却毫无知觉，只是专心地看着歌词。 　　一首歌结束，五分钟刚好，楚云柏摘了耳机，关上了平板下楼。 　　- 　　客厅的长桌上摆着一束新鲜的花。芬芳热烈。上面写着“小曦宝贝出道快乐”，字迹娟秀。 　　雍容的妇人坐在一旁看新出的杂志，姿态端庄，眉眼秀丽。 　　楚云柏走到沙发边，瞥了一眼花： 　　“我的呢？” 　　容慧琳一愣，随即竖起了眉，嗔道：“你的什么你的，弟弟出道，你是因为什么问我来讨花？” 　　楚云柏掀了眼皮，语气很淡：“一周七天，加班六天。” 　　自家公司。 　　白打工。 　　容慧琳噎住。 　　楚云柏喝了口水，换了个话题： 　　“云曦呢？” 　　“聊了几句。”容慧琳道，“然后说要去公司录音，就走了。” 　　楚云曦马上要出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目前嘉灿的造势很好，他也格外谨慎。但是走得这么急，显然也有些仓促。 　　容慧琳神色黯然：“还是……” 　　和她不亲近。 　　“你自己送的他去国外。”楚云柏道。 　　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那不是他想学音乐呀。”容慧琳很委屈。 　　她出嫁前是大小姐，出嫁后家庭美满，养出了天真的性子。跟自己孩子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娇嗔，“我想着，他想学，无论如何都要满足他。” 　　然后牺牲了母子间宝贵的相处时间。 　　容慧琳恍惚了一瞬。 　　楚云柏看着她就知道她真的被带偏了：“……当然是读书重要。” 　　容慧琳回过神。 　　她终于想起了当初是一家人一起做的决定，面前的人还投了赞成票。 　　她瞪着楚云柏，过一会儿幽幽地叹口气：“大了，会欺负妈妈了。” 　　楚云柏：“……” 　　他沉默了一瞬，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了容慧琳的下一句话。 　　“让你做的事，做了没呀？” 　　楚云柏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他没说话。 　　容慧琳有些着急：“之前阿媛跟我说，小枫过得不好，我也不好去江家打扰……” 　　楚云柏垂了眼：“最近忙。” 　　容慧琳看着他，小心翼翼：“那过两天……” 　　空气中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容慧琳听到了他开了口。 　　“再说吧。”他道。 第6章 冷心肠。 　　等到楚云柏的身影离开，容慧琳还没回过神。 　　一旁的老妇人上来扶住她的手臂，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容慧琳的脸色有些哀伤，失魂落魄。 　　她语声喃喃：“以前，以前小柏明明和小枫关系很好的……” 　　“小柏少爷不是冷心肠的人。” 　　老妇人安慰。 　　容慧琳迟疑了一下：“我是怕当年……” 　　话说了一半，她又突兀地止住，神色黯然。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阿茹……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小曦和小枫都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老妇人低眉：“小曦少爷纯真质朴，小枫少爷聪慧烂漫，小柏少爷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外冷内热。您不必太过忧虑，三位少爷都会前程似锦、未来光明灿烂的。” 　　她说话有条不紊，不急不缓，容慧琳沉默了一瞬，虽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张嘴呀。”她叹了口气，“我只盼着他们都能健康开心，偶尔回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她抬起眼，视线所及之处是那束芬芳娇嫩的鲜花。 　　不远处，晴日的阳光灿烂，照耀在花园之上，柔和而静谧。 　　另一边，楚云柏出了家门之后就上了车。 　　他没立即发动车子，而是用手机重新打开了刚刚的直播间。 　　十点五十八分，屏幕里的男孩儿下播，跟直播间的观众道别。 　　弹幕比他进去的时候又热情了一倍。 　　[漂亮弟弟拜拜，关注你啦！走花路喔！] 　　[枫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舍不得TT多营业！] 　　[我是刚刚建议跑路的弹幕，弟弟听劝，狗公司不要你也会想办法耗着你的，你太可惜了，实在不行咱去嘉灿] 　　[前面的……嘉灿就是cyb捧他亲弟弟用的，还是看看小公司吧，小公司说不定更上心] 　　而屏幕里的男孩子只是笑了笑，不知道看到了没有，说了“再见”，就下了播。 　　看着提示主播已经下播的字样，楚云柏垂着眼没有动，一直到直播间的人所剩无几，他才按灭手机屏，发动了车子。 　　* 　　下了播，江枫就吐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直播，乍一面对镜头和弹幕还有些不习惯。 　　他站起来往外走，工作人员说“辛苦了”，然后道： 　　“曼姐在等你。” 　　他顿了顿，道过谢，去了纪曼露的休息室。 　　她正在看今天直播的数据，抬起头：“小枫，你来。” 　　“这是微博涨粉数，这是乐鱼新增关注数，这是今天的实时人气。”纪曼露感叹，“小枫，你的吸粉能力真的很强。” 　　江枫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面对的不是夸赞。 　　纪曼露看他：“那天冉胤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么？” 　　江枫动了动唇：“续约？” 　　“续约。”纪曼露道。 　　空气里寂静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江枫开了口：“不用了吧。” 　　他笑了笑，“曼姐，您清楚，我今天直播的数据，比不上师兄直播一次的十分之一。” 　　纪曼露脸色不变：“你以为冉胤是怎么起来的。” 　　“不管他是怎么起来的。”江枫道。 　　纪曼露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片刻后，她道：“你续约，公司会捧你。” 　　“作为Lucky成员？”江枫问。 　　纪曼露突然笑了。 　　“小枫，你真的很聪明。”她边笑边道，“所以那天他们要我想一个人选，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她顿了顿，“你太适合娱乐圈了。” 　　她终于开诚布公：“你猜得对。合约到期，以你们的热度，公司不会续约。但是你个人，公司想留下你，作为Lucky的新成员。” 　　她顿了顿，“至于新合同，和给冉胤的那份，是一样的。” 　　江枫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 　　* 　　冉胤是谁？ 　　光蔚虽然是个大公司，但是冉胤也算排得上号的头部艺人。 　　为了留住他，他的合同分成和江枫这样的十八线当然是不同的。 　　纪曼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公司觉得他和冉胤有同样的价值。 　　片刻后，江枫道：“有什么条件？” 　　纪曼露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我看好你，你被耽误太久了。”她道。 　　看到江枫的眼神，她沉默了一瞬，“你刚来公司面试，我还请你吃了一顿饭。你记得吗？” 　　江枫吐出了一口气。 　　他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他投的简历里联系他的有很多，只是面试光蔚的时候过了饭点，纪曼露见他饿着肚子，请他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了一顿饭。 　　后来他选择了光蔚。 　　客观来讲，虽然这些年他们糊，但那是因为其他原因。 　　纪曼露作为经纪人，没有太对不起他的地方。 　　纪曼露在等他的回答，她看上去很自信，就像她一贯的那样。 　　只是今天，江枫注定要让她失望。 　　“对不起曼姐。”他开口，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不过如果是这种续约的话，我确实没有这个意向。” 　　纪曼露脸色变了。 　　- 　　江枫离开光蔚的时候，纪曼露的脸色还是异常难看。外面的人窃窃私语，江枫装作没看见。 　　彻底回绝了纪曼露，他一身轻松。 　　回到宿舍，崔子烨和翟诺正双排打游戏，郁一垣往桌上摆着饭，谈谦倚在他边上看手机，人居然挺齐全。 　　江枫把给他们带的吃的放到桌子上，宣布：“我不续约了。” 　　一片静谧。 　　几秒后，triple kill的音效响起，崔子烨吐出一口气，语气冷酷： 　　“废物。” 　　江枫：“……” 　　“呃不是说你啊宝贝儿。”崔子烨赶紧解释。 　　江枫：“……” 　　你还不如不解释。 　　谈谦叹了口气，过来揽住江枫的肩：“没事的，小五。” 　　然后他道，“我们都没续约。” 　　江枫怔住了。 　　郁一垣把最后的菜端上桌，面容平静地招呼还在磨蹭的翟诺： 　　“诺诺过来吃饭。” 　　翟诺扭捏地蹭过来，像只小狗。 　　等他坐下，郁一垣才开口对江枫道：“她这两天找了我们所有人。 　　* 　　经过郁一垣的叙述，江枫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纪曼露和每个人都谈过话，只不过和他、崔子烨、谈谦谈的是续约加入Lucky，而和郁一垣翟诺谈的是解约。 　　“她是不是和你说我们有人要解团体约？”郁一垣道，“其实没有。” 　　他顿了顿，“哪怕是小谦和子烨，他们当时说的都是如果大家想留下来，他们就留，但是他们不会加入别的团。” 　　而且谈完，他们就都把这件事告诉了郁一垣。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心照不宣。 　　“别误会。”崔子烨吃着饭，语气含糊，“只是懒得再磨合。” 　　不是舍不得大家的意思。 　　江枫：“……” 　　吃过饭，他和郁一垣去了二楼的阳台。 　　郁一垣笑了笑：“被吓到了？” 　　江枫摇头。 　　“不告诉你是小谦建议的。”郁一垣垂着眼点了根烟，“你是我们里资质最好的，谁都不想耽误你。” 　　不说是因为不想用感情绑架。 　　当然，如果江枫愿意解约，那么他们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有一家经纪公司私底下联系过我。”郁一垣道，“它有意向把我们以团体的形式签下来，资源肯定比不上光蔚，但是也算正规，诚意也足。” 　　成品团比练习生变现的速度快，这家公司的眼光显然也是毒辣的。 　　他们甚至直接联系了成员，而不是光蔚。 　　郁一垣揉了揉江枫的头，哄他：“没事，哥哥们都在。” 　　听到这句，不知道为什么，江枫原先安静垂着的眼睫突然颤了一颤。 　　- 　　接下去的一切格外顺利。 　　他们和那家经纪公司的对接人员私下见了面，交谈愉快，而合同已经交给谈谦认识的律师审过，没有问题。等他们和光蔚正式解约，这边就可以签约官宣。 　　而与此同时，江枫的电台和直播小出了圈，最近无论是他个人还是整个团的热度都明显提高。 　　意向签约的公司非常满意，而有其他的经纪公司也注意到了，开始私底下联系他们。 　　尤其是江枫。 　　小公司很多都不太守规矩，利诱哄骗一起上，江枫不堪其扰。 　　再一次接到未知电话的时候他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才接起来，冷着脸，尽量语气平静：“喂，哪位？” 　　电话那头是个冷静的女声：“你好江枫，这里是嘉灿娱乐。” 　　涌到喉咙口的拒绝就这么生生停住，他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一个不太重要的知识： 　　经纪人联系枫崽的时候距离小柏哥哥对妈妈说“最近忙再说吧”也就过去了两天。 　　而经纪人和艺人接触也是需要准备时间的（。 第7章 没必要。 　　江枫第五次无意识地搅动咖啡时，面前坐下了一个人。 　　职业套裙，短发，样子干练，和江枫见过的女经纪人形象大差不差。 　　区别是江枫知道她。 　　作为一个成立不久的经纪公司，嘉灿前两年的重心一直在演员部。但是大家都毫不怀疑它有自己的未公开练习生，因为不久前，它曾经花大价钱挖来了面前的人。 　　辛彤。 　　她曾经就职于和光蔚分庭抗礼的亚锋，一手带出了好几个热度极高的男团和女团，是最出名的金牌爱豆经纪。 　　在偶像这块，从组合到solo艺人，她都有着充足的经验。 　　江枫完全没想到和他对接的会是她。 　　“抱歉。”辛彤坐下，“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然后她抬起眼，伸出手，直接自然，“你好，辛彤。” 　　江枫不自觉地看了眼她的身后，然后才恍然回过神，抿了抿唇，也伸出了手： 　　“……江枫。” 　　辛彤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秒，有些微讶。 　　“你长得很好看。”她开了口，“我带的艺人里，没人的外形条件比得过你。” 　　江枫怔了怔。 　　他很少被异性这么当面直白地夸赞外貌。 　　“……谢谢。”随即他轻声道。 　　难得有些不自在。 　　辛彤收回目光，从包里抽出了一份合同。 　　“看一下。”她道。 　　江枫顿了顿，接了过去。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辛彤一边等他一边喝咖啡，在心里推敲着呆会儿要说的细节，然后她就看到江枫合上合同，退还给了她。 　　“抱歉。”他道。 　　这是拒绝的意思。 　　辛彤端着杯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所有条款都可以谈。”她道，“包括分成比例和年限。” 　　江枫笑了笑：“我知道。” 　　即便是在合同的内容已经最大限度给予自由和利益的情况下，他说的依旧是“我知道”，而不是惊讶或者惊喜。 　　辛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江枫整理了一下措辞：“……我还不想solo。” 　　辛彤递给他的是一份solo艺人的合同。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能力已经够了。”辛彤回过神，看着他，“你是E-ternity的灵魂和核心，我看得出来。” 　　江枫抿紧了唇：“谢谢您的欣赏。” 　　还是拒绝。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过了一会儿，辛彤吐出一口气：“好吧。” 　　“很遗憾。”她道。 　　“谢谢您。”江枫再一次道，语气很认真。 　　然后他站起身，就要告辞离开。 　　在他即将经过辛彤的时候，辛彤突然开了口。 　　“其实我来之前，楚总专门找过谈过。”她道，“他说，不管你提什么条件，只要合法合规，都可以答应。所以如果你想让嘉灿把整个E-ternity签下来，也是可以的。” 　　江枫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几乎是低声脱口而出：“……你告诉他，没必要。” 　　说完，他就后悔了。 　　辛彤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她这么说。 　　* 　　走到地铁站门口的时候，江枫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还没有消去。 　　他第一次直面金牌经纪人的精明和眼光毒辣，难得地有了招架不住的感觉。 　　好在辛彤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说了一句，就跟他道了别。 　　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口气。 　　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是他们的小群。 　　诺诺：@江枫，姜姜什么时候回来呀owo 　　他最近心情很好。 　　江枫知道，是因为马上要去新东家的缘故。 　　他打字回： 　　晚上 　　-？ 　　-[老公背着我去做什么了.jpg] 　　-……回家 　　-嗷！ 　　-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乖巧.jpg] 　　江枫笑了笑，收起了手机。 　　下了地铁，他先拐进了一家蛋糕店。店员核对了预订信息之后，把准备好的蛋糕递给他。他拎了之后又进了地铁站。 　　到了地方，他下车，穿过了有些老旧的居民区，一直走到了外面的老街。道路两旁，低矮的铺面林立，大多数的招牌上掉了漆，灯串摇摇欲坠。 　　他走进其中一间杂货铺。 　　狭小的柜台后坐着个小姑娘，十五六的样子，穿着宽大的校服。正窝在躺椅上翘着腿玩手机，嘴里咬着棒棒糖，头也不抬： 　　“您好要点儿什么烟在左上角。” 　　江枫敲敲桌子：“腿放下去。” 　　小姑娘气势汹汹抬头，然后立刻变成了一个哑了的鹌鹑。 　　她瞪圆了眼睛，江枫在她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的目光里走进去，把蛋糕放到了里屋的桌子上。 　　- 　　江枫刚进去，就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 　　语气不算好。 　　“放假。”江枫言简意赅。 　　身后的人嘀咕：“就你们那破团，一年365天得有360天放假吧，说得一本正经的……” 　　江枫回身瞥她。 　　她理直气壮抬眼：“我没说错啊。” 　　话音落下，她看到了江枫手里提着的蛋糕。 　　她嘴巴张成了“O”型：“这这这……” 　　“结巴了？”江枫问。 　　“你才结巴！”小姑娘立刻炸了毛，然后道，“这个蛋糕牌子我见过，郝馨上个礼拜过生日，请全班人吃蛋糕来着。” 　　“郝馨是谁？” 　　“一个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穷人还喜欢装柔弱的心机绿茶。”小姑娘翻了个白眼，然后喃喃地道，“这个牌子好贵的……” 　　“还好。”江枫想了想，“10寸的，觉得吃不完的话你可以请朋友一起来吃。” 　　小姑娘看着他，张了张口： 　　“这是买给……” 　　“明天不是你生日么？”江枫怔了一下。 　　他应该没记错。 　　江夕停在了原地，一下子抿紧了唇。 　　* 　　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道谢，江枫也没有在意。他今天特意回来就是因为江夕生日。 　　他血缘上的亲妹妹，尽管他知道，对方一直很抗拒这件事。证据就是至今她没叫过江枫一句哥哥。 　　在她心里，她的哥哥只有江晨曦——现在叫楚云曦的人一个。 　　放完蛋糕，他打算喝口水，眼角却瞥到了沙发上的盒子，包装精心。 　　他怔了下，恍然。 　　楚云曦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一直很好。 　　哪怕他回了楚家。 　　他倒是没什么伤心的感觉，刚打算收回目光，江夕却已经慌张地开了口：“同学送的。” 　　她顿了顿，别扭地道，“谢谢你的蛋糕。” 　　欲盖弥彰的样子。 　　江枫“嗯”一声：“别着急，我又不抢。” 　　江夕：“……” 　　她真情实感地疑惑：“你粉丝为什么一直说你可爱？” 　　这哪里可爱？ 　　江枫不理她，转身去厨房烧水。 　　大人不在，小丫头一天也想不到喝口水。 　　水烧了一半，江夕在外间喊他：“江枫，你手机在震。” 　　大呼小叫。 　　十分没大没小。 　　江枫叹了口气：“没事。” 　　过了两分钟，江夕又叫：“还震！” 　　江枫：“……” 　　他擦干净手，走出去，看到了桌子上疯了一样震动的手机。 　　江夕已经不喊了。她蹲在边上玩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微妙。 　　江枫不关心她在看什么，反正整天就是娱乐圈八卦，看了还要问他是不是真的，第一次还很矜持高冷，后面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只是他去拿手机时，江夕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她道，语气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有那么多电话了。” 　　“……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热搜。” 　　江枫怔了一怔。 　　江夕一咬牙，把手机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热搜第一： 　　E-ternity 爆 　　作者有话说： 　　兄妹俩大概是祖传的傲娇（。 　　第一个文案剧情要来哩，很快小柏哥哥就不会活在台词里了bushi 第8章 王八蛋。 　　江枫就着江夕的手机点开了热搜。 　　江夕欲言又止。 　　她想起了自己不堪入目的微博搜索，比如all枫这样的神秘词条。 　　……呃这是可以看的吗。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江枫肯定没心思管这个，很乖地没有多说什么，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他们同时看到了第一条热门微博。 　　点进去的时候，该微博的转发已经上万。 　　@娱yyy： 　　不知道大家最近有没有关注小有热度的某五人团。 　　这个团其实料挺多的。 　　[叶子][床][米粉][棍子][绷带] 　　[可爱][party][金子] 　　江夕：“……” 　　她和底下的热评1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能不能说人话？” 　　江枫淡淡地道：“你不是追星么，看不懂黑话？” 　　江夕：“……”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嫌弃了。 　　江枫往下滑了滑。 　　果不其然，无意义的问号过后，还是有网友解了码。 　　@瓜田里的猹： 　　鱼就是这种风格，emoji发瓜，我试着解读一下。 　　首先这个五人团我估计是光蔚的E-ternity，最近老幺的热度确实不错，而且鱼点赞过一条该团的脱粉微博[链接] 　　料的内容我猜是： 　　崔子烨/江枫（？，叶子标志都对得上不确定是哪位，睡粉+暴力行为 　　这个团走可爱人设的只有翟诺，应该是他私下玩得很开且背后有金主 　　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枫面无表情，手下的力道却无意识地重了几分。 　　“……你还好吧？” 　　江夕的声音响起来，难得地有些小心翼翼。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 　　“我得回去一趟。”他轻声道。 　　江夕赶紧点头：“去吧去吧。” 　　江枫往外走。 　　没走几步，他转过身：“生日快乐。” 　　江夕愣在了原地，少顷，慢慢抿住了唇。 　　- 　　回去的路上，江枫先看了手机消息。 　　纪曼露打了一通电话，剩下的就是郁一垣。 　　郁一垣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小枫，回来注意狗仔。 　　江枫的手顿了一下。 　　他又打开微博，继续看那条评论下的楼中楼。 　　[6，层主有点东西] 　　[……睡粉那个应该不是jf，czy出道前混地下的，性格也狂，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而且如果是jf，emoji会用枫叶] 　　[确实，这个emoji一般是团粉称呼czy的] 　　[吓死我了，还以为刚搞的小墙头塌了呢，抱走我们乖乖枫崽] 　　[不是，你们好熟练，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团又有哪些人啊？？？] 　　江枫一条条看，面容慢慢冷静下来。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甚至还有心情笑一下。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按灭了屏幕。 　　*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果然有狗仔蹲守，江枫面不改色，压低了帽檐让司机直接往里面开， 　　到了地下他付了钱坐了电梯往楼上走，客厅里只有郁一垣一个。 　　郁一垣抬头看到了他，松了口气： 　　“回来了。” 　　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凝重的。 　　江枫心下一沉。 　　他开了口：“垣哥，谦哥他们呢？” 　　郁一垣苦笑：“子烨刚刚发了一通脾气，说是一定要去找那个营销号当面对质，被我按住了，现在在房间里冷静，小谦陪着他。至于诺诺……” 　　他顿了顿，“也在房间里，情绪不太好。” 　　江枫垂了眼：“我去看他。” 　　“哎你别。”郁一垣赶紧拉住他，“……让他先冷静一下。” 　　江枫停住了脚步。 　　郁一垣突然不说话了，就维持着拉住他胳膊的动作。 　　一片寂静。 　　就像江枫看到那个爆料就知道那是脏水一样，郁一垣也始终没有跟他谈论爆料的具体内容。 　　过了一会儿，江枫道：“曼姐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郁一垣“嗯”了一声：“也给我打了。” 　　他顿了顿，“公司不会管我们了，小枫。” 　　江枫抬起眼。 　　他看到了一向温柔笑着的郁一垣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知道郁一垣说的是实话。 　　他们的合约已经到期，而前不久，他们集体拒绝了光蔚的续约。 　　光蔚不会管他们了。 　　- 　　寂静了片刻，江枫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来电显示，顿了顿。 　　“我去房间接个电话。”他道。 　　郁一垣点了点头。 　　江枫回到房间里接起电话，楚云曦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听起来很着急：“小枫……” 　　江枫知道他要问什么：“假的。” 　　楚云曦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 　　“什么时候澄清？”他问。 　　“没用。”江枫道。 　　楚云曦愣住了：“为什么？” 　　他想起了什么。 　　“公司不管的话你们也可以自己澄清的。”他低声道，“他们没有证据。” 　　“有。”江枫道。 　　楚云曦静默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事情发酵不过一小时，但是江枫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是早有预料。 　　他坐在布置得温馨漂亮的房间里，感觉脊背有些发寒。 　　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平静。 　　“你不是问过我。”江枫道，“为什么公司三年给我们回归两次吗。” 　　楚云曦喉咙发干：“……嗯。” 　　“出道回归之后。”江枫吐出一口气，“我们就因为得罪了一个人，所以被业内软封杀了。” 　　这从来就不是突然的爆瓜。 　　而是有预谋的造谣。 　　* 　　其实他不该说这些。 　　江枫想。 　　尤其是对楚云曦。 　　一直以来他还有郁一垣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都是接受——不接受也没办法，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改变现状。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发生的大起大落影响了他的心情。 　　三年的失望和突然的希望。 　　以为的新开始和突如其来的舆论。 　　江枫闭上眼，窗开了一小半，风有点冷。 　　“你知道有些公司有让艺人应酬的习惯。”他以这句话作开场白。 　　楚云曦突然僵住了。 　　他意识到江枫所谓的“得罪”是什么意思。 　　“光蔚也有。”江枫轻轻地道，“那天，被叫过去的是翟诺。” 　　那个时候翟诺十七岁，还残存着听话。纪曼露叫他吃饭，他就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一顿平常的饭。 　　本来也没什么，多喝几杯酒，多陪笑几句，但是那一天，某个公司的老总看上了翟诺。 　　“我们队长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房间里了。”江枫道，“房间里架着摄像机，是我们硬把他救出来的。” 　　“烨哥对着那个人的脸打了一拳。” 　　代价是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没了工作。 　　曝光、通告、资源，这个圈子只手遮天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尤其是对刚出道的、没有背景的新人。 　　“所以。”江枫道，“没用的，云曦。” 　　“公关需要方案，需要舆论引导和公司盖章的澄清。”他轻轻道，“哪怕有这些，很多人都不一定信。” 　　但是现在，他们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 　　这通电话的末尾是楚云曦那边突然传来的敲门声，然后是脚步声和盘子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楚云曦发出了一声动静，应该是捂住了听筒时不小心磕到了，但是江枫还是听到了那句“宝贝”。 　　容慧琳的声音永远温柔甜蜜而有辨识度。 　　他垂了眼，笑了笑，识趣地挂了电话，又给楚云曦发了句“先出去跟他们商量了”，就按灭了手机屏幕。 　　崔子烨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眼圈红红的。居然像哭过。 　　但是当江枫看他的时候，他又立刻矢口否认。 　　“我是气的。”他道，“我没哭。” 　　恶狠狠的。 　　江枫：。 　　崔诺的房间门还紧闭着，郁一垣压低了声音：“刚进去看过了。” 　　言下之意是别担心。 　　崔子烨沉默了一瞬：“当初就该多打一拳。” 　　谈谦叹了口气：“你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你会被编睡粉料。你的前粉丝都说你长了一张渣男脸，这个料毫不意外，你知道么？” 　　崔子烨：“……” 　　他炸了毛：“能不能不要对长得酷的人有偏见！” 　　其实还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容易编故事。 　　以及那一拳。 　　安静了片刻，谈谦道：“没事。” 　　“大不了我去家门口跪跪。”他道，“说不定就把我爸妈跪心软，原谅我这个不孝子了。” 　　郁一垣含蓄地问：“能成吗。” 　　谈谦想了想：“他们一想到经过这事我就会被彻底雪藏回家继承家业，应该会欢天喜地放几挂鞭炮。” 　　郁一垣：“……” 　　* 　　不管管不管用，澄清还是要做的。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坐在一起整理出来了一套初步的澄清方案。 　　让他们唯一欣慰的是，至今为止他们的新东家还没打电话过来要跟他们分手，大约是还在观望。 　　郁一垣给大家鼓劲：“没事，黑红也是红。黑料是假的，就是白送的热度。” 　　谈谦“嗯”一声。 　　崔子烨和江枫一起拟出了澄清稿。 　　“整点发吧。”他道，“这样比较正式。小五你觉得呢？” 　　“小五？” 　　江枫：“……嗯。” 　　“怎么心不在焉的。”崔子烨道。 　　江枫回过神。 　　他只是在想刚刚的那通电话。楚云曦的人品他知道，更何况事情到这个地步，说不说得也没什么所谓了。 　　他只是突然在想，楚云曦会不会告诉…… 　　他抿紧了唇。 　　会吗？ 　　……或许会。 　　会的。 　　楚云曦自己帮不上忙，但是他肯定想帮忙，所以他会找别人。 　　这个“别人”其实只有一个最佳选择。 　　江枫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崔子烨突然“卧槽”了一声，叫他的名字：“小五！” 　　江枫又一次狼狈地回过了神。 　　“怎么了？” 　　他有些仓促地问。 　　面前的几个人看着他，面色古怪。 　　江枫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崔子烨把手机递给他，江枫点开，然后…… 　　僵在了原地。 　　视频画面里的背景是一家清吧，夜色朦胧，他坐在卡座的角落，脸上都是醉意。像是每一个来酒吧买醉的人。 　　这显然是不太正常的拍摄角度，因为角度很糟糕——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楚云柏。”他低声道，“……楚云柏。” 　　他翻来覆去地念着同一个名字。 　　然后，他用一种快哭了的音调，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骂人好娇啊宝宝（不是 第9章 奇迹。 　　有那么半分钟，空气里是一片死寂。 　　半分钟后，崔子烨开了口：“江小五。” 　　“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他握住江枫的手，用一种引导失足少年的语气循循善诱，“不管是什么困难，真的……话说楚云柏是谁来着？” 　　谈谦：“……” 　　“你是金鱼吗。” 　　崔子烨思索了两秒：“卧槽！” 　　想起来了。 　　他立刻松开了江枫的手。 　　江枫：？ 　　崔子烨看着他：“视频是合成的？” 　　江枫：“……” 　　“不是。” 　　崔子烨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被人附身了？” 　　江枫：“……” 　　他忍无可忍：“其实楚云柏是……” 　　崔子烨语声颤抖：“个脚踏两条船冷暴力还让你带球跑的渣男？” 　　“……我哥。” 　　“……” 　　崔子烨吐出一口气：“那还好。” 　　下一秒，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你说他是你的谁？” 　　谈谦揉了揉太阳穴。 　　“以前以为是，其实不是。”江枫原先还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已经被崔子烨折腾得很麻木，“谦哥不是说楚云曦是被抱错的吗，跟他调换的就是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说了第一句话，原本难以开口的话就都变得很顺畅。 　　江枫笑了笑：“当时医院搞错了，后来偶然发现血型对不上，我爸……楚云曦的爸妈就去做了个亲子鉴定，发现确实弄错了，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刚刚着急说错了。”他垂了眼，“楚云柏不是我哥。” 　　“走的时候我跟他闹崩过，现在……应该只能算曾经关系不太好的陌生人吧。” 　　- 　　江枫喝醉了怒骂楚云柏这件事在网上引发很高的舆论热度，甚至超过了之前黑料的总和。 　　这不算意外。 　　首先，E-ternity之前的粉丝不算多，新吸的粉丝大都是冲着江枫来的，对团感情没有那么深。 　　于是之前黑料一出，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切割以及庆幸。 　　还好合约要到期。 　　还好，出事的不是江枫。 　　他们之前在各个营销号下“抱走江枫”，或者进行软控评。 　　[嗯嗯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但是我们枫崽可盐可甜，门面主舞隐藏ACE，欢迎大家关注哦[爱心]] 　　[什么叫近墨者黑啊，看过枫宝直播的都知道他就是一个乖小孩好吗，现代社会了还搞团内连坐这一套啊，无语] 　　[E团合约已经到期望周知，江枫才十九望周知，出道三年无黑料望周知] 　　队友粉觉得在拉踩，路人逆反。于是视频一出，舆论立刻爆炸。 　　[《乖小孩》《王八蛋》] 　　[我说粉丝别洗了，哪个乖小孩泡吧到半夜喝成这样还骂脏话的] 　　[噗嗤，求锤得锤了吧。江枫十六就出道了啊，团里的人那个德行他怎么可能纯洁小白花啊，我甚至怀疑这个视频是在保他更大的料，骂个人而已，太不痛不痒了] 　　[srds，你要不要看看他骂的是谁] 　　[十八线和楚氏继承人……我说这个糊豆不会是想碰瓷楚云柏搞个大新闻吧，小心翻车哦] 　　其次…… 　　江枫骂的是楚云柏。 　　不在娱乐圈，热度却始终居高不下，近些日子尤甚的天之骄子。 　　偶像是造梦。 　　而有些人，生来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 　　“楚云柏接手嘉灿确实很令人意外。我听说，他爸本来是想让他直接去集团总部的，是他自己要去嘉灿。所以圈内都在传他是为了弟弟，毕竟楚氏厉害，有的时候不在圈子里，手没法伸太长。” 　　“曼姐，咖啡。” 　　落地窗前的女人转过头，接过助理手上的咖啡：“我不关心这些。” 　　“呃。”助理神情尴尬了一瞬，“私生活……没听说他有什么绯闻。前段时间有个小花想要贴着他炒，通稿还没发就被律师函了。” 　　纪曼露端着咖啡：“男的呢？” 　　“曼姐……”助理道，“楚家家风很严的。楚云柏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他爸不会允许他乱搞。” 　　“江枫也不是乱来的人。”纪曼露道。 　　助理哑然。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曼姐，您还想保他们啊。” 　　纪曼露没说话。 　　“公司已经放弃了。”助理咬了咬牙，“姐，说实话，江枫的料根本不算料。他现在被骂这么厉害只是因为他热度最高，而且赶上了连环黑料而已。但是何必呢。” 　　她顿了顿，“而且，既然他不是乱来的人，那就说明他和楚云柏确实有过节，我们何必冒着得罪楚家的风险去帮他？” 　　纪曼露握紧了杯子。 　　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是她优柔寡断了。 　　- 　　而此时此刻，另一个不想得罪楚家的人已经打来了电话。 　　看清屏幕上的号码的那刻，郁一垣就站起了身。 　　“哥，在这接吧。”翟诺道。 　　他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稚嫩的娃娃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经过江枫的时候还好奇地问了一句：“楚云柏就是你那个前男友吗？” 　　江枫：“……” 　　他不得不又解释了一遍。 　　翟诺“喔”了一声，评价：“那你挺惨的。” 　　无妄之灾。 　　江枫：。 　　谢谢，原来这么觉得。 　　现在不觉得了。 　　翟诺说完这句话，郁一垣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内容毫不意外。 　　是新东家客客气气的道歉和婉拒。 　　挂了电话，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后，翟诺站起了身。 　　“诺诺。”郁一垣叫他，“去哪儿？” 　　“哥。”翟诺的语气很甜，然后道，“我去外面花园吹吹风。” 　　没有人拦他。 　　郁一垣道：“注意安全。” 　　翟诺很乖地点头。 　　江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也站起了身：“我也回房间。” 　　回到房内，门关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江枫却迟迟没有输下去。 　　良久，他靠在门板上，攥紧了手机。 　　* 　　他们最终还是把昨天最后耽搁没发的澄清以团体微博的形式发了出去。 　　也意料之中的，微博底下全是嘲讽。 　　叫娱yyy的营销号发了新的证据。 　　两张照片。 　　一张是视频截图，在酒店房间，面容稚嫩的少年拿着房卡，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进来，看不清神情，但能明显认出就是翟诺。 　　而另一张，是昏暗的巷子，一身黑色的少年一边叼着烟一边给自己止血，耳垂上是熟悉的标志耳钉。 　　“艹！”崔子烨很震撼，“这都什么时候的照片了，他们这都能翻出来啊。” 　　谈谦瞥他：“真打了架？” 　　崔子烨沉默了一瞬：“挨打。” 　　他别开眼，“我爸欠的赌债，找到家里去了，总不能我妈挨打。” 　　谈谦没多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突然就没人说话。 　　该做的事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 　　谁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转机，或许是一个奇迹。 　　而在奇迹之前，他们先等来了两件事。 　　第一，楚氏发表了一份严正声明。 　　第二…… 　　翟诺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所以我现在的标签有：让人深夜买醉的前男友、脚踏两条船冷暴力还让人带球跑的渣男以及一个关系不太好的陌生人（。 　　枫崽：谢邀，不熟 第10章 秋后算账。 　　翟诺不见的前一个小时，楚氏发布声明。 　　它的声明由嘉灿官微发出，内容很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会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希望大家停止造谣。 　　崔子烨刚看见的时候愣了一下：“什么造谣？” 　　郁一垣之前一直在焦头烂额地刷微博，倒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应该是网上有些人在造楚云柏的谣。” 　　舆论永远不会只有一种声音。 　　有人因为黑料狂欢而跟风大骂江枫，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扒细节。其实只要细心，就会很明显地发现，江枫骂人的时候情绪明显不好，很可能是事出有因。 　　于是，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就出现了。 　　有说楚氏仗势欺人的，有说楚云柏和江枫喜欢上同一个人的，还有说楚云柏渣了江枫的。 　　最后一个最热门，因为同时满足了吃瓜心理和八卦心理。 　　崔子烨：“……网友们真是热情。” 　　以及创造力。 　　谈谦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这声明挺有水平的。” 　　“怎么说？”崔子烨问。 　　“一个字没提小五，只针对造谣。”谈谦道，“按理说他才是源头。有那么点儿……” 　　他没说下去，不太好讲。 　　大概就是默许，或者……纵容。 　　嘉灿做事雷厉风行，头一回在这种事上呈现出谨慎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那么点儿不敢动的憋屈，要不就是工作人员知道江枫，要不就是有人表了态。 　　谈谦直觉是后者，他甚至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楚氏的声誉、进而关系到股价，嘉灿这份声明都不会发。 　　“你说小五说闹崩，究竟是多崩？”谈谦若有所思。 　　郁一垣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试探着道：“以前是兄弟俩……就算搞错了，感情还在，怎么也不会闹得有多僵吧。” 　　两人对视，明显想法撞到了一块儿去。 　　然而……他们知道内情，但是吃瓜群众不那么想。 　　因为这份声明。 　　舆论陷入了新一轮的狂欢。 　　[所以说小楚总是不是知道了啊哈哈哈，好好奇他的表情] 　　[我觉得不知道，没空，估计工作人员内心在翻白眼，哪来的十八线给他们加工作量] 　　[有一说一，造谣的太离谱了，要我说楚氏就不该往娱乐圈发展，b格都拉低了，小明星都能来碰瓷] 　　[江枫丢不丢人啊……嘉灿都出来发声明了，我真是，无语] 　　[快点道歉吧] 　　郁一垣他们起先还关注一下舆情，随着翟诺的消失，他们很快自顾不暇。 　　- 　　起先，翟诺说的是去花园里走走。 　　他们住的是别墅区，不用担心奇怪的人，郁一垣也就放他去了。 　　但是后来他又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出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郁一垣就着急了。 　　那个时候，他着急的还只是翟诺被狗仔缠住，只有江枫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没事不会出去。”他道。 　　翟诺看着没心没肺就像个小孩—— 　　如果说没有三年前的事，他或许是。 　　但是这三年，是他们一起过的。 　　江枫了解他。 　　现在无缘无故出去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翟诺不会做这样的事。 　　郁一垣也意识到了什么，走到一边去给翟诺打电话。 　　没人接。 　　再打翟诺关了机。 　　霎时间，他汗就出来了。 　　他抬起眼，喉咙干涩：“……你们说，诺诺他会去哪儿。” 　　崔子烨大脑一片空白，而江枫想到了什么，心下蓦然一沉。 　　他会因为视频的事拖累了整个团而一度想要放弃执着去找楚云柏，而翟诺，作为这件事的源头，他心中的愧疚只会比自己多，尽管这件事根本不是他的错。 　　谈谦的脸色也变了。 　　“他如果去求盛栋。”他深吸了一口气，难得地咬紧了牙，“那就是蠢。” 　　盛栋，让他们糊了三年的名字。 　　谁都铭刻于心。 　　“先别说这些了。”郁一垣手都在抖，“先把人找到。诺诺他不接电话怎么办。” 　　崔子烨深吸一口气：“哥你去找曼姐，我先去报失踪。” 　　谈谦已经去打电话尝试联系家里人帮忙。 　　郁一垣应声。 　　而角落里，江枫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然后，他不再犹豫，拨通了一个号码。 　　* 　　A城，楚宅。 　　容慧琳正坐在客厅里看一部电视剧，看得眼眶泛红。楚云柏下楼的时候她还没回过神，一边抹眼泪一边开口： 　　“小柏，晚上不在家吃饭呀？” 　　楚云柏穿着衬衫和西装裤，搭配一副装饰用的金丝眼镜。看上去正式且衣冠楚楚，像是要去参加某个名流聚集的宴席。 　　他顿了顿，简短地“嗯”了一声。 　　容慧琳不疑有他：“那早点回来，少喝点酒哦。” 　　楚云柏从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上收回视线。 　　容慧琳不关心娱乐圈，哪怕她的两个小儿子，曾经的和现在的都在圈子里。她想了，只会让 　　楚云柏给她找一些视频来看，然后念叨“宝宝真好看，唱得真好听”，接着叹气：“怎么就去当了明星，明星多累呀。” 　　所以，她对正在发生的风波毫不知情。 　　他出了门，司机等在门口。 　　一起等着的还有他的私人秘书祝随。 　　他坐上车：“人约好了吗？” 　　祝随点头。 　　“盛总已经到了。”他道，“您的面子他不会不给。” 　　楚云柏闭上眼：“那个……” 　　“翟诺。”祝随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登峰造极，“确实是去找了盛总，暗示了，盛总会带他出席，目前没什么事。您开口了之后他不敢轻举妄动。” 　　楚云柏笑了笑：“他什么不敢。” 　　这句话轻飘飘。 　　但是祝随能感觉到，楚云柏在生气。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打了行字。 　　-楚总很生气。 　　然后点击，发送。 　　那头沉默了一瞬，回了一句“好”。 　　- 　　“小五？” 　　耳边传来了郁一垣的声音，江枫收起了手机。 　　郁一垣看着他，忧心忡忡：“怎么样，你哥……楚云柏愿意帮忙吗？有没有为难你？” 　　江枫心说其实他也不知道，毕竟他打给楚云柏的时候做了十分的心理建设，但其实楚云柏只给了他惜字如金的几个字。 　　“知道了。” 　　但是祝随联系了他，要了翟诺的信息，然后告诉他不会有事。 　　江枫明白，这是一句来自楚云柏的许诺。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道： 　　“应该愿意的。” 　　至于为不为难，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他也认了，只要楚云柏找回翟诺。 　　面前停下来一辆车，楚云柏从车上下来，祝随跟在他后面，面不改色八风不动。 　　E－ternity人来得挺齐，但是没人知道这种时候的社交礼节。 　　楚云柏先停下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礼貌，疏离。 　　没有对谁特别关注。 　　江枫松了口气，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迎上来的是盛栋。 　　他有着纵欲而沉迷酒色的中年男人的一切特质，大腹便便，头顶秃了一块，发亮。 　　对着楚云柏时倒是笑得灿烂。 　　楚云柏向他伸手，眉眼冷淡，腕骨漂亮利落：“盛总。” 　　两只手交握，一触即分。 　　盛栋眸光一扫他身后的人，已经明白了十分。 　　“楚总这是问我要人来了。”他笑意淡了些，勉强调侃，“又或者，兴师问罪？” 　　崔子烨：“……” 　　他跟谈谦咬耳朵：“还挺聪明。” 　　“不过一会儿不会还要跟他吃饭吧？” 　　他可吃不下。 　　下一秒，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都有。”楚云柏说。 　　* 　　一直到盛栋面色青白地离开，崔子烨脑海中还回荡着楚云柏这句冷静又嚣张的话。 　　翟诺已经回来，脸色苍白，但好在没受什么伤，郁一垣正在教育他。 　　而他和谈谦，被请过来仿佛只看了场戏。 　　面容俊秀气质矜贵的人只是站在那儿，三言两语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就把盛栋说得脸色骤变，到后来笑都挂不住。 　　他问谈谦：“就这样？” 　　他们三年的梦魇。 　　谈谦耸了耸肩：“那是楚云柏。” 　　台前是已然庞大盘踞的嘉灿，幕后是帝国般的楚氏。 　　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他有话没说。 　　尽管如此，他也没见过这么撕破脸面的场景。 　　上流的人也下流，如盛栋，但同时，他们也越讲究所谓的体面。 　　而楚云柏没给盛栋留一分脸面。 　　以他的教养和风评，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只能说明他现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盛栋想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走得这么匆忙。 　　谈谦没话说，看大家都忙着，硬着头皮上去道谢，楚云柏语声很淡：“不用。” 　　“之后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们。”楚云柏很平静。 　　崔子烨：“嗯嗯，谢谢楚总。” 　　他还是不了解楚云柏，这句笃定的话的意思其实是盛栋不会再出现。 　　物理意义上的。 　　而他的归宿大概率是监狱。 　　崔子烨不懂行业黑话，懵懵懂懂：“那我们就……先走了？” 　　楚云柏颔首：“好。” 　　一行五个人离开，有人走在最后。 　　楚云柏抬眼：“小枫。” 　　那个身影就僵在原地，突然一动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说： 　　哎呀，被抓包 第11章 小狗。 　　早春，空气还是有点寒冷。E-ternity五缺一地坐在石阶上，整整齐齐地像是饭店门口的石桩。 　　郁一垣手上夹着根没抽的烟，他还盯着翟诺，看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狼狈的擦伤。 　　翟诺被他盯得受不了，缩了缩脖子，讨好卖乖的样子。 　　“哥。”他小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 　　鬼迷心窍。 　　想要从绝望中解脱。 　　人总有一刻会想着要不干脆堕落。 　　其实走到酒店门口翟诺就后悔了，盛栋对他早就没了兴趣。叫他来只是羞辱，而羞辱过后他大概率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现在想想，他几乎后怕。 　　“哥。”他轻轻地道，“谢谢。” 　　郁一垣叹口气：“别谢我，小谦、子烨都被你吓到了，还有小枫。” 　　翟诺一个个道谢，声音很轻，羞涩的，这个时候终于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哥哥们的弟弟。 　　而他们最小的宝贝儿正在不远处，只有一个看着挺局促的背影。 　　翟诺道谢道到最后一个，有些恍惚：“姜姜他和楚总……” 　　他还记得江枫说过，和楚云柏闹掰了。 　　崔子烨被他吓得不轻，决定恐吓他：“小五为了你，对着他便宜哥哥低声下气，就差跪下求他了。” 　　翟诺：“……” 　　他信以为真，结结巴巴：“楚总，楚总看着不像会刁难人啊。” 　　他对楚云柏现在滤镜八百米厚。 　　崔子烨哼一声。 　　翟诺有点自责，谈谦叹口气，揉他头。 　　“没事。”他道，“小烨骗你的。” 　　翟诺皱了脸。 　　过了会儿，他道：“那他们闹崩……” 　　谈谦顿了顿。 　　“不算闹崩，只能说……命运弄人吧。” 　　他这么说。 　　- 　　江枫是先斩后奏。 　　他先找了楚云柏，然后才告诉了他们。 　　谈谦知道，他是不确定，不确定楚云柏会不会帮他。 　　他本来也不确定，但是见到楚云柏他就知道，楚云柏肯定会。 　　不过这不妨碍他反复地想江枫在某个时刻呈现出的样子。 　　他坐在车窗边，夕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是暖的，但始终停留在表面。江枫有一张又冷又漂亮的脸，自带故事感，如果咖位够，他的脸是时尚圈最喜欢的类型。说话的时候也是冷的，语气却带着一丝空茫，他跟他们解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吧。”他笑了笑，“鸠占鹊巢，谁都会讨厌那个鸠的。” 　　“可是。”崔子烨不能理解，“不是你的错啊……小五。” 　　只是抱错。 　　命运跟他们开了个玩笑，谁都没错。 　　江枫顿了一会儿，跟他们这样说：“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在音乐上有经验么？因为我妈妈比较宠我，我从小跟着大师学跳舞，初中开始跟金牌制作人学做音乐。” 　　有楚云柏珠玉在前，他对家业不感兴趣，也不用有兴趣。他可以学一切他想学的，做他想做的。 　　“而那一年。”江枫轻轻道，“小曦因为家里没钱，在东奔西走地跑兼职凑学费，还被人骗去了一首歌。” 　　也就是那首让他首次崭露头角的热歌。 　　崔子烨不说话了。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继续安慰江枫，但是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影像。 　　有钱的人生活多姿多彩，而穷人的痛苦也同样毫无规律，他对那个时候的江晨曦共情了。 　　少顷他才反应过来：“小枫，我不是……” 　　江枫理解地笑了笑，空气就这么安静下来。 　　本来对话就此结束。 　　只有谈谦在一旁突然开了口：“是楚云柏亲口跟你说的，他介意你让他弟弟受了苦，觉得你鸠占鹊巢，享受了原本不该享受的东西吗？” 　　江枫抿紧了唇。 　　他没有说话。 　　* 　　最终，一行人被祝随叫来的司机送了回去。而另一边，江枫进了酒店房间就开始走神。 　　“小五？” 　　耳边响起清淡的嗓音，江枫霎时回过神，无意识地抬了眼。 　　他慢了半拍，然后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在问他问题，他有些迟钝地道：“……嗯。” 　　他被楚云柏带走的时候谈谦曾经跟他打过招呼，说：“小五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不太隐晦的保护姿态。只是他没想到楚云柏注意的是称呼。 　　“因为排行。”他解释，“我是最小的。” 　　楚云柏顿了顿。 　　“挺可爱的。”他说，声音不咸不淡。 　　简单又亲昵。 　　取名字的人在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是脱口而出，带着纵容和喜爱。 　　江枫看着他，不太确定这是陈述还是嘲讽。 　　楚云柏对可爱不太感冒。 　　当初他往家里抱了一只小狗，软软的棉花糖，咬着楚云柏的裤子转圈撒娇，也只得到了忍无可忍的冷声：“楚云枫，你再不把你的狗抱走，你们俩就一起滚出去”。 　　……哦。 　　楚云柏那个时候在做项目。高三毕业他就去了家里公司实习，而半个小时前他刚把江枫从酒吧里拎小狗一样拎出来。 　　当时江枫在玩大冒险，给置顶打电话表白。 　　江枫只有一个置顶，紧急联系人也是同一个。他抱着果汁超大声喊：“哥我爱你！” 　　楚云柏以为他喝醉了发酒疯，放了手头上他爹交给他的紧急任务掐着点到，就看到了江枫在那儿嘿嘿傻笑。 　　……后来江枫就被训了一顿。 　　还有狗。 　　“在想什么？” 　　声音把江枫拉回现实，他听到了楚云柏的问题，些微的不满。 　　江枫在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也脱口而出：“在想崽崽。” 　　崽崽就是那条他带回来的小狗。 　　话音落下，死一般的沉寂。 　　江枫看着楚云柏的眼神，一瞬间想就此人间蒸发。 　　片刻后，楚云柏开了口： 　　“活蹦乱跳。” 　　声音冷了八个度。 　　江枫干巴巴地“喔”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 　　楚云柏不喜欢小动物，崽崽都是他在养，他原本以为，他走了之后狗就会被送走，但楚云柏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没有。 　　尴尬突然就消失了，他看着地板齐整的缝隙，声音很轻地开了口： 　　“谢谢。” 　　楚云柏看着他，原本似乎要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道：“不用谢我，我有条件。” 　　江枫愣了愣，抬起了眼。 　　* 　　半个小时后，江枫的面前摊开了一份合同。 　　楚云柏说是有事提前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了祝随。其实江枫以为他们会有更长的交谈，其实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里，七分钟是沉默，一分钟是道别，还有两分钟在讲一条小狗。 　　江枫有些后悔提崽崽了，祝随的话及时拉回了他的神智。 　　“您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江枫顿了顿，合上了合同。 　　“我可能得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他轻声道，“不能立刻答复。” 　　“应该的。”祝随对他的回答意料之中。 　　江枫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合同。 　　这份合同和当初辛彤递给他的很相似，只是改成了针对组合的合同，之前对于江枫来说的优势条款也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常规条款。 　　不用祝随开口，江枫就知道，这是嘉灿对E-ternity全体开出的邀约。 　　而之所以要回去商量，是因为合同中还涉及一项内容，对赌。 　　合同下押着对赌协议，他们必须在规定的年限给公司带来足够的利润，否则就要面临赔偿的惩罚。作为嘉灿把他们签下的条件之一。 　　赔偿的金额严苛而不近人情，要是内容曝光是足够骂一声“黑心资本家”的程度，但是江枫却反而心动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祝随刚刚的手机响了两下，他是楚云柏的私人助理，江枫体贴地猜想应该是楚云柏有事找他。 　　祝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微妙的神色。 　　“是这样的。”他道，“刚刚，楚总应该和您说了，这次帮您是有条件的。” 　　江枫一怔。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也是，就算有对赌，签他们也是从火坑里捞人，对赌只是风险补偿。而今天的事又是另外的人情。 　　一码归一码，确实应该分开。 　　他接受得很坦然，很平静：“好。” 　　问都不问就答应，甚至端着一直没动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然后，他听到祝随继续维持着那种微妙的神情，道：“……是这样的，下周楚总放了我休假，他说，公关和签约都需要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休假期间，我的工作，就由您顶上。” 　　“噗”的一声，江枫猝不及防，一口水喷了出来。 第12章 理由。 　　江枫回到宿舍，远远地看着客厅的灯亮着。大家都在等他。也没人玩手机了，反正网上目前都是骂他们的。 　　四个人凑了一桌，玩飞行棋。 　　江枫进门的时候翟诺四枚棋子都到了终点，他脸红扑扑的，很高兴的样子，转头看到江枫就眼前一亮，熟练地向前一扑： 　　“姜姜！” 　　江枫：“……” 　　他躲开：“撒娇请对着粉丝。” 　　不要误伤队友。 　　翟诺撅了撅嘴，看上去天真可爱，已经看不出来瞒着所有人脸色苍白孤注一掷的痕迹。而大家也会默契地保守秘密。 　　江枫带上门，坐下来，没打算酝酿什么多余的情绪。 　　“嘉灿想签我们。”他直截了当地道。 　　他把合同递给了其他人。 　　五个人都是一样的合同，只给了一份，从郁一垣传到翟诺，每个人都看得认真，一时之间，客厅里只有翻纸的声音。 　　片刻后，翟诺将最后一页翻完，郁一垣道：“这次就直接说吧。” 　　“我先来。”他笑了笑，“我愿意签。” 　　“我也。”崔子烨耸了耸肩。 　　翟诺偷偷跟谈谦咬耳朵：“我们也就算了，毕竟看上去就要赔本的样子。楚总对姜姜也这么严格啊，感觉好凶哦……” 　　江枫：“……” 　　他听得见，谢谢。 　　最后的结果是全票通过。 　　“说实话。”谈谦开了个自嘲似的玩笑，“如果是嘉灿，别说对赌，让我白打工我都觉得是我们赚了。” 　　郁一垣深以为然。 　　这算是几天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江枫。尽管如此，顾忌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谁也没开这上面的玩笑，简单多聊了几句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临回去的时候，还是郁一垣多了个心眼，拉住了江枫。 　　他低声道：“小五，你……今天和他聊得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称呼，遮遮掩掩欲盖弥彰，问题却切中红心。 　　江枫沉默了一瞬：“他让我去当他的私人助理。” 　　郁一垣：“……” 　　“嗯？”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一时之间愣住了。 　　江枫转开了眼。 　　这个反应挺亲切，他想。 　　他对着祝随也是这个反应:“你确定么？” 　　祝随给了肯定的答案。 　　江枫没法拒绝。 　　他答应了的。 　　这是他欠楚云柏的人情。 　　第二天，谈谦去找律师看合同，他背着包，面无表情、两手空空地去了楚云柏的家。 　　- 　　楚云柏的家不是楚家。他在嘉灿边上有自己的房子，江枫离开楚家之前刚刚装修好，所以他没去过。 　　他照着祝随给的地址走，进门的时候被安保客气地拦住了。 　　于是江枫只好给祝随打电话。 　　“这个。”祝随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江枫从他那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小枫少爷，其实我也没去过楚总自己的家，要不您直接联系楚总吧。” 　　江枫：“……” 　　“你不是私人助理么？”他没忍住质疑。 　　祝随的回答很有说服力:“楚总有洁癖，很注重私人领域和工作领域的分割。” 　　翻译一下就是，他们不配。 　　江枫:“……” 　　“那我也……” 　　他觉得他也不配。 　　“喂。”祝随冷静地道，“小枫少爷，不好意思，我在国外度假，信号不好，先挂了。”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连着海浪的声音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枫举着电话木着脸，有个瞬间十分想和楚云柏立刻和好，然后恃宠而骄地让他把人开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顶着安保警惕的目光，江枫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楚云柏的声音冷冷淡淡： 　　“哪位？” 　　江枫不信他没给自己的号码备注，就算没有，他昨天也打过一遍。 　　他…… 　　他忍气吞声，声音很低：“楚总，我在门口，被拦住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楚云柏道：“你把电话给他。” 　　江枫乖乖递电话。 　　安保接过去，不一会儿就神色和缓，把手机还给他，对他道： 　　“进去吧。” 　　江枫就背着包进去。 　　门敞着，摆着替换的拖鞋，里面寂静无声。 　　江枫被安保提醒了楚云柏要人命的洁癖，换了鞋小心地踏进门，一抬眼，和楼梯上下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 　　楚云柏今天穿着一件休闲衬衫。 　　在江枫的记忆里，楚云柏的衣服永远很规整。从念书到工作，一排整齐的白衬衫，只不过以前披着的是校服，后来则是各式各样名贵的西装。 　　他仪态好，脊背挺拔，像是竹或是柏。 　　而江枫和他相反。 　　江枫身上的衣服永远是颜色到款式楚云柏理解不了的潮牌，卫衣的领口和姿态永远松垮软绵，推一下就能倒怀里碰瓷。 　　他现在身上也是一件卫衣，面料舒服，宽大的下摆藏住柔韧的腰。 　　背后的包把衣服带起来一些，揉出些褶皱。 　　他定了定神：“我来……” 　　还债。 　　楚云柏看着他，接过了后半句:“还债。” 　　还是那个语调。 　　波澜不惊，冷冷的。 　　他往下走，指挥江枫:“包放了。” 　　江枫就把包放到玄关的柜子上，包里就是些日常用品，充电线之类。 　　放的时候他很小心，没让包上的塑料或者金属划到木柜的表面。 　　楚云柏不远不近地看着，看到了他包边磨损得发白的痕迹。 　　放了包，江枫等楚云柏的下一个指示。 　　他已经心平气和。 　　当助理总比陪盛老板喝酒好。 　　他等楚云柏，楚云柏却许久没有声音，江枫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看到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下一秒，楚云柏就越过了他：“替我冲杯咖啡。” 　　说完这句话，他就去了书房。 　　书房门“咔哒”一声合好，从上到下写着“不要打扰”。 　　非常高冷。 　　江枫:“……” 　　冲就冲。 　　凶什么凶。 　　他环视了圈四周，找到了角落的咖啡机，走了过去。 　　* 　　江枫当然会冲咖啡，他以前就经常给楚云柏冲咖啡。 　　主要是献殷勤。 　　出去玩没有零花钱了，考试没考好了，或者是又想溜出去看演唱会了，冲一杯咖啡，小心地蹭到稍长的少年边上，捏肩捶腿——楚云柏一般会在一秒内把他拎开。 　　后衣领被拎住，嘴不闲着，还要叫唤着撒娇，“哥哥哥哥哥哥疼QAQ”，十分聒噪。 　　咖啡机是他熟悉的品牌和型号，注水放豆之后机器开始运作。 　　煮好要几分钟，江枫就正大光明地开小差。 　　他刷手机。 　　事情热度下去已经不少。他们错过了最佳的澄清时间，或者说没能充分利用。 　　这时候反而不着急了。 　　如果签约顺利，下一次提起这件事，就是变相的热度翻炒。这是反向利用，他都知道的事，嘉灿也知道。 　　想到签约，江枫的手又顿了顿。 　　他想楚云柏其实应该觉得他脑子有病，或者——假清高。之前毫不犹豫的拒绝，现在因为多了一个对赌又答应得爽快，装模作样的矜持，好像当了……还要立牌坊。 　　其实加了对赌看似公平，但还有很多人想和嘉灿走对赌都没机会。还是他占了楚云柏的便宜。 　　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确实做不到在团濒临破碎的时候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他跟楚云柏，哪怕他是一个小偷，但是楚家的教养摆在那里，楚云柏也不会放他不管。 　　而他恬不知耻地利用这一点。 　　咖啡好了，江枫垂了眼把咖啡端进去。 　　楚云柏在开视频会，他不想打扰，却被叫住:“过来。” 　　江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屏幕上正放着他们组合的资料。 　　事无巨细。 　　江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云柏这是在开他们签约的评估会。 　　作者有话说： 　　小枫性格确实挺倔，小柏哥哥嘴硬心软、完全抵挡不了他撒娇的 　　但是…… 　　一块木头.jpg 第13章 永恒。 　　评估会，顾名思义，就是评估艺人的签约价值。 　　嘉灿这么大的公司，这会不该楚云柏来开，但是他在。 　　江枫猜想或许是因为签E-ternity就是楚云柏自己的一意孤行。 　　很快，他的猜测就被证实。 　　他在边上没入镜，楚云柏也没开麦，因此屏幕内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头发生了什么，只是轮流而谨慎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热度太低，除了黑料，几乎没有讨论度。” 　　“实力确实不错……但作为偶像，粉丝死忠度似乎不太够。” 　　“身上负面标签太多了……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众怎么想。” 　　专业而残酷的否定。 　　这种感觉江枫其实经历过很多次。 　　从成为练习生开始，偶像就像是被放上了货架的商品，老师、公司、出道后的粉丝，大众，大家都在对他们进行着评价。 　　江枫本来应该习惯，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格外地难以接受。 　　他攥紧了手指，掌心是细密的汗。 　　这个样子有点可怜，他自己没意识到。透明的玻璃书柜倒映着他的脸，冷色的漂亮，抿紧了唇，眼睛倔强又湿漉漉，像是在雨夜森林里会偶遇的鹿的眼睛。 　　楚云柏摘了耳机抬起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的手指一顿。 　　片刻后，他道：“他们都说完了，你的意见呢。” 　　相较刚刚，他的语气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缓。 　　如果祝随在，会诧异于他冰冷不近人情的老板居然还会有这样——很难形容，总之可以勉强称为温柔的时刻。 　　但是他不在。 　　而江枫因为神思恍惚而短暂地成了瞎子。 　　他慢了半拍：“……什么？”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我想听听。”他的语气恢复如常的不近人情，“关于这个议题，你是怎么想的。” 　　江枫喉咙发紧。 　　他低声道：“我的想法不重要。” 　　“我想知道。”楚云柏道，语气很淡，“作为你的上司。” 　　还演起来了。 　　江枫心说你连劳动合同都没有给我签一个算哪门子的上司，除非……除非你签了我们。 　　他想，楚云柏答应签他们的。 　　现在又算什么。 　　王八蛋。 　　他突然理解了那天喝醉酒的自己，骂他的人根本不知道楚云柏私底下有多恶劣。 　　他现在觉得难堪，甚至想掉头离开。 　　但是他不能。 　　他咬着牙：“……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楚云柏抬眼。 　　“只是一个机会。”江枫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说的那些，我们都做得到，只是缺一个机会。” 　　他突然想起了刚刚屏幕上的一张旧图。他们的出道舞台后台。那个时候他们刚出道，其实是青涩的，后台里他拿着水的手紧张地抖，翟诺在他旁边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 　　后来翟诺忍不住探个头，不一会儿回来：“好多人啊。”声音带着战栗，却是兴奋。 　　……就这样吧。 　　江枫想。 　　他确凿无误的就是个小人。 　　他想争取。 　　向楚云柏争取一个可能。 　　他想证明…… 　　他们没有那么差。 　　楚云柏看着他，顿了顿：“好。” 　　江枫蓦然抬眼。 　　楚云柏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开了麦：“意见收到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辛苦各位。” 　　他顿了顿，“法务周一来一下我这里。” 　　说完，他就下了会议。 　　“下周。”他道，“合同看好了就过来签了，然后辛彤会跟你们商量别的事。” 　　* 　　一直到楚云柏喝完那杯咖啡，江枫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楚云柏开了口：“再冲一杯。” 　　江枫：“……” 　　“喝多了会失眠。”他下意识地道。 　　说完这句他才察觉不对劲，语气不对。 　　而且他一个助理，管得是不是有点宽。 　　楚云柏顿了顿。 　　江枫下意识地以为他要开嘲讽，结果对方只是道：“晚上有应酬。” 　　竟然是解释。 　　江枫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其实已经决定了签我们。” 　　还问他的意见。 　　他的意见确实不重要，因为楚云柏已经决定好了。 　　楚云柏未置可否，只是道：“又不是闲着没事，为什么要耍你们。” 　　所以只耍了他一个人。 　　江枫抿了抿唇。 　　楚云柏看着他，扣子解了两颗，休闲又放松，等着他的咖啡。 　　大眼瞪小眼了两秒，江枫认命地去了咖啡机边上。 　　- 　　等到签合同的那天，江枫已经对给楚云柏泡咖啡这件事适应得很熟练了。甚至楚云柏进会议室的时候，他还习惯性替他倒了一杯水。 　　水刚倒完，E-ternity众人除了知晓内情的郁一垣全都惊呆了。 　　“三年。”崔子烨语气沉痛，“我就没喝过江小五倒过的一杯水。” 　　“我也没有。”翟诺紧跟其后，神色哀怨，“怎么会这样。” 　　江枫：“……” 　　要不要这么戏多。 　　一旁的法务小姐姐都觉得你们丢人。 　　法务是个小姑娘，倒是没觉得奇怪，一直在那抿着嘴笑。 　　等签完合同，她多留了两分钟。 　　“我是你们的粉丝。”她道，“欢迎你们来嘉灿。” 　　几人都有些惊讶。 　　小姑娘脸就红了，拿了一张专辑来请他们签名，专辑是出道专，限量发售的珍藏版。被保存得很完好。 　　几个人这才相信她真的是粉丝。 　　刚刚还肆无忌惮的人顿时有些局促。 　　郁一垣想了想，写了个签名，又加了句to签，翟诺趴在桌子上，尽力把歪歪扭扭的字迹写平整。崔子烨挠了挠头，决定替自己澄清：“那什么……我真的没睡粉。” 　　女孩子笑得很害羞：“我知道啦。” 　　“你看起来就很纯情的。”她小声道。 　　一旁的江枫一口水呛在了喉咙口，靠着修养才没咳出声。 　　崔子烨脸红成了番茄：“啊，这，那个，是吗。我怎么……我操！” 　　谈谦看不下去，拧了一下他的腰让他回神。 　　崔子烨跳开，这回终于老实了。 　　原本可能会很尴尬的签约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粉丝见面会，最终以一种诡异而祥和的气氛结束。 　　江枫收了合同和队友离开，临走时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专用电梯。 　　楚云柏已经上楼办公，他有些不太确定。 　　不确定嘉灿有那么多法务，叫了这个小姑娘来，是不是楚云柏特意的安排，为了挽救他们岌岌可危的，已经快要被踩到到泥里的自信和自尊。 　　也或许，只是巧合。 　　* 　　签了约，他们第二天就见了辛彤。 　　这位手段非常厉害的经纪人并没有透露曾经和江枫见过的那一面，免去了可能的尴尬。 　　日常的行程通通往后推，他们先敲定了澄清和公关方案。 　　事情的热度已经过去，E-ternity在众人眼中已然是退圈素人，要想旧事重提也成了一个难题。 　　但是辛彤却说这个不难。 　　“契机已经有了。”她道，“盛栋已经被移交给了有关部门，他旗下的盛季娱乐艺人已经开始四散出走，这个内容足够吸引大众的眼球。” 　　翟诺懵懵的：“他什么时候……” 　　“过两天。”辛彤言简意赅。然后道，“干脆把事情说清楚，娱乐圈潜规则这种事大家向来很好奇，还能顺便给他们‘原来E-ternity是这样才不红，可惜了’的印象。让舆论倒向我们这边。” 　　这件事跟翟诺有关，他丝毫没提异议。 　　“彤姐我都可以。”他很配合地道。 　　他长得甜，声音也甜，天然就讨人喜欢。辛彤摸了摸他的头。 　　“澄清已经写过了，我看写得挺好的，不必再重复一遍。”辛彤道，“剩下的公关会引导，你们等着就好。” 　　她顿了顿，“然后，我们打算公布你们的签约情况。” 　　她没明说。 　　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这是在给江枫澄清。 　　他的事比较微妙。严格来说算不上黑料，只是刚好和谣言撞了一块儿，共同构成了E-ternity都是小混混的证据链。 　　所以，也很难正儿八经地澄清。除非公布他和楚云柏的关系。 　　但…… 　　辛彤没多说，只是道：“你签了嘉灿，这件事就是最有力的澄清。” 　　不管是楚云柏介不介意，还是他们俩是不是有过节。 　　“不过还是要正面回应一下的。”辛彤想了想，“过两天你开个直播，直播的时候肯定会有人问，不要正经回应，顺便提一句，他们就知道了。” 　　江枫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这样吧。”辛彤道。 　　大家各自离开，临走的时候，崔子烨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彤姐，那我……还能叫E-ternity吗？” 　　艺人组合的名字也是可能存在法律争议，不能随意使用的。至少要和原公司通气。如果原公司恶劣一点，用组合名注册相关领域商标，那么事情会更加麻烦。 　　相比之下，换一个新的组合名似乎是更简单的一件事，反正他们不红。 　　但是用久了，终究舍不得。 　　辛彤顿了顿：“没事，可以继续用。楚总和光蔚那边协商过了。” 　　崔子烨怔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感激的话，现在就是切实的感动。他低声道：“谢谢彤姐和楚总。” 　　细心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知遇之恩。 　　所有人都没再说话，包括一旁的江枫。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在他给楚云柏冲第二杯咖啡的那几分钟里，楚云柏站在边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为什么叫E-ternity？”他问，语气很随意，“公司取的？” 　　江枫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是我起的。” 　　他是最小的，大家都宠他，把命名权也一并交给了他。 　　“这是个单词。”咖啡的香气里，他这么说，“意思是永恒。” 　　他犹豫了一下，“那个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所以……想着，如果我们可以给粉丝一份永恒的陪伴，一直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很单纯的想法。 　　事实证明，偶像的更新换代比世界的变化还要快。但是当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楚云柏没有说话。 　　江枫以为他会觉得幼稚。 　　原来没有。 　　作者有话说： 　　摸摸枫崽o3o 第14章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很快，盛栋的新闻就出现在了热搜上。 　　阅读量就坐火箭一样上升。 　　在如今这个娱乐产业发达的年代，大众关注的不再只是台前光鲜亮丽的明星们，而变得更加多元。比如身在商界却一直被津津乐道的楚云柏，再比如各家明星背后的经纪公司。 　　家族粉的概念开始盛行，尤其是在该公司已经初具规模，培养了两代以上的当红艺人之后。 　　盛季在圈内也是知名的公司，旗下不少正当红的艺人，自然也有不少家族粉，一夜之间盛季就这么轰然倒塌。很多粉丝的心态都有些炸裂。 　　再加上有圈内人士出来暗示说盛栋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原本不知道盛栋是谁的吃瓜群众纷纷竖起了耳朵。 　　然而，与此同时，发生了另一件让大家都觉得意料之外的事: 　　靠爆料闻名网络、挖出过不少大料的知名瓜主娱yyy突然销号了。 　　- 　　娱yyy是一个头很铁的瓜主。 　　这么多年，出事的瓜主不是没有过，但是这个号很特殊，它什么瓜都发，什么人都敢嘲，却几乎从没被炸过。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它有足够强大的后台。 　　它突然主动销号，让大家都十分惊讶。 　　[是平台问题吗？歪，管理员在吗] 　　[鱼鱼我不能没有你，每天的乐子就指望你的微博了，这种事情不要啊！] 　　粉丝哭天抢地，有心人却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的人，很快，就有人去问了另一个跟娱yyy相同量级、平时又不太对盘的瓜主。 　　对方不负众望，出来淌了这趟浑水。 　　【与其说是被人搞了，不如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至于另一位么？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再不跑，可就要和他主子一起进去咯。】 　　悠悠地发完这段话，他就下了线。 　　一段话，把两件事若有似无地联系了起来。 　　这下，舆论炸了。 　　[好家伙，什么意思啊，娱yyy是盛季养的瓜主号？所以盛季是做了亏心事糟报应，然后娱yyy因为害怕被牵连也销号跑路了？] 　　[？？？信息量好大我有点承受不来] 　　[说个小瓜：认识的人说盛季老板盛栋私生活一直很乱，出事不奇怪] 　　[娱yyy很久不发瓜了啊，之前发的还是恋情瓜最后也都证实是真的，最近他也就发了个E-ternity的黑料了吧，他这是心虚啥]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他最后一个瓜发的是E-ternity的啊，当时还在说这个团估计也是被人搞了，不会是盛季在背后搞的动作吧] 　　前面大家还在各自说着自己的猜测，这句话一出，就有人不满了。 　　这些日子E-ternity不说是万人嫌，至少也都是被大家真情实感嘲了许久的，这会儿有人洗白，立刻就有了正义路人。 　　[E粉又在洗了，洗洁精成精是吧，营销号翻车跟你家黑料一堆有什么关系，能不能正视自己糊成素人的事实？？？] 　　[E粉差不多得了，最近这几天就跟个祥林嫂似的到处说自家哥哥是被人搞了，也不想想你们家十八线都算不上谁特意来搞你，营销号发瓜炒作也要恰流量饭的哦，你家根本没有流量啊，笑死] 　　[洗地的滚] 　　…… 　　讨论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不过，虽然最后吵了起来，但是大家还是被提醒到了“娱yyy最后发的瓜是E-ternity”这件事。 　　热搜一路爬升，很快就爬到了热一。 　　就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之时，新的料出现了： 　　知情人士爆料了盛栋出事的细节。 　　* 　　盛栋是在上午被带走。 　　带走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警方。 　　走的时候他形容狼狈，全然没了平常颐指气使的样子，眼里都是绝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做过的事也很快被扒了出来。 　　主要是偷税漏税。 　　还有用下作手段抹黑别的公司艺人，抢资源。 　　以及潜规则自己公司和别的公司的艺人，甚至还把人玩进过医院。 　　这些细节一出。 　　众人哗然。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盛季公司的艺人和工作人员开始一个个出来说话，证实了更多细节，有的言简意赅，说“大快人心”，而有的利益相关则是发了长段微博，真情实感地讲述这些年的辛苦，以及目睹的事实。 　　其中一个，就不经意地说了这样一段话。 　　【……还是糊团最惨啊，自己公司不做人，就这么送过来。才十七的小孩儿。要不是队友关系好及时赶过来了，可能就这么毁了。】 　　这段话夹杂在大段的爆料中，但是在此时此刻一字一句都会被拿来分析的情境下，没人会心大到忽略它。 　　很快，这个博主的评论下就出现了大量评论。 　　[卧槽啊，信息量好大……] 　　[畜生去死畜生去死畜生去死，未成年都想搞是不是人啊md气死我了] 　　[这是谁啊卧槽，我一想到我担那个狗公司就心惊胆战，要是我担被这么对待我立刻冲过去跟狗公司同归于尽啊啊啊] 　　[糊团……十七岁，我有个想法] 　　[我也] 　　人的分析能力是很强大的，尤其是在几件事前后被曝光，且疑似有关联的时候。 　　刚刚还斩钉截铁的人都有了一瞬的动摇。 　　[……别吧，光蔚大公司啊，犯得着吗做这丧良心拉皮条的事儿吗] 　　[大公司才正常啊，又不可能管到每一个艺人，红的捧着不红的就走走歪门邪道咯，翟诺那个时候刚好17吧，结合之前的瓜，我觉得是E团] 　　[我感觉也是，那个瓜只有一张照片啊，看图说话被公司坑也说得通] 　　[别说糊了，糊团真的才最惨，盛栋记仇的话报复也完全有可能啊，话不要说这么绝对吧] 　　- 　　公司内，辛彤目光冷静地看着舆论风向慢慢扭转。 　　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在运转的声音，助理给她递上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 　　“彤姐。”助理道，“公关那边说差不多了。” 　　辛彤颔首：“知道了。” 　　助理看着她，眼中几乎有了崇拜。 　　这是一场漂亮的舆论翻身仗。 　　环环相扣，有条不紊。 　　现如今，事情按照他们预想的在推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辛彤也松了口气。 　　她滑动了一下手机，打算再看看评论。 　　最新的评论刷了出来，却是很长的一段文字。 　　[我是E团老粉，我想说我团真的很好的，每个人都很好。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去接机，因为太晚了子烨特地看着我们上了车才走，还叮嘱我们下次这么晚就不要来了，他怎么可能睡粉。诺诺很可爱，会甜甜地叫姐姐，如果有金主怎么可能糊了三年。小枫出圈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啊，说终于熬出头了，结果没过几天就是爆料。真的做了我就认了，如果只是被泼脏水能不能把我的E团还给我啊，我真的想看他们继续站在舞台上，他们会发光的真的。求求你们了。] 　　这段话很长，她分了好几次发，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她发得晚，所以没什么注意，只有倒序查看的辛彤才碰巧发现了它。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难得地有了动容。 　　然后，她偏头对助理道：“联系一下这个博主，让他把这条评论捞上去。” 　　助理立刻点头离开。 　　很快，吃瓜群众就刷出了最新的热评。 　　看完评论后，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打字的动作。 　　这件事虽然热度高，但真正到处吃瓜的大多都是粉圈路人，也有自己的正主，最能对粉丝的真情实感感同身受，一时之间，评论底下都是安慰的声音。 　　[抱抱姐妹] 　　[别难受啊……追星的初心是快乐，要快乐！] 　　[狠狠共情了，我团没黑料但是之前因为太糊解散了，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上念团名了，好想啊……] 　　就在安慰的情绪达到巅峰的时候，一直没有回复评论的博主却突然下了场。 　　他只回了两个字。 　　“摸摸。” 　　普通的安慰语气，却变相传递出了一个惊人的讯息。 　　这位粉丝的猜测是正确的。 　　刚刚还在安慰的众人都惊呆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件真正出乎他们意料的事也同时发生了。 　　正是这件事，给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画上了一个句点。 　　许久没更新过的嘉灿官微发了一条新微博。 　　@嘉灿娱乐v：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欢迎@E-ternity加入嘉灿。未来，我们一起走过。 　　五分钟后，热搜彻底爆了。 　　作者有话说：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的出处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暴风雨》 第15章 金屋藏娇。 　　江夕在街角的小吃摊前点开微博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盛景。 　　热搜一字排开。 　　热一：E-ternity 爆 　　热二：嘉灿凡是过往，皆是序章沸 　　热三：盛栋 沸 　　每条的热度都高到夸张。 　　她的视线落到第一条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反应很诚实，头皮立刻就是一麻。 　　又怎么了？！ 　　她的身旁是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大都顶着杀马特造型和妈见打的妆容。 　　有人瞥到了她的屏幕，嘻嘻哈哈：“夕儿，你哥又上热搜啦？” 　　江夕：“……” 　　她绷着脸，推开人搭过来的手： 　　“滚滚滚。” 　　“他才不是我哥。”她没好气地道，“说了多少次了，别瞎叫。” 　　在场的人都是熟人，知道她这股别扭劲儿来自于哪里。 　　一旁的姑娘叹口气：“要我说，有这么帅的哥哥小夕你就偷着乐吧，我觉得他比我爱豆都好看，要不是我喜欢暖男型的我就冲了。” 　　江夕：“……” 　　“你爱豆谁来着？” 　　“冉胤。”姑娘冲她抛了个媚眼，“全能ACE，可舞台王者可深情男二，零黑料还宠粉，入股不亏哦亲~” 　　江夕思索了几秒这个叫冉胤的脸。 　　片刻后她毫不客气地评价： 　　“那确实。” 　　姑娘：“……” 　　点的烧烤好了，她不跟人计较，转身就和其他人抢吃的去了。江夕拧着眉，手机在热搜界面停留了片刻，还是下不去手。 　　前两天就因为这人上热搜上得频繁了些，她一天都心不在焉，一直在刷微博看最新消息，为此就被同伴取笑，“小夕你不是不认你哥么，那么关心他干嘛”。 　　……她才没有关心，她只是想看笑话好不好。 　　就算、就算关心，也是因为那天的蛋糕。 　　对。 　　蛋糕。 　　江夕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碎碎念，江枫给她买了蛋糕，所以她关心江枫。这是一个人情还一个人情，是正确的，客观的，毫无问题的。 　　绝对不是因为关心，更不是担心他出事。 　　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点开热搜。 　　下一秒，所有人就都听到她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 　　江枫在晚上接到了江夕大呼小叫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着街边特有的吵闹，自行车的铃铛叮铃乱响。少男少女吵闹的声音让他短暂地怀念了一下他的学习生涯。 　　……嗯，不过也没什么好怀念的。 　　他有幸在学习能力一道上挺有天赋，走的是艺考路文化课要求也相对没有那么高，比起上下学，他更多的时间还是泡在作曲室玩音乐。 　　他接起来，听到了电话那头江夕复读机一样的声音： 　　“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江枫道，“你又结巴了？” 　　“你才结巴。”江夕没心情跟他斗嘴，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你居然签嘉灿了？！” 　　江枫知道她是看到了热搜，“嗯”了一声。 　　江夕并没有因为他平静的语气而同样变得平静，连珠炮一般：“嘉灿居然会签你们，你怎么做到的啊，不是，他们眼睛瞎了吗，你合同签了没啊，不会都是霸王条款吧。” 　　说着说着，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语气犹疑，“……你跟楚云柏和好了？” 　　江枫顿了顿。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低声道：“……又没吵过架。” 　　“屁咧。”江夕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当初你玩离家出走，他特意回国来找你，你俩——” 　　“江夕。” 　　江枫有些难堪地叫住她，小姑娘倏然住了口，知道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话。 　　然后她就听到了江枫冷静的话：“所以今天是周五，你怎么能拿到手机的？” 　　高中生学校管得严，手机入校就上缴，现在按理还是晚自习时间。 　　江父江母跟江枫也说过这事，主要是拜托他盯着江夕，毕竟他们对社交软件也不太熟悉，没法实时捕捉叛逆期的闺女。 　　话说得很客气，带着拘谨，江枫答应的姿态随意，却顺便记在了心上。 　　江夕：“……” 　　她沉默了。 　　下一秒，她倏地掐了电话。 　　好像只要掐的速度够快就无事发生。 　　江枫看着黑掉的手机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十分平静且意料之中地将它放到了一旁。 　　身旁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淡的声音： 　　“朋友？” 　　江枫的手停了停。 　　“……不是。”江枫道，“妹妹。” 　　他顿了顿，“小夕，她看到了热搜来问我。” 　　楚云柏垂了眼，目光落在手机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道：“你和她看起来关系不错。” 　　江枫：“……” 　　他不知道怎么答。 　　毕竟细究起来，他和江夕的关系实在到不了不错的程度。 　　片刻后，他含糊地道：“嗯。” 　　楚云柏没再多说什么，江枫就垂了眼，继续摆弄手下的咖啡机。 　　- 　　江枫最近和咖啡机成为了好伙伴，主要是公司的事他确实什么都不懂，也就只能泡泡咖啡。 　　楚云柏什么时候叫停他的助理工作他不知道，第一天的时候他恨不得原地去世，但他现在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好的。 　　他的咖啡从楚云柏家泡到总裁办公室，连秘书办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楚氏总部的老员工大都认识他，只是大家素质都挺好，没人闲着没事爆料也没人对他的出现大惊小怪。楚云柏最近也不怎么去嘉灿，免去了他被围观的风险。 　　谈谦说他这种心态是“鸵鸟心态”。 　　“正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谈谦道，“小五，你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应该不懂。” 　　他一直都是翩翩君子的笑模样，同样矜贵的身份，楚云柏像是雪，冷而疏离，而谈谦更像是玉。 　　玉总是温润而没有棱角的，不动声色。 　　江枫知道，早在那天车上他听到楚云曦的名字掉手机，谈谦就猜到了他就是楚家那个被调包的假少爷。 　　江枫说：“谦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 　　谈谦捏了一把他的脸蛋，笑着叹气：“行。” 　　“别急。早晚有人治得了你。”他道。 　　江枫面容矜持高冷，心里觉得他这句话有一种打不过就喊人的幼稚。 　　门被敲响，他回过神，刚准备回避，那人却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江枫眼皮一跳，跟人四目相对，对面的人先挑了挑眉。 　　* 　　其实硬要说的话，江枫很理解江夕，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叛逆期。 　　他的叛逆期相较于江夕更长，或者说从小到大因为被娇惯，他一直就是个不省心的主。 　　而在他不长不短的青春期时代里，他的叛逆甚至还有一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那就是郑泊羽。 　　同样大了他三岁，相比自小就被迫承担兄长责任的楚云柏来说，这位可谓是把带坏小孩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郑家也是显贵，两家关系很不错，所以从小就把孩子放到一块儿玩。 　　小的时候郑泊羽就带着江枫上过树抓过鸟，再大一点就是逃课打游戏，等到江枫十五六岁的时候，郑泊羽已经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这回江枫没被带跑了，楚云柏亲自动手，把他从“花花公子”这个绰号前拽了回来。 　　江枫至今还记得他对郑泊羽不咸不淡地说的那句话：“再跟我弟弟说些有的没的，我不介意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成人世界。” 　　就很暴力。 　　彼时江枫无视郑泊羽求救的眼神，很乖巧地跟在楚云柏身后，一声哥哥叫得又乖又甜，十分见哥忘义。 　　锃亮的皮鞋落进视线，江枫从记忆里回了笼。 　　“好久不见。”郑泊羽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云柏，金屋藏娇啊。” 　　江枫：“……” 　　“语文没学好的话可以不用成语。”他评价，“要不然会一不小心暴露你文盲的事实。” 　　郑泊羽耸了耸肩。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他道，“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之前见你那次，感觉魂都被抽掉了。” 　　他笑了笑，“还是哥哥身边好，是吧？” 　　江枫眼皮一跳，看了眼旁边的楚云柏，发现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一股说不上的滋味涌了上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嗤笑一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肾虚。” 　　他和郑泊羽确实见过，不过场面其实不算光彩。 　　他在光蔚的地下车库撞见郑泊羽和一个男练习生玩车震，那个时候是凌晨，他刚练习结束，看到晃动的车子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不过……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和之前盛栋的事，他真正认识到了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然后发现了自己的性向。 　　郑泊羽笑眯眯的：“不劳挂心。如果真的好奇可以亲自试试。” 　　江枫：“……”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郑泊羽一直嘴上就没个把门，他只觉得这人好久没见还是烦人得很，正打算再怼几句，楚云柏却突然开了口： 　　“小枫。” 　　江枫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杯摔了。 　　这两天楚云柏都没正经叫过他名字，他俩也不怎么说话，除了之前盛栋那次，这是楚云柏第二次叫他的小名。 　　他喉咙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嗯。” 　　“替我送份文件。”楚云柏把一份文件递给他，“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江枫愣住了：“现在？” 　　楚云柏从来没让他送过文件。 　　“现在。”楚云柏淡淡地道。 　　一旁的郑泊羽不着痕迹地一顿，随后似笑非笑地抬起了眼。 　　作者有话说： 　　摸摸单纯宝宝枫崽O.O 第16章 外人。 　　片刻后，江枫很快意识到了，楚云柏这是在替他找借口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 　　他跟郑泊羽挺久没见，但两人的关系也没好到一定要留下来叙旧的地步。加上郑泊羽欠揍的个性…… 　　他接过了楚云柏手中的文件：“好。” 　　江枫对着郑泊羽道了别，后者笑眯眯的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江枫走后，他看向楚云柏，慢悠悠地念：“金屋藏娇，云柏，这个词我没用错吧？” 　　楚云柏怔了怔。 　　“瞎说什么。”他皱了眉，道。 　　郑泊羽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耸了耸肩：“开玩笑的。” 　　“你今天的玩笑开得有点多。”楚云柏道。 　　语气很淡。 　　“这不是好久没见到小枫了么。” 　　郑泊羽在他面前坐下来，他找楚云柏是谈生意的。江枫只能算个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对他来说并不坏。 　　“怎么样，你的宝贝弟弟肯理你了？” 　　楚云柏眼睛也不抬，看着他递过来的资料。 　　郑泊羽咂了咂嘴：“看来没有。” 　　他跟楚云柏一同出的国，知道江枫出事的时候，从来不翘课的人在第二天还有组会的情况下买了机票连夜就飞了回去，让他叹为观止。 　　当然，飞回去也没用。江枫没见他。 　　说实话，他挺幸灾乐祸的。 　　楚云柏防他。因为他对江枫动过心思。他这人道德感不高，跟江枫一起长大是世交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反正横竖又不是亲弟弟。 　　那个时候江枫——楚云枫十五六，还没彻底长开已经看得出美人相。性子挺野，但家教摆在那儿，好学生式的带劲儿，说实话，挺招人的。 　　当然，他有心思但还不想找死，一直藏得挺好。只是有次喝多了说漏嘴，才被楚云柏知道。 　　当时他就挨了一顿揍。 　　他碍在对方可能是自个儿大舅子的份上没怎么还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大舅子也不是亲的。 　　啧啧啧。 　　郑泊羽想。 　　这叫什么？ 　　这就叫命运。 　　想到这，他的心情更好了，谈生意的时候都大方了不少。临走的时候还给楚云柏带上了门。 　　- 　　一直到郑泊羽离开，楚云柏才靠向了身后的椅背。他有些心累。 　　助理在外面敲了敲门，他揉着太阳穴：“进来。” 　　助理就悄悄走进来。 　　“楚总。”她道，“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嘉灿那边把下半年的重点项目整理好拿过来了，都在这里。” 　　“好。放那儿吧。”楚云柏道。 　　虽然接手了嘉灿，但是总部这边由他负责的事务还是由他负责。并不会因为他接手了嘉灿就给他减负。 　　老头子看不上娱乐圈的那点钱。哪怕松了口，也始终觉得他不务正业。 　　助理把文件放下，却没有走。 　　“楚总。”她道，“小枫少爷还没走，他问文件送到哪儿，他现在有空，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替您带过去。” 　　楚云柏顿了一顿。 　　片刻后，他道：“你去一趟拿过来吧，让他直接回去就行。” 　　助理应声。 　　她就要走，临了却又被楚云柏叫住。 　　“承珂。” 　　季承珂回过身，看到了自家老板掩在暗影里的脸。 　　办公桌很大，和整间办公室以及人一样，是简约而冷淡的风格。此时此刻，楚云柏就坐在办公桌后，依旧是和平常无二的姿态，季承珂却直觉他此时此刻不太高兴。 　　楚云柏开了口，问她：“你从前就认识他，你觉得他现在怎么样？” 　　季承珂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她试图揣摩自家老板的心思：“小枫少爷……以前挺活泼的，不过也比较任性。现在稳重多了，而且也很细心。” 　　是挺细心的。 　　楚云柏将手上的笔帽盖上。 　　如果换了从前，别说让他特意送份文件了，就是顺路，也要跟他撒娇耍赖占点儿便宜。比如：“哥你这个月多给我点零花钱呗，我这个月去看演唱会了花超了，下个月就还你！真的！” 　　他不是真的楚云柏的私人助理，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哪怕现在签约嘉灿，也不是传统的公司模式，他根本没必要做泡咖啡、送文件这样的事。 　　但他还是做了，毫无怨言，客气而礼貌地想要还他人情。 　　只有对外人，才需要客气。 　　楚云柏笑了笑。 　　“是。”他道。 　　得到了肯定，季承珂松了口气。只是没过几秒，她就听到了楚云柏的下一句话。 　　“不用去拿文件了。让他直接把文件送到楚家。”他道。 　　说完，他不再抬头，开始处理起了手上的文件。 　　* 　　江枫正在茶水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他从前闲着没事就泡练习室，或者作曲室。 　　该上课的时候就去学校。 　　现在大二下学期了，课没有之前那么多，又在楚云柏这里没法练习，玩手机的频率显著提高。 　　不光他，最近冲浪的还有E-ternity的其他人。 　　此时此刻，崔子烨就在群里转发了一个新的微博链接，大呼小叫： 　　-卧槽！这瓜是不是真的啊？ 　　江枫点进去。 　　是一个电影资源试镜瓜。 　　翟诺诺：哇owo看起来好刺激 　　芋圆不是郁一垣：虽然但是，子烨你关注电影圈的瓜干嘛……？ 　　谈谦。：闲的 　　谈谦。：小五最近不在，要不然你看他敢不敢这么堕落 　　[叶子]：？ 　　[叶子]：[你们这群凡人.jpg] 　　[叶子]：不要说得我很怕小五好不好，江小五，呵~[哥哥们的玩具罢了.jpg] 　　江枫：“……” 　　这个群是他们不带经纪人的五人小群，平时大家不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在里头聊天，崔子烨大概是觉得他现在在忙，所以看不见。 　　他慢吞吞地打字。 　　。：？ 　　群里都有自己昵称，江枫懒得想，索性打了个句号。 　　他的问号一出，群里瞬间安静了。 　　过了片刻，谈谦才慢悠悠地出来说了一句话。 　　谈谦。：去楼上作曲室装模作样去了 　　江枫嘴角勾了勾。 　　芋圆不是郁一垣：小五什么时候回来？@。，今天诺诺买了你喜欢的柠檬蛋糕，给你留了。 　　江枫想了想。 　　。：快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给楚云柏送完文件应该就能回去了。 　　发完这句话，他按灭了屏幕。 　　刚巧，季承珂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停住了脚步： 　　“小枫少爷。” 　　江枫笑了笑，站起来：“小珂姐姐。” 　　然后道：“不用这么叫我，我已经跟楚家没有关系了。” 　　季承珂也笑了笑，笑容有点尴尬。 　　“小枫。”她道，“楚总让你把这份文件送到楚家。” 　　江枫怔住了。 　　片刻后，他道：“……哪个楚家？” 　　- 　　A市只有一个楚家。 　　江枫站在楚氏总部的门口，手上还拿着那份文件。 　　现在正是晚上，交通没那么堵。 　　有几辆出租车正是空车，经过他的时候以为他要坐车，慢下车速按了下喇叭。 　　江枫数次回过神，仓促地说“谢谢，不坐车”。 　　然后又被钉在原地。 　　有个司机摇了车窗：“帅哥，真不坐啊？这里离地铁站挺远的哦，再过会儿地铁也要停嘞。” 　　江枫拿着文件的手指顿了顿。 　　八分钟后，他坐上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 　　江枫张口，报了一串地址。 　　“那儿啊。”司机有些诧异，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那边是别墅区，外来车不让进的。” 　　他看了眼后座。 　　漂亮的少年长相穿着倒是不俗。 　　不过有钱人也打车么？ 　　“没事。”江枫道，“能进。” 　　他顿了顿，“不是不让进，是要核实登记。” 　　司机恍然。 　　他不再多话，专心地开着车。 　　一旁的地图导航显示路线，绿色的一条，距离逐渐缩短。 　　江枫的视线落在上面，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这种恍惚感在车子真正进入别墅区的时候变得更甚。 　　这里不在市中心，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一路驶过，各色的植物下，形态各异的灯闪着莹莹的光。 　　他们开过一个架着木桥的园中池。 　　小桥蜿蜒，池里枯败的荷花荷叶在光下勾勒出亭亭的影子。 　　而这座池的不远处，就是楚家的别墅。 　　江枫能看到二层亮着光。 　　容慧琳的作息规律，这个点她一般在客厅看电视。 　　陈姨会给她准备一份水果和一杯热牛奶。 　　“到了哈？”司机道。 　　江枫没说话。 　　司机愣了愣，抬头看后视镜，江枫这才仓促地回过神。 　　“嗯。”他道。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看了眼：“你家里人在外头散步啊。” 　　江枫心里一跳。 　　他抬起眼，果然看到了花园里亮着灯。 　　容慧琳一身宽松的家居睡裙，正在花园里逗弄着脚下的小狗，她的身旁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虽然年纪已显，但看上去依旧卓尔不凡。 　　大约是因为生病，容慧琳看上去有些消瘦。 　　但她保养得当，心性天真，看上去仍然有一种少女般的情态。 　　她把小狗抱起来，跟男人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男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帅哥？” 　　江枫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他几乎是慌乱地别过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地开了口：“……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哑，“能帮我把这份文件送过去吗？别说有人在车上，就说，就说是楚总让人带回来的。我给你额外的跑腿费。” 　　* 　　江枫最终原路回了宿舍。 　　司机今天接了一个人做了两单，还赚了外快，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还是道：“帅哥，一家人没什么隔夜仇的，跟家里人置完气就早点回去吧，别让爸爸妈妈担心，啊。” 　　他以为江枫是闹别扭，但还是思念。 　　江枫应了一声。 　　回宿舍之前他打开摄像头看了眼，确认眼睛没有红了他才推开了门。 　　宿舍里灯光温暖而明亮。 　　郁一垣他们果然给他留了柠檬蛋糕。 　　江枫吃了一块，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良久，他站起来去洗漱，等他回到床上已经很晚，他坐进被子里，身边只有一盏昏暗的夜灯。 　　片刻后，他慢慢地蜷紧自己的身体， 　　把脸埋进了膝盖。 　　作者有话说： 　　郑哥：不用看大舅子脸色了，笑死 　　小柏哥哥：我是外人我是外人我是外人：） 　　我们枫崽，想爸爸妈妈啦quq 第17章 羡慕。 　　第二天，江枫破天荒没去楚氏总部。 　　E-ternity除了郁一垣，都以为他是家里有事。因此早上见到他的时候都很惊讶。 　　崔子烨手欠惯了，上来就rua了一把他的头发。 　　黑发柔顺，手感良好，他揉搓了好一阵，才在江枫的注视下缩回了手。 　　“怎么今天在家吃啊。”他打了个呵欠，然后警惕，“不会今天要练习吧。” 　　“就算真让你练习也合情合理。”谈谦道，“你要不要算算自己歇了多久。” 　　他顿了顿，“你没发现你有小肚子了吗？” 　　崔子烨：！！！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八块腹肌，别说小肚子了，腹肌少一块都会要他的命。他慌不择路地低头，片刻后呆滞：“没有啊？” 　　郁一垣不忍直视，连一旁的翟诺都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 　　哎。 　　傻白甜。 　　江枫也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笑不明显。谈谦替他岔开了话题，崔子烨就想不到再问他。 　　吃过饭，他站起身：“我去楼上。” 　　楼上辟了间专门的创作室。 　　辛彤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虽然具体的规划还没出。但是她希望他们团是以作品而不是流量打底，走精品路线，他们也有这个底气。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黑料风波过后不会急于蹭热度上综艺，而会用新一次的回归作为公开亮相。 　　回归也就是出新专辑，短期内进行大量活动，包括打歌、综艺以及各种宣传和曝光。E-ternity的出道专就有自己创作，三专不可能倒退，这个任务主要就在江枫身上。 　　当然他这几年已经写过不少歌。 　　因为盛栋，光蔚不给他们回归。这些歌就都压着，现如今挑两首出来做主打毫无问题。 　　所以其实，江枫去作曲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逃避。 　　- 　　进作曲室之前，江枫还看了眼手机。没有信息。 　　“姜姜，要我替你看着么。”翟诺探了个头，“我今天在宿舍不出去，可以替你接电话。” 　　江枫搞音乐的时候没日没夜，一般是生人勿近的状态。 　　江枫顿了顿，没有拒绝，把手机递给了他。 　　“有人打……”他道，“就说我在忙。” 　　“好喔！” 　　江枫又看了眼手机，犹豫了一下，就上了楼。 　　一晃，一个上午过去。郁一垣来敲了门叫他下楼吃饭。江枫发了一会儿呆，拖到最后，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翟诺看到他就叫：“姜姜上午有个电话我帮你接了！” 　　江枫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要那么在意：“是谁？说了什么？” 　　翟诺想了想：“呃……一个姓郑的哥哥。不过他说没什么急事，就是想约你吃个饭。所以我就没上来跟你讲。” 　　江枫愣了一下。 　　随即他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诺诺。” 　　“不客气。” 　　翟诺最想听的就是他这句话，高兴地应了声，然后和他的废物哥哥们抢糖醋排骨去了。 　　江枫拿了手机，先给郑泊羽发了条微信消息，然后就停在了消息界面。 　　* 　　江枫以为楚云柏会来找他。 　　太明显了。 　　昨天的文件。 　　本来就是应付郑泊羽的托词，那份文件就是一份普通的季度报表。怎么样都不至于要特意送到楚家去。 　　而他也一定知道自己没有去送那份文件。 　　他拿捏不准楚云柏真正的意思，只好等着对方来找他，但是没有。 　　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注定会落下来的剑，很不舒服。 　　郁一垣把特意给他留的糖醋排骨放到他手边，问他：“小五，下午要一起去超市吗？开春了得给家里添点东西。” 　　江枫应下：“好。” 　　他想起了什么，“不过一会儿我不跟你们一起回来了。” 　　他得去趟医院。 　　江父江天远前两天在工地做活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伤了，在住院。 　　所以这两天江夕偶尔会帮着看看店。 　　其实江枫本来也想帮忙，但是他母亲邓月香坚决拒绝了，说是他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江夕闲着也是闲着。加上前段时间正好有通告，就只好作罢。 　　“行啊。”郁一垣道，“要不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也该去看看叔叔阿姨的。” 　　江枫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就戴上口罩帽子出了发。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偶尔会被人认出来，出行也减少了许多。 　　买完东西，崔子烨和谈谦负责把东西带回去，翟诺和郁一垣则是陪江枫去了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家社区诊所。 　　最近换季，生病感冒的人很多。床位不够，走廊里都有拎着吊瓶坐椅子上挂水的。 　　他们穿过人潮，郁一垣低声道：“要不要给叔叔换到医院去？” 　　江枫怔了一下，然后道：“……我提过，他们不想。” 　　“不用花那个冤枉钱啊小枫。”江天远跟他絮絮地念叨，“又不是什么大病，养养就好了。” 　　邓月香也这么劝他，“小枫，没事的。你爸皮糙肉厚的，而且就算换医院也不用你来。你还小呢，这怎么像话。” 　　他们确实不缺钱。找回楚云曦之后，楚家时不时地就会给他们节礼红包。一次两次邓月香推辞不了，多了她也不好意思。这些就换成了别的。 　　比如江夕的家教，家里铺面、货源等等。即便如此，逢年过节的红包也够他们衣食无忧了。更何况夫妻俩一个在工地，一个经营店铺，也不是没有收入。 　　江枫无奈地笑笑，跟郁一垣解释了两句。 　　郁一垣恍然，当即理解了，没再提这件事。 　　* 　　四人进了病房，邓月香正在床边削苹果，抬头见到他们，惊讶了一瞬。 　　她很快站起身，看到了翟诺手里的花，笑着埋怨：“怎么还买了花？” 　　“阿姨您不懂。”翟诺振振有词，“春天就是要买花，你看这个花多好看啊，放在房间里闻着香气心情也好。” 　　他嘴甜，看着又乖，邓月香一直很喜欢他，苹果也不削了，给他拿了个他喜欢的橙子切。 　　江枫在病床边坐下来，问江天远：“这两天好点了吗爸？” 　　“好多啦。”江天远笑着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司不忙吗？” 　　两夫妻都不太会高科技的东西，也不太懂究竟什么是明星。江枫之前糊得跟素人没两样，他们也没搞清楚江枫到底要做什么，只当他找了个班上。 　　“不忙。”江枫笑了笑，然后想了想，“过段时间就忙起来了。” 　　江父点点头。 　　然后父子俩就沉默了下来。江枫拿过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垂着眼继续削。江父则是几次拿起了旁边的遥控器，过了一会儿他道：“要不要看看电视？” 　　江枫笑了笑，“看吧。现在这个时间段音乐台好像在放歌。” 　　江父松了口气，调到音乐台，道： 　　“那就看这个，唱唱跳跳的还挺热闹的。”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节目结束。江枫站起身：“那爸、妈，我就先走了。” 　　“哎好。”邓月香赶紧站起身，“小枫，之前小夕生日，谢谢你啊。我听小夕说蛋糕挺贵的……其实你不用惯着她，这孩子有的时候就是嘴上说说。” 　　“妈。” 　　江枫道。 　　邓月香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恍惚，然后才听到江枫道：“没关系。” 　　“她开心就好。”江枫说，“毕竟她是我妹妹。应该的。” 　　- 　　出去的时候江枫走在最前面。翟诺在后面拉了郁一垣袖子。 　　“哥。”他小声道，声音淹没在人潮里。 　　“嗯？” 　　翟诺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道：“我以前挺羡慕姜姜的，我感觉他爸妈好像从来不骂他，一直温温柔柔的。不像我爸妈，小的时候动不动就骂我。” 　　郁一垣默然：“现在呢？” 　　“现在不了。”翟诺犹豫一下，“难怪姜姜答应我们过来。” 　　江枫很怕麻烦别人，他是队内最小的，也是最独立的。 　　今天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家三口怕是说不上几句话。 　　郁一垣摸了摸他的头：“别在小五面前提这些。知道么？” 　　翟诺点了点头。 　　* 　　江枫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动静，看过江天远，他就想起了容慧琳。 　　容慧琳没过几天就要做手术，虽然楚云曦跟他说是个小手术，但是毕竟还是要上手术台，他还是有些担心。 　　思来想去，他给楚云曦发了条消息。 　　-云曦，是哪一天做手术？ 　　然后，他开始等着楚云曦的回复。 　　但楚云曦一直没回。 　　江枫起先还挺耐心地等着，后来想到了别的可能，心里一紧。 　　他直接给楚云曦拨了个电话，好在那头接了起来：“……喂小枫。” 　　江枫顿了顿。 　　秒接电话，说明应该没出什么事。 　　他吐出口气，不知道什么滋味：“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 　　接下去的话不吉利，他突兀地住了嘴，问他：“你妈妈什么时候做手术？在哪个医院？” 　　楚云曦顿了会儿：“小枫你要来呀？” 　　江枫的手指一顿。 　　楚云曦的语气挺微妙，带着一丝为难。他一向性格温和，江枫在想，是不是他冒昧了。 　　但他其实也没打算真的进去，只是想看一眼。 　　“我可能不过去了，挺忙的最近。”他垂了眼，“就是想起来……所以问问。” 　　他突然有些后悔打这通电话。一阵沉默之后，他刚打算开口，楚云曦就先他一步说话了。 　　“小枫，那个。”楚云曦声若蚊蚋，“不是我想故意瞒着你地址。” 　　“是哥他……他不让我说。”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在说楚爸楚妈对小枫的态度问题O.O其实他们很爱小枫的啦，两个家庭里都没有坏人，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根据性格肯定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就像这章小枫的生父生母跟小枫的相处其实也有点生硬的，之后会慢慢展开更多的细节=3= 　　PS：说到这里这本跟以前不同的地方不知道看过旧文的宝有没有发现，就是几乎全程都是主视角，我跟基友还开玩笑说这本在搞一镜到底（不是，之所以会这么写是因为这本涉及的重要人物相较之前还挺多的，切视角的话会很乱。所以作为一本感情流前十章小柏哥哥居然就出来了三次（喂。不过这有个问题就是主视角的心情和行为动线会很容易get，但是别人的行为和想法就得等触发事件才能知道，有点类似那种探索游戏啦（试图比划,第一次尝试，希望大家喜欢！嘿嘿嘿 第18章 不用信。 　　楚云曦的话音落下，电话两头都有一瞬的安静。 　　片刻后，江枫开了口：“他怎么说的？” 　　楚云曦咽了口唾沫。 　　“……算了。”江枫抿紧了唇，“你现在跟我说，我不告诉他。” 　　楚云曦倒也想。 　　但是…… 　　“我哥现在就在我边上。”他小声道。 　　江枫：“……” 　　他开了口，声音里有竭力压抑着的情绪，不过听起来尚显平静：“好，那算了，打扰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楚云曦手足无措，他抬眼想要说些什么，楚云柏已经开了口：“不准偷偷告诉他。” 　　语气很淡。 　　他很少对楚云曦用命令式的语句，但是出口的时候却很熟练。 　　楚云曦本来就是软绵绵的内向性格，成功地被他唬住。 　　但是被唬住不代表能憋住，他犹豫了许久：“可是这样……小枫会伤心的。” 　　他不太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楚云柏要往江枫最在意的地方扎刀子。明明楚云柏那么在意江枫。在意到拒绝了他父亲的提议，毕业之后首先接管嘉灿。 　　——对这件事他心里很清楚。尽管从没有人跟他明说。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不管楚云柏最初是为了谁，他对他出道的事也上心且照顾。 　　他想江枫之于他哥哥，就像江夕之于他。血缘和感情有的时候并不是等价的，不必放到天秤精确衡量出爱和更爱。 　　所以…… 　　他不理解。 　　楚云柏顿了顿。 　　“为什么会伤心？”他问。 　　语气很淡。 　　像是真的不知道。 　　楚云曦懵了一下。想不应该呀，他都想得明白的事。 　　然后他听到了楚云柏的下一句话。 　　“那就伤心一次吧。”楚云柏淡淡地道，“偶尔伤心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 　　最终，楚云曦还是背着楚云柏给江枫发了条微信。 　　当然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放心，说容慧琳检查出来身体不错，手术也是名医主刀，出结果了会及时通知他。 　　过了一会儿，江枫回了个“好”。 　　又回了个“谢谢”。 　　这普普通通的两句话让楚云曦蓦然有些心软，同时头一次觉得下午说出那句话的自家哥哥很有些狠心。 　　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但是电话另一头的江枫却知道。 　　接完电话，江枫就泡了好几个小时的练习室。连晚饭也没有吃。 　　剧烈的运动让他暂时忘记了那通电话给他带来的难堪。伴奏结束，他躺在地板上激烈地喘着气， 　　一旁的玻璃上映出了他的样子，黑发半湿搭在额上，有些凌乱，遮住了一点因为喘息而暂时无法聚焦的眼睛。 　　楚云曦没有回他。 　　他不知道他和楚云柏之间的事，自然不会知道所谓的禁令是回应。 　　楚云柏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既然不想回去，不愿意见他们，那就一直不要见了。 　　……不。 　　不止是回应。 　　江枫想。 　　也是一场迟到了三年的报复。 　　谈谦说得对，有问题就要面对。就算不面对，问题也不会自己消失。 　　相反，它只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爆发。 　　* 　　江枫最终还是找了别人要到了手术的时间。 　　找的是楚家的司机。 　　他不敢找祝随和季承珂，因为他知道楚云柏应该同样通知过他们。 　　他当初删掉了所有圈里人的微信，所幸遗漏了司机大叔。 　　发消息过去，对方虽然惊讶，但是很快回复了他。 　　-夫人在这周五上午做手术，地点在市中心医院 　　-小少爷要来吗 　　江枫默默记下了时间，向他道了谢。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知道司机不会多嘴，他是家里的老人了。 　　做完这一切，因为那通电话而加速的心跳似乎才缓了过来。 　　江枫吐出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不少。 　　他没有再联系楚云曦，更不用说楚云柏。 　　- 　　江枫是一个很倔的人。或者说，被宠坏娇惯之后的历史遗留。 　　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楚家极重家教，但也分情况。小的时候还只是基础礼仪，再大一些，楚云柏作为继承人和兄长，就得自持沉稳，学着少年老成。 　　而江枫小的时候就喜欢玩音乐，他拥有所有的自由。于是容慧琳和楚云平就只需要他保有正确的三观和足够的主见。 　　后者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简直太容易。因为金钱和地位就足够堆砌出自信，而江枫的天赋和自律填补了剩下的些微空缺。 　　于是，江枫早早就养成了十分独立的人格。这也支撑着他在十六岁之后过早地成为大人。以及，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说一不二的性子。 　　楚云柏越逼他面对，他就越不想顺着他。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周三。 　　* 　　E-ternity最近开始慢慢地有了一些营业。 　　主要是微博日常以及平台直播。 　　他们的舆论风向已经慢慢扭转，许多人自发地开始分析黑料站不住脚的地方，事实证明也确实站不住脚。这些东西洗干净，加上嘉灿的公关适度的引导，很快，就吸引了一批新的粉丝。 　　E团的老粉佛系惯了，这些新粉却充满活力。天天在嘉灿微博下催更，让把人放出来。 　　[拜托三年内回归两次欸！我真是杀了光蔚谁懂，我两天就把所有物料补完了包括直播录屏！快给我看新鲜的崽崽！] 　　[签人不是做慈善！签人不是做慈善！嘉灿我宣布你已经被包围，劝你放弃抵抗，速速放旗下艺人出来赚钱！] 　　[要照片要视频要直播要舞台，刚签约就歇你们怎么敢的啊！] 　　于是，E团五个人被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这两天郁一垣作为队长已经被推出来直过一次播，效果很好。 　　于是他们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这是跟平台协调后你们的直播注意事项。”辛彤把纸递给郁一垣，让他传看，“直播时间已经跟你们都对过了，宣传也发了，你们看一下。” 　　江枫愣了愣。 　　他看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心中涌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开了口：“彤姐，时间对过了吗？” 　　辛彤的神情十分不自然地顿了顿。 　　她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崔子烨多了一嘴：“对过了啊，微信上私戳对的。前两天的事，小五你不知道吗？” 　　江枫低下头打开了微博。 　　等待页面跳转期间，辛彤开了口：“……小枫，你跟我出来一下。” 　　页面跳转成功。 　　江枫看到了自己的直播时间，周五上午。 　　他面无表情地按灭了屏幕，跟着辛彤来到了会议室外。 　　他在辛彤说话前开了口：“彤姐，楚云柏让你这么排的，是不是？” 　　辛彤咳嗽了一声。 　　当时楚云柏找她问最近江枫有没有什么通告的时候，她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 　　于是楚云柏告诉她这天江枫空着，考虑到他俩的关系，她想也没想就定下了。 　　江枫需要作澄清，所以他在队长后第一个直播最合适。 　　但是现在看江枫的脸色，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主动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我应该直接再问问你的。” 　　不管怎么说，没跟本人沟通就直接排期确实是她的失职。 　　江枫笑了笑：“没事的彤姐，我知道。” 　　他顿了顿，“不是你的问题。” 　　他相信，就算辛彤为了谨慎又来问了他一遍，最终他的直播时间还是会排到周五上午。 　　辛彤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没问他是不是真的有事，只是犹豫了一下：“小枫，楚总虽然看着冷，但是挺好说话的，你……” 　　话说了一半，她蓦然想起来面前两人的关系，硬生生住了口。 　　这不用她提醒，江枫显然也知道。 　　果不其然，江枫笑意更明显了： 　　“嗯。” 　　“我知道。”他道。 　　很快，辛彤就知道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周五上午，江枫如约来到公司进行直播。 　　直播内容是自由发挥，但是道歉的大概内容还是过了辛彤的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坐在了江枫的旁边。 　　她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开播。一边看他的状态，一边关注实时弹幕。而江枫游刃有余的状态让她松了半口气。 　　辛彤的另半口气在江枫说出道歉的内容时也同样放下。 　　“……之前的事，和楚总么？有一点误会，嗯，已经解开了。要不然楚总怎么会签我。” 　　“对，以前就认识，怎么认识的不能说。为什么？因为楚总是素人……不要这么八卦，对两个男生这么八卦干什么，反正不是情敌。” 　　“不要给我看同人文，谢谢。图也不要。” 　　辛彤：“……” 　　哭笑不得的同时，她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江枫表现得比她预计得还要好，落落大方，而且很有梗。虽然回应得太坦荡了比如同人文这种……不过能转移注意力，其实也无伤大雅。 　　这么想着，她站起了身，打算去看看后台数据。 　　江枫看了她一眼。 　　就在辛彤彻底离开房间的刹那，他收回了目光，抬起眼，看向了一片和谐安宁的弹幕。 　　而这个时候，直播间的热度也已经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飘了过去。 　　[ylq真无聊，我说你们真信啊，爆黑料再洗白，炒作老套路了，一看就是新东家保下来了，我信你个鬼] 　　[？？？哪来的sjb] 　　[高贵的黄泉路人罢了，房管封了吧] 　　大家并没有因为一条不和谐的弹幕而破坏心情，反驳也很平静。 　　就在这时，江枫笑了一下，拿了麦。 　　“嗯，不用信。” 　　[？？？] 　　[宝你说啥？] 　　江枫靠近麦，漫不经心，一字一顿：“楚云柏确实是个王八蛋。”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不顾满屏的问号。掐掉直播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说： 　　解除封印 第19章 不后悔。 　　嘉灿的公关部最近挺闲。或者说，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圈子里，相对同行，他们的工作性价比是比较高的。因为嘉灿艺人好管。尤其是在楚云柏接手之后。 　　他虽然年轻，但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想在他手底下动小心思的，无论是艺人还是员工，都不同程度地碰过壁。 　　久而久之，公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这一天，公关部的同事们正在办公室唠嗑。 　　A：“XXX 不吃晚饭 ，啧，我还一天吃三顿饭呢，这热搜买的，忒没意思。” 　　B：“包年了呗，没啥事总得刷刷脸。” 　　A：“说起来我们公司最近艺人也挺风平浪静的，说实话，还有点无聊。” 　　C：“……我怎么闻到了flag的味道。” 　　下一秒，他们就刷到了一条最新的热门。 　　是一小段录屏。 　　录屏上的人过于眼熟，正是前段时间他们的服务兼八卦对象，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点进去，按下了播放。 　　三十秒后。 　　几人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了一声“卧槽”。 　　－ 　　情不自禁发出国骂的不仅是他们，还有此时此刻冲浪在第一线的网友。 　　说实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江枫今天有直播。 　　之前的瓜热度再高，瓜主本人实在是糊得太厉害，再加上最后证实是假料，除了被吸引到入坑的粉丝，其余路人连江枫长什么样都忘了。 　　但是不看不代表出事的时候不会关注。 　　E团当时爆瓜爆得轰轰烈烈，这回首页再有小视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本来以为会看到无聊的道歉视频。 　　但没想到，道了没完全道，最后弯弯绕绕，又回到了原点。 　　这下，评论又沸腾了。 　　[救命啊，梅开 二度] 　　[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宣布这是本年度我吃到的最甜的瓜，讲真一开始江枫那个料我就觉得有意思大过黑料，现在我是真的开始好奇他和楚云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江枫粉丝又疯了，xswl] 　　[可不得疯，之前骂的还算陌生人，现在好了，变成顶头上司，我要是他粉丝，我也担心他明天因为右脚进公司被开除] 　　[啊啊啊受不了了，感谢江枫牺牲自己拯救无聊的内娱] 　　评论一条接一条，视频的播放量很快就开始飞速增长。 　　公关部看得头皮发麻，立刻跟辛彤对接，但是已然阻挡不了舆论发酵的趋势。 　　- 　　这一切江枫都不知道。 　　下了播，他就直接去了医院。 　　上了出租车之后他的手机一直在疯狂震，司机好奇地看了眼后视镜，江枫按亮屏幕，在电话涌进来的间隙开了静音。 　　城市的街景一幕幕从窗外飞速后撤，像是一幅宁静美好的长画卷。 　　江枫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平静地欣赏景色。 　　神奇又意料之中。 　　他骨子里就是很疯，又疯又倔，曾经带他的大师欣赏他，跟他说这样挺好，因为过分循规蹈矩的人写不出好音乐。但江枫觉得自己只是叛逆。 　　就是这样一个叛逆的他，居然在光蔚安分守己了三年。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可能困窘的生活真的能磨平一个人所有的棱角。 　　那个时候他没有钱做艺考培训，这钱两家都不能要。楚家是他不想，江家倒是合情，但是他也不愿意。家里不宽裕，江夕还在上初中，没有钱给他烧。 　　但是光蔚有老师。 　　专业课靠着光蔚请的老师，文化课靠自己，他考上了A市全国排名第一的艺术学院舞蹈系。 　　到了地方，他付了钱下车。 　　距离容慧琳手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他躲在寂静无人的楼梯间吃迟到的早饭。 　　一个豆沙馅的包子，已经凉了。 　　但是味道还可以。 　　江枫慢慢地吃完，再抬眼，门边站了个人影。 　　“辛彤一连打了我五个电话。”楚云柏说。 　　江枫将手上的塑料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想了想，诚恳评价：“那还有点少。她给我打了快十个。” 　　刚刚吃包子的时候顺便看的，剩下的二十几个有队友，更多的是媒体。 　　楚云柏看他，浅褐色的眼睛里波光微动：“骂得爽吗？” 　　江枫抬眼，眼神干净而坦荡：“还行。” 　　“你这一骂。”楚云柏慢慢地道，“辛彤和公关部至少要忙好几天。” 　　他顿了顿，“你在前公司也是这样任性的？” 　　内容近乎严厉的斥责，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 　　那当然不是。 　　江枫想。 　　但是他爽快点头：“对啊。我也这样。” 　　“我就是这么一个很难搞的艺人。”他道，“楚总后不后悔签我。” 　　他看着楚云柏。 　　他们第一次重逢，在洗手间外的走廊相遇，江枫还不敢看楚云柏的眼睛。 　　后来在楚云柏的家里，他也始终不怎么抬头，好像要用眼神给地面做一个全套清扫。 　　那句话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开关。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直视楚云柏。 　　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紧接着他发现，楚云柏瘦了点。西装勾勒出利落挺拔的身形。原先少年气的五官褪去青涩，变成了沉稳而挑不出错的好看。 　　江枫恍惚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回过了神，因为楚云柏回答了他。 　　“不后悔。”他说。 　　作者有话说： 　　彤姐和嘉灿公关部：你们清高，你们闹别扭让我心脏坐过山车 第20章 任性。 　　这句话出口，空气都倏然安静了一下。 　　江枫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合同都签了，反悔也没用。反悔他那句“王八蛋”反而师出有名。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了，没想到楚云柏说“不后悔”。 　　很直白，很不楚云柏。他认识的楚云柏只做不说，看起来无情无义。没人会这么以为，但看起来就是这样。但是他说“不后悔”，在他骂了他之后。 　　江枫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你也挺任性的，楚总。” 　　说出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败了一阵。 　　冷战的形式吵架这种东西就像是两个人拿着刀决斗。楚云柏逼他先挥刀，他直接连人带刀跳下了决斗台。本来勉强算个出其不意，现在楚云柏的一句话，他又被拉了上去。 　　他抿紧了唇。 　　他不说话，楚云柏也不说。刚刚还缓和了些的空气又凝滞了起来。 　　气氛像是一触即发，而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只是，就在江枫即将开口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楚云曦匆匆过来，远远地看见楚云柏就叫了一声“哥”。 　　紧接着他又发现站在他边上的江枫。 　　他显然还没时间看热搜，不知道面前这俩人一手促成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所以面上仍旧是纯粹而内敛的欣喜：“小枫！” 　　然后赶紧说最要紧的事，“妈妈出来了，手术很顺利！” 　　江枫悬着的心陡然一松，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 　　容慧琳的手术确实很顺利。麻药期还没过，她沉沉地睡着。她的丈夫和儿子们在里面陪她。 　　江枫则是趁这个期间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本来应当是康乃馨，但是容慧琳喜欢浪漫，于是江枫挑了九支漂亮的红玫瑰。花瓣带着新鲜的露水，娇艳欲滴。他一路捧着回去，引发了许多人侧目。 　　回去的时候他听到楚云柏在外面打电话，江枫慢下了脚步。 　　于是他在走廊拐角听楚云柏平静地开口：“没关系，就这样吧。” 　　顿了顿，又说，“骂个人怎么了。娱乐圈哪条规定规定了艺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骂人么？” 　　还是轻描淡写的。 　　江枫想，他要是辛彤，这个时候手上的花保不齐就要砸到他头上。 　　他停住了脚步，等他打完这通电话才走回了拐角。 　　有了刚刚的对话，他对楚云柏类似的言论已经完全免疫。 　　现在惊讶是浪费感情，反正他们总会有一场很长的谈话。 　　楚云柏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花上。 　　江枫走进病房之后就会知道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角落也放了一束红玫瑰，是楚云柏买的，区别只是数量，像是一个不约而同的巧合。但是现在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于是他试着解读了一下这个眼神的意思，谨慎地确认：“你也想要吗？” 　　楚云柏：“……” 　　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一言难尽，写着“你是不是有病”。 　　江枫自觉扳回一城，看着他离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捧着花，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很安静，容慧琳闭着眼睛很安恬地睡着。 　　江枫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在她边上坐下来，仔细用目光描摹她的脸庞，目不转睛。 　　* 　　其实那天晚上在别墅外，并不是江枫第一次见到容慧琳。 　　他离家出走的第二年，容慧琳跟江家的来往就频繁了许多。她会请邓月香去楚家坐坐，看看楚云曦。而有的时候，她也会来他们家的店铺，跟邓月香唠一会儿家常。 　　每次邓月香总是非常局促。 　　容慧琳漂亮、精致，从头发丝到鞋尖都透着和这条街格格不入的味道。 　　但她隐约能猜到容慧琳为什么来。 　　江枫也能。 　　容慧琳来的时候，他躲在楼上，听着容慧琳慢慢地跟邓月香拉家常。 　　然后在恰当的时机，用一把好听的嗓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月香，今天周末，小枫不在家呀？” 　　她是学唱歌的，气质好，声音也好。一把嗓子像是黄鹂。 　　邓月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枫有自己的房间，他在家的时候江父江母都不会来打扰。而且夫妻俩都很忙碌，所以邓月香也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江枫在家，抑或是出了门。 　　于是她上来小心翼翼地敲门：“小枫？” 　　江枫靠着门背，死命地咬着唇不说话。 　　邓月香等了一会儿就下去，轻声地跟容慧琳讲：“小枫不在家，可能去公司了。” 　　容慧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这样呀。” 　　这种情况出现了几次，容慧琳来的次数变少了。而老管家来的次数变多了。 　　老管家带来很多东西，男孩子用的，都是他以前喜欢的。隔三岔五，带着容慧琳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江枫都没用，把它们收起来，放在储物间里。 　　那些东西就像十六岁以前的记忆一样，被封存在特定的角落。 　　但是江枫还是记得它们的样子，很清晰。 　　- 　　傍晚的时候，容慧琳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过程有点惊悚，只有江枫在陪床，所以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她醒过来的时候，江枫正在旁边看书。 　　他念书的时候不爱看书，后来反倒养成了这个习惯。容慧琳醒过来的时候他正看到一行“魔鬼给每个人一套面具，上帝给每个人一根绣花针。”他想楚云柏手上大约也有一根针，就等着往他脸上扎，扎破他强行戴上的那层面具。 　　他也成功了。 　　江枫抿紧了唇，觉得懊恼。但又不由自主地想楚云柏拿着绣花针的样子。 　　江枫：“……” 　　好像有点惊悚。 　　他正心不在焉地走着神，一垂眼，就对上了容慧琳亮亮的眼神。 　　江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 　　“干嘛呀。”容慧琳撅了撅嘴，埋怨，“妈妈生病的样子有那么可怕吗。” 　　她脸色苍白，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但这个情态带着少女般的娇憨。 　　这是可不可怕的问题吗！ 　　这是他还没…… 　　至少，给他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吧！ 　　他的花还和楚云柏的一起挨着没拿过来呢！ 　　江枫脑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妈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称呼一出，江枫回过了神，有些无措。容慧琳眼中却是光华流转。 　　她笑吟吟地道：“刚刚吧。”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你刚刚一边看书一边偷笑的时候。” 　　江枫：“…………” 　　他还偷笑了吗？ 　　那他可真对不起楚云柏。 　　“扶我起来吧。”容慧琳对他道，“躺久了怪难受的。” 　　江枫回过神，把她扶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好让她能半躺在床上，不至于对着天花板。 　　他的手略微有些抖，很轻微。他尝试平复，却发现容慧琳在仔细端详他。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温润的宝石。楚云曦像她，眉眼也是温和秀气的。江枫却不是。他的五官是浸着冷的，不笑的时候挺酷，尖锐的漂亮。 　　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确实不像一家人。 　　他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别开了眼。 　　然后，他听到了容慧琳幽幽地叹了一声气。 　　像是欣慰，又像是难过，或许还夹杂着很浓重的歉疚。 　　“我的宝宝长大了。”她轻轻感叹。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江枫手一颤，眼眶就这么红了。 　　* 　　楚云柏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正是傍晚，窗户半开着，夕阳的余晖联连同花香一起被晚风送进来，落在了病床边的柜子上。 　　美丽优雅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身边坐着的男孩子则是笼在余晖里，只露出半张安静而精致的侧脸。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太像江枫还没走的时候。容慧琳对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但架不住小儿子太会撒娇，她对楚云柏说：“小柏啊，你弟弟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乖的男孩子呀，你说是不是。” 　　楚云柏显然不能说“不是”。他的性格使然，也确实跟容慧琳对不上脑电波，于是更多的时候，容慧琳跟江枫是更亲密的。 　　他顿住了脚步。 　　他有些后悔。江枫来，他们肯定有话要说，他似乎打搅了他们。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容慧琳的声音：“哭啦？真哭啦？可是宝宝哭起来好好看哦，妈妈给你拍张照留念好不好呀。” 　　楚云柏：“…………” 　　好的。 　　看来他来得正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小枫看的那本书是王鼎钧老师的《千手捕蝶》 　　小柏哥哥这辈子最没办法的两个人：第一个是小枫，第二个是妈妈（爸爸很正常，小曦很乖哈哈哈） 第21章 跳得还行。 　　眼看着容慧琳就要去拿手机，楚云柏终于不再犹豫，走上了前。 　　“吃饭了。”他道。 　　话音落下，容慧琳和江枫同时看向他。 　　前者眼底写满了遗憾。 　　楚云柏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想要把江枫掉眼泪的模样记录下来。哪怕她和江枫三年没见，这是第一面。 　　容慧琳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哪怕做的事情听起来有一种无厘头而天真的残忍，但是放在她身上，就只剩下温馨和柔软。 　　在这样的柔软面前，再任性的刺猬都要卸下一身的尖刺。 　　他又看向江枫。 　　他一进来，江枫就很快地转过了眼。但是再怎么躲，楚云柏还是能看到他通红的双眼，以及紧紧抿着的唇。 　　是真的哭了。 　　楚云柏顿了顿，收回目光，把饭盒放到了边上，揭开了盖子。 　　饭是楚云柏自己做的。 　　家里的阿姨有事请了一天假，容慧琳又得吃清淡的。公司丢给了亲爹，下厨的活计就留给了楚云柏。 　　他做饭味道不错。或者说他什么都学得不错。做饭是为了容慧琳和江枫学的，两人吃饭一个比一个挑，一般的大厨都入不了眼。 　　想到这，楚云柏又想到了刚刚蹲在楼道里吃冷包子的江枫。 　　容慧琳探头，眼巴巴的：“排骨汤吗？放没放玉米呀？” 　　楚云柏思绪回笼： 　　“没放。” 　　语气冷冰冰的。 　　容慧琳：“……” 　　没放就没放，凶什么。 　　一转头，一旁的江枫帮着掀开盖子，低垂的眉眼漂亮又乖巧。她心下感慨，果然还是宝宝好。 　　排骨汤里的确没有玉米，但有炖得软糯的山药和几颗枸杞，下层是清粥和小菜。是考虑到了刚做完手术，要吃易消化的东西。江枫下意识地拿了小碗来盛汤，容慧琳看他，心满意足。 　　然后大儿子又说话了。 　　“您伤的好像不是手。”他对容慧琳道。 　　言下之意，能不能自己来。 　　容慧琳：“……” 　　她好久没见宝宝了，享受一下来自于宝宝的爱和关怀不行吗？！ 　　是不是嫉妒！ 　　江枫也沉默了一瞬，道：“妈刚做完手术。” 　　“我刚做完手术。”容慧琳附和。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无视了旁边的排骨汤，睁眼说瞎话：“我们小柏，说话每次都这么硬邦邦的，做事又不体贴，以后怎么有姑娘喜欢你愿意跟你呀。” 　　楚云柏：“……” 　　爱跟不跟。 　　他揉了揉太阳穴：“小曦在医生办公室问注意事项，马上就会过来。” 　　这回不等江枫和容慧琳开口唱双簧，他就对着江枫道：“辛彤在等你回电话。” 　　江枫一顿。 　　他差点忘了他之前做的事，再怎么说，辛彤总得跟他联系上一回。而公关的时间不等人。 　　片刻后，他站起了身：“妈那我……去给经纪人回个电话。” 　　容慧琳恍然。 　　原来是工作上的事。 　　“去吧去吧。”她道。 　　江枫等了半分钟，听到外面楚云曦跟医生说话的声音之后才放心地打算离开。 　　只是临走，容慧琳叫住了他：“小枫啊。” 　　江枫回头：“嗯？” 　　容慧琳看他，眼神宁静，带着不自觉的小心翼翼：“有空的话……多回来吃饭吧。你爸爸他也很想你的，还有阿茹和她老伴。” 　　她把老管家夫妇都搬了出来，像是生怕不够，要在这份想念上再增添一些重量。 　　片刻的寂静之后，江枫低声开了口。 　　“好。”他这么说。 　　* 　　出了病房，江枫就要给辛彤打电话。楚云柏没走，就在边上看着他打。 　　他们到了天台，江枫拨过去，听到了辛彤的声音，带着疲惫。 　　“祖宗。”她道，“肯接电话了？” 　　江枫抿紧了唇。 　　还是有点愧疚的。虽然他不后悔，但是确实给辛彤他们增加了工作量。 　　辛彤也知道木已成舟，加上之前已经跟楚云柏通过电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截了当地道：“现在公关部给出了两个方案。” 　　“……还有两个吗？”江枫说。 　　他还以为他要立刻宣布退圈来着。 　　辛彤：“……” 　　她幽幽地道：“只要你骂王八蛋的那位没有提出封杀你，那倒真不至于。” 　　江枫下意识地看了眼楚云柏。 　　楚云柏居然在走神。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江枫想。楚云柏从病房出来就心不在焉。 　　明明让他出来打电话时还冠冕堂皇的。 　　江枫收回目光：“哪两个方案？” 　　辛彤道：“第一，说是真心话大冒险，或是类似的整蛊游戏。” 　　江枫嘴角抽了抽。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辛彤道，“但是这至少是一个理由。只要有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你知道的，很多人根本不关心娱乐圈。他们只知道‘这个明星出事了’然后是，‘这件事澄清了’。” 　　这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但眼下，这确实是力挽狂澜的方案之一。 　　至少，让粉丝帮忙澄清的时候有链接可以甩。 　　能想出这样的理由，嘉灿公关部不知道吃了多少核桃，换了别的公司，早就让人收拾东西回家了。 　　“辛苦了。”江枫由衷地道。 　　辛彤冷冷地：“不辛苦。这个方案也不一定管用。” 　　江枫愣了愣。 　　辛彤简洁地告诉了他过去几个小时的舆论发展状况。 　　- 　　其实一开始，舆论的反应并没有很激烈。或者说，热度虽然很高，但是评论惊讶议论的居多，言辞激烈的却很少。 　　这不像真正的黑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骂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甚至更多的人因为楚云柏背后是强大的资本，在猜测是不是小爱豆受到了什么委屈，所以不惜公开撕破脸皮。 　　但是很快，风向就发生了变化。 　　嘉灿的公关部发现，之前的讨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关话题之下开始出现大批量针对江枫的充满攻击情绪的言论。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谁把你们从光蔚捞出来的，没有楚总你们还在盛栋手里遭罪呢] 　　[粉丝别洗辣，给我看乐了，楚云柏要是有料轮得到你内娱来扒，有的是想楚氏倒台的好吧。再说受委屈，真要报复江枫还连组合带他一起签了啊，想玩就养在身边，想打压就像盛栋那样软封杀不就好了] 　　[分析那么多有的没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真的任性又素质差……] 　　[+1，我觉得是公司让他道歉但是他不想，看他之前直播就知道很装啊，肯定觉得骂了之后还要道歉很怂逼，噗嗤] 　　[我觉得是他自己糊疯了……上次热搜是他这辈子最红的时候了吧，说不定是想黑红到底] 　　[严谨点，只有黑] 　　江枫从手机截图上抬起头：“有人下水军了吗？” 　　舆论不可能忽然转向，除了对错明显的事，大多数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 　　现在这么一致的嘲讽口径明显不对劲。 　　他的话一出口，楚云柏像是回过神，皱着眉看向了他。 　　“是光蔚。”辛彤道。 　　江枫嘴角勾了勾，眼里没什么笑意。 　　他差点忘了，他的前东家确实是惯会见缝插针的行事风格。 　　他吐出了一口气：“第二个方案呢？” 　　说实话，他想不到第二个方案了。现在哪怕是公开楚家真假少爷的事，也挽不回他的声誉。毕竟他作为假少爷，还要骂便宜哥哥是王八蛋，听起来好像变得更不要脸了。 　　更何况，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拿出来当娱乐大众的谈资。 　　他是真的好奇了。 　　然后，他听到辛彤开了口：“第二个方案。小枫，你想红吗？” 　　* 　　挂了电话，江枫还有些愣神。 　　楚云柏开了口：“辛彤跟你说了？” 　　江枫回过神。 　　“你知道了。”他道。 　　楚云柏未置可否，只是道：“她是专业的。” 　　江枫笑了笑：“确实。”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想出这样的解决方案，不仅专业，还要有魄力。 　　辛彤的第二套方案很简单。 　　除了造谣和人身攻击进行处理，任由舆论发酵。 　　黑红也是红。 　　他们正是需要热度的时候，这对于江枫来说，就是第一个能够持续引起大众关注的热度点。 　　与其硬作澄清，有了光蔚的水军在先，大众只会逆反。还不如就让大家敞开了讨论和猜测，每一条猜测都会让“江枫”这个名字眼熟度更高一分。 　　从今以后，只要江枫和楚云柏同屏出现，他的讨论度就会居高不下。 　　归根结底，这根本不算黑料，只能算一个话题。 　　只要适度操作，甚至可以成为一个热梗。 　　当然，这个方案是有前提的。 　　第一，楚云柏知情同意。 　　第二…… 　　E-ternity有足够的硬实力和专业素质，来撑起这些吸引过来的热度。 　　要不然，就是纯粹的炒作，只会被流量反噬。 　　想通了这些，江枫顿了顿：“你好像确实很信任彤姐。” 　　辛彤固然有能力，但楚云柏敢同意这个方案，也让他有些惊讶。只能归结于楚云柏跟辛彤确实关系很好，也信任她的专业能力和眼光。 　　总不至于是信任他。 　　毕竟他连被签约都是沾了楚云曦的光，楚云柏怎么可能关注他的工作。 　　想到这，他思绪飘了一瞬。 　　也不知道楚云柏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这种事业脑，喜欢的估计也是独立冷静型，这么一看辛彤姐好像就很符合。 　　他很明显心不在焉，楚云柏却皱起了眉： 　　“什么叫我信任她？” 　　江枫还没回神：“嗯？” 　　“她的能力很强。”楚云柏道，“但这不是我同意这个方案的理由。” 　　江枫：“……” 　　他怔住了。 　　片刻后，他读懂了话外之意，迟疑着开口：“你不会还特地……” 　　楚云柏别开了眼。 　　江枫：“……” 　　楚云柏看他的脸色风云变幻，沉默了一瞬。 　　“衣服太透，跳得还行。” 　　“……你不会还特地去听了我们团的专辑吧？”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空气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真是惨案（） 　　小柏哥哥：看起来很不自信，试图安慰 　　枫崽：大哥，你在看啥玩意儿？？？ 第22章 （小修） 　　私事。 　　楚云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江枫一开始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怔怔地看着楚云柏，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楚云柏闭了闭眼。 　　片刻后，江枫耳根直接红了，口不择言：“你他妈……” 　　楚云柏皱了眉，语气很严厉：“不准说脏话。” 　　他在这方面管江枫很多。江枫以前闹腾，但也乖且听话。他仅有的几句脏话都是被崔子烨带的，不是逼急了还出不来。 　　尽管楚云柏已经不是他哥哥了，江枫还是条件反射把后半话咽了回去。 　　楚云柏注意到了这一点，神情一顿。 　　而另一边，江枫却没心思管这些。他看着楚云柏，已经知道他看了什么了。 　　是二专的某次打歌，看楚云柏的意思，应该还是他的个人直拍。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看那个东西？” 　　“……”楚云柏其实有点后悔，但是他还是很平静地道，“既然决定要签约，当然要对艺人做全方位的考察。不然真的做慈善么？” 　　江枫看着他，半信半疑。 　　不是他怀疑楚云柏，是就算嘉灿要签约考察，一般也都是列纸面数据，因为审美这种东西很主观，如果要给楚云柏递报告，数据肯定比视频更直观。 　　但是楚云柏脸上很镇定，江枫狐疑地盯了他半天，也没盯出来什么。 　　片刻后，他只好干巴巴地道：“……哦。” 　　楚云柏：。 　　江枫又解释了一句：“衣服……是因为二专走的是纯欲风。” 　　这个风格是光蔚给他们的定位。其实算是上心的，毕竟签了艺人也想赚钱，就是有点缺德。 　　二专主捧是他和谈谦。谈谦稍好一些，因为一直走的都是温柔路线，加上是主唱，造型都是往纯欲里的纯打造。 　　江枫那个时候刚刚成年，他是主舞，少年的身段纤细，腰软且韧，极有观赏性，直拍数据一直一骑绝尘，被光蔚在造型上大作文章。 　　江枫看在好不容易回归的份上忍了，好在后来盛栋出手，他们打歌统共也就打了一周多，他的折磨这才算到了头。 　　这些就不必跟楚云柏说了，他道：“所以，你是因为真的觉得我们有潜力，所以才会签我们。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同意了彤姐的方案。” 　　楚云柏未置可否，只是道：“我说了，我不做慈善。” 　　江枫沉默了一瞬，轻声道：“谢谢。” 　　三年，他们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一声认可。 　　楚云柏给了他们。 　　他之于E-ternity，是救命恩人，也是伯乐。 　　空气里寂静了片刻，片刻后，楚云柏开了口，却没有回应这句感谢。 　　“公事聊完了。”他道，“聊聊私事。” 　　江枫的神情一顿。 　　耳边响起对方平静的声音：“江枫，抬头。” 　　江枫的眼睫颤了颤。 　　几秒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抬了眼。 　　他对上了楚云柏清冷幽静的一双眼睛。 　　“小枫。”楚云柏看着他，轻声道，“面对我们，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 　　天台很安静。 　　这里是私人医院，环境很适合休养，从江枫的角度，能看到楚云柏身后飘着的天空。天快黑了，暮色朦胧，像是一幅漂亮的油画。 　　江枫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我说。”他慢慢地道，“确实是这样呢。” 　　楚云柏神情一滞。 　　说出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就都会变得顺畅。 　　“楚总，我知道你是好意。”江枫轻声道，“我那句‘王八蛋’比起骂您，还不如骂我自己更合适。我知道您想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回去，但是……对不起，我确实做不到。” 　　“您就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他闭了闭眼，“楚家养了我十六年，按道理，我确实应该对爸爸妈妈尽孝。” 　　楚云柏看着他，声音很轻：“为什么？” 　　如果江枫抬头，就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江枫笑了笑，声音也很轻：“楚总，您这么问，对得起您的亲弟弟么？” 　　楚云柏怔住了。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是，您会说，小曦也没有和江家断绝关系。但是楚总，您觉得这两件事是可以放在一起相比较的吗？” 　　他和楚云曦，就是命运之下的阴差阳错。 　　而最阴差阳错的地方，就是江家和楚家之间的巨大的差距。 　　如果两家都是普通的家庭，或者至少江家没有那么困窘，楚家没有那么豪富，那么事情都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江枫和楚云曦或许会成为朋友。 　　他们会拥有两对爸妈，新的兄弟姐妹，或许不会那么热络，至少也不会冷淡。 　　但是不是。 　　江枫轻轻地道：“你还记得我的十六岁生日吗？” 　　楚云柏抿紧了唇：“……我说了飞回来陪你，是你不让。” 　　三年里，他无数次后悔这个决定。 　　如果那天他执行原本的计划飞回家给江枫惊喜，那么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江枫怔了怔。 　　片刻后他笑了笑：“只是一个生日。” 　　他顿了顿，轻轻地道：“所以，我生日的时候，我的哥哥会想着从大洋彼岸飞回来陪我，家里会给我举办盛大的生日派对，那天我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可是，楚总，那天也是你弟弟的生日。” 　　他看着楚云柏，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那天我收到的最便宜的礼物是一块表，它的价格，是江家一整年的年收入。” 　　- 　　无数次，无数次午夜梦回。 　　这个等式都在江枫心中叠加，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享受那么多的财富、资源和优势，但是和他一样年纪的楚云曦却不行，这甚至都不是因为出身，而仅仅是因为一个错误。 　　因为一个错误，他鸠占鹊巢。 　　是他抢走了楚云曦本应该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恬不知耻地再回到楚家。 　　可是…… 　　三年了。 　　楚云柏还是没放弃。 　　他深吸了一口气，嗓子已经哑了：“楚云柏，你不该来找我。” 　　他就该放他自生自灭。 　　什么解约，什么伯乐。 　　什么想不想红什么新的开始。 　　楚家人，从楚氏夫妇到楚云柏，乃至楚云曦，他们全都有着一颗会让坏人看了都发笑的善心。 　　这些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如果没有那个错误，他说不定还不如楚云曦。 　　楚云曦善良、坚韧、有才华，而他，没了家世带来的优势，他还剩下什么？ 　　容慧琳从小说他娇气。 　　楚凭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继承家业。 　　楚云柏嫌他闹腾，他确实只会闹腾，只有楚云柏宠着他。 　　楚云柏一直没放弃，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俩本来应该毫无交集，他真正应当当弟弟宠着的，从头到尾只有楚云曦一个人。 　　“说完了？”楚云柏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江枫一直盯着地面，所以并没有察觉。 　　说着不在乎，其实还是会在乎楚云柏眼底会不会有恍然大悟的厌恶。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找时间来拜访。” 　　他答应了容慧琳的。 　　他不想让对方因为这件事伤心。 　　……偶尔一次。 　　偶尔一次应该不要紧的。 　　江枫紧紧地攥着掌心，他有些自嘲地想，他又在利用楚云曦的善良和大方。 　　“既然这样。”楚云柏道，“那就别来了。” 　　江枫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尾因为情绪洇出一抹红，看着有点可怜。 　　楚云柏看着他，抿紧了唇。 　　他的眼中倒映着江枫红着眼眶的样子，喉结轻滚，语气却依然很冷。 　　“你说得对。”他慢慢地道，“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是回来，小曦说不定会不高兴。所以，别来了。” 　　他每说一句，江枫的脸就白一分。 　　一直到最后,江枫眼角的泪骤然就滑了下来。 　　顾不得擦眼泪，他紧紧地抿着唇，转身就要走。 　　走了没两步，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有人气急败坏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楚云柏看着他，眼睛也红了：“江枫，你是不是蠢？” 第23章 哄。 　　“放开！——” 　　几乎是瞬间，江枫就开始激烈地挣扎。 　　他从来打不过楚云柏，小时候的防身术课上是这样，长大了之后也还是这样。楚云柏轻轻松松制住他，没地方安置，按到了肩膀上。 　　温热的眼泪涌出来，浸透了脸颊之下蹭着的衬衫。 　　楚云柏的手一僵。 　　“小枫。”他低声道。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江枫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为什么要逼我。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我早就接受现实了。就一直这样，不好吗。” 　　他已经……很努力了。他一直在忘记过去，接受现在的生活。 　　一开始很难。 　　躲不开的好奇目光和询问，改不掉的习惯以及始终磨不掉的傲气和尊严。但是好奇的亲戚总会随着时间散去，而习惯和尊严，现实总有充足的教训来纠正。 　　他已经很幸运了，爸爸妈妈对他很好。担心他不习惯，楚家给的钱都打到他的卡上，也鼓励他去追求梦想，甚至想过替他筹钱。小夕虽然现在还不接受他，但是等她再长大一点，说不定也会愿意叫他一声哥哥。 　　有什么不好呢？ 　　为什么非要，非要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反反复复地提醒他，他曾经抢走了别人的东西，他是个小偷。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他竭力忍住情绪，握紧成拳的手背上却已经攥出了青筋：“如果你真的觉得，每见到一个姓楚的都要绕道走，连头也不敢抬。想见自己的养母也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地去看。想到这件事就陷入自我厌弃里叫很好的话……”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了闭眼，“那也只是你以为。” 　　“那你要我怎么办？”江枫猛地抬起头，脑袋磕到了楚云柏的下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吗？还是厚颜无耻地继续留在楚家，当一只吸血虫？” 　　“没有人这么想！” 　　楚云柏打断了他。他的眼睛也有点红，江枫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他看到楚云柏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在他面前，楚云柏看上去永远冷淡矜贵，永远是一个完美的哥哥。永远…… 　　偏爱他。 　　楚云柏大他三岁。三岁的时候，容慧琳拉着他的手，对着摇篮里的婴儿絮絮叨叨：“小柏呀，这是你弟弟。你是哥哥，以后呀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你要替我们照顾他，爱他，你能答应妈妈吗？” 　　长大了之后楚云柏把这段告诉他，他心里喜滋滋的，又替楚云柏觉得不平。凭什么哥哥就要照顾弟弟，这是谁定的规矩。 　　他小心翼翼：“哥……那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有一点讨厌我。”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说不定会把小婴儿的奶瓶都抢走然后把奶喝掉。 　　问的时候又有一点忐忑，生怕楚云柏说是。 　　但是楚云柏说：“没有。” 　　他皱着眉，对着那个时候已经有点混世魔王雏形的楚云枫说：“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讨厌你？” 　　自此以后，楚云枫在他哥面前总是乖得不像话。 　　谁都知道，楚家的一对兄弟感情深厚，将来一定能够互相扶持，撑起家业。 　　所以，为什么呢？ 　　江枫想，或许他从来不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人。他不愿意面对的，只是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拥有的东西，其实是别人的。 　　他闭了闭眼。 　　楚云柏还看着他，声音都有点抖：“小枫，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 　　“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他们固然心疼小曦，但是，小枫，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从来没怪过你。” 　　“你忘了吗？你是怎么知道你不是楚家的孩子的？” 　　江枫蓦然抿紧了唇。 　　……他是怎么知道的。 　　“爸妈他们早就去做了那份亲子鉴定。”楚云柏定定地看着他，“做完他们去联系了江家，也见了小曦，但是却迟迟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江枫猛然别开了眼。 　　“因为他们下不了决心。”楚云柏轻轻地道，“马上，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他们想，至少，让你能过上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日。” 　　- 　　那天的末尾，整个天台都被黑暗笼罩。 　　江枫和楚云柏从天台一前一后往楼下走，谁都没有再说话。因为情绪的过度消耗，江枫的嗓子是哑的，眼尾是红的。这副样子肯定不能给容慧琳看到，他本来想自己打车走，但是楚云柏打电话叫了司机。 　　一起来的还有祝随。 　　江枫上了后座，看着楚云柏吩咐祝随：“把他送到他们宿舍楼下。然后明天中午来接他。” 　　声音挺大的，像是故意要说给他听。 　　江枫沉默了一瞬：“明天中午宿舍聚餐。” 　　虽然不知道出了他直播的事，宿舍还到底要不要聚——算了，大概是要的，天塌下来这帮人都不会忘记要吃东西的。 　　楚云柏顿了顿：“那明天晚上。” 　　“我可以自己……”江枫没忍住。 　　“没事的，小枫少爷。”祝随察言观色，开了口，“明天下午我正好在你们宿舍附近办事，接您是顺路的。” 　　江枫今天接二连三地被堵得没话说，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哦”。然后就坐在后座不动了。 　　车子开出去，他低垂着眼，没注意到窗外的视线，只是过了一会儿，车子又停下来，他才抬起了头。 　　楚云柏敲了敲后车窗，他顿了顿，车窗放下了一半，一袋玻璃糖放到了他的手心。 　　“明天见。”楚云柏这么说。 　　* 　　回去了之后江枫还不知道拿这袋糖怎么办。 　　他以前不开心的时候确实喜欢吃糖。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的糖罐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奶糖水果糖或者软糖。他没有刻意买过，但糖罐子一直是满的。 　　不过当了练习生之后饮食都要刻意控制，他也不至于特意去买，久而久之，渐渐的就改了。 　　不过等到他回宿舍，这袋糖就发挥了用途。 　　他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兔子眼表示了震惊，这个时候他就一人嘴里塞一颗。一袋子八颗，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一袋糖已经剩了一半。 　　江枫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谈谦过来敲敲他的门：“要聊聊么？” 　　江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事。” 　　谈谦读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说开了？” 　　说开了么？ 　　江枫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知道楚云柏说得对。这三年里，虽然他离开了楚家，但是他的焦虑和内耗却一点也没有减少过。今天这样大哭了一场，把话都说出来，他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定了定神：“谦哥……不好意思，又让你们担心了。” 　　他说的是白天直播的事。 　　谈谦笑了：“这话说的。小烨听到回头又要跟我碎碎念说生分了。” 　　他走过来，揉了揉江枫的头。又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了他确实情绪比较稳定之后才放下了心。 　　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桌子上的糖上。 　　其实江枫一直有点怕谈谦。团里这几个人，翟诺和崔子烨心思单纯，而郁一垣又因为善良有的时候总是会慢一拍，只有谈谦心思玲珑剔透，一眼就可以把他看穿。 　　果不其然，他笑了笑，猜出了糖的来源：“楚云柏给的？” 　　江枫沉默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挺平常的事，被他这么一问，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他点了点头：“……嗯。” 　　“看不出来。”谈谦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感叹，“我还以为他高冷得要得道成仙了呢。原来私底下也挺会哄人的。” 　　江枫猝不及防，耳根骤然烧了起来。 第24章 都不是好东西。 　　“……没有哄。” 　　片刻后，江枫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谈谦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因为他自己也有个弟弟，娇纵得很。倒是从楚云柏这学到了新知识。看到了江枫的反应，他先是觉得有些好笑，然后蓦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玩笑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他咳嗽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江枫点了点头。 　　他这个样子和今天白天里在直播里的样子判若两人。乖得很。谈谦没忍住又rua了几把他的呆毛，才松开手笑着替他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江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手机在震。 　　他打开来，惯例先处理工作。对于辛彤的提议他没有太犹豫。事不过三，打死他也做不出在镜头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来，于是只剩下了第二种。 　　辛彤给他留了两条言。 　　一条是：可控。 　　发送时间一小时前，江枫算了一下，应该是楚云柏刚和他吵完的时候。 　　还有一条刚刚发的： 　　可以的话，尽量克制一下，和楚总镜头面前吵架都可以，私下别动真格，我是为了你的工资和星途着想。 　　难得的长句子。 　　看得出文字背后的心力交瘁。 　　江枫失笑。 　　不过…… 　　他有些沉默地想，这个操作倒是和圈里的炒cp有种微妙的相似。一般来说，镜头面前互动特别多的，或者cp粉多的，反而不一定是真的情侣。 　　不说情侣，就他们团内的大势cp，热度最高的是他和崔子烨，其次是谈谦和翟诺。前者走的是午夜场X张力，后者走的是甜宠。但大家并不知道，谈谦和崔子烨是最早在一起练习的，而他和翟诺因为年纪相仿，其实关系反而更亲近。 　　想远了。 　　江枫回过神。 　　按照辛彤的意思，他和楚云柏之后估计还会安排交集。 　　想到楚云柏，他又想到了刚刚在天台，对方盯着他说那些话的样子。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 　　江枫：“……” 　　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把楚云柏逼成这样，自己还挺厉害的。 　　想完，他关灯睡觉。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事实上，躺下之后，江枫就进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 　　- 　　第二天他们都没有通告，上午大家一起泡了半天练习室，中午就去了一家常去的火锅店。 　　一桌五个人，一半吃辣一半不吃辣。江枫挺能吃辣，被辣得嘴唇殷红，结果还偶遇了粉丝。 　　江枫的，男粉。 　　这事本来也不咋意外，毕竟江枫的男粉是五个人里最多——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想不通，总之，这位男粉十分激动。 　　江枫被辣得整个人都是懵的，男粉哆哆嗦嗦地喊“小枫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一旁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以为是告白现场，甚至有吹口哨和起哄的。 　　江枫只好道：“谢谢你的喜欢。” 　　然后给他签了个牛油味儿的名。 　　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没想到男粉把这段po上了网。 　　江枫昨天的事热度还没过去，这个场面又过于drama，以至于视频又小出了圈。嘉灿公关部加班得一头雾水，除了昨天话题的延续讨论，网上的部分评论倒是很真实。 　　[有被gay到] 　　[嘶哈嘶哈嘶哈老婆好漂亮好娇，一脸懵的样子好好亲，硬了] 　　[友情提示：楼上性别男] 　　[有一说一，他确实是这个团最有星相的，这动不动上热搜的腥风血雨体质就能看出来。弟弟在看的话听我一句劝，被骂不要紧，火了才有人骂，心态一定要放稳，看好你] 　　[脸是真的能打，嘉灿聪明点的话就别给他走乖乖忙内的路线了，他身上有一种很冷的故事感，完全可以走b一点的风格] 　　* 　　江枫坐上车的时候还在看这些评论。辛彤确实有先见之明。 　　确实，在如今这个年代，偶像没性格没话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压力大且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乖张的人设已经不再是不讨喜的代名词。 　　偶像是负责造梦的人。 　　谁都希望自己能闪闪发光，无所畏惧。 　　他合上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气，车子驶进地下车库，管家已经在门口迎接。 　　看见他，老管家的眼中几乎有泪光闪动。 　　但他克制得很好，只是轻轻鞠了一躬：“小枫少爷。” 　　江枫有些局促。 　　祝随在身后鼓励地看着他，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 　　地下室静谧无声，但是布置得温馨漂亮。走廊一路亮着廊灯，像是在指引回家的路。转过走廊，落地窗落下大片的夕阳光。江枫踏上旋转楼梯，进入了如梦似幻的光影。 　　他触碰栏杆，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一直到楼梯的尽头，容慧琳由阿茹扶着在等他，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紧张。 　　看到江枫的瞬间，她浑身的紧绷才泄了下来。 　　阿茹在一旁拍拍她的手背，上来接过江枫手上搭着的外套。 　　江枫顿了顿：“妈。” 　　“哎。”容慧琳应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眼眶红红。 　　早没了医院里故作的镇定。 　　有人路过她，垂着眼请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如梦初醒，上来抓住了江枫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暖又完整的拥抱。 　　江枫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到了不远处连背影都如松如竹、挺拔清俊的人。 　　- 　　饭桌上，容慧琳简直前所未有地话痨。 　　这顿饭只有四个人，三个人都沉默寡言，于是她承担起了重任。江枫其实想说他没那么拘束，但是看着容慧琳慷慨激昂的样子，又把话默默地咽了下去。 　　就…… 　　挺热闹的。 　　主要是，容慧琳的话题主要在数落另两个人身上。 　　什么“你爸爸又把公司当家不回来吃饭啦”，什么“你哥哥又拒绝人家小姑娘加微信的要求啦”然后是陈述总结“都不是好东西”。 　　被数落的人习以为常，低头吃饭，不时交换一下工作上的事，权当听不见。 　　江枫心有不忍：“所以是什么小姑娘。” 　　楚云柏也就快23的年纪，总不至于要相亲吧。 　　“就是小曦那个助理啦。”容慧琳神神秘秘地跟他讲，“好好看的一个小姑娘的，工作能力也强。最重要的是啊活泼泼的，一点不怯场。来家里的时候悄悄问我小柏有没有对象，我说没有呀。” 　　楚云柏：“……” 　　说他的八卦的时候可以再大声一点。 　　“我不喜欢她。”他道，“而且，她是嘉灿的员工。” 　　“员工怎么啦。”容慧琳睁圆了眼睛，“办公室恋爱也挺好的呀，天天都能见。小枫你说是不是？” 　　楚云柏：“……” 　　江枫：“……” 　　他在这方面属实没什么经验，于是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妈，那个，小曦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很有些忐忑。楚云曦不在，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多想。 　　这回，是楚云柏开了口。 　　“他今天有通告。”他道，“一周前就排好的。他让我转告你下次再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一句话把他所有的疑虑都打消。 　　容慧琳默默往他的碗里放了他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江枫也乖乖地吃了下去。 　　吃过饭，江枫原本想回去。但是容慧琳不让。 　　“房间都打扫好了。”她小声道，“就住一晚上好不好呀？” 　　是小心翼翼商量的口吻。却让人很难拒绝。 　　江枫顿了顿，最终还是应下，给郁一垣发了一条信息。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你后来不仅搞办公室恋爱，还搞办公室play，你…… 第25章 您看可以吗。 　　随即，江枫就由老管家带着上了楼。 　　他原以为是客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老管家把他领到了他之前住的房间。 　　二楼的走廊尽头，不是多好的位置，但挨着楚云柏的房间，是为了小的时候让他们互相照应。 　　推开门，里面保留着他所有的旧物。只是细心地做了打扫和养护。 　　看上去明亮而温馨。 　　江枫怔了怔。 　　“小曦少爷的房间在三楼。”老管家开了口。 　　像是能猜出他的想法一般，他温声道，“是他自己选的，采光很好，有一个很大的露天平台，他经常在上面弹吉他。” 　　江枫手指蜷了蜷。 　　少顷，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叔。” 　　他知道老管家的意思。但是……他想，如果他是楚云曦，知道自己的父母还给养子把房间的陈设保留成这样，恐怕也没兴趣再住进去。 　　只是楚云曦性格单纯善良，作出这样的选择，应当只是体贴和理解。 　　管家适时退下，江枫进去，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然后拧开了桌子上的糖罐。 　　里面是满满的一罐糖，他拿起来，上面印着的生产日期还是最近的。 　　- 　　楚云柏从书房出来，迎面碰上了正在客厅擦拭花瓶的老妇人。 　　他停下来：“茹姨。” 　　老妇人看着他，乐呵呵的：“小柏少爷今天要在家里住吗？” 　　工作之后楚云柏就搬了出去，除非容慧琳软硬兼施，否则一般不回来住。 　　但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楚云柏顿了顿，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嗯。” 　　然后补充，“一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怕赶不上时间。” 　　话说得坦荡自然。老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小柏少爷心善，体贴下面人，怕耽搁他们的时间，大家都知道的。” 　　说罢，就垂了眼，继续专心地擦起了瓶子。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上了楼。走到走廊上的时候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本来不怎么样，按理应当是笑不出来的。 　　下面人做错了事，添了不少麻烦。他刚接手嘉灿没多久，因为雷霆手段也得罪了人。刚刚楚凭把他叫过去谈了许久的心。 　　都说护短，楚凭那儿是没这个词的。江枫被家里宠着长大，在他那儿也不敢大声说话。说是谈心，话里话外带着严厉，显然是对他仍旧不够满意。 　　楚云柏是不怎么听训的。他跟楚凭内里的性子很相似，冷而傲。而与楚凭不同的是，他有容慧琳和江枫。前者会竖着眉训斥丈夫：“你老说小柏干嘛呀，他做得挺好的啊。”后者就是个复读机：“哥哥哥哥哥哥哥好厉害！” 　　……就养成了楚云柏骄矜的性子。 　　换做平时，他虽然会听，但心气终究是不顺的。只是今天，哪怕是楚凭说话直接而不客气，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心里有一种安定感，像是什么东西终于沉而安稳地落地。又像是被什么熟悉的气息和氛围包裹。 　　这种感觉很微妙，楚云柏难得地走了会儿神。 　　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左侧的房间门虚掩着，隐隐地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人还没睡。 　　楚云柏怔了怔。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门吱呀一声开启，里面的人穿着睡衣走出来，手上居然拎了一罐啤酒。 　　四目相对，江枫先愣住，随即让开了点。 　　“要进来吗？”他问。 　　……其实不是。 　　楚云柏想。 　　但不知怎么的，他就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关上，很清脆的一声响。 　　* 　　进去了之后，楚云柏才看到，江枫手上的不是啤酒，而是酒精饮料。 　　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小水吧，边上有一个很舒适的沙发椅，对着落地窗，楚云柏猜想进来之前江枫就是坐在那儿。小狗崽崽在他脚边欢快地打着转，模样很娇憨。 　　见他们进来了，它“哒哒”地从门缝隙溜了出去，自己去玩了。 　　楚云柏在沙发椅边上坐下了，江枫果然坐在了沙发椅上。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香。相较于镜头，他的脸上有一种很素的漂亮。 　　这和楚云柏的记忆偏差很大。他最潜意识的记忆里，江枫停留在十五六岁，最明亮张扬的年纪。带着青涩和稚气。 　　他在楚云柏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成了陌生又很好的模样。 　　“我也想找你。”江枫的话打断了楚云柏的思绪。 　　楚云柏回过了神：“嗯？” 　　他顿了顿，“其实只是路过，所以来看看。” 　　他的本意是想表达，他和江枫已经说开了。之前的几次谈话都不算愉快。 　　但那并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 　　楚云柏打住了思绪。 　　江枫笑起来：“好伤心呀。我还以为楚总是特意来找我的呢。” 　　这话带着轻飘飘的揶揄，楚云柏僵了僵。 　　过了一会儿，他道：“……也可以这么说。” 　　这话稍显不自在。 　　翻译一下是，别伤心。 　　江枫怔了一下，弯了眼睛，又喝了一口饮料。 　　他不怎么喝酒，主要是酒品比较差。但是饮料还不至于让人喝醉，又比单纯的甜味多了点刺激。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很快，瓶子见了底。 　　楚云柏还坐在原地看着他，脸上有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的无奈和纵容。 　　江枫吐出了一口气：“谢谢你。” 　　他轻声道：“今天很开心。” 　　确实很开心。 　　一起吃了饭，遇到了喜欢自己的粉丝，风评似乎也没那么差，然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曾经的家。 　　家里的人还记得他，在乎他，欢迎他。这一切都因为楚云柏的坚持。 　　楚云柏眉间一松。 　　“开心的话。”他轻轻地道，“住回来也可以。” 　　语气倒是矜持，这句话却说得很快。 　　江枫笑了笑，未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了口：“楚总。” 　　楚云柏莫名觉得这个称呼很刺耳，但是他刚和江枫关系缓和一些，他不想让江枫不开心。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道：“嗯？” 　　“真的谢谢你。”江枫轻声道，“但是……” 　　他笑了笑，“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 　　月光透过落地窗温柔地落到地毯上，江枫看着它的影子，语气很轻：“三年前，我离家出走之后的第三天，小曦就被接回去了。” 　　楚云柏僵住了。 　　“当时我躲在阳台栏杆的下面。”江枫道，“看着妈妈接走小曦，江夕和我呆在一起。其实我在，但是妈妈以为我不在。” 　　“我听到妈妈说，小曦，以后你不会再受委屈了。等他们走了之后，江夕对我说，楚云枫，你知道你养母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吗，因为你的存在对哥哥来说就是委屈。你的生日，明明也是他的生日。还好，你终于识相，自己走了，她应该松了一口气。” 　　楚云柏猛然抬起了眼。 　　他的喉咙一下子发紧，几乎要站起身，却被江枫按了回去：“别急。” 　　“别急。”江枫轻声道，“我没有其他意思。” 　　他顿了顿。 　　“楚总。”他道，“我知道你其实生过我的气，觉得我太绝情，或者……有点矫情？但是……” 　　“我没有。”楚云柏动了动唇。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道，“小枫，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的心脏隐隐地有些抽痛。他想江枫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那样的话，之前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逼迫，他甚至说了那样的话。 　　“楚云柏，我不告而别。”江枫托着腮看他，语气里甚至带着轻松，“你特意从国外飞回来找我，我把你关在门外好几天，你不生气吗？” 　　楚云柏哑然。 　　……他说不出“不”。 　　理智告诉他，江枫做这些都是有缘由的。但是情感上他依旧会生气。 　　江枫叫了他十六年的哥哥，原来哥哥是这样可以说放弃就放弃的。 　　而且……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他。江枫什么话都没留给他，哪怕他们之前形影不离，一起度过了十六个春秋冬夏。 　　他不仅气，还气了三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梆梆地道：“不。” 　　江枫顿了顿。 　　“好吧。”他坦坦然然地道，“那我有点生气。” 　　楚云柏：“……” 　　江枫从沙发椅上下来，仰起脸看他：“楚总，那天天台上你好凶啊，说的话也让我有点生气。生气了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工作，不工作就没办法给公司赚钱。所以，为了嘉灿的未来，最近，您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您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对应22章那个剧情点，之前有小可爱说感觉小柏哥哥说话有点伤人，我感觉好像是有点，然后修了一下，不过写完这章我又感觉还是原来那版可能更符合情绪一点，之后会把22章修回原版,跟大家说一下~ 　　小柏哥哥：我老婆没了我老婆没了我老婆没了 　　小枫：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第26章 小偷。（一更） 　　说完这句话, 江枫就关上了门。 　　两秒后，门外传来了楚云柏的声音： 　　“……小枫。” 　　江枫抬头望天花板。 　　听不见。 　　他关门的时候崽崽挣扎着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这会儿正绕着他的裤脚撒娇似的打转。 　　它今天终于闻到了阔别已久的味道，整个狗都有点兴奋, 一点都没了平时的优雅与矜持。江枫把它捞起来的时候, 楚云柏又开了口。 　　“小枫。”他的声音已经称得上紧绷, “你开门, 我们聊聊, 我跟你道歉。” 　　江枫抱着小狗回了沙发椅, 把自己连人带狗卷成了一个舒适的团子。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不听不听， 　　王八蛋念经。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确实不止一次骂过楚云柏王八蛋。 　　江枫：“……” 　　完了。 　　这有点儿好笑。 　　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江枫把脸闷进崽崽的毛里足足无声地笑了五分钟, 才咳嗽了一声, 勉强按捺住了自己。 　　他真的生气吗？ 　　其实并不。 　　他非常清楚楚云柏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他是一个非常倔的人。 　　倔而胆小，谈谦说他是鸵鸟，其实说得没错。 　　如果没有楚云柏, 他真的会远远地看上一眼容慧琳, 确认了对方没事之后就退回自己的安全区。 　　是楚云柏用一种近乎逼迫的方式把他拽了回来。 　　但是…… 　　江枫轻飘飘地想。 　　这跟他现在、以及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准备好好地生楚云柏的气有什么关系呢？ 　　从十六到十九, 江枫从骄矜的小少爷变成了所有人都夸的、懂事的忙内。 　　但是现在, 　　他又不想那么懂事了。 　　- 　　楚云柏没有停留太久。 　　他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 　　也了解江枫。 　　江枫说了那样的话, 就说明他再怎么敲都是敲不开这扇门的。 　　门后的脚步声离开，但江枫知道, 他并不会就这么放弃。 　　毕竟他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三年前楚云柏嫌他烦跟他说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会带上一大群的猴子到他面前跳二十四小时的草裙舞。 　　……嗯, 他应该真的会。 　　江枫沉默了一瞬, 赶走脑子里自己的影响，打开了手机。 　　五人群里正在弹消息，一条接一条。 　　江枫点开。 　　[叶子]:【[链接]E团奇怪数据大起底，用数字带你一目了然看八卦，欢迎大家了解我们小破团！】 　　[叶子]：原来我团男粉比例是我们江小五同学一手拉高的，失敬失敬.jpg 　　[叶子]：我之前看了篇我和小五的同人，还别说，挺有感觉的，要不是我是直男，嘿嘿…… 　　芋圆不是郁一垣：？ 　　翟诺诺：？？ 　　谈谦。：。 　　江枫：“……” 　　这位同学，直男看同性cp同人还看出感觉，你要不要考虑先检查一下自己性取向。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这个无聊的话题，转手拍了一张崽崽的照片发进群。 　　照片上，男生骨节分明而纤细漂亮的手指陷在小动物绵软的毛里，镜头正对着的，是小狗憨憨且漂亮的眼睛。 　　翟诺诺：！！！ 　　翟诺诺：小狗狗！呜哇……好可爱哦！！姜姜是你的狗吗？ 　　。：嗯 　　。：明天带过来玩 　　翟诺诺：好耶！ 　　怀里的崽崽拱来拱去，江枫轻声哄它：“明天带你去见漂亮哥哥。” 　　像是听懂了一般，小狗发出了开心的呜咽。 　　江枫嘴角勾了勾。 　　他按灭了手机屏，把崽崽放到地上，去洗手间洗漱。 　　* 　　第二天早上九点，江枫准时醒来。 　　他洗漱完，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慢吞吞地下了楼，小狗跟着他颠颠地跑下楼梯，像是一大团棉花糖。 　　楚家三餐都有固定时间，今天却没叫他，特意为他留了饭。 　　容慧琳在客厅插花，显然是在等他。 　　江枫叫了她一声： 　　“妈。” 　　容慧琳一秒就放下了手头上的事。 　　“起来了呀。”她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有些懊恼，“小柏和你爸前脚刚走，他俩今天有个会挺重要的，本来我还说，可以陪你吃个早饭。” 　　江枫弯着眼睛笑了笑：“那可真不巧。” 　　语气乖巧又无辜。 　　就好像昨晚问祝随今天楚云柏的安排的人不是他。 　　祝随以为他要去公司探班，还特地含蓄地嘱咐了一句：“小枫少爷，进公司要刷员工ID卡，不过我明天一天都在公司。” 　　江枫配合地回了个狗狗惊讶.gif，转手就切回其他页面跟队友聊天。 　　“是的呀。” 　　容慧琳语气遗憾。 　　江枫好不容易肯回来。 　　她陪着江枫吃了早饭，还想留江枫住下，只是江枫今天确实有事，还是跟她告了别。 　　容慧琳依依不舍。 　　江枫抱着狗站在门口，看到她眼眶又红了，于心不忍： 　　“我以后工作不忙的话，会回来的。” 　　容慧琳愣愣地看着他：“……真的吗。” 　　她的眼泪还是掉下来，“宝宝，你说的哦，不是哄我，会常回来看妈妈。你爸爸和哥哥看不看都没事的。” 　　江枫：“……” 　　妈，您还真是直接。 　　容慧琳还有话要说，攥着手上的丝巾。 　　重逢之后她就一直这样。 　　江枫看出了她眼神里除了欣喜和欣慰，更多的是满心的愧疚。 　　但是她不敢点明。 　　如果江枫不知道，这种愧疚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于是江枫主动拥抱了她一下。 　　“妈妈。”他轻声道，“谦哥跟我说，很多事情不用想太多，活在当下其实才是最轻松的，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我希望您也能一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好吗？” 　　容慧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下来，用力地抱紧了他。 　　- 　　坐上回去的车时，江枫的肩膀还有眼泪的温度。 　　容慧琳一直送他到门口，看架势恨不得跟他到宿舍，江枫哭笑不得：“如果妈想过来我们宿舍玩的话，也可以联系我。我队友人都很好相处。” 　　他给容慧琳写了地址和电话，然后才被放上了车。 　　车子启动，驶出花园，江枫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晴朗湛蓝的天空。 　　司机也是长辈，从后视镜看他，感叹：“小枫少爷长大啦。” 　　话里有话。 　　是可惜又欣慰的语气。 　　江枫笑了笑，知道他是误会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崽崽看窗外的街景。 　　不管容慧琳和司机怎么想，是安慰或者劝解。 　　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真心的。 　　虽然他昨天跟楚云柏说了那个秘密，但是他心底其实没怪过容慧琳。 　　容慧琳和楚凭迟迟没有把报告结果告诉他，是怕他伤心，这已经是对他的偏袒。如果从楚云曦的角度来看，亲生的父母为了养子的感受不把他接回去，心里是会难受的。 　　同样的，容慧琳没有选择执意让他回去，而是顺势接回楚云曦，他虽然感性上确实会感觉到难过，但是理智上，这就是他离家出走的目的。 　　让一切回归正轨，去他们该去的位置。 　　本质上，以他们的关系，容慧琳和楚凭本就两难。 　　他不想再为难他们。 　　至于那句委屈…… 　　江枫估计，多半是因为楚云曦那个时候正在打官司，而且在公司也待遇糟糕。如果他在楚家，就不至于这么任人欺负。所以容慧琳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而就算容慧琳真的有那么一秒因为心疼楚云曦迁怒于他，他也完全接受。 　　因为容慧琳真的很爱他，她对他的爱和心疼远大于这点微不足道的迁怒。他不能要求容慧琳时时刻刻都完美又理智。 　　现在这样的状况，对他来说。 　　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 　　“所以，你针对的自始至终只有云柏啊。啧啧啧，我真是挺心疼你的便宜哥哥的，吃力不讨好啊这。” 　　低调雅致的隔间内，郑泊羽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开口。 　　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 　　他今天穿了一身昂贵西装配暗纹领带，从领带夹到袖扣都是精心挑选过的骚包。 　　他坐在江枫对面，江枫能看到他精心修饰的头发，以及感受到…… 　　呃，扑面而来的刺鼻香水味。 　　要不是开门就是郑泊羽那张一如既往欠揍的脸，他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错入了什么相亲局。 　　他自己把狗放回宿舍就出来赴约了，身上就是普通的卫衣牛仔裤。 　　相比之下，简直简朴得不能再简朴。 　　结果这人还笑眯眯地调戏他说没关系，说这样也好看。 　　听了他的话，江枫：“……” 　　他就多余答应郑泊羽和他吃什么久别重逢饭。 　　他心平气和：“我没针对他。” 　　都是成年人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嗯。 　　“拉倒吧。”郑泊羽道，“从小就这样儿，我还不了解你。” 　　江枫怔了一下。 　　他一向像是冷着的玫瑰，这个表情愣是添了几分慢半拍的可爱，郑泊羽一抬眼被晃得肉都忘了切，好了一会儿才续上了之前的话。 　　“……你说你是因为他对你态度不好才冷战。”他道，“这就没道理啊。” 　　他顿了顿，“如果他对你态度好，就你这死犟的性子，八百年后估计才能回楚家，这还多做多错了。还有，楚云柏惯了你十六年，他有多疼你你还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他是在激你。” 　　江枫沉默了一瞬，勉强评价：“还挺有道理。” 　　其实是满分。 　　但他嘴硬，必不可能承认他就是在作。 　　“不过。”江枫瞥他，“什么叫我从小就这样？” 　　不要说得很了解他一样。 　　他们也就是小时候搭档爬树的关系。 　　郑泊羽哼笑了一声。 　　江枫忍不住：“快说。” 　　郑泊羽卖关子：“不说。” 　　他顿了顿：“你叫句‘哥哥’听呗。” 　　他心痒。 　　小的时候江枫跟在楚云柏身后叫哥哥，以前没什么，十六七的时候也又软又甜，像有小钩子。 　　江枫冷笑：“做梦。” 　　郑泊羽：“……” 　　- 　　片刻后，郑泊羽摸了摸鼻子：“……行吧。” 　　哎，谁爱谁输。 　　他可真是个痴情种。 　　“你没发现吗。”郑泊羽道，“你这人就挺恃宠生娇的。对你越好，你越喜欢对着人作。云柏从小宠你宠到大，你就可着劲儿对着他闹腾。” 　　他也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只是纯粹地感慨。 　　“当初你走的时候也是吧。”他道，“给家里人留了言，就不给他留，你都通知了我一声呢。” 　　……嗯，虽然是拉黑通知。 　　江枫的叉子停住。 　　“我还记得他从国外回来，行李都没放就上江家了。”郑泊羽回忆，“当时是不是还下雨了，哎，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大雨里……” 　　江枫：“……” 　　他不得不打断他：“大哥，我走的时候一星期没下雨。” 　　这对他来说也是深刻的记忆，他记得。 　　郑泊羽毫无愧意：“不好意思，记错了。” 　　“但他那个时候状态真的挺不好的。”郑泊羽道，“他这个人冷又慢热，上心的事从小到大除了楚家就一个你。” 　　说到这，他住了嘴。 　　他想起来，其实江枫也是。 　　他们一块玩的都知道，楚家小少爷娇纵任性，百无禁忌，唯独不能说他哥哥一句不好。 　　他说江枫作。 　　说到底，还不是楚云柏宠出来的。 　　再说到底…… 　　还不是因为最在意，最亲近。 　　江枫那个时候不给楚云柏留纸条，真的是因为他在国外觉得没必要，或者只是单纯地闹脾气。 　　还是…… 　　别的原因呢？ 　　比如，不愿意，或者不敢。 　　郑泊羽突然不想说了。 　　江枫听得认真，冷不丁被郑泊羽掐断：“我开玩笑的。” 　　江枫：“……” 　　？ 　　郑泊羽一本正经：“我觉得你对我也挺特别的，毕竟拉黑通知我独一份，这么一看楚云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江枫沉默了一瞬，收回了目光。 　　“神经病。”他说。 　　* 　　一顿饭吃完，郑泊羽去结了帐。 　　江枫有心想跟他AA，被郑泊羽拦住了。 　　“行行好吧小少爷。”他笑着道，“要是让云柏知道我和你一起出来吃饭还让你花钱，他非得揍我不可。” 　　江枫想了想，现在郑泊羽确实比他有钱多了，也就没再争。 　　郑泊羽还有下一句：“等你红了请回来就是。” 　　江枫镇定：“那还是现在请吧，一顿麻辣烫也是请，让我把债还完。” 　　郑泊羽哈哈大笑。 　　他开车把江枫送回宿舍，江枫拎了包往回走，在门口看到了探头探脑的翟诺。 　　“姜姜那是……”他问，“楚总的车吗？” 　　江枫道：“不是。” 　　他顿了顿：“一个朋友，就上次打电话过来约我吃饭的。” 　　翟诺恍然。 　　江枫走进去：“崽崽闹了吗？” 　　翟诺乖巧摇头：“没有没有，可乖了。” 　　江枫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小棉花糖在对着郁一垣摇尾巴。 　　他把狗抱起来，几个人就在宿舍里堕落地一边打游戏一边撸了一下午的狗，然后才在傍晚去了嘉灿。 　　今天辛彤约了他们开会，讨论回归的方向。 　　- 　　回去的车上江枫有些走神。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被郑泊羽的话影响到了。 　　所以…… 　　他突然的任性，其实只是针对楚云柏么？ 　　但他也觉得楚云柏挺冤的。 　　要说那些话…… 　　他连江夕都没计较，体谅她年纪小。 　　却偏偏揪着楚云柏的违心之言不放，好像确实挺针对他的。 　　他又想起楚云柏来找他。 　　第一天确实没下雨，但是晚上很冷。 　　他躲在江家的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戴耳机听音乐，楚云柏就坐在他的门口跟他讲话，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小枫你跟哥哥回去。 　　一晚上。 　　楚云柏一口水没喝，到后来嗓子哑了也没等到他开门。 　　那个时候他想楚云柏或许会从那个时候开始恨他，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但是楚云柏要恨他。 　　江枫那个时候缩在床上，整个人都在抖。 　　最后他听楚云柏哑着嗓子说：“楚云枫，我是你哥哥。” 　　他不是。 　　他想。 　　为什么他不是。 　　他比谁都希望楚云柏真的是他哥哥。 　　可是…… 　　不是的啊哥哥。 　　他不想楚云柏恨他，但是他也不想他成为楚云柏和亲弟弟之间的那道阻碍，楚云柏越偏爱他，他越觉得自己对不起楚云曦。 　　他是个小偷，偷走了楚云曦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他偷走了楚云柏对楚云曦的爱。 　　最后楚云柏走了。 　　他发了一夜的烧，梦里全是楚云柏。 　　最后，楚云柏对他说“再见”。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局，他却从梦里惊醒，始终不敢入睡，生怕再回到那样的梦境。 　　— 　　“小枫，小枫？” 　　耳边传来了呼唤。 　　江枫回过了神，才发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没事吧？”郁一垣担忧地看着他。 　　江枫这才发现，他眼尾稍稍有点红。 　　他揉了一把眼睛，有些窘迫：“没事垣哥，就是……呃，没事。” 　　他最近哭得好像真的有点多。 　　“我们上去吧。”他转移话题，“彤姐在等我们。” 　　郁一垣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情绪还好之后才放下了心，两人一起跟上了已经下车了的三人。 　　崔子烨走在前面，正在和谈谦絮叨：“说实话，我还有点儿紧张。” 　　谈谦冷笑了一声：“你还有紧张的时候？” 　　崔子烨：“……” 　　“你能不能别这么嘲讽。” 　　他觉得谈谦最近对他挺凶的，明明一直挺温柔一人。 　　谈谦收回了目光：“确实该紧张，这是我们进新公司第一次回归。” 　　他顿了顿，看着崔子烨呆毛都吓支棱起来的样子，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今天彤姐说了只是简单讨论，不会有别人。” 　　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大晚上过来。 　　崔子烨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 　　他没想到，他这口气只松到了转弯为止。 　　不止是他，从玻璃里看到会议室里已经坐着的人之后，所有人都慢下了脚步。 　　片刻后，崔子烨抓住了谈谦的手臂，声音都抖了：“不是，你不是说只是随便讨论吗，为什么我们开个内部会，老板还要坐在里面啊？” 　　谈谦：“……” 　　那他怎么知道。 　　不过，他很快回过了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也怔了的江枫一眼。 　　“嗯。可能……”他道，“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第27章 破土而出。 　　其实真的要说的话, 楚云柏跟他们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而且他是江枫的半个哥哥，哪怕身份上确实是上司，也不至于到紧张的地步。 　　“你懂什么。”崔子烨跟谈谦压着嗓子讲，“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江小五是个呆的, 看着就知道不会撒娇。要不然怎么连对赌都拿出来了。还有之前直播。他俩一看现在就关系不好。” 　　江枫：“……” 　　他听得见。 　　谈谦咳嗽了一声, 跟他解释：“彤姐没跟我们说太细。” 　　当然不会说太细。 　　因为辛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顶头上司和手下艺人究竟闹的是哪门子的别扭。风波最盛的几天江枫不在宿舍, 回来之后大家的态度一往如常。他就默认这事揭了过去。 　　聪明的人大概能猜得出他们关系其实不差, 只是有矛盾, 譬如谈谦和郁一垣。慢一拍的人就会误解, 比如翟诺和崔子烨。 　　江枫看着崔子烨和翟诺挺直脊背，眼神戒备，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谨慎，沉默了一瞬。 　　……好像比他说十句好好练习效果要好。 　　要不就这样吧。 　　他坦然地收回目光, 抬眼, 楚云柏坐在不远处，撑着额头翻资料。 　　江枫在想他究竟看不看得懂。 　　像是能听到他的腹诽一般，楚云柏开了口：“接下来的几个月就要辛苦各位了。毕竟各位是我做主签的, 我也要对股东和投资人负责。” 　　一句话奠定了基调, 嘉灿不会放养。 　　第一次回归, 他们得让公司看到百分百的潜力和价值。 　　这句话一出, 连谈谦都敛了笑。 　　辛彤顺势拿出了公司的初步方案, 开始了这次的内部会议。 　　- 　　辛彤的第一句话是：“我想知道，各位对于目前团的定位和风格, 各自的想法都是怎么样的。” 　　定位和风格, 就像人体的骨架, 血肉都依附于此。一个团如果找不准合适的风格, 那么实力再好, 上限也得碰运气。 　　辛彤看向郁一垣：“队长先聊聊吧。” 　　郁一垣想了想。 　　然后，他坦诚地道：“我个人觉得的话，第一次回归那个风格，会更适合我们一些。” 　　辛彤看了眼资料：“第一次回归的主打是小枫的自作曲。核心概念是‘我’的找寻。” 　　她顿了顿，“小枫这两天把歌都交了，策划那边大概看了一下，个人风格还是很明显的。你觉得他的风格和团队适配度很高吗？” 　　郁一垣点了点头：“是。” 　　辛彤若有所思。 　　一盘的楚云柏没有说话，只是在说到江枫的自作曲时看了他一眼。 　　江枫莫名地觉得有些羞耻和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紧接着，剩下的人也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郁一垣的一致。 　　他们团虽然看上去个性迥异，但其实骨子里的气场很契合，平时也少有吵架的情况。 　　辛彤若有所思，往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道：“我知道了。” 　　“其实……”她顿了顿，“公司也买了几首好歌，作主打不成问题。自作曲可以作收录曲。你们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二专虽然和一专风格差异很大，但完成度很高。小枫，你觉得呢？” 　　话题移到江枫身上，江枫抬了眼。 　　辛彤看着他：“你在二专回归的时候是小出了一次圈的。” 　　* 　　辛彤说的，就是江枫跟楚云柏说他们走了纯欲风的那次回归。他的直拍因为观赏性强出了圈。 　　客观来说，虽然楚云柏嫌他衣服透……不是，虽然那个造型很大胆，但效果还是很好的。主要是江枫个人的长相其实很适合走那样的风格，虽然他本人不太感冒。 　　他明白辛彤的意思。 　　现在团内有创作能力的只有他和崔子烨，创作男团虽然名字听起来好听，但带来的是他个人无穷无尽的压力。 　　但是如果趁着现在转型，由公司选择合适且符合市场的路线，那么效果也不一定差。因为创作是锦上添花，说到底，男团还是要看歌曲和舞台的质量。 　　至于市场流行…… 　　一般来说，男团之于女粉，女团之于男粉，最核心的，还是异性之间天然的吸引力。利用这种吸引力打造营业模式，自然是最简单的方法。 　　“谈过恋爱么？”辛彤直白地问。 　　楚云柏顿了顿，淡淡地抬了眼。 　　江枫僵了一瞬，难得地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我看着也像，你就没写过一首跟爱情有关的。”辛彤若有所思，看向剩下的人。 　　空气突然寂静。 　　少顷，郁一垣默默举手：“……我。” 　　辛彤“唰唰”记录：“什么时候？” 　　郁一垣耳根都有点红：“高中。” 　　“队长。”崔子烨神思恍惚，“你居然背着我们早恋。” 　　郁一垣苍白辩解：“……你们也没问过啊。”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不过那个时候年纪都还小，就跟闹着玩似的，也就，起哄一下，然后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 　　“后来毕业就分开了，然后就来做了练习生。”他诚实地道。 　　辛彤笑着打趣了一句：“虽然这么说，估计应该也挺美好的。” 　　郁一垣有些不好意思。 　　崔子烨回过神，看向了一旁的谈谦。 　　谈谦：“……” 　　“干什么。”他道。 　　崔子烨哼哼唧唧：“你居然没谈过啊。” 　　谈谦：。 　　“你一个长着渣男脸的都没谈。”他淡定地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谈。” 　　崔子烨：“……” 　　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怎么办。 　　不过他和谈谦十六七的时候就开始在光蔚做练习生了，日常黏在一起，如果谈谦真的谈过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想到这，他也不再追问。 　　- 　　剩下的翟诺不用说，一看就是个没开窍的。一圈问完，辛彤收回了目光，笑着叹了口气。 　　“太省心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她开玩笑似的道。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楚云柏开了口：“策划团队那边的建议是换风格么？” 　　讨论期间，他一直不怎么说话，大家也就当不知道，但其实就算是辛彤，心也是一直提着的。听见楚云柏开了口，她立刻就道：“是。” 　　“其实也挺合理的。”辛彤道，“都是年轻爱豆，虽然不至于用擦边的方式吸引眼球，但从舞台到日常营业，打造男友感确实是最传统又收益很高的方式。要玩概念也行，就是质量一定得过关。” 　　她顿了顿：“当然，小枫的能力已经够了，就是……” 　　“他会比较辛苦。”她委婉地道。 　　靠纯作品质量来吸引粉丝，当然也可能红。但是没了溺爱滤镜，只要质量下降，就会被粉丝无情抛弃。这和影视圈流量和实力派演员的差别是极为类似的。 　　而且，江枫的作品风格主题都是偏个人成长。简而言之，因为阅历限制和缺乏恋爱经验，他的作品吸引粉丝的更多是灵魂内在的共情感，定位更接近纯陪伴而不是伴侣。 　　换做旁人，策划团队可能还要压榨一下，但这位…… 　　辛彤不敢。 　　策划团队也不敢。 　　压榨完说不定就要被老板请去喝茶。 　　江枫默默地：“其实还好的……” 　　楚云柏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片刻后他道：“那就这样吧。要说休息，也休息得够久了。” 　　E团全员：“……” 　　可以不用这么直白。 　　其实辛彤也挺看好这个团走一个与众不同的路线，但是这确实有点冒险。现在楚云柏一锤定音，她也就不再纠结。 　　* 　　因为热度还没过去，要最大化地利用就得抓紧时间，所以他们紧接着就讨论了下一次回归的具体风格。最后初步定下了“梦境”的主题，主打梦幻空灵的氛围感。 　　虽然抒情曲风相对吃亏，但—— 　　用辛彤的话说，只要脸好，慢镜头和氛围感就是大大的加分项。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枫。 　　江枫：“……” 　　看他干嘛。 　　“别都指望门面啊。”辛彤笑骂，“一个个都长得不差，回去提高提高衣品，对着镜子找找感觉，崔子烨——说的就是你，出门就算不带妆至少也别蓬头垢面。” 　　崔子烨：“……” 　　他只是头发太长这两天懒了没去剪而已！ 　　还有！ 　　他的衣品很好好不好！ 　　郁一垣淡定地把他拎走，身后跟上了很乖的翟诺。 　　谈谦正要出门，江枫拉住了他的小臂。 　　江枫压低了声音： 　　“谦哥，掩护我。” 　　谈谦：“……” 　　怎么掩护。 　　揣兜里带走么？ 　　技术难度有点大了宝贝。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江小五同学被人拎住命运的后衣领，拎住他的人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会议室的门在他面前合上，连带上遮住玻璃的百叶窗。 　　谈谦沉默了一瞬。 　　怎么说。 　　这场景挺熟悉。 　　楚家家风温良，原来逮走丢的小狗也会采用暴力手段。 　　失敬。 　　- 　　小狗又在挣扎。 　　江枫被拎回来之后就要去开门。 　　楚云柏在他面前把门反锁，然后把钥匙扔进口袋。 　　江枫看着他：“……不守信用。” 　　说好的不要出现在面前。 　　这才第二天！ 　　楚云柏看着他，脸色漠然：“江枫，我是你的老板。你就这个态度？” 　　江枫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能站在道德……不是，金钱和地位的制高点全方位压制他。 　　楚云柏居然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 　　“可能是。” 　　江枫：“……” 　　王八蛋。 　　“对不起。”楚云柏干脆利落地开口，“那天在天台，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小枫，我跟你道歉。”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江枫道：“哦。” 　　王八蛋又在念经了，听不见。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你生气。”他放软了声音，“我……” 　　江枫顿了顿。 　　“只是口头上道歉吗？”他问。 　　楚云柏看着他，褐色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波澜：“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其实江枫也不知道。 　　毕竟他连生气都不是真的，只是想作。 　　他信口胡说。 　　“怎么也得……”他道，“给钱给房给车，再给点资源。” 　　说完他自己都有点愣。 　　然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这些话。 　　……郑泊羽当初就是这么包小情人的，他被耳濡目染洗脑了。 　　江枫：“……” 　　楚云柏已经毫不犹豫开了口：“好。” 　　“哪套房？”他问。 　　江枫：“…………” 　　他抽了抽嘴角，万恶的有钱人。 　　“不，没。”他道，“现在不要，我刚刚顺口说的。” 　　楚云柏看他，很专注。 　　江枫能看出来，他稍稍有些紧张。 　　楚云柏是真的很在意他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会不会原谅他。 　　江枫想，或许郑泊羽说的话是真的。 　　他能大度地原谅所有人，却始终要折磨楚云柏，说到底是因为他知道楚云柏坦坦荡荡地最在意他，而他需要这份最在意。 　　他亏欠楚云曦，但是他是个贪心的人。 　　证据就是： 　　刚刚楚云柏还是高高在上、冷静理智的样子，而现在因为他，他也会紧张、无措、焦虑。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 　　很满足。 　　这种满足很隐秘，就像是阴暗角落里长出的一棵幼苗。 　　是楚云柏无底线的纵容。 　　它才会破土而出。 　　* 　　江枫最后还是没有给楚云柏明确的回答。 　　明明是他自己想不出来，却还要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情人一样嘴硬：“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我来想，是你要思考怎么才能让我消气。” 　　楚云柏盯着他看了许久。 　　江枫外强中干，嘴上气势足，心底很忐忑。 　　面对楚云柏他真的凶不起来。 　　听话和乖是条件反射，现在这样他已经尽了十足的努力。 　　他尽量让自己凶巴巴的。 　　楚云柏看了他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好。” 　　“我想。”他道，“但是有条件。” 　　江枫：“嗯？” 　　他有点儿紧张地抬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明明是楚云柏要道歉，他却还要提条件，这件事有多不合理。 　　楚云柏看着他的眼睛：“不准躲我。” 　　江枫：“……” 　　白紧张了。 　　楚云柏是他的老板，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完全躲开楚云柏，那也太难了。 　　他开了口：“行。” 　　楚云柏把钥匙递给他。 　　江枫松了口气，拿了钥匙开门。 　　一直到走到门边的时候，楚云柏叫住了他。 　　“小枫。”他道，“后天见。” 　　江枫怔了怔。 　　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 　　“……后天见。”他道。 　　- 　　后天，是他们拍摄出道纪录片的日子。 　　这也是团队的意见。 　　回归需要准备期，中间空缺的曝光辛彤不太想用普通的综艺来弥补。 　　于是，他们就决定做一个小型的出道企划。 　　拍摄小短片的纪实物料，以倒计时的方式在官博定期放出，既让粉丝不至于太空虚，又算是对之前黑料的再次澄清。 　　江枫这两天一个头两个大。 　　原因是他那天和楚云柏聊完之后，隔天他就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 　　快递打开，是一把崭新的车钥匙。 　　江枫：“……” 　　所以拒绝了房子之后也应该一并拒绝车，要不然就会被误解是吧。 　　最要命的是他拆快递的时候没避人。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把造型特别的车钥匙。 　　空气都安静了三秒。 　　三秒后，崔子烨欲言又止：“小五啊……” 　　“就算咱有钱了也不能这么乱花啊。” 　　“更不能走歪门邪道……” 　　他被按在沙发上揪住衣领，使劲儿捏脸：“快说！谁送的！” 　　江枫说不出口。 　　翟诺从外面回来，一声惊呼：“天哪你们好淫/乱！双叶cp果然是真的吗！” 　　被一人丢了一个抱枕。 　　江枫只好解释：“朋友买了，寄放在我这儿。” 　　崔子烨：？ 　　“他脑子坏了？” 　　江枫：“……” 　　很好，很有勇气。 　　崔子烨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辱骂的是你的顶头上司。 　　他点头：“嗯嗯！” 　　崔子烨半信半疑地放开了他。 　　这件事算是糊弄了过去。 　　但现在江枫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都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思绪回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准备一会儿楚云柏来了之后还给他。 　　今天天气很好，跟着的除了辛彤和助理，就是拍摄的工作人员。 　　大家的第一站甚至选择了光蔚。 　　对此E团成员都表示好像有点太过嚣张，但是辛彤轻描淡写：“这有什么，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翟诺诚恳发问：“那光蔚怎么会同意呢？” 　　辛彤冷笑了一声。 　　一旁的助理轻声解释：“预告……已经发了……” 　　之前的事，甩锅都甩给了盛栋，但光蔚也不是毫无问题。 　　现下，光蔚要是得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就得和已经离开的E团友好相处——至少表面看上去友好，要不然，任何一个成员出来提起光蔚的拉皮条行为加上无缘无故的雪藏，配合嘉灿的公关，就够让光蔚喝上一壶。 　　之前团队名就是一个例子。 　　大家懂了。 　　原来是薅老东家的羊毛。 　　于是欣然同意。 　　架好机器，大家拍了一会儿，就准备进去，但是楚云柏还没有来。 　　江枫不住地关注门口的动静。 　　这样其实不太矜持，但是想到口袋里的车钥匙，他又顺理成章了起来。 　　他总要还东西。 　　日头越升越高，就在他怀疑楚云柏只是哄他玩、不会来的时候，熟悉的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下了车，车子就开走。 　　楚云柏明显刚开完会。一身西装扣子开了一颗，恰到好处的禁欲。 　　“抱歉。”他道，“来晚了。” 　　话说得看似毫无差错。 　　但是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来。 　　等他的人自始至终…… 　　只有一个。 　　他是看着江枫的眼睛说的。 第28章 你做的。 　　江枫什么都没看见。 　　楚云柏下车的时候他正站在日头底下等拍摄。一抬眼就能被太阳光逼得变成瞎子。 　　周围传来惊呼和窃窃私语的时候他正拿手挡太阳光, 表情些微痛苦，小助理正殷勤地给他撑伞。 　　嘉灿给他们配了两男两女四个助理，今天跟着的小伙子刚入行没两年，还带着新人的跳脱。 　　“江老师, 哎？这伞好像不太好使, 怎么撑不开呢, 嘶……卧槽！” 　　江枫：“……” 　　他终于看不下去, 接过小伙子手里的折叠伞, “哗啦”一下丝滑撑开。 　　小助理：“！江老师好厉害！” 　　江枫回以优雅微笑。 　　伞挡在头顶, 人也走到了面前。 　　江枫怔了怔。 　　“早。”楚云柏对他说。 　　嗯，这都快十点了…… 　　江枫想。 　　总裁可能作息跟他们凡人不一样吧。 　　“早。”他道。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周围异常地安静。干活的不干活了，闲聊的不闲聊了。大家齐齐望向他们的方向，眼神诡异。 　　江枫：“……” 　　他早就忘了前两天直播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又给人民群众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冲击, 眼神纯良且迷茫。 　　这个眼神有点呆，还挺软。不像之前那样里面都是破碎的冷，楚云柏嘴角勾了一下, 克制住揉他头发的冲动。 　　江枫今天的造型倒确实挺软的。为了配合下次回归的风格。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 紧身裤勾勒出一双又细又直的腿。漂亮得很招人。 　　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前看上去清冷禁欲的楚云柏。 　　两人一个站在伞的阴影下, 一个站在阳光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光影交错, 像是一幅美好的画。 　　“咔擦。” 　　辛彤把这个画面拍下来，交给了身边的助理, 高冷吩咐：“找个合适的时候当花絮‘不经意’地放出去。” 　　助理点头。 　　一旁吃瓜的崔子烨：“……” 　　他不懂就问：“彤姐, 这这这……兄弟俩也要炒cp啊？” 　　那他岂不是很危。 　　说好的要做实力派男团呢！ 　　辛彤：“又不是亲兄弟。” 　　崔子烨：“……” 　　好像也是。 　　不对啊, 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为啥他原来的cp对象换人炒了啊！ 　　谈谦叹了口气, 把傻子拉走, 顺便道歉：“彤姐对不起，他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这一看就是替江枫隐晦澄清，顺带模糊他俩关系制造话题。 　　也就崔子烨这个一根筋的脑子看不出来。 　　不过…… 　　谈谦看向了不远处。 　　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就是抛却这两人旧日的关系，他们就这么站在一起，也确实是很相配的。 　　这个念头在谈谦的脑子里闪过了一秒，很快就烟消云散。 　　想什么呢。 　　他有些好笑地想。 　　他怎么也跟着cp入脑了。 　　* 　　事实证明，不管是什么行业，有老板在，工作效率是可以翻倍的。 　　不管大家有多八卦自家老板和艺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再迟这么好的光影就要浪费，那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有钱。 　　他们刚刚拍完其余人的镜头，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江枫。 　　楚云柏远远地站到一边，有人要给他拿凳子和伞，被他摇头拒绝了。他看着镜头靠近江枫，然后聚焦到他的脸上。 　　四周悄无声息，只剩下汽车碾过路面的遥远轰鸣。 　　机器开始运转，导演的第一个问题响了起来：“小枫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江枫笑了笑。 　　“记得啊。”他道，“我来光蔚面试。那个时候我是到得最早的，保安大哥都还没来。那天是周末，我就站在这里等开门。” 　　那个时候他还很稚嫩，站在这拎着包等着他的未来，酷热的夏季，也不知道躲一躲太阳。 　　一旁的崔子烨道：“小五和我们都不一样。他是星探挖来的。哎不过小五你到这么早干什么，紧张啊？” 　　纪录片讲究的就是真实自然，开拍前摄制组的让他们随意发挥，就当日常聊天，不用顾忌太多。 　　崔子烨开口，也没有人拦住他，江枫就笑。 　　“紧张啊。”他道，“能不能正视一下我那个时候是未成年的事实。”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负责问话的导演也幽默了一下：“小枫的话，除了脸，性格上的确看不出来。” 　　江枫叹了口气。 　　“好吧。”他小声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好脾气很软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又像这里最小的小孩子了。镜头里，他的脸上是楚云柏没有见过的另一种陌生的样子。 　　他顿了顿，跟着整个摄制组一起进了门。 　　- 　　今天也是一个周末，虽说这一行也不遵循传统的休假，但是周末比平时总要人少。光蔚的员工出来接待他们，故事线就从江枫开始往下走。 　　之前他们商量过，把他作为内场的导入。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小姑娘，带他们往里走的时候一直在偷瞄江枫。 　　等他们进了会议室，导演问：“小枫认识刚刚的女孩子吗？” 　　江枫点头。 　　他先是确认了女孩的脸会被模糊处理，然后才道：“工作上有过接触。当时我和冉胤师兄在录天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问师兄要签名。” 　　“大家都是爱豆。”导演问，“那个时候心里会有点难过吗？” 　　江枫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 　　“其实就算是再火的偶像。”他说，“也会有人讨厌有人喜欢。所以感觉……还好吧。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三年以来一直是这个心态吗？” 　　“嗯。” 　　“没办法上舞台的时候……也是吗？这应该是努力之外的运气因素。” 　　江枫的手突然一顿。 　　片刻后，他轻声道：“运气也很重要啊。它也会真的改变一个人的人生的。” 　　他顿了顿，“以前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根据运气守恒定律，总会有倒霉的时候的。” 　　“相较于我的幸运。”他道，“我觉得这一点坏运气，应该算微不足道吧。” 　　* 　　接下来的拍摄持续了大概半小时。 　　江枫坐在会议室里，录了一个简单的单采，讲述他在光蔚的生活。 　　从成为一名练习生，然后紧接着出道开始。 　　所有人都很快发现，他的采访和他的作品一样，都很具有个人风格。 　　简而言之，就是冷，且直接。 　　问他过去三年的心态。他说还挺好的，主要是就算心态崩溃，也没办法改变现实； 　　问他光蔚对他怎么样，他说大家应该都有自己的判断，这个东西还是挺主观的，他自己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说这话的时候光蔚的人就在边上，辛彤看到了他黑成锅底的脸。 　　问他…… 　　想红吗？ 　　他说想。 　　然后他问：“嘉灿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眼神无辜。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楚云柏。 　　楚云柏想说话，被辛彤按住了。 　　适当炒是炒，炒得太过了就成了大新闻。公司总裁探班小爱豆拍摄纪录片这种料还是压着好。 　　更何况她猜楚云柏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不可能”。 　　以后再说。 　　楚云柏抿紧了唇，江枫就露出了一个挺狡黠的笑，像是小狐狸。 　　这段单采效果可以说非常好，有吸引人的点也不至于枯燥。 　　结束了之后导演脸上都挂上了笑，看着江枫溜溜达达去边上喝水。顺便把下一个郁一垣叫了过来。 　　江枫口干舌燥，半瓶水喝完，有人站到了他的边上。 　　他直起身：“钥匙还你。” 　　楚云柏不要。 　　“留着。”他说，“给你的就是你的。” 　　江枫叹口气。 　　“我只是随便说说。”他说。 　　没有真要送房送车的的意思。 　　……这种道歉方式也太土了！ 　　楚云柏笑笑。 　　“那你原谅我了吗？”他问。 　　“当然没。”江枫道，他眼神警惕，“你不准顺杆爬。” 　　他还是把钥匙塞进了楚云柏的口袋，理由是“你想让粉丝以为我是偷税漏税了还是被包了，以我目前的收入再给你打工二十年也开不起这样的车”。 　　楚云柏眼神微动，大概是被他说服了。 　　江枫松了口气。 　　- 　　其实江枫也挺愁的。 　　狠话是放出去了，但是楚云柏什么都不缺。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如果真论物质补偿，那么他一点儿立足地都没有。至于精神补偿，楚云柏也道了歉，总不至于让他痛哭流涕。 　　江枫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跟他绣花一样惊悚。 　　但是这样…… 　　他的狠话就好像没了意义。 　　这事说是让楚云柏自己想，但江枫知道，楚云柏的脑回路。送不了车那就送别的，或许明天他收到的就是公寓钥匙。 　　他抱着水发呆，在某个瞬间感觉其实这个提议折磨的是他自己。 　　好在午饭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们的午饭是统一的，按照不成文的惯例，楚云柏来了，作为老板，探班不给福利就是白嫖员工的工作效率。 　　于是他让一起来的秘书给所有人点了奶茶或者咖啡，自选。 　　统计到江枫那里，江枫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楚云柏就走了过来。 　　“不是喜欢喝甜的么？”他问。 　　江枫道：“……嗯。” 　　“不想喝奶茶。”他道。 　　楚云柏顿了顿。 　　“那咖啡？”他问。 　　江枫矜持点头。 　　“点吧。”楚云柏把手机递给他。 　　江枫没接。 　　“不想喝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想喝你做的。”他这么说。 　　眼神纯挚而无辜。 　　一旁路过一个嘉灿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句话时不慎被脚下的线路绊了一下，他眼神飘忽，怀疑自己是工作太累，产生了幻听。 　　作者有话说： 　　枫崽：开始作 第29章 恋爱对象。 　　辛彤从拍摄的房间里出来, 和一旁相熟的导演助理聊天。 　　“小彤，新人看起来资质不错啊。”助理捧着热腾腾的咖啡笑道，“你是不是又要带出一块活招牌了。” 　　她跟辛彤是多年的好友，当年也是同学。她知道当初辛彤接手E-ternity, 代价是间接放弃了另一个有潜力的选秀新人, 心里还一度颇为可惜。 　　但是今天的这一趟, 让她的可惜尽数打消了。 　　辛彤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调研结果终究只是纸面上的数据。今天亲自跟了一回拍摄, 她才彻底放下了心。只不过她心里高兴, 嘴上却很矜持： 　　“还要再看看。” 　　“哎呀，看什么呀。”助理给他掰着手指数，“你看看你们团。队长是个脾气好会来事的，对外发言不用愁了。其他几个小孩儿性格也好。” 　　“说真的。”她道,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家老幺了, 刚开始感觉冷着脸酷酷的，结果乖得不得了，他讲之前的经历的时候我都心疼了。” 　　辛彤赞同：“嗯, 小枫确实平时挺乖的, 除了……” 　　“除了什么？” 　　“……没什么。”辛彤道。 　　然后, 她跟好友打了声招呼。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休息长廊的角落。 　　刚刚看到的他们老板的一方衣角露出全貌, 果然是楚云柏和江枫在这里。 　　辛彤刚要上前叫人, 就听到江枫慢吞吞地开了口： 　　“凉了。” 　　凉了，什么凉了？ 　　不准凉。 　　她的艺人, 都给我大红大紫！ 　　然后, 她听到了楚云柏开了口：“出门的时候特意放的保温盒。” 　　语气竟然挺耐心。 　　辛彤望过去, 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一杯咖啡。 　　包装简洁, 没有乱七八糟的标签小票, 只有一个浅灰的圆盖。 　　辛彤：“……” 　　职业习惯她的大脑先于理智迅速分析现下的情况。 　　所以，是他家老板特意买或者做了杯咖啡带过来。据她所知，这里距离楚云柏的公寓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辛彤感觉自己很难评价这种行为。 　　她正怀疑楚云柏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就看到她家很乖的艺人以一种极为慢吞吞的姿态端起杯子，矜持地抿了一小口。好像不像是在喝咖啡，反而是挑剔的美食家给食物找缺点。 　　然后他开口，给出了评价：“好淡。” 　　辛彤：“……” 　　“你是不是没放糖。”江枫接着道，“而且用的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咖啡豆。这种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没有另一种香。” 　　辛彤：“……”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她心惊胆战地听着江枫对着面前一杯200ml的咖啡进行了全方位的点评，最后终于来了一句“不过味道还凑合”。 　　辛彤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病快犯了。 　　她实在没忍住，还是走上了前：“小枫，到你拍摄了。” 　　江枫终于从咖啡品鉴中抬起了头：“喔。” 　　“好。” 　　他站起身，往不远处等着他的化妆师那儿走，走了没两步，楚云柏叫住了他。 　　他顿了顿：“知道了，下次注意。” 　　江枫回以一个优雅但不失礼貌的笑容，端着咖啡走了。 　　* 　　等真的到了化妆师边上，江枫才彻底放开，猛喝了两口咖啡。 　　辛彤在一旁看他，眼神一言难尽。 　　他想了想，解释：“不喝会犯困。” 　　他和楚云柏都是咖啡重度依赖患者，他自己因为郁一垣的耳提面命最近有在乖乖克制，但是工作这种需要保持精神状态的场合还是需要提一提神。 　　辛彤眼里写着我要问的是这个么？ 　　江枫装傻。 　　过了一会儿，辛彤非常知情知趣地离开。化妆刷扫过脸颊，江枫闭上了眼。 　　他的鼻尖还残留着咖啡浓郁的香气。 　　其实楚云柏的咖啡泡得很好，他还记得他所有喝咖啡的习惯，尽管江枫以为他从来没注意过。只不过江枫有心找茬，所以表现得像个作精。 　　只是闭上眼之后，他又想起了过去。 　　过去他也给楚云柏添了很多麻烦。 　　只是那个时候楚云柏还是他的哥哥，于是一切的无理取闹好像都能被包容在这个亲密的称呼下面。 　　考砸的试卷他从来都找楚云柏签字，然后再厚颜无耻地让楚云柏教他做他不会的数学题。楚云柏给他讲题，他不小心因为一只鸟走了神，回过神还要倒打一耙，说他讲得太难。 　　“我讲得难？”楚云柏被他气笑了，“总共加起来有十步么？怎么不说是你自己笨。” 　　“我俩一个爸妈。”江枫伶牙俐齿地反驳，“笨也是因为你继承了爸妈的优质基因继承得太多了。” 　　然后他被楚云柏拎崽崽一样拎起来，在空中扑腾： 　　“爸！妈！哥哥他家暴呜呜呜……” 　　江枫：“……” 　　不能回忆。 　　一回忆全是黑历史。 　　他把咖啡喝完，让化妆师上了唇妆，然后继续开始了拍摄。 　　- 　　下午五点，这次的拍摄基本结束。 　　E团自由散漫惯了，难得进入了紧凑的工作节奏，回去的路上都累得七荤八素。 　　回去的车上，江枫看了眼手机。 　　江夕给他发了消息：在？ 　　小丫头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江枫回了个“？”。 　　那边回得很快。 　　江夕：爸明天上午出院，跟你说一声 　　语气不情不愿的。 　　江枫恍然，大概是出院要办手续，那边忙不过来，他过了一下明天的安排，确定没什么事之后，回了个“我明天过来”。 　　江夕：…… 　　江夕：不是那个意思！ 　　江夕：算了 　　江夕：你来的时候跟我发个消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小姑娘快十六了。 　　终于有了点小大人的样子。 　　江枫回了个“好”。 　　第二天他到的时候，江夕果然在门口等他。 　　今天周末，难得的不用穿校服的日子。小姑娘爱美，穿了个到膝盖的小裙子配一件薄外套和小羊皮靴，只是还是早春，昼夜温差大，她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恰好一阵冷风。 　　江枫远远地就看到她冻得在门口一边哆嗦一边鹌鹑似的转来转去。 　　看到江枫，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边往里头蹦一边尖叫：“你好慢你好慢啊啊啊，要冻死了！” 　　江枫：“……” 　　他简直冤枉：“我说了五分钟到。” 　　现在才过去三分钟。 　　江夕往里走，毫不讲理：“不管！” 　　江枫觉得他应该跟江夕取取材，取材内容就是如何成为一个理不直气也壮的作精。 　　他要把外套脱给江夕，被后者拒绝了。 　　“可别，自己留着吧。”她一边裹紧外套一边道，“就你那纸片身材，还没我体质好呢。里头挺暖和的。” 　　爱豆要做身材管理，江枫的瘦纯粹是不好好吃饭。腰细得一把就能圈住，上镜好看是好看，但江夕总觉得他脆弱。 　　江枫本来想反驳一下，想起了之前没吃一顿晚饭就胃疼得蹲在路边的经历，还是心虚了两秒。 　　两人一路穿过大厅，江父已经由江母扶着到了一楼楼梯口。看见江枫，两人的神情都惊讶了一瞬。 　　* 　　江枫回楚家，江父江母都是知道的。江枫也没有刻意说，只是有一天回去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不免踌躇，但迟早要知道的。 　　江父江母却是松了口气。 　　“挺好的。”邓月香给他夹菜，“也回去看看，容老师一直跟我说想你，我跟她说，你工作忙，有空了一定回去的。” 　　容慧琳是舞蹈家，现在偶尔带带学生，邓月香就叫她容老师。 　　江天远也说：“小枫，常回去看看，不用特意跟我们说。” 　　倒是江夕脸色不太好看，长大了不再直言直语，只是吃过饭就回了房。江枫想估计又是给她的小曦哥哥鸣不平，很识趣地没去打扰她。 　　只是江夕昨天能给他消息，看来这次生气的时间不是很长。 　　邓月香去交费，换江枫扶住了江天远。 　　两人往座位边走。 　　江天远问：“我听小夕说，你签了你云柏哥哥的公司？” 　　江枫点了点头。 　　“那就好。”江天远欣慰，“我和你妈都不懂这些，有你云柏哥哥照应你，路也能更顺畅些。” 　　他想起了什么，叮嘱，“云柏是个好孩子，以后可不能随便跟他闹脾气了。” 　　江枫咳嗽了一声。 　　江夕斜眼看他，懒得揭穿他。她也是热搜第一线冲浪的人。 　　交完费办了手续，江枫叫了车，一家四口一起坐了车回去。 　　回家吃完午饭，江枫把江夕单独叫了出去。 　　- 　　“……找我干嘛。” 　　江夕还是凶巴巴的，只是眼神躲闪，不太自在。 　　“出什么事了？” 　　江枫问，直截了当。 　　刚刚回来，虽然江父江母神情说话都还算正常，但江枫能看得出来，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他知道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江夕别开眼，她不太擅长撒谎：“没……没发生什么啊。” 　　过了半分钟。 　　她受不了江枫的目光，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告诉你行了吧。” 　　“就是爸之前受伤的事。”她道，“单位那边儿……不太想赔。” 　　江枫怔了怔。 　　江夕把事情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爸之前不是在工地做工的时候摔伤的嘛。”她道，“按照道理应该算那个呃……工伤。妈说单位应该要给钱的，但是去要了几次都不给，态度还很差。” 　　她小声道，“妈昨天去，还被那边的保安推了一把，差点摔了。” 　　江枫的心都紧了一下。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忍不住道，“怎么不跟我说。” 　　距离江父受伤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半个月了。要钱肯定不止一次。一想到邓月香既要照顾江天远，又要一次次去扯皮，他心里就堵得慌。 　　“妈不让说……”江夕嘀咕。 　　江枫手一顿。 　　江夕意识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她是怕你担心！你别多想。她说你工作已经够忙了。” 　　江枫看她：“我多想什么？” 　　江夕哑然。 　　她少有地在江枫面前吃瘪，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好的解释，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江枫等了几秒，才卡着她爆发的点开口：“我知道了。” 　　“这件事交给我。”他道，“我去和爸妈说。” 　　* 　　江枫没处理过这事，但是他也是个有基本常识的成年人。明显是工伤而单位拖欠赔偿，与其扯皮，不如直接走法律程序。 　　这事说白了就是要钱的问题，比江枫预计的一些可能要好得多。他松了口气，就打算联系律师。 　　楚家是有自己的法律顾问，也有合作的团队的。江枫本来打算自己找，但是有现成靠谱的在，他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反正律师费一定是他自己出。 　　他已经打开手机，找到了祝随的联系方式。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远在楚家的祝随收到了一条消息： 　　随哥，楚总在忙吗 　　祝随默默地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老板。 　　楚云柏头也不抬：“有事直接说，很忙。” 　　祝随是私人助理，公司的事他掺和不上。当然楚云柏的工作任何人都掺和不上，祝随看着楚云柏一刻不停的键盘，权衡了一瞬。 　　“好的。”他道，“那我这么回复小枫少爷了。” 　　键盘声停下。 　　淡褐色的眼睛看向他，楚云柏的眼睛里仿佛还在滚动着白纸铅字。 　　他闭了闭眼，工作状态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问话：“他跟你说什么？” 　　祝随把消息给他看。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你告诉他不忙，问他有什么事。” 　　祝随：“可是……” 　　看到楚云柏眼神的瞬间他闭麦。 　　不一会儿，江枫的消息回了过来。 　　-事情有点麻烦，家里人要请律师，涉及到仲裁。随哥你先别告诉他，要是他特别忙的话我自己去联系。 　　显然是没猜到楚云柏此时此刻就在祝随边上。 　　看起来是正事。 　　祝随想。 　　这回不用楚云柏提示，他已经自觉地回了消息。 　　-楚总不忙。您直接联系他就好，他现在应该还没休息。 　　楚云柏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儿，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来： 　　“喂？” 　　他耐心地听了五分钟，然后道：“知道了。你明天拍摄结束上来找我，我安排律师跟你见面。之后后续的事宜再商量。” 　　“嗯。” 　　他笑了笑：“好，知道。找最好最有经验的，不会敷衍。” 　　顿了顿：“晚安。” 　　然后，他挂了电话。 　　听了全程的祝随：“……” 　　“楚总。”他没忍住，问，“是小枫少爷打来的电话么？” 　　楚云柏看他，难得地停顿了一下：“不然？” 　　刚发过消息。 　　……哦，祝随想，他还以为是恋爱对象呢。 　　还得是特会作特会腻歪撒娇的那种。 　　是小枫少爷。 　　那没事了。 　　楚云柏低下了头：“律师那边，你去联系。” 　　祝随点头：“好的。大概是哪方面的？” 　　“劳动争议解决。” 　　祝随在备忘录记下。 　　他已经准备起身离开去打电话，却突然被楚云柏叫住。 　　他的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道：“他一直这么叫你么？” 　　祝随怔了一下。 　　然后他意识到，是江枫的那几句“随哥”。 　　“是。”他道，“小枫少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之前他说过，说感觉我很可靠，应该会是很称职的兄长。” 　　他是家里的长子。 　　楚云柏：。 　　他嗓音很淡：“知道了。去联系律师吧。” 　　说完，他不再抬头，祝随等了一会儿就悄声退了出去。 　　他略微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楚云柏原本接完电话心情还不错，突然就好像有点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祝同学因为左脚先进楚家而惨遭开除x 　　枫崽：一款讲文明懂礼貌的作精，be like：就算作也要先确认没有打扰某人休息 第30章 因为你。 　　第二天, E-ternity的拍摄换到了嘉灿。 　　早上出发之前江枫接了个江父的电话，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问他索赔的事。 　　江枫安慰了他几句，又让他别担心, 然后才挂了电话。 　　通话记录的上一条是熟悉的号码。 　　江枫拉黑过也删除过, 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放了出来, 却没放进通讯录。 　　江枫把它存进通讯录, 在备注那栏停顿了一会儿, 最后敲敲打打了个“楚总”。 　　翟诺一眼瞥见,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把抓紧了崔子烨的手臂。 　　崔子烨莫名其妙：“干嘛？我今天早饭可没抢你包子吃。” 　　江枫：“……” 　　就这点出息。 　　车子很快停在了公司门口，几个人下了车。 　　进门之前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他们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一个路过的粉丝。 　　粉丝是在附近工作的白领，中午下班了正好去隔壁商圈吃饭。看到他们激动得不行。郁一垣从包里抽了根笔给她写to签, 粉丝在旁边跟翟诺聊天。 　　“诺诺你们今天来公司干嘛呀？”她小心地问, “可以说吗？” 　　翟诺看哥哥，谈谦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乖巧地道：“拍那个……出道纪录片。” 　　粉丝一声惊呼。 　　翟诺：“……”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粉丝捂着嘴摆手：“不好意思，咳咳, 那个……不好意思。” 　　“我们团终于有工作了。”她缓过一口气, “对不起听到这个消息我太激动了。” 　　崔子烨狠狠呛了一下。 　　郁一垣听不下去了, 生硬而温文尔雅地换话题：“妹妹看看除了想要的歌词还要签什么？” 　　粉丝想了想：“那就签个早日暴富吧。” 　　“好嘞。” 　　郁一垣潇洒下笔。 　　一张纸签完一轮, 辛彤从里头出来, 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拍摄要开始了。”她冷淡地道。 　　粉丝反应过来，迅速道歉。 　　拿着那张写满to签的纸走了没几步, 她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说：“要暴富, 要红喔, 我会一直喜欢你们的。” 　　说完, 就匆匆跑远。 　　等到她的身影离开, 辛彤原本准备教育的话也说不出口，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 　　“算了。”她道，“下不为例。以后记住别太对粉丝有求必应。” 　　众人乖乖点头。 　　“进来吧。”辛彤道，“机器已经到位了，上去化个妆就开始。” 　　- 　　他们今天要拍的part是练习室环节。进门的时候翟诺一边走一边和崔子烨聊天： 　　“说起来，好像一直没看到过公司的练习生诶？” 　　严格来说，相较于光蔚这种老牌娱乐公司，嘉灿的资历确实还算浅。但是无论是资深业内还是行业新人，基本都不会有轻视它的想法。原因在于它背靠的楚氏。楚氏两个字，就意味着钱和资源。 　　嘉灿这些年的重点一直在演员部，偶有几个走红的歌手。其实从未公开进行过练习生招募，但早在前两年，就有人爆过料，通过各种途径向嘉灿递送简历的数不胜数。 　　加上嘉灿最近挖来了辛彤，大家都猜测，嘉灿即将要推出自己的新团，用来抢占如今正大热的偶像市场。 　　E团内部其实也这么以为的。即，他们能签嘉灿纯粹是搭了江枫的顺风车。嘉灿应该是有自己的练习生计划的。 　　“可能不在这几层练习吧。”崔子烨道。 　　两人聊天的声音很小，但是被辛彤听见了。 　　她开了口：“嘉灿目前还没有未公开的练习生。” 　　这话一出，包括谈谦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江枫有些意外地抬起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辛彤笑了笑。 　　“想进来的新人倒是很多。”她道，“不过我来了之后，跟负责人那边聊过，嘉灿才开始启动练习生培养计划，从招人到推出新团，估计怎么也得一两年往上走了。” 　　“所以……”崔子烨不可置信地喃喃，“我们会是公司这两年唯一的团吗？” 　　甚至没有男团的限定。 　　辛彤颔首：“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一直到练习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些没回过神。 　　唯一这个词代表了太多。至少在一两年内，他们会吃下嘉灿所有倾斜在偶像市场的资源。这是换做以前他们绝不敢想象的。 　　崔子烨又想起了什么：“不是……感情彤姐你签嘉灿的时候公司压根就没培养爱豆的想法啊，那它把您挖过来干嘛，让您去演员部发光发热吗？这也有点太大材小用了吧？”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显然不是嘉灿的风格。 　　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嘉灿就是能未卜先知，早就预知到之后要签他们。呃不对，他们的签约年限是公开的，这倒也不是未卜先知。 　　……那就是。 　　嘉灿早就做下了要签他们的打算。 　　崔子烨猛然抬起了头，辛彤对他笑了笑。 　　崔子烨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去，看向了旁边从刚刚开始就陷入沉默的江枫。 　　此时此刻，他脸上写满了心不在焉，或许，还有慢半拍的茫然。 　　辛彤推开了练习室门：“来看看公司给你们准备的练习室吧，之前看他们弄了很久，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 　　——岂止是挺不错。 　　这是所有人踏入练习室的想法。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且豪华的练习室。首先基本的练习设施一应俱全，其次，它的空间对于以前哪怕练习都要跟别的练习生挤的E团来说大得近乎夸张。 　　光可鉴人的地面，两侧巨大的落地镜，以及练习室尽头优越而广阔的视野。他们甚至在角落发现了用于休息的小桌子，桌子上摆了咖啡机和饮水机，以及一些营养补充食物。 　　身后跟着的摄像机适时推进，将所有人的惊讶都捕捉进了镜头。 　　片刻后，翟诺才第一个开了口，语气飘忽：“彤姐，那什么，舒适的环境好像很容易让人堕落……” 　　他都想自带铺盖在这里住下了！ 　　辛彤和善一笑：“不会让你们堕落的。” 　　下一秒，她走到小桌旁，漂亮的手指往桌下一拎—— 　　拎出了一杆秤。 　　众人：“……” 　　这是人干的事吗！ 　　很显然不是。 　　镜头体贴地没扫过体重秤上的数字，而是怼上了他们精彩纷呈的脸。 　　队长第一个，神色淡然。紧接着的是同样淡定的谈谦以及一脸不屑且骄傲的崔子烨。然后是…… 　　翟诺痛苦地皱了脸，有些婴儿肥的脸蛋。 　　辛彤记录下数据，转头对郁一垣道：“接下来盯着他每天锻炼控制饮食，回归前减个五斤左右，另外再塑形。” 　　最后一个是江枫。 　　他站上去，辛彤看了一眼数字，又看了一眼人，陷入了沉默。 　　崔子烨举手：“姐，我们真没虐待人。” 　　投喂的都是好吃的。 　　是崽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听话TT 　　辛彤叹了口气，把人拎走，也丢给郁一垣：“这个盯着他多吃饭，不用太多，三餐按时营养给就行。” 　　……江枫就莫名感觉自己是什么被豢养的小动物。 　　每个人都轮过一遍，又四处转了转，展示了嘉灿的壕无人性之后，他们就准备开始录制正式的练习室。 　　- 　　练习室的曲目也是早就商量好的，选取的是之前刚刚有过曝光的《moment》。先录一个完整版作为单独物料，顺便拍摄中间的花絮作为纪录片内容。 　　正要开始录制，辛彤把江枫叫了过去：“我看你们编舞编了好几个版本？” 　　江枫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对。” 　　三个版本，是他编的。 　　“一个是mv的版本，一个是打歌的版本。”他道，“还有一个是简化版本。有些舞台比较小，就会用简化版本。” 　　比如那天的楚云曦的那个访谈室。 　　根本不是舞台，就只有方寸的一块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光蔚也算是花了点心思把他们塞进去的。 　　辛彤思忖了一下：“我记得mv里，你有段独舞？” 　　“……对。”江枫道。 　　“用那个版本吧。”辛彤道，“先排练几遍熟悉熟悉也不要紧，正好录花絮。” 　　江枫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江枫犹豫也是有原因的。那段独舞是中国舞。他最早练的舞种之一，那个时候光蔚有心捧他，特意在mv里加了一小段solo，奠定了他团内人气top的基础。 　　不过三年他们也没什么活动，为了舞台，他基本都在练男团舞，还有点荒废。 　　不过好在他还是有在上课，基本功没落下。大家休息的当口，他就在在一旁看视频温习动作。不过十分钟，就基本捡起了那段舞。 　　他跟摄制组适宜自己已经可以了，站起身站到了自己的站位上。 　　* 　　楚云柏悄无声息地推开后门的时候，门内正在进行第三遍团舞的拍摄。 　　练习室内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玻璃里映出了年轻爱豆们汗湿的脸。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专注，眼睛里倒映着灯光，像是燃着一团璀璨的火。 　　他顿了顿，避开摄像机，走到了一旁，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辛彤看见他，愣了愣，压低了声音：“楚总，您怎么来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您怎么又来了。 　　她这两天其实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看着冷战其实不一定是关系不好，看着在意那一定是在意。说到底，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血缘不在感情在。 　　摸清楚了这份规律，很多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云柏神色不变：“有事找他，过来看看。” 　　辛彤了然。 　　她看了眼表：“今天录得确实比计划晚，不过快了。这遍估计就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伴奏的音乐激扬至高潮，像是一抹冲破天际的音浪，然后，这道浪骤然下落，缓缓地落入小溪流淌。 　　低缓的背景音中，灯光与夕阳光明灭变幻，光影交错之间，一抹身影游鱼一般倾泻而出，站到了最中央。 　　天色暗了下来。 　　江枫没看到楚云柏，他跳舞的时候一向专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从前楚云柏看他跳舞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现如今，青涩的身体抽条，逐渐变得成熟却依旧柔软。纯白的T裇掩不住一把柔韧的腰。 　　低缓的音乐骤然高昂，江枫的身体随着节奏旋转伸展，姿态挺拔动作轻灵，随着鼓点的响起，他骤然下腰，结束了这一小段solo。 　　他与角落的楚云柏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怔愣。 　　楚云柏微抬了眸，江枫从惊讶中回过神，起身归了队，继续下一段齐舞。 　　- 　　…… 　　拍摄顺利结束。 　　E团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招呼着准备回宿舍。 　　郁一垣临走拍了拍江枫的肩，江枫木着脸，目送他们出门，然后拎了外套披在身上，小口小口地喝水。 　　体质不好的结果就是体力消耗得过快，以至于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气。 　　水浸润得他的唇色嫣红，喝了两口，他才道：“你怎么又来了。” 　　很不客气。 　　楚云柏道：“小时候妈每次送你去学跳舞，你都想方设法逃课。没想到现在……” 　　刚刚，他的脑子里的形容词居然是“动人”。 　　优秀的表演，无论是什么形式，都是动人心弦的。 　　这话稍微有点儿腻歪了，楚云柏想了下，还是换了个表达方式：“现在，跳得还挺好的。” 　　江枫见他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 　　不过细想，楚云柏从他之前离开开始就被迫经常吐露心声，来找他的那天更是近乎尊严全失。 　　江枫：“……” 　　倒不是爽，就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郑泊羽说他舍不得楚云柏，好像他在被楚云柏牵着鼻子走，胆小到躲了三年。但是楚云柏又何尝不是在本来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把一腔思虑都系在了他身上。 　　嗯，容慧琳说，大学四年连个恋爱都不谈。 　　“在想什么？”楚云柏问。 　　江枫接得顺畅：“在想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楚云柏：“……” 　　他难得地有些慢半拍：“……嗯？” 　　江枫咳嗽了一声。 　　气氛都到这了，他索性胡乱地问了下去：“妈上次不是说，小曦的那个助理喜欢你吗。我前两天见她，感觉还挺活泼的姐姐，你不喜欢啊。” 　　还是喜欢文静的？ 　　两个人都安静家里的噪音分贝一定很低吧。 　　……什么玩意儿。 　　楚云柏显然也被问懵了，只是不一会儿，他就皱了眉：“你谈恋爱了？” 　　江枫：“……” 　　话题怎么又移到了他身上。 　　还有。 　　这什么语气？ 　　他的一身反骨又出来了：“彤姐都说了可以谈，只是要跟她报备。” 　　现如今偶像市场基本成熟，各个路线也泾渭分明。E团不卖男友人设，也不走流量路线。虽说恋爱还是会跑一些粉，但总的来说，只要作品依旧能打，影响不会特别大。 　　辛彤说这话，也是怕艺人偷偷谈了，反而爆出来措手不及，还不如报备好提前准备好公关。 　　“江枫。”楚云柏的语气沉了下来，“你才十九。” 　　“十九又不是十六。”江枫简直莫名其妙，“早恋都算不上了。” 　　楚云柏这什么逻辑。 　　楚云柏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也愣住了。 　　……是。 　　十九不是十六。 　　是潜意识里，江枫在他眼里还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但是重逢之后，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楚云柏，江枫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独立而成熟的男孩子。 　　他的沉默让江枫有些尴尬，主要是他倒也确实没什么恋爱对象。 　　好在楚云柏只是愣了几秒就回了神。 　　“……谈可以。”他道，“要找人品和素质都合格的。不能瞒着我和爸妈。” 　　他一说起这种事，语气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严厉。这是年少留下的习惯。 　　江枫太难管，不凶一点根本管不住。 　　江枫皱鼻子。 　　……管得真宽。 　　楚云柏越这么说，他的逆反心理就越作祟。只不过这件事上他实在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只得悻悻作罢。 　　* 　　等江枫休息得差不多了，楚云柏就带他去见了律师。 　　来之前江枫跟江父确认过大概的细节，简单跟律师说了一下之后对方就知道了基本情况。他做了记录，然后道大概2-3天会给一个大概的方案。到时候会再联系江枫。 　　江枫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在备忘录上记了几笔。只是在律师要当事人的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尽管给了，但还是客气地道：“您联系我就好，我一般都能接到电话的。” 　　一些专业的问题，江父可能听不懂，由他沟通会更效率一些。 　　律师颔首。 　　等到离开，江枫才松了口气。等他回过神，已经坐上了副驾驶。 　　楚云柏问他想去哪儿，吃什么。他想了想。 　　“黄焖鸡。”他道。 　　他赌的是楚云柏不会跟他一起去吃路边小店，结果楚云柏直接导了最近的一家。 　　坐下来的时候江枫还没反应过来，拥挤的店面里，楚云柏脱了西装外套，干净利落，大概是因为太过坦然，看上去竟然也不算违和。 　　江枫：“……” 　　他只好道：“你要什么配菜。” 　　“和你一样。”楚云柏道。 　　…… 　　就是没吃过吧！ 　　江枫心里默默吐槽，他一人要了个中份，加了金针菇土豆和火腿肠。楚云柏不太能吃辣，他本来想恶作剧点个变态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这人的胃好像也不怎么样。 　　很快，热腾腾的两份微辣黄焖鸡端过来，江枫扫码付了钱，拉下口罩吃饭。 　　楚云柏要说话，被他打住。 　　“十八块，请得起，别和我抢。”江枫说。 　　楚云柏就顿住，过了一会儿，默默拿了筷子。 　　江枫突然想，或许楚云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也变了。除了失控，他在他的面前也懂得了什么叫距离感和分寸。他努力地想要靠近江枫，但是他的潜意识也一直在提醒他，这已经不是他的弟弟，他们本质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资格用兄长的身份来管教。 　　江枫垂了眼。 　　这是他当初离家出走的初衷。江楚两家就像是缠在一起的透明丝线，剪不断理还乱。总有一个人要当那把剪刀，干脆地把这团线剪开。 　　他做了那把剪刀。 　　现在看来，三年的分别，确实卓有成效。 　　吃完饭，楚云柏送江枫回家。 　　车上，江枫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楚云曦。 　　“你弟弟当时的那个官司。”他道，“也是家里找的律师吗？” 　　楚云柏在开车。晚上的A市车水马龙，等到红绿灯跳了红灯，他才踩下刹车。 　　“没打官司。”他道，“后来发现是他驻唱的那个酒吧里一支乐队的吉他手偷偷拿了他的稿子。找到人话稍微说得重点对方就不敢了。” 　　“然后你替他交了违约金解了约。”江枫了然。 　　他笑了笑，“云曦原来那个公司确实不太行，我要是早点儿遇到他，一定得劝他一句。” 　　说起来也很奇妙。他和楚云曦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离家出走之后的第一天。他迟迟不敢进江家门，还是从外面回来的楚云曦看到他，愣了一下，说你是楚云枫吗。 　　他不知道什么滋味，片刻后说“是”。 　　楚云曦就说“哎那你跟我进来吧”。说话的时候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江枫原先以为他是嫌他碍眼，进去说了几分钟话就发现他是觉得拘谨以及不好意思。 　　后来他告诉江枫，是因为感觉他长得真的很漂亮。江枫：“……” 　　总之楚云曦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内向很单纯。容慧琳来接他之前跟江枫聊天最多的其实是楚云曦。他甚至带江枫到周边去转了一圈，看这个他从小生活到大的郊外小镇。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两人交换了微信。楚云曦说“那我们是朋友了吧”。 　　语气里有点儿觉得神奇的意思，江枫也觉得神奇。但是自此他们确实成为了朋友。 　　绿灯亮起，楚云柏松了油门：“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江枫一脸无辜。 　　过了一会儿他说：“楚云柏，你……” 　　他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接手嘉灿啊。” 　　他的手心渗出了细汗。 　　他想不至于吧，不会吧。楚云柏和他非亲非故的，犯得着……为了他亲弟弟还差不多。可是为了楚云曦，又怎么解释特意挖了辛彤。 　　他是在等着他解约吗？接手嘉灿是获准正式成为继承人之后腾出手来给他铺路。 　　江枫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天方夜谭。 　　车子停到了他们的宿舍门前，楚云柏熄了火。 　　空气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卷过树叶的声响。江枫的脑海掠过三年的种种。他和楚云柏形同陌路，他买下有对方当封面的财经杂志。看到楚云曦的时候他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嫉妒。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买醉，为什么骂那句“王八蛋”，谁也没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那天楚云曦出道和楚云柏接手嘉灿的消息同时出现在热搜。 　　他嫉妒。 　　他死不承认这份嫉妒，因为他没资格嫉妒。楚云柏帮弟弟天经地义。 　　他抬起眼，眼中有片刻的迷茫，他想不会楚云柏都放下了他还没放下。如果他们谈恋爱闹分手他指定得是究极恋爱脑的那个…… 　　然后他听到楚云柏说： 　　“为了你。” 　　“小枫。”他说，“因为你，我才接手嘉灿。” 　　作者有话说： 　　以后都是恋爱脑，不用相互谦让（bushi 第31章 妖妃。 　　其实楚云柏这句话真的很像喝醉。 　　他定定地看着江枫, 眼神毫无遮挡。在这一秒江枫突然走了神，他想他似乎能想象楚云柏谈恋爱的样子了。那应该挺迷人的，真正珍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克制不住又必须自持的样子。 　　然后他才终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 意识到楚云柏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他说, 是为了他才接手嘉灿。 　　江枫愣住了。 　　楚云柏顿了顿, 说：“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 　　……不。 　　他没有误会。 　　江枫的那点小心思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立刻就想反驳, 但是楚云柏先于他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亲疏远近，怎么说我都得把云曦放到第一位。但是事实确实是，爸问我的意见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接手了嘉灿, 我就可以更好地为你以后的事业铺路。” 　　“小枫。”他轻轻地道, “很多时候，感情是会排在理智之前的。” 　　“可是这样。”江枫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云柏直白得他招架不住，他还是之前那种直截了当的切入方式, 不允许他一丝一毫的逃避。只是大约是江枫的眼泪烫伤了他, 他变得只会平铺直叙。 　　江枫尚且能够用眼泪掩盖狼狈, 但面对这样的直接, 他溃不成军。 　　片刻后他才道：“可是这样对云曦不公平。” 　　楚云柏怎么能这样。 　　如果这些话被楚云曦听到…… 　　江枫根本无法代入思考,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楚云柏扶住了他的肩，强迫性地让他看向了自己。 　　“什么是公平？”楚云柏问, “小枫, 你觉得呢？” 　　“既然说的是兄弟姐妹, 那我就举类似的例子。江夕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道, “你觉得那是公平吗？你是她的亲哥哥, 为什么她维护楚云曦，你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我维护你，你会这么抗拒？” 　　江枫睁圆了眼睛。 　　楚云柏看着他，缓慢地陈述事实：“江枫。你可以容忍你的家人对你的爱护有瑕疵或者并不完全，但你却要求小曦获得完满的、百分之一百的爱意。” 　　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江枫攥紧了掌心，笑了笑：“……不要说得我好像很高尚的样子。” 　　楚云柏没说话。 　　江枫等了一会儿，抬起眼，却发现他别过了头。 　　楚云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 　　心疼他。 　　他张了张口：“楚云柏，你别……” 　　你别这样。 　　其实他没这么高尚。 　　说着永远离开但还是只坚持了三年。说着要还养恩不欠人情还是第一时间找楚云柏帮忙。哪怕是江夕，小姑娘没少被他怼得像鹌鹑，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报复。 　　所以…… 　　别这样心疼他，像是他是什么特别的宝贝。 　　- 　　这天的最后，楚云柏说了这么一些话。 　　“小枫。”他说，“我理解你觉得亏欠云曦，但是你要明白，你心里产生这份亏欠的根源是什么，是物质、是资源，是这些客观的东西，而不是感情。江叔叔邓阿姨对小曦也非常好，就像爸妈对你那样，他同样是被疼爱着长大的，在感情上，根本不存在谁亏欠谁。” 　　“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你控制不了他们的想法，你也没有义务控制。” 　　楚凭和容慧琳把江枫养得太好。 　　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 　　有的时候楚云柏会希望这块玉没有那么漂亮干净。哪怕有那么一点瑕疵，江枫的过去三年也不会那么痛苦。 　　临走的时候，楚云柏拉下车窗：“小枫，晚安。” 　　他说。 　　于是江枫愣愣地道：“嗯……晚安。” 　　楚云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带了微末的笑意。恰好过了一阵风，江枫没听清楚他的话，依稀感觉应该是“好乖”这样的话。 　　他拎着外套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 　　他这不是又被人牵着鼻子走？ 　　江枫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痛苦得恨不得把人拉回来再吵一架，但是楚云柏的车已经走了。 　　江枫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眼底下的乌青。刚接手公司，想也知道不会清闲。 　　他想起昨天的电话。楚云柏耐心听着他无理取闹说“好好好”的样子特别像一个昏君。如果祝随真的在旁边，估计会觉得十分见鬼。 　　……楚云柏应得的。 　　嗯。 　　他非常违心地这么想。 　　* 　　尽管江枫自觉自己的心肠十分坚硬，楚云柏说的话都是在哄他，他一点也不会当真。但是当晚，他还是非常应景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楚云曦一起去过的那个小镇，天气很好。他看着平静的湖面，心情也和湖面一样平静。楚云曦站在他的边上，他性格内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是江枫在说，楚云曦在听。 　　江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总是没有逻辑的。但是他说完之后，楚云曦突然看着他，直直地开了口：“你这个妖妃。” 　　江枫：“……” 　　什么玩意儿。 　　“楚云曦”继续道：“就是因为你，大王才日日沉迷酒色，还对我爱答不理。妖妃，你可知罪？” 　　江枫：“…………” 　　云曦你清醒一点，人设崩了！！！ 　　还有大王妖妃是什么鬼，这是现代社会！ 　　醒过来的时候江枫顶着鸟窝似的头发在床上呆坐了半天，整个人都被雷炸了。翟诺敲门，然后探进来半个头：“姜姜你没事吧？” 　　江枫慢慢回过神。 　　他把脸埋进膝盖，痛苦地说了句“没事”。 　　翟诺道：“没事就好。刚刚经过听见你说梦话，感觉剧情挺激烈的。” 　　江枫：“……” 　　“我说了什么？” 　　翟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我才没有勾引他，是他自愿的。” 　　他说完，顿了顿：“听起来好刺激哦。” 　　江枫把枕头丢了过去。 　　- 　　下楼的时候江枫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谈谦和郁一垣坐在一边吃早饭，两人都是温润卦的，看上去画风协调而精致。难怪最近新粉多了，他俩的cp也隐约有起来的趋势。 　　翟诺比他直接：“哇，嗑死我了。” 　　江枫：“……” 　　他们团内倒没避讳cp这种事，这是如今的大势所趋，所谓男团不搞那啥，早晚变那啥……但也不至于刻意去卖腐。反正只要关系好，cp粉总能从自然互动里找到糖。 　　私下里大家气氛到了也会调侃两句，但谁都不会当真。不过因为江枫私底下公开了性向，调侃到他身上的比较少。 　　说起来…… 　　他们团几个直男来着？ 　　江枫陷入了沉思。 　　在粉丝那里应该是一个不剩的，私底下，除了他老老实实地说了，以及郁一垣前几天提过高中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剩下的好像还真不确定。 　　两人坐下吃饭，江枫本来担心翟诺把他做的梦说出来，那他就真的没脸见人了。但是翟诺却没有，只是乖乖地吃着饭。 　　郁一垣开了口：“小枫，今天是不是要去公司？” 　　江枫点头。 　　“要我陪你吗。”郁一垣关心地道，“我今天没什么事。”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江枫还是咽了下去。 　　“好。”他道。 　　两人收拾了东西，就一起去了公司。 　　* 　　江枫知道，郁一垣提出要陪他一起也是出于担心他的考虑。他今天要做的事是直播。上次直播结束得突然，总得给粉丝补上一次。 　　辛彤建议他这次带个队友，这样队友粉也能分担一些火力，至少不会满屏都针对江枫。江枫自己觉得挺不好意思，但是郁一垣提了，他也没有不领情。 　　不管怎么说，大家总不至于骂到郁一垣身上。 　　而且郁一垣在，他总是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这大概是每个团队长特有的技能。 　　江枫踏进直播室的时候，受到了无数不动声色的注目礼。他注意到角落的直播助理如临大敌，一副随时随地都准备冲上去拔电线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瞬：“我的信用度已经这么差了吗。” 　　郁一垣安慰他：“大家只是被上次吓到了。” 　　毕竟真的很突然。 　　“上次……”江枫在桌子面前坐下来，“垣哥你看到录屏的时候，有什么感想？” 　　“我吗。”郁一垣坐到他的边上，很诚实，“没什么感想。就是感觉，年轻真好。” 　　江枫：。 　　确实是非常淳朴的第一感觉。 　　两人简单地作了一下准备，直播就开启。早已看到微博预告的粉丝在直播间等待多时，霎时，弹幕就刷了满屏。 　　- 　　一开始的弹幕确实还是在cue之前的事。主要是，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主播好好地坐在那里，我却总觉得他一张口就要语出惊人] 　　[今天的look好清新好可爱！崽崽mua！] 　　[主播今天骂谁？我的录制键已经准备好了] 　　[我以为jf已经因为左脚先进嘉灿被开除了，没想到还呆得好好的，他跟cyb真私底下认识吧，到底什么情况啊？] 　　[抱走芋圆哥！怎么在光蔚还是在嘉灿我哥都是给队友收拾烂摊子的命啊啊啊！] 　　…… 　　工作人员拎过来一份外卖，江枫接过，把其中一杯递给了郁一垣。 　　两人喝了五分钟奶茶，等到弹幕的情绪宣泄完，郁一垣才开了口。 　　“正好有空。”他道，“就来蹭小五的直播间跟大家聊天了。透露一下，我们快回归了，最近正在准备新的专辑，有什么想问可以问。趁着经纪人不在，我们瞒着公司偷偷漏一点。” 　　江枫：？ 　　“这可以说吗？”他问。 　　他怎么不知道？ 　　“嘘。”郁一垣神色不变，微笑着把他脑袋转回去，“偷偷的。” 　　这话对于来看热闹的路人来说当然没什么吸引力，但粉丝却直接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回归！！！新歌！新舞台！啊啊啊救命，好快好快！芋圆哥我爱你！嘉灿我爱你！楚总我爱你！] 　　[前面的怎么还夹带私货，呜哇，好开心！终于可以回归啦，md鞭尸光蔚一百次，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芋圆哥好宠哦，小枫宝宝呆呆的，这对也好甜啊] 　　[我们御风cp虽然冷，但也是有超话的，姐妹可以去瞅瞅。顺便！回归！啊啊啊！] 　　霎时间，一大堆弹幕飘过去，其中不仅包括老粉，还有在嘉灿有节奏的物料攻势下最近吸到的新粉。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枫才注意到他直播间的关注数翻了好几倍。 　　不管怎么说，之前的事算是短暂被揭过去了，偶有路人阴阳怪气“这个时候提回归，难道不是在转移视线趁机洗白吗”也被江枫粉丝怼了回去。 　　黑粉恨得牙痒痒，只得一口气在各个社交app连发数条黑帖来泄愤，获得了吃瓜路人、光蔚下的职黑以及不明真相的群众积极响应。当然，这是场外的事，江枫他们自然不知道。 　　眼见着弹幕话题转移，两人松了口气。 　　郁一垣当然不能真的当个漏斗，但是有些话他问过辛彤，是可以说的。 　　比如—— 　　“风格吗？会是和之前都不太一样的风格。” 　　“具体日期还不知道，不过回归之前会有其他物料，可以期待一下。” 　　“嗯，会收录成员的自作曲，作不作主打还在讨论中。小五写了多少歌？那得问他，反正我们日常都见不到他，要不就是在练习室，要不就是在作曲室。” 　　几段话行云流水下来，连江枫都有些佩服了，他喝着奶茶看郁一垣，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敬佩。 　　弹幕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呆滞小狗.jpg 控场哥哥.gif 好美的世界名画] 　　[笑死了，5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原来人还可以这么说话，我说5真的长点心吧，总不能一直靠哥哥们护着，说话做事也要有分寸啊，总不能仗着主捧就肆无忌惮吧] 　　[？哪里来的大教育家，滚] 　　[要吵去专版，这里是15的双人直播，刷过去吧] 　　[御风真的嗑死我了，江小五你要看呆了！快收收眼神啊啊啊] 　　江枫顿了一顿。 　　* 　　直播结束，两人等着辛彤过来。江枫坐在沙发上，点进了某个版面。 　　这是一个娱乐向交流网站，里面开辟了个很多个子版块。原先是娱乐圈各家粉随便乱聊的地方，人多了，就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现如今，稍微红点的明星在这里都有自己的粉丝专版。E团原先是没有的，最近也建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刚刚进行过直播，此时此刻专版的活跃度很高，新帖子如雨后春笋，刷新就跳出来好几条。 　　[3.21直播专楼（回帖：1596）] 　　[嘉灿让15一起直播就是为了让1挡枪吧，队长是这么用的吗（回帖：123）] 　　[李涛，5为什么到哪儿都是公司主捧啊（ps：我是团粉）（回帖：316）] 　　[我真的挺喜欢5的，但还是希望他公开出来道个歉或者发个声明，避而不谈算怎么回事，现在团出现路人就说是骂老板那个团的，窒息（回帖：198)] 　　[15今天饭好香啊啊啊！5今天好漂亮好乖哦，是哥哥的甜心小狗勾捏！（回帖：68）] 　　客观来说，内容和弹幕的画风不同。但是专版毕竟是关起门来自家聊的地方，吵架要比弹幕多得多。吵得最凶的就是江枫的事连累了团。 　　江枫是团内是人气最高的，这里固然有光蔚捧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自己的条件好，加上他担了创作一块，很有点队内核心的意思。出了事自然讨论度高。这也是有人说的，他身上自带团内其他人都没有的腥风血雨体质。 　　不过总的来说，E团的粉圈和谐程度相较于其他团已经高了很多。 　　江枫心里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这件事直观地看确实就是他影响了团的形象。至于公司的运营策略、他和楚云柏的关系等等，粉丝不知道，自然会产生误解。 　　不过，没想法也不代表他有兴趣看吵架，他往下滑了滑，打算看看有没有关于回归的帖子。 　　对于签约之后的第一次回归，他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可能只是因为当初对楚云柏说的那些，想要证明自己的话。他总是很在意他的看法，从小到大。 　　只不过，他刚往下一滑，就看到了一个新帖子。 　　[怎么没人发现……今天直播A大佬又没来啊，他不会脱粉了吧（回帖：26）] 　　江枫怔了怔。 　　他终于想起来刚刚直播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少了什么。 　　这两次直播，A都没来。 　　- 　　这个帖子的回帖数正在疯狂增加。片刻后，江枫点进了帖子。 　　1L：要说有事，前几年5每次直播A场场都到的，说明工作应该挺自由吧，怎么回事啊TT我很嗑这对的 　　2L：我也想说，之前那么乱，是不是真脱粉了啊 　　3L：真脱了也没什么吧，人对5算是雪中送炭了，也不一定是因为最近的事，可能就是现生忙了 　　4L：没人怪他脱粉啦……只是讨论，挺可惜的 　　5L：A大佬真的挺独的，我看不透这个男人，说他喜欢吧，5对他够特殊了（虽然算是对钞能力的尊重），但他每次那个调调，嘶……就好S，感觉5完全被他玩透 　　6L：？哪个玩透 　　7L：？为什么每次关于A的帖子都能歪到开车上！醒醒！车都没了！ 　　江枫猝不及防，脸也有点烫。他本来点进去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的，现在看来，除了A本人，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脱粉了。 　　江枫恍了一下神。 　　他其实不是会特别在意粉丝去留的人。可能是因为他的个人经历。 　　十六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世事无常，曾经以为会一辈子互相陪伴的家人原来也会变成陌生人。这样一想，原先喜欢的不喜欢了实在正常不过。 　　偶像和粉丝，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A还是挺特殊的。 　　江枫听说过一个词，那就是雏鸟情结。他还是新人的时候A就一直陪着他，虽然自始至终都是高冷话不多的样子，但是只要看到他在，江枫就会下意识地安心。 　　如果他真的脱粉，江枫想自己应该会难过。 　　他退出专版，切了个直播小号，又去A的个人页面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最后上线时间是他出事之前的那次直播。 　　除了他以外，A一直没有关注过任何一个主播。 　　江枫发了一会儿呆。 　　辛彤走进来，他才收回了思绪，按灭了手机屏跟着郁一垣一起站起了身。 　　* 　　他们今天的直播热度依然不错。但是主要原因还是上个直播遗留的热度。 　　辛彤跟他们简单分析了一下数据，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放了他们回去休息。 　　出了房间，郁一垣问江枫：“我先回去？” 　　江枫一愣：“垣哥你有什么事吗？” 　　郁一垣知道自己误会了。 　　他咳嗽了一声：“来都来了……呃，我以为你一会儿要上去找楚总。” 　　楚云柏这两天每次拍摄都在场，然后江枫就被他拐走，郁一垣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 　　江枫哭笑不得：“也不是……次次都要见的啊。哪有这么黏的。” 　　亲兄弟也不至于吧。 　　当然，主要是他知道楚云柏今天要开会，上去了人也不在。 　　郁一垣望天。 　　江枫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和楚云柏闹别扭闹得算是身边人都知道了，也算是挺声势浩大的。 　　不过。 　　虽然江枫下定了决心要扭转队友心中对他和楚云柏的各种刻板印象，这次，他还是没能跟郁一垣一起回宿舍。 　　他俩刚出嘉灿大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辆车子。 　　流畅的车身，嚣张的车型，以及闪瞎眼的深紫色。驾驶座车窗半开，露出一张带着墨镜的脸，正靠着椅背一边哼歌一边看屏幕。 　　江枫起先以为是哪个暴发户来跟楚云柏谈生意，正打算和郁一垣绕过去，就被蓦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 　　江枫：“……” 　　这暴发户素质可真差。 　　然后，素质差的暴发户就摘了墨镜，墨镜后，是郑泊羽春风和煦的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郑哥：开屏！ 　　ps：粉丝在称呼偶像团体的时候很多时候会用数字代称，选秀团一般是排名，非选秀团一般是按年龄，解释一下以防有小可爱不知道o3o所以E团的顺序是1郁一垣2谈谦3崔子烨4翟诺5江枫 第32章 旧情复燃。 　　楚云柏开完会, 下楼的时候迟疑了一瞬，还是往某个楼层绕了一下。 　　工作人员正在直播间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见到他吓了一跳：“楚总？” 　　楚云柏矜持地“嗯”了一声。 　　“结束了？”他问。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刚刚结束的直播活动。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嗯，半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艺人已经走了。” 　　楚云柏颔首, 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他估计江枫不会等他, 不过今天律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方案已经做好了, 说江枫的电话打不到。他琢磨着约了江父和江父中午一起吃个饭, 然后下午一起过去。 　　不过时间还早, 他想了想，给江枫发了个消息，然后回了办公室，开始挑选今天中午吃饭的餐厅。 　　挑的时候他无意中往楼下瞥了一眼, 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他愣了一下, 才想起来这是郑泊羽的车。 　　车子正要往外面开，从楚云柏的角度，只能看到副驾坐了一个人, 他怔了怔。 　　郑泊羽在嘉灿认识的就他一个, 他刚刚还奇怪为什么来了却不来找他, 现下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以他的个性, 无非就是看上了某个小艺人。 　　楚云柏不想对朋友的私德指手画脚, 但事关嘉灿，他想了想, 还是给郑泊羽发了条消息。 　　-来了怎么不上来 　　那头竟然回了。 　　郑泊羽：又不是来见你的：） 　　楚云柏：“……” 　　说实话, 他手有点痒。 　　郑泊羽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他也不客气。 　　-提前说明, 我司明文规定了艺人不能走潜规则之类的歪门邪道, 到时候别为了你的小情人来问我要资源。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郑泊羽在开车，那就说明回他的是他接的人。 　　楚云柏这话直接，但他向来是个直接的人。郑泊羽他知道，出手大方，风流成性，但没有强迫的爱好。必然是你情我愿，嘉灿有足够的资源和机会，他不希望底下的艺人走这样的捷径。 　　过了很久，那边都没有再回复。楚云柏正要放下手机，手机却响了一下。 　　他点开，却发现是江枫。 　　小枫：……中午有点事 　　小枫：你说个时间，我下午去接爸，和他一起过来 　　楚云柏怔了怔。 　　他也没多想，发了时间过去，然后想了想，决定就近回家吃饭。 　　- 　　而另一边，江枫没好气地把手机丢到一旁：“你是不是有病，楚云柏的消息非要立刻回干嘛。” 　　郑泊羽眨了眨眼：“他说什么了，念念？” 　　江枫念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上郑泊羽的车还答应和他一起吃午饭。 　　郑泊羽其实堵了他很久。 　　也不能说堵。自从上次他开玩笑说要回请郑泊羽之后这人就当真了，隔三岔五给他发餐厅过来。然后再拽着他聊两句天，看起来很闲的样子。 　　说烦也算不上。客观地来说，他和郑泊羽确实关系还不错。对方也是主动在真假少爷的事情之后来联系他的少数人之一。更何况郑泊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每次找他的时候都不在他的拍摄时间。 　　江枫想烦也烦不起来。 　　但是不烦就不代表他想和郑泊羽出去。 　　他现在的身份有点麻烦，上了几次热搜之后没有之前那么无人问津，他怕被人问出来。楚云柏还好说，本来就要拉着他炒话题。郑泊羽的风流圈内人尽皆知，他不太想被误会。 　　对。 　　他就是嫌弃这人的生活作风：） 　　结果人就堵到了门前。 　　没办法，江枫只好跟他一起出去。路上又碰到楚云柏发消息，郑泊羽听说是楚云柏，就哄着他帮忙回复，还振振有词，那是你便宜哥哥，又不是外人。 　　江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的风评。” 　　“什么啊。”郑泊羽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实话啊，我确实不是来见他的嘛。是他自己想歪了。” 　　江枫却琢磨出了什么，眯起了眼：“你早就知道他会想歪？” 　　也是。 　　就郑泊羽这个风评，看见他出现，江枫的第一反应也是他看上了嘉灿的艺人，所以跑过来献殷勤，毕竟这人成年之后70%的时间都是在干这件事。 　　郑泊羽弯了桃花眼：“耍他多有意思啊，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新找的小情人是你，他会是什么表情？” 　　江枫：“…………” 　　有病啊！ 　　“路口放我下去。”他板着脸，“不吃了。” 　　“别别别。”郑泊羽笑得打嗝，“别生气祖宗。我瞎说的。” 　　他顿了顿，“谁舍得让你做小情人，那必然得是捧在手心的皇后。” 　　“……我数三声，你停不停车。” 　　* 　　郑泊羽没停车，他用美食安抚了江枫暴躁得想要揍人的冲动。 　　他挑选的是以前带江枫去吃过的一家私房菜馆。 　　馆子坐落在小巷之间，周围都是简朴的色彩。老饕们挤在大厅里，服务员训练有素地穿梭。郑泊羽一路带着江枫上了楼，到了最里面的僻静包厢。 　　这里的包厢数额是定的，每天只开固定的几桌，且有极高的低消，做的是小众精品。按道理两个人的话餐厅是不接待的，江枫问郑泊羽，郑泊羽很淡定。 　　“把人头钱补齐了不就行了。”他道。 　　江枫：“……” 　　说真的哪怕他从前是个有钱人也理解不了这种仿佛钱是捡来一样的铺张浪费。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目露警惕：“不是我请你？” 　　原来冤大头竟是他自己！ 　　郑泊羽有点好笑：“突然想带你来而已，这顿不算，行了吧？小气鬼。” 　　江枫“哦”一声，放心了。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样一来，他欠郑泊羽的那顿饭不就又没还掉。 　　什么玩意儿啊。 　　江枫真的有点无所适从了，但是他人都已经在包厢里了，郑泊羽拉着他坐下来，服务员鱼贯而入，把冷菜摆上了桌。 　　味道是不错的。 　　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由一小片荷叶衬着、皮薄肉嫩的烧鸡，红彤彤而透亮的方肉下垫着一层莹润的米，汁水浸进米饭中，酱汁勾勒出精致而细的尾线。 　　这里的菜分量不多，但胜在精致，江枫起先还很矜持，后面就只知道动筷子，他的确饿了。上镜要好看，他怕吃太多喝太多脸会肿。 　　“当偶像也挺不容易啊。”郑泊羽道。 　　“习惯了就好。”江枫把食物咽下去才道，“所以对你的小情人们好点，别整天带他们吃大鱼大肉。” 　　要不然看得着吃不着，那得多难受。 　　郑泊羽若有所思：“他们只会问我要钱要资源。” 　　江枫：。 　　他想象不出向另一个人无止境地开口要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这是比让他死了还难受的事。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郑泊羽接着道。 　　江枫一愣。 　　郑泊羽哼笑了一声：“瞧瞧，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不能改邪归正？” 　　“……不是。”江枫道，“这么突然啊。” 　　- 　　吃过饭，江枫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 　　倒不是他瞧不起郑泊羽，是这人天生烂桃花就多还不守男德，对此他毫无愧意。他曾经对江枫说，既然看上了又能够得到，那何必亏待自己。 　　这样一个人居然肯收心，着实让他没想到。 　　郑泊羽把他送到江家路口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郑泊羽踩下刹车。 　　江枫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还好有安全带拦着。 　　他简直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 　　郑泊羽叹了口气：“是啊。” 　　“旧情复燃。”他道。 　　语气很惆怅。 　　江枫：？ 　　然后他意识到，郑泊羽在回应他说的那句喜欢的人。 　　郑泊羽读他的心思，悠悠地道：“我也觉得挺没出息的。但怎么办呢，人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要追人总得收收心。”他道，“要不然这多不好意思。好渣的。” 　　江枫抽了抽嘴角，终于回过了神。 　　“那祝你成功。”他道。 　　郑泊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是纯弯还是双。” 　　江枫手一顿。 　　“别在我面前装。”郑泊羽懒懒地笑了一声，“很明显。” 　　所以他才会捡起几年前的心思。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江枫没说话。 　　郑泊羽叹了口气：“那就是纯弯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我们可爱的乖宝宝江小枫同学，到时候要怎么跟家里人出柜呢？” 　　江枫垂了眼：“无所谓吧，都什么年代了。” 　　而且，应该没人管他。 　　江父江母虽然大概率不知道同性恋，但只要他开心乐意，他们不会多说。 　　楚凭也不会。容慧琳……也就容慧琳的性子会忍不住操心，但是当初会对着自己的孩子撒娇的女人如今也有了分寸感，不会强硬地说“我不管，宝宝你要每天回来看我”，只是等待他的回应。 　　“你这还真是变种的爹不疼娘不爱啊。”郑泊羽感叹，“不过你放心，全世界都不敢管你了，我估计有个人还是敢的。” 　　江枫神色微变，抬起了眼。 　　作者有话说： 　　正式开始感情线之前……先跟小柏哥哥出个柜，嗯 　　让我们感谢郑先生即将为助攻做出的卓越贡献 第33章 金不换。 　　楚云柏会管吗？ 　　答案是肯定的。江枫想都不用想。 　　三年过去, 容慧琳都有了这不是自己孩子的分寸感，楚云柏还没有。甚至恋爱都要跟他报备……江枫无语。知道的是做过一段时间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了个爹。 　　但又不是真的爹。楚云柏只比他大三岁，他不确定对方对这件事的接受度。 　　郑泊羽看他不说话, 眸光一闪：“这么怕他啊？” 　　江枫：“……” 　　“谁怕他。”他条件反射地反驳。 　　“怕也没事啊, 不丢人。”郑泊羽道, “你被从小管到大的嘛。不过我确实建议你不要搞突然袭击。要不然楚云柏说不定真能做出甩支票让你对象离开你的事。” 　　江枫欲言又止。 　　他想说楚云柏也没这么□□…… 　　这是什么八点档。 　　“再说吧。”他道, “我现在又没在谈。” 　　他没这个心思。 　　主要是实在碰不到他看得上的人。 　　郑泊羽还要再说, 江枫已经警觉了起来：“你干嘛老关心我性向的事。” 　　他们很熟？ 　　他眯着眼, 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和郑泊羽重逢之后的情形。 　　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挑逗，虽然是这人的惯有作风……但是次数也太多了。还有频繁地找他聊天，约他出来吃饭。江枫的心中隐约浮现了一个想法，但他到底没有经验, 又毫无自恋的品质, 心中犹疑不定。 　　郑泊羽观察他的神色，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了几下，突然笑了。 　　“被你发现了啊。”他慢悠悠地道。 　　江枫蓦然抬头, 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 　　可爱。 　　郑泊羽想。 　　他耸了耸肩, 道：“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之前那个玩笑……我心上人不乐意跟我复合, 我想和你假扮情侣, 看看能不能气到他。” 　　江枫：“……” 　　刚刚的怀疑烟消云散, 他没好气：“你无不无聊。” 　　“到底谁啊。”他顿了顿，问。 　　郑泊羽虽然玩得花, 但分得清楚性和爱。 　　这算是江枫见他最上心的一次。 　　有点上心但不多。 　　反正他是没见过谁追人要靠这种方式来挽回的。 　　“不告诉你。”郑泊羽懒洋洋地道, “反正跟你一样是个小爱豆, 娇纵得很。” 　　“不过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他兴致勃勃, “你看啊, 这明明是双赢。我俩谁也不损失什么。我可以追到我老婆，你呢，可以趁机试探楚云柏对你出柜的态度。反正就算他真的反对棒打鸳鸯，我俩也不是真鸳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江枫：“……” 　　“有病去治。” 　　说完这句，他不再犹豫，径直下了车。郑泊羽在后面喊了他几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开着车走了。 　　* 　　虽说最后闹了个乌龙，但是郑泊羽的话江枫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和江父收拾完要带的证明材料打车去嘉灿的时候，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子里想的都是楚云柏对他出柜会是什么想法。一直到江父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了神。 　　“小枫，怎么了。”江天远有些忐忑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对着江枫，他和邓月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什么易碎的瓷器。 　　江枫回过神。 　　“没事爸。”他说，“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 　　楚云柏是他上司。 　　他也算是工作上的事。 　　江枫理直气壮。 　　江天远信以为真，叹了口气：“累了吧。” 　　“小夕那丫头，我让她别告诉哥哥她非憋不住。你工作那么忙还要操心我的事，太累了。”他这么说，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思，“早知道我和你妈就瞒着她了。”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这么说，江枫心里也不好受。主要是，他知道江天远和邓月香是真的这么想，觉得耽误了他工作和休息，麻烦到了他。 　　这两天类似的意思他们表达过很多次，江枫也不太擅长安慰这样的长辈，只好干巴巴地用同样的话安慰他：“我还好的，这些事都是律师在想办法，我也不懂。” 　　换做往常，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今日，就在江枫已经收回了目光之后，江天远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枫的手背。 　　他显然不是会表达的性格，老实木讷的人一辈子或许都说不出一个“爱”字，更不用说用动作表达亲昵或者安慰，江枫能感受到他动作里的些微的僵硬。 　　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这个动作做下去了，粗糙带茧的掌心覆盖手背，是细腻的温度。 　　江枫怔住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僵，坐在原地一动没动。江天远拍了两下他，就很快地把手收了回去。他的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羞赧，大约是为了缓解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很快地开了口。 　　“累了就跟我和你妈说。”江天远絮絮地道，“你妈一直跟我说，小枫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我说，孩子省心，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孩子辛苦。” 　　他开头还有些结巴，后面就越说越流畅。 　　江枫默默地听着。 　　片刻后他才道：“没事……爸。不辛苦，真的。” 　　恰好车子停在嘉灿门口，江枫佯装付钱，别过眼深吸了一口气。几秒后平复心绪，才扶着江天远下了车。 　　- 　　楚云柏在门口等他们。 　　江天远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他坚持要自己走，楚云柏和江枫就跟在后面。 　　江枫一直没说话，楚云柏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江枫摇了摇头。 　　楚云柏没说话。 　　等江枫从思绪中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沉默了很久。楚云柏没回应他那句“没什么”，侧脸上去面无表情，总之不是高兴。 　　江枫：……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真的没事。” 　　“你每次说‘没什么’，总是有点儿什么。”楚云柏淡淡地道。 　　江枫哑然。 　　这确实是他的口头禅。或许是呆久了心有灵犀，他看楚云柏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他走之前一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楚云曦的存在，楚云柏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他的嗓子有点哑，被楚云柏听出来了。楚云柏问他怎么了，他说哥，没什么。 　　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楚云柏哥哥。 　　他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家里发生了什么，楚云柏后来在过国内呆了一周，临走的时候来找过他一次。只不过那次他没上楼。 　　江枫在二楼窗口看到了他的车，夜色浓重的晚上，车灯像是唯一的星火。 　　他猜楚云柏有段时间应该是恨他的。恨他唯独对他的不告而别。要不然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会那么冷漠。 　　他心绪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片刻后道：“这次真的没什么。” 　　江天远已经被助理扶着进门坐下，他扯了扯楚云柏袖子，让他慢点。 　　这个小动作让楚云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江枫跟江天远做了个手势，跟楚云柏一起走到了走廊稍远处，然后把江天远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真的没什么。”他道，“只是爸一般不说这种话，我还……挺惊讶的。” 　　楚云柏顿了顿。 　　“我之前见过江叔叔几次。”他道，“叔叔阿姨确实都不太善于表达。” 　　“我知道。”江枫说。 　　从前在楚家，容慧琳照顾他们比较多。她性格直率又孩子心性，宝贝乖乖张口就来，妈妈爱你这种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刚到江家的时候确实很不习惯。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他的亲生爸妈是不是也不欢迎他。只是相处时间长了一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不想相处还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他还是能分辨的。 　　“以后时间还长。”楚云柏拍了拍他的肩。 　　江枫“嗯”一声。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不生气了？” 　　楚云柏一僵。 　　* 　　江枫看着他的表情，刚刚的情绪通过倾诉得到了释放，已经暂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想要作的心情。 　　他说：“拉着个脸，我欠你钱了吗楚总？” 　　话音落下，他思索了一瞬。 　　…… 　　好像真欠了。 　　楚云柏显然也想起了这一茬，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有些无奈：“我也没说什么。” 　　之前在天台是逼江枫。说那些话的同时他也难受，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第二次。 　　“对不起。”他说。 　　江枫冷哼了一声。 　　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听律师跟江天远讲处理方案。 　　楚云柏找的律师确实是经验丰富的律师，而且人也很和善。等律师走之后，江天远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对着楚云柏不停道歉。 　　“谢谢你啊小柏。”他感激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费用这些……” 　　“小枫已经给我了。”楚云柏道。 　　他倒是不准备要。 　　江枫说不要就不跟他和好到天荒地老。 　　十九了威胁起人来还像个小朋友。 　　“不不不。”江天远道，“怎么能让小枫来。” 　　“他性子急。”楚云柏笑了笑，“那天刚出家门就来找我了，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律师。这也是他的心意。” 　　江枫瞥了他一眼。 　　说起这种话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江天远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江枫的眼神更愧疚了些。不过他也知道这里是楚云柏的地方，打算和江枫出去说。江枫自然不愿意，胡诌了一句：“爸，我还有事。” 　　江天远信以为真：“啊？” 　　江枫看楚云柏。 　　“他有工作。”楚云柏冷静地接过他的话，“叔叔，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江天远被助理搀扶着，只好往外走，临走时又叮嘱江枫有空回来吃饭。江枫答应了之后，他才离开。 　　等他走了，江枫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他道。 　　“等等。”楚云柏叫住他，“晚上跟我回去吃个饭吧，妈想你了。” 　　江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回楚家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江枫已经没了第一次来那种百感交集的心境。 　　一家人在饭桌上一起平静地吃了顿饭，然后就碰上了刚赶完通告回来的楚云曦。 　　他最近在打歌。成绩虽然不算大爆，但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十分亮眼。江枫听了，质量还是挺不错的。后续宣传跟上应该热度会更高一些。 　　不过乍然在这种场合看见楚云曦，江枫还是有些尴尬。条件反射就要站起来。楚云柏面不改色地按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别动，江枫…… 　　江枫这回真跳起来了。 　　楚云柏：“……” 　　“怎么啦小枫？”容慧琳也有点紧张。 　　江枫结结巴巴：“他……他刚刚碰我腿。” 　　玄关处的楚云曦差点被鞋子绊倒，一脸震撼。 　　容慧琳和楚凭也一脸震撼，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 　　“江枫。” 　　容慧琳不满蹙眉：“你凶小枫干什么！” 　　楚云柏：“……”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也没人真觉得楚云柏是在欺负江枫。只是这样一出，最艰难的开头悄然而过，大家再坐下来一起看电视就变得自然而顺理成章。 　　楚云柏看着一旁嗑瓜子的江枫，压低了声音：“故意的？” 　　江枫无辜。 　　……还真不是。 　　腿根是他的敏感带。楚云柏一个直男动手的时候不注意，他是真的条件反射。 　　楚云柏还要再说什么，江枫赶他：“去，给你弟弟倒点水，他刚唱了一天歌嗓子肯定渴。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 　　楚云柏无奈。 　　不过他看着一旁专注地看着电视安安静静的楚云曦，还是站起身去了厨房。 　　容慧琳在追一本狗血剧，一家人都宠她，陪着她一起看。楚云曦看得专注，猝不及防被递了一杯水，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小声道：“……谢谢哥哥。” 　　他接过水杯，楚云柏顿了一下，说了句“没事”，然后坐回了原地。 　　一集看完，容慧琳终于从剧情里回过了神。楚凭已经去了书房办公，只剩下了几个小的。 　　容慧琳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跟他们聊天。 　　从楚云曦的专辑问到江枫的回归，两人都耐心地答了。容慧琳想到了什么： 　　“对了。” 　　她吩咐管家：“小枫正好来了，把小郑白天带的的礼物给我拿过来。” 　　江枫眼皮忽地一跳。 　　* 　　郑泊羽带过来的是两对袖扣，楚云曦和江枫一人一对。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给容慧琳和楚凭的礼物。所有人里唯一没有礼物的是楚云柏。 　　楚云柏神色淡然：“无所谓，我跟他有仇。” 　　容慧琳嗔了他一声：“说什么呢！” 　　江枫咳了一声。 　　他接过那对袖扣，上面的雕刻是凤凰的模样，做工精致，价格不菲。 　　楚云曦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懵了一会儿悄声问他：“小枫，这是谁啊。” 　　其实他身边就坐着楚云柏，但他似乎更习惯找江枫说话。江枫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云柏一眼，然后才道：“是跟家里有生意往来的一个哥哥，你以后应该会见到的。” 　　楚云曦前三年都在国外，以他对楚氏的了解，之后很快，家里应该会给他专门举办一个酒会。郑家作为世交，郑泊羽应该会来。 　　楚云曦似懂非懂。 　　他拿到的图案是一丛青竹。竹节挺拔而精细，十分漂亮。郑泊羽在这事上总是滴水不漏，要不然也不会风流成这样那么多人还趋之若鹜。 　　楚云曦显然很喜欢，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收起来，再盖上盒子。 　　这个动作被楚云柏看到，他沉默了一瞬，脸色更难看了。 　　江枫幸灾乐祸。 　　他问容慧琳：“泊羽哥哥今天来干什么啊？” 　　泊羽哥哥这个称呼拖长了音调，又甜又腻。 　　“来看我呀。”容慧琳笑道，“你还真是跟他合得来，从小就这样。” 　　她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转向楚云曦，“小曦，过段时间你就会见到他了，泊羽这孩子虽说人圆滑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挺正的，可以交个朋友。” 　　江枫心想。 　　嗯。 　　挺正的，光天化日车震的震。 　　他决定一会儿再跟楚云曦提点一句，以免这只纯洁的小白兔掉进这个大染缸。 　　正琢磨着，他就听到了容慧琳的下一句话：“对了小枫，泊羽说今天中午和你见过，还让我转告你，说他不着急，你欠他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还都行。欠的什么饭呀？” 　　江枫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 　　楚云曦匆匆拿了纸巾过来的时候，江枫还在咳嗽。 　　他的脸咳得通红，让楚云曦都有些无措。容慧琳更是急忙过来帮他顺气：“哎呀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 　　要死了…… 　　江枫痛苦地想。 　　他自欺欺人地咳嗽，仿佛这样就注意不到一旁楚云柏陡然看过来的眼神。 　　但是咳嗽总有尽头，他总不能真的因为被呛到而被送到医院。 　　半分钟后，他终于消停了下来： 　　“妈，这个……” 　　“嗯？” 　　“就是我之前跟他吃了一次饭。”他结结巴巴地道，“所以我欠了他一顿。” 　　容慧琳做算术题，然后疑惑地道：“他之前请你一顿，你还他一顿。但是今天你们又吃饭了，说明这顿还是他请客哇。” 　　江枫：“……” 　　对于这件事其实他也挺困惑的。 　　不过讲了几句，他也冷静了下来。 　　不就是被楚云柏知道了回消息的是他，有什么大不了的。用郑泊羽的话说，是楚云柏他自己想歪了。关他们俩什么事。 　　这么一想，他彻底冷静了下来。又跟容慧琳聊了几句，就起身告了辞。 　　楚云柏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直走到地下车库，江枫说：“行了，我打车，你回去吧。” 　　楚云柏未置可否：“我送你。” 　　江枫失笑：“你司机当上瘾了吧。那让陈叔送我，可以了？” 　　楚云柏没说话，上了驾驶座。江枫心说不是吧总不至于真的当真了，只要也上了副驾驶。车子开出去，是小区里静谧而安宁的夜景。 　　江枫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要让楚云柏刻意误会的意思。主动开口解释：“中午信息是我回的，因为他在开车。他跟我说了，没泡你们公司的人，你不用担心。” 　　楚云柏还是不说话。 　　江枫懵了：“你不会不信吧？” 　　楚云柏在偏僻地方踩下刹车。 　　他问江枫：“这是你们第几次一起吃饭？” 　　语气倒是很冷静。 　　但是特意把车停到路边这件事很不冷静。 　　江枫揣摩着他的想法：“……两次啊。” 　　楚云柏的脸色缓和了些。 　　“第一次是那天见面之后，他打我电话要和我一起吃饭。”江枫道，“然后后来他找了我几次，我没想到他会特意来公司堵我。本来今天我想买单的，但是他买了。” 　　楚云柏：“……” 　　他确认：“他找你很多次么？” 　　江枫：“啊。” 　　“多少次？” 　　“……这我怎么记得清楚。”江枫道，“就，挺多次的。” 　　他顿了顿，“是我的问题，我说好了请他吃饭，结果一直没兑现。” 　　楚云柏冷笑一声。 　　江枫：“……” 　　大哥你几个意思啊。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少跟郑泊羽来往。” 　　江枫其实本来就不打算和郑泊羽多来往，但是楚云柏这么一说，他的逆反心立刻起来。 　　“不要。”他道。 　　楚云柏被气笑了。 　　他闭了闭眼，勉强压抑下自己的情绪，试图好好跟江枫讲道理：“你知不知道三年前他就喜欢你？他的私生活怎么样你应该有数，小枫，听话，你们俩做普通朋友我没意见，走得太近绝对不行。” 　　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郑泊羽了。这个人心中是不存在羞耻心这个东西的。当初江枫只有十六岁，还是郑泊羽弟弟的存在，他都敢动心思，更何况现在。虽然江枫只说了只言片语，但他已经可以从中百分之百确定，郑泊羽这是还没放弃。 　　别的不说，郑泊羽也不是没工作的人。他手底下同样管理着家族企业。如果不是有心思，何必天天追着江枫跑。 　　江枫本来张口就想说话，他想说郑泊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三年前是三年前，但是看着楚云柏被气成这样，他突然顿了顿，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郑泊羽当时玩笑似的话。 　　-所有人都不敢管你，有一个人肯定敢。 　　楚云柏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的神经紧绷，要不是还没和江枫聊完，他早就已经打电话给郑泊羽了。 　　再套个麻袋打一顿也不是不行。 　　他面无表情。 　　然后，他就听到江枫慢吞吞地开了口：“为什么不行。” 　　“浪子回头。”江枫望天，“……金不换嘛。” 　　作者有话说： 　　枫崽： 　　让小柏哥哥哄到自己不生气x 　　疯狂惹小柏哥哥生气√ 　　PS：郑哥的两对袖扣样式有寓意，一个是凤凰涅槃重生，一个是夸小曦和青竹一样坚韧 第34章 痴情种。 　　说完这句话, 江枫就迅速拉开车门下了车。 　　这条路好停车也好打车，旁边就停了一溜等接客的出租。江枫随便选了一辆，把地址报给他，然后道：“快快快师傅！我着急！” 　　司机师傅一头雾水, 但给钱的就是上帝, 他还是很快启动了车子。 　　江枫扒拉着车后座向后头张望, 楚云柏跟着拉开车门下了车, 看不清神情。 　　江枫心脏狂跳, 感觉和小的时候偷偷往楚云柏牛奶里放芥末差不多。 　　来不及回味, 他抓紧时间给郑泊羽打了个电话。 　　那边秒接：“喂宝贝儿，怎么了？” 　　江枫被油腻了一下：“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行。”郑泊羽在那头笑。 　　然后他道：“你有急事吗？不太方便接电话。” 　　江枫听到了背景音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商务会谈。他也懂事，赶紧道：“那一会儿楚云柏给你打电话你别接, 明天我请你吃饭。” 　　郑泊羽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话语中的笑意更浓重： 　　“好。” 　　“放心。”他道，“我把他拉黑。” 　　江枫：“……” 　　也不用这么狠。 　　他怕楚云柏真的发疯把郑泊羽打得半身不遂。 　　但郑泊羽好像并不在意，笑着说了句别担心, 就挂了他的电话。 　　江枫热情冷却, 进入了贤者时间。他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响了一下。 　　是楚云柏发过来的。 　　不太熟：[定位] 　　不太熟：现在过来。 　　不太熟：或者我去你们宿舍, 你选一个。 　　江枫：。 　　男人。 　　之前还说要哄他, 什么都顺着他。果然都是骗他的。一下子就现原形了。 　　他打字。 　　-我不。 　　那边原本还在消息输入中，这会儿直接不动了。 　　大概是被气狠了。 　　江枫赶在他一个语音打过来之前发了一行字。 　　-我又没和泊羽哥哥真的谈恋爱。 　　那边没说话。 　　如果要说别人, 江枫可能拿捏不准。但这是楚云柏, 他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他继续打字。 　　-你凭什么管我跟谁交朋友啊, 我都十九了, 爸妈都不管我 　　-不准过来 　　-过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打完字, 江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艺术。 　　他之所以不跟楚云柏当面谈，就是因为神态和语气都能暴露很多东西。如果他是个演员，他说不定还会试试，但是他表情管理都不太好，就不打算冒险了。 　　这些话光从文字上来看，既像是又急又气，又没有到完全生气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他跟楚云柏说他和郑泊羽没有在谈。 　　其实江枫也不想真的用假扮情侣来刺激楚云柏，一方面这真的很幼稚，另一方面，这对郑泊羽也挺不公平的，呃虽然他自己好像并不介意。 　　既然楚云柏对他和郑泊羽走得近就很介意，那么就让他误会到这个地步好了。 　　当然，还有一方面。 　　这个方面属于自己江枫心底最隐秘的私心。 　　他想试探楚云柏对同性恋的态度。 　　他说了这些话，楚云柏果然没有再坚持要过来。 　　但是他还是试图跟江枫讲道理，江枫胡乱应着，间或说两句来气他，最后宣布自己今天很累，所以要早睡了。 　　等到熄灭屏幕，江枫觉得奥斯卡给他发个奖都不过分。 　　* 　　第二天，江枫约了郑泊羽在一家常去的饭馆碰面。这回他长了个心眼，先把单给买了。等郑泊羽到，菜就陆续开始上了。 　　他挑了挑眉，在江枫面前坐下来：“怎么，这么不想欠我人情啊？” 　　“怎么样，礼物收到了没，喜欢吗？” 　　江枫一反常态，回答得很老实：“喜欢。” 　　“谢谢泊羽哥。”他道。 　　郑泊羽的手顿了顿。 　　“不客气。”他笑得风度翩翩，“喜欢就好。” 　　“对了。”他道，“你找我什么事。” 　　江枫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他沉默了一瞬：“想笑就笑吧。” 　　话音落下，郑泊羽毫不客气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包厢。 　　江枫抽了抽嘴角。 　　楚云柏昨天说他和郑泊羽有仇，这话还真没说错。 　　“哈哈哈哈哈……”郑泊羽笑得停不下来，“小枫你真是，我都能想象楚云柏当时的表情了，真有你的，不行，如果我在现场，我一定得用手机录下来。” 　　他笑够了，然后才道：“所以呢？你想让我当你男朋友啊。” 　　他咳嗽了一声，整了整衣服。 　　“虽然我觉得我跟你确实挺般配的，但是这事儿吧我觉得得慎……” 　　江枫默默看他：“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这种事情还要考虑啊。” 　　郑泊羽：“……” 　　不好意思，一激动忘记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哈。”他道，“那个，假扮，我漏了俩字。反正你懂意思就成。” 　　江枫摇了摇头。 　　“不用。”他道，“那多不好意思。” 　　郑泊羽一口血闷在胸口。 　　这种时候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他大概明白江枫的意思了，叹了口气：“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得和你经常见面是吧。” 　　“我配合你时间。”江枫道，“一起吃饭我请。” 　　郑泊羽笑：“小枫，你还真是挺乖的。” 　　- 　　江枫身上有种很怪的特质。 　　从前他就是个纯粹矜贵的小少爷，明亮而晶莹剔透。虽然美丽，但对郑泊羽的吸引力也就到了皮相为止，最多再加上一层纯净。 　　但是现在的江枫格外不同。 　　他在年少遇到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偏偏他的教养、品质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改掉，于是，他就像是野地里的一朵玫瑰。 　　身上沾染了风霜雨雪，却依旧像在温室一样娇弱无害。 　　……让人很想试着欺负，品尝。 　　最要命的是，小玫瑰的保护罩已经没有了，他现在几乎任人宰割。 　　当然。 　　郑泊羽只是想想。 　　这事儿再有诱惑力也十分缺德，他还不至于真到这么禽兽的地步。 　　他叹了口气：“我要是楚云柏，我也得想方设法找个屋子把你关起来。” 　　这么乖这么漂亮。 　　这个世界上不怀好意的人可是很多的。 　　江枫：“……” 　　这人在说什么玩意儿。 　　“他找个屋子把你关起来打一顿还差不多。” 　　楚云柏可舍不得打他。 　　事儿说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郑泊羽下午还有个会，打算送了江枫回去就走，被江枫拒绝了。 　　“你去开会吧。”他道，“我打车。” 　　郑泊羽时间确实有点紧，于是便也没坚持。 　　临走，江枫叫住了他。 　　“泊羽哥。”他道。 　　郑泊羽回头：“嗯？” 　　江枫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漂亮：“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 　　郑泊羽一顿。 　　他突然有点儿想笑。 　　真是…… 　　乖。 　　又乖又笨的。 　　这事之前就说过，又拉出来强调，无非是察觉了什么。 　　可是江枫还是不懂男人。 　　这种过于温柔的暗示是不会起到任何效果的。 　　他叹了口气。 　　“知道了。”他道。 　　他揉了一把江枫的头，然后施施然走掉。 　　江枫在原地呆了半天，有点无语。 　　……所以‘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不管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江枫自认自己的通知已经做到位了。 　　和楚云柏闹归闹，他不想牵连上别人。 　　中午回去，他就被叫去了楚云柏办公室。 　　他走的是总裁专梯，之前楚云柏就给过他一张卡。只是去的时候他莫名有点心虚，特意挑了没人的时间，电梯一到，他就眼疾手快地冲进去，然后猛按关闭。 　　出了电梯，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嘉灿的招牌镶在中间，黑金色调，旁边挂着山水画，底下是假山盆景。江枫小的时候被抱着去楚氏总部玩过，那边就是这样的风格。 　　相比之下，楚云柏的办公室就更像他本人一点。 　　黑白灰三色占据了全部的视觉，只有绿植点缀色彩。进门正对着的是一张异常宽大的办公桌。左边是沙发饮水机还有江枫十分熟悉的咖啡机，右边是一个休息隔间。整个房间用的是落地窗环绕设计，看起来视野十分宽阔。 　　……楚云柏确实不明白，又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江枫一进门，还是对着他的办公室猛看个不停。 　　他忍不住出声：“喜欢？” 　　“啊。”江枫点头。 　　“那要不这个位置你来坐。”楚云柏淡淡地道。 　　他说的是他身下的那张椅子。 　　江枫：“……” 　　您说笑了。 　　他在楚云柏面前坐下来，样子倒是挺乖。 　　但楚云柏现在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敢瞒着他偷偷和郑泊羽那样的人来往。 　　敢和他顶嘴。 　　顶完嘴还敢直接跑。 　　要不是江枫告诉他没有在谈，楚云柏真的会停了他的工作，直接把他关家里反省。 　　他面无表情。 　　江枫察言观色，提醒：“我还在生气。” 　　“……” 　　楚云柏冷冰冰地说：“我也在生气。” 　　嗯…… 　　江枫想。 　　这招不好使了。 　　他道：“我和泊羽哥哥真的没什么关系。” 　　这话出口他莫名觉得不太对劲。……怎么那么像跟对象狡辩的出轨渣男。 　　不过楚云柏大概是气上头了，并没感觉到哪里有问题。 　　“为什么跑？”他问。 　　江枫眨了眨眼睛。 　　“不跑的话……”他斟酌，“感觉会被打。” 　　楚云柏冷笑了一声。大概意思估计是你也知道。 　　江枫昨天晚上消息里还很嚣张，这会儿倒是很懂得见好就收：“我们就吃过两次饭，总不能他喜欢男的，我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有点紧张，抿紧了唇，观察楚云柏的神情。 　　楚云柏皱了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以为你恐同。”江枫不动声色。 　　楚云柏：“……”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觉得他的行为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么？” 　　他实在没忍住，反问。 　　他不明白江枫平时挺聪明的，为什么到这件事上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郑泊羽喜不喜欢男人这是重点么？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的态度都不端正，江枫看不懂么？ 　　江枫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他垂着眼看桌面。 　　这个样子看上去有点蔫巴。楚云柏吃软不吃硬，忍不住缓和了下语气： 　　“只是少来往。不是让你断绝关系，至少不要那么顺着他。” 　　他看了眼日历安排：“你还欠他一顿饭是不是？我周末有空，和你一起去。” 　　- 　　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江枫还有些心不在焉。 　　临到电梯口，里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女孩，楚云柏的另一个助理季承珂。 　　对方看见他也愣了一下：“小枫？” 　　江枫老实跟她打招呼：“承珂姐。” 　　季承珂正要说什么，里面已经传来了楚云柏的声音： 　　“承珂。” 　　季承珂就冲江枫点了点头，进了办公室。 　　江枫在电梯里对着镜子发呆，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楚云曦的那个助理跟楚云柏表白，当时楚云柏说的是我不喜欢她，而不是我不喜欢女孩子。虽然那是容慧琳，江枫觉得这应该是能证明什么的。 　　他又想到了初高中的时候他替楚云柏收的鲜花巧克力。也都是清一色的女生。……虽然楚云柏也全都没收。 　　江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云柏的想法。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郑泊羽的那些话影响了，他让楚云柏帮忙泡个咖啡都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回与其说是要惹他，还不如说大半原因只是试探。 　　但是楚云柏没有正面回答。 　　江枫不知道他是没有看法，还是下意识回避。 　　下午是选题讨论。 　　郁一垣他们都来了公司，顺手给他带了一杯拿铁。江枫精神总算集中了不少。 　　之前讨论的梦境主题太大，最终缩小为了一个子主题，即“镜花水月”。主打用的是江枫的自作曲《镜花》。 　　江枫当然没什么问题。作词作曲都是他，他把当时大概的创作思路和策划团队那边分享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一下午。 　　出来了之后他才发现郑泊羽给他打了电话。 　　他打回去：“怎么了？” 　　郑泊羽倒也开门见山：“你的便宜哥哥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带着笑。 　　江枫估计楚云柏没少骂他。 　　郑泊羽就这样。楚云柏越生气证明他越破防。 　　郑泊羽自然乐意看他破防。 　　他喉咙发干。 　　“要不……还是算了。”他道。 　　他又有点儿后悔。 　　主要，感觉这样和郑泊羽一起耍楚云柏，还是这种事，好像真的没什么意思。 　　“别呀。”郑泊羽道，“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这样。”他道，“这事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本来你跟楚云柏说的也不是跟我谈了，你就当你有个疯狂追求者好了。” 　　江枫抽了抽嘴角：“泊羽哥……” 　　倒也不必这么牺牲自己。 　　“小枫啊。”郑泊羽也长叹了口气。 　　他可真是个痴情种。 　　* 　　痴情种说到做到，当真对江枫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顾虑到江枫的爱豆身份，他惊动的范围并没有很大。但是是会让楚云柏注意到的方式。比如仅楚云柏和江枫两人可见的朋友圈，比如送到嘉灿公司楼下的甜点饮料。再比如江枫宿舍外出现的骚包紫色跑车—— 　　这几个技能一般互相辅助，比如紫色跑车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必然会伴随一张更为骚包的朋友圈照片。 　　配文：“来给小朋友送爱心宵夜[心][心][心]}” 　　江枫叹为观止。 　　其实真的想气死楚云柏的不是他吧。 　　郑泊羽不以为意：“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下点猛药楚云柏不会真信的。” 　　……不。 　　江枫心里想。 　　他已经很相信了。 　　你再刺激他他真的会噶了你的大哥。 　　但是郑泊羽也是个自由奔放的，江枫根本控制不住他，只好道：“……要不你把我也屏蔽了吧。” 　　他不想刷朋友圈的时候旁边还要备着垃圾桶。 　　他真的会被油腻到！ 　　郑泊羽不。 　　江枫只好忍受着他，然而这个方法也确实有效。江枫能感觉到楚云柏周身的低气压越来越重，但是这回江枫很老实，用全身都在证明这是“正常社交”，楚云柏无话可说，只好自己憋着。 　　然而，如果说这种若有似无的小细节尚且还在楚云柏忍耐范围内的话，那么几天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是连江枫和郑泊羽都没料到的。 　　- 　　那天是一个周末。 　　上个周末是楚云柏、江枫还有郑泊羽一起吃的饭。席上气氛诡异，总之一顿饭吃得像是要打架，江枫买单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心疼钱。 　　本来两个人的饭钱增加到三个人……他还给楚云柏打工呢！ 　　他一脸肉疼，结果楚云柏回去给他转账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收了。 　　这算什么呢？ 　　他想。 　　楚云柏总不能养他一辈子。 　　他把转账退回去，然后说“不用了，我都没请过你吃饭呢。”结果楚云柏就生气了。 　　他也没说他生气了，就是没再搭理他，微信对话框孤零零的一个退还字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枫这回真不是故意的，他问谈谦：“谦哥，什么情况下你给一个人省钱他会生气？” 　　谈谦：？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道，“比如你烨哥刚刚跟我说把我的优惠券用掉了，不因为优惠花钱就是给我省钱，这种就是要挨揍的。” 　　江枫：“……” 　　代入了一下感觉真的很欠揍。 　　他试图比划：“就是，那个，我请吃饭来着，他不想让我请，给我转账，然后他就生气了。” 　　谈谦：“楚总？” 　　江枫：。 　　这么好猜的吗。 　　“楚总的话。”谈谦委婉地道，“可能是觉得你把他当外人，他不高兴了。” 　　江枫恍然。 　　他想了想，给楚云柏发了个微信收钱码。 　　那边发了一串省略号。 　　不过不多时，钱还是到了他的账上。江枫想，楚云柏这人还真是…… 　　怎么样呢。 　　不知道怎么说。 　　总之，这是上个周末。而经过一周的洗礼之后，楚云柏和江枫不稳定的关系又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界。这一切都要因为郑泊羽这个罪魁祸首。 　　而周日晚上，江枫又一次接到了郑泊羽的电话。 　　*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枫刚从嘉灿出来。他们的回归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嘉灿的各种设备都是齐全的，这点比宿舍要好一点，所以他最近一直都泡在公司。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正要打车，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原来以为是刚刚说要送他的楚云柏，看也没看，接起来就道：“我已经打到车了。” 　　那边的人愣了愣。 　　“没打错啊。”江枫听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背景音，吵闹得像是能把人耳膜都震破，他把手机拿远了些，看了眼来电显示。 　　郑泊羽。 　　他愣了一下，重新把手机放回了耳边：“喂？” 　　“喂。”那边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语调嘻嘻哈哈的，“那个……嫂子是吧，你来接郑哥一下呗。郑哥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念叨你名字呢。嘿嘿嘿。” 　　江枫：“……” 　　什么玩意儿。 　　“你打错了。”他冷酷地道。 　　说着就要挂电话。 　　“没错没错！”那人赶紧道，“嫂子，郑哥给你的备注是宝贝儿啊，他肯定特爱你，你来接他一下呗，我们这都要散了。” 　　江枫额角青筋直跳。 　　……起这个备注，郑泊羽是不是有病。 　　与此同时，他大概知道对面是谁了。 　　郑泊羽爱玩，周围自然有狐朋狗友。他爹经常骂他不务正业原因就是在这里。这些人平时就靠巴结奉承为生，偶尔拉拉皮条，总之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他本来想直接打电话给郑泊羽的助理，但是他也没联系方式。犹豫了片刻，他先问了一句：“在哪儿？” 　　那边报了个地址。 　　江枫调开地图看了一眼，还挺近。这边打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算了。 　　他想。 　　郑泊羽也算帮了他忙，他就做做好人好事，顺路把人送回去得了。 　　这样想着，他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对方报的那个地址。 　　到了那儿，果然和他想的没什么差别。那是一家开在红灯区边缘的酒吧，位置到还算私密，但是一走进去场面就不太能看了。 　　江枫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之后径直往里走，退开了包厢门。 　　里面立刻传来了热烈的起哄和口哨声。 　　江枫：“……” 　　郑泊羽真有病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抓了一个人，问： 　　“人呢？” 　　那个人原本还在笑，看到了他口罩外面的眼睛时整个人都僵了，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眼角的泪痣上，怎么都转不开眼。 　　江枫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才结结巴巴地道：“郑哥……郑哥在里头呢。” 　　江枫往里一看，果然看到了最里面的郑泊羽。 　　他的脸上一片醉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了解酒的东西，已经坐了起来，但眼神还是飘的。 　　他看到江枫，也愣住了：“……小枫？” 　　“能动的话起来跟我走。”江枫道。 　　郑泊羽忙不迭地就站了起来。喝了酒人会迟钝，他的脑子还在反应江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人已经站了起来，走了没两步，人就晃了晃。 　　江枫：“……” 　　他不得不扶住了郑泊羽，架着他往外走。出租车司机等在门口，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你朋友喝这么多啊？” 　　有他帮忙，江枫总算松了口气。 　　司机把郑泊羽安置进了车里，他也跟着进去，然后看到了楚云柏的消息。 　　-到家了么？ 　　江枫：“……” 　　他有些心虚，佯装没看到，打算一会儿再回。 　　- 　　车子很快到了郑泊羽的家。江枫付了钱，好人做到底，索性从郑泊羽口袋里掏了钥匙，把人送进了门。 　　进了门，把郑泊羽丢到沙发上，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真见鬼。 　　他揉了揉太阳穴。 　　郑泊羽家他也算熟了，以前没少过来一群人一起打游戏开party，他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一边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嗓子，也没管一旁的郑泊羽。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抬眼才发现郑泊羽已经醒了，正在盯着他看，眼神直勾勾的。 　　江枫：“……” 　　他开了口：“我记得你酒量挺好的。” 　　郑泊羽抓了抓头发：“我也以为……” 　　然后他想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声操。 　　“那群人红的白的一起灌。”他道，“我没注意。” 　　他的嗓子还有点儿哑，江枫估计他是真的喝得有点多。 　　“给我也拿瓶水吧。”郑泊羽道。 　　江枫拿了一瓶扔给他。 　　郑泊羽接过去，好半天说了句“谢谢”。 　　“醒了的话我先走了。”江枫站起身，“下次别喝那么多了，回头你爸知道了又得打断你的腿。” 　　走了没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叮嘱：“备注，给我改了。” 　　郑泊羽就笑。 　　然后他道：“小枫。” 　　江枫正低头换鞋，头也不抬：“嗯？” 　　身后没有声音，他抬起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泊羽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男人花衬衫西裤，看上去浪荡不羁，脸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带着被酒精点燃的、江枫看不懂的东西。 　　江枫喉咙发干，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小枫啊。” 　　郑泊羽笑着叹了一口气，又上前了一步。 　　江枫脑子嗡嗡的，郑泊羽是桃花眼，眼尾总是上挑，看上去风流多情，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是认真的……欲\\望。 　　江枫退无可退，身后就是冰凉的门板，跟郑泊羽也就堪堪隔了小半米，眼看事态就要不受控制，他忍无可忍：“……郑泊羽，别发疯。” 　　郑泊羽顿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小枫，如此良夜，你可真叫我伤心。” 　　江枫想把手机扣他头上。 　　郑泊羽说了这句话，就退了开来，重新给江枫留出安全空间。他往客厅里走，一边走一边喝水，虽然刚刚的那句话他还是笑着说的，江枫能感觉他此时此刻心情并不算太好。 　　江枫垂了眼眸。 　　“我走了。”他若无其事，“你好好休息。” 　　郑泊羽没回头：“嗯。路上注意安全。” 　　江枫回身就要开门。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怔了怔，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辛彤。但是辛彤一般不在晚上给他打电话。 　　他接起来：“喂彤姐？” 　　他的嗓子也有点儿哑，刚刚被郑泊羽吓的。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江枫：……？ 　　辛彤尽量和颜悦色：“小枫，你现在在哪里？” 　　“我吗。”江枫觉得她问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道，“我一个朋友喝醉了，我顺路送他回家，刚准备走。” 　　话音落下，他就听到辛彤狠狠吐出了一口气。 　　“真的只是朋友对吧？” 　　“是啊。”江枫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那就没事了。”辛彤道，“我现在跟你说，你别紧张。” 　　她顿了顿，“你被拍了，就在刚刚。” 　　江枫蓦然抬了眼。 　　“别紧张，别紧张。”辛彤道，“狗仔不是蹲你的，你朋友那边应该是富人区，他是在蹲另外的明星，正好拍到了你和朋友，呃……姿态比较亲密。刚刚他打电话过来要我们花钱把料买下来。不过公司这边已经处理完了，没什么大问题，我主要是打电话过来跟你确认一下。” 　　她说得很快，重点却很明确，江枫跟着她的叙述一颗心七上八下，听到最后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姐。”他由衷地道。 　　“不客气。” 　　辛彤这句话也很真心。 　　她是真怕江枫不声不响给她搞个大的，那她真的会犯她并不存在的心脏病。 　　聊完，江枫就要挂电话，辛彤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啊对了小枫，还有个事。” 　　“嗯？”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楚总也在，他看到照片就出去了。”辛彤硬着头皮道，“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去找你，你要不……一会儿给他回个电话说一下情况。” 　　江枫：“…………” 　　姐。 　　您真是我的亲姐。 　　这样重要的话下次可不可以放在第一句说？？？ 　　作者有话说： 　　枫崽，危 第35章 我喜欢男的。 　　像是应景一般, 江枫从旁边的落地窗外看到了楼下停着的车子。 　　熟悉的白色，低垂着眉眼靠着车窗抽烟的人也很熟悉。抽烟是个坏习惯所以楚云柏几乎不抽。江枫僵硬地瞪着他的动作，感觉他抽的不是烟，是他的命。 　　郑泊羽一转头就看到江枫靠在门板上, 两眼无神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刺激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他刚刚调整好的心态瞬间又不好了。酒精放大感官,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他今天喝酒本来是找乐子的, 好容易心上人找来了, 想亲近还被拒绝, 不说更愁，至少也有八分愁。 　　结果江枫还这个表情，郑泊羽……郑泊羽寻思他也没那么差吧。而且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他那么尊重江枫, 他要真想做点儿什么江枫也跑不了。 　　当然他们也一辈子做不成朋友了。这笔买卖划不来。 　　总之郑泊羽郁闷得要死, 喝的矿泉水都没味道了，然后他听到江枫问他：“泊羽哥。” 　　他问：“你现在还抗揍吗？” 　　郑泊羽：？ 　　这话问的…… 　　等等！ 　　他嘴唇也开始颤了：“不……不会吧？” 　　楚云柏知道了？ 　　江枫把刚刚的那通电话跟郑泊羽说了一遍。 　　听到被拍了郑泊羽先是脸色一变，后面才放下了心。嘉灿还是靠谱的, 只是听到最后, 他沉默了。 　　“下次能不能重要的放最前面说。”他幽幽地道。 　　他酒都吓醒了。 　　结果他没想到还有更吓人的。 　　江枫说：“他在楼下, 就现在。我看到他车了。” 　　郑泊羽一口水喷了出来。 　　江枫的手机终于响了, 他看了眼窗外, 楚云柏的烟已经灭了。 　　江枫咽了口口水，接起来：“喂……” 　　“自己下来还是我上来。”楚云柏平静地说, “选一个。” 　　- 　　最后是楚云柏上来了。 　　不是江枫不想下去, 他心里想, 但是迈不开步子。楚云柏给了他五分钟, 一秒都没多。 　　看见楚云柏的身影消失在门下江枫就慌了, 他催郑泊羽：“你你你赶紧收拾一下！” 　　郑泊羽人都快炸了：“收拾什么啊我的宝贝儿。” 　　他俩又没真偷情！ 　　等等……奇怪。 　　他为什么要说偷情而不是背着家长谈恋爱？ 　　不是。 　　他俩到底慌什么啊！ 　　江枫明显已经六神无主。郑泊羽说他已经是成熟的野玫瑰，但是此时此刻，他仍然像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子，郑泊羽深吸了一口气，按住了他的肩。 　　“听着。”他努力转动不甚清醒的脑子，竭力镇定，“就是你送我回家而已，拍到那是狗仔乱说，不是咱俩的错，宝贝儿，底气足一点，好吗？” 　　江枫说：“……你不要叫我宝贝儿。” 　　郑泊羽：“……” 　　妈的，破小孩儿。 　　掐死算了。 　　江枫接着道：“我刚刚，没回他消息走之前还跟他说我回宿舍了，不让他送。” 　　这是一宗罪。 　　“他看到了我俩的亲密照。”江枫说，“并且没有听到我的解释。” 　　这是二宗罪。 　　最深刻的一宗罪江枫不好明说，但是两人心知肚明。 　　楚云柏一直反对江枫和郑泊羽过多来往，但是大晚上的，江枫在喝醉了的郑泊羽家里。 　　郑泊羽释然地放开了江枫。 　　“完了。”他道，“咱俩等死吧。” 　　他拨开江枫，开了门，楚云柏就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 　　在某个瞬间，郑泊羽是真的做好了楚云柏动手的准备。 　　他活该。 　　江枫是好心特意把他送回家，但是他还想着别的。其实他一直就目的不纯，也就单纯如江枫看不出来，或者看出来了也信任他。 　　他刚刚确实把江枫吓到了，小玫瑰的花瓣都吓得蔫答答的。 　　但是楚云柏没有。 　　他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着江枫道：“跟我走。” 　　他们要单独谈。 　　江枫刚刚还六神无主，这会儿垂了眼，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郑泊羽看着他的样子，拽住了楚云柏。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是我那几个朋友误会了，把小枫叫来的，不关他的事。”他道，“他是怕我喝多了出事，所以才来接我。也是临时的事。” 　　虽然他觉得楚云柏再疯也不会无差别到攻击江枫，但是他还是要替江枫解释几句。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楚云柏没说话。 　　郑泊羽解释了就算完成任务，酒精让他头痛欲裂，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江枫说了最后一句话：“抱歉小枫，今天冒犯了你。” 　　江枫顿了一顿，心里痛苦地梗了一下。 　　“没事的泊羽哥。”他还是说。 　　郑泊羽拍了拍他的肩，很克制的动作。 　　然后看着两人走出了门。 　　* 　　夜色浓重。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江枫跟着楚云柏一前一后地走。夜风卷着落叶跟到他脚旁。 　　他踩上去，是“嘎吱嘎吱”的轻响，就像他此时此刻上下起伏的心情。 　　他跟着楚云柏上了车。 　　他想说情绪不稳定最好不要开车，但是这句话没说出口。 　　因为楚云柏也确实没有开车的打算。 　　江枫看着前方夜灯笼罩的小径，听到楚云柏说：“郑泊羽刚刚和你道歉，为什么？” 　　江枫心说何必啊……泊羽哥！ 　　其实如果郑泊羽不说，这个秘密也会烂在他肚子里。他知道郑泊羽是情不自禁，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郑泊羽的心思他就真的太过迟钝了。但是他能原谅郑泊羽。 　　郑泊羽心底还是有线的，虽然它确实比较下，但还是在。要不然也不至于点到为止，看到他真的不愿意就立刻停止。碰也没碰他。 　　江枫心里也有点儿内疚。他以为郑泊羽是一时兴起，但是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认真。不是……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听起来这么诡异呢。 　　嗯，不是重点。 　　重点是，郑泊羽是道歉一时爽了，报应都在江枫身上，江枫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动了动唇：“他……” 　　说不出口。 　　“我送泊羽哥回家，他喝醉了，然后。”江枫小声道，“挺激动的。他可能有点儿喜欢我吧，所以就……” 　　“就。”楚云柏看着他。 　　“就。”江枫脸憋得通红，“可能……想亲我。” 　　他真的没经验。 　　纪曼露当时刻薄地点评他，白长了一张能祸国殃民的脸。 　　他和翟诺还不同，他是天然弯，对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并不抗拒。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 　　正经恋爱都没心思想。 　　年纪小， 　　单纯又干净。 　　楚云柏说：“想亲你，还是想上你？” 　　江枫瞪圆了眼睛。 　　他猛地看向楚云柏的侧脸，不太相信他会问得出这样直白的话，楚家的家教偏于保守，以前楚云柏在他面前作为兄长言行更是都克制。怎么可能…… 　　他的视线顿住。 　　楚云柏没有看他，他的侧脸面无表情，眼睛里是竭力忍耐着的情绪。 　　是真的生气了。 　　江枫张了张口，终于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他重新开了口，语气都软了很多，小心翼翼的：“我不知道他……那么喜欢我。但是泊羽哥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他的人品你清楚，妈也清楚，就算一时冲动，他也不会真的做的。”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羞耻了，他把想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出来，算是交代了想法。 　　楚云柏动了动唇：“万一呢。” 　　万一郑泊羽突然想不开，或者万一他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这种事也就是一念之间，没人敢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在理智那根弦以内。 　　整个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说喝了酒，但是江枫未必打得过郑泊羽。 　　如果他倒霉地被郑泊羽完全控制，他要怎么办？ 　　江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没有多想。 　　他的成长环境太干净了，哪怕后来接触到了社会，骨子里也潜意识地容易交付信任，陌生人尚且留有警惕，像郑泊羽这样从小玩到大的哥哥，是真的提不起警惕。 　　他也理解楚云柏。楚云柏对他一直都有点儿过度保护的意味。或许是小时候的那句许诺，或许是他们差了三岁，刚好是不太远又长幼足够明显的年龄差，年少时，永远是楚云柏护着他。 　　这两件事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有楚云柏护着他，他才能无忧无虑。而护得太紧，就没有足够的自我保护意识。 　　过了一会儿，江枫默默地说：“我错了。” 　　这是他难得的示弱。 　　“你没错。”楚云柏动了动唇，“是我错了。” 　　“江枫。”楚云柏开了口，语气平静，“你说得对，我已经不是你哥哥了。如果你确实嫌我烦，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像三年前那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用用这种方式来委屈你自己，然后…… 　　折磨我。” 　　- 　　车内寂静无声，江枫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一下，动了动唇。 　　“……不是的。” 　　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这个意思。 　　楚云柏却不想再听他解释：“下车。” 　　江枫懵了。 　　“下车。”楚云柏道，“不是不想我送么？路口就可以打车，自己去。” 　　他闭了闭眼，冷冷地道，“以后你的事我不会管。就算你现在回去找郑泊羽我也不会管，随你便。现在，下车。” 　　……不是。 　　他去找郑泊羽干嘛啊！ 　　他有病么？ 　　江枫心里慌得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抓住了楚云柏的袖子：“你别，你别这样……” 　　别这样和他说话。 　　别用这种语气，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放手。”楚云柏说。 　　“我不。” 　　江枫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他执拗地抓着面前人的手腕，说话很迅速，语气却是慌的：“我承认，我承认之前跟泊羽哥走得近是想气你，但真的没有嫌你烦，也不是想让你走，我发誓是真的。” 　　“放手！” 　　“我不！楚云柏你……” 　　下一秒，手被甩开。 　　像是被按了静止键一样，江枫不动了。 　　他被甩开的手还僵在空中，过了片刻，他慢慢地将手收回去，呼吸都是僵的。 　　“好。”他动了动唇，声音带着颤，“我下车。” 　　楚云柏抿紧了唇。 　　“我下车楚云柏。”江枫开口，带着鼻音的哭腔浓重，一字一句的颤，“我知道了，不是我嫌你烦，是你嫌我烦了对不对。你就是觉得我作我事情多，你就是讨厌我找借口要让我滚，行，我走！” 　　说完，他扭头就要下车。 　　身后一股力量袭来，江枫被拽回去，用力地按在副驾驶座上。楚云柏忍无可忍，抽了安全带把他扣住，然后逼迫他抬起了头。 　　“江枫！”他咬着牙，“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是谁讨厌谁？” 　　“到底谁不讲道理！”江枫睁着通红的眼睛，隐藏的少爷脾气终于发挥得淋漓尽致，声音比他还大，“不就是照顾了一下喝醉的朋友吗，不就是被狗仔拍到误会了吗，楚云柏我他妈告诉你，我未来男朋友都没资格管我跟谁交朋友，你凭什么？！” 　　楚云柏被气笑了：“好，我没资格。” 　　江枫眼圈都红了：“我说你没资格你就没资格啊！平时没见你这么怂啊，你他妈没资格谁有资格，郑泊羽吗！” 　　楚云柏攥紧了掌心。 　　就在这时，车窗被敲响。起先两人都以为是错觉，直到对方又用力地敲了两声。 　　这回，伴随着清脆的咳嗽声：“……我说两位。” 　　“要不还是上来吵。” 　　郑泊羽在车窗外，声音隔着玻璃都听得出无奈：“您俩这样……我都怕一会儿夜深了有人投诉扰民。” 　　* 　　郑泊羽是真的无奈。 　　这两人走了之后他就给自己弄了碗蜂蜜水，吃了点儿东西又吃了止痛药，人就好些了。他其实酒量还行，之前那个状态一半也算是忽悠江枫。毕竟人难得这么乖巧。 　　结果他止痛药效果都上来了，楼下的车居然还没走。他到底是不放心，还是下来打算看看情况，然后就听到了心上人的精彩发言。 　　彳亍。 　　冤大头竟是他自己。 　　眼下这情况显然是吵僵了，他看着沙发两端的人，又叹了口气，一人怼了杯蜂蜜水，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 　　“得。”他道，“请吧，可以开始吵了。” 　　江枫张了张口。 　　他也就是凭着刚刚的一股气，现在气都泄了，有些话自然说不出口。 　　“都不说话。”郑泊羽道，“那我先说了啊。” 　　他道：“要我说，你俩都有点儿问题。” 　　“先说你。”他看向江枫，“宝贝儿，你说说你，你这便宜哥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什么你‘对对对，下次不了’不就行了，撒个娇服个软认个错，你跟他费那劲儿干嘛呀？” 　　“谁是你宝贝儿？” 　　“为什么一定要我服软？” 　　两个人同时开口，郑泊羽抽了抽嘴角。 　　这默契…… 　　“小枫，小枫。”他举手投降，心里挺苦。 　　哎，看得见摸不到。 　　酷刑，酷刑。 　　“表面服个软嘛。”郑泊羽道，“他也不是真生气啊。男人嘛，都吃软不吃硬的。” 　　楚云柏冷笑一声：“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我还没说你呢。”郑泊羽道。 　　他对江枫温情脉脉，对楚云柏毫不客气，“小枫这么乖你都忍心训他，都跟你解释过了你还别扭，你别扭个屁啊。有事不能好好说，实在不行多哄哄，他长得好看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哄两句能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江枫：“……” 　　倒也不必。 　　“你俩给我搁这反思。”郑泊羽站起身，总结陈述，“我去里面回个电话，十分钟之后出来检查。态度不好都不准回家。” 　　说完，他就去了楼上，把一楼大厅再次留给了两个人。 　　浅灰色的长沙发两端坐着两个人，互相背对。 　　郑泊羽一走，空气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先开口，江枫抬头，看到了窗外升起的一轮朦胧的月亮。他的手上攥着个东西，圆圆的小个，摊开来，是个笑眯眯而憨态可掬的招财猫。 　　这是他刚刚捡的。 　　楚云柏把他压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样子有点狼狈。眼尾很红，薄唇紧抿。江枫注意到他的衬衫扣子开了三颗，是动作太急崩开了一颗。上车的时候他就踩到了副驾驶上掉在软毯上的小招财猫。那是他给楚云柏买的。他几年也没换。 　　小招财猫平时坐在玻璃镜前憨态可掬，江枫知道如果不是车主人开车太急，它不至于掉到地上，而且掉下去之后还没被捡起来。孤零零的，挺有点可怜的意思。 　　楚云柏不仅生气，还担心。担心他因为赌气受别人欺负，江枫不知道他出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刚刚涌起的那点气已经没了。 　　他动了动唇：“聊聊吧。” 　　楚云柏没说话。 　　江枫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 　　其实江枫知道他和楚云柏之间还有问题没解决。 　　他跟楚家之间有两根线，一根是他跟楚家人的，这根线被楚云柏强行续上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线不说被打磨成完好如初，至少也不会再断裂成那样。还有一根……是他和楚云柏单独的。 　　哪怕到现在，这根线还是断着的。 　　他和楚云柏都清楚。 　　他想他之前和楚云柏故作娇纵地闹脾气是不是也是在潜意识的逃避。十六岁以后他在逃避一词上就有了绝佳的天赋。别的事情上楚云柏可以把他拉出来，但在他们俩之间，楚云柏自己可能都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他才得以侥幸。 　　“聊什么？” 　　大约是他久久没说话，楚云柏开了口。 　　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聊……”江枫说，“你是不是真的很介意三年前我没理你的事。” 　　不聊郑泊羽了。 　　在别人的地盘还要讨论这个说实话怪不好的。刚刚虽然郑泊羽没说什么，但江枫其实挺愧疚的，虽然……也是郑泊羽自己做出来的事。 　　不过确实不用聊他，他的事很容易解释，以楚云柏的聪明他不会不懂。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郑泊羽，而是三年前遗留下来的东西。 　　…… 　　楚云柏冷冰冰地说：“我不该介意吗。” 　　哎。 　　江枫想。 　　他听到楚云柏那句“你要是嫌我烦我可以走”他就知道，他三年前的举动真的刺痛了楚云柏。 　　原来…… 　　那么骄傲的楚云柏也会患得患失。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江枫只觉得难受。 　　不知道是替楚云柏，还是替他自己。 　　“我是第二天上午才接到的电话。”楚云柏说。 　　江枫垂了眼。 　　他知道楚云柏在说什么，他走的时候。 　　“我估计你走了之后，爸妈也挺懵的。所以他们都没想到通知我。”楚云柏牵了牵嘴角，“通知我的是郑泊羽。” 　　江枫：“……” 　　郑同学。 　　你的出场率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楚云柏木然地道，“你没接。” 　　江枫当然不会接。 　　当时，他谁的电话也没接。 　　“我打电话给家里，爸跟我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说你就是为了让云曦能和我们磨合所以才这么做。”他楚云柏说，“他劝我暂时别来找你，不要让你难做。他说与其让你在楚家呆着难受，还不如让你和亲生父母培养培养感情。我没听。” 　　江枫不知道该说什么：“爸……是对的。” 　　“然后我问他，你是不是就这么走了，一句话没留。” 　　江枫哑然。 　　“然后我才知道。”楚云柏勾了勾嘴角，有些自嘲，“你跟爸妈都道了别，只是他们事后才意识到那是道别。你甚至跟茹姨都说了保重身体，但你一句话没留给我。就好像家里从来没有我这个人。” 　　“爸说，和他们说就是和我说了，一样的。楚云枫，你说，一样吗？” 　　他终于叫了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江枫睫毛颤了一颤。 　　但楚云柏等他的回答。 　　片刻后江枫道：“……不一样。” 　　他是故意的。 　　“后来我去找你，就不说了。”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在想，我这个哥哥是不是真的很失败。你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在乎过我，所以觉得……有没有也无所谓。” 　　“有一段时间我刻意躲开了爸妈。”他道。 　　江枫震惊地抬起了眼。 　　“大概一年。”楚云柏平静地道，“我一直在国外，过年也没回家。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错，谁都没错，但我不想见他们。” 　　那一年楚云柏十九。 　　他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最疼爱的弟弟不见他，好像要跟他一辈子不见面。他知道江枫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他努力说服自己要给他时间，但是他想，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就真的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一面也不想见吗。 　　他也没办法回家。 　　理智告诉他爸爸妈妈做的是对的，但他知道里面终究存了几分私心。江枫在这里，楚云曦和江枫都会尴尬。而一些生活的细节会把他们两个都伤害。比如他们不了解楚云曦的习惯，却了解江枫的。比如他们得在江枫面前关心楚云曦，明晃晃地昭示谁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他无法责怪父母，更不可能迁怒单纯内向的亲弟弟。楚云曦那个时候有点怕他，现在也不亲近，他心思敏感，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生硬。但是楚云柏控制不住自己。 　　他看到楚云曦，总能想到江枫。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云曦是弟弟，要对他好。他初来乍到，本来一切就都很陌生，他是哥哥，要承担起哥哥的责任。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对楚云曦好，是做不到那么好。独一无二的，加倍补偿的，好像他们生来就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弟那样的好。 　　他忘不掉江枫，更做不到忘掉了江枫。楚凭和容慧琳尚且偶尔会不经意流露，他是和江枫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所以他只能离开。 　　要不然…… 　　他怕他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撕碎家里和平的表象。然后不顾一切地找到江枫把他带回去，让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想要的样子。 　　*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打电话的声音。 　　但是没人再把心思放到郑泊羽身上。 　　江枫的嗓子干得厉害，他完全没想到，楚云柏那段时间是这样的。 　　他以为…… 　　“你以为我会讨厌你？”楚云柏问。 　　“不算……也不是。”江枫轻声道，“总会有点不舒服的。我以为……” 　　他顿了顿，有点结巴，“毕竟确实是我代替云曦享受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且他，他 　　那个时候过得很糟糕。我想……你肯定会心疼的。” 　　他不会真的觉得楚云柏到讨厌的地步，但是心疼是一种很强大的情感。他觉得，至少会有一点微妙的介意。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你因为这个不理我。” 　　“我受不了这个。”江枫说。 　　楚云柏抬眼：“就算是，你能理解爸妈，甚至理解江夕，你不能理解我。” 　　他不明白。 　　为什么江枫唯独对他那么残忍。 　　“不是的。”江枫摇了摇头，他开了口，语气很艰难，“……因为是你，所以才特别，受不了。” 　　楚云柏怔住了。 　　“虽然这么说对爸妈挺不公平的但是。”江枫笑了一下，挺勉强的，“你说的嘛，人不是总能那么精确又公平的。我发现我可以理智地接受爸妈可能真的介意我，但接受不了……你。” 　　“就像泊羽哥说的。”江枫垂了眼，“我太在意了，所以害怕。不看见……就不存在了。” 　　只要不跟楚云柏说话见面，就永远不会看见楚云柏眼底可能会有的微妙。 　　其实还有舍不得。舍不得到不想好好告别，因为告别了好像就真的说再见了。 　　不想画句号，或许这样做，楚云柏反而不会忘了他。 　　他想的太多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和楚云柏，谁都以为他们是对彼此厌恶、失望或者单纯的生疏。 　　而他们偏偏是对生疏都忍受不了的人。 　　他以为只有他接受不了，但是楚云柏也是。 　　江枫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深吸了一口气：“这算不算……乌龙啊。” 　　楚云柏也抿紧了唇。 　　他比江枫更不擅长表达情绪。当然，每次表达基本都跟江枫有关系。 　　一般是江枫惹他发火。 　　比如现在。 　　气氛实在是尴尬，江枫只要闭嘴就能想到刚刚他被楚云柏压在副驾驶座吵架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呃不是，尴尬得不想回忆。 　　他感觉楚云柏应该也挺尴尬的，这么一分析，他俩简直就是在跟空气吵架。 　　他没话找话地说：“那张照片怎么样了。” 　　楚云柏：“……” 　　“处理掉了。”他道。 　　“什么照片啊。”江枫无意识地晃腿，看窗帘的纹路，眼睛有点发直。 　　楚云柏的声音又有点冷了：“接吻。” 　　江枫：？ 　　他努力回忆，估计是扶郑泊羽进去的时候，难怪说到亲一下楚云柏反应也这么大。 　　“……应该是借位。”江枫道，“因为当时扶着他。” 　　楚云柏冷哼了一声。 　　江枫：“……” 　　他有些无奈地想虽然我理解你有心理阴影但是能不能不要一副被抛弃的怨夫样，咱俩真不是那个关系啊啊。 　　呃等等。 　　理论上其实倒也可以。 　　什么东西！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刺激得不轻，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智。这让他接下来的动作都有点儿卡。 　　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了一下楚云柏，权当安慰。 　　安慰…… 　　三年前那个以为自己被抛弃的，他曾经的哥哥。 　　楚云柏整个人都僵硬了，江枫也挺不好受，但是抱抱已经是最纯洁且有力的安慰方式了，总不能牵手……吧！ 　　楚云柏说：“谁让你碰我的。” 　　江枫：“……” 　　不要说的我在强迫你一样大哥！ 　　而且就抱了一下！ 　　郑泊羽从里面走出来，手机差点掉在地毯上。刚好看见这一幕。 　　“卧槽。”他说。 　　江枫眼皮狂跳：“不是你想的那样。” 　　“早说啊。”郑泊羽还没回过神，“云柏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什么事是床上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就再来一次。你瞧瞧你俩刚刚僵的。” 　　“但是容阿姨会晕过去吧。”他想起了什么，眼神惊恐，“我还说小枫你那天脸色怎么差成这样，你这难度真太大了吧。” 　　江枫把抱枕丢了过去。 　　楚云柏也回过了神，皱起了眉，他不喜欢郑泊羽轻浮的样子。 　　虽然他知道对方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要带坏江枫就是不行。 　　“你乱说什么。”他说。 　　郑泊羽意识到了什么，询问似的看了江枫一眼。 　　江枫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不过他想起了什么，顿了顿。 　　如果要说…… 　　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再犹豫，对着楚云柏开了口：“以后不会了，我想了一下，确实不太好。” 　　郑泊羽：？ 　　什么不会了？ 　　楚云柏也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以后……”江枫道，“不会随便肢体接触。” 　　“有个事一直没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男的。” 　　他跟楚云柏到底没有血缘，随便肢体接触…… 　　确实不合适。 　　作者有话说： 　　枫崽：我未来男朋友都没资格管我跟谁交朋友（自信插下flag） 　　也就是仗着现在小柏哥哥还没开窍了，要不然车上一次，沙发一次，回去无数次，还得是angry sex（不是 第36章 小白花。 　　江枫的话音落下, 郑泊羽先吹了声口哨。 　　“可以。”他评价，“很刚。” 　　他是真没想到江枫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毕竟虽说人们对同性恋的态度已经要比以前要开放许多，但也没到百分之百接受的地步。尤其是亲近的人，很多人不敢赌。 　　江枫：“……” 　　他说得淡定, 心里其实有点紧张, 听郑泊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没好气： 　　“就你话多。” 　　“夸你呢。”郑泊羽道, “你那天那纠结样, 我还以为你得瞒一辈子。” 　　江枫说得口渴, 低头将蜂蜜水喝完，然后才道：“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藏着掖着干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抬头，也没楚云柏。 　　郑泊羽耸肩：“这可不由你说了算。” 　　江枫的手一顿。 　　楚云柏终于回过了神：“什么……意思？” 　　语气里竟然有些茫然。 　　郑泊羽“噗嗤”一声笑了：“楚云柏, 你能不能别装纯啊, 怪恶心的。” 　　他见江枫也被问懵了，好心跟楚云柏解释，“他喜欢男人, 而且据我所知他是纯弯。也就是说, 他对姑娘是没感觉的, 只会和男的谈恋爱上床, 听懂了不？”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 问江枫，“宝贝儿, 你是上边儿还是下边儿那个啊？” 　　沙发上的抱枕已经丢完了, 江枫干脆利索送了他口头的一句“滚”。 　　“那就是还不清楚。”郑泊羽道。 　　这么漂亮的一朵小玫瑰。 　　他越想越可惜, “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试试啊, 我技术很好的,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看体检报告。” 　　江枫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理他了。 　　他拿了东西，问楚云柏，商量的语气：“我坐你的车走行不行？” 　　这么晚打不到车了。 　　他不承认他还是对楚云柏那句“下车”耿耿于怀。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楚云柏像是又走神了。 　　听了这话，他才仓促地回过神：“……好。” 　　江枫的手一顿。 　　- 　　两人一起走出门，经过郑泊羽的时候郑泊羽在江枫耳边轻笑：“喂。” 　　“楚云柏这些年可是零绯闻，圈里不少漂亮姑娘追他都被拒绝了。”他道，“你猜他也是弯的可能性是多少？” 　　江枫觉得他有点儿无聊。 　　他没理郑泊羽，和楚云柏一起回到了车上，手里的招财猫重新被放回原位，又开始缓慢地招着手，傻傻的。 　　坐到车上他才突然想起了刚刚没注意的细节，郑泊羽敲了车窗之后，他听到了一声车锁的声音，然后才打开车门。 　　他忍不住问：“刚刚在车上……你让我下车，但其实车门是锁的，对不对？” 　　楚云柏发动的动作滞缓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倒是很坦然。 　　江枫：“……” 　　什么人啊！ 　　“是你让我下车的。”他忍不住说，“你这算什么。要是郑泊羽没来敲窗，你打算怎么办？” 　　楚云柏顿了顿：“我没打算让你下车。” 　　言下之意，如果郑泊羽没来江枫又和他闹脾气，就把他关在车里讲道理到冷静为止。 　　江枫震撼了。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的给楚云柏造成了特别大的心理冲击。 　　……这也太霸道了。 　　当了总裁的人是都有霸道的kpi吗？ 　　他欲言又止，只是最终，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他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他不想和楚云柏因为过去的吵架纠结细节，只想躺在副驾驶上睡觉。 　　* 　　江枫没想到他真的会在楚云柏的车上睡过去。 　　他可能真的太累了。车上他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倒是没什么剧情。只有成片成片瑰丽的意象，他醒过来的时候懵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之前他们讨论回归概念时搜集的一些图片，他很喜欢。 　　不过这侧面反映了他这一觉睡得还挺好的，至少他做梦的时候心情平和，醒过来脑子也没什么混沌感。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面前，不知道停了多久。楚云柏就坐在他边上，低头看手机。 　　他赶紧坐起来，手碰到安全带搭扣的时候却犹豫了一瞬：“那我就先……走了？” 　　他莫名觉得他现在和楚云柏的气氛有点儿尴尬。 　　隔阂是消除了，但过去摆在那里，很显然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最重要的是，三年过去，他们对彼此可以说都是脱胎换骨，情绪下去了，被压住的陌生感就上来了。至少楚云柏在江枫这里，是从记忆力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 　　手劲儿是真大。 　　他隔着柔软的卫衣悄悄碰了碰酸疼的手腕，在想是不是里头是不是青了。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他听到楚云柏开了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枫怔了一怔。 　　然后他意识到，楚云柏是在说他的性向问题。 　　他耳根蓦地有些红。 　　他开口，声音有些结巴：“练，练习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住的是集体宿舍，刚签进去。”他小声道，“有人在宿舍看片。” 　　青少年了解性的方式无非就那么几种。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刚准备退出去，就一起被拽到了电脑前。他长得漂亮，平时又冷，大家都想看他对这种事是什么反应。 　　结果江枫没反应。 　　后来有人背后说他装，江枫其实挺冤枉的。他背挺得笔直，都快出汗了，但不是因为屏幕内晃动的女性身体，是因为他发现他对此毫无反应。 　　生理反应。 　　后来江枫又试了一次，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为此还担心过一阵子，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病。直到他撞到了郑泊羽和一个练习生的车震。 　　再后来，是盛栋的事。 　　盛栋的事之后他又抽空去找了部片，只不过这回主角换成了两个男人。 　　片子结束，江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他确实不用去医院看了，但是他是同性恋。 　　这些过程他顾虑着楚云柏的接受度，没有详说。只是模糊地说了一下大概。 　　说完，楚云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他说：“知道了。” 　　江枫问他：“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楚云柏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的是：“你让我消化一下。” 　　江枫点点头： 　　“好。” 　　- 　　楚云柏的车开走后，江枫慢慢晃荡着往家走。 　　车上睡饱了，他反而没那个困境了，小区里景很好，他就在房子附近溜达。 　　谈谦给他打电话：“小五，在回来了么？” 　　江枫说：“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谈谦就穿了一身休闲睡衣出现在了一楼阳台上，江枫走小路跟他会合。 　　谈谦打量他走得红扑扑的脸蛋：“兴致很好？” 　　江枫没否认。 　　过了一会儿他说：“谦哥，我和楚总出柜了。” 　　谈谦的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江枫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儿突然，但是他现在需要找一个人分享这件事。 　　他略去郑泊羽的事，只说了楚云柏的反应，谈谦默默地听着，最后叹了口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 　　江枫其实也这么觉得。 　　但是做都做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堆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轻松多了。 　　他突然就能理解郑泊羽了。情绪压在自己心里不如转嫁给他人。郑泊羽的道歉把折磨转嫁给了他，而他的出柜把折磨转嫁给了楚云柏。 　　缺德，但爽。 　　“不过楚总这什么反应。”谈谦道，“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江枫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他说。 　　“他……” 　　“我的意思是。”江枫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补充了一句，“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所以才说要消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枫是世界上最了解楚云柏的人。 　　楚云柏之前还在车里问他郑泊羽是想亲他还是想上他，显然不会一片白纸到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之所以问那句“是什么意思”，实际上……江枫猜，楚云柏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把同性恋这个词和他联系起来。 　　就像是明星的家里人看屏幕上的他和现实中的他也会产生错乱感那样，当一样平时不怎么接触的事物骤然出现在身边的人身上，那种感觉很怪异。更何况江枫隐隐约约感觉楚云柏和他一样，其实也没有适应这三年的分离。 　　他甚至怀疑他在楚云柏心中还是只有十六岁，要不然楚云柏管他怎么跟管崽一样，还不许他谈恋爱。 　　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些东西离江枫很远。 　　恋爱，成人世界，性。 　　所以，当江枫把这些告诉他的时候，他才会受到冲击。 　　谈谦若有所思：“我就说，感觉楚总不像是那么古板的人。” 　　“那倒没有。”江枫神在在，“他还是很古板的。” 　　比如十九岁算早恋还要跟家长报备。 　　毫无天理。 　　谈谦笑了笑：“那你其他家里人呢？” 　　江枫顿了顿。 　　虽然之前跟郑泊羽说得潇洒，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再说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也是。”谈谦道。 　　然后，他叹了口气。 　　“把这么大一个秘密告诉我了啊。”他道，“那我也分享一个吧。” 　　江枫心说这算哪门子秘密，不过他乐意吃瓜，于是他洗耳恭听。 　　谈谦揉了把他的头。 　　“你好小朋友。”他微笑着说，挺无奈的样子，“我刚刚发现，我应该是你的同类。”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江枫也沉浸在无比的震撼当中。 　　他整个人有些恍惚地往外飘，碰到顶着鸡窝头睡眼朦胧的崔子烨，两个人谁也没看到对方，然后撞了个底朝天。 　　“哎我去！”崔子烨被撞醒了，赶紧睁开眼，这才发现是江枫，“小五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啊。”江枫说，“哦对，你好像睡了。” 　　崔子烨抓了抓头发：“昨天晚上喝了点酒，嘿嘿。” 　　江枫立刻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发酒疯的郑泊羽。他当机立断，板着脸训他：“酒不是好东西，你给我少喝点。” 　　“知道了知道。”崔子烨嘀咕，“一个两个都这样。” 　　“嗯？” 　　“谈谦啊。”崔子烨一脸郁闷，“今早酒醒了就跟我说以后不许喝了，除非他在。超级凶。你说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我又没花他钱喝酒。” 　　“谦哥也是为你好。”江枫无奈地说。 　　崔子烨没什么家人，关系最亲近的也就是他们， 　　他现在听到谈谦的名字还有点不自在。主要是对方昨晚的语出惊人。 　　而就在这时，谈谦端着杯子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针织毛衣，内搭是一件衬衫，看上去清秀温润。 　　他的手上端着咖啡，眼神意味不明，嘴角却仍是勾着的：“你俩非得站在走廊聊天，不能边吃边聊？” 　　崔子烨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江枫落后了两步，走在了谈谦身边。 　　“怎么。”谈谦轻声说，眼睛仍看着前方，“魂不守舍的，被我吓到了还是被楚总吓到了。” 　　江枫挺诚实：“你。” 　　楚云柏只会气他。 　　谈谦愣了一下，笑起来：“那我还真没想到。” 　　“要保密吗？”江枫问。 　　“要。”谈谦说。 　　江枫叹口气：“感觉我亏了。” 　　谈谦揉了揉他的头发。 　　“乖点。”他说，“哥哥和你情况不一样。” 　　都是出柜。 　　哪里不一样？ 　　其实江枫没太搞懂，但是谈谦这么说了，他就会尊重他的想法。两人一起到了餐厅，和其他人一起吃了早饭。 　　- 　　今天是其他人录音的日子。同时也是纪录片的第三次录制，主题就是回归准备。 　　之前的素材已经剪辑成片，第一期半个小时，就在今天中午上线。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也没时间紧张。好久没录音了，大家都有点儿紧张，江枫作为监工也跟着焦头烂额。 　　休息的时候摄像机对准他，导演问他： 　　“感觉怎么样？” 　　江枫说：“累。” 　　很诚实的回答。 　　导演就笑：“但你今天的状态其实挺不错。” 　　江枫愣了一下。 　　一旁录完音一起监工的郁一垣也说：“是。” 　　“感觉轻松了很多。” 　　导演说：“昨天你一个人来录音的时候，感觉你很紧绷。之前也一直有点。” 　　不明显。 　　上镜要带妆。漂亮的眉眼和表情管理大部分时候足以掩盖表情下的所有情绪。江枫是个敬业的偶像，所以只有身边的人能窥见他偶尔的真实。 　　导演问：“是紧张吗？” 　　江枫回过神：“是。” 　　这是个猜测，却给他递了个合适的台阶。 　　“好久没录音了。”他笑了笑，“有点紧张。毕竟我是第一个。” 　　他说：“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这次的作品。” 　　问题到这里告一段落，镜头移向了从录音室皱着脸的翟诺。 　　镜头外，江枫恍惚了一瞬，重新看向了手里的镜子。 　　昨天和今天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区别。而三年过去，他也不会再因为录音这种事紧张。昨天和今天唯一发生的变化，就是昨天，楚云柏和他吵了一场架，彻底把所有的心结说开。 　　原来…… 　　楚云柏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那么大的地步。 　　* 　　中午十二点，纪录片在官博释出，同步各大视频平台。上午的录音不太理想，吃饭的时候气氛不如往常热闹，大家都静悄悄的。 　　还是辛彤过来瞅了一眼，打破了寂静：“要不要一起看看成片？” 　　众人就都抬起了头。 　　于是大家去会议室开了个投屏，一起坐着看。 　　屏幕暗下来，灰白的色调随着朝阳的升起而逐渐明亮，伴随着车水马龙的声音，第一句话响起： 　　“再火的偶像，也会有人讨厌有人喜欢，所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江枫。 　　江枫也愣了一下。 　　这是他在采访中间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辛彤按下了暂停，解释：“导演说他觉得这句话挺有态度的，所以放到了开头。” 　　江枫小小地“喔”了一声。 　　其实…… 　　他真的是脱口而出。 　　为了观看体验，接下来辛彤没有再暂停。 　　这句话之后，画面就切入了光蔚的大门口，第一个画面，是五个人从车上依次下来，走到光蔚的大门口，也就是拍摄地点。画面角度很刁钻，不像是正式拍摄。 　　走在最后的是郁一垣，他跟导演聊天，说：“导演，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拍摄啊？” 　　导演的声音响起：“随时。” 　　郁一垣就愣了愣。 　　导演解释：“其实纪录片就是记录大家幕后的一个最真实的状态，所以随意就行，不用管开拍了没有。” 　　他聪明地避开了郁一垣的问题，没告诉他拍摄已经开始的事实。 　　镜头外的郁一垣哑然：“……我那么相信他。” 　　江枫不忍直视。 　　他敢打赌，如果弹幕开着，上面一定充斥着欢乐的笑声，比如“芋圆哥，傻白甜”。 　　然而，郁一垣的下一句就会让弹幕笑不出来了。 　　“嗯，我们尽量。”郁一垣说，“主要是好久没面对镜头了，还有点儿紧张。不管怎么说，想着……还是得在粉丝面前状态好点。” 　　下一秒，画面就切到了正式拍摄的打板。 　　镜头外，谈谦若有所思：“这导演……” 　　很有风格。 　　江枫在心里接上。 　　他也看出来了。 　　- 　　其实拍纪录片，尤其是拍这种大部分用访谈来填充内容的纪录片很容易拍得无聊，或者变成粉丝特供。但这个导演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 　　他拍这组纪录片，目的显然是为了破圈，即，他的目的是让偶像行业乃至于娱乐圈以外的人了解一个十八线男团的生存、生活以及心理状态。 　　这个题材天然的具有话题点，人们对于不熟悉的行业总是会好奇的，尤其是平日光鲜亮丽的偶像行业。 　　这是第一个优势。 　　第二个优势，他选择了E-ternity，这样一个三年来唯一走进大众视野是因为黑料，但又其实没有黑料，且实力在线的十八线糊团。 　　第三个优势，就是导演自己的剪辑手法。 　　整个纪录片里大量运用了开头这一幕的拍摄手法。诙谐与现实相结合，首先用笑点吸引观众的注意力，然后展示真正想展示的东西—— 　　整个团的真实状态。 　　好的、坏的，充满希望的，沉闷压抑的。交错得让人眼花缭乱，却组成了全部的真实。而人们喜欢真实。 　　E-ternity是一个真实的团，导演纵容、甚至刻意捕捉他们身上的真实，展示他们环境的真实。配合剪辑节奏，已经完全超越了偶像出道纪录片应当有的平均水准。 　　半个小时看完，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 　　片刻后，郁一垣憋出了一句话：“要不一会儿我去给导演买杯咖啡吧。” 　　“……那得买个大杯。”崔子烨说。 　　“行了。”谈谦一锤定音，“一会儿录音少给小枫和队长添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走了，开工。” 　　几个人往外走，江枫慢了几步。 　　辛彤知道他要问什么：“照片已经销毁了。” 　　江枫松了口气：“谢谢彤姐。” 　　“下次注意就好了。”辛彤无奈，“现在还好。等曝光多起来，跟你们的狗仔只会多不会少，不光是异性，同性之间也是要注意的。” 　　江枫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那个……” 　　“楚总？” 　　“楚总今天去总部了。”辛彤道，“他让我盯着你，让你别太累，注意休息。” 　　江枫恍然。 　　- 　　下午再开始录音，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实上午的问题主要出在翟诺身上，他是领舞，vocal稍稍弱了点，之前就是录音花时间最多的，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其实并不算意外。 　　这种情况挺常见的，因为生疏，也因为紧张。昨天江枫自己录的时候也有这个问题，他也是dance大于vocal能力，但是他的vocal也在平均线以上，所以不太明显。 　　下午翟诺熟悉了很多，进状态就很快。剩下的两人也迅速地录完了自己的部分。 　　最后一个是谈谦，江枫戴着耳机专心地听他唱，不时纠正一些细节问题。翟诺在旁边和郁一垣咬耳朵：“队长，你有没有觉得姜姜下午好像比上午脾气好了点？” 　　郁一垣有些好笑：“小五什么时候和你们发过火？” 　　“他表面不发火，但我知道他心里在骂我们废物。”翟诺振振有词，“小五只是教养好，不是脾气好。这我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郁一垣：“……” 　　挺好。 　　“可能是碰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吧。”他道。 　　翟诺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百无聊赖，看摄像机不再对着他，就低头开始刷微博，刷着刷着，他一声惊呼。 　　郁一垣：“……” 　　“又怎么了？” 　　“啊啊啊怎么没人跟我说姜姜去录cover了！”翟诺表情痛苦且扭曲，“我等这一刻等好久了啊啊啊我想看现场的！居然不给我看！” 　　郁一垣顿了顿，看了眼手机，果然看到了E-ternity官博新发布了一个小视频。 　　* 　　楚氏，顶楼。 　　季承珂轻轻敲了敲门：“楚总，铭达那边刚刚让人送来了合同，您现在方便吗？” 　　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季承珂推门进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旁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对方对她懒洋洋地笑了笑，说了句“嗨”。 　　“郑泊羽。”楚云柏警告地叫了他的名字。 　　季承珂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位郑少了，放了合同就退出去。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郑泊羽开了口： 　　“啧，漂亮。”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别对着我手底下的人发.情，要发去别处发。” 　　“那不行。”郑泊羽振振有词，“我答应了小枫要守身如玉的。” 　　楚云柏：“……” 　　其实经过了昨晚，郑泊羽的心思基本已经歇了。但是这不妨碍他欣赏楚云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欣赏完，他才开了口：“我说，你把我叫来，不会就是来欣赏你工作的吧？小枫呢？” 　　“在拍摄。”楚云柏说。 　　他顿了顿。 　　其实他也不知道把郑泊羽叫来干什么。但是从昨晚开始他心里就很乱，偏偏这是江枫的隐私，他谁也不能说，只能找同样知道秘密的郑泊羽。 　　郑泊羽察言观色，猜到了是江枫出柜的事。 　　他说：“你也想开点，性向是天生的。小枫告诉你是相信你，你别让他不好受。” 　　“我没有不接受。”楚云柏说。 　　……他当然知道性向是天生的。 　　郑泊羽怔了怔。 　　“那你是担心他遇到坏人？”他试探着问。 　　楚云柏没说话。 　　他不说话，郑泊羽就默认了。他不是江枫，做不了楚云柏肚子里的蛔虫。 　　“娱乐圈倒确实挺乱的。”郑泊羽想了想，“不过据我所知，小枫挺乖的，他队友对他也都不错，不会乱来。” 　　“实在不行你管紧点呗。”他说，“本来三年不见就容易生疏，你多关心关心他，给他把把关。正好也弥补之前的空白了。” 　　只要不是恐同就行，有救。郑泊羽想。 　　楚云柏皱了眉：“什么把关？” 　　“就……”郑泊羽莫名其妙，“男朋友啊。” 　　楚云柏面无表情。 　　郑泊羽终于咂摸出了一点门道：“不是，你。” 　　“他总要谈的啊。”他哭笑不得，“乱来不让就算了，恋爱你也不让人家谈啊。” 　　他突然有点儿心疼江枫了。瞧这委屈的。 　　“他还小。”楚云柏说。 　　“十九了还小啊。”郑泊羽瞠目结舌，“十九了都能拿身份证去开房了……我随口说的你他妈别瞪我。” 　　他顿了顿，“行，我算是明白了。” 　　“在你眼里你家小枫宝宝就是朵纯洁无暇、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郑泊羽道，“小白花呢，就该在玻璃花房里沐浴阳光雨露慢慢长大，什么臭男人啊连踏进房间都是污染空气。” 　　这还玩什么啊。 　　郑泊羽想。 　　他突然心平气和了。 　　他原先以为楚云柏介意他是因为他的风评，这也可以理解，但终究郁闷。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他，换了别的男人，楚云柏也不会满意。别说男人了，如果江枫是异性恋，这会儿领个姑娘回家，楚云柏说不定也要找江枫谈心。只是因为同性一方面接受度不那么高，另一方面以江枫挺乖的性格，要是碰到个心思歪的比如他这样的更容易受欺负。 　　本质就不是谈不谈的问题，是楚云柏他他妈被折磨了三年终于变态了。 　　“我现在是真的心疼小枫了。”郑泊羽说，“我说真的，云柏。你顾虑这顾虑那，要不你自己上吧，反正你管不住别人管得住自己，你总不至于对他不好，你觉得呢？” 　　楚云柏：“……” 　　“你是不是有病。”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是……” 　　郑泊羽乐了：“他是谁啊？” 　　“我看看。”他慢慢地数，“他是江叔叔邓阿姨的儿子，是江家小丫头的哥哥，嗯，还是云曦在圈内的朋友，但是好像唯独跟你…… 　　没什么关系吧？” 　　楚云柏哑然。 　　“行了，开心点吧。”郑泊羽悠哉哉地坐回沙发，“小枫都跟你和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听我一句劝，你真得改改想法了云柏，有些事呢，你就看开点。说到底，有事也有人亲爸妈亲妹在。你现在就跟我一个地位，少多管闲事。” 　　楚云柏抿紧了唇。 　　他的面前还摆着那份合同，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管。 　　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的是昨天江枫坐在他的边上说的话。 　　他想十六七的年纪，骤然发现了自己和别人不同的性向。那个时候江枫是什么心情。虽然江枫没直接说，但他不想看却强迫他看那些东西，他那个时候的室友显然跟他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 　　会害怕吗？ 　　可以再害怕，他也找不到人说。 　　父母是长辈，他说不出口。妹妹是女孩子，更不可能。那个时候还没遇到现在的队友，也没有可以分享心情的同龄人。他只能一个人躺在宿舍，担心自己会不会不正常，是不是有什么病。 　　如果他在就好了。 　　如果他在…… 　　江枫就不会那么害怕。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郑泊羽发出了“嘶”的一声。 　　他抬眼：“怎么了？” 　　郑泊羽直接把手机丢给他：“喏，看看你的小白花。” 　　楚云柏怔了怔。 　　* 　　屏幕上是一个进度条已经到底的视频。 　　出于楚云柏一开始本能地就要退出去，然后他看到了视频的发布者： 　　E-ternity官博。 　　他的动作停住。 　　E-ternity的行程通告都是会直接同步给他的。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纪录片第一期发布。 　　以及江枫的舞蹈cover。 　　cover是五个人轮流发，每个人一个一分钟的小视频，算是向粉丝展示团也有在努力练习。因为江枫热度是最高的，所以选择他作为开头。 　　其实录的时候他正好有经过，但是江枫把他赶出去了。 　　“不给看。”江枫说，佯装镇定，但耳根很红。 　　想到这楚云柏就皱了眉。 　　他还记得江枫之前的那次直拍。其实他那段时间刚好临近毕业加实习很忙，江枫的消息也都是助理告诉他的，多半是些行程。比如这周去哪里打了歌。身体状况怎么样。 　　但是那次江枫上了热搜，他点进去，就看到了那场近乎擦边的舞台。 　　说实话。 　　楚云柏是生气的。 　　但是他其实并不了解娱乐圈，那个时候是E团的二次回归，助理跟他解释可能是舞台需要。还说江枫在的团一直火不起来，可能想另辟蹊径。 　　那个时候他就有了毕业接手嘉灿把江枫签回来的打算，这件事也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点进去，然后稍稍放下了心。 　　衣服是正常的。 　　屏幕内的年轻男生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上身穿了件普通的白色T裇，下摆盖过一点大腿，下身是黑色的修身长裤，简洁而冷淡的色调。 　　楚云柏顿了顿，点了播放。 　　下一秒，激烈的伴奏就响了起来。 　　是一首男团舞。 　　江枫这几年跳得更多的是男团舞，但是他在楚云柏面前99%跳的都是中国舞。 　　他是中国舞出身，楚云柏习惯了他下腰旋转的样子。 　　像是轻灵的蝴蝶。 　　但是现在，他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屏幕内的年轻男生眉眼精致而冷淡，身量纤细而挺拔，随着节奏快速律动的时候几乎让人移不开眼，宽大的T裇在动作间抬起，隐约露出纤细的腰线和紧实的小腹。 　　他的腰是真的细，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软而韧，白腻得晃眼。 　　而这还不是终点。 　　随着副歌来临，他的动作越发激烈。他微微抬了下颌喘息，汗湿的额发下是漂亮澄澈的眼睛。随着最后一个高潮的鼓点来临，他猛然一顶胯，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进入ending。 　　一滴汗水自滚动的喉结落入锁骨，没入宽大的衣领。 　　霎时间，欲色满屏。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枫，长大啦（。 第37章 衣服，穿好。 　　江枫也在看视频。 　　他这次cover的是一个大热男团的出圈曲。人家团的活粉比他们的微博关注数估计还多, 所以他练得很认真，生怕给人毁了舞。 　　翟诺在他边上，像块牛皮糖一样蹭来蹭去，哀哀怨怨：“姜姜, 姜姜啊……” 　　江枫揉了揉太阳穴。 　　翟诺继续嚎：“说好让我帮你录的, 呜呜呜, 是哪个小妖精抢了先啊啊啊！” 　　“……没有。”江枫无奈, “固定机位, 我自己录的, 可以了吗？” 　　“哦，那没事了。”翟诺说。 　　江枫：？ 　　翟诺托着腮：“别人我不管，我们五个，我一定得是最先亲眼看到你cover这种性感风的, 嘿嘿, 嘿嘿嘿……” 　　江枫：“……” 　　救命啊，这里有男同。 　　他不再搭理翟诺奇怪的脑回路，点开视频, 先自己看了一遍, 觉得还行, 松了口气, 又点开了下面的评论。 　　热1：老婆给我艹艹 　　江枫：“……” 　　他脸蛋烧得通红, 强忍着羞耻一片空白地往下翻。 　　热2：啊啊啊啊啊崽崽老婆宝宝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会晕过去我的老婆啊啊啊 　　江枫：“……” 　　他“啪”地一声按灭了屏幕。 　　翟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看了眼他烧红的耳根就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安慰他：“没事姜姜, 虽然你现在已经是全饭圈的一日限定老婆了, 但是你生理上确实还是个男生, 这一点不以虚拟世界为转移, 问题不大。” 　　江枫有气无力：“诺诺，别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下心理预期，然后重新打开了手机。 　　评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如今已经破了五千，转发八千，点赞过万。这对于刚刚发布两小时的视频来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数据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条视频的热度才刚刚发酵，续航会很久。 　　他又往下翻，纪录片是五个小时前发布，转发点赞和评论也都过了万。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很不错的数据。因为纪录片的时长，很多人或许会选择专门的视频网站，所以热度会分流。 　　这其实是超出所有人预期的。 　　早在纪录片发布前，辛彤就和他们说过，他们虽然有热搜带来的衍生热度，但死忠粉还是不够。所以纪录片刚发布，关注度肯定不会高，就算要爆也是走后续口碑发酵的路线，所以谁都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发布时间挑的是周六中午流量最好的时候，第一期只放半个小时的量，生怕太长了口碑不好发酵。cover把江枫推出去，能引一点热度是一点。 　　种种行为，都表现出了嘉灿难得的不自信。 　　纪录片发布之后专版就有帖分析，E团粉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有人说：“嘉灿之前出来的艺人哪个不是横空出世，嗯……感觉他们很努力了……” 　　点赞数瞬间过百。 　　别人都是日公司日工作室，他们感觉公司在扶贫。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但是很快，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江枫的那小段cover真的出了圈。 　　- 　　出圈的最开始，是原唱大粉的转发。江枫最担心的事其实并没有发生，原唱粉圈一开始的态度都是惊喜。 　　“卧槽！好帅的小哥哥，我可以！” 　　“我的妈耶跳得很不错诶，近期看到翻跳最佳了，这是哪家的新团吗看着好眼生啊。” 　　“嘉灿的啊，不是新团。” 　　“！想起来了！那个轮番让热搜的团，这是他们团那个骂老板的top吧，居然是主舞吗好辣啊！” 　　“这腰……绝了，力度动作都到位，氛围感也有了，真可以的。” 　　毕竟是原唱的粉丝，矜持的姿态要摆足，点评一下八卦几句就过去了。但是很快，就有几个流量很大的娱乐营销号注意到了这个备受好评的翻跳。她们的用词就不一样了。 　　“救命啊这腰这腿这脸我直接嘶哈，什么神仙翻跳啊大家快看！” 　　“姐妹们真香了啊啊啊起前两天还在玩王八蛋梗，今天这个翻跳一脚把我踹坑里，弟弟在吗，请不要怜惜地骂我一百遍[心][心][心]” 　　“我宣布这是我新老婆……” 　　一传十，十传百，热度迅速地就铺了开来，再加上江枫的翻跳确实用足了心，基本上点进来的人都会激情点赞评论和转发，热度的转化率达到了惊人的高度，很快，就带着词条冲到了热搜上。 　　虽然是低位，但这可是实打实用热度冲上去的热搜。 　　团队那边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辛彤立刻当机立断让人把热度再往上推了一把。 　　就这样，江枫的“一日限定老婆”之名彻底坐实，出现在了各家粉丝的微博首页。 　　* 　　“所以为什么是……” 　　“老婆吗。”崔子烨也过来凑热闹，“这是你的问题了江小五，人家原唱跳这个粉丝都是叫老公的。” 　　他顿了顿，“不过你跳得真的好好看哦，嘿嘿……嘿嘿嘿……” 　　江枫：“……” 　　你们直男都这样是吧。 　　他对于这些粉丝用词倒是无所谓，就像翟诺说的，反正物质不以意识为转移，既然这样，粉丝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开心就好。 　　……不过还是有点儿郁闷。回到练习室，江枫默默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今年十九岁，其实还能长。但是其实从小到大，他的长相都是更偏艳丽精致那挂的。小的时候还被当成过女孩子。细看的话，他的眉眼其实很像邓月香，听说他妈妈出嫁之前就是村里有名的美人。 　　容慧琳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她自己跳舞，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儿子也心动了。把人送去上了几天班，没想到江枫也不是很抗拒，就这么一直学到了大。 　　江枫倒也不是真的天赋异禀，只是小的时候看容慧琳跳舞，翩然惊鸿，才埋下了种子。艺术都是相通的，初中他又接触了声乐和作曲，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学跳舞是要保持身材的，泡作曲室又想不到去健身。长得好看，身材纤细，久而久之，江枫冷脸都没用，大家都默认他是个娇娇宝贝。 　　江枫：“……” 　　看得太多了，粉丝用词从脑子里蹦出来了。 　　他对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和过于精致的脸自己别扭了一会儿，正思考着要不要举几天铁冷静一下，辛彤就敲了敲门。 　　“小枫？”她道，“楚总找你。” 　　江枫的思绪被打断，怔了一下。 　　楚云柏不是在总部吗？他来嘉灿做什么？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江枫没多想，还是收拾了一下： 　　“就来。” 　　- 　　第二次走总裁专梯，江枫还是不太适应，好在这次有辛彤一起。 　　她沾了江枫的光。 　　江枫从包里掏卡的时候辛彤眼睛里写着震撼然后……果断说“小枫我和你一起去，我有事找楚总”。 　　电梯里，江枫问她什么事。 　　“也是你的事。”辛彤说，“你的直拍不是爆了吗？但是舆情监控那边发现热度高了，负面情绪又冒了头，所以跟楚总商量一下怎么办。” 　　跟总裁商量小艺人被黑了这种事听起来属实荒谬，但是辛彤很淡定。 　　开玩笑。 　　人卡都递了。 　　江枫有点懵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有点不可思议地道：“我造成了这么大的不良影响吗？” 　　他不就是骂了楚云柏两次“王八蛋”吗？ 　　“这种事么。”辛彤见得多了，笑了笑，“谁火谁挨刀。” 　　电梯缓缓上升，辛彤说：“你要没签嘉灿，也不是团里热度最高的，你这事就不叫事。” 　　“你信不信。”她顿了顿，“要是火的是翟诺，他之前和盛栋的那些事还有的炒，有些人没底线的。” 　　江枫怔了：“但那是假的啊？” 　　“你知道是假的，但总有人不信。”辛彤道，“光蔚自己不争气，很多人都觉得里面的人都不干净，只是没曝出来而已。”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怀着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辛彤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很平静地说，“来满足自己阴暗扭曲的猎奇和刺激心理。” 　　她没告诉江枫，其实这种言论也时有出现。 　　即，翟诺是因为签了嘉灿所以才得以在桃色新闻中脱身。 　　只是因为E团现在的活靶子是江枫，水军职黑都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出力，很快就轻松就被公关压了下去。 　　电梯门打开，江枫和辛彤一起往办公室走。 　　只是走到一半，辛彤脚步慢了些。 　　“小枫。”她道，“会觉得辛苦吗？” 　　江枫愣了愣：“嗯？” 　　然后他看着辛彤欲言又止的神情，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会啊。”他笑了笑，“我们是一个团的嘛。” 　　辛彤犹豫了一瞬：“但是针对你的攻击确实很多，而且……” 　　辛彤带过很多男团女团，拖飞机的也不少，但是江枫是她见过的最“惨”的。 　　E团能签嘉灿是因为他。 　　好几次出圈是因为他的直拍和言论，总的来说是他的热搜。 　　最主要的是，这个团从编舞、创作再到概念打造，江枫几乎全都参与了，要不是日常事务有郁一垣，rap方面有崔子烨帮忙分担，辛彤都替他觉得累。 　　……就是这样。 　　黑粉攻击最多的还是他，而E团的粉丝里，队友粉和团粉小部分还觉得是因为他才拖累团遭受那么多的攻击。 　　辛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空气里寂静了几秒。 　　江枫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开了口：“彤姐，你应该知道，我三年前有段时间，状态很不好。” 　　辛彤犹豫了一下，颔首。 　　“那个时候我很迷茫，没什么目标，公司说要成团出道，但是我谁都不熟悉，也很抗拒跟人交流。”江枫道，“一开始我跟公司说，我不想做团。我适应不了集体生活。” 　　他顿了顿，“我那个时候的经纪人就跟我说试试，如果实在适应不了再说。” 　　“我就试了。” 　　他笑了笑：“我去的时候他们四个已经很熟了，其实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刻意排挤的想法也不免就亲不就疏，但是没有。” 　　“他们特别特别照顾我。”他垂了眼，“垣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就每天晚上拉着我谈心。后来他和我说，他那个时候经常担心得睡不着，就怕我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诺诺买了很贵的好吃的，谁也不给，偷偷给我留。” 　　“之前我那个宿舍抱团欺负我。烨哥知道之后去和他们打了一架，差点被公司处分。” 　　“至于谦哥……” 　　江枫叹了口气：“他做练习生的事家里很反对，他唯一的一套房子拿出来给我们做宿舍，还托队长设了个公共账户，说是公司给我们的经费，后来我们才知道，里面所有的钱都是他自己打上去的。” 　　他看着有些愕然的辛彤：“我那个时候念书……也问他借了钱。” 　　“所以彤姐。”江枫道，“现在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三年好像很辛苦，但也没那么辛苦。 　　有人把他从深渊底下拽了上来。 　　所以现在，他也愿意同样为他们做上一点什么。 　　* 　　辛彤许久没说话。 　　其实江枫的心情倒是很平静。 　　他们五个人平时从来不说这些，因为彼此心里都明白，多说也没必要。 　　但是他记着。 　　只是辛彤沉默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他忍不住想开口说姐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要说以前的事我之后再和你说，就听到辛彤道： 　　“……楚总。” 　　江枫：“……” 　　他回过身，果然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楚云柏。 　　他的身后就是洗手间。 　　……真是，十分方便偷听的设计。 　　江枫抽了抽嘴角。 　　他有些尴尬，主要是刚刚他说自己过得有多不好，其实无形中也是对楚云柏的打击。……不知道他听到会是什么心情。尤其是他宁可跟谈谦借钱也不愿意用楚家的钱。 　　不过楚云柏的脸色倒是很正常。 　　“进来吧。”他说。 　　两人就一起进去。 　　江枫自觉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辛彤和楚云柏聊完。 　　辛彤虽然刚刚听了他一大段回忆，但是毕竟训练有素，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迅速而简洁地跟楚云柏汇报情况。 　　楚云柏想了想：“你是怎么想的？” 　　辛彤犹豫了一瞬。 　　其实这和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一致的。 　　数据显失负面舆论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是她想到了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所以才来问一句楚云柏。 　　毕竟被骂这种事，对心理健康还是有一定影响。 　　当然江枫刚刚的意思…… 　　显然是不介意。 　　最后她说：“造谣的部分公关那边会处理，目前来看整个舆论风向整体还是正面的，我觉得可以不用管。就是之后……我们本来是打算安排您和小枫同框一下的。” 　　这个同框是安排在回归之后，本来是为了炒话题。 　　但谁也没想到江枫就这样就出圈了，连公司内部的团队都始料未及。 　　本来，回归如果能爆，会带来热度和大量新粉，即便有路人提起所谓“黑料”，已经有作品了，也不至于在舆论上被按着打。 　　那个时候再同框，就能顺理成章把黑料转化成话题。 　　但是现在热度已经爆了，辛彤拿不准要不要利用这次的热度。 　　楚云柏顿了顿：“同框是指？” 　　“慈善晚宴，大型活动。”辛彤说，“都行。” 　　其实最好的是那种素人和明星一起的破圈综艺，但是下面人提起来之后被辛彤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 　　楚云柏怎么可能去参加综艺。 　　辛彤觉得这件事和江枫跟她出柜然后出柜对象是楚云柏一样离谱。 　　除此之外，就是这些圈内盛会。 　　不用多互动，座位安排得近一点，说两句话就行了。 　　楚云柏顿了顿，看向了江枫。 　　江枫立刻挺直了背：“啊……我都可以。” 　　他一面觉得没什么，一面又觉得和楚云柏炒话题这种事……就怪怪的。 　　说不出来哪里怪，就是很怪。 　　楚云柏收回了目光：“那你安排。” 　　辛彤怔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这是听她安排了。 　　她心情复杂。 　　心说正经艺人都没您俩这么省心的。 　　然后说：“正好几天之后有一个带红毯的品牌活动，是团的通告，您也应该收到邀请函了的，回头我和您那边对接一下。” 　　“你找承珂就可以。”楚云柏说。 　　辛彤应声，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楚云柏看向了江枫，沉默了一下。 　　- 　　听到江枫说的那些话是意外。 　　但楚云柏确实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 　　下午他见郑泊羽的时候郑泊羽说江枫在他眼里是谁都不能碰的花，他知道对方说的是有道理的，重逢之后他对江枫愧疚和想念交织，糅杂出一种近乎过度的保护欲。 　　江枫跟在他身后太久，他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没有他，江枫就会受欺负。 　　江枫在他眼里好像还是十六岁的样子。 　　但是三年过去了。 　　……太久了。 　　他的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哥哥，他自己也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或许……他确实不再需要他的过度保护了。 　　楚云柏垂了眼。 　　他的心里有着一种近乎茫然的空落落。 　　像是突然缺了一块。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弄得沙发上的江枫倒是有些忐忑。 　　江枫可还记得他出完柜楚云柏说要消化一下的事。 　　……不会还没消化好吧！ 　　他一紧张就忍不住有小动作，先是若无其事地回了个消息——其实根本没人给他发消息，然后他觉得喉咙发干，拿起杯子来就喝了一口水。 　　喝得太急，一滴水顺着下巴往下流，落进了凹陷的锁骨。 　　江枫自己无知无觉，楚云柏从思绪中万千抬头，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然后，江枫就莫名其妙地听到了楚云柏的一句训斥： 　　“衣服，穿好。” 　　江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张全没了，只剩下莫名其妙。 　　……不是。 　　他今天穿的是T裇和外套两件套啊？ 　　这有什么穿好穿不好的？ 　　他说：“楚总，我哪里穿得有问题，您指点一下？” 　　他真的不知道。 　　楚云柏：“……” 　　他抿紧了唇：“T裇是不是买得太大了。” 　　这个倒确实。 　　江枫老老实实：“烨哥买的，他说穿oversize粉丝喜欢。” 　　他不说还好，一说楚云柏看他的衣服怎么都不顺眼。 　　领口太开，白色的料子太透，裤子短了一截，露出莹白的脚踝，看着就冷。 　　他站起身：“跟我走。” 　　江枫：“啊？” 　　不是要谈心吗？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熟悉的店里。 　　楚云柏把人拎到导购面前，神情冷淡：“他的码，挑接下来能穿的。” 　　他顿了顿：“严实一点的。” 　　江枫：“……” 　　神经病啊！ 　　* 　　……最后还是买了。 　　江枫以前也是各大品牌成衣店里的常客，如今重新站在店里看着比他一场通告还贵几倍的衣服确实是感慨万千，不过刷的是楚云柏的卡。 　　他还是不太习惯花楚云柏的钱，但楚云柏看起来心情很糟。 　　他穿得真的这么不堪入目吗？ 　　江枫默默看镜子。 　　他感觉挺诱……呃不是，挺好看的啊。 　　导购也是个训练有素的，看了他一眼就拿了几套出来，结果被楚云柏一一否决。 　　“腰那边镂空设计不需要。” 　　“……领子太低。” 　　“料子不行，太薄太透。” 　　导购没什么反应，江枫先忍不住了，衣服一扔，少爷脾气上来了。 　　“你有病吧楚云柏。”他还戴着口罩，压低声音，“夏天都快到了你一点儿不让我露你想闷死我啊？” 　　楚云柏看着他，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江枫拎着一套新的忍气吞声去试了。 　　里面还是白色T裇，这个天气实在是没有太多好选择，只是领子比之前的都要高。外面搭了一件卡其色外套，底下是一条宽松的牛仔裤，遮住脚踝。 　　江枫挑剔打量…… 　　行吧。 　　还可以。 　　除了学生气重了些。 　　其实他知道楚云柏审美挺好的，因为小的时候他不知道穿什么的时候就跟在楚云柏身后瞎穿。只是后来他就跟楚云柏有了审美分歧。 　　搞艺术的都大胆，他身上的衣服经常很夸张。 　　但楚云柏永远就是黑白灰，只是款式和设计有变化。 　　他有点儿郁闷，但毕竟不是他花钱，结账的时候他恹恹的，心说他还和谈谦辩解说楚云柏不古板，这是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吧，脚脖子都不给他露啊啊啊！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然后江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后座多了一排袋子。 　　他坐在副驾驶精神恍惚。 　　所有他试过觉得不错的…… 　　楚云柏全买了。 　　…… 　　这人真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枫崽：无语！ 　　有一种冷叫…… 第38章 一辈子。（二更） 　　江枫恍惚了一路, 抬头的时候，楚云柏已经把车停在了他的公寓门口。 　　江枫怔了怔：“……不吃饭吗？”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厚颜无耻，但是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生产队的驴也要歇的。 　　“让人过来家里做了。”楚云柏道。 　　江枫跟着他走进去, 果然在厨房看到了熟悉的几个阿姨。大概是楚云柏回来之前跟她们说过, 现在桌子上摆着的都是热腾腾的菜。色泽鲜艳, 香气四溢, 他几乎是立刻就饿了。 　　菜摆完, 阿姨们就走了, 只剩下了楚云柏和江枫两个人。重逢之后两人还是头一次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江枫拿着筷子稍微有些尴尬，楚云柏倒是神色如常。 　　江枫就只好埋头苦吃。 　　吃到一半，他感觉楚云柏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江枫立刻紧张了起来：“怎……怎么了？” 　　楚云柏：“……” 　　他也没想到江枫反应这么大，只好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还是更适合新买的衣服。”他说, “十九了, 也要注意穿着打扮。” 　　江枫：“……” 　　“哦。” 　　如果是买衣服之前，他可能还会觉得后一句话有道理。但是现在买完了衣服。 　　他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楚云柏就是个老古板。 　　听他的就完蛋了。 　　……楚云柏说：“你刚刚紧张什么。” 　　他对江枫在他家吃饭紧张有些些微的不满。 　　只是一些。 　　江枫扒拉饭粒，随口敷衍：“你猜。” 　　楚云柏没有猜, 吃过饭, 他就跟江枫开诚布公。 　　- 　　吃完饭,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碗筷。说收拾其实就是把碗筷一起放进洗碗机。容慧琳小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们太娇气, 规定了大家都要分担一定量的家务, 连楚凭都没幸免。 　　总之以前江枫和楚云柏都是轮流洗碗轮流扫地轮流整理花园，时隔许久重新做这些事, 倒有些别样的感觉。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趁着洗碗机工作的档口, 两个人在客厅的水吧前坐了下来, 江枫给自己做了杯青柠味的气泡水。 　　然后, 楚云柏就开了口：“关于你的性向, 我接受。你能对我坦诚，我很高兴。” 　　江枫：“……” 　　是吗。 　　可你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啊小楚总。 　　虽然腹诽是这样，但楚云柏的回答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道：“谢谢。” 　　楚云柏官方，他就官方。谁还装不过谁。 　　楚云柏顿了顿：“我会替你向其他人保密。” 　　江枫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道：“……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你爸妈，和我爸妈。” 　　说完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话听着怎么像小情侣在讨论向双方父母坦白恋爱现状的意思。 　　但是这又确实符合他和楚云柏现在的关系。 　　江枫抽了抽嘴角。 　　他和楚云柏的关系……还真是drama。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要我说实话吗？” 　　江枫示意他直接说。 　　“江叔叔和邓阿姨我接触过，人很善良，但是都很保守。他们可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楚云柏说，“当然他们现在很疼你，或许明面上不会反对。但应该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劝说你。甚至可能会寻求楚家的帮助。” 　　他规避了称呼问题，这虽然麻烦，但也是目前比较好的处理方法。 　　江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皱了脸。 　　……其实他知道楚云柏分析的大概率是对的。 　　他有的时候会在口头上故意低估江父江母对他的重视，算是不自信吧。好像期望不高，失望也不会那么大。但以他的聪明，他也不会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过了一会儿他道：“容女士和楚先生呢？” 　　楚云柏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看容女士大闹嘉灿娱乐的话。”他道。 　　江枫眼睛都直了：“没，没那么夸张吧？” 　　楚云柏很淡定：“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江枫不敢试，只敢问：“……为什么是嘉灿？” 　　楚云柏顿了顿。 　　他其实不太想提这个，是郑泊羽说的。在他看完视频之后。彼时郑泊羽先是说“我知道你很想删掉这个视频甚至全网下架但这是不可能的，行了别否认，你脸上已经写着这行字了”。然后是“我估计啊，工作性质摆在那儿，小枫以后大概率是找圈内人的，他长得好，但心思单纯，你真得提防着，别让他给人骗了。” 　　一想到江枫会被骗他就有些烦燥，但是现在这件事毕竟还没成事实。于是他压下了烦燥，面色如常：“只是举个例子。她是肯定会想要找到带坏她的小宝贝的那个人的。” 　　“……然后？” 　　楚云柏高冷地吐出三个字：“废了吧。” 　　江枫：“……” 　　好，好可怕。 　　- 　　因为楚云柏镇定的假设，江枫短时间内都沉浸在了对容慧琳大杀四方的想象中，精神都有些恍惚。因此，当楚云柏不动声色地问他：“所以现在有喜欢的人么？” 　　他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没没有！” 　　楚云柏顿了顿：“好。” 　　江枫莫名其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满意。 　　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抓住了楚云柏的胳膊，张了张口：“你……你会帮我的吧。到时候。” 　　楚云柏怔了怔。 　　江枫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要是容女士冲到嘉灿来，你会帮我拦着她的吧？” 　　他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一想就要窒息了。 　　主要是他知道容慧琳真的干得出这种事。 　　到时候只有楚云柏能救他了。 　　楚云柏的眼神一言难尽：“你……” 　　江枫眼巴巴。 　　楚云柏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再一次发现江枫可能是真的长开了。漂亮的脸蛋可怜兮兮看着人的时候褪去了以往的傻气，反而有种自然而成的明艳的娇气。 　　简称满分撒娇。 　　他别无选择，只能说：“……我尽量。” 　　江枫终于松了口气。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不开，莫名其妙就应下了这样的要求。 　　为了挽回，他继续开了口：“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江枫道。 　　“第一。”楚云柏冷漠地说，“现在不准谈。” 　　江枫愣了一下。 　　眼瞅着楚云柏脸色开始变了，他才赶紧道：“……可以。” 　　他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没有合适的人，而且他身上还有对赌，虽然楚云柏不会让他真的赔，但是他肯定要拿出认真工作的态度。 　　楚云柏的脸色缓和。 　　“第二。”他说，“到时候再说。” 　　……第二。 　　选的人要他点头。 　　他不管郑泊羽怎么说他挑剔难搞，甚至扬言按照他的标准江枫得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 　　那是江枫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宁缺毋滥，他不会允许江枫将就。 　　大不了…… 　　他养对方一辈子。 　　反正，他又不是养不起。 　　作者有话说： 　　再摸一点，真的没啦，晚安晚安~ 第39章 最高的地方。 　　江枫不知道楚云柏的内心活动。楚云柏说以后再说, 他估摸着无非就是等他真的找了男朋友必须得让他同意。 　　江枫……江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十六岁那年他出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漂浮在水上的独木。如果不是当初学的一技之长让他认识了E团的成员，他怀疑自己真的就会这么沉下去。但是现在他好像又把失去的东西捡了回来。 　　嗯……还成了双份。毕竟用楚云柏的推断来说，江父江母会管他，而楚云柏这个明明已经跟他没关系的人, 还一脸理所当然地也要管他。 　　江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总之—— 　　“好。” 　　他乖乖地说。 　　楚云柏看起来像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江枫也松了口气。 　　家里有人分担秘密的感觉比一个人憋着要好得多, 至少他知道楚云柏是站在他这边的。 　　聊得差不多了, 江枫的气泡水也喝完了, 他站起身要回去, 楚云柏送他。 　　“回宿舍？”他问。 　　江枫点头。他琢磨着要不要买辆车算了, 然后就听到楚云柏心有灵犀似的说：“车库里还有辆车，你开走吧。” 　　他顿了顿，“驾照应该考过了？” 　　这是当然。 　　但是江枫犹豫了一瞬：“那个……” 　　楚云柏拎他去看车。 　　是一辆新车。小巧的车型，米白色。江枫认得这个牌子。这车也就大概三四十万, 不算特别贵。 　　江枫沉默了。 　　楚云柏问他：“不喜欢吗？” 　　他按照江枫的偏好挑的, 但过了许久，他也不确定江枫的审美会不会变。 　　……看穿着是没怎么变。 　　江枫该怎么说，就是确实处处都和他的心意, 让他心情复杂。 　　现在他和楚云柏的话都说开了, 他自然不可能说我已经不是你弟弟了没必要对我那么好这样的话来伤人心, 憋了半天, 他憋出了一句：“……楚总, 您这样我会感觉您想要搞潜规则……的。” 　　还得是宠妃那种。 　　毕竟事无巨细，处处上心, 从物质到精神, 每个地方都没忘记。郑泊羽养小情人最上头的时候都没这样。 　　楚云柏：。 　　那就是喜欢了。 　　他把车钥匙丢给江枫：“脾气这么差, 我给自己找罪受么？” 　　江枫：！ 　　他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你你你……” 　　楚云柏顿了顿。 　　“我我我。”他揉了一把江枫的脑袋, 把他塞进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宿舍给我发消息。” 　　- 　　一直到了宿舍，江枫还沉浸在恍惚中。 　　楚云柏居然和他开玩笑。 　　不，不止是玩笑。如果他和楚云柏之前不认识，这种话就到了调情和暗示的程度了。江枫是因为E团内部一向玩笑尺度大，和楚云柏又熟悉，顺嘴说习惯了。但是楚云柏…… 　　楚云柏以前从来不回应的。他在江枫面前，永远是一副冷淡的哥哥模样。江枫都做好了他像以前一样来一句“胡说八道什么”的准备。 　　他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楚云柏说这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儿犯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当对方是心血来潮，决定选择性遗忘这种尴尬时刻，回了宿舍就洗漱睡觉。 　　而另一边，楚云柏其实也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重逢之后，一直以来，都是他用非常强势的态度来逼迫江枫面对。一方面，他想要让江枫想通，另一方面，他也想和江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是郑泊羽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关心对方，甚至于管紧对方。但是说到底，他现在和江枫已经没关系了，如果还始终摆着兄长的姿态，江枫或许会排斥他。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但是楚云柏意识到了。 　　同样是哥哥一样的存在，江枫对队友是依赖和亲近，当然他现在知道了原因，但是依然不影响他……产生近乎于嫉 　　妒的情绪。而如果说队友还是比较特殊的存在的话，那么郑泊羽。同样是一起长大，同样是江枫不想面对的“过去”的一部分，哪怕郑泊羽心思不纯，江枫在他面前也是自然而放松。 　　除了他。 　　江枫面对他的时候永远带着紧张和小心，生怕哪个地方让他不满意。 　　楚云柏抿紧了唇。 　　他想，是不是真的像郑泊羽说的那样，他的掌控欲太强了，又太端着兄长的姿态，所以江枫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那么不自在。说到底，又不是真的亲哥哥，江枫本来就对这个敏感，被不断提醒又不敢纠正，不免也会觉得尴尬。 　　或许…… 　　他才是应该从三年前走出来的人。 　　他依然不会不管江枫。江枫年纪小，单纯干净，有的时候也娇纵任性。两边的长辈或被哄着或心里疼惜，总不敢拘束太多。但是他狠得下心。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江枫有误入歧途的可能。 　　但是，他想。 　　他也确实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改变一下和江枫的相处方式。 　　* 　　如果江枫知道了楚云柏的想法，那一定会摇晃着他说“大哥你清醒一点你能不能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你至于去和郑泊羽比吗”，但是他并不知道。楚云柏自以为逻辑缜密地想通的时候江枫已经进入了梦境，梦里暴君妖妃的故事重演，只是这回没有了楚云曦，只有他和楚大王。 　　大王顶着楚云柏的脸，一脸冷酷，面前却摆着一张舆图。他说：“爱妃，这是朕给你打下的大好河山……” 　　江枫定睛一看，舆图上面的水色山川尽数消失，变成了一辆模样精致的小车。 　　江枫：“……” 　　怎么说呢。 　　第二次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感觉已经没那么震撼了。 　　醒过来之后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洗漱，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是群消息。一晚上过去，江枫的直拍热度还没过去，昨天晚上小群里是崔子烨和翟诺发的各种各样的吃瓜链接。 　　江枫吐了泡沫，又漱了漱口，看了眼手机。 　　第一条是楚云柏的消息。 　　-结束了等我。 　　江枫顿了顿，回了个“好”，然后继续洗漱。 　　洗漱完，他就出了门。 　　今天是拍摄MV的日子，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江父之前的工伤终于拿到赔偿，甚至都没有走到仲裁程序。他带着江父和律师一起去见了公司负责人，对方人看着这架势就怂了三分。 　　最后江父如数拿到了赔偿，整个人终于松了口气。最近心情都开朗了许多，今天江枫是带他去医院复查。 　　一套查下来都没什么问题，江枫陪着他一起听完了医生的嘱咐，在门口的小花园一边散步一边等楚云柏。 　　江父忧心忡忡：“会不会太麻烦小柏了。” 　　“他下午要和我一起去拍摄场地。”江枫说，“顺路的事。” 　　这话当然是安慰江父。 　　毕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云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拍摄。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甚至于跟着E-ternity的工作组都习惯了，反正只要江枫在，楚云柏有空都会在。 　　……江枫觉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江父便稍稍放下了心。 　　自上次开了头，他跟江枫相处起来也比之前自然了许多，至少话是多了不少。上次还执意要把律师费还给江枫，甚至把卡偷偷塞在了江枫的外套口袋里，动作像个偷吃糖的小孩，还被江枫看见了。 　　江枫又好气又好笑，趁他不注意拿了那张卡，又把它塞回了邓月香的围裙口袋里，把她吓了一大跳。 　　江枫扶着他慢慢走：“之后您有什么打算么？” 　　其实他不太赞成江父再在工地工作，主要是江父年纪大了，腰也不好。这次又伤了，江枫想让他休息休息，但是这得看本人的意愿。 　　江父犹豫了一下：“我想着……要不和你妈一起研究研究铺面的事，你觉得呢？” 　　江枫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很好啊。” 　　“我还以为……”他笑了笑，“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想着，你妈一个人把进货搬货记账这些事全包了，总是辛苦。”江父有点不好意思，“我帮她分担一些。而且现在我们赚的钱也够用了。我空点，你们兄妹两个有什么事，也好帮衬帮衬。” 　　江枫心下微动。 　　“其实我这还好。”他说，“您可以多盯盯小夕的学习，她其实挺聪明的。” 　　江夕现在刚上高一，成绩中不溜，倒不偏科，就是总改不掉粗心的毛病。 　　江父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小夕昨天还说起你呢。” 　　这江枫倒是挺意外。 　　他问：“说我什么？” 　　江父回忆：“好像是说什么……不守男德，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是网络流行词汇，意思是特别开朗大方。” 　　江枫：“……” 　　“是吗。” 　　他沉默了一瞬：“那还真是谢谢她。” 　　- 　　楚云柏接到人的时候，江枫正在激情打字。 　　司机开车，他起先陪着江父说话，结果车开了一半了，江枫还是头也不抬。 　　碍于江父在，楚云柏忍住了。等到江父下了车，江枫往后一靠，愉快地吐出了一口气，显然是刚刚鲨疯了，进入了贤者时间。 　　楚云柏：“……” 　　他问：“怎么了？” 　　“哦。”江枫冷漠地说，“没什么。” 　　“履行一下作为兄长的教导责任。” 　　楚云柏不小心瞥到了江枫的屏幕。 　　江夕：啊啊啊啊啊江枫你要敢告诉爸妈我这次的月考成绩我就写十篇all枫团妻文学你信不信，王八蛋啊啊啊啊啊 　　楚云柏：“……” 　　不愧是兄妹。 　　骂人的用词都差不多。 　　再往下看。 　　-滚，你爹是1：） 　　楚云柏：“……” 　　他不懂就问：“所以什么是团妻文学？” 　　江枫：？ 　　他不可置信：“楚云柏，你在装纯吗？” 　　楚云柏怔了怔。 　　他是真没见过这词，江枫这么一说，他试着分析了一下这个词语的构成。 　　楚云柏：“……” 　　江枫把车上的靠枕摔到了他身上，满脸通红： 　　“不许想！” 　　楚云柏沉默了：“你妹妹……” 　　“不好好学习天天追星。”江枫没好气地道，“我要是爸妈我就把她手机给锁柜子里。” 　　“那她追的是你吗？”楚云柏问。 　　江枫怔了怔。 　　片刻后，他迟疑地道：“应该不是吧。” 　　江夕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追他在的团。 　　但他好像也没听江夕说过别的明星。 　　楚云柏说：“不了解的话怎么写……” 　　江枫打断他，有气无力：“你行行好，可以了。” 　　他真的不想再从楚云柏嘴里听到某个词了。 　　楚云柏识相闭嘴。 　　江枫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 　　到了拍摄场地，其余人刚准备开工。江枫是最后一个化妆的，于是他拎着咖啡和楚云柏坐在一边等着，看着工作人员布置场景。 　　楚云柏先开了口：“我那天看到策划案了。中间概念故事的部分是你写的么？” 　　江枫点头。 　　他们这次MV的主题是镜花水月。每人分别扮演一个角色。分别是舞者、画师、写作者、歌手和钢琴师。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在某一领域有着卓然的天赋，他们一心扑在自己创造的盛大的艺术梦境里，但在现实里作品却始终得不到认可，郁郁不得志。于是，那些瑰丽的作品世界就仿佛是每个人的一场镜花水月。 　　整个MV会由梦境和现实两部分构成，梦境色彩鲜妍，而现实则是灰白的色调，首先在视觉夺取观众的眼球。 　　至于主打，则始终是梦幻盛大的基调，主要体现的是梦境部分。 　　这也是江枫最擅长的风格。有乐评人说过，江枫目前的几首主打都好像是在灵魂世界跳舞，空灵飘渺，而E-ternity的演绎就是这个灵魂世界和现实搭建的桥梁。 　　“有什么看法吗？”江枫追问了一句。 　　楚云柏犹豫了一瞬。 　　最终，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点压抑。” 　　就像是荼蘼花。 　　盛放的尽头就是消亡。 　　很美。 　　但他不喜欢。 　　江枫笑起来：“你感觉压抑很正常，因为这个是我之前写的。” 　　他顿了顿，“如果是现在，我可能做不出来这样的概念了。” 　　楚云柏一顿。 　　江枫是在说，之前是因为情绪作了养料，他处在低谷期才能写出来这样的歌。 　　但是现在写不出来…… 　　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没有那个时候那么痛苦了。 　　他眉眼松了些，又听到江枫道：“而且，我现在觉得，换个角度看也不是不可以。”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他说，“人只有有了面包才能谈精神世界是否丰富。所以这些确实是悲剧。但是换个角度看，他们还是留下了至少自己满意且醉心的作品，为了理想热烈地活过，那么别人的认可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你觉得呢？” 　　楚云柏的心微微一动。 　　他抬起头，江枫还没上妆，素面朝天的脸看上去漂亮而干净。他的眼眸里都是澄澈和时间积淀后的坦然。 　　三年让他改变了很多。天真烂漫的小少爷跌落谷底，破碎又重塑之后，留下的不止是伤痕和痛苦，还有沉稳和通透。 　　“你说得对。”片刻后他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兼得。” 　　想做出的东西，想实现的梦想，和世俗意义的成功。 　　江枫歪了歪头。 　　他听懂了，拖长了调子：“楚总又要扶贫啦？” 　　他开了个粉丝之前开的玩笑。 　　楚云柏却很认真：“不是扶贫。” 　　他顿了顿：“我说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接手嘉灿。” 　　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江枫，不管是接触娱乐圈还是选择嘉灿，一直都是。 　　他会亲手送他到最高的地方。 　　只要江枫想。 　　* 　　江枫跑得挺匆忙。 　　跑的时候他想的是直男真可怕，上头的时候他听楚云柏说我是为了你xxx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现在平静下来想他当时怎么忍得住的啊啊啊。 　　感觉……脸烧得能煮鸡蛋了。理智告诉他楚云柏只是真情流露，要命的真情流露。 　　江枫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楚云柏还在不远处，神情有些愣怔，大概是没想到怎么好好的讲着话他就跑了。 　　跑了没几步，化妆师逮住他就给他上妆，不远处的楚云柏就收回了目光。 　　他想他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他抿了抿唇。 　　他接手嘉灿没多长时间，其实管理最重要的是用人，所以他对于娱乐圈内的一些默认规则都不十分了解。当管理者是够用了，但是要真正事无巨细地帮到江枫还是不太够用。 　　他想了想，给辛彤发了个消息。 　　-我记得公司有一批各个社交平台的备用账号？ 　　辛彤秒回。 　　-是，您需要吗？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发一套 　　楚云柏回了个“好”。 　　很快，辛彤就发给了他一长串账号和密码。 　　楚云柏一眼扫过，看到乐鱼的名字时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来，他乐鱼的账号已经很久没上了。 　　当初注册也是偶然，江枫的大部分通告里只有直播是他在家里就可以实时接触到的。进去的时候他完全听他当时的助理科普，说送礼物的话能给公司看到艺人的价值，他就学着送了。 　　再后来…… 　　江枫就眼熟了他的ID。 　　这对于楚云柏来说是很陌生的体验。但是江枫隔着屏幕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是挺触动的，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他很久没和江枫好好说过一句话。而这个愿望居然用这种方式实现了。 　　当然，现在他没必要通过直播来和江枫说话了。 　　他本来想把账号注销，已经选到了注销键，却犹豫了。 　　他突然想到，江枫看上去挺珍惜粉丝的，跟他也很熟。要是注销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 　　这么一想，他就想到之前两次直播，闹得最大的两次，他都没有去，也不知道江枫注意到没有。 　　- 　　MV拍了一下午。 　　其实这效率已经算高的了，但结束的时候大家还是累得够呛。回去的车上一群人睡得七荤八素，江枫把搁在他肩上的翟诺的脑袋掰正，然后打开了手机。 　　其实他是最累的，因为他不仅要拍还得帮着指导，但是他没什么困意，可能是最近跟着楚云柏吃太好了，营养上来，作息也跟上，体质比以前好了不少。 　　闲着没事，他就点开了专版。 　　昨夜的疯狂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关于他的直拍，首页只剩下了七八个hot帖，没再有源源不断的新帖。他的热度退潮，纪录片的热度终于上来，毕竟这还是团的专版，不是他的个人专区。 　　这也是江枫想看到的，他随手点进去一个帖子。 　　[李涛，嘉灿是不是真的对我团挺上心的，这个纪录片的质量我叹为观止（回帖：2013）] 　　这是我能看到的东西吗，omg 　　感觉不是错觉，这个纪录片导演我去搜了一下，以前的作品都是正经纪录片，来拍小偶像的出道纪录，emmm要么是为爱发电，要么就是嘉灿钞能力了 　　1L 　　回想起昨日的冷藏待遇……一丝恍惚…… 　　2L 　　说不定为爱发癫呢 　　3L 　　ls错字很精髓，我感觉发癫的是嘉灿和小楚总，小楚总不会是抖M吧 　　4L 　　说了多少遍了专版禁5直播的那件事，ls举报了 　　5L 　　咋禁了啊 　　6L 　　之前吵的呗，满屏5黑帖，要不是这次5带团出圈wpg管理可能还要禁红不禁黑捏，我说团粉最好一碗水端平，要不然咱专版迟早要被5粉爆破 　　7L 　　回归正题吧，纪录片好好哭啊，首页好多别家粉共情的，小偶像真不容易，我觉得这是一个安利点 　　8L 　　这明显就是嘉灿要的啊，我觉得嘉灿在我们团身上真的是花了大心思的。我甚至觉得嘉灿是有野心的，它不想做流水线流量团，只想做精品。纪录片就能看出来，这个纪录片明显就是为了破圈，而不仅仅是为了粉丝自嗨。我观察了一下，营销方向也是这样 　　9L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TT 我们小破团熬出头了 　　10L 　　现在热度怎么说，有人上个数据来看看吗 　　11L 　　以5的翻跳数据对比吧 　　现在微博5的那条转5万评3万赞20万，纪录片那条转3万评1.5万赞12万。 　　其他各个平台看了一下，嘉灿合作的视频平台掺水量不大，5的播放量过120万了，纪录片是20万。考虑到视频长度的影响，两条数据都非常非常不错，破了团记录。 　　发布时间5的翻跳晚5个小时。 　　12L 　　……5这个数据也太恐怖了 　　13L 　　大 TOP 拖飞机 　　猜5粉什么时候开始维权 　　14L 　　感觉不用维，嘉灿明显是主捧5，走的就是top带团的策略，其实这个策略是对的，回归前也就5有点热度了，可不得逮着薅。其实说是说主捧羡慕，但5挨的骂也比队友多啊，大家口下留情吧 　　…… 　　从这层之后往下，就是差不多的内容了。吵架、感慨和分析，江枫挑了几个长一点的评论看了一遍，感觉舆论发展基本在嘉灿的控制范围内。 　　大公司终究是大公司。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又想到了之前楚云柏说的话。 　　他的耳根又烫了一下，慌不择路地按灭了屏幕。 　　* 　　就像专版讨论和嘉灿预测的那样，几天过去，E团的热度依然没有退散。 　　江枫的翻跳播放量仍然在不断上升，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两百多万，而纪录片的播放量也逐渐追了上来。 　　单看播放量当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在纪录片第一期的评论区下，出现了许多条有质量的长评，这就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了。 　　这些长评有的出自E-ternity粉丝，更多的则是来自别家粉，他们喜欢的人有的是有实力却被埋没的歌手，抑或是遭受过造谣的小明星。 　　有位粉丝这么评论： 　　“谢谢导演带给我们看到这样的作品，让我们看到我们喜欢的人背后的故事。也谢谢E-ternity这个团体的所有人。 　　在此之前我对这个团并不了解，甚至不了解偶像，我喜欢的人是一个solo歌手，他出了好几张专辑，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但是好像没有人听他的歌。我时常会想他在一次次失败之后会想什么，因为他看上去好像永远是笑着的，从这个视频中我好像找到了一些答案。不是不痛苦，或许他是学会了接受痛苦，在痛苦中等待属于他花开的那天。 　　我能看出来这个团都是非常真诚在做音乐、做偶像的人，希望你们能成功，也希望我的那个他能成功。” 　　这条评论很快被点上了热评，而还有无数类似的评论同样获得了很多的共鸣。 　　嘉灿的后台数据显示，关于E-ternity的所有数据都在飞速上涨。之前的舞台，出的专辑，甚至成员名字的被搜索频次。 　　被告知这一切的时候整个团的成员都有些茫然。 　　辛彤拍了拍队长的肩：“准备好红了吗？” 　　郁一垣：“……” 　　说实话，没有。 　　谈谦说了句大实话：“这个问题得先问小五。” 　　江枫咳嗽了一声。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主要是网线一拔，网络恩怨……最近他被夸得多，骂得也多。因为不想他受干扰，他每天被郁一垣拖出去散步，邻居家的那只狗都认识他了。 　　“小五啊。”辛彤说，“小五不用急。” 　　她意味深长。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都懂辛彤的意思。 　　两天之后，江枫和楚云柏就要共同出席品牌活动。 　　而那…… 　　才是腥风血雨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枫崽：被哥哥们遛的可爱小狗（不是 第40章 位置。 　　两天后的品牌活动由一个奢牌举办。这个奢牌大部分人耳熟能详, 而该一年一度的品牌盛典也备受瞩目。 　　对于各路男星女星来说，这不仅是一个相当好的曝光，也是他们争奇斗艳、展现自己的好时机。而对于普通粉丝来说，看热闹的成分就居多了。 　　盛典当天, 微博早早地就热闹了起来。E-ternity的粉丝同样如此。 　　说来也惨, 这还是E团头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典。 　　红毯开始前两小时, 专版的热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周末。 　　虽然平时也会有摩擦, 但是这种盛会, 大家的诉求还都是一致的。 　　[接我团全员妆造在线, 妈的我现在好紧张啊啊啊（回帖：231）] 　　[嘉灿工作人员在吗，不要给4大背头造型我跪下来求你，他还是个孩子！（回帖：106）] 　　[好担心造型……希望统一清爽，嘉灿能不能再扶一下贫, 扶一下就好！(回帖：214）] 　　…… 　　而在遥远的E-ternity宿舍里, 五个人坐在沙发上，空气一片凝重。 　　他们面前的衣架上挂着一排式样各异但风格统一的黑色西装。 　　“……真的要这么穿吗？”郁一垣说，“是不是太高调了点。” 　　“辛彤姐说的啊。”翟诺两眼发直, “说大胆穿, 反正又不是借的, 是直接买的。” 　　“说清楚, 谁买的。” 　　“……楚总。” 　　这里唯一处变不惊的就只有谈谦, 但是他也没想到楚云柏不仅在江枫身上舍得下血本，对他们整个团都是一样。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言。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坐在最角落的江枫。 　　江枫：“……” 　　“看我干嘛。” 　　又不是他买的。 　　他对衣服其实没什么追求, 但是自小到大的耳濡目染注定了他穿的衣服价格都有一定的下限。他也跟着楚云柏去看过几次秀, 结论是兴趣缺缺。他感觉楚云柏其实也兴趣缺缺但是…… 　　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优秀是体现在各方面的。包括审美和品味。奢侈品算是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之一, 就算不感兴趣, 他也必须熟悉。 　　总而言之，他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品牌活动，楚云柏就给整个团买了几百万的高定做红毯造型。 　　这对于男团来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的。 　　男团女团人数都多，一般来说，首先要保证的是造型协调，其次才是逼格高不高。而除非是顶流团的爱豆，一般的公司也不会想到去给他们集体借高定——更不用说直接买。 　　不…… 　　从这个角度看。 　　不说少之又少，简直是独一份。 　　郁一垣几乎能想象他们出现在红毯时线上线下的震惊了。他们今晚一定会成为最大的那个话题。 　　“想多了。”江枫沉默了一瞬，“最大的话题肯定不会是这个。” 　　崔子烨恍然。 　　“哦对哦，应该是你和楚总眉目传……唔！” 　　谈谦捂住人的嘴把他往后一拖，微笑：“他今天又没带脑子，小五，别理他。” 　　江枫：“……” 　　眼瞅着大家都难得地有些局促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没事，穿吧。” 　　“他说就买这一次，给大家做出道礼物。”他说，“以后就不买了。” 　　借也是各大奢牌。 　　比他们原来的逼格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众人心知肚明，但是江枫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再矫情。各自去楼上换了衣服之后，造型团队就到了宿舍，给他们化好妆，送他们出发去了红毯。 　　* 　　事实证明，不出郁一垣所料，他们一出现在红毯，整个微博就炸了。 　　五个人都是一身黑色，造型各异的西装修饰出挺拔的身材，本来底子就好的人被妆容和衣服一称，几乎隐隐有了顶流团的模样。 　　直播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啊这是我能看的吗全团高定我搞的是十八线不是什么世界顶流吧啊啊啊啊啊啊帅得我腿软] 　　[嘉灿爸爸我爱你嘉灿爸爸我爱你嘉灿爸爸我爱你] 　　[路人震撼……品牌居然真的认领了] 　　[小道消息，衣服是小楚总直接给买的，我说真的这团里有小楚总老婆吧啊啊啊今天红毯这瓜吃得值啊！！！] 　　[老婆没有，仇人倒是有一个，笑死，小楚总抖M实锤] 　　什么顶流什么大花，谁也没想到，本来应当从红毯就隐隐开始的战争硬生生地被一个十八线夺走了所有的目光，一直到这场闹剧的另一位主角登场，大家的目光才转移。 　　楚云柏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女伴。 　　事实上，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参加品牌活动，如果要严格论起来，他个人的地位和这个活动谁高都还不好说。谁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但是他一旦来，就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他今天的西装同样是黑色外套白色内搭，简约低调的款式。硬要说的话衣服实在是没什么特色，特别像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就出来了。 　　但是谁也不能忽视他的脸。 　　这是一张足以称得上完美的脸，眉眼精致而冷淡，侧脸线条流畅。似乎是为了正式，他今天戴了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抬眼的刹那，就连摄像师都屏住了呼吸。 　　[什么都别说了，小楚总请正面UP我] 　　[妈的楚云柏真帅惨了，能不能来个人想想办法把楚氏搞破产啊，我想看他出道] 　　[这帅得有点夸张了……吊打99%的男明星了吧，我感觉他甚至是素颜上来的] 　　[诶，和E5是同一个品牌欸，笑死，情侣装？] 　　[前面的想法有点危险，估计是碰巧吧] 　　走完红毯，楚云柏进了内场。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对刚刚结束的红毯津津乐道的时候，微博的一个营销号悄悄地发了条微博。 　　@呱呱瓜： 　　别讨论红毯了，那算什么啊，有门路的小伙伴不如留意一下今晚的座位安排表[偷笑]有惊喜哦[爱心] 　　* 　　座位安排表，这也是这种活动受人瞩目的讨论点之一。哪两个顶流坐一起了，哪对刚营业结束的cp坐得隔了十万八千里，哪对即将开始营业的cp彼此贴贴发糖……这些都是各家粉关注的重点。 　　这个营销号一出，大家都纷纷开始好奇了起来。 　　[？我不信有比小楚总帅气鲨人事件还要惊喜的事] 　　[你忘了小楚总是个抖M……对不起造谣了马上删不要律师函我] 　　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喜，大家就就着新瓜开玩笑，却没想到博主却下场了。 　　@呱呱瓜：小楚总是不是抖M我不知道，今晚有个人那确实要万众瞩目了 　　他也不卖关子了，在评论区放了一张模糊的座位图。 　　这图大概只存在了一分钟就被他自己删掉，但是并不妨碍大家迅速截图保存。 　　而看清图的那个刹那，整个舆论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 　　江枫正在休息室里全神贯注地盯人最后一遍走位。 　　今晚他们是有表演的，就在开场。 　　全开麦唱跳。 　　这对于他们来说难度不算大也不算小，不算大是因为能稳住，不算小是因为没唱过这么大的场子。 　　好在之前泡了许久练习室，最终的效果还可以。 　　选的歌不算难，动作幅度也不大。排练完翟诺在旁边喝水，忍不住佩服：“姜姜你心理素质真好，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江枫：。 　　“我紧张什么？” 　　崔子烨“噗嗤”一声笑了：“得，紧张着呢，别刺激小五了。” 　　江枫望天。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不是表演，而是另一件事。 　　“楚总怎么说？”崔子烨问。 　　这句话最近成了他面对江枫的口头禅。 　　江枫和楚云柏出去吃饭，他问楚总怎么说。楚云柏来他们MV拍摄现场探班，他问楚总今天怎么说。江枫说第二天要回楚家吃饭，他问楚总明天怎么说。 　　怎么说，就很烦人。 　　“楚总说。”江枫道，“你再不好好工作，下个月工资就没了。” 　　崔子烨：“……” 　　好狠的心。 　　“那你替我吹吹风行不行。”他道。 　　“一边吹枕头风都是老婆。”翟诺提醒。 　　崔子烨耸肩：“差不多啦。” 　　“今晚过去，我们小五就要一战成名。”他道，“从此以后祸国妖姬的名号就要安在他的头上，区区枕头风算什么。” 　　江枫冲他砸了个靠枕。 　　有人敲了门，通知他们可以准备了。几人收拾了心情，去到后台候场。 　　* 　　然而，E团收拾好了心情，弹幕却没收拾好。 　　自呱呱瓜营销号爆了座位表之后，又陆续有几个瓜主爆了内场座位，图有细微调整，但大家崩溃地发现——真假不一的这几张图里，有两个人一直是黏在一起的。 　　那就是楚云柏和江枫在的E-ternity 　　这是什么概念？ 　　江枫第一次视频骂楚云柏，可以说成是酒后失言。第二次公开直播，他在嘉灿当众毫不客气地又骂了楚云柏一遍，然后掐掉了直播。且到现在都没给一个合适的理由。 　　哪怕是再上头的粉丝，在这件事上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这件事一直是江枫为人诟病的一个点。 　　本来今天品牌活动，得知E团和楚云柏都要出席之后，就已经有营销号蠢蠢欲动，就想着看能不能抓到一些细节上的互动。 　　却没想到主办方直接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主办方也知道了八卦，还是嘉灿要求的？ 　　种种疑问盘旋在吃瓜群众的脑海，让他们前所未有地兴奋了起来。 　　直播开始时，弹幕铺天盖地，讨论的已经全都是这件事。 　　[来了，吃瓜] 　　[主办方真勇啊，怎么敢的啊] 　　[其实E5能在嘉灿呆着就说明这俩已经没啥矛盾了吧，都是年轻人……我怎么感觉大家已经把这件事妖魔化了] 　　[不是妖魔化，是真的好奇，如果这是连续剧已经第三集 了吧] 　　[我隐约感觉这事跟嘉灿脱不了关系，它在钓我，但是我被钓了，可恶啊] 　　[讲真，可能只是碰巧，他们都是嘉灿的啊，小楚总左边就是他弟弟楚云曦呢，右边放E团也很正常] 　　这也是很多人的观点。 　　或许只是碰巧，因为是一个公司，所以主办方把他们放到了一起。 　　[会碰这么巧吗，我不信，嘉灿来了这么多人呢] 　　[+1，我觉得肯定还有好戏] 　　又是一轮讨论，而场内，灯光已经暗下，直播开始。 　　- 　　开场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江枫一直到上台才发现耳返听不到声音。他对着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但是伴奏已经响了起来。他只能迅速地走位，顺便摘掉了耳返。 　　他的手心出了一点汗，是久违的肾上腺素狂飙之下的紧张。他站在C位抬眼，在黑暗中捕捉到了楚云柏。 　　其实开场前他有让楚云柏别看。 　　“你看了我紧张。”他小声逼逼。 　　还有点羞耻。 　　楚云柏挺无奈的：“我也是观众吧？” 　　那不管。 　　不给看。 　　不给看也要看。 　　看到楚云柏抬头时江枫一阵气闷，干嘛呀……就，挺过分的，他想。 　　不仅看，还全神贯注。 　　江枫闭了闭眼，专心沉浸在舞台上。 　　他喜欢舞台。 　　十六以前是爱好，十六以后既是爱好又是生计，站在舞台上他可以短暂地忘记很多东西，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喜欢。 　　耳边是伴奏的声音，带着内场的嘈杂。似乎还有遥远的风声，缺失耳返让他很难捕捉到准确的音乐，但是他依然循着肌肉记忆做得很好。 　　他能听到喘息声，整齐的脚步声，他自己的声音。 　　台下是看着他们的眼睛，有人的眼底写满了惊艳，有人不屑，大多数人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是全新而不带感情色彩的打量。江枫不在乎他们，江枫只在乎这似乎是他们新的开始。 　　这样新的开始，是楚云柏带给他们的。 　　他们顺利地完成了舞台，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往台下走的时候江枫还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按照队形，他走在第二个。所以他不会真的坐在楚云柏边上。 　　这就是辛彤的计划。座位表已经足够吸引人眼球，而最终相邻一个的座位既隔开了距离间接表明或许是凑巧，又给他们留了交谈的余地。 　　江枫的前面是郁一垣。 　　他们即将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江枫突然抬了眼。 　　他轻声说：“垣哥。” 　　郁一垣慢下了脚步：“嗯？” 　　楚云柏和摄像机同时捕捉到了这一幕。 　　面容漂亮耀眼的男孩子一身黑也压不住的艳丽，跟前面的队长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的身上还带着舞□□有的欲色，再抬头时，已经扬起了嘴角。 　　明艳无双的漂亮。 　　下一秒，楚云柏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过了本该属于他的座位，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落在了他的边上。 　　谁也没想到。 　　主办方没有安排他们坐在一起，嘉灿看起来也没有这个意图。 　　是江枫自己换了位置。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就是： 　　枫崽：跳高兴了！贴贴！ 　　小柏哥哥：。贴 第41章 比较般配。 　　楚云柏也没想到江枫会就这么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愣了几秒, 偏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衣角却被轻轻拽了一下。 　　这一下在视线死角，江枫面色如常，目光落在舞台上并没看他, 嘴角却勾了起来。 　　他很少露出这样灵动的表情。准确地说, 是在十六岁之后。楚云柏看镜头后的他, 明明漂亮得不行, 却始终垂着眼, 也好看, 但终究让知道内情的人心疼。 　　于是有一次江枫让他提要求的时候，他说： 　　“抬头。” 　　江枫就抬起头，懵懵的。 　　当然后来助理私底下跟楚云柏说您这样容易让人家小艺人误会。说的时候吞吞吐吐的，楚云柏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行。 　　这个笑让楚云柏心弦一动, 他明白了江枫的意思, 不再看他，收回了视线。 　　然而，他淡定, 观众却不淡定。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卡住不动了。主办方从来没遇到这么大的流量, 好在他们也不是第一年办活动了, 备有紧急预案, 正在紧急重启备用线路。而场外, 各大娱乐向论坛、app以及社交网络都已经彻底被江枫坐下来后楚云柏偏头的动图刷屏了。 　　而E-ternity专版的直播讨论楼更是直接回复数破万。 　　“什么东西啊？？？谁能告诉我什么东西啊？？” 　　“我只能说，5牛逼, 小楚总牛逼, 嘉灿牛逼” 　　“笑死了早上还在看女明星粉丝为了谁家裙子逼格高激情吵架, 现在好了, 大家不用吵了, 今晚的流量全！部！都！只！能！是！我！们！E！团的！” 　　“我是畜生我先说，我嗑到了，别管我了啊啊啊！” 　　- 　　嘉灿娱乐。 　　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是几间办公室内因为今晚的时尚盛典依然灯火通明。 　　助理瞠目结舌：“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小枫怎么换位置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位置，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我是故意的吗？ 　　辛彤端着咖啡，面色倒是很镇静。 　　越接触，她就越能感觉到江枫和楚云柏身上的相似之处。为人处世的滴水不漏，待人接物的情商，努力和韧性，还有，骨子里的骄傲和张扬。 　　她从前听闻各大豪门里楚氏的家教是最为优秀的，如今才终于算有了切实的感受。 　　这样的孩子，哪怕一时遭遇了低谷，只要想通，他随时都能重新爬起来。 　　而除了他自己，一般人看重的一些外物，诋毁或者流言，根本影响不了他。 　　“没事。”她道，“差别不大，按照原来的方案去执行吧。” 　　助理点了头。 　　- 　　晚上十点半，万众瞩目的时尚盛典结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盛典讨论的最热火朝天的，不是谁得了什么奖，抑或是一些拉踩通稿。就像E-ternity专版所预言的那样，各大板块头条都被E-ternity、嘉灿等词汇牢牢占据。 　　有人把江枫之前的两段视频剪辑到了一起，最后放上了场内动图，配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效果卓群。这条视频很快就过了万转，江枫疯狂被艾特“歪？在吗，别跟你老板聊天了，出来走两步。” 　　没错。 　　江枫甚至还和楚云柏聊了天。 　　其实按照他原定的计划，他是不会和楚云柏说一句话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钓鱼要一点点放线，这么快就让吃瓜群众吃到太多瓜了那有什么意思。 　　但是他忍不住。 　　没过多久，他就被颁奖无聊到了，又要保持状态，整个人痛苦得要命，只好放下身段找楚云柏聊天：“以前你们公司有艺人这么贴着你炒作吗？” 　　楚云柏：“……” 　　“不清楚。”他道。 　　他倒是没有觉得江枫在这种场合心血来潮问他这个有哪里不妥。尽管江枫边上的郁一垣眼皮都快抽搐，而他们前后左右的人听到这句话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全是惊悚。 　　江枫想了想：“有的吧。我之前看到过通稿。” 　　楚云柏接手嘉灿是最近半年的事，但是他暴露在大众视野内却是在前几年。 　　楚家对于后辈的隐私保护做得很好，但是继承人不同，继承人是要各方面接受磨练的，不可能活在温室之中。而楚云柏一曝光，就引起了长时间的热议。 　　长相和气质都太优越了，蠢蠢欲动的人不少。 　　他回忆新闻：“楚氏继承人深夜密会知名小花，入小区一夜未出……” 　　他念得坦荡自然，周围的人都快绷不住脸色，但是别说江枫，楚云柏都浑然不觉。 　　他甚至真的顺着江枫的话认真思考了起来：“安泰那次？那天去见朋友了。正好一个小区。” 　　他圈内的绯闻数量是0，这种花边新闻也很少，因此脑内一搜索就对应上了。 　　居然是解释。 　　郁一垣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下一秒，江枫拖长了音调：“咦——” 　　“不信。”他说。 　　尾音上扬，语声是明亮的底色。 　　恃宠生娇。 　　* 　　江枫真正开始上网冲浪，是在回到车里后。 　　几乎是一回到车上，他就被拽到了崔子烨的怀里摇晃：“小五小五啊啊啊！” 　　江枫被摇得七荤八素：“烨哥，晕……晕！” 　　谈谦神色不变，把他从崔子烨的魔爪里解救出来：“你能不能稳重点。” 　　崔子烨瘫在座位上，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色呆滞：“稳重不起来。” 　　他现在血液里奔腾的都是肾上腺素狂飙之后的兴奋。在几个月前他绝对想不到他们团能出席这样的场合，有这样盛大的舞台。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崔子烨感觉自己几乎都要对未来充满希望了。 　　谈谦比他冷静得多：“还没回归呢，别飘。” 　　他们现在的关注度几乎全来源于嘉灿给的资源和江枫，前者是公司的投入，后者也是因为江枫的话题度。其实严格来说两个原因都是因为江枫，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作为偶像，最终拿来说话的始终是作品和舞台，而不是上了几次热搜。 　　崔子烨听懂了他的意思，冷静了下来。 　　“不过小五突然和队长换位置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他道，“说实话，我要不是知道你和楚总的关系，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我也得被你吓死。” 　　郁一垣已经被吓死了，他从刚刚开始就在埋头看手机，此时此刻，他抬了头，适时地道：“热搜爆了。” 　　“猜到了。” 　　崔子烨表示自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三条。”郁一垣继续道。 　　崔子烨：“……” 　　“牛逼。”他真诚地道。 　　几个人也不再闲聊，各自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江枫顿了顿，窝在角落里小小地作了一下心理准备，然后登陆了自己的大号。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不断上涨的私信数和关注数以及无数的评论艾特。他大概扫了一眼，然后切到了热搜界面，看到了爆掉的三条热搜。 　　一看到，他就松了口气。三条热搜分别是“时尚盛典”、“E-ternity 嘉灿”以及“江枫楚云柏”。虽然热度确实高，但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词条。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实时相较于这个话题出现前反而干净了许多。 　　这也在辛彤的预料内。 　　- 　　早在最开始，江枫就提过，这样高调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被辛彤否决了。 　　“这是无法澄清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案。”她道，“很多明星的公关策略其实也是这个思路，在无法洗脱黑料的情况下把黑料彻底娱乐化成梗，这样，既提高了知名度，也变相地减轻了黑料潜移默化带来的负面情绪。” 　　江枫这个不算黑料。 　　但是他不方便正面澄清这件事，又被恶意买过水军职黑，于是辛彤也采用了同样的思路。 　　当时讨论的时候郁一垣也在，他欲言又止：“那大家会不会怀疑小五和楚总……” 　　毕竟表面上是艺人和老板的关系。 　　表现得太亲密又没有像楚云曦那样合适的身份，似乎不太合适。 　　辛彤一笑，说：“你看着就好了。” 　　现在，江枫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广场上除了震惊和玩梗，确实在讨论他和楚云柏的关系，但是大家都默认了是朋友或是之前有过私交，反而没有人想到歪的地方去。 　　有人提，但是—— 　　“没人猜这俩是金主和他包养的小明星这样的关系吗，楚云柏也不怕被他爹打断腿，这是玩儿昏了头吧？” 　　“……你见过谁家潜规则这么高调的” 　　“老实说之前我也这么猜过，毕竟E5骂人的时候真的娇得要命，感觉就是被渣男始乱终弃bushi但是姐妹你想，如果真的是这种关系嘉灿怎么敢把这件事拿出来炒话题啊，这不得可劲儿藏着” 　　“+1，说真的这一出明显公司故意的” 　　“我估计就是以前有私交，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好明说，所以用这种方式澄清关系没那么差，江枫这段时间有多红被骂得就有多惨，嘉灿还要靠他赚钱呢，肯定不会不管” 　　都是诸如此类的言论。 　　饶是江枫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澄清的方式，也不由自主地佩服起了辛彤。 　　他给辛彤发消息： 　　谢谢彤姐[小狗乖巧.jpg] 　　那边秒回：不客气 　　然后是：下次要做什么，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言语间写满了无奈。 　　江枫望天。 　　* 　　这次公关大获成功。但是最后，它出现的一项附带效果却让团队觉得有些棘手。 　　随着话题热度上升的同时—— 　　江枫和楚云柏的cp爆了。 　　cp超话连夜建立，一夜之间冲进cp榜前一百，超话内图文并茂，俨然是一副欣欣向荣之势。这件事其实嘉灿是预料到的，但是热度却比他们想象得高得多。 　　发现了这件事之后，有人来请示了辛彤。 　　换做一般艺人，他们连问都不会问。 　　开什么玩笑，同性炒cp，一方还是不需要流量的素人，怎么看都是明星一方赚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一般情况。 　　辛彤看了热度数据也有些惊讶，她先是问了一下江枫的意见，然后去了趟楚云柏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楚总？” 　　“进来。” 　　辛彤推门进去，先看到了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人。 　　对方看到她，立刻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彤姐。” 　　正是楚家二少爷楚云曦。 　　辛彤怔了怔，随即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哥我就……先走了。”楚云曦轻声道。 　　楚云柏叫住了他：“云曦，你等等。” 　　他顿了顿，大概是觉得有些话不好在辛彤面前说，就道：“一会儿中午一起吃个饭，时间也快到了，你就留着吧。” 　　楚云曦没说什么，乖巧地坐了回去。 　　辛彤在一旁听着，看到他的样子像是被老师留堂的学生，先是觉得有点儿好笑，又有点讶异。 　　她没见过楚云曦几次。 　　这位同样是今年刚刚出道的solo歌手虽然有着矜贵的身份，但举手投足间却依旧透着一股青涩质朴的气质。 　　辛彤看人一向很准，她能看出来楚云曦的性格应该非常胆小内向。 　　不过…… 　　想到对方的经历，她又有些理解。 　　楚云柏还在等她，她没有再继续走神，直接对着楚云柏开了口：“楚总，有件事想问一下您的意见。” 　　她把cp热度高的事跟楚云柏说了一遍。 　　她是有点忐忑的。 　　毕竟这件事算是计划之外。 　　虽然她觉得以楚云柏和江枫的关系楚云柏应该不会介意，但是万一呢。 　　说不定楚云柏会觉得尴尬。 　　她观察楚云柏的神情，揣摩他的想法。 　　就见楚云柏皱了眉，问她：“什么叫cp热度高？” 　　-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辛彤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楚云柏的回答会是这个。 　　……她该怎么说？ 　　片刻后，她斟酌了一下措辞：“一般娱乐圈cp的大概意思就是……有些粉丝会把她们觉得般配的两个人配成一对，想象他们谈恋爱的样子。” 　　楚云柏怔了怔。 　　他想起了上次看到的江枫和江夕的聊天记录。 　　说实话，读懂了那些词之后的隐藏意味时，他是有些接受不了的，主要原因是它们的指向对象是江枫。 　　事后他本来打算补一下相关的知识，只是因为事情太多所以耽搁了。 　　现在听辛彤说，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谈恋爱？”他问。 　　辛彤面色尴尬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觉得般配吧。”辛彤尽量把粉圈的虎狼之词转换成楚云柏比较能适应的语言，“就像电视剧选角的时候片方要选择cp感比较强的演员演对手戏，就是照顾这部分粉丝的存在。” 　　她顿了顿，“现在……像男团女团，因为队内人数比较多，所以cp粉喜欢两两配对，这种事情很常见。” 　　楚云柏：“……” 　　他听懂了。 　　但还是不太能理解。 　　“但我和小枫。”他拧着眉，“不是……” 　　只是公开场合坐在一起说了两句话么。 　　辛彤嘴角又开始抽搐。 　　这问题问的…… 　　要我回答您因为您俩坐在一起看起来格外配么？ 　　“这个……”她道，“这种事情还挺没规律的，有的时候两个不认识的明星也会被粉丝拉到一起。” 　　楚云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问：“你问过小枫了吗？他怎么说？” 　　辛彤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答得不那么尴尬的问题：“小枫说他无所谓，让我来问您的意见。” 　　楚云柏的手一顿。 　　他突然想到辛彤刚刚说男团里，这种事情很常见。 　　有多常见？ 第42章 交代。（二更） 　　十五分钟之后, 辛彤看着楚云柏的脸色，欲言又止： 　　“楚总，那个……” 　　楚云柏顿了顿：“你们看着处理就可以。”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辛彤惊讶地抬起了眼。 　　因为刚刚十五分钟经历的事，她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是楚云柏居然同意了。 　　她也没敢多问, 说了句“好”就离开了办公室。 　　剩下了同样一脸尴尬的楚云曦。 　　刚刚的事, 他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 　　“哥。”他小心地道。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你以后也不许看这些东西。” 　　楚云曦乖乖的：“好。” 　　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还要倒回十五分钟前说起。 　　- 　　楚云柏把那句：“很常见是有多常见？”问出口之后, 饶是辛彤想要糊弄过去也没办法了。楚云柏对江枫有多在意, 她是最清楚的。 　　她当然不会以为楚云柏是真的想知道全娱乐圈的cp，于是只挑了E团内部的cp。 　　之前这方面的数据他们就分析过，江枫是热cp体质，跟团里每个人都有cp, 热度相对在团内来说还都不低。 　　于是辛彤拉出了cp超话开始跟楚云柏科普。期间楚云曦因为好奇也偷偷蹭了过来。 　　辛彤介绍了半天, 好容易把粉圈语言转化成了工作语言，结果一点开江枫和崔子烨的cp超话，第一个帖子就是一张十八禁。 　　图片刷出来的那个刹那, 所有人都沉默了。 　　辛彤张了张口：“……” 　　她甚至不能否认。 　　cp图分为很多种, Q版可爱风的, 漫画风的, 还有写实风的。 　　好巧不巧, 超话首页是张写实风的练习室play，暧昧的光影里, 两个人的脸清晰可见, 想认不出来也不行。 　　辛彤憋了半天, 才憋出来一句：“小枫和小烨两个人性格反差比较大, 呃……所以cp粉的画风比较狂野。” 　　楚云柏没说话。 　　片刻后, 其余的两个人只听到他“嗯”了一声。 　　语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 　　所以“嗯”的意思，应该是知道了但是还是觉得很不习惯吧…… 　　楚云曦想。 　　他其实也知道cp，但是因为他是solo歌手，所以能跟他组cp的不多。 　　他觉得楚云柏如果因为这种事跟江枫再起冲突的话江枫挺可怜的，于是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替江枫说了两句话： 　　“那个，哥。” 　　“cp这种事真的挺常见的。”他小心地道，“粉丝也都是喜欢这种追星模式，没什么恶意的。” 　　他们在吃的是一家中餐馆。上次楚云柏带楚云曦去吃西餐，但是对方有点吃不惯，还有些拘束，于是这一次，楚云柏换了一家楚云曦熟悉的，果然对方放开了许多。 　　听到楚云曦这样说，他顿了顿：“我没生气。” 　　楚云曦眨了眨眼睛。 　　他跟楚云柏眉眼间有些像，只是一个清冷一个文秀，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楚云柏语气放缓：“粉丝怎么追是她们的事，我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习惯，就不要看这些。” 　　楚云曦赶紧点头。 　　楚云柏顿了顿，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排骨端上来的时候就放在他这边，楚云柏早就发现楚云曦吃饭从来只夹放在面前的菜，料定他不会站起来夹他这边的排骨，果不其然。 　　楚云曦愣了一下，小声道：“谢谢哥。” 　　楚云柏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 　　吃完饭，楚云柏开车送楚云曦回家。楚云曦一路都背着包，到别墅门口的时候都不用收拾，自然地就要推门下车，楚云柏叫住了他： 　　“云曦。” 　　楚云曦回头。 　　“上午你跟我说的事。”楚云柏道，“我会和爸妈商量一下，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爸妈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楚云曦怔住了。 　　片刻后他嗫嚅着，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又道：“哥哥再见。” 　　“嗯。”楚云柏道。 　　他看着楚云曦一直进了家门，才发动了车。 　　回了嘉灿，他给江枫打了个电话。 　　江枫正在打游戏。 　　E-ternity五个人平常空的时候经常打游戏，毕竟五个人直接就是五排。水平崔子烨最菜，但是他嗓门大，坑人的时候尤其大，最后就是被其余的人按在沙发里暴打。 　　楚云柏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刚被崔子烨坑了一把，江枫对输赢不是很在乎，但是崔子烨柿子拣软的捏，被蹂/躏完拖着他不放，江枫左手被他拖着，右手接电话： 　　“喂？” 　　崔子烨呜呜呜：“江小五你不爱我了，你怎么舍得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江枫：“……” 　　他没忍住：“大哥，我都没碰你好不好。” 　　“你还想碰我！”崔子烨睁圆了眼睛，“我可是你哥哥！你要干嘛！” 　　江枫：“……” 　　有病啊！ 　　一旁的翟诺路过，点评：“好变态，好淫/乱。” 　　客厅里鸡飞狗跳，江枫终于受不了，带着电话去了房间。 　　门关上他才快速地道：“不好意思在宿舍。” 　　刚他看到了来电显示，对面是楚云柏。 　　所以他的语气很放松。 　　那边没说话。 　　江枫怔了怔：“……喂？听得见吗？” 　　片刻后，他终于听到了楚云柏的回答： 　　“听见了。” 　　语气听起来很微妙。 　　江枫倒是没注意，他忙着收拾自己被搞乱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头停顿了两秒。 　　“辛彤跟我说了cp的事。”楚云柏说。 　　江枫猝不及防，僵住了。 　　- 　　对cp这件事江枫的态度一直很一致，那就是无所谓。他都弯了，人直男都还在卖腐呢。搞艺术的接受度都高。但是和楚云柏他就有点踌躇。 　　楚云柏挺正经的，他知道。正经且保守，高冷且禁欲。他记得有人评价过楚云柏说他私底下谈恋爱说不定会很凶，这样的人一般反差都很大，表面禁欲背后占有欲比谁都强，当时江枫就冷笑一声。 　　他心说妹妹你想多了，这人私底下也只和工作做/爱，是个真·X冷淡。 　　他想楚云柏好好一人管着公司当着霸总，因为他牵扯进这些风月事，他感觉有点愧疚。另一方面，和楚云柏组cp他感觉也……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怪，非要说的话还是和那个家里人当明星的例子有点像，身份转换很容易产生割裂感。 　　当然他自己是好很多了。现在楚云柏在他眼里上司的角色更多一些。他就是打工还债的。但是他不知道楚云柏。 　　在管教欲上这人有的时候心里就挺没数的…… 　　思来想去半天，江枫干巴巴：“我和彤姐说了，我都可以，看您。”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我同意了。”他道。 　　江枫：“……” 　　“好哦。” 　　他觉得气氛莫名有点尴尬，楚云柏又道：“我以为你会介意。” 　　“还好吧。”江枫想了想，“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是假的，就是创造一个幻想世界。偶像也是负责实现幻想的职业嘛，就……还好。” 　　“而且有的时候看她们产出，感觉还挺感人的。”他老老实实地说。 　　他说的是纪实文学。说实话同人文里和现实总是不太一样，但偶尔也会有戳中某个点的地方。比如低谷时期的相互陪伴。……当然他只看队友的不看自己的，要不然真的很奇怪。 　　具体的他觉得没必要跟楚云柏解释那么多，反正楚云柏应该也不会真的去看。 　　但楚云柏却道：“……你会看么？” 　　江枫：？ 　　啊这。 　　“……有的时候。”他犹豫不决地道。 　　楚云柏沉默了。 　　江枫在沉默中一颗心被吊了起来，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片刻后，他听到楚云柏问：“那你队友介意吗？” 　　这回江枫秒答：“不。” 　　“这种事大家都习惯的……公司也会培训。”江枫解释，“介意的话反而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说到一半，他想到了什么，“不过我有跟他们坦白性向刻意保持距离的。” 　　他怕楚云柏误会他占别人便宜。毕竟如果是异性恋那卖个腐你情我愿，同性恋的话一些举动就有性骚扰的嫌疑。尤其是一方瞒着的时候。 　　江枫就知道有个男团里一对大热cp弯的把直的掰弯了又不负责，就，闹得挺难看。 　　他自认为解释得很清楚了，结果楚云柏沉默了很久。一直久到江枫要开始怀疑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之后，对方才开了口： 　　“知道了。” 　　江枫松了口气：“那就……这样？” 　　“嗯。” 　　江枫挂了电话。然后他才想起来，好像忘记跟楚云柏解释刚刚是在和队友闹着玩。 　　……算了。 　　楚云柏应该不会当真。 　　他这么想。 　　* 　　而另一边，楚云柏挂了电话，神色不明。 　　片刻后，他按亮手机屏，从历史记录里点开了一个帖子。这是刚刚辛彤为了让他明□□圈用语，给他找的E-ternity专版的一个精华科普帖。 　　楚云柏天生记忆力好，他只是不了解，却并不是理解能力差，科普帖的东西他扫一遍就懂了，这会儿看专版内容已经毫无障碍。 　　他扫了一遍精华区，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李涛，5到底为什么cp体质那么强，除了脸还有别的原因吗（回帖：3147）] 　　lz先说，队内lzall5都可以吃，就很奇怪，感觉谁跟我担都配一脸的样子……TT 　　1L 　　很难评，只能说是玄学 　　2L 　　首先，5粉吊打团粉和队友粉，数量摆在那。其次，队内关系好，互动多。 　　3L 　　ls说的是一个原因，但是队内除了5没人cp这么遍地开花吧。呃我先给自己套个甲，我觉得是5个人体质问题，他就是更合适和同性组cp，而且适合右位，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脆弱感（试图比划，就，很好欺负，也很适合被保护和占有 　　4L 　　我赞同是5自己的问题。他身上故事感太重了，5个人里就他家庭背景很迷吧，感觉很独立……他几对cp，大势35不用说，3酷哥rapper自带左位气质，反差大所以最好嗑，15和25都走甜宠啊，45的人设是竹马。怎么说呢，哪怕是竹马都是年上，感觉就是因为5看上去很缺爱，亲密关系能够弥补这个空缺，同人里就是爱情了呗 　　5L 　　确实，5的cp是我嗑的最没负担的，我甚至希望他们是真的，因为5看上去好孤独一小孩，希望有人能真的全心全意爱他 　　6L 　　啊……你说得我好心疼 　　7L 　　小小声说也不是不可能，我感觉5是弯的（别骂我真的个人体感） 　　我也，还挺明显的…… 　　8L 　　虽然说性向这种事没锤不要乱说，但我觉得他弯又缺爱的话队内可能真能成个一对，你们懂我的意思吗？虽然大家关系都很好但所有人都很——宠——5，真的是当自家弟弟疼那种，5弯的话我感觉雏鸟心理就够他受的了 　　9L 　　这个是真的，2公开场合说过5和他亲弟弟一样，3还叫过5宝宝，呃虽然是做游戏但真的很宠的……1感觉是父爱（对不起芋圆哥），4的话虽然自己也挺小孩的，但是他可是说过他是5的哥哥所以要保护他这种话诶！ 　　10L 　　嗑all5的有福了…… 　　11L 　　所以我的cp真有可能是真的对吧，啊啊啊希望是25，2真的很有哥哥气质啊，5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小枫宝贝你看看你谈谦哥哥吧，他会对你很好的TT我们宝贝值得全世界最多最多的爱 　　…… 　　楚云柏看着亮着的屏幕，始终没有动。 　　楚云曦让他不要因为cp的事生气，他说他没生气，这句话是真的。 　　他想到的其实是另外的事。 　　江枫和他说他没有喜欢的人，应该没有骗他。但是……楚云柏想，他和队友朝夕相处，又需要cp营业，虽然cp都是假的，可几年的陪伴是真的。时间久了，他会不会真的日久生情？ 　　楚云柏抿紧了唇。 　　这是他答应和江枫炒cp的理由之一。 　　郑泊羽说得对，他管不住别人，但可以管好自己。他和江枫的队友是不一样的。他和江枫在同人里再怎么热恋怎么相爱，现实里他们都很清楚，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所以，与其让江枫被那些图文耳濡目染，真的对朝夕相处的队友产生喜欢的错觉，还不如…… 　　和他炒。 　　还好，楚云柏想。 　　他答应了辛彤和江枫炒话题的事。 　　如果江枫真的因为那三年缺失的关心而沦陷在虚幻的情爱当中，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跟楚凭和容慧琳交代，更无法……跟他自己交代。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防队友防郑哥防天防地，我说最该防的就是你自己，怎么还监守自盗呢（。 第43章 关注。 　　虽然有了楚云柏的默认, 嘉灿这边做好了预案。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江枫和楚云柏的cp的热度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都居高不下。 　　所谓“居高不下”，指的是活跃度稳居cp超话前三十，无数图文视频的同人产出, 以及E-ternity官博底下前所未有高涨的互动数。 　　互动内容只有一个： 　　你们家艺人什么时候出来营业。 　　没错。 　　自从时尚盛典之后, E-ternity除了成员个人自拍或者生活微博, 以及每周更新的出道纪录片之外, 竟然再没了通告。 　　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对于业内来说, E团这次的热度让同行都嫉妒红了眼, 按照他们的逻辑，嘉灿时尚盛典这一出显然就是故意的。而热度既然达到预期，那还不得赶紧各种综艺访谈通告以及通稿安排上？ 　　之所以期待，是因为各家的水军都已经蠢蠢欲动, 就打算从“偶像男团不专注实力只知道炒作来博取眼球”这个话题下手。 　　就等嘉灿的一条龙动作将热度推至顶点之后顺势“逆反”。 　　而对于粉丝来说, 想法就要单纯许多。 　　在他们眼里…… 　　E团已经糊了三年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定的话题度，那不得好好抓住，免得又糊回锅底。 　　他们已经经受不住再一次冷藏了。 　　不同的想法, 同样的目的, 这几天负责官博的工作人员可谓是焦头烂额。 　　但是江枫他们却很淡定。 　　或者说…… 　　忙碌。 　　所有人收手机, 声乐课和舞蹈课每周安排三到四次, 其余时间封闭训练, 早八晚十地泡练习室。同时身材管理，专业营养师配餐, 健身教练制定训练计划, 每天上秤, 没达标的被辛彤请去喝茶。 　　这里面被请得最多的是翟诺, 他总戒不掉甜食。 　　压力越大越爱吃。 　　他愁眉苦脸, 抱着江枫呜哇哭：“姜姜qaq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 　　江枫默默递给他一颗糖。 　　翟诺犹豫着剥开糖纸。 　　吃下去的时候还有些负罪感，下一秒，芥末味直冲天灵盖。 　　翟诺：“……” 　　他泪汪汪。 　　这是人干的事吗。 　　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不过最后还是戒掉了。 　　一个月后，所有人各项数值状态都到达了最佳状态。 　　而此时，热潮已经退去。 　　就在路人的目光即将落向下一个焦点，粉丝即将把公司官博爆破之时，嘉灿官博在同一天同时发布了两条最新消息。 　　第一，回归预告。 　　第二，嘉灿总裁楚云柏微博开号。 　　－ 　　江枫最近的生活过得前所未有地安稳。 　　他其实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性格，或者说从以前喜欢，现在比起聚会之类的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在作曲室待着。这段时间的封闭训练他是最适应的，堪比养老。 　　当然，安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江楚两家的关系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和江家不必说，自从江父那天和他敞开心扉之后，他和江父江母的相处自然了许多。江父在家里帮衬着江母，也有了闲暇做饭。 　　每个周末，江夕回家的时候，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吃一顿饭。 　　他也会时常去楚家看望楚凭和容慧琳。 　　而最近，容慧琳最开心的一件事无疑是江枫和楚云柏终于和好如初。 　　回归预告发布的时候江枫正在楚家花园里遛崽崽，楚云柏走在他身边接电话，小狗汪呜地奔跑，江枫都快拉不住它，他气笑了，蹲下身把它叫回来抱在怀里一顿猛揉。 　　然后他听到楚云柏跟电话那头说：“知道了，账号密码发给我就可以。” 　　他抬头：“你的微博吗？” 　　楚云柏点头。 　　然后他顿了顿，伸手帮江枫理了理凌乱的额发。 　　江枫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自己照镜子去。” 　　他都长大了。 　　楚云柏置若罔闻，替他理完之后收回手：“他们问我是交给公司管还是自己用，我说自己用。” 　　江枫怔了怔：“那会不会有点麻烦？” 　　他的微博倒是在自己手上，但是他需要和粉丝的交流和反馈。 　　楚云柏没这个需求，他其实觉得可以交给公司。 　　楚云柏够忙了。 　　楚云柏顿了顿：“没事。” 　　“不太喜欢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管。”他说。 　　江枫恍然。 　　霸总的占有欲.jpg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楚云柏说：“我把账号密码也发你一份。” 　　江枫：？ 　　……所以他不算这个“别人”是吗。 　　* 　　拿到账号密码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客厅里容慧琳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小枫，小柏，半个小时之后吃饭哦！” 　　江枫应了一声。 　　他回过神：“……真给我啦？我现在登陆看看哦？” 　　楚云柏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脑子不好的人：“要不然我发给你是为什么？” 　　好凶的男人。 　　江枫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也确实挺想知道楚云柏开号之后吃瓜群众的反应的。 　　他点开微博，输入楚云柏给的账号密码。 　　关注：1 　　粉丝：5.6万 　　江枫：“…………” 　　你妈的。 　　不是刚开号半小时吗。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快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啊？？？ 　　他点开私信，找到了答案。 　　“老公老公么么么！” 　　“啊啊啊啊啊老公啊啊啊你终于开微博了有没有自拍发发啊告诉你个秘密微博现在能十八宫格了你知道吗！” 　　“老公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啊quq我看看我能不能努力[可怜]” 　　江枫：。 　　他抽了抽嘴角。 　　失敬。 　　忘了这位某种程度上还是国民老公级别的人物。 　　楚云柏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江枫道，“你粉丝涨得还挺快的，有点惊讶。” 　　虽然努力矜持。 　　但言语之间已经带上了酸溜溜的味道。 　　……粉丝比他涨得快就算了。 　　为什么这群人叫楚云柏是叫老公到他就是老婆啊，就凭楚云柏比他高了七公分吗。 　　生气。 　　但是不能说。 　　楚云柏会毫不客气地嘲笑。 　　楚云柏听了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粉丝数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问：“给你买点？” 　　江枫：？ 　　可恶。 　　不说话也能被嘲讽！ 　　他郁闷得要死，恶狠狠地说了句“不用”。 　　刚切出私信，他就听到楚云柏说：“给你个列表，替我关注一下。” 　　他发过来一张聊天记录。 　　江枫冷笑：“干活啊，给钱。” 　　下一秒，支付宝就收到了两千转账。 　　江枫：“……” 　　彳亍。 　　你有钱你说了算。 　　他点开那张聊天记录，却发现是辛彤和楚云柏的。 　　辛彤：楚总，这些是公司艺人，看微博您在线，麻烦您抽空按顺序关注一下[图片] 　　楚：好 　　楚：号是小枫在上，我跟他说一下 　　辛彤：好的[玫瑰] 　　江枫：“……” 　　他愣是从辛彤的那个表情符号中看出了她波涛汹涌的心情。 　　不是。 　　关注了就行。 　　干嘛跟人家说他在上啊！ 　　- 　　吐槽归吐槽，他也知道楚云柏其实不太玩这些东西。 　　他先帮楚云柏设了嘉灿logo的头像，然后又改了一下简介，认证公司已经做好了，倒不用他操心。 　　一切做完，他就开始帮楚云柏关注公司艺人。 　　不出所料，辛彤发的关注列表里，E-ternity是第一个，而他是E-ternity里的第一个。 　　饶是江枫有心理准备，也不得不佩服嘉灿这个团队缜密的运营思路。 　　其实楚云柏开号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他接手嘉灿之后，公司本来就会让他开微博，这也是企业形象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摆设。 　　但是自从时尚盛典之后，对于开微博这件事，嘉灿就有了新的考量。 　　或者说，时尚盛典以来的他们经历的：热度爆发、高峰、热度冷却，到今天热度重新爆发，这一切都在嘉灿团队的策划当中。 　　时尚盛典是E-ternity重新走入大众视野的第一步。 　　像是一个引子。 　　但是他们团走的终究不是流量路线，因此，靠着话题、衣着甚至于脸获得的流量都只是很虚幻的东西，如果他们将热度不断推高，那么很快就会遭到流量反噬。 　　因为E-ternity的过去三年在作品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知名度，他们的出圈第一次是因为话题，第二次还是因为话题。这种情况下，哪怕过往的作品质量其实是合格的，路人也不会买账。 　　所以话题度赚够了，就一定要及时抽身。 　　在外界以为E团和公司都在为这份热度狂喜的时候，只有内部知道，从E-ternity本人到下面的工作人员，大家头脑都非常冷静。 　　这段时间他们的筹备重心只有一个：回归。 　　回归了之后才会有作品。 　　有了作品才有底气。 　　E团要走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谁都不会局限在一时。 　　而沉寂时间也不能太长。 　　于是时隔一个月，E团重新走进了大众视野，带着他们最新的作品。 　　至于刻意让楚云柏在这个时候开微博…… 　　用辛彤的话说：“还是要顺应一下时代，正餐之余让大家吃一点甜品也无伤大雅。” 　　* 　　几乎是在楚云柏上号的一刹那，特别关注们就收到了提醒。 　　E-trernity专版立刻出现了一条新帖。 　　[报！小楚总上线了！] 　　是不是要开始了，诸君，我好激动 　　公司工作人员上号吧，看了一眼5没上线，坐下 　　1L 　　笑死，现在5和小楚总是真的绑定了吗，不过小楚总这种级别的确实不至于亲自上一个微博号，大胆一点，5没上小楚总上了，其实是5上了小楚总的微博号[爱心] 　　2L 　　ls想象力很强，一看就没少逛cp超话 　　公司搞事也可以啊 　　这一个月要把我憋疯了，嘉灿是真的会钓 　　不过谢谢它给了我团第三次回归，我可以心甘情愿咬钩 　　3L 　　早就说了嘉灿不可能蠢到不停炒时尚盛典的，前一个月你版平均每天5个唱衰帖，连嘉灿炒得小楚总生气这种谣言都出来了，受不了…… 　　你E皇要美美回归惊艳众人咯[爱心] 　　4L 　　小楚总开始关注了 　　5L 　　速搬 　　6L 　　不用搬了，第一个你团官博，第二个5个人微博，笑死，cp粉炒的恋爱脑金主和他的小娇妻人设立住了 　　7L 　　啊啊啊啊啊放饭了！！！他！超！爱！ 　　8L 　　盯着楚云柏微博的显然不止专版，这个关注顺序一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江枫一个个慢悠悠地关注，私信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 　　等到关注到了最后一个，他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了一眼账号正在狂飙的粉丝数，沉默了一瞬。 　　“楚总。”他道，“你要不还是给我买点粉吧。” 　　他感觉好丢人。 　　楚云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站起身：“去吃饭。” 　　江枫就老实地“喔”一声，将网上被他们引起的波澜丢在脑后，牵着崽崽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 　　今天是容慧琳亲自下厨。 　　她的厨艺其实一般，但是家里人都很给她面子，楚凭还特意回来吃饭。 　　一桌子围着坐了五个人，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倒是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温馨。 　　楚云曦坐在江枫的右手边，穿着软软的居家睡衣。他的专辑宣传期已经结束了，最近进入了短暂的休假，他比较宅，休假了他也不出去玩，就呆在家里。 　　容慧琳怕他闷，最近在琢磨着带他去哪里溜达溜达。 　　吃过饭，江枫跟楚云曦小声聊天：“过段时间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录个cover？” 　　他补充：“什么时候都可以，等你旅游回来。” 　　正式回归还有两周左右。 　　楚云曦愣了一下，很快地道：“当然可以。” 　　然后小声道：“……我不去旅游，你有空的话就叫我，我来公司找你。” 　　江枫愣了一下：“啊，这样。” 　　他听楚云柏说的，还以为已经定了。 　　他挺识趣，也没问是楚云曦不想去还是别的，想了想，他换了个话题。 　　江枫很好奇地问：“你真的是烨哥粉丝吗？” 　　之前他们在后台的时候，楚云曦面对崔子烨的样子的激动不像是假的，但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楚云曦脸有点红：“是。” 　　江枫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楚云曦文文弱弱乖乖巧巧的，会喜欢崔子烨这种类型的歌手。 　　崔子烨外型酷，走的也是酷哥人设，虽然内心挺小公主的，但是他包袱重，酷哥人设至今还没崩。 　　他想了想：“那录cover的时候我叫上他。” 　　楚云曦眼睛亮了，声音都有些结巴：“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江枫道：“嗯嗯！” 　　绑也给你绑来。 　　接下来的时间，楚云曦明显高兴了许多，让从厨房出来的容慧琳都有些意外。 　　楚云曦有睡午觉的习惯，江枫下午也要回去练习，等楚云曦上楼之后就跟楚凭和容慧琳告别。 　　容慧琳道：“小柏，你送送小枫。” 　　江枫已经习惯了容慧琳把楚云柏当自己司机，看上去楚云柏也习惯了。 　　两个人一起出去。 　　江枫戴上口罩帽子，熟练地坐上副驾驶。 　　想了想他又觉得挺好笑：“你说被狗仔拍到会不会真的以为你是我金主啊？” 　　楚云柏发动车子。 　　“好了我知道。”江枫说，“我不配。” 　　楚云柏上次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他脾气差。 　　人喜欢乖的。 　　楚云柏无奈：“粉丝就算了，你不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 　　江枫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关系？” 　　楚云柏噎住。 　　过了一会儿，他识趣地转移话题：“刚刚和云曦聊什么？” 　　“云曦啊。”江枫道，“不是马上回归了吗，我跟他说让他过来跟我一起录个cover，然后他不是喜欢烨哥嘛，我就说让烨哥也一起。” 　　他的本意是跟楚云柏交代他要蹭他亲弟弟热度了，但是楚云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说：“崔子烨吗？” 　　江枫点点头。 　　楚云柏顿了顿：“你们团的那个rapper，那天你说玩游戏输了的那个？” 　　江枫怔了一下。 　　后来江枫还是交代了一下那天他们的吵闹是因为崔子烨玩游戏输了，是楚云柏主动问的。江枫那个时候已经忘了这件事，被提起来的时候又尴尬了一瞬。 　　“……是啊。”他说。 　　楚云柏没说什么。 　　车子从地下车库开上地面，一路开上主路。 　　在经过空旷路段的时候，江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斟酌了一下措辞开了口。 　　“那个……” 　　“嗯？” 　　“先声明，我就是随便问问。”江枫小声道，“你是不是对烨哥有什么意见啊？他虽然长得凶，但人……其实挺好的。” 第44章 一眼万年。 　　虽然嘴上说着随便问问, 但是江枫说这句话并不是偶然。 　　也不是他自己要问。 　　是崔子烨。 　　他们最近一直泡练习室，所以一天基本都呆在一起，有一天晚上练习结束，崔子烨跟着他走在最后面。 　　他说：“五啊, 哥问你个事儿。” 　　样子挺扭捏。 　　江枫就问他什么事。 　　崔子烨吞吞吐吐：“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就。”他道, “我在想, 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嘴没把门儿得罪了楚总。你比较了解他,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啊。” 　　得罪这词用得挺重, 本来困得不行的江枫立刻就抬头了：“嗯？怎么了？” 　　崔子烨就跟他说前因后果。 　　他说, 楚云柏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看他。 　　而且不是瞥一眼那种。 　　就是正经的看。 　　江枫怔住了。 　　片刻后他道：“你……是不是你看错了？” 　　崔子烨抓了抓头发，看上去很苦恼：“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啊，我已经很努力说服自己了。但频率真的有点高，我想忽略都不行。” 　　开玩笑。 　　谁没事干臆想自家上司整天盯着自己看啊。 　　又不是gay。 　　江枫也知道他大大咧咧, 能注意到一定是很明显了。于是说：“你和楚总在的话……一般我也在, 我是不记得你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这样，我有机会帮你问问吧。” 　　崔子烨松了口气，然后叮嘱：“别说我说的啊。” 　　江枫有分寸, 点头：“嗯。” 　　应下了崔子烨, 他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他没急着去问楚云柏, 而是自己先留心观察了一阵子。 　　然后他发现…… 　　是真的。 　　只要他和崔子烨站在一起说话, 楚云柏也在的话, 他的余光总能看到楚云柏在打量崔子烨。有的时候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有的时候则会停留, 像是探究或者打量。 　　江枫…… 　　说实话, 江枫有点懵。 　　- 　　其实对于嘉灿, E-ternity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E-ternity的队长是郁一垣, 辛彤跟团的对接也是他在做,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嘉灿能对E-ternity这么尽心尽力，绝对不会是因为他们实力强，或者说，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实力强但明珠蒙尘的团不算多也不算少，嘉灿愿意接手那个时候已经跌到谷底的E-ternity，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江枫在这个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团内的成员心里都清楚，因着和江枫亲近的关系倒也不至于不自在，但终究是记在心上的。平常相处也会注意分寸。 　　江枫也清楚。 　　所以他知道，团和楚云柏之间出了问题，一定得是他作为中间人来解决。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忐忑。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看了眼后视镜，打方向盘转过弯之后才道： 　　“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他说。 　　听到“没有”的刹那，江枫狠狠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 　　他是真怕崔子烨和楚云柏有什么矛盾吵起来，这种事基本就等于小的时候问小孩爸爸妈妈你喜欢谁，真的挺为难的。 　　然后他才开始编理由：“就是……” 　　“感觉你最近挺关注烨哥的。”他说，“上次练习室的时候，你不是还问他食谱来着。” 　　楚云柏：“……”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我为什么问他食谱你不知道？” 　　江枫望天：“啊。” 　　他体重没达标。 　　不是太重，是太轻了。 　　其实爱豆的体重都偏轻，为了上镜好看不得不减到一个不算健康的数值。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江枫只是正常稍微偏瘦，但是楚云柏对他永远有另一套标准。轻可以，轻到这个程度不可以。 　　他说：“我最近已经胖了。” 　　听听。 　　这是人话不。 　　楚云柏未置可否，于是停车之后，江枫伸手。 　　楚云柏愣了愣：“怎么了？” 　　“给你捏捏。”江枫说。 　　他小臂上现在已经有一点肉了，捏起来软软的。 　　其实脸比较明显，最近崔子烨老爱捏他脸颊肉，说手感特别好。 　　但是现在面对的是楚云柏。 　　江枫感觉把脸凑过去好像不太好。 　　楚云柏：“……” 　　他看着那一截露在袖子外的莹白手腕，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收回去。” 　　江枫：“喔。” 　　他下了车，和楚云柏说再见。 　　* 　　回宿舍了之后江枫就去找了崔子烨。 　　他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安慰他：“没事。” 　　“可能是最近你跟我呆在一起比较多，他其实是在看我。”他这么说。 　　他了解楚云柏。 　　虽然这件事确实挺奇怪的。 　　但一般楚云柏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楚云柏没说具体的原因，他就替对方找了一个来安慰崔子烨，以免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崔子烨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后来又去找过谈谦。 　　然后谈谦告诉他，楚云柏最近也挺关注他的，不过他没在意。 　　他给崔子烨的理由是：“我们最近正好回归，公司在我们身上投了这么多钱，不看你看谁？” 　　崔子烨：！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江枫给的理由也很有道理，但是他有了新的问题：“所以为什么楚总老要看你？” 　　江枫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楚云柏最爱看的确实是江枫，虽然他俩确实很熟吧但是…… 　　有必要这个看法么？ 　　江枫抽了抽嘴角。 　　过了一会儿，他道：“可能是我前段时间跟他坦白了性向。” 　　他想起了之前那通电话。 　　楚云柏问他的时候语气挺严肃。 　　搞得江枫真的以为他们是一个关起门来瞎搞的男团，澄清的时候脸都烫了。 　　崔子烨有些茫然。 　　江枫只好提醒：“怕我祸害你们。” 　　崔子烨：。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憋出一句：“楚总真是……关爱艺人。” 　　江枫深以为然。 　　同时挺惆怅。 　　他觉得自己还挺值得信任的，不知道楚云柏为什么觉得他会连队友都祸害。 　　- 　　回了宿舍之后江枫照例老实和楚云柏报备。 　　楚云柏大概在开车，没有回他。他瘫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切出去刷微博。 　　下午的放饭卓有成效，晚上无论是专版还是微博活跃度都很高，江枫随便一刷广场都是“啊啊啊”的嚎叫，他随手点开cp超话，一张图飘在首页。 　　画的还是时尚盛典，他站着，楚云柏坐着，两人眼神交汇，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他俩的cp虽然拉郎成分居多，但产出质量很高。 　　这张图从构图、光影、还有画风来说都唯美且写实，好像他们中间真的有一根命运牵着的红线似的。 　　底下的评论也嗷嗷的。 　　“呜呜呜好美，好配” 　　“我cp就是最配的，这不是一眼万年什么是！” 　　“这个眼神太对味了，邀请大家去欣赏原图，柏哥看小枫真的就是宠溺又纵容……一头嗑死” 　　江枫：。 　　他心说这位同学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其实楚云柏看几个亿的合同的时候也这个眼神。 　　然后他点击图片，长按保存。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毫无心理负担，行云流水。 　　图片被放进私密文件夹，然后江枫继续刷下一条，津津有味，因为用的是小号，甚至看高兴了还点个赞。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这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刷到这样的微博都会快速划过。 　　他们小群严禁转发各种cp链接，江枫恼羞成怒了甚至会退群警告。 　　炒cp归炒cp，主角是他和楚云柏，事情就变得有点尴尬。虽然他和楚云柏除了上下级以及现在比旁人亲近一些之外已经没什么别的关系，但江枫每每刷到那些东西还都能鸡皮疙瘩掉一地。 　　但是…… 　　怎么说。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看第一次，江枫：什么东西啊啊啊，连夜逃离地球。 　　看第二次，江枫：我是瞎子。 　　看第三次，江枫：……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江枫已经能够对比哪位太太的画风最合他口味，文风最写实，人物最不ooc。 　　适应了之后，刷超话对他来说就变成了调剂。 　　更何况同人里的楚云柏真的很有意思，比现实里某个冷冰冰还喜欢教训他的人有意思多了。 　　刷了半个小时，楚云柏回了他消息。 　　-到宿舍了 　　-嗯 　　江枫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楚云柏又发了一条。 　　-明天几点去拍摄？ 　　江枫停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打字：早上九点。 　　楚云柏回他：早上有个会，结束了来找你。 　　江枫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手指悬在了屏幕上方，他尝试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删删改改，最终什么都没发出去。 　　大约是见他一直是正在输入中，楚云柏发了个“？”过来。 　　江枫吐出一口气。 　　-好 　　回完这个字，他按灭屏幕，仰躺在了床上。 　　……怎么说呢。 　　他想。 　　其实崔子烨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对方的问题不算大问题，因为崔子烨和楚云柏根本就没有私底下的交集，更不用说得罪。 　　反而崔子烨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 　　崔子烨为什么会觉得楚云柏看他的次数很频繁？ 　　楚云柏确实在注意他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楚云柏看崔子烨的概率是十分之一，那楚云柏找江枫9次，看崔子烨1次，崔子烨根本就不会察觉。 　　但现在的情况是，楚云柏找江枫90次，看崔子烨10次。 　　如果江枫是崔子烨，他也想报警。 　　江枫：“……” 　　所以。 　　楚云柏最近到底为什么老来找他？ 　　作者有话说： 　　枫崽：懂了，怕我拱别人，委屈.jpg 　　小楚总：…… 第45章 招人疼。 　　江枫和楚云柏的见面频率从纯数据角度来分析很极端。 　　十六岁以前天天黏一块儿, 十六岁以后的三年一面不见。他们和好之前的一段时间楚云柏天天堵他，比他们高中的时候校霸堵校花还过分。和好之后频率倒是降低了。 　　不过也就几天。 　　江枫其实觉得那个时候的见面频率才是正常的。 　　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但是他们的工作内容南辕北辙，要不是他们之前的关系, 可能一年也就年会能见上一面。又不是什么必须得黏在一起的关系。干嘛天天见面。 　　频率降低之后江枫一度松了口气, 工作的时候楚云柏在场整个工作组压力都很大。 　　更何况, 他最近为了回归也很忙。身材管理、练舞、练声乐, 确实没空应付楚云柏。 　　“你这话说的。”谈谦当时听到就笑, “也不怕楚总听到。” 　　“他真的事很多啊。”江枫先偷偷往后瞄了一眼, 确认人不在之后才望天，“管吃什么管穿什么。” 　　他掰着手指数，“脚踝膝盖不能露会受寒，扣子最多只能解两颗, 衣服料子不能太透要不然容易走光, 你没看到，那天造型总监脸都绿了。” 　　要不是楚云柏是他老板，江枫怀疑对方会毫不客气地问请问您是上世纪穿越回来的僵尸吗？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他问江枫：“你喜欢这种设计？” 　　好吧, 江枫不喜欢。 　　那天造型总监拿过来的衣服确实有点过, 因为舞台主打轻盈梦幻感, 衣服料子特别薄, 正常穿着倒是还好, 光一打都能看到胸口……总之就算楚云柏不提江枫也想换了的。 　　“楚总是关心你。”谈谦说。 　　家里有弟弟妹妹，他倒是能体会楚云柏的心情。 　　当然他自己是不会管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顶多看见了说几句。只能说, 还是各人的性格不同。江枫也招人疼。 　　江枫当然知道楚云柏是关心他…… 　　但是他都成年了。 　　而且, 他有一个猜测。 　　他在想, 楚云柏是不是因为要跟他炒cp的事, 所以才一直来找他。 　　如果是别人，江枫不会这么怀疑。这种事……对于一个总裁来说实在太小了。不说别的，楚氏旗下涉及的产业里，娱乐业本身就是很不起眼的一块。要不然楚凭当初也不会觉得楚云柏历练的第一站是嘉灿没出息。 　　但楚云柏自小就是一个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的人。 　　江枫知道他其实有点儿强迫症在身上，上位者很多都有这种毛病。完美主义，习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江枫倒不是觉得不舒服就是……挺没必要的。 　　为了他的事。 　　还是这种有点羞耻的事。 　　江枫想了想，没直接问楚云柏，而是找了另一个人。 　　- 　　听到他说的事，辛彤姐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这样吗。” 　　然后自言自语：“……好像确实也是楚总会干出来的事。” 　　她最近也觉得楚云柏出现得很频繁，但想不出原因。只以为是江枫对楚云柏来说是失而复得的特殊，现在一想，好像也有可能。毕竟楚云柏是真的不熟悉粉圈相关。 　　E-ternity几个人在辛彤面前都乖得像鹌鹑，江枫眨了眨眼睛：“怎么办呀姐？” 　　辛彤沉吟了片刻。 　　“这事……”她道，“你们马上要回归了，本来就需要营业，这事就回归期之后再说吧，你觉得呢？” 　　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楚云柏多跑两趟对他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是对现在的江枫来说显然是好事。 　　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就是护自己的艺人可以护到不在乎老板。 　　江枫张了张口：“可是……” 　　“楚总不会在意的。”辛彤道，“他有没有分寸你还不知道么？” 　　江枫：“……” 　　好像也是。 　　楚云柏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蠢事。 　　除了等他一晚上。 　　他只好道：“那回归之后我再跟他说吧。” 　　辛彤摸了摸他的头。 　　“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她犹豫了一瞬，“就是关于你和楚总的。” 　　原先觉得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现在她不确定了。 　　江枫怔了一下：“什么事？” 　　辛彤没跟他绕弯子，直接道：“一个综艺，给团和楚总同时发了邀约，你看看。” 　　她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了江枫。 　　* 　　说是给团递邀约，但明确要的只有江枫一个。 　　为了显示诚意，节目组那边说团这里可以再带一个成员，但是前提是他们说服楚云柏上综艺。 　　这种事倒是很常见。 　　一个团人气总有不均衡，差异特别大的如Lucky就是冉胤拖飞机，剩下的糊作一团。所以后期冉胤基本约等于单飞，出去上综艺做活动除了有个前缀之外基本没人想得起来他还是爱豆。江枫他们离开光蔚之后冉胤公布了单飞的消息，没过多久，糊作一团的前团就解散了。 　　江枫是觉得挺可惜的。 　　他印象里那个团的质量还不错，如果不是资源的过度倾斜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而在他看来，冉胤做爱豆也比做演员要有灵气。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也是题外话。 　　E-ternity的人气差距没夸张到这个程度，但是综艺嘉宾位置有限，只能优先话题度最高的成员。 　　毫无疑问，这个人选只有江枫。 　　不过也不是不能商量。 　　节目组有它的考虑，公司自然也有。 　　如果是大热的综艺，公司会尽量地把想推的成员打包“出售”，争取一个曝光度。 　　于是就有了资源置换。 　　“这个是不是夸张了点？”江枫抽了抽嘴角，“让楚云柏上综艺，他们也挺会做梦的。” 　　辛彤很淡定：“这个综艺的导演导过纪录片，反响很好。也导过一档大热的慢综，现在已经第三季了，热度虽然不比第一季，但热度依然很高。” 　　她说了一个名字，江枫果然面露惊讶。 　　然后她才道：“他们不是觉得能请动楚总，是觉得能打动我们。” 　　E-ternity现在急需曝光，嘉灿正在倾力打造这支团，有心人把这件事看在了眼里。 　　而虽然楚云柏看上去确实很难请动，但是…… 　　真正的业内没人觉得楚云柏和江枫的关系会有多差，在他们看来，要么就是达成了利益合作，要么就是私底下关系熟悉到了亲近的地步，没有第三个选项。 　　要不然嘉灿根本不敢炒楚云柏和江枫这两个人，这是一定的。 　　到现在舆论还觉得楚云柏和江枫的关系扑朔迷离，而在有些人眼中，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讨论。 　　江枫听懂了，他翻了翻资料。 　　综艺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播出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他们回归的打歌期。 　　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渠道。 　　综艺的内容也很简单。 　　这个导演上一部导的就是慢综，主要的场地在田园山水，主要内容就是聊聊天做做饭，再看看山水风光，热度非常高。 　　江枫都看过几期，因为确实很治愈很放松。 　　而且很下饭。 　　这一期的地点没那么田园，是在山间的一间大别墅，内核倒是没变，主打的还是治愈和放松。 　　虽然内核不变，但江枫从拟邀里看出了点不同。 　　这次请的不再只有娱乐圈的明星，还有运动员、电竞选手等别的领域较为知名的人物，估计是想提高一下新鲜度，破一破圈。 　　难怪会想到楚云柏。 　　他翻到最后，看到了公司这边拟定的人选。 　　上面备注了，还有一个成员是谈谦。 　　江枫恍然。 　　谈谦确实和这种风格很契合。 　　不过…… 　　“就。”他道，“定了吗？” 　　资源置换的话不是要先说动楚云柏才能带人吗，这怎么人选都定好了。 　　“哦。”辛彤的表情很淡定，“楚总已经答应了。” 　　江枫：“……” 　　他眨了眨眼睛，懵了。 第46章 晚安。 　　辛彤表面镇定, 其实心底也觉得很惊讶。 　　毕竟她本来问都没打算问楚云柏，都已经在想和节目组的置换方案了。但是江枫的通告都要过楚云柏的手，所以楚云柏找到她问了这件事。 　　她自然说有，又主动道可以通过回归成绩来进行置换。毕竟回归之后热度上去了, 节目组也会重新考虑。就是得赌一把, 签点协议。 　　楚云柏未置可否, 只问了她一件事：“跟小枫一起去的是谁？” 　　“计划是小谦。”辛彤就道, “他性格稳重, 和小枫也搭, 他最合适。” 　　楚云柏似乎是沉默了一瞬，然后问： 　　“哪里搭？” 　　语气倒是挺平常的，但是辛彤凭借敏锐的直觉察觉出了这个问题的不同寻常。 　　……察觉出了也没用。她实在不知道楚云柏在想什么，只好照实说：“小谦遇事冷静, 比较像哥哥吧。小谦是主唱, 他们平时在创作方面交流也多。我看着关系挺好的。”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其实小枫和谁都挺搭的，但这个综艺是慢综艺, 得要一点氛围感, 他俩气场最合。” 　　什么气场？ 　　年上的气场。 　　谈谦一直都是温润贵公子的形象, 和江枫的cp不温不火, 但绝对不冷。有喜欢一言不合就开车的, 就有这种清新甜宠型的。 　　辛彤在脑子里思考了半天，然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啊。 　　她想。 　　现在的问题不是楚云柏去不去么？ 　　怎么歪到谈谦身上去了。 　　楚云柏却没有给她犹疑的机会, 直接道： 　　“不用那么麻烦。” 　　“跟节目组说我接, 让他们提前把录制时间发给承珂或者你就行。”他说。 　　说完, 他就低下头, 继续处理起了手上的工作。 　　……留下了一个一脸茫然的辛彤。 　　- 　　——这些细节辛彤当然不会一字一句转告给江枫。她只是道：“节目组那边已经和楚总对过时间了, 排得开。” 　　江枫：“……” 　　这是排得开排不开的问题吗。 　　现在问题是楚云柏要上的应该是财经频道人物专访或者金融杂志访谈，他却选择了一档娱乐生活综艺啊。 　　……不是。 　　楚云柏又不要出道，上这种综艺干什么？ 　　江枫抽了抽嘴角。 　　木已成舟，他多说什么都没用。只好跟辛彤简单又看了下合同事项，就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想来想去不得劲，给楚云柏拨了个电话。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来，楚云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小枫？” 　　江枫：“……” 　　他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整个人一激灵： 　　“你你你在干嘛？” 　　楚云柏愣了下。 　　“刚刚在跑步。”他道，“刚从跑步机上下来。” 　　江枫：。 　　对不起。 　　是他思想有问题！ 　　他咳嗽了一声：“这样。我还以为……” 　　你开窍了。 　　打搅了你的好事。 　　楚云柏刚运动完，整个人还没平复，有点听不清江枫的小声念叨：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回江枫口齿清晰，“我有个事想问你。” 　　楚云柏那边停顿了一下。 　　“好。”他说，“那一会儿见面聊？” 　　他报了个地址。 　　江枫：“……” 　　“啊？” 　　“这边今天有个画展，我有票。”楚云柏说，“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来吗？”他问。 　　江枫舔了舔唇。 　　“……来。”他说。 　　* 　　江枫开着楚云柏送他的那辆车到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全副武装，墨镜口罩帽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楚云柏跟他约的地方倒是很刁钻。一个很僻静的咖啡馆，江枫低着头走进去，被服务生领到后门。 　　这里可以抄近道从后门去画展，远离闹市区的大门。作为借道的报酬，楚云柏手上拎了个纸袋。 　　“好喝吗？”江枫问。 　　这个牌子没喝过。 　　楚云柏也没喝过：“一会儿你尝一口，不好喝就……” 　　江枫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浪费可耻。” 　　“给我喝。”楚云柏把后一句话说完。 　　然后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吃丢给我的东西还少了？” 　　江枫：。 　　他脸有点红。 　　……小时候不懂事。 　　楚家豪富，平时不约束他们用钱，但也不允许无缘无故的铺张浪费，尤其是食物。 　　当然他和楚云柏倒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顺手，外加楚云柏不跟他计较。一盒子饼干吃了一块不好吃剩下的就塞到楚云柏房间里。还偷偷的。 　　和楚云柏喝一杯咖啡是不可能的。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楚云柏有洁癖，他不乐意惹他不痛快。楚云柏倒是一直没说过嫌弃，就像今天一样。但是江枫觉得可能是怕说出来伤人，他还是体贴点。 　　好在江枫喝了一口，咖啡不算难喝。 　　咖啡喝完，两人进了展馆。 　　正值中午吃饭的时候，展馆里没几个人。以防万一江枫还是戴上了口罩了帽子。楚云柏替他觉得闷：“不戴也没事，当了偶像看展犯法么？” 　　理是这个理。 　　“但是麻烦。”江枫叹口气，“而且偶像看展不犯法。和你看就……” 　　楚云柏皱眉。 　　“也不犯。”江枫补完了后半句。 　　他本来想说和你看的话被人撞见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网上肯定又是一轮新的猜测。不过楚云柏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江枫想算了。 　　好好一个大总裁，被迫跟他营业就算了，还要因为这种事畏首畏尾。这些东西楚云柏知道得越少越好。 　　楚云柏缓和了脸色。 　　江枫松了口气，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挂着的画作上。 　　- 　　他喜欢这些。 　　那个时候谁都知道楚家两位少爷不光感情好，在性格爱好上也懂事得很。长子品性能力无一不优秀，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而小儿子则活泼又标新立异，对他们所谓的经商之道不感兴趣，一心只往艺术路上走，像是要走妈妈走过的路。免了兄弟家产之争。 　　要不是楚凭和容慧琳夫妻情深历来都被知晓，两个孩子同父同母，外界都要有阴谋论，是不是故意把其中一个养废。 　　江枫没觉得自己被养废，楚凭和容慧琳由着他的兴趣爱好。只要他想，他可以学任何他想学的东西，接触任何他想接触的人和事。他有天赋，楚家给了他平台，年少时学到的东西远远大于做偶像甚至做创作型偶像需要的。 　　所以现在他时不时看见粉丝说他是内娱紫微星，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才华，江枫看过就算，从没当真。 　　在他眼里，真正的紫微星应当是十六岁那年就一首歌大爆的楚云曦。 　　他们今天看的是一个当代画家的画展，这位画家名气不算很高，但是风格独特。他的画最大的特征就是色块堆积，通过对比鲜明的颜色来构造梦幻的意象。 　　张狂、混乱、大胆，就是这位画家最鲜明的标志。 　　江枫一幅幅看过去，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视觉的享受当中，等他回过神，却发现楚云柏的视线落到他侧脸。 　　他的眼神很专注，眼眸深沉如海，带着很难在楚云柏身上见到的温柔。 　　江枫无端地心里一悸，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怎么啦？” 　　四周很安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楚云柏收回目光：“没什么。” 　　“要不要去见见画家本人？”他问。 　　能这么说，就说明楚云柏是已经安排好了。江枫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点了点头。 　　画家是一位长发青年，面容俊秀苍白，只有一双嘴唇妍丽，脾气倒并不古怪，反而很温和。江枫和他聊了半个小时，就很有分寸地离开。 　　离开之后楚云柏带着他去了预订的餐厅，两人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 　　先开口的是楚云柏。 　　“他的画和他的人看上去不太一样。”他说。 　　江枫正在专心致志跟小羊排作斗争，闻言想了想：“其实还挺正常的。” 　　“很多人喜欢把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达不到的状态甚至于得不到的东西寄托在作品里。”江枫道，“或许正是因为他本人性格内敛，所以他的内心对于不羁大胆的东西会更感兴趣。又或者，他内心深处更想成为那样的人。” 　　楚云柏怔了一下，随即笑笑：“挺有意思的。” 　　江枫托腮：“怎么说？”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其实他也只是猜测。 　　“和你们这次回归的主题很相似不是吗。”楚云柏道，“现实越凋零，梦境越盛大，也是一种郁郁不得志之后变相的情感寄托。” 　　江枫愣了愣。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确实是有相似的地方。 　　“也……不完全一样。”他道，“至少这位老师没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他忍不住笑：“哎，你。我都没想到呢。你怎么出来放松还想着工作啊。” 　　楚云柏了解他们的回归概念他当然知道，但他没想到会到这么细致的程度。他能这么快地联想，显然是连内核都基本明晰了。 　　江枫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语气还是轻松的，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沙拉：“你……这么怕亏本啊。放心，有对赌在，亏了我们也得赔钱。” 　　楚云柏未置可否：“你有钱赔？” 　　江枫：。 　　他没有。 　　“所以你最好祈祷这次回归成绩不错。”楚云柏不咸不淡，“不然，首先我没办法说服公司内部继续增加对你们的资源投入。” 　　江枫哼哼唧唧：“……嘉灿就一个团。” 　　“在招新的练习生了。”楚云柏冷酷无情。 　　江枫沙拉都吃不下了。 　　他痛苦地说：“你对你弟弟也这么残忍么？”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怔了一怔。 　　片刻后，楚云柏才道：“……他主动说的。让我不要对他特殊关照，有嘉灿这样的平台他已经很幸运。” 　　说是这么说，这必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楚云曦姓楚一天，楚家就不会放他不管。毕竟，连不姓楚的江枫他们都会管一辈子。 　　江枫说：“喔。” 　　话都说到这了，他往嘴里塞了口淋满酱汁的生菜：“那他今天在家吗？” 　　“在。”楚云柏说。 　　江枫只是随口一问，听了这个回答，倒有些尴尬。同时又有些……微妙。 　　楚云曦在家，楚云柏却叫了他出来。虽说和谁一起出门看展都是个人自由，但是换位思考，被留下的那个未免会伤心。 　　他张了张口，话却怎么都出不了口。 　　怎么说？ 　　一来这是人家的家事。 　　二来他亦是既得利益者，反过来劝楚云柏说你别这样对你弟弟，上心点。这话要是真出了口，江枫觉着自己身上都能溢出茶气。 　　尽管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默默地当鸵鸟，楚云柏却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开了口：“我带过他来画展。” 　　江枫怔了怔。 　　楚云柏陈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倒也不是。 　　江枫想。 　　怕你太爱我。 　　“带他来过。”楚云柏说，“该带的都带过，今天也问了他，他不愿意。” 　　- 　　是肉眼可见的不愿意。 　　十九岁的男孩儿，堪堪成年，眉眼间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站在那儿的时候若是不干点什么，总是很局促。 　　楚云柏固然和江枫亲近，但是楚云曦是他的亲弟弟，再怎么样他都不至于不闻不问。更何况他对楚云曦其实心里也有愧疚。 　　十六年的感情摆在那里，注定了他会对江枫心有偏袒。这是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而楚云曦是他的弟弟，他该尽到兄长的义务和责任。 　　“其实之前。”楚云柏说，“爸妈想给他办个酒会，他也拒绝了。不敢跟爸妈说，偷偷来找的我。” 　　江枫有些讶异。 　　他本来以为已经办过了，只是刻意没让他知道。原来是根本没办么？ 　　大约是想起了这件事，让楚云柏又皱起了眉，片刻后道：“我想着，如果是我呆在不喜欢的场合，也会觉得特别不自在。所以答应他，去说服了爸妈。” 　　江枫欲言又止。 　　楚云柏察觉了这一点，停顿了片刻，问他：“我……做错了吗。” 　　语气有点小心。 　　江枫哑然。 　　楚云柏现在的样子有点儿，怎么说，挺可爱的。不太像他平常的样子。江枫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知道拿楚云曦怎么办好。这种对某件事无措的样子很少会在楚云柏身上出现，反而让江枫觉得他接地气了许多，不再那么……用郑泊羽的话说，像块透明的冰，千年不化的那种。 　　“没有。”他说，“你做得挺好的。” 　　楚云柏抿了抿唇，不太信任的样子。 　　江枫就哄他：“你也是照顾了他的感受，而且是他提的，他那样的人会主动跟你提这件事，应该是考虑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楚云柏脸色缓和了些。 　　“不过……”江枫说，“真的不喜欢和抗拒还是有点区别。据我所知，酒会不一定，但画展这种，如果云曦一个人又有票有时间，他也会来看看的。” 　　楚云柏怔住。 　　江枫点到为止，说：“这个柠檬茶很好喝。” 　　又感受了下肚子：“……饭也挺好吃的。” 　　就是这一顿下去，明天该不敢上秤了。 　　江枫叹了口气。 　　他被楚云柏养得卓有成效，辛彤已经委婉地告诉他现在这个程度可以了，上镜刚刚好，再吃就不行了。 　　楚云柏回过神：“那下次我们再来。” 　　“回归后。”江枫说。 　　* 　　楚云柏送江枫回去的时候终于想起了江枫过来跟他一起吃饭的初衷。 　　“你说有事要问我。”他说，“什么事？” 　　不过看江枫到现在都没提起一副忘了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枫确实忘了。 　　楚云柏说完他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坐直了：“啊。” 　　“呃，我是想问。”他有点尴尬地说，“你答应彤姐参加那个《假日乐园》了啊？” 　　楚云柏“嗯”了一声：“怎么了？” 　　语气平平淡淡的。 　　和刚刚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一模一样。 　　江枫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啊？” 　　“这是娱乐向综艺，拍起来很麻烦。”他说，“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我最近不忙。”楚云柏说。 　　这是真话。 　　不是年初年末，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加上他熟悉了嘉灿的业务，这段时间已经没有之前忙了。要不然也没有时间盯着江枫。 　　“而且。”楚云柏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工作压力大，正好也放松放松。” 　　这话完美无缺，江枫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点。 　　片刻后，他只好轻声道：“……录综艺很累的。” 　　楚云柏顿了顿：“你是说我？” 　　江枫：“……” 　　废话。 　　他出道都三年多了，这种运转强度早习惯了。 　　他的表情太明显，楚云柏看懂了，笑了笑：“没事，别担心。” 　　“我有分寸。”他说。 　　江枫还能说什么？ 　　他只好说：“那行。” 　　反正他也在，一起的话……楚云柏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他也好跟节目组沟通。 　　至于让楚云柏少来找他的事，江枫听了辛彤的建议，打算等回归过后找个时间和楚云柏提。 　　到了地方，江枫跟楚云柏道别，然后下了车。 　　- 　　晚上的时候江枫收到了个同城快递。他出去拿了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幅画。 　　正是白天画展里他最喜欢的那幅，江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楚云柏是怎么发现他的喜好的。但是楚云柏从小到大，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给楚云柏发了“谢谢”，然后拎了个凳子打算把画挂起来。郁一垣路过，替他扶了把凳子。两人忙了半天，最后一起坐在凉台上吃阿姨做的新品水果沙拉。 　　郁一垣问：“紧张吗？” 　　江枫道：“还好。” 　　可能是今天出去放松了的缘故，他现在真的不紧张。 　　郁一垣就笑：“心态挺好的，队长应该交给你。” 　　江枫皱了脸：“不要。” 　　他才不要管人。 　　“开玩笑的。”郁一垣就笑，然后他道，“小五。” 　　“我有点紧张。”他道。 　　江枫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郁一垣为什么紧张。自从回归预告发出之后，他们所有的试听预告和mv预告全部发布完毕。明天早上九点，就是发布MV和主打音源的日子。 　　片刻后，他道：“……没事，垣哥。没事。” 　　“我们准备了很久。”他安慰郁一垣。 　　郁一垣笑了笑，说：“嗯。” 　　江枫也知道成绩和准备时长其实并没关系。说实话，郁一垣这么一说，他也有点紧张。两人随便又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洗漱休息。 　　江枫躺下了却没睡着，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凌晨。就在他迷迷糊糊有了一点困意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江枫摸了手机过来看，发现是楚云柏，回了条：“不客气。” 　　这句话听起来就挺客气。 　　江枫整个人裹成一个茧，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刚有的困意又被这一声给搅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清醒。 　　他看着对话界面，好不容易逮住了个没睡的人，他琢磨着要聊点什么，又怕打扰了楚云柏休息，过了一会儿，楚云柏的消息已经回了过来。 　　-还没睡？ 　　被抓包，江枫也不纠结了，直接打字： 　　……睡不着。 　　-在算万一成绩不好到时候要赔你多少钱 　　就乱扯。 　　反正这是楚云柏。 　　他等着楚云柏的下一句，裹着被子的样子像是黑暗里睁着眼睛的猫猫，下一秒，楚云柏的语音打了过来。 　　江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通，就听到楚云柏的声音。 　　“不用你赔。”他道，“不差这点钱。” 　　带着笑。 　　背景是风声和落叶。 　　江枫的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行。” 　　不行的。 　　人要有坚持。 　　不可以被堕落的生活引诱得腐朽。 　　楚云柏就笑：“这么坚定？” 　　他的嗓音浸了夜色，有些哑，漫不经心的。 　　哎呀烦死了这人……！ 　　江枫猛地坐起身，脸闷得红红的：“你没事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干嘛。我要睡觉了。” 　　他郑重宣布。 　　那头的声音顿了顿。 　　“小枫。”他说。 　　江枫：“……” 　　“干嘛？” 　　“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并且做得很好。”楚云柏道，“所以，相信你自己。” 　　江枫的手指牵了牵。 　　“晚安。”楚云柏说。 　　片刻后，江枫低低地道：“……晚安。” 　　- 　　像是有魔力一般，挂了电话，江枫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等第二天他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了十点零二分。 　　江枫：？ 　　他整个人都傻了，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冲出了卧室，客厅里已经聚集了四个人。江枫捏着手机却不敢看，抬头，看到了郁一垣凝重的神情。 　　他喉咙发干。 　　片刻后他道：“……没事，问题不大。” 　　“下次努力。” 　　“所以排名……多少？” 　　对于偶像团体来说，一般新歌发布就看两项成绩，一项是专辑销售量，包括电子专辑和实体专辑。这一项的预售已经出来了，总的来说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在嘉灿和他们的预期之中。 　　因为他们死忠粉的数量实在很少。他们也不走粉丝自嗨冲销量的路线。 　　除了销售量，另一项就是音源。音源榜分为日榜、周榜、月榜和年榜。这是最直观反应歌曲热度的榜单。一般来说，第一天主要看的榜就是日榜。日榜每小时更新，排名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上一个小时的收听次数。 　　这个榜单是流行音乐总榜，囊括了新歌老歌。偶像团体的作品不仅是歌曲还有舞台，而且受众有限，所以一般来说都是打不过大热歌手的。之前嘉灿对他们有一个预估。参考了情况差不多的偶像团体和大热的团体。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能进前100就很不错了。 　　毕竟冉胤前团Lucky，所谓的顶流男团，在上一次回归是冉胤最后一次在团的情况下，第一天的日榜最终也就只有78位。 　　空气一片寂静。 　　江枫没等到回应，忍不住猜测：“一百多？” 　　“也不错了。”他尝试冷静，“之前都是好几百开外的，再怎么说都是进步了。” 　　还是没人说话。 　　江枫：“……” 　　他有点儿不冷静了：“两百多吗？” 　　……他就不应该给楚云柏发消息。 　　他就知道这人不靠谱。 　　什么做得很好，相信你自己，都是哄他的。 　　骗子。 　　大骗子……！ 　　一片死寂。 　　江枫闭了眼：“三百吗……” 　　真的不能再少了。 　　再少就退步了，他真的会想退团的。 　　他真的会……！ 　　温热的温度骤然袭来。第一个冲上来的是翟诺，他把脸埋进了江枫的胸口，又被后面的崔子烨扯开，崔子烨直接把江枫抱起来转了个圈。人递到郁一垣和谈谦手中，又被紧紧揽住。 　　江枫晕头转向，几乎想要张口骂人，然后，他听到了郁一垣在他耳边的声音，带着哽咽： 　　“进了小五，进了。” 　　“我们进前100了，67位，比Lucky当时回归还高了11位。” 　　江枫眼睫颤了颤。 　　谈谦在旁边，擦掉了郁一垣眼角的泪水。他脸上也是笑着的，却第一次带着放松：“是真的，几分钟前刚刷新，67位，空降。” 　　“小五，回归快乐。”他说。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你老婆被人轮流抱了一遍（bushi 　　回归快乐！以后都是花路啦—— 　　ps：关于整个娱乐圈体系都是杂糅，当架空看就可以，一些规则有参考三次元内娱和韩娱，但是为了阅读体验会简化让大家感受更直观，比如销量和音源这两部分 第47章 柔软。 　　这个成绩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 在昨天晚上，E-ternity的专版就开过匿名投票，猜第二天的音源榜主打第一个小时能多少位，当天结束又会在多少位。 　　这个投票江枫看到过, 但只是匆匆一瞥, 他不知道,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晚上。 　　首先, 有营销号公布了《假日乐园》要开始拍摄的消息, 并且列出了常驻嘉宾拟邀名单——自然是半真半假, 但是楚云柏和江枫的名字赫然在其中，连谈谦都没写上，吃流量的意图十分明显。 　　底下几乎立刻就炸了。 　　江枫就算了，毕竟本职就是艺人。 　　但楚云柏是什么人？ 　　他和一般的娱乐公司掌权人还不同。他身上的标签与其说是嘉灿, 更不如说是楚氏。作为顶级豪门的继承人, 他无疑是矜贵神秘的。 　　这样的人参加一档综艺，哪怕这档综艺被各种“大导操刀”“治愈向”“神仙质量”的光环包裹，但所有人脑中还是非常诚实地只有一个念头： 　　下凡。 　　以及：好假。 　　楚云柏虽然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粉, 但是他之前被曝光就火过一轮, 泛知名度实在太高了, 下场的不止有粉圈, 更多的是吃瓜路人。 　　夜晚是一个人最闲的时候, 话题很快就爆了。 　　然而，还没等人们吃透这个瓜, 另一条微博的转发也在逐渐增加。 　　博主是个素人兼E-ternity团粉, 声称今天在某新锐画家的作品展上偶遇了楚云柏和江枫, 还放出了背影图。 　　她的本意是表达激动的心情, 但是看到的人并不这么想。 　　“？？？震撼我妈, 在谈吧这是” 　　“卧槽卧槽卧槽我去！这身高差这体型差没谁了，我以为我嗑的是拉郎，不会嗑到真的了吧？大总裁和小明星？” 　　“……有没有人管管啊，这是在干什么” 　　“炒作也有个限度吧我说，玩这么大被误会甄姬就不好玩了哦” 　　“江枫戴了口罩和帽子，挺谨慎的，大概没想到会被粉丝认出来吧，那个馆挺小众的，嘶……这对要是真的那真有意思了，在被狗仔爆恋情之前抢先炒作，大家反而不会往这方面想，嘉灿这手玩得溜啊” 　　眼见着风向越走越偏，原博主傻眼了，赶紧将博文转了权限。但是…… 　　已经来不及了。 　　各大平台上全是议论之声，这回不同于之前的调侃和玩梗，负面声音已经起来了。 　　路人开始逆反，部分人觉得是炒作，部分人觉得是潜规则潜得肆无忌惮。而粉丝几乎是两眼一黑。 　　明天就回归了，今天爆出来这种近乎同性恋情的料，还是团内成员和老板这种引人遐想的关系，哪怕现在舆论的声量还不是很大，但粉丝一向是最敏感的。 　　专版帖下吵成一团。 　　“100+吧，要不然对不起嘉灿这么多天的营销费，不能再多了” 　　“受不了了，炒什么不好炒这种玩意，真要黑红是吧？好崩溃……好想跑路。” 　　“能不能别唱衰……之前帖子就分析过嘉灿这么炒肯定有原因，多半这俩认识。既然认识一起出去逛个展怎么了，一开始的风向明显是有人下了水军啊，这个时候不去澄清解释还在给自己唱衰脑子没进水吧？？？” 　　“同意楼上，主要是我不相信一个公司上上下下全失智了，而且从目前的预告来看mv和专的质量都很高，明显用了心的，我觉得100+肯定有” 　　“大胆点，100内。我真服了，能不能自信点，你团销量一直以来什么b样心里没数吗。这次预售电子专销售额六百万诶，六百万什么概念？概念就是粉丝人手二十张也冲不到这个数，哦对不起，刚去看了眼专辑销售榜单，人手二十张的也没几个人：） 　　我说这话不是要催氪，队长说过很多次觉得喜欢才买，咱家粉圈也没这种畸形传统。我的意思是在销量本来就不是强项的情况下还能卖六百万，说明有很多路人在关注。别管他们是不是看热闹，看热闹也会听歌，又不要钱。我估计音源最终会在50—70左右，姐姐们，搞到养成系就偷着乐吧，你团以后肯定大红大紫。” 　　…… 　　“哇，预言家。”看到最后一条评论时，翟诺开了口。 　　他呆呆的，“我都没想到呢。” 　　他们已经恢复了冷静。 　　江枫刚刚因为晚起一个小时惨遭四个人合力欺骗，已经通过冷着脸说接下去每天加练一小时报了仇。他也生不起气，整个人被队友面团似的揉来搓去。 　　加练一小时只是嘴上说说。 　　够累了。 　　一小时之后又到了榜单刷新时间，这回大家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榜单下拉，依旧67位。 　　众人这才有了实感。 　　“别小看粉丝。”辛彤道，“你们的工作是做偶像，她们中的一些事业粉日常兴趣爱好就是分析数据，眼光有的时候比专业的还毒。” 　　她的语气很镇定。 　　如果她没有立刻打郁一垣电话，电话里仍然觉得说不清楚直接开车来了他们宿舍的话，大家都会相信他们永远的神辛彤姐现在很冷静。 　　“其他数据……呢？”郁一垣适时提问。 　　他的性格谨慎，但不免掺杂悲观。 　　如果是路人看热闹，那么他们的收听会很快降下去，变成昙花一现。 　　“都很好。”辛彤道。 　　众人一怔。 　　辛彤给他们看数据组那边发过来的实时监控：“收听在涨，和上一位估计差距不大，评论数也在涨，大多都是好评，和这个音源数据是匹配的。” 　　她顿了顿：“那边的模型测算结果是，晚上会升到60位左右。” 　　众人的脸上又出现了恍惚的神色。 　　但辛彤还没说完。 　　“这这是常规估计。”她说，“一般来说，一首歌如果真正大火，模型是测算不准的。因为它的数据会呈爆发式增长。”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恐怖的状况。 　　“彤姐遇到过吗？”郁一垣喃喃地问。 　　辛彤说了个名字。 　　圈内顶流solo现役女爱豆。辛彤曾经是她的经纪人。 　　“她爆火的那张专。”辛彤回忆，“第一个小时日榜好像……也是六十多位。” 　　众人：！ 　　不要再说了！ 　　会有不必要的期待的！ 　　“好了。”辛彤站起身，终于真正地松了口气，“好好休息。接下去就是打歌期，A市这边的舞台安排在第一周和第八周，中间这段时间就需要你们到处跑一跑了，会很辛苦，已经尽量和通告安排在一起了，让你们一个地方呆久一点，该玩也可以玩一玩。” 　　“今天就先休息吧。”她说，“回去补补觉。” 　　众人应下。 　　等到辛彤走了，郁一垣执行命令，开始赶人：“都给我回去睡觉。” 　　“睡不着啊。”崔子烨哀嚎。 　　谈谦站起身：“去补觉吧，昨晚就睡了两个小时，不要命了？” 　　翟诺眨了眨眼，语气天真无邪：“哥你怎么知道烨哥就睡了两个小时？” 　　崔子烨眼神乱飘。 　　谈谦微笑：“当然是因为他睡不着就来骚扰我。” 　　他们俩同层，房间相邻。 　　“我那是爱的问候……”崔子烨嘀咕，“而且你本来也没睡着，我都看到你房间缝有光了。” 　　“行了别吵了。”郁一垣感觉自己像幼儿园老师，头疼地道，“都没睡够就都去睡，吵赢了没人给你颁奖。诺诺你也是，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小五，小五你去哪儿？” 　　江枫刚悄悄走到门口，听到声音差点被鞋子绊一跤，尴尬地转过身。 　　“我昨天睡够了。”他咳了一声。 　　他跟楚云柏通话的时间差不多是凌晨两点，虽然很晚，但确实是这里睡得最多的。 　　郁一垣张了张口：“那你……” 　　江枫为难地看着他。 　　郁一垣意识到了什么，把话咽了回去。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说。 　　“嗯嗯！”江枫点头，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一出门，他就飞快地冲到地下车库，开上了楚云柏送他的那辆车。 　　* 　　“那这个条款就这么调整……好的，我再去和他们打个电话……” 　　“咔哒”一声，门被霍然拧开，门外是一张明艳漂亮的脸蛋。好歹还知道戴了个帽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就是公司最近在力推的人气小爱豆。 　　正在汇报工作的法务总监人都傻了，看了看门口的人，又看了看面前年轻有为的总裁。 　　后者愣了一下，随即道：“嗯，沟通完没什么变动的话告诉承珂一声就可以。” 　　“好。”法务总监道，“那……” 　　他其实还没把工作汇报完，但他已经不确定要不要继续汇报了。 　　“先出去吧。”面前的老板一锤定音，“后面的内容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法务总监如释重负，赶紧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他抱着手上的一沓文件往外走，小爱豆大概也没想到办公室里刚好有人，脸上稍稍有些尴尬。法务总监想了想他开门的熟练程度，估计没少往楼上跑。 　　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对方愣了一下，也笑了笑，然后乖巧地道：“您辛苦了。” 　　法务总监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 　　他走出门，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 　　他嘴角抽搐了一瞬。 　　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没有耐性，一刻都等不得了么？ 　　办公室内，江枫靠着门板眼神呆滞，什么镇定和乖巧一样不剩。 　　“我刚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他问。 　　什么叫得意忘形？这就叫。 　　楚云柏：。 　　“还好。”他道，“赵总监嘴很严，不会乱说。” 　　乱不乱想就不一定了。 　　他有些无奈。 　　不过这种话就不说出来给江枫添堵了。 　　江枫果然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对：“那就好……欸？什么叫乱说，我们也没有乱搞啊？” 　　楚云柏：“……” 　　他揉了揉太阳穴，选择换个话题：“怎么了？” 　　江枫平常其实不怎么爱找他，一般都是他把人叫上来，十次里有一半还是拒绝的。 　　话音落下，他就想起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顿了顿。 　　果不其然，抬起头，就撞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 　　江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来找楚云柏。 　　可能是因为之前他们在楚云柏公寓关于团体前途的那一场坦白，可能是因为昨天睡不着他和楚云柏打的那通电话，又或者，没有缘由。 　　从小到大他其实就是这样。 　　表面看未必和楚云柏有多黏人，但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一定是先告诉他。 　　就因为这个，容慧琳有的时候还会吃楚云柏的醋，阴阳怪气一些“啊呀妈妈就知道我们宝宝最喜欢哥哥了，反正宝宝眼里哥哥是最重要的，妈妈都比不上。” 　　江枫就装傻。 　　楚云柏装作没听见，一转头，江枫冲他傻乐。 　　容慧琳看见，气得更郁闷。 　　后来长大一点之后江枫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意识到了同龄人和长辈终究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他很庆幸有楚云柏陪他长大。 　　这大概也是后来和楚云柏的“账”也要单独清算的原因。 　　楚云柏永远是特殊的。 　　已经到了春夏之交，气温升高，空气里的温度都变得柔软。 　　江枫出门的时候就套了一件鹅黄色的潮牌卫衣，也没有做造型，素颜陷在沙发里的样子软绵绵的。 　　他给楚云柏看了他们的各项数据，楚云柏就问他：“意思是成绩很好吗？”他不太懂这些。 　　江枫就继续跟他解释：“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好了。” 　　意味着现在有很多很多人在听他们的歌。 　　这是他们从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楚云柏又陪他看了他们最终的MV，以及一些乐评，看着看着，江枫的人一点一点陷进沙发。他到底还是累了。 　　精神高度亢奋之后总会疲惫。 　　更何况昨天才熬过夜。 　　在看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的MV解析的时候，楚云柏蓦然感觉肩头一沉。 　　他转过头，漂亮干净的男孩子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很安静。 　　作者有话说： 　　枫崽：送 货上 门 第48章 绚烂而盛大。 　　楚云柏先是怔了一下。 　　被脸颊蹭住的那半边肩膀传来柔软的温度, 传到指尖都有些发麻。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先关掉了视频。 　　原本就安静的办公室只剩下了隔着一层玻璃的风声，在一片静谧里显得格外遥远。 　　“小枫？”他轻声叫江枫。 　　江枫睡熟了。 　　长长的睫毛弯成两扇，在清浅的呼吸里起伏。 　　小的时候就这样。 　　醒的时候闹腾得再厉害, 睡着了都像个漂亮的小天使。 　　其实不光是容慧琳, 家里的长辈都宠他。楚家的上一任家主, 也就是楚凭的父亲, 膝下六七个儿女, 孙子孙女加起来不知道多少个。 　　权势滔天、从年轻到老都说一不二的人, 也只有看到江枫，才能露出点笑。 　　老头子走得早，刚好在江枫的身世揭开前一年。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把楚云柏叫过去跟他说，小柏, 你是个好孩子, 你父亲未来是要把整个楚家交给你的，楚氏的人都要仰仗你，你要对得起他们。 　　最后一句是, 照顾好你弟弟。 　　楚云柏有不少弟弟, 堂的、表的, 甚至远亲。 　　但是他知道, 老头子说的只有一个人。 　　他听过这句话很多次。 　　从小到大, 所有人都跟他说，小柏你是哥哥, 要照顾好弟弟。 　　起先他也有过委屈。 　　生他的时候楚氏遭遇过一次危机, 无论是楚凭还是容慧琳都没什么空管他。而江枫出生的时候危机已经过去, 他看着容慧琳照顾小婴儿, 心里总觉得羡慕。 　　再大一些, 他被楚凭带在身边管教，看着江枫无忧无虑，心里落差更大。 　　他想，都是楚家的孩子，凭什么江枫可以那么自由，而他却需要背负家族的重担。 　　这一切的小情绪从江枫黏着他开始悄然无声消弭。 　　挺好的。 　　他想。 　　他可以辛苦一些。 　　如果这样能让江枫自由自在地长大，做一切想做的事，他愿意。 　　他曾经以为这是血缘的天然羁绊。 　　后来才知道， 　　所谓的血缘，根本不存在。 　　- 　　最终，楚云柏还是没有放江枫就这么在沙发上睡。 　　他本来想给江枫拿条毯子，又想到刚刚突然来汇报的法务总监，想了想，还是俯下身，把已经陷入深睡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江枫似乎是被打扰了美梦，挣扎了一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楚云柏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和温度，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很安静，很乖。 　　楚云柏把他抱到休息室，给他盖了条毯子，江枫迷迷糊糊：“……嗯？” 　　哼声带着鼻音，又软又腻。 　　像是撒娇。 　　楚云柏的手一僵。 　　江枫就趁这个机会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角，往他怀里拱了拱，小猪一样，大约是床上刚睡上去有点儿凉。 　　楚云柏低头，看到埋在腰间拱来拱去的毛绒绒脑袋，又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无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他把人塞进毯子里，轻声哄他，“睡吧。” 　　江枫就这样被他哄着睡了过去。 　　他睡着了，楚云柏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床沿，垂着眼看着身旁人安静的睡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粘人又娇气。 　　他想。 　　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 　　江枫并不知道楚云柏在他睡着的过程中在他床边坐了许久，脑海里把他周围所有人的雄性活物都过了一遍 　　，最终得出了目前来看没一个人配得上他的结论。 　　知道的话他高低地得说出那句经典：“楚云柏你是不是有病。” 　　总之他不知道，所以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像是在梦里把这辈子经历的好事都经历了一遍。 　　他伸了个懒腰，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宿舍。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的西装外套。 　　江枫：！ 　　他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小床上，身上盖着绵软厚实的毯子。 　　江枫顶着呆毛，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他睡之前在干嘛来着？ 　　……喔。 　　今天回归，成绩挺好。 　　他一激动来找楚云柏了，还占用他的工作时间跟他叨叨了半天。 　　江枫沉默了一瞬，激动过后感觉有点愧疚。 　　那这应该就是楚云柏的休息室了。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 　　等等。 　　江枫抽了抽嘴角。 　　他应该是沙发上睡着的，所以他是怎么进来的？ 　　门被轻轻敲响，是一个女声：“小枫？” 　　江枫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在！” 　　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下床穿了鞋，穿鞋的刹那他头皮发麻，一些回忆涌上心头。他顾不得羞耻，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季承珂。 　　看见他，季承珂笑笑：“醒了呀。楚总说你大概睡够了，我还不信，说一会儿过来叫你，再让你睡会儿呢。” 　　江枫耳根有些红：“承珂姐。” 　　“醒了就过来吃午饭吧。”季承珂道。 　　她手上拎着纸袋。是江枫熟悉的logo。江枫走出去，季承珂把纸袋放在桌上，又替楚云柏整理了一下办公桌，顺便给旁边的绿植浇了浇水。 　　江枫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楚云柏——还好没看到，要不然他一定会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他人呢？” 　　“楚总吗。”季承珂道，“他下午开会。” 　　“哦。”江枫应声。 　　季承珂简单处理了一下办公室，就出了门，大概是怕他不自在。 　　门被重新关上之后，江枫在沙发面前坐下来，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 　　回去的路上过度的羞耻让他生出了罕见的分享欲。去停车场的时候他手哆嗦着打字： 　　。：完了…… 　　群里蹦出了整整齐齐的四个问号。 　　叶子：说好了睡觉，为什么大家都醒着 　　翟诺诺：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阿姨饭都做好了，就差你一个 　　叶子：！ 　　然后，群里开始就“吃饭不叫醒队友算不算是一种队内霸凌”展开激烈辩论。 　　江枫：“……”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郁一垣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芋圆不是郁一垣：小枫怎么啦？ 　　江枫默默打字。 　　。：没什么…… 　　。：就是找楚总的时候睡着了，醒过来发现在他休息室的床上= = 　　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枫把憋在心里的震撼说出来了，感觉一身轻松，上车发动了车子。 　　然后手机就开始疯狂震。 　　谈谦。：？ 　　翟诺诺：O.O 　　芋圆不是郁一垣：啊这…… 　　叶子：小五，小五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哥哥马上来找你，憋哭啊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卧槽楚总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江枫：。 　　。：有没有一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我抱进去了 　　他本来还想加一句“感觉有点儿尴尬”，但是看到了上面的聊天记录。 　　……算了。 　　他面无表情。 　　这点尴尬还不如刚刚这群神经病的误会尴尬。 　　叶子：哦 　　谈谦。：。 　　翟诺诺：嗑……嗑死我了？ 　　江枫：“……” 　　他猛然按灭了屏幕。 　　神经病啊！ 　　被这么一搅合，刚刚他那点不自在和尴尬消失殆尽。 　　他给楚云柏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走了，然后干净利落地发动了车子，往宿舍开。 　　* 　　回到宿舍的时候几个人果然都在。 　　江枫觉得他们团除了神经病气质外很让人放心的一点是，没有喜欢出去乱搞的。 　　大家表面光鲜亮丽在舞台闪闪发光，其实都是一群放假就喜欢宅在家里的无趣大学生。是的，因为实在没工作，这几年大家在学业上都展现了令人欣慰的成绩。 　　五个人除了江枫特长原因学的是舞蹈，其余都是艺术相关。 　　只有谈谦比较特殊。 　　他家里还抱着让他回去好歹争夺一下家业的梦想，为了安抚家里人，他剑走偏锋念了门金融。 　　知道的人不多，要不然放在整个娱乐圈都是挺炸裂的。 　　江枫回去的时候谈谦还在写中期论文，崔子烨在旁边看热闹，不时指点两句。 　　江枫：“……” 　　他把外套脱了，问：“你还懂这个？” 　　崔子烨理直气壮：“不懂啊。但我会说中文。” 　　不都是说话。 　　写论文和写词有什么区别。 　　江枫：。 　　郁一垣在旁边看榜单，江枫看了一眼，这会儿主打日榜已经上升到了62位。 　　现在是下午两点。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提前完成公司预计的任务。 　　察觉到他靠近，郁一垣回过了神：“小五回来了。” 　　他轻声问：“你跟楚总没什么事吧？” 　　江枫咳嗽了一声：“没。就群里说的那样。” 　　郁一垣就笑：“是不是不习惯，其实之前你们没和好的时候我就想说，楚总对你真的很好。看得出来，你们以前关系肯定很亲密。现在只是回到了过去的相处模式而已。楚总不在意，你也别太为难自己。” 　　没想到郁一垣一直在关心这件事，江枫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才道：“……其实还是不大一样的，垣哥。” 　　郁一垣怔了怔：“嗯？” 　　江枫没多说。 　　从前楚云柏抱他回房间睡觉，他根本不会多想。但是现在，他的第一反应是尴尬。 　　就像破镜重圆的镜子还是有裂痕一样，哪怕他知道楚云柏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但是江枫很冷静，也很清楚。 　　这是不可能的。 　　感觉上就不一样。 　　这也是他不希望楚云柏花太多时间在他的事业上一样。 　　他会觉得别扭，也会觉得亏欠。 　　他吐出一口气：“没什么。” 　　“我俩关系是好了很多，目前挺好的。”他道。 　　郁一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他笑了：“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说这个了，看mv评论了吗，小五，恭喜你，你又要出圈了。” 　　江枫怔了一下，接过他递过来的平板。 　　- 　　就像辛彤说的那样，客观规律只存在于一般事物身上，真正的爆曲出圈的时候都是无规律可循，甚至本人都不可复制的。 　　他们选的回归时间也比较温和，最近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特别火的团体或者个人发歌，因此整个圈子都很风平浪静。E-ternity的成绩一出来，很多路人以及娱乐营销号就注意到了。 　　专辑的主打和mv都是不要钱的，找到链接点进去也就只要花费零点几秒。抱着好奇心，大家都点进了官号最新释出的mv，想要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样的新歌会取得这样令人意外的成绩。 　　——这就是辛彤所谓的“真正留住人的永远是作品”。 　　他们可以靠话题和热度炒热团的知名度，甚至拉高预售，但是整专的后续是否是昙花一现还是持续走高，还是要看歌好不好听，作品好不好看，以及舞台有没有感染力。 　　而从目前的反馈看来，前两者，E-ternity都做到了。 　　郁一垣让江枫看的评论是热评第一，引用自国内知名乐评人裘春栩。 　　他说：“技巧非常纯熟的商业曲，前奏小提琴导入铺出了大开大合的气势，主歌承接了该种气势，情绪层层堆叠，副歌悲壮悠扬。五个故事的碎片拼凑完整地架构出了一个统一概念，酣畅淋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八线偶像团体会有的作品水准。尤其是，从故事内容上，竟然能看出99%商业曲都没有的一点儿真诚，确实令人惊讶。 　　MV制作上，极致唯美的视觉效果和堪比大制作电影的镜头语言让我看到了嘉灿的钞能力和做好这支男团的勃勃野心。值得一提的是，前奏导入部分用独舞画面撑满的方式非常大胆，毕竟跳得丑很容易让人直接退出，但是幸运的是他们选择了合适的人选。这种让直男也能情不自禁春心萌动整整十五秒的魅力实属罕见，建议加大力度，造福一下广大人民群众被男偶像圈里的一众‘美女’荼毒了许久的眼睛。” 　　底下还有一张贴图。 　　[@枫崽麻麻爱你：裘老师裘老师！告诉你个秘密，这首主打就是导入的小哥哥写的哦~第一作词作曲都是他，他是团内门面和主舞，叫江枫~ 　　@裘春栩V：想起来了，那个骂人也像撒娇的。我的建议是@楚云柏V希望小楚总为内娱偶像产业多贡献一份力量，能忍就忍忍，实在不行换我来挨骂也荣幸之至。” 　　裘春栩平日里就以画风犀利、荤素不忌闻名互联网，名声严格来说的话只能说毁誉参半，毕竟得罪了不少粉丝多的偶像或者歌手。但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流量没得说。 　　他这么一评价，不感兴趣的感兴趣的都去看了。 　　然后…… 　　MV的开头，身着泼满油彩颜料一般绚丽的薄纱衬衫和黑色长裤、面容精致漂亮的男孩子出现在画面的那个刹那，弹幕瞬间就挤爆了满屏。 　　而整首歌也正如裘春栩所说，第一遍就抓耳而上头，像是一幅绚烂盛大的油画。 　　一整天，收听数、专辑销售量甚至于成员粉丝数都像坐了火箭一般上涨，且曲线达到了一个惊人的走势，涨幅几乎能与坐标轴垂直。 　　一直到了半夜十二点，MV的播放量已经突破了一百万。而凌晨十二点截榜的时候，主打的日榜排名也停在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敢想的数字： 　　36位。 　　与此同时，某间公寓内。 　　难得有一天早睡的楚云柏从梦中乍然惊醒。 　　他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呼吸尚且急促，脸色却已经前所未有地难看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 　　少顷，他坐起身，走向了一旁的洗手间。 　　不多时，近乎于慌乱的水声响起，打破了原本的一室静谧。 第49章 yourprettyboy. 　　江枫这一觉睡得很好。第二天起来他的第一件事是看手机。 　　短短一个晚上, MV播放量突破了150万，而音源已经进入日榜前三十。 　　只是一天半，让E－ternity彻底脱离十八线。 　　飞升是肯定飞升了。 　　至于究竟飞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后续的口碑能够发酵到什么程度。这也是众人都在观望的一点。 　　不过…… 　　江枫想。 　　嘉灿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就是背后有好公司的重要性。 　　娱乐产业发展到今天, 偶像产业的产业链早已成熟, 市场也远不如之前供小于求的状态, 反而更趋近于供大于求。 　　如何在这样的市场下杀出血路, 除了商品本身是否足够出彩, 剩下的就是资本博弈。 　　裘春栩说他们这次的回归带着真诚。 　　这点真诚也是依托了嘉灿才有了发挥的空间, 要不然就会像在光蔚一样，成为作曲室里一堆沾满灰尘的稿子。 　　当然，市场又需要真诚的作品，且对这一点微小的东西展现出极大的追求热情。 　　这就是江枫一直觉得的, 身处的这个圈子的矛盾之处。 　　不管怎么说, 这件事他们最要感谢的人只有一个： 　　楚云柏。 　　一周后，依托打歌效应以及热度的扩散，E-ternity的主打日榜成绩稳定在了前二十, 历史最高排名16。而周榜则是空降36位。 　　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越了上一次回归的Lucky, 甚至可以和它的巅峰期相提并论。 　　三年雪藏, 靠一次回归从十八线飞升一线, 这样的成绩足以称之为传奇。 　　一时之间, E-ternity和所属成员的名字遍布在社交网络，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一夜爆红”。 　　而一周之后的某一天, 郁一垣找到江枫, 说要请楚云柏吃个饭。 　　他倒也委婉, 没说明, 只说：“小五, 要不帮哥问一下，看看楚总什么时候有空，或者他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 　　江枫听懂了，有点儿好笑：“垣哥，问到了要怎么样呢？给他送家里去？” 　　郁一垣有些尴尬。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没必要的哥。”这件事上江枫还是思路很清楚的，他说，“嘉灿签了我们，本来就要给我们投入，要不然签我们干什么呢。” 　　他顿了顿，“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他不会要的。” 　　至于吃饭…… 　　他很诚实地说：“你们和他一桌吃饭会被冻死。” 　　郁一垣哑然。 　　随即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不是楚总跟我们年纪也差不多大……真这么夸张么？” 　　“嗯。”江枫道，“要不然镇不住场啊。” 　　毕竟是继承人。 　　“行。”郁一垣也没有坚持，“那听你的。” 　　他也是过意不去。 　　粉丝都看得出来的扶贫。 　　这些天的各项复盘分析，总离不开一句话：除了质量，E-ternity的爆火绝对离不开嘉灿的全方位推手。 　　江枫劝了他几句，用大言不惭的“火了就都不叫扶贫了，叫公司的紫微星，他还要倒过来谢谢我们。”打发了郁一垣。 　　结果等郁一垣走了，江枫自己琢磨了起来。 　　一桌人围一起吃饭那太尴尬了，他知道郁一垣的意思，无非是表达感谢。 　　但是一来娱乐圈讲究这种老老实实感谢实在是淳朴得有点儿……二来，说到底，楚云柏明晃晃偏袒的是他。 　　感谢是要感谢的，对于团来说，回报方式最好的就是努力工作。而对于个人，如果真的有人需要请楚云柏吃饭，那这个人只能是他。 　　江枫就琢磨着，还是由他出面和楚云柏说一声，然后转达一下感谢。 　　这样想着，他先联系了一下祝随，问他楚云柏最近忙不忙。 　　那边的答复却很出人意料： 　　楚总吗？ 　　他最近出差去了。 　　江枫是真愣住了：“出差吗？他没说过啊。” 　　“比较突然的行程。”祝随道，“您放心，楚总是不是还有个综艺录制？那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赶得上。” 　　……不是。 　　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楚云柏要一起上综艺了。 　　怪不好意思的。 　　他只好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随哥。” 　　“不客气，小枫少爷。”祝随道，“以后叫我祝秘就可以。” 　　江枫：……啊？ 　　挺突然的就。 　　祝随说话滴水不漏：“被别人听见了不太好。” 　　不就他们俩，外加一个楚云柏么? 　　江枫懵懵懂懂。 　　但是祝随既然这么说了，他不是会没事给他提两条意见的人。江枫也只好乖乖地道：好的，那我以后注意。” 　　楚云柏乍然离开，江枫还是有些不适应。 　　说来奇怪。过去的三年里楚云柏也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但是江枫咬咬牙也就过来了。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像是被养娇气了似的。 　　有的时候江枫去嘉灿，甚至会无意识地看一眼空着的总裁专梯。 　　……他不对劲。 　　江枫想。 　　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么黏楚云柏了！ 　　人是别人家哥哥！ 　　江枫把这句话对着自己默念了三遍，终于把楚云柏三个字暂且抛在了脑后。 　　不过最近对江枫来说有一件高兴的事。 　　那就是—— 　　[喜报！！！5家大粉A大佬回来了！我的cp初心啊啊啊，泪目] 　　是的。 　　A回来了。 　　在他有一次开单人直播的时候。 　　－ 　　江枫其实没想过A会回来。 　　粉丝有来有去太正常不过了，A一看就有钱有闲，追星对于他来说估计就是打发时间——或许这都不叫追。 　　毕竟人家从头到尾都只是往账户打钱，然后点两首歌。 　　他那天直播，A一开始也没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打歌舞台之后的头一次回归直播。 　　江枫从打歌舞台回来，就直接去了公司，助理小姐姐给他捎了宵夜兼迟到的晚餐，他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吃减脂餐，脸快埋进碗里。 　　今时不同往日，看他直播的人早就翻了好几倍。 　　弹幕又疯了一次。 　　一个小时前江枫刚刚上过舞台，这一场打歌服用的就是MV的装束。 　　MV的导入做成了舞台开场，灯光亮起镜头怼在江枫的脸上，恰好拍到他睁眼的刹那，门面天花板级别的男孩子泪痣上点了碎钻，漆黑的眼睫像是鸦羽。 　　舞台之上的舞蹈褪去了MV的朦胧，纯挚的美丽也变得清晰可见，柔韧纤细的腰被轻纱上大片的印花覆盖得严实，却仍就逶迤出绮丽的色彩。 　　跳舞的时候是柔软的美人，而真正扶麦垂眼唱导入第一句的时候又像是定海神针，A得让人腿软。 　　台下和镜头前的粉丝被撩生撩死。 　　然后…… 　　这个罪魁祸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顺毛吃鸡胸肉。 　　还有淋着酱汁的生菜。 　　脸皱成包子，吃一口就冷一分，像是在处理什么世界级难题。 　　“太可爱了，我说江枫你别太可爱了，这种反差，谁懂啊啊啊！” 　　“我们5，还是个宝宝，心软软……” 　　“看了打歌舞台来的，谁能告诉我这是一个人吗” 　　“习惯就好啦……你看隔壁那个rap起来毁天灭地的，你能想象他昨天在直播抓娃娃吗，嘴上说着是抓给老幺的但谁都知道整个团只有这货要抱着玩偶睡觉，老幺不这样！” 　　“老婆老婆prprpr” 　　江枫一抬头就看到一串的老婆刷过去，本来因为减脂餐低落的心情更低落了：“……能不能换点别的有新意的称呼。” 　　“比如？” 　　“宝宝崽崽妈妈的小可爱呜哇！亲亲！” 　　比如…… 　　江枫想到了那天楚云柏被轰炸的私信。 　　他咳嗽了一声。 　　不动声色，矜持高冷地开口： 　　“……老公？” 　　“哎！” 　　“老公在呢，什么事” 　　江枫：“……” 　　什么人啊！ 　　他饭也吃不下了，直接拿过助理递过来的稿子开始念：“今天给大家抽奖，抽奖内容是签名照一套，团体加单人。弹幕抽5个，评论区抽5个，礼物小时榜每小时前三，总榜……前三。” 　　念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速度慢了一拍。 　　弹幕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wow，总榜前三，总榜第一A大佬啊” 　　“A大佬今天又没来诶……不会真脱粉了吧TT不要啊” 　　江枫抿了抿唇：“别这么说。” 　　“无论什么时候，脱不脱粉都是大家的自由。”他说，“追星而已，开心就追不开心就不追，就像我们的歌，好听就听不好听就不听，开心最重要。”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好家伙，经纪人呢，经纪人这都不管的吗” 　　“习惯就好，俺们E团一直这么朴实无华，经纪人都管不住的，所以大家不要乱猜啦，不尊重A也不尊重小枫的” 　　弹幕就着这个话题延伸了几句，议论A的弹幕就渐渐消失了。 　　然而，大家却仍然关注着总榜。 　　说实话，抽奖方式那么多，除了真富婆，也不会有人拘泥于总榜。而真富婆也可以冲小时榜。主要是总榜第一金额实在太高，A当时是直接拉断层了的，不出意外，这个名额是稳了的。 　　但A甚至都没在线，这个规则明显是有漏洞的，毕竟万一总榜一定是花钱了很多很久的粉丝，时间一久，就会有脱粉的概率。 　　这是负责设置这个规则的工作人员的问题。 　　大家倒也不差这个名额，只是江枫一个字没提，熟悉他的老粉就知道，他还是想给A留到最后一刻。 　　万一呢。 　　于是私底下，别的地方就又感慨了起来。 　　“要我说最近你圈美帝还不如这对，人设都是金主x明星，A大佬和枫崽也算双箭头了吧，枫崽刚出道的时候面对A大佬那个青涩劲儿，哎，就有点被迫营业那个味道。到现在主动替他留名额，好甜的。” 　　“是的是的，A大佬雪中送炭，小枫那个时候挺局促的，能做的都做了。就差卖身（bushi）一晃这么久了，E团都苦尽甘来了。” 　　“A好像那种天上派来帮忙的小神仙哈哈哈，忙帮完就走了。这样不行的呀，我们小枫宝宝的感情是很珍贵的，哒咩哒咩” 　　江枫的确是有私心。 　　整场直播，他一直时不时注意着直播间的出入提示。 　　不算粉丝舞的什么先婚后爱霸道榜一小主播的人设，他纯粹只是念旧，他记得很多老粉丝的ID，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A对于他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他自然希望对方回来。 　　就这样，一直等到活动快结束，就在江枫都不抱希望的时候，A却真的出现了。 　　带着他的礼物和一句“抱歉，刚刚在忙工作。回归快乐。” 　　礼物是最贵的那种，不要钱似的砸了一堆，换算成现金大概十多万。全平台特效炸了足足五分钟。 　　当天，江枫就又上了平台热搜第一。 　　* 　　结束的时候要给粉丝一个个发私信问地址，这事本来应该交给工作人员，但江枫吃完饭接了手。 　　给A发私信的时候他敲敲打打，想发“欢迎回来”，又怕人家只是顺手看见指不定有没有下次，这样特别像道德绑架。 　　纠结来纠结去，他只发了个“谢谢”。然后问他要地址。 　　那边却没有给地址。 　　只是问他：“本人？” 　　江枫手指放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 　　他想A从这一秒的犹豫里读出了答案。 　　过了一会儿A发了个地址，没多说什么，江枫算是松了口气。却发现对方发的地址也是在A市。 　　他恍惚了一瞬，等助理叫他才回过神，把要到的地址发给了他。 　　之后他们离开A市开始打歌，密集的行程让江枫每天累得回酒店倒头就睡，自然无暇顾及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对楚云柏不打招呼就出差的行为释怀。 　　不出差他们也见不着面，除非楚云柏跟着他们到处飞。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也太高调了。 　　就这样，江枫一头栽入了甜蜜又痛苦的回归行程中。 　　而大洋彼岸，楚云柏再一次从梦中醒来，平静地看到了落地窗前被轻纱遮掩的晨光 　　下去吃早餐的时候他再一次遇到了doris，这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华裔女性有着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她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楚云柏，端着盘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楚。”她叫楚云柏，样子神神秘秘，语气得意洋洋，“我终于找到了，看，your pretty boy!” 　　楚云柏怔了怔。 　　他抬起头，看到了她的手机屏。 　　上面是一条推特，穿着浅绿棉麻衬衫的年轻爱豆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神袛，照片配文是一堆溢美之词。 　　是最新的舞台造型。 　　这条博文已经过了五千转。 　　doris收回手机，道：“原来他是偶像，难怪这么漂亮。” 　　楚云柏回过神：“怎么找到的？” 　　他分明没有给名字。 　　“你那天在看的不是直播吗，那个直播平台我知道。”doris眨眨眼，“我后来去找了当天的直播排行，第一就是他，你的男孩很火哦。” 　　楚云柏抿了抿唇：“那你那天问我是不是在和……男朋友视频。” 　　“开个玩笑嘛。”doris耸了耸肩，“谁让你收到消息就从宴会急匆匆地退场，楚，这样子的你可不多见。你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人等着一会儿和你一起跳舞吗。” 　　楚云柏垂了眼：“我本来就不喜欢跳舞。” 　　冷酷，直接、无情。 　　这也是doris对这位合作伙伴的一贯印象。 　　所以她才对这个能够牵动对方心神的男孩儿格外好奇。 　　“是弟弟吗？”她猜测。 　　楚云柏不像是会追星的人，她前两天听说对方有一个亲弟弟，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和他差了三岁，似乎年龄对得上。 　　她只是随口一问，见楚云柏神色微顿，便开始思索自己是否太过逾越。 　　“没关系。”她体贴地道，“不方便说也……” 　　“不是。”楚云柏开了口。 　　doris顿了顿，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就是他的回答。 　　－是弟弟吗？ 　　－不是。 第50章 梦。 　　几乎是话一出口, 楚云柏就后悔了。 　　没有血缘也算是弟弟。 　　江枫不愿意叫他哥哥，跟他界限分明，那是江枫的事。 　　对他来说，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回答。 　　但是doris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暧昧的神色：“好的。” 　　“我了解了。”她道。 　　“事实上我这里有一堆姑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但是……”她顿了顿, 耸了耸肩, “whatever,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早晨。” 　　她站起身离开, 打算在开始办公之前享受一下酒店的游泳池。 　　楚云柏坐在原地, 神色不明。 　　祝随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走上前：“楚总。” 　　“说我现在没空。”楚云柏很直接地说。 　　祝随顿了顿：“小曦少爷的电话。”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这就是要接的意思了, 祝随把手机递给他。 　　楚云柏吐出一口气，接起来的时候声音一如往常： 　　“云曦？” 　　楚云曦丝毫没有介意开头过于漫长的等待，寒暄了几句之后，他直接向楚云柏传达了容慧琳的意思。 　　容女士对大儿子居然一声不吭就跑出国——好吧, 虽然是出差, 但是都一周过去了这个时间似乎也太长了些，所以她要询问一下楚云柏是否能赶上之后她新筹办的舞会。尽管舞会的举办时间是在整整半个月后。 　　这是变相的催促。但这个问题正中楚云柏的雷区，他直截了当： 　　“不能。” 　　楚云曦：“……” 　　他委婉地说：“哥, 你这么说, 妈可能接受不了。” 　　容慧琳女士的独特技能。能让家里的每个人迅速地get到她的需求, 并且伴生产生“最好还是满足她吧”这样的心理活动。传染性极强, 楚云曦也未能幸免。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道：“……行, 我知道了。” 　　楚云曦再接再厉：“妈还说，让你回来之后空出来两天, 陪她去C城。” 　　C城是楚氏的业务集中地之一, 同时也是公认的时尚之都, 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这回楚云柏很笃定：“没空。” 　　没等楚云曦开口, 他就软下了语气, 带着诱哄：“云曦，哥哥最近有点忙，你陪妈妈去可以么？回来了哥哥给你带礼物。” 　　自从那天江枫提醒过楚云柏后，楚云柏就开始注意和楚云曦的相处。方式是没有方式，让一个人真正放松下来的方式就是比他先放松，他不再过分“体贴”，偶尔会袒露性格里的强势。 　　效果很明显，至少楚云曦面对他时不再有时刻担心做错事的局促。至于其他的，也很难急在一时。 　　他这么说话，楚云曦也没什么办法。 　　他只好道： 　　“……好的哥。” 　　声音里有点儿无奈。不知道在他眼里，容慧琳和楚云柏哪个更幼稚一点。 　　楚云柏笑了笑：“加油。” 　　- 　　两人没有立刻挂电话，楚云柏问了一下楚云曦下半年的行程安排，楚云曦乖乖答了，又被强制删掉了几个太满的行程，楚云曦欲言又止。 　　楚云柏：“嗯？” 　　楚云曦就又把“其实我可以坚持”咽回去了。 　　只是挂电话之前，他突然道：“哥，我可以找小枫过来玩吗？” 　　楚云柏手指一顿。 　　楚云曦继续小声道：“小枫明天打歌就结束了，他说过两天他休息好了可以来找他录cover，我有很多地方不熟悉，可以找他一起吗？” 　　沉默了片刻，楚云柏垂了眼：“嗯。” 　　“没事。”他说，“想找就找，他的行程归公司管，实在不行我可以安排。” 　　楚云曦多说这两句，无非是怕他误会。想证明自己没有打扰江枫的工作。 　　楚云柏想。 　　潜意识里，楚云曦是觉得如果二选一，他是会更护着江枫的。 　　……会吗？ 　　会的。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这是楚云柏自己也没办法决定的事。但人生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并没有那么多需要极限二选一的时刻，所以这样的问题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摆在台面上，于是心照不宣的平衡得以维持。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江夕之于江枫，和楚云柏之于楚云曦，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平衡。 　　楚云柏有的时候会想，这会不会就是命运所谓的因果轮回。 　　楚云曦很开心地和楚云柏说再见。 　　虽然关系特殊又微妙，但楚云曦和江枫反而从认识开始关系就一直不错。 　　或许是因为他们性格中有彼此吸引的特质。 　　挂了电话，楚云柏将手机还给祝随。 　　祝随接过去，然后道：“楚总，回国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楚云柏没说话。 　　祝随问：“需要给您安排心理咨询师吗？” 　　楚云柏抬了眼，语气平静：“祝随。” 　　“你话很多。”他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并没有发火。楚云柏一直是一个理智但不专横的上司，当下属的行为嵌合逻辑时，哪怕不那么中听，他也会克制。 　　过了一会儿，楚云柏道：“不用。” 　　“没什么事。”他说，“工作交接安排好，我们后天回去。” 　　* 　　确实没什么事。 　　回去的飞机上楚云柏看着舷窗外绵软瑰丽的云层。他知道祝随为什么会那么说。祝随跟了他很久，他从前是楚凭安排给他和江枫的私人助理。后来就只跟着他。 　　这些时间里楚云柏更改既定工作计划的时间屈指可数。只有两次。第一次是楚氏上一任家主去世。第二次是江枫离开楚家。 　　这两者都合情且合理。这是第三次，他半夜给祝随发消息，让他和北美这边的分部对接，把一个半月之后的业务考察提前到这个月。 　　这样的临时变更显然不会是准备提前享受北美之旅，祝随当时还没睡，当时就打了个电话过来，楚云柏接起来，声音很哑，语气倒是平静： 　　“散散心。” 　　夜晚造就敏感的神经，第二天楚云柏就没了这样强烈的念头。只是已经决定的事二次反复终究折腾人，他没再兴师动众。 　　“小柏少爷是有什么烦心事么？”祝随道，“或许我可以替您分忧。”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回换了个称呼。 　　楚云柏回过神。 　　祝随笑了笑：“毕竟我也虚长了您几岁，或许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是楚凭选中照顾两位江枫和楚云柏的人，撇去秘书的身份，私底下确实如江枫所说，沉稳大气，兄长风范。 　　楚云柏顿了顿：“祝随，你经常做梦么？” 　　祝随怔了怔。 　　- 　　很快，祝随就反应了过来：“做。我想想……” 　　“昨天还做了个回家吃自助牛肚火锅的梦。”他说，“国外的东西实在是吃不惯。吃了这么多天，感觉胃都要抗议了。” 　　楚云柏嘴角也勾了勾：“落地了请你吃火锅。” 　　祝随也没客气：“那就谢谢小柏少爷了。” 　　他顿了顿，“您是因为做的梦烦恼么？” 　　楚云柏未置可否。 　　祝随试探着道：“是……内容不太能接受的梦？” 　　不太接受到需要通过工作来逃避的地步。他思忖，却一时想不出会有什么能让一向冷静沉稳的楚云柏反常到这个地步的梦。 　　“……算是吧。”楚云柏开了口。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弗洛伊德说，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祝随想了想，冷静分析，“但我觉得也不尽然。像我昨晚做的梦，可以说是因为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而在梦境中的折射。可有的时候梦境的内容很难找到规律，事后也会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他顿了顿，“人脑是很复杂的。如果只是一个梦的话，小柏少爷其实可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楚云柏怔了怔。 　　“举个例子。”祝随揣摩了一下他可能的梦境内容，“您很疼爱小枫少爷。” 　　楚云柏手指蓦然一蜷。 　　祝随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您疼爱他，肯定不会伤害他。所以，如果您梦到了伤害他的梦境，虽然这个梦很荒诞，给您带来了非常糟糕的情绪体验，但是，这是在现实当中不可能发生的，不是么？” 　　“所以。”他道，“您不用为这样的梦挂心。” 　　楚云柏动了动唇：“如果不算是……伤害呢？” 　　祝随一愣。 　　“算了。”楚云柏吐出一口气，“没事。” 　　“你说得对。”他道，“一个梦而已。” 　　* 　　下飞机之后，楚云柏接到了辛彤的电话。对方也接到了他会回来的通知。 　　辛彤正在陪E-ternity参加最后一次的打歌。隔着嘈杂的背景音，楚云柏听到了辛彤有些模糊的声音：“楚总，给你发了一些东西，您有空查收一下。” 　　话音的间隙，是隔着一道门传过来的舞台声。 　　江枫的音色很明显，不算独特，但带有少年感，黏腻的哑，很好辨认。E-ternity一向是全开麦唱跳，楚云柏甚至听到了细微的喘声。 　　挂了电话，楚云柏点开了辛彤发过来的消息。 　　一套各个社交软件的账号密码，还有一小段文字。 　　底下附上了辛彤的留言。 　　-楚总，小枫挺乖的，原则性也强。如果是纯粉丝身份的话他可能不太会回您消息。如果您想用您直播平台的那个账号和他继续接触的话，可以用这个身份。这是我们公司下属的一个杂志社，他应该知道。现在团的热度高了，应该暂时不会和公司自己的杂志社合作拍摄了，问起来您就说是摄影师之一就行。 　　五分钟之后又补充一句。 　　-不过您也钱也……别砸太多，平台抽成不少的。他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操碎了心。 　　楚云柏嘴角勾了勾，回了个“收到”。 　　辛彤那边显示了一会儿输入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过来。 　　楚云柏先登陆了她给的微信号看了一眼。 　　这件事的源头还是他之前那个直播账号。本来楚云柏已经打算弃用那个号了，毕竟当初注册就是因为见不到江枫本人，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了。 　　但他还是告知了辛彤一声有这么个号的存在。 　　那天江枫直播抽签名照，辛彤见江枫似乎有意在等他，所以通知了他一声。 　　楚云柏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建的一个号会给江枫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后来他看了论坛，知道这大概是一种雏鸟情结。他也只能认了这是他自己惹下的麻烦。 　　出现了一次总不能又消失，如果暂时不想让江枫知道身份的话，辛彤这个方案确实是最周密的考虑。 　　…… 　　其实。 　　楚云柏想。 　　让江枫知道也没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跟江枫说一声，被他嘀咕两句，这事就过去了。 　　但不知怎么的，楚云柏的手指放在登录键上，最终却还是按了下去。 　　- 　　楚云柏不是没梦到过江枫。 　　江枫离开楚家之后的很多次，他都梦到过江枫。小的时候的奶团子，再长大一些，就是青葱的少年模样。坐在学校的长椅上跟他说话，说“哥今天作业又好难啊。” 　　脸皱成包子，戳一戳能流出流心奶黄馅。 　　然后就没有了。 　　他梦里见到的江枫停留在十六岁不到，像是被岁月尘封与定格的回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江枫重逢之后他是不太能和面前漂亮惊人的年轻爱豆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联系起来的。 　　十九岁的江枫漂亮、寡言，周身写着故事感。他的身上甚至带着一种娴熟的轻佻，那是在娱乐圈里耳濡目染出来的习以为常。说不上来喜不喜欢，楚云柏只是陌生。 　　陌生到有的时候楚云柏说话的时候不能看着江枫。 　　要不然，他总会恍惚，他到底是在和他记忆中的楚云枫说话，还是和江枫。 　　楚云枫和江枫，他们是一个人。 　　又好像不是。 　　这种错乱感埋藏在楚云柏心中，在那个夜里被猝然引爆。 　　白天他坐在江枫床边，江枫睡得无知无觉又乖巧，他想，以后他的小枫会找一个怎么样的心上人。结果晚上，他就梦到了江枫。 　　漂亮锋利的样子，像白天一样抱着他的腰，只是柔软的手抱着抱着就变了味道，白天宁静的房间里骤然升腾起异样的暧昧，只剩下温热的吐息和混乱而放大的感官。 　　梦是潜意识的反应。 　　有迹可循么？ 　　是的。 　　他白天确实陪着江枫睡了一觉，也确实想过江枫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 　　至于那些混乱……楚云柏冷静分析，估计是最近营业的时候接收了太多类似的信息。 　　梦是碎片拼接。 　　可是想通了这些，他依然没有放松。 　　不是因为梦。 　　是因为梦醒之后，他想到梦里的江枫。 　　却依然会有欲/望。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柏哥哥对小枫，其实枫崽之前的一句话把他看透了，小柏哥哥对所谓“弟弟”的印象就停留在枫崽的十六岁，是断档的，算是一种执念吧。 　　十九岁之后重逢其实他俩的心境早就变了，是一个新开始。 　　and，关于小柏哥哥喜不喜欢十九岁的枫崽，不要相信他所谓的“说不上来喜不喜欢”，他喜欢死了（轻轻 第51章 以身相许。 　　那是一种楚云柏至今都不愿意回忆的感觉。 　　他其实是一个低欲的人。年少的时候要忙的事情太多, 哪怕是发泄似乎都像是生理需要的例行公事。这是楚云柏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做春/梦。然而对象却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梦到了江枫，并且在醒来意志没反应过来的那几秒，想到梦里的江枫时还起了反应。 　　这件事第一次让楚云柏知道了什么叫“无措”。 　　他选择了远离，但远离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可以, 楚云柏很想就像他和祝随说的那样, 把它当成一个梦。 　　……就当成一个很平常的梦, 这是他自己的梦, 谁也不会知道, 包括江枫。 　　事实上, 之后他为了验证自己的性向，在后来也看过几部同性片，却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因为过于直白的性而有些反胃。他不确定自己是因为不感兴趣抑或是……总之，楚云柏更倾向于, 这只是个梦。 　　但是, 在选择是否要保留A的身份时，楚云柏犹豫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犹豫。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和江枫接触，没有前十六年的阴差阳错,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多有吸引力的事。或者说, 楚云柏并没有看到它的意义。但是他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 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江枫。 　　登录上微信, 他给江枫发了好友申请。 　　那边没有回。 　　这是理所应当的。江枫还在最后一次打歌。 　　车子停在楚氏门口, 祝随询问地看向他，楚云柏顿了顿：“你先回去吧。” 　　“让司机半个小时之后来接我。”他道。 　　江枫前段时间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一次打歌对于他来说也是重要的时刻, 既然回来了, 楚云柏没有理由缺席。 　　祝随会意, 笑道：“之前给E-ternity的祝贺礼物已经送过去了。您一会儿去的时候, 要给小枫少爷单独带一束花吗？” 　　楚云柏怔了怔。 　　他想起了容慧琳给楚云曦准备的那束花。片刻后他道：“好。” 　　“我去准备。”祝随道。 　　他送楚云柏下了车，然后驱车前往花店，打算替自己的上司在今晚挑选一束最漂亮的花。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E-ternity回到后台，开始接受所有工作人员的拥抱。 　　“辛苦啦！” 　　“恭喜打歌结束~”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不断，就连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也专门过来送了花和小礼物。 　　所有的寒暄结束，前面的粉丝也都陆续离场，房间里只剩下E-ternity成员和嘉灿的工作团队。 　　崔子烨放任自己倒在了软椅上：“啊——” 　　“感受到自己多红了吗。”辛彤笑道，“刚刚笑言偷偷跟我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你们粉丝。” 　　程笑言，也是E-ternity现在的团队工作助理之一。工作多了事情也多，除了团队之外，现在成员每人都配了一个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当然，整个统筹还是辛彤。 　　E团都觉得辛彤辛苦，辛彤却戏称自己是养老。毕竟原来她是一个人同时带好几个艺人，现在却只有一个团。 　　“说实话。”崔子烨喃喃，“以前还真没什么实感。今天在台上听应援声的时候确实吓我一跳。” 　　谈谦微笑：“这就是你副歌走位的时候差点踩我一脚的理由。” 　　崔子烨：“……” 　　嘿嘿。 　　“今天刚好是回归整一个月吧。”另一个助理插嘴。 　　程笑言愣了一下，看了眼日历，随后道：“是。” 　　她有些狐疑：“……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对方说：“看到粉丝做的总结大字报了。” 　　他晃晃屏幕。 　　江枫一眼扫过，被满屏的红底黑字亮瞎了眼。 　　程笑言欣慰：“太好了，写工作总结的时候有作业可以抄了。” 　　被辛彤笑着敲了一下脑门儿，吃了个大栗子。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E-ternity在最后一周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趁着当周整个榜单热度处于温凉且没有热门歌手发歌的情况下主打首次进入了周榜前十，堪堪挂在第九。且在当周作为一张付费专辑，专辑其余歌曲全员入榜。 　　虽然有运气加成，但是这个成绩还是又一次突破了大众的预期。不出意外，今年团的这张专是肯定会拿奖了。不管是在年末还是各种各样的品牌盛典。且E-ternity的走红也让嘉灿声名大噪，业内已经有不少公司在复盘E-ternity的走红曲线，从中研究嘉灿的策划和公关手段，而对于大众来说，先前对于嘉灿只有一个宏观的“背靠楚氏”的模糊概念，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招牌究竟意味着什么。 　　用E-ternity粉丝专版的话说：“呵呵，我看他们恨不得自家哥哥姐姐立刻跟公司解约转签嘉灿。” 　　到了最后，这场风波里最镇定的居然是E-ternity成员。 　　糊了三年，别的不说，心态是已经锻炼得一流了。意思意思高兴下得了，剩下的时间跑行程还来不及。 　　五个人都还没吃晚饭，卸了妆，程笑言就提来了便当，随即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就都退了出去，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再收拾回去。 　　没了粉丝的应援和舞台闪耀的灯光，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崔子烨嘴里塞着肥牛，声音含糊：“……之后就不打歌了，想到这心里还空落落的。” 　　郁一垣笑了：“一天睡四个小时？” 　　“累是累了点。”崔子烨坦然道，“但是我们这种出来当偶像的，要的不就是被人注视的感觉。” 　　他咂了咂嘴，“居然是最后一次了，感觉和之前结束也没什么差别。早知道订束花或者订个蛋糕什么的了，也好庆祝一下。” 　　“懂了。”翟诺在吃饭的间隙打了个嗝，“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楼下就有个甜品店，蛋糕我要黑森林的。” 　　崔子烨抽了抽嘴角：“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提出来的。”谈谦很淡定。 　　崔子烨张了张口，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就连一旁一向不参与这种调侃的江枫都默默地抬起了头。 　　崔子烨：“……” 　　团内霸凌了啊喂！ 　　他痛苦又认命地站起身：“行吧行吧，我去。哎有没有什么田螺姑娘来救我一命啊，腿真的好痛，我愿意以身相许真的。” 　　刚准备起身陪他一起去的谈谦：“……” 　　江枫看了看谈谦，又看了眼崔子烨，中肯地评价：“烨哥，恨嫁也不要口嗨碰瓷。” 　　万一碰到真的呢。 　　崔子烨一脸迷茫：“啊？” 　　下一秒，门被推开。 　　翟诺抬头，看到门口的人之后沉默了一瞬，同样诚恳地评价：“烨哥，要不让姜姜嫁了吧。” 　　江枫怔了怔，抬起眼，看到了抱着一大束花的楚云柏。 　　* 　　江枫这段时间跟楚云柏没怎么聊天。 　　其实从前也是楚云柏找他居多。他自己在社交上是一个很“被动”的人。进了娱乐圈之后尤其。反正圈子里外向的人够多了，不差他一个。 　　他也想过要不要问问楚云柏工作怎么样，但一方面隔着时差，他自己还要跑行程。另一方面他也怕打扰楚云柏，毕竟出差都是集中干活的时候。 　　这样一耽搁，他们微信上次聊天还是在好几天前。 　　他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 　　楚云柏看到他，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他手上的饭盒上，皱了眉： 　　“现在才吃饭？” 　　“没事我……吃好了。”江枫说。 　　他看着楚云柏手上的花，一大束的玫瑰和百合，灿烂又瑰丽。楚云柏身后的是祝随，他的手上也有一束花，还有一个六人份的大蛋糕，他把花和蛋糕交给郁一垣，微笑着道：“恭喜，辛苦了。” 　　那束给了队长，楚云柏手里的给谁不言而喻。 　　在场的都是人精，翟诺立刻就把江枫往外推：“姜姜辛苦啦我们会给你留蛋糕的一会儿彤姐来了我们会解释的你跟楚总走吧拜拜~” 　　江枫：？ 　　他被推到楚云柏面前，柔软的花束就扑到了他的眼底，楚云柏下意识松手，他下意识接住，就把花抱了个满怀。 　　江枫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他们团的疑似直男们永远能把普通的场景搞成奇奇怪怪的氛围。 　　但是他确实很久没见到楚云柏了，也挺想跟他聊聊天的，就没管那么多。而是他隔着饱满的花束询问对面的人： 　　“那，我跟你走？” 　　入目之处是带着新鲜露水的鲜花，鼻尖是浓郁沁人的香气。这一切都足以让人心情变好，江枫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额角还有一点细汗，身体却不觉得疲惫，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带着笑。 　　片刻后，花束那边传来了楚云柏的回答： 　　“……嗯。” 　　江枫怔了怔。 　　楚云柏一向处变不惊，谈判桌上也只有对方急眼的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莫名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不自然。 　　作者有话说： 　　小楚总：开始对每句话疑神疑鬼 第52章 烟火。 　　江枫跟着楚云柏从后门的小路上了车。 　　虽然直播已经结束了。但是前门还是守着很多粉丝。有的时候公司会组织他们从前面走, 再跟粉丝互动一下。这种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以免粉丝白等。但今天其实没有，因为辛彤知道他们连轴转很累。 　　上车的时候江枫还是犹豫了一下。祝随看出了他的心思，开了口：“小枫少爷还是别去了。” 　　“这边没有安排很多安保。”他道, “粉丝又多, 到时候很容易出事。” 　　江枫想了想, 知道也是, 便也没有坚持。 　　只是上了车, 他没忍住道：“随……祝秘书好像很了解我们娱乐圈。” 　　语气是调侃的。 　　他今天的确很开心。密集的工作告一段落, 取得了预期之上的成绩，还有。 　　楚云柏从国外回来了。 　　还给他带了很漂亮的花和蛋糕。 　　虽然现在证实江枫和容慧琳确实没有血缘，但是在此之前，几乎没人会怀疑这件事。 　　江枫被养得和容慧琳在某些方面实在相像。比如异常丰富的艺术细胞, 再比如完全不会随着年龄改变的、对无用浪漫亘古不变的追求。 　　……当然楚云柏居然会这么浪漫这件事还是让江枫有点儿惊吓的, 还好他后来得知是祝随提的议。 　　他一句“祝秘书”一出来，楚云柏就看了他一眼。但江枫没注意，仍然扒着椅背跟驾驶座的祝随说话。 　　近距离听他的音色, 就会发现心情好的时候他的尾音总是会自然上扬, 像是夹心的水果软糖。外表是清爽的果汁, 里面是黏腻的甜, 还埋着不易察觉的小勾子。 　　尤其是在把熟悉的人刻意叫疏离的时候。 　　祝秘是。 　　叫楚总也是。 　　祝随无来由地就感觉车子里有些冷,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车里显失的室内温度。 　　18°C，一个非常宜人、不冷不热的数字。 　　他只好道：“表妹追星, 听她讲过。” 　　江枫眨巴眼睛：“追的谁呀？” 　　祝随说了一个名字。 　　随即补充：“不过最近她在看小枫少爷您的舞台。” 　　江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弯了眼睛, 像是心满意足吃饱了的小狐狸： 　　“好哦。” 　　“到时候给她签名。”他十分豪爽地说, “签什么都可以。” 　　祝随笑了笑：“好。” 　　两个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直到了岔路口, 江枫还意犹未尽，祝随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小枫少爷。”他说，“是打算直接回宿舍吗？” 　　江枫愣了愣：“我都可以。” 　　他明天没有行程。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虽然说了跟楚云柏走，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楚云柏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而且，上车之后，楚云柏就一直没开口。 　　他不由得回过头，去见身旁坐着的人。楚云柏的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接触到江枫的视线，他停顿了两秒：“……你想去哪儿？” 　　江枫有些好笑：“不是你来找的我吗。” 　　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有点自恋。楚云柏或许只是送个祝福就走。 　　“呃。”他小声说，“我直接回去也可以。” 　　楚云柏手指一顿。 　　江枫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估计错了楚云柏的来意，愈发觉得羞耻：“那个……他们应该有什么庆祝活动，要不就把我在路口放下来好了。” 　　楚云柏动了动唇。 　　祝随察言观色：“今天晚上江边有烟火晚会。” 　　“好。”楚云柏说。 　　江枫讪讪地闭上了嘴。 　　- 　　车子停在江边，因着江枫现在的热度，他们谁也没下车。车子就停在隐蔽的公园边道，祝随借口抽烟下了车，留了楚云柏和江枫两个人。 　　焰火晚会还没开始，车子里一片安静。江枫突然说：“你……出差的时候有碰到什么人或事么？” 　　楚云柏怔了怔：“嗯？” 　　“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江枫实话实说。 　　他不是傻子。 　　楚云柏从见到开始就没说几句话，看上去还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祝随刚刚下车也是给他们腾出谈话的空间。 　　楚云柏顿了顿，没说话。江枫看着他的表情，联想起他突然的出差，起先只是怀疑，现在是真的开始担忧。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工作上不顺利？还是别的……不会是你爸为难你了吧？” 　　楚凭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楚云柏在他眼里越优秀，他的要求就越严苛。小的时候他和容慧琳老怕楚云柏给他逼着逼着直接逼变态了，总是想方设法给楚云柏解压，江枫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楚云柏突然开了口：“烟火晚会开始了。” 　　江枫怔了怔，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天空中炸开来的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 　　江边传来雀跃的欢呼声和热闹的交谈声，江枫也不由得被感染，嘴角上翘。 　　看了好一会儿，他无意中回过头，才发现楚云柏在看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倒打一耙：“……你不要试图转移我注意力。” 　　“没有。”楚云柏开了口。 　　“所以怎么了？”江枫问，很耐心。 　　他觉得自己继承了郁一垣的衣钵，像是哄着幼儿园小朋友的幼教。 　　楚云柏看着他：“没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枫瞪圆了眼睛。 　　楚云柏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被迫和我炒cp，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么？” 　　江枫懵住了。 　　片刻后他才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眼神却是回避的。 　　楚云柏就懂了。 　　他抿了抿唇：“为什么不说。” 　　“……不是。”江枫说，“我，那个，哎。” 　　他实在是被问得猝不及防，一时之间都没想好措辞，只好挑最要紧的说，“不是我感觉不舒服。” 　　江枫看着楚云柏掩在阴影里的侧脸，解释：“这件事我之前跟彤姐也说过。本来是打算上完综艺再和你商量的。” 　　他看着楚云柏有些茫然的眼神，道：“就是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开始的。炒cp这种事可大可小，但说出去总归不太好听。我就算了，但是你没必要扯这么深。所以本来打算上完综艺，我们俩就解绑。” 　　事实上，江枫都有点后悔让楚云柏接这个综艺了。 　　这两天他观察了一下网上的舆论，基本没有在说之前画展的事的人了，有也是一句话带过，所有人的重点都集中在了E-ternity的成绩上。 　　辛彤是对的。作品就是最好的底气，他们不走流量路线，只要有好的作品，路人首先是听歌，其次才是八卦。 　　他的逻辑很清新，楚云柏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瞬：“所以，你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江枫愣了一下。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的。” 　　……好吧。 　　其实有一点点。 　　他毕竟是弯的，不说日常看到的虎狼之词。同人文同人图看久了，哪怕脱敏也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生出不好意思。 　　尤其是对象还是楚云柏……别的就不说了，楚云柏平日里永远是高冷禁欲的样子，江枫觉得自己简直是玷污了楚氏继承人的纯洁人生。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他道：“不会，怎么可能。” 　　他故作镇定：“我……不直的嘛，这种话看看就算了，又不是直男，看着会觉得怪怪的。” 　　楚云柏：“……” 　　“对了。”江枫道，“你不会……” 　　楚云柏不会是自己接受不了，所以委婉提醒吧？ 　　江枫心中警钟大作。 　　楚云柏张了张口：“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就知道不好。这句话也同样有歧义。果不其然，江枫欲言又止。 　　片刻后，江枫突然笑了。 　　* 　　他的脸上已经卸了妆，现在是素颜，但楚云柏一直觉得，江枫素颜比化妆更好看。 　　他的底子本来就好，完全不需要多余的修饰。冷脸的时候最好看，但不代表笑起来的时候就平庸。 　　楚云柏看过粉丝的评价。他们说江枫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漂亮得很坦荡，蛊人的时候也很坦荡。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勾引你了。 　　这个笑同样漂亮，不带任何阴霾，很纯粹。 　　“我知道的。”江枫说，“你是想说，你只是觉得和我营业没什么不舒服，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是在向我出柜，对吧？” 　　楚云柏抿了抿唇。 　　明明他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从江枫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江枫叹了口气。 　　他嘀咕：“听起来怎么那么绕呢。” 　　然后他道：“所以你对解绑的看法是？” 　　“我先说我的。”他道，“刻意避嫌反而很奇怪。毕竟过了综艺我们在镜头面前就没有别的交集了。但彤姐那边的营业方案和营销策略我们就不用了，自然一点，等综艺结束就慢慢解绑，你觉得呢？” 　　他说得很顺畅，显然是考虑了很久。楚云柏本身也有这样的想法，他心里还藏着事，是不能见光的事，要不然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去一趟北美。 　　他说：“好。” 　　江枫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烟火。 　　祝随察言观色，掐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随后上了车。 　　“小枫少爷？”他问江枫去哪儿。 　　“回宿舍。”江枫冲他笑了笑，很轻松地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记住楚总的这个“好” 第53章 见面礼。 　　回去了之后江枫果然尝到了队友留给他的蛋糕。不是翟诺想吃的黑森林, 是江枫喜欢的芋泥千层底。 　　但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因为味道确实很好。是一个非常小众且贵的牌子。 　　江枫从前很爱吃，容慧琳不让他多吃，他就经常撺掇楚云柏给他订，然后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偷偷运到他的房间里, 过程十分惊心动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蛋糕在他这里的概念只剩下了“买不起”, 不过以后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总之, 江枫尝的时候还有些怀念。 　　吃的时候郁一垣小声问他：“聊这么久, 没什么事吧？” 　　他总是习惯性操心。 　　江枫摇摇头。 　　和楚云柏聊到解绑这么深入算是意外，但这是本来就要说的。 　　唯一的问题是楚云柏为什么不开心这件事还是被绕了过去，江枫想，总不至于是担心他不喜欢捆绑营业的感觉。 　　这句话逆推就是楚云柏本身享受这个过程, 只是担心他不接受, 江枫觉得这个结论很荒谬，于是把它抛在脑后。 　　一连跑了那么多地方，整个团确实都累坏了。 　　互道了晚安, 江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 当他打开微信的时候, 却怔了一下。 　　上面居然静静地躺着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 　　等江枫点开好友申请的验证信息, 看到内容时, 他是真的惊讶了。 　　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 　　我是A。 　　- 　　江枫盯着这行字整整看了五分钟，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切出去问辛彤： 　　彤姐, 我们的私人联系方式如果泄露了要怎么办？ 　　辛彤：？？？ 　　辛彤：怎么泄露了, 有人来骚扰你了？号码发过来, 我马上让他们处理 　　江枫老老实实地把截图发了过去。 　　那边忽然沉默了。 　　江枫在沉默中有些坐立难安, 生怕辛彤雷厉风行, 直接微博警告，想了想补了一句： 　　这是我的一个粉丝……应该，不确定。可能是别人冒充他，也可能是本人。 　　泄露私人联系方式算是大事，得第一时间找辛彤。但他想了想，感觉如果是A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等着辛彤的回答，一边切出去刷微博。超话在讨论今天的舞台，还有人在展望下次回归，被评论提醒了。打歌完还有很多行程，谈谦和江枫有常驻综艺，其余人也有电台、音乐节目等。 　　《假日乐园》最近的热度很高，节目组经验丰富，宣发不紧不慢，吊足了胃口。 　　过两天就是正式录制，一期六个常驻，都已经空出了档期。头一期没有飞行，就是给常驻互相磨合。 　　刷了一会儿，江枫切回去，看到了辛彤的留言。 　　辛彤：哦，这个是我给的联系方式，你通过一下 　　江枫：？ 　　下一秒，辛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江枫接通。 　　“小枫？”辛彤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微妙，但总的来说还算冷静，“看到消息了吗？” 　　“……看到了。”江枫道。 　　他还没回过神。 　　“是这样。”辛彤说，“这是《锋潮》杂志社的摄影师，之前联系了我，说很喜欢你拍过的杂志，来问能不能约个档期。时间我们这暂时排不开，他就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说是你的粉丝。” 　　她顿了顿，“我跟他对接过几次，人还不错。你不用把他当一回事，就当加了个圈里朋友就行。” 　　江枫恍然。 　　这事倒也常见。圈里有了工作交集礼节性加个微信什么的……毕竟圈内人也是人，总也有偏好。 　　他其实是有点犹疑的，辛彤的说法让他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从前在光蔚，纪曼露也让他加过几个人，说辞委婉但意图明显，后来果然也和他猜的一样。 　　但是这是辛彤。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E-ternity对辛彤都是很感激的，印象也很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能分清谁是真的会护着艺人，而不是眼里只有利益。 　　犹豫了片刻，江枫还是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的回答很平常，倒是辛彤无端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她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也不用多客气，他如果不来找你，你也不用管他。” 　　楚云柏应该……也不至于一直用这个假身份跟江枫接触吧？图什么呢？ 　　这倒是符合江枫对辛彤的认知，他笑了笑： 　　“嗯。” 　　挂了电话，江枫没再犹豫，通过了A的申请。 　　对方大概没在线，等了五分钟也没回音，江枫想了想，发了个“你好”过去，又补了个软萌不失端庄的猫咪表情包。 　　然后，他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 　　零点过十二分，江枫洗漱完躺到床上，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 　　A：你好。 　　江枫沉默了一瞬，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这个人还真是。 　　很像楚云柏。 　　明明是对面自己要的联系方式，这个矜持高冷的样子硬生生给人错觉，就好像是全世界都在倒贴他。 　　江枫…… 　　江枫就不惯着。 　　他把手机一扔，权当对话已经结束。 　　第二天早上起来，微信多了两条消息。 　　A：我和辛彤联系过，所以才加的你。 　　A：……睡了吗？ 　　两条消息间隔了将近四十分钟。 　　江枫嘴角微微勾起。 　　“小五下来吃早饭了！”楼下郁一垣叫他。 　　“就来。”江枫说。 　　然后，他回了个“知道的~早上好”，就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下了楼。 　　虽然刚开始算是调戏了A一下，但江枫心里对于A也确实滤镜挺深的，毕竟那个时候的直播是真的难熬，且他还没像现在这么没脸没皮，还有堪堪挂着的自尊心。如果不是A给他撑了场子，他可能都不会有下一次直播。 　　而他唯一担心的事，也在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几次之后尽数消失。 　　因为A真的和直播中一样，不仅寡言，且矜持。 　　看起来甚至不像他的粉丝，更不用说是会特意来加他好友的狂热粉。 　　几次下来，江枫放了心，只当是多了个圈内的朋友。 　　毕竟，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 　　节目名：《假日乐园》 　　录制时间：5.2 　　地点：G城。 　　嘉宾：樊潜、苏恩哲、楚云柏、楚云曦、E-ternity江枫、E-ternity谈谦。 　　招外场杂务，有意私。 　　这条消息被截图发到微博的刹那，近些天本就活跃的内娱彻底沸腾了。 　　“妈呀这个阵容，我只能说，牛逼。” 　　“樊潜全满贯影后，苏恩哲新晋视帝。楚氏不用说，E-ternity现在已经是内娱偶像翻红传奇了，能请到这几个人，《假日乐园》你一个休闲综艺何德何能啊啊啊！” 　　“不光咖位，收视率也有保障啊。视帝影后王不见王但是曾经有过绯闻，谁不好奇楚氏兄弟的日常相处，还有楚云柏和江枫到底什么关系……导演！能不能搞个24小时直播啊！” 　　“臣附议！！！要直播！！！” 　　而和外面喜气洋洋的看热闹姿态不同，E-ternity专版则是…… 　　在吵架。 　　在旁若无人地吵架，并且已经吵了很多天。 　　夹杂在每天的成绩庆祝帖里。 　　什么团内人气断层，什么资源分配不均，什么镜头分配谁谁谁XX秒……综艺通告尘埃落定了之后，就变成了为什么常驻只有25，25明明关系那么塑料公司是不是想炒这对，25才不塑料明明23是最塑料的等等等等。 　　总之，他们正在经历一个大火团的必经之路： 　　内部撕逼。 　　就这样，在一片锣鼓喧天里，《假日乐园》开启了正式录制。 　　第一期的主题：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 　　早上七点，江枫准时睁开了眼睛。 　　像往常一样，他换好衣服，然后去洗手间洗漱。 　　刚洗完脸，房门就被轻轻敲响：“小枫，起了吗？” 　　他过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假日乐园》的摄制组以及他的follow PD，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没比江枫大多少，性格却比他活泼开朗许多。 　　一见到江枫，她就笑着伸出手：“你好小枫，我是江夏。江是和你同姓的那个江，夏是夏天的夏。” 　　“我们昨天微信上聊过的。”她道。 　　江枫跟她握了一下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好。” 　　他不太擅长面对特别热情的人，尤其是女孩子，会让他有些拘谨。 　　表现在脸上就是面无表情。 　　江夏倒是没有在意，估计也是见多识广了，问他：“现在可以进来拍摄吗？” 　　“嗯。”江枫说，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节目的第一期，最开头就是拍他们的各自出发，他一早就知道了节目组要来宿舍拍摄的事，也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 　　红光闪了一闪，摄像机正式开始运转。 　　首先对准了—— 　　地上摊开的行李箱。 　　一看到行李箱的内容，工作人员就笑了：“江老师，你这是收拾完了么？” 　　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还有生活用品。 　　衣服也就是T裇、衬衫还有牛仔裤，款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这在明星、哪怕是男明星里也是相当“简陋”的装备。 　　江枫有些懵：“完了啊。不是……只录几天吗？” 　　镜头适时怼到了他的脸上。 　　身上一件涂鸦黑T的年轻偶像脸上脂粉未施，坦荡地用素颜面对摄像机，看上去比本来就小的年纪还小了几岁，嫩得能掐出水。 　　一张不需要任何装点都完美无缺的脸蛋。 　　“好的。”江夏笑着说，“谢谢江老师替我们改变对偶像的刻板印象。原来偶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精致到头发丝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补充，“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这么嚣张。” 　　江枫抽了抽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是在夸他，但他总感觉自己同时也被嘲讽了。 　　紧接着，即落到了不远处的飘窗。 　　上面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个软软的蒲团，旁边斜放着一把漂亮的吉他。 　　“刚刚来的时候，我听谈谦老师说宿舍是专门有作曲室的。”江夏好奇地道。 　　“是的。”江枫点头，“但是在三楼，有点远。” 　　他顿了顿，“有的时候晚上突然来灵感的话，这里放一把吉他会很方便。” 　　“吉他是谦哥送的。”他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一旁的副导演笑了：“看来E-ternity成员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 　　E-ternity关系好，这不是单独的证据。 　　很快，导演组就发现，整间房间虽然是单人间，但充斥着其他成员的影子。 　　吉他是谈谦送的。 　　窗边的多肉是郁一垣装点的。 　　打开衣柜，一小半的衣服是崔子烨拖着江枫去买的，充满了rapper的个人特色，燥且野。 　　江枫又拿了件画了骷髅头的T裇出来，笑着问：“这件要带吗？” 　　“带那件吧。”节目组也配合地提建议。 　　说的是角落那件鹅黄色的宽松卫衣，上面印了一只正在玩球的小猫咪。 　　江枫皱着眉打量了半晌，还是被节目组的“穿吧就一件”给蛊惑，不情不愿地放进了行李箱。 　　镜头转了一圈，出发的素材也拍得差不多。 　　节目组正要退出房间，镜头却扫过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江夏好奇地开了口：“欸小枫，这幅画也是成员们送给你的吗？挺好看的。” 　　江枫愣了一下，顺着视线看过去，头皮就是一炸。 　　* 　　江夏说的是那天画展结束之后，楚云柏送江枫、江枫又挂起来的那幅画。 　　江枫昨天收拾东西，收拾了地面。 　　甚至没忘记收拾一下心情，他又一次跟楚云柏“串通”，再次强调了明天在镜头面前要自然，不要刻意，能不接触就别接触。 　　楚云柏当时的语气略微有些微妙，但还是悉数应下。 　　他收拾了所有。 　　却唯独忘了收拾视线往上的部分。 　　江夏也只是随口一问，只是问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诡异，同样变得诡异的，还有旁边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大家都是冲浪人…… 　　咳。 　　不会吧，不会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江枫脸上，江枫笑不出来了。 　　片刻后，他硬着头皮开了口：“这个……” 　　“是别人送的。”他说。 　　节目组：“嗯嗯。” 　　江枫咬着牙：“……不是成员。” 　　节目组：“嗯嗯！” 　　“谦哥你整理好了吗。”江枫突然道。 　　所有人回头看，果不其然看到推着行李箱路过、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帮人的谈谦。 　　骤然被叫住，谈谦愣了两秒。 　　虽然很迷茫，但他还是很快露出了一个镜头面前的标准微笑。 　　“今天好帅。”江枫由衷夸赞。 　　“……谢谢。”谈谦礼貌地回应，“你今天也很好看。” 　　镜头外特意过来凑热闹的剩余三人：“……” 　　什么东西啊！ 　　你们俩这样会显得我们团内关系真的很塑料的啊喂！ 　　- 　　画的事情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但江枫并没有轻松多少。 　　以节目组的一贯尿性——他是说，以这种节目一贯的套路，没拍到是一回事，拍到了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说不定还要专门剪出个五分钟。 　　说好的避嫌却出师不利，让江枫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忍不住给楚云柏发了条消息。 　　-你那边怎么样？ 　　而另一边，楚云柏礼貌地对节目组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抱歉。”他道，“我回个消息。” 　　导演擦了把额头的汗：“好的好的，楚总您先忙。” 　　“两层里除了书房都可以拍。”楚云柏知道他们要拍摄素材，礼貌地进行了提示，获得了节目组感激的眼神。 　　节目组很快离开，楚云柏走到了一边，回消息： 　　-挺顺利的。 　　他没有拍摄过综艺。 　　但是在这之前他做过一些功课。 　　只要不需要利用这种节目达到诸如“立人设”、“炒热度”这样的目的，那么其实录这种综艺还是挺轻松的，只要忍受无时无刻存在的摄像机就可以了。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这期嘉宾分为了三组，三边应该是同时开拍的。 　　江枫怎么有空给他发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手机的另一头，江枫佯装睡觉，整个人侧过身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子，这才躲过了摄像头，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机键盘都要敲出火星子。 　　这边，楚云柏接收的消息也接二连三。 　　小枫：啊啊啊啊啊，完蛋了 　　小枫：我干了件蠢事 　　小枫：我忘记把你送我的画收起来了，被问了[猫咪大哭]X3 　　楚云柏一怔。 　　片刻后，他迟疑地打字。 　　-你把我送你的画挂起来了？ 　　小枫：…… 　　小枫：这是重点吗！ 　　小枫：啊啊啊不想跟你说话了！气死！ 　　重逢之后，江枫就很少发这样情绪色彩浓重的句子。其实他以前最擅长的事就是对楚云柏消息轰炸，大概是知道再怎么烦人对方也不会舍得拉黑。 　　楚云柏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是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江枫这是在很认真地在和他避嫌，所以才会着急成这样。 　　他抿了抿唇，打字。 　　-没事。 　　-知道是我送的也可以，我来处理。 　　小枫：？ 　　一个小时后，江枫知道了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起飞之前的录制大厅内，祝随带着身后的一串工作人员出现，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幅收藏品级别的名画，他将它们一一分发给了在场的嘉宾和导演。 　　“这是楚总给各位的一点见面礼。”祝随微笑着道。 　　江枫：“……” 　　他看着副导演的神秘微笑，心如死灰。 　　得。 　　现在他敢百分之百确定节目组会把房间里那段播出去了。 　　不仅播，还要和这段对比着播。 　　顺便还要在旁边配个花字，依他看，“这两人之间铁定有奸情”这句话就挺合适。 第54章 没人发现。 　　楚云柏这么大手笔, 在场的人自然都有些惊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樊潜。她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生活助理，让人上前把话收好，放到了开来的保姆车上，让司机带了回去。 　　然后, 她笑着道：“那就谢谢楚总破费了, 正好, 新家刚刚装修好, 还没来得及装饰。这画可真漂亮, 挂客厅一定很合适。” 　　不算上楚氏的两位少爷, 她是这里咖位最大的人。童星出道，少女时期就是大导的御用女主，几部经典过后地位开始无可撼动，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就拿了满贯。 　　她今天穿了一条一字领的米白色荷叶裙, 化了淡色的妆, 整个人妩媚漂亮，说起话来也圆和而滴水不漏，轻易地就将气氛带了回来。 　　有她开场, 周围人也纷纷表示了感谢。 　　说实话, 第一次见面送画奇怪了些。但楚云柏送的画着实价值不菲, 光看在这份上就能冲淡这份礼物的违和感。 　　在场的也就只有导演组猜到了楚云柏送画是因为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用意, 他们也不敢猜。 　　众人纷纷将画收好。 　　江枫也回过了神。 　　能怎么办呢。 　　他想。 　　……这事儿做都做了, 总不能半夜给导演套麻袋让他别剪进去。 　　那样在镜头前是清白了。在圈内就真坐实有奸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不见心不烦吧。 　　恰好要进行录制, 场内摆了沙发, 众人就要挑座位坐下。 　　樊潜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一身黑的冷峻男人, 戴着墨镜, 一直未发一言。只是在樊潜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江枫不认识他，但在场的六个常驻算上他自己他认识四个，剩下的除了樊潜，就只剩下了视帝苏恩哲。 　　江枫对他的印象只有寡言但毒舌。 　　他曾经在片场骂哭过一个硬被塞进组里的一个花瓶小鲜肉，自此一战成名，喜提黑粉无数。 　　老实说，面对苏恩哲江枫还是有点儿怵的。一方面苏恩哲确实演技出色，他敬佩所有敬业有能力的前辈。另一方面，他不确定对方因为那件事之后对偶像会不会有不好的印象。 　　这么想着，看到樊潜坐在最左，苏恩哲在樊潜右边坐下，他就有些犹豫。 　　好在，还有楚云曦。 　　- 　　楚云曦是最后一个被请来的，主要是节目组请到了江枫和楚云柏，索性再把楚云曦拉过来凑个整。反正楚云曦也是嘉灿的，热度也够。 　　他向来除了写歌唱歌两耳不闻窗外事，来了才知道还有楚云柏和江枫，又惊又喜，直接坐到了江枫左边。 　　“小枫。”他说。声音很高兴的样子。 　　江枫见他坐过来就松了口气，顺势坐在了他的右边。而谈谦犹豫了一瞬，看了看不远处的楚云柏，又看了眼江枫，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了江枫的身边。 　　这样，楚云柏的座位就只剩下了最右。 　　他倒也不在意，对着谈谦点了点头： 　　“谈少。” 　　他当然认识谈谦。 　　谈谦就笑：“楚总可别这么叫。我早被家里人扫地出门了，担不起。” 　　楚云柏淡淡地笑了笑：“这话别说说给老谈总听，就是说给你哥哥听，他也是不认的。” 　　再怎么生气，到底血脉相连，嘴上说气话，又怎么会真的断了。 　　还没开始正式录制插曲就一个接一个，场上也是暗流涌动，导演表面镇定，内心已经疯狂地赞美自己堪比大导的优秀选角功力，他咳嗽了一声： 　　“各位。”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导演看着他们：“想要感受一下完全原始且极致的身心放松吗？” 　　导演助理站在他边上，手上拿着一个托盘。 　　苏恩哲眯了眼。 　　“如果想的话。”导演笑眯眯地道，“从现在开始，就交出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吧。” 　　江枫抽了抽嘴角。 　　他现在觉得，这档节目就是专程来克他的了。 　　* 　　其实导演的思路是对的。 　　这就跟大家聚餐，在开餐前把手机放到桌子中央一样。主打的就是把网络互动转移到现实互动之上。这对于一个专注于回归自然的生活综艺来说更是必要的。 　　但问题就在于，江枫和楚云柏面上要避嫌，有些话就只能私底下说。现在这样，算是彻底斩断了这个途径。 　　一圈手机收完，导演却没有马上开始下一个流程，而是搬上来了另一台仪器。 　　苏恩哲额角青筋一跳：“这不是高考用的那个探测门么？导演，没必要吧？” 　　“有必要有必要。”导演笑眯眯的，“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是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希望大家配合。” 　　第一个是樊潜。 　　她本来就穿的裙子，施施然走一圈，像是走秀。美得不可方物。 　　第二个是苏恩哲。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站起身，经过探测门。 　　下一秒，“滴滴”声响起。 　　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脸意料之中地伸出托盘，苏恩哲脸色变化不定，最后从拉杆箱里掏出了一个——儿童手机。 　　一旁的江夏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于是苏恩哲的脸色更难看了。 　　饶是江枫现在心事重重，不由得也被逗笑了。 　　谈谦压低了声音：“像不像小烨。” 　　声音带着笑。 　　江枫被他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明白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苏恩哲这表面酷酷内心傲娇的性格，确实很像成熟版的崔子烨。 　　他都有些佩服谈谦了，小声赞叹：“谦哥，你看人好厉害。” 　　这话一出，谈谦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却凝滞了一瞬。而一旁的楚云柏，不知道为什么也看了他一眼。 　　他看江枫，江枫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开玩笑。 　　他还没追究楚云柏瞎送画给他带来的麻烦呢。 　　看什么看。 　　另一边，导演组将苏恩哲的儿童手机收走，并且宣布：因为苏恩哲的违规行为，需要接受一定的惩罚。至于惩罚内容…… 　　导演沉吟：“听说苏老师刚演完一部古装剧，不如就来说一段绕口令吧。” 　　苏恩哲脸色都变了，他最讨厌长段台词——能努力说好不代表喜欢。 　　有些东西就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 　　导演很坦然：“快板也行。” 　　苏恩哲：。 　　江枫抽了抽嘴角。 　　“这导演真狠。”楚云曦小声说，“还好我没有藏电子设备。” 　　江枫没说话。 　　十五分钟后，苏恩哲黑着脸下了台。 　　而又一个五分钟后，江枫拉着行李箱冷着脸站在门下，顶着滴滴作响的机器，对上了楚云曦欲言又止的表情。 　　- 　　江枫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被抓。 　　他身边一直是两个手机。一个工作用一个平时用。事实证明人就是不应该抱侥幸心理，他想着楚云柏画都能发一打，手机也不在话下。但是被抓包之后看着楚云柏和众人一般无二讶异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江枫：“……” 　　他真的，能被，楚云柏，气死。 　　啊啊啊！ 　　“小枫啊。”导演看着他，还是笑眯眯的。 　　“钱导。”江枫抽了抽嘴角，“我不会说绕口令，也不会快板。” 　　“哎，专业对口我还是知道的。”导演和蔼又慈祥，“小枫啊，在团里是门面和主舞，是吗？” 　　江枫：“……” 　　他能说不是吗。 　　他就是个路人。 　　然而，嘴硬无用。 　　导演一锤定音：“女团舞和对着镜头撒娇，都是一分钟，选一个吧。” 　　江枫面无表情，满脸写着“你还不如杀了我”。 　　僵持了半分钟。 　　江枫也不是扭捏矫情的人，苏恩哲在前，大前辈都豁下脸了，他也得跟着。 　　半分钟之后，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径直开了口： 　　“女团舞吧。” 　　好歹还是跳舞，他的本职工作。 　　江夏探头，眼巴巴：“跳哪首？” 　　江枫说：“都可以。” 　　学舞学多了，大热的都跳过。实在谈不上难度，跳个串烧都可以。 　　很快，一首女团曲的前奏响了起来，是甜美风。很难说放歌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夹带私货。 　　这首江枫跳过，他很快地跟上了节拍。 　　一旦跳舞，他就是全心投入，因而也注意不到台下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 　　* 　　谈谦是知道江枫跳舞的魅力的。 　　不是从性吸引的角度，只是单纯的欣赏。他一直把江枫当弟弟，更何况开窍了之后他即心有所属。江枫下腰的时候他看得专注，担心着江枫没有保护会不会受伤，无意中瞥见旁边，却有些愣怔。 　　他记得楚云柏一开始也是和他一起看着江枫跳舞的，这会儿却别开了眼，目光的落点在大厅尽头的角落上。看起来甚至想要这个环节快点结束似的。 　　……可是。 　　在场的人，哪怕傲气如苏恩哲，这会儿欣赏的样子都很专注。 　　他实在是有些讶异，就在这时，楚云柏恰好抬起眼，谈谦赶紧收回目光，佯装欣赏江枫的表演。 　　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楚云柏的目光转而落到了他的身上。 　　谈谦：“……” 　　他简直匪夷所思。 　　就这样，一直到江枫表演结束，谈谦甚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是个玩笑性质的表演，但江枫跳完，场内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江枫脱了外套下台，神情如常，好像是倨傲的玫瑰。 　　坐下了之后江枫听到了谈谦低声夸赞：“好看。” 　　江枫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怎么的，他条件反射看了楚云柏一眼。 　　只是刚看了一眼，他就开始唾弃自己。 　　一点原则都没有。说好了要晾这人一阵子的。而且楚云柏能说出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衣服不好好穿，反正一点没有对舞蹈本身的评价。 　　这么一想，他果断收回了目光。 　　* 　　惩罚了一轮，节目组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几人简单地自我介绍，外加互动了一轮之后，整个节目组就驱车前往了他们要居住的别墅。 　　说实话，江枫是挺期待的。而事实上，住宿环境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车子开了很久，大概两个小时，彻底到了A市郊区。这里有几座低矮的小山，并没有被开发成景区，但是景致非常美。 　　车子停在山脚，几个人步行到了半山腰，就看到了掩映在林间的别墅。 　　别墅一共两层，大门口是一个小花园，左边是一小块田，里面种着新鲜的瓜果蔬菜。右边则圈养着一群鸡鸭。第二层有一个大露台，正对着山涧，能够俯瞰整个山脚的景色。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尤其是樊潜。 　　她刚进了半年的组，接这个综艺就是来休息的。 　　但是她也深谙这类综艺的套路：“导演，怎么分房啊？” 　　花园里跑出来一只小土狗，奶黄色，摇着尾巴。 　　江枫愣了一下，蹲下身跟它玩。 　　“你家里是养狗了么？”苏恩哲站在他旁边，这会儿看见这一幕，开了口。 　　江枫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苏恩哲是在问他。 　　他受宠若惊：“……嗯。” 　　“那你可以和楚总交流心得。”苏恩哲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记得楚总家里也养了狗。” 　　江枫：？ 　　他呆呆的：“苏老师怎么知道？” 　　“这个我也知道。”刚跟节目组交流完的樊潜插嘴，“楚总当时在网上走红的那组照片里就有一只小白狗，超可爱超好rua的小棉花糖。” 　　江枫不知道。 　　他有段时间特别回避楚云柏的相关消息。 　　看来楚云柏在这段时间里确实红得家喻户晓。 　　“对了，小枫家里的狗是什么品种的？”樊潜随口问。 　　江枫：“……” 　　完了。 　　又不能说。 　　他和楚云柏为什么连狗都是同款。 　　嗯…… 　　同一只。 　　好在樊潜只是随便一问，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在了分房上。 　　分房间—— 　　最终的方案是一人一间。 　　除了留出了节目组一些主要工作人员的房间外。楼下三个房间，楼上三个。 　　暂时够他们住。 　　但是下期来了飞行，如果飞行嘉宾需要一人一间的话，他们之间就得有人合住。 　　而每个房间都是大床房。 　　……所以江枫希望这样的事情尽量不要发生。 　　要不然对他来说真的很尴尬。 　　既然是六间，那住哪里意义就不大了。节目组还是很仁慈，没有在这个环节上折腾他们，六个人各自拉了行李箱回房间休息。 　　江枫住一层，和他一层的是楚云柏和楚云曦。这也是节目组的安排，大概是为了戏剧性，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想看什么。 　　简单收拾了东西，又洗漱了一下，江枫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他先是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确认飘窗只要拉上窗帘就能挡得干干净净之后关掉了灯，又拉上了窗帘，佯装自己正在休息。 　　然后，他靠近了门。 　　确认走廊没有任何人员走动的气息之后，他开始轻轻地转动门把手。 　　然后他骤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江枫：！ 　　待到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他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缓缓落回原地。 　　“你吓死我了！” 　　他压低了声音抱怨，尾音带着粘腻。 　　本来刚打算抬手敲门的楚云柏：“……” 　　到底是谁吓谁。 　　下一秒，他就被拽住小臂，用力往房间里一拉。 　　江枫拉完他，又探出个脑袋，往左右两边都警惕地看了一遍，确认没人发现楚云柏进了他房间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迅速地关上了门。 　　然后，他才背靠着门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没人发现。”他用气音对楚云柏说。 　　楚云柏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神色晦暗不明。 　　“江枫。”他说，“你叫我来，究竟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俩真的很像那个那个.jpg 第55章 鱼。 　　“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江枫瞪圆了眼睛, 不甘示弱。 　　他其实察觉到了刚刚自己的行为非常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但是……走廊上又没人，有歧义就有歧义了。楚云柏做的事那可是在人前。 　　刚刚回房间，为了跟楚云柏接上头，他特意在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了一下, 轻声说了句“一会儿先别睡”。 　　他以为以他和楚云柏的默契, 对方应该听懂了。 　　没想到听确实是听懂了。但是过于主动了。 　　他的意思是让楚云柏呆在房间, 他去找对方, 结果对方先找来了。 　　也……行吧, 江枫想。 　　都可以。 　　但是质疑他不可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还是楚云柏先败下阵。 　　他抿了抿唇，语气软了下来：“……我怎么了？” 　　说到这，江枫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干嘛要给他们送画。”他说，“是不是傻。这下猜不到的也要猜到了。本来也就一个镜头的事。” 　　主要是钱。他真是……楚云柏不在乎, 他承认, 他替楚云柏心疼那些送出去的画。 　　“还有。”江枫说，“刚刚录开场，为什么要那么接樊老师的话？” 　　楚云柏一怔。 　　江枫说的是开场free talk环节。这个环节一般都是给观众熟悉嘉宾的。 　　为了不无聊, 聊天的时候就会cue一下每个人的自带梗和作品。比如E-ternity刚刚结束的回归, 和樊潜刚刚结束的电影拍摄。 　　本来聊得好好的, 但樊潜也是互联网冲浪活跃选手, 半开玩笑就提了一句：“小枫这长相, 不来大荧幕可惜了。有没有考虑过来影视圈发展？楚总，给个机会？” 　　这话是玩笑, 也是表达亲近。江枫没有这个打算, 但回肯定是要回的。 　　他正打算连楚云柏的份一起回了, 就听到楚云柏开了口, 一口清清淡淡的嗓音：“给, 看他。” 　　给什么？ 　　给机会给资源。 　　看他什么？ 　　看他自己想不想。 　　江枫都要气笑了他一个十八线……哦现在不是十八线了，他一个给公司赚钱的小爱豆，且不说艺人自主权本来就小，一切都听公司安排，除非做到公司招牌——就算是公司招牌，楚云柏是什么人？嘉灿总裁，楚氏继承人，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个人。 　　对于一般的嘉灿艺人来说，给楚云柏骂给公司赔本都不够格，因为他们根本见不到楚云柏本人。 　　当然楚云柏也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江枫已经不想去看当时所有人精彩的表情了。 　　他只能机械地说出既定台词：“暂时还是准备专注舞台，谢谢樊老师抬爱。” 　　就，真的很尴尬。 　　楚云柏说：“那我要怎么接？” 　　“你可以不接。”江枫道，“有我在呢。” 　　“她问的是我。”楚云柏道。 　　江枫崩溃：“这又不是直播，可以剪的！如果没有爆点节目组肯定把这段剪掉，你姓楚他们还能给你恶剪不成，而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给节目追加投资了！” 　　六个常驻，嘉灿占了四个。虽然后面有飞行来平衡，但也已经被网上津津乐道说是嘉灿家族团综。只有江枫从祝随那里打听到，嘉灿在开拍前给节目投了两千万。 　　赔当然不至于赔，看点在那里。但是那可是两千万……听说的时候江枫人都傻了，《假日乐园》一个一群人在屋子里玩游戏的综艺，加上艺人片酬总投资也不会超过五千万。 　　这就投了将近一半。据说亏了楚云柏还准备自己补上。江枫……江枫还能说什么。有钱真好。 　　他噼里啪啦说完才察觉到不对劲。 　　楚云柏一直没说话，只是靠着墙看他。他没穿外套，亚麻衬衫被他扯出一点褶皱，好好的一个矜贵大总裁，被他怼在门口教训。 　　江枫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不说话了，楚云柏才开了口：“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江枫干巴巴的：“我不是，训你。” 　　说了这么多，最嚣张的好像是他。 　　他就是蹬鼻子上脸的类型，郑泊羽形容得非常准确。就可劲逮着惯他的薅。越惯越不自觉。 　　刚刚还气焰嚣张，现在又想蔫了吧唧的小狗。楚云柏笑了笑：“我知道。” 　　他伸手，想替江枫整理一下软趴趴的刘海，江枫恰好直起身，楚云柏的手就落到了江枫柔软的脸颊上。 　　相触的那个刹那，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楚云柏怔了怔，手上的触感柔软细腻，温热而舒服。让他一下子想起了某个绮丽的梦境。他几乎是猛地就收回了手。动作太急，江枫也怔住了。 　　片刻后，楚云柏主动开了口：“你说的以后我会注意。剪辑那边，我让公司去对接一下。” 　　江枫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楚云柏说。 　　开拍时间是下午一点半。现在已经快一点了。总要提前准备。 　　江枫继续点头。头顶的呆毛跟着一抖一抖。 　　楚云柏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上手揉了揉，江枫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因为刚刚自己理亏而默不作声，任由楚云柏揉。楚云柏垂了眼，指尖微蜷，收回了手。 　　临走时，他说：“明面上不说了，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只要你自己愿意，都可以。我说过，我是为了你才接手嘉灿，所以不用觉得是在麻烦我。” 　　如果一个人的初衷就是另一个人，那么替他做太多打算，都不能算出格。 　　江枫怔了怔。 　　门被打开又关上，他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良久才从怔愣中回过神。 　　* 　　下午一点半，节目组外加嘉宾睡饱休息够，终于开始了第二轮拍摄。 　　出门的时候江枫遇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楚云曦。他无端地就有些心虚。或许是因为刚刚和楚云柏的偷偷见面，也或许是因为楚云柏临走说的那些话。这种近乎小三偷情后碰见正宫的感觉说实话很诡异很荒诞，但又确实很精准地符合他们三个人的状态。 　　这也是他始终无法坦然地享受楚云柏对他的好的原因。江枫想他确实越来越茶里茶气，在楚云柏面前是，在楚云曦面前也是。也就这俩兄弟脾气都好。 　　他观察楚云曦的神态，对方看上去倒是一如往常。见到他的时候叫了一声“小枫”，还是温和乖巧的样子。 　　江枫松了口气。看来这里的房间隔音还不错。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好，导演就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做饭。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导演说，“你们有四个半小时的时间做饭。山脚下有超市和菜市场，另外，需要一个人来遛小黄，一个人收拾门口的菜地。” 　　小黄就是门口汪汪叫的那只小狗。 　　本来以为是给他们放松用的小伙伴，现在看来，是来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 　　至于分组…… 　　导演笑眯眯：“抽签。” 　　“导演。”苏恩哲抗议，“这不行吧。万一抽到的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呢。” 　　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饭，毕竟买菜有钱就行，遛狗有腿就行。 　　工作人员拿出了抽签箱，导演满意点头：“嗯，这就是节目的看点所在。” 　　“接下来。”他道，“我们的大部分行动都会靠抽签的方式进行，希望大家做好准备。保持良好的心态。” 　　苏恩哲抽了抽嘴角：“说好的生活综艺呢？” 　　“生活就是充满了命运带来的意外。”导演说，“苏老师，要习惯。” 　　江枫：“……” 　　别的不说，这句话他和楚云曦确实深有同感。 　　导演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就有些紧张。各自从抽签箱拿了签之后，楚云曦先把纸条展了开来： 　　“我是遛狗。” 　　“我是整理菜园。”苏恩哲道。 　　他挺满意。 　　因为他不会做饭。 　　谈谦和樊潜分到了出去买菜。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剩下两个人身上。 　　江枫抽了抽嘴角：“我是做饭。” 　　楚云柏顿了顿，对着镜头展示了纸条，上面赫然也是“做饭”两个字。 　　- 　　下午四点半，E-ternity专版热火朝天的吵架终于告一段落。唯粉cp粉团粉偃旗息鼓，终于有人想起了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话说……现在《假日乐园》正在录制中了吧，还挺好奇录制情况的，这阵容真属于王炸了，感觉到时候播出肯定很有看头] 　　咱嘉灿占了2/3，来压压节目组会炒什么cp吧 　　1L 　　浅放一个25 　　2L 　　浅放一个嘉灿大三角（楚总踢出去，他炒cp太low了，想象不出） 　　3L 　　楼上前几个月是去冬眠了吗，来人，上枫柏时尚盛典那套神图。他不仅炒，还炒得特高调特坦荡。 　　想不到吧.jpg 　　4L 　　所以我一直觉得打5皇族吃尽资源很搞笑，首先除了开头solo后面part都很正常，主唱部分也够。其次，这个团都是5带出圈的，说不定还是因为5跟小楚总关系好所以嘉灿才那么上心，拿段solo不是理所应当 　　5L 　　《除了开头solo》《都是5带出圈》果然每进一个帖都能看见脸大如盆的5粉：） 　　6L 　　也没说错啊……除了关系好那段算是臆想，主打都是5写的好不好 　　7L 　　嗯嗯嗯，请内娱紫微星神颜全能ACE立刻solo，小破团伺候不起 　　8L 　　行了别吵了，要吵去外面吵。这个帖子是讨论节目的。话说这次有樊影后和苏视帝诶，他俩都是前辈了，而且都是德艺双馨，感觉录节目氛围一定很好。 　　炒cp……我压个冷门的，曦枫，这俩前段时间突然出的那个cover把我吓死了，结果采访居然说很熟，这俩同年诶，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吧 　　9L 　　曦枫！超好嗑！楼上好眼光！我也觉得不会炒枫柏了，之前那个画展已经有不好的声音了，要不是回归打断了，当时舆论还要发酵。 　　曦枫都是嘉灿的艺人，关系好，之后也有很多合作机会，一看就前途大好。而且他俩真的都是小可爱，产出也都很纯爱，对我特别好TT 　　10L 　　之前那个采访我也有嗑到，楚云曦说和5认识是“命运的阴差阳错”，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感觉就像是天选一样，宿命感好强 　　11L 　　…… 　　我的妈呀，居然涛了好几百楼的曦枫，冷cp也有春天，但我们枫柏真的不可能了吗，我真的好吃这对的颜和性张力orz年度最佳了 　　458L 　　实话实说，这对有点危，嘉灿一向很聪明很识时务。 　　459L 　　我听说综艺是在画展事件之前定下的，估计不会在节目里炒了吧。热度是有了，绝对会被骂和揣测的。 　　而且E团现在红了，很多人都特别酸嘉灿对E团格外上心，如果被扣个潜规则的帽子对5可不是好事。 　　469L 　　对cp粉是好事 　　479L 　　笑死了，那确实。有一说一，他俩都没正式同框过啊你们敢信，就靠着时尚盛典的那套图硬生生地杀进cp榜的，之后的互动也就那个关注顺序吧，续了这么久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话说《假日乐园》就是慢综吧，那我估计首选25，其次曦枫，楚总节目组肯定不敢动的，大概率一期节目剪不出一个同框。 　　480L 　　我也觉得，你们可能不知道《假日乐园》的可能拍摄内容，真的很日常，什么喂鸡喂鸭种菜买菜烧饭再来个茶话会。我说实话cp粉别不爱听，cp也是有流行人设的，枫柏能火是因为时尚盛典两人的颜特别能打，看起来矜贵又高级，眼神又特别有火花。看产出背景就知道了，都是上流社会，要不就是娱乐圈。 　　……你们能想象这对一个做饭一个烧火，边上还溜达了一只咯咯叫的鸡吗 　　481L 　　……妈的，这该死的画面感 　　482L 　　我觉得很温馨啊，贵公子也要吃饭的嘛，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他俩一起做饭的话谁做饭谁打下手啊 　　483L 　　？这还用问 　　484L 　　肯定5啊，你不会指望小楚总做饭吧，big胆 　　485L 　　5看起来挺独立的，肯定会做饭吧，冷脸的贤惠小娇妻，新的人设出来了 　　486L 　　啊啊啊又给我嗑到！我已经有画面了！听说他们的地点在林间别墅？夕阳光打在干净的厨房里，刚刚在镜头面前表演完的、光芒四射的神颜小爱豆换掉了舞台妆和舞台服，为了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 　　灶台上是正在小火慢炖的奶白色鱼汤，小爱豆套了老公的男友衬衫，腿纤细笔直，脖子上还有那啥之后的痕迹，正专心用勺子搅着汤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揽入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他们又这样那样了起来！ 　　487L 　　！好嗑！《假日乐园》！给我照这个播！ 　　488L 　　…… 　　话题成功被带偏，楼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此时此刻，《假日乐园》的拍摄现场，夕阳光打在干净的厨房里。摄像机后和面前，所有人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鲫鱼和它周围挣扎之后的遗留痕迹，统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枫神情恍惚：“……原来鱼的生命力那么顽强，对不起，它刚刚挣扎得太厉害了，我刚刚一不小心没抓住。” 　　“摄像机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一旁的导演。 　　“……”导演说，“谢谢关心，尚且健在。” 　　一旁的楚云柏顿了顿，把鱼捞起来，神色如常地放进了盆里清洗。洗到一半，他看了眼怯生生呆在他边上，有些手足无措的麻烦精。 　　“去帮我把外面的土豆拿进来把皮削了。”他道，“土豆，会削吗？” 　　江枫迟疑地点了点头：“……应该会的。” 　　楚云柏欲言又止，看着他走出去。 　　整个节目组的人的视线也沉默地跟着江枫转。 　　然后，他看着人拿了一袋子圆滚滚的土豆进来。清洗的时候倒还算有模有样认真仔细，然后所有人看着江枫拿起了刀……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忍无可忍：“停。” 　　江枫看着他，眼巴巴的，像是等待分配任务的小狗。 　　看上去挺可怜。 　　“可以了。”楚云柏冷静地说，“放下刀，现在出去，外面有个板凳看到了吗，旁边桶里面应该还有条鱼。” 　　江枫睁大眼睛：“今天要做两条鱼吗？” 　　他真的不会杀鱼！ 　　而且两条鱼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他们吃不完的！ 　　楚云柏看着他，冷静地把后面的话说完：“……旁边桶里面还有条鱼，走了同伴估计挺寂寞的。之后你就呆那，跟它说说话吧。” 　　作者有话说： 　　枫崽，被惯到大（。 第56章 外套。 　　江枫发誓, 在踏进厨房之前，他是真的想帮忙的。 　　抽签结果出来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就像粉丝猜测的那样，在场的人也下意识地觉得江枫应该会做饭。当然主要原因是结果不可更改。 　　临走时只有谈谦有些担心地想跟江枫说两句。但是他只知道江枫完全不会做饭，却并不知道楚云柏。镜头怼着又不能暴露江枫和楚云柏很熟的事实, 只好问： 　　“没问题吧？” 　　江枫很沉稳：“嗯。” 　　谈谦就懂了, 走得很放心。但这句话却成为了江枫的flag。 　　江枫想得很简单。 　　楚云柏超会做饭, 他只要配合对方就可以。 　　比起做饭, 他更遗憾的是本来分组是个天然的解绑机会, 但是命运实在弄人, 又把他和楚云柏分到了一起。 　　对他们来说，控制两人的社交尺度可比物理隔离之后的解绑要困难多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社交尺度。 　　要解绑，自然就不能太熟。老板和艺人分在一组做饭，尽管老板是做饭天才而艺人一窍不通, 活也万万不能全让老板做。 　　这个道理江枫几乎是立刻就想通了, 于是，进门之后他就让楚云柏给他分配活。 　　楚云柏对他知根知底，当时的话说得很委婉：“处理食材也很困难, 你可以么？” 　　江枫怎么说的？ 　　江枫说：“嗯嗯！” 　　他的姿态、语气和动作都太能糊弄人了。连楚云柏都开始犹豫, 是不是自己这几年错过了太多。江枫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江枫了, 已经…… 　　长大了。 　　事实证明, 人就算长大, 也不会全方位长大。 　　总有那么几个地方，会成为漏网之鱼。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甩人一脸水。 　　- 　　楚云柏说完那句话, 江枫的耳根立刻就红了。 　　他还试图挣扎：“我觉得我可以……” 　　“听话。” 　　楚云柏少有的, 坚定地打断了他。 　　他是真的怕江枫坚持。被鱼殴打倒还好说, 动刀具很容易伤着手。 　　他是脱口而出, 根本没意识到这句以前常说的话有何不妥。而江枫整个人还沉浸在丢脸的尴尬之中, 也少有地丢掉了敏锐。讪讪地说了句“好”就走了出去。 　　节目组笑了一半，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 　　他们面面相觑，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其实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震撼。 　　江枫倒真的坐在了桶边，一方面是实在没事可干，另一方面，他感觉楚云柏在里面做饭，他在外面看鱼，也算是物理隔离的一种。 　　嗯。 　　江枫安慰自己。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算是坏事。 　　- 　　楚云柏会做饭，并且做得不错。这件事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小的震撼。 　　捣蛋鬼走之后，进行完其他活动的人也恰好休息得差不多，纷纷过来围观。 　　然后他们讶异地发现，楚云柏做起饭来不仅不错，而且行云流水。 　　到这个水平，显然不止是兴趣爱好或者心血来潮，而是认真下过很多次厨，实打实做过很多次饭的，因为他甚至会根据菜需要的时间安排顺序。 　　不多时，六菜一汤上桌。 　　汤是番茄蛋汤。 　　剩下的菜分别是红烧鲫鱼、辣椒炒肉、土豆泥、炒青菜。 　　还有谈谦和樊潜买回来凑数的卤牛肉和卤海带结。 　　对于后者，节目组提出了异议。 　　樊潜微笑：“一点半开录，两点下山，拿到食材都三点半了。两个半小时做六个菜，导演，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哦。” 　　苏恩哲也道：“你们又没说不能买卤菜。” 　　节目组只好妥协，下不为例。 　　下顿饭的事下顿饭再说。 　　一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开始分享今天的见闻。 　　樊潜率先开了口：“楚总，深藏不露啊。” 　　她是真的惊讶。 　　六个嘉宾里，她对楚云柏最陌生，但同时好感度又很高，因为她能看得出来，对方的矜贵和教养是刻在骨子里天生的。 　　她这么一说，苏恩哲坐不住了：“我也会做饭啊。” 　　樊潜斜眼：“西红柿炒蛋？” 　　苏恩哲讪讪：“……那也是道菜。” 　　两人你来我往，一桌人低着头耳朵竖着吃瓜。 　　楚云柏倒是淡定：“为了家里人学的。” 　　一个家里人笼统概括。 　　江枫听到苏恩哲小声说“我也是”，心里对这两位的关系大概有了数。而同时，他的心情也有点复杂。 　　说是家里人。 　　就是容慧琳和他。 　　但是听在别人眼里，却只会觉得是家里人和楚云曦。 　　* 　　倒也不是难过。 　　江枫想。 　　论难过，楚云曦或许会更有感触。他刚刚看到了楚云曦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吃饭。但是江枫也不能让楚云柏别讲。 　　楚云柏说得也挺委婉。 　　更何况，前十六年总不能就此抹去。 　　楚云曦因为前十六年的缺席而感到无措，而他为今后自己的缺席而感到五味杂陈。 　　从今往后。 　　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楚云柏“家里人”的身份蹭吃蹭喝。 　　更不用说要求楚云柏为他学这学那。 　　就连上综艺，他们也要小心翼翼，不能表现出亲近。 　　说到底，过去的事终究过去。 　　他的情绪低落，看在别人眼里倒也不显得突兀，毕竟他刚刚做了那样的事。 　　只是过了一会儿…… 　　冷不丁的，江枫碗里被放了块卤牛肉。 　　他心里一惊，抬头。 　　哦。 　　还好。 　　是谈谦。 　　“谢谢谦哥。”他说。语气很乖巧。 　　“跟我还客气。”谈谦笑了，“多吃点，我看你最近又瘦了。” 　　然后，他拿着倒了橙汁的杯子，对着楚云柏微微敬了一敬：“辛苦楚总，小五年纪小，在团里也没让他做过饭，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江枫怔了怔。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在心里由衷地道：“谦哥牛逼”。 　　- 　　谈谦看出来了。 　　他看出了江枫和楚云柏在镜头面前的样子是想解绑——又或者他只是想着，楚云柏和江枫不能在镜头面前过于亲密。总之，他采用了非常聪明的方式来帮他们俩。 　　那就是对比。 　　关系的亲疏远近是对比出来的。 　　作为江枫的队友，理论上，出门在外，郁一垣不在，就轮到他以哥哥的姿态护着江枫。 　　这点可表现可不表现。 　　关系好的团如果老幺性子娇气那就是自然流露，关系不好的为了营业也可以勉强发挥。E团特殊，他们关系不错，江枫是老幺。 　　但他独立，所以哥哥们也不怎么作出这种姿态。 　　江枫几乎可以笃定，谈谦特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帮他们故意的。 　　这样一来，变相地拉远了楚云柏和他的距离。 　　还能顺势炒一炒团内cp。 　　cp这种东西，虽然不至于此消彼长，但一对大势了，对家显然会颓一些。 　　果不其然，谈谦这一敬酒，摄像机就怼到了他的脸上。 　　江枫：“……” 　　导演。 　　你看热闹的心思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一边腹诽，一边默默地把牛肉吃掉，充当一个漂亮摆件。 　　他并不担心敬酒的后续。 　　在他看来，谈谦的做法无疑是最省事又轻松的，甚至都不需要楚云柏做什么。只要楚云柏跟他碰个杯，说两句场面话就行。 　　从这个角度看，谈谦真是体贴上司的好下属。 　　江枫在心里默默感叹，耳边却迟迟没有听到楚云柏的回应。 　　他怔了怔，抬起头。 　　却看到了楚云柏一张意味不明的脸。 　　* 　　楚云柏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只有数秒。 　　很快，他就举杯，回敬了谈谦。 　　“不客气。”他说。 　　江枫松了口气。 　　楚云柏的回应恰到好处，简洁而冷淡，很符合大家对于霸道总裁的刻板印象。 　　吃过饭，没做饭的人负责洗碗。 　　要不了那么多人，江枫借口找谈谦有事，和他一起上了二楼露台。 　　月朗星稀，江枫主动开了口：“谢谢谦哥。” 　　谈谦笑了一声：“可别谢我。” 　　“我是真心的。”他道，“你把厨房折腾成那样，我要不道个歉，回头弹幕得骂我。” 　　他顿了顿：“你跟楚总到底怎么回事？出发前彤姐找过我，说在节目里适当和你走得近一点。” 　　江枫恍然。 　　他还说谈谦难不成会读心。 　　原来是辛彤嘱咐过。 　　“也没什么。”他用脚尖拨弄脚下的小石子，“就是之前炒得太厉害了，对他影响也不好，就想着看能不能解绑。” 　　谈谦：。 　　“原来是这样。”他道。 　　“嗯。”江枫道。 　　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你没告诉楚总？” 　　“啊？”江枫愣了愣，“我说了啊，他知道的。” 　　谈谦也怔了怔。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没事。”他道，“可能是我的错觉。” 　　江枫眨了眨眼。 　　“如果是解绑的话。”谈谦道，“那你俩确实得注意点距离。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再发生。” 　　江枫：“……” 　　“今天发生了什么吗？”他有些迷茫。 　　谈谦欲言又止。 　　他没说他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厨房就仿佛有结界。 　　里面是楚云柏和江枫，外面是其余包括节目组在内的无关人等。 　　但要真说他俩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暧昧事情…… 　　至少他在的时候，是没有的。 　　他只好道：“反正，注意距离总是没错。” 　　江枫点头。 　　谈谦顿了顿，委婉：“我们俩可能……” 　　江枫说：“嗯，我知道。” 　　他犹豫了一瞬：“……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谈谦说：“没事。” 　　“有我。” 　　一阵微风吹过，门内传来了脚步声。根据声音判断，应该还包括带着摄像机的节目组。 　　谈谦垂了眸，只是略一思索，就果断脱掉了外套。 　　江枫：？ 　　下一秒，耳边一声轻轻的“嘘”。 　　然后，充满温度的外套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作者有话说： 　　谈谦：你俩注意点 　　枫柏：？我俩干嘛了（迷茫 第57章 上来。 　　来的人是樊潜。 　　她做完了自己洗碗任务就出来溜达, 顺便逮两个偷偷在外面躲懒的小朋友。 　　看到江枫身上的外套，她怔了怔，目光在江枫和谈谦之间流连了一瞬，眼神玩味。 　　都是圈里人, 虽然是不同赛道…… 　　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 　　她什么都没说, 笑眯眯地探头：“导演喊了。你们俩聊完了吗？” 　　“马上。” 　　谈谦淡定地道。 　　樊潜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转身下楼。 　　江枫后知后觉, 有些不自在, 谈谦按住他, 让他不要躁动，压低了声音：“宝贝儿，我对你没兴趣，放下你的矜持和害羞。” 　　江枫：“……” 　　“哦。” 　　好冷酷一男的。 　　他今天穿的少, 山里晚上凉, 倒也确实有点冷。谈谦这么一说，他也就安心地披着，顺便吐槽：“你这香水什么牌子, 是不是换了啊, 好像没上一个好闻。” 　　谈谦想了想：“这个是小烨送的, 他说这个味道比较有男人味。” 　　江枫：“……” 　　“你能不能别惯着他了。”他道, “他那个品味你不知道吗。” 　　谈谦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转下楼梯, 回到了客厅。 　　说是披着，其实那件外套很宽大, 相当于套在了身上。 　　外套和内搭都是浅色调, 倒也不显得突兀。 　　因此, 周围人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对劲, 甚至包括刚刚坐在江枫边上的苏恩哲。 　　他只是有点疑惑地看了眼江枫, 眼中写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很快，他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但是无所谓。 　　江枫想。 　　弹幕会发现的。 　　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让在场的嘉宾把他们当猴子一样围观，而是观众。 　　- 　　这种忽视让江枫放松了些。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从果盘里拿了两个樱桃吃。 　　楚云柏从外面走进来，江枫思考了一瞬，还是抬头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楚总。” 　　语气很镇定。 　　楚云柏看着他：“冷？” 　　江枫：？ 　　他实在没想到刚刚一路都没人问的事情到楚云柏这里就这么容易被发现，差点被问懵，结巴了一下才道：“……嗯。” 　　“刚刚和谦哥在阳台。”他道，“他就把外套借我了。” 　　他自认这样的解释挺得体。 　　既表达了和楚云柏之间的礼貌和疏离，又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但是楚云柏没说话。 　　气氛就这么突然之间陷入了凝滞。 　　就在江枫樱桃都快吃不下，琢磨着是不是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楚云柏终于转开了眼。 　　不远处，楚云曦探了个头叫他：“哥，樊姐叫你吃橙子。” 　　楚云柏抬了眼，往不远处走。 　　江枫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歇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了晚间的录制。虽然这边偏僻荒凉，但夜景还算不错，一趟录制完，六个人之间也熟悉了很多，没了刚开始的拘谨。 　　回来的路上，樊潜悄悄地把江枫拉到了一边：“来宝贝，姐跟你说件事。” 　　江枫不明所以地看她。 　　樊潜看了眼前面的节目组，轻声笑道：“别墅里很多地方安了摄像头，我看了，一楼二楼的走廊、楼上的露台都有，平常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还是注意点。” 　　江枫怔住了。 　　樊潜揉了揉他的头。 　　江枫回过神，意识到这是樊潜的好意。 　　他感激地轻声道： 　　“谢谢姐。” 　　“不客气。”樊潜道，“我知道嘉灿给节目注了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你帮忙呢。” 　　生活综艺随处可见的摄像头是很正常的。 　　虽然可以避开，但总有避不开的时候。这个时候，有能和节目组说上话的人就很有必要了。 　　樊潜既是提醒江枫，也是在向他提前卖人情，以免不时之需。 　　江枫点点头。 　　只是，等樊潜离开，他才想起来。 　　……明明给投资的是嘉灿，樊潜没找楚云柏，没找楚云曦，却唯独来找了他。 　　江枫：“……” 　　他不敢深想这代表着什么，只当不知道，耳根却已然通红。 　　* 　　既然走廊有摄像头，那他就不方便去找楚云柏了。 　　虽然可以删，但删太多节目组也会有意见。更何况这也只是删掉了人前的镜头，到时候保不齐圈内流传成什么样。 　　于是这一晚，江枫非常老实。 　　第二天六点，他准时起床，执行昨天晚上抽到的任务： 　　喂鸡。 　　围起来的鸡圈里是两只闲庭信步的公鸡。 　　江枫有点怕这种长着羽毛的家禽，但是他手气实在是不好，只能硬着头皮拿了口粮靠近他们，好容易给把手上的食物喂得差不多，冷不丁，一只公鸡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 　　江枫整个人一个哆嗦，慌乱间就踩到了身后的碎石块。 　　“小心！”工作人员一声惊呼。 　　江枫周围没有可以搭手的地方，就在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大地母亲的时候，他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江枫手撑着人的胸口，好一会儿才从劫后余生中缓过神。 　　鼻尖是熟悉又陌生、亘古不变的淡香。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楚云柏不太好看的脸色： 　　“平地都能摔么？” 　　江枫撑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发现他穿着运动服，手上还牵着狗绳，他想起来，楚云柏昨天抽到的任务是遛狗。 　　他耳根也有些红。 　　工作人员跑过来，心有余悸：“小枫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枫赶紧道，“我就是……刚刚被那只鸡吓到了。” 　　这话说出来他都有点羞耻。 　　工作人员见他没事，也憋起了笑。 　　楚云柏看着他，眼底有着无奈，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旁边的摄像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早饭由节目组提供。 　　吃完饭，节目组就宣布了今天的活动： 　　寻找山间的宝藏。 　　“节目组已经提前在这座山的六个角落分别放置了六个盒子。”导演道，“每个盒子里装有一份特殊奖励。可能是免惩罚券，也可能是活动资金，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他顿了顿，“考虑到安全性，六个人分为三组，分组依然由抽签决定。” 　　大家见怪不怪，手已经伸进了签箱。 　　这回的分组是：楚云曦和江枫、谈谦和樊潜、苏恩哲和楚云柏。 　　一个…… 　　江枫快乐组。 　　他既不用和楚云柏避嫌，又不用和谈谦硬炒cp。 　　江枫嘴角都快忍不住翘到天上，好歹是忍住了没有直接笑出声，直接站到了楚云曦的身边，顺便对谈谦眨了眨眼睛。 　　谈谦无奈地看着他，嘴角刚刚勾起，却又察觉到了那个目光。 　　他转头，楚云柏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谈谦怔了怔，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江枫却没想到，他这一趟，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 　　江枫在竞技这一项上是有野心的。 　　或者说，E-ternity全员都是有野心的，要不然三年的雪藏，早就想尽办法各找各妈，也不至于在光蔚继续消磨。 　　节目组的奖励算鸡肋，但没影响他兴致勃勃。 　　更何况…… 　　江枫真的很馋那个免除一日做饭权。 　　他很需要！ 　　于是，他开始研究路线。 　　这山虽然荒，但昨晚他们走过一遍，其实是有主路的。 　　正是春夏，泥土散发着芬芳的香气，江枫和楚云曦从别墅出发，一路做着标记，打算把山顺着路都搜一遍。 　　他们的运气不错，出门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盒子。 　　里面是五百块的活动资金。 　　活动资金可以用来买好吃的饭菜，完成置办别墅的一些任务，江枫把钱交给楚云曦保管，自己继续在山上搜寻。 　　楚云曦在后面跟不上他：“小枫，你小心点。” 　　“没事。”江枫说，“我可以。” 　　楚云曦就只好慢下脚步——他也得让摄像师有东西可拍。 　　走着走着，楚云曦看着走在前面专心致志找东西的江枫，突然就走了神。 　　他有些恍惚。 　　从见到江枫的开始，江枫给他的印象就一直是沉默的，歉疚的以及欲言又止的。 　　他知道江枫在想什么。 　　他想说，没必要的，不是你的错。 　　但是他知道，他说这样的话，江枫只会觉得是安慰他。 　　江枫善良，骄傲。 　　所以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让他走出来。 　　楚云曦垂了眼。 　　或许…… 　　还有一个。 　　他想起之前楚云柏和他谈过的那次话。 　　那天楚云柏破天荒地没有提前约他吃饭——从前他总是很小心，问他云曦，最近有空么。温和的，体贴的。他有时说有，有时说没有。 　　反正也只是吃一顿饭。 　　但是那天，楚云柏拎了罐啤酒，直接坐到了他边上。 　　“云曦。”他说，“哥哥跟你聊聊。”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 　　还是那些。 　　他的事业、学业，最近在家里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但是区别是，从前是楚云曦说，楚云柏听。他努力让楚云柏理解，楚云柏作出倾听的姿态，两个人都很努力，但中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 　　他们都想要打破，但谁都打不破。 　　楚云柏很难理解楚云曦会因为一块两毛五的多余出资而懊恼，而楚云曦听不懂楚云柏面对的那个繁忙华丽的金融世界。 　　那次不是。 　　那次他说有件衣服不喜欢，楚云柏说那可以不穿。 　　他说是妈妈买的，楚云柏说她的心没那么脆弱，适当碎一下也没事。 　　他没忍住笑了，楚云柏看他一眼，说： 　　“云曦，你该多笑笑。” 　　“有什么事哥哥会帮你。”他这么说，“当然，哥哥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比如哥哥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和从前的弟弟相处，但是大多数情况，哥哥可以帮到你。” 　　他第一次和楚云曦提江枫。 　　并且诚实地表达了自己对江枫的重视和在意，以及困惑。 　　但楚云曦反而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是江枫提点了楚云柏。 　　- 　　楚云曦一直在想，江枫之于楚云柏，和楚云柏之于江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想不明白。 　　以前他觉得他们俩和他和江夕的关系一样，但是时间长了，又好像不是。他不会想一直黏着江夕，而江夕除了给他发消息说哥好想你，也该吃吃该睡睡。 　　但他觉得。 　　江枫和楚云柏是离不开对方的。 　　这是一种…… 　　很奇妙、很难形容的感觉。 　　但是楚云曦看到他们俩，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个想法。 　　所以他从未想过和江枫“争宠”，这很幼稚，也几乎不可能实现。江枫在楚云柏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谁也取代不了。 　　反之亦然。 　　就像现在，楚云柏和江枫一起上综艺。 　　哪怕他们并不能把关系暴露在人前，江枫露出真心笑容的频率也变高了许多。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些日子，他开朗了不少。 　　楚云曦想得入神。 　　冷不丁地，他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呼。 　　霎时间，他吓得所有思绪都断掉，跟着摄影师一起跑过去，然后…… 　　看到了掉到坡下的江枫。 　　* 　　疼，要命。 　　这是江枫现在唯一的想法。 　　他现在觉得楚云柏早上真是白救他了，事实证明，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老天爷显然就是想让他今天摔上一跤。 　　楚云曦匆匆地跑过来，江枫立刻就道：“云曦，我没事，你别跑。” 　　他刚刚就是被那边的树根绊了一下。 　　楚云曦很听话，依言停了下来，一旁是跟着他们的摄像师。 　　楚云曦有些担忧：“小枫你没事吧？” 　　“我没事。”江枫喘了口气，“应该是……呃，扭了一下。大问题没有。” 　　楚云曦脸立刻就白了：“啊？”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就得立刻联系节目组了。 　　摄影师有设备，他去给节目组打电话。楚云曦则是从旁边的路绕了下来，把一瘸一拐的江枫扶到了路边，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更愧疚了： 　　“我刚刚走神了，我……” 　　江枫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自己摔的。” 　　他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回归打歌结束了，要不然这事儿才叫严重。 　　摄影师走了过来：“这边信号不太行，电话打不通。要不我回去跟节目组说一下，云曦你在这照顾小枫，陪他等会儿。” 　　两人点点头。 　　等他走后，江枫叹了口气：“哎。” 　　“没事。”楚云曦努力安慰他，“我们已经找到一个了，我们很棒。” 　　江枫：。 　　“但是我不想做饭。”他说。 　　有点儿恹恹的。 　　楚云曦没绷住，笑了：“做饭很简单的，你要是想学，我教你。” 　　江枫狐疑：“真的？” 　　楚云曦点头：“嗯嗯！” 　　他跟江枫讲了几个菜谱，试图转移江枫的注意力，江枫就靠着椅背认真地听他讲，但是疼痛依然难耐，疼得他额上都是细汗。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么快？”楚云曦一愣。 　　江枫心说这不快了再不来我就要痛死了，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 　　楚云柏今天穿了一身运动衫。 　　他气质清贵，穿休闲装看上去也凛冽高冷，此时此刻脸上却都是焦急的怒气。 　　看到江枫的刹那他快速的呼吸才平复了些许。 　　楚云曦站起身，有些无措：“哥。” 　　“我在路上碰到了你们的摄影师。”楚云柏言简意赅。 　　然后他看向江枫：“能走？” 　　江枫摇头。 　　“等担架吧。”楚云曦在一旁解释，“小枫扭得挺厉害的，估计走不了。” 　　“一时半会儿哪儿来的担架。”楚云柏说。 　　楚云曦一想也是，一时之间懵住了。 　　江枫却不满意了：“你凶什么凶。” 　　其实楚云柏的语气并不凶，楚云曦自己都没感觉被凶到，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江枫气势汹汹地替他出头，更懵了。 　　楚云柏冷笑：“我还没说你，早上那次还没长记性？” 　　“我那是被吓的。”江枫道，“这次是被扭的，不一样好不好。” 　　楚云柏：“……” 　　江枫抿了抿唇。 　　他疼得实在厉害，也没心情犟了。 　　但是没有担架要怎么办呢。 　　他想。 　　要不还是试试能不能走回去吧。 　　这样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试探一下，下一秒，却愣在了原地。 　　楚云柏走到他面前，背对他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作者有话说： 　　背背O.O 第58章 你团新美帝。 　　山里的空气很安静, 除了鸟叫，就是淙淙的流水声。 　　楚云柏说：“怎么不说话了。” 　　江枫动了动唇，小声道：“……痛。” 　　不说话的就轮到了楚云柏，他抿紧了唇, 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楚云曦提前回去通知其他人了, 这条路上只剩下了他们俩, 小松鼠从边上嗖嗖蹿过, 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姿态亲密的人类。 　　江枫趴在楚云柏背上, 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脖颈。 　　他是痛。 　　但没痛到不能说话。 　　他只是, 不想。 　　甚至小的时候楚云柏也没背过他，从他出生往后数，怎么数这都是第一次。 　　在这个荒山上，因为他心血来潮的一次任性, 楚云柏特地返回来背他回去, 走这一条长长的山路。 　　楚凭听了都要大骂荒谬。 　　江枫惶恐不安，江枫无所适从，江枫如坐——啊不, 如趴针毡。 　　他犹豫了很久, 憋出一句话。 　　“楚云柏。”他问, “我……重不重啊？” 　　下一句预备的是：“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 　　结果他听到楚云柏开了口：“这个时候了还有偶像包袱？” 　　然后是冷冰冰的：“崽崽都比你重, 你放心, 回归结束了，回去会让辛彤盯着你吃饭的。” 　　江枫的下一句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心说这话还真是…… 　　很楚云柏。 　　不解风情, 但是关心。 　　不解风情这个词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无端地多跳了一下, 他不确定, 毕竟这好像听起来像是一种毛病。 　　他看着楚云柏的后颈, 很修长, 像是玉。 　　那天楚云柏来他的房间，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只是那个时候看不清楚。 　　现在倒是清楚了，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思绪飘来飘去，最终被痛所牵引，江枫把脸埋在那截脖颈里，忍住小声吸气的冲动，就这样一路被背回了别墅。 　　导演急得团团转，看到他出现终于放下了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让找来的医生给江枫看脚。 　　看完自然不出意外。 　　“扭伤。”医生说，“养两天就好了，没有多挪动，又处理得及时，伤得不重。” 　　为什么没有多挪动，原因显而易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楚云柏身上，江枫欲言又止。 　　楚云柏跟他对视，瞥到旁边的摄像机，顿了顿，淡淡地道：“这段掐了不要播吧。” 　　导演擦汗：“好的，好的。” 　　他巴不得这样。 　　舞担伤了腿。 　　播出去他们要被江枫的粉丝撕碎。 　　虽然是江枫自己摔的，但粉丝不会管，谁让他们设定了这个任务主题。 　　- 　　这段掐了，素材自然要继续拍。哪怕编个受伤的理由，都不能是节目环节。 　　江枫一个人在房间，虽然可以休息，但并不开心。 　　他在想楚云柏说的那句话。 　　这段当然得掐掉，但楚云柏真正看懂他的意思替他说了，江枫又觉得不是滋味。如果他是楚云柏，他应该挺委屈的。替别人做了那么多事，结果一句也不能说。 　　……可是能怎么办呢。 　　江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有人靠近，他一个激灵，一句“楚云柏”已经到喉咙口。 　　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谈谦。 　　谈谦的手上还拎了吃的，来给他投喂的。 　　他微笑着说：“小五，看见我你好像很失望。” 　　江枫：“……” 　　“没有。”他嘴硬，“你看错了。” 　　谈谦耸了耸肩。 　　江枫觉得奇怪：“太阳都没落山呢，你怎么就已经回来了？节目录完了？” 　　“嗯。”谈谦道。 　　见江枫有些惊讶的样子，他笑了笑，跟他说了下午的战况。 　　总共六个盒子，江枫他们之前拿到了一个，后来楚云曦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剩下两组平分了剩下的四个。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你可得感谢云曦。”谈谦说，“你的一日做饭免除权是他帮你拿的。” 　　江枫眼睛一亮。 　　* 　　事实证明，江枫虽然腿伤了，但也稳定发挥了综艺之□□号。他走之后，楚云曦又在山脚翻到了一个盒子，打开来，赫然是江枫之前心心念念的奖励。 　　这对剩下的人来说也是奖励。所有人皆大欢喜，就连导演组也乐呵呵的。这样一来，江枫这一组就有剧情线可剪了。 　　为了照顾腿受伤的江枫，当天晚上的拍摄便在室内进行，改成了圆桌游戏。 　　樊潜坐在最边沿，抽签的任务就交给了她，她抽完签拿出来一看，乐了： 　　“完了，这把要输。” 　　签上赫然写了一行字：扑克牌。 　　苏恩哲也乐了：“导演，你怎么不干脆端副麻将上来。” 　　“想过啊。”导演笑着说，“这不是怕大家不会么。也是樊老师手气好。” 　　导演组公布了规则： 　　用扑克牌玩什么他们自己商量，但得六个人都能参与，且最终必须要能排出个1234，最后一名接受惩罚。 　　商量过后，樊潜一锤定音：“抽鬼牌吧。” 　　抽鬼牌就是只留一张“鬼”牌，将这张鬼牌和剩下的四种花色牌打乱分为六份，每人拿其中一份，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前一位抽后一位的牌，组成对子就可以丢弃。 　　先丢完牌的是第一名，以此类推。 　　最终，手上不幸遗留鬼牌的人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很简单，在A市也是逢年过节时的家庭聚会必备小游戏。樊潜自然而然地以为在场的人都玩过，只有江枫犹豫了一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云柏。 　　他记得，楚云柏没玩过这种游戏。 　　他犹豫要不要和楚云柏解释一下规则，但他又很难解释他是怎么知道楚云柏不会玩的。 　　纠结来纠结去，楚云柏已经直接开了口：“可以解释一下规则么？” 　　樊潜一愣。 　　随即她笑了：“差点忘了，我们楚总平时大概不玩这种大俗大雅的游戏。” 　　她跟楚云柏简单解释了一下规则。 　　楚云柏听懂了，略一思索：“就是全凭运气？” 　　“理论上是这样，但也不一定。”苏恩哲道。 　　“比如靠演技。”谈谦笑着道。 　　樊潜不甘示弱，跟着笑道：“还有关系。” 　　虽然理论上互相抽牌是随机的，但是抽牌的时候，可以玩的花样也很多。大家可以通过暗示来让对方抽或者不抽哪张牌，也可以观察对方的微表情来猜自己抽的是哪张牌。 　　简而言之，就是进行心理博弈和微表情分析。 　　平时玩讲究不了这么多，但这是综艺，必然要有综艺效果。 　　- 　　果不其然，开场之后，两位演员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技能。 　　三轮下来，苏恩哲和樊潜就没倒数过，第四把末尾，樊潜笑吟吟丢牌： 　　“承让。” 　　苏恩哲这把运气不好，手上还有五张牌。倒是楚云曦终于摆脱了倒数，第二出局。 　　他松了口气，很乖地主动道：“我去洗水果。” 　　场上按顺序只剩下苏恩哲、楚云柏、江枫和谈谦。 　　楚云柏抽牌。 　　他洗牌、切牌、抽牌全程都不说话，但普通的动作在他手里无端地就能多几分矜贵优雅的感觉。 　　抽完，他看了一眼，往桌上丢了个对子。 　　还剩两张。 　　江枫手上还有三张，但是这三张他已经拿了很久。 　　他有些紧张，抽走了楚云柏右边的那张牌。 　　楚云柏顿了顿，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 　　下一秒，他果不其然看到了江枫抽搐的嘴角。 　　鬼牌。 　　他努力镇定，但刚刚那刹那的表情已经暴露了所有。 　　轮到谈谦抽江枫的牌，他的手指放在江枫的三张牌上，笑了：“给个提示？” 　　江枫说：“左边是鬼牌。” 　　谈谦淡定地抽了最右走。 　　不是鬼牌。 　　江枫：“……” 　　呵呵。 　　观战的樊潜“噗嗤”一声乐了，跟楚云曦咬耳朵：“你看小枫。” 　　楚云曦也看懂了。 　　其实他们刚刚玩的时候就发现了。江枫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管理，一旦手上有鬼牌或者抽到鬼牌，他就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整个人都是绷紧的。明显又可爱，藏都藏不住。 　　樊潜怜爱：“小可怜儿。” 　　苏恩哲刚抽完牌，忙道：“不准在旁边提示啊。” 　　樊潜撇了撇嘴：“我才不干这种事儿。” 　　然而，等到一轮过去谈谦抽完牌，樊潜的眼神就变了。 　　她笑吟吟地道：“斤斤计较的，瞧瞧人家，再瞧瞧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铁直男了么？” 　　苏恩哲：“……” 　　他抽了抽嘴角，但却无法反驳。 　　刚刚谈谦在江枫暴露了彻底的情况下，抽走了他手上的鬼牌。 　　* 　　江枫也愣了。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输掉这轮的心理准备。甚至在谈谦例行询问他的时候自暴自弃： 　　“左边是鬼牌。” 　　反正都是做效果，摆烂也是效果。 　　他不相信谈谦看不出来，但是谈谦却真的抽了左边。 　　看到牌面，他也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笑了笑： 　　“运气不大好，看来这把要垫底了。” 　　明显就是故意的。 　　江枫瞪圆了眼睛，“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懵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 　　下一轮，楚云柏第三个结束游戏。他面无表情丢了牌，却没有像前两把一样起身离开，而是倚在了门边，抱臂看着场上的战局。 　　那张鬼牌在三人中间打转。其中在江枫手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他总是很容易被苏恩哲忽悠，而谈谦也不完全惯着他。 　　他就像是小狗，两边都拿着香喷喷的肉骨头。可怜巴巴的小狗只能反复地打转，整个人又着急又蔫巴。 　　尤其是谈谦。 　　上一轮微笑着抽走他的鬼牌，下一轮又微笑着掐断他的希望。江枫气得要命，好几次都忍不住瞪他，但是因为缺乏攻击性而毫无威慑力，反而被谈谦揉了一把脑袋。 　　“别着急，小五。”他笑着说。 　　真的像是逗小狗。 　　江枫咬着牙，终于在某一轮运气爆棚，又抽出了一个对子。 　　而过后没两轮，苏恩哲功成身退，溜达到一旁看热闹。 　　他随手捏了个樱桃吃，含含糊糊：“可算结束了。” 　　樊潜瞥他：“开心么？” 　　“不开心。”苏恩哲口无遮拦，“我感觉我像个电灯泡。” 　　他走的是正剧路子，人也直，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一代年轻爱豆连营业都已经卷出风格卷出了特色。只觉得场上氛围黏糊得让人受不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只是随口一说，一旁的楚云柏愈发面无表情。 　　苏恩哲一眼瞥到，愣了愣：“楚总，怎么了？” 　　“没事。”楚云柏淡淡地道。 　　再看场上，谈谦已经笑着抽走了江枫手上的那张鬼牌。 　　“我输了。”他道。 　　江枫举着手，张了张口，耳根有点红。 　　- 　　最后总积分出来，倒数的是谈谦。 　　他倒是很淡定。 　　节目组拿来了惩罚箱，他抽了一个，看了一眼，乐了：“这是奖励么？” 　　上面写的是：由第一名指定唱一首歌。 　　谈谦是vocal，这对他来说确实过于轻松了。第一是樊潜，她懒洋洋地点了首粤语歌，表面上是在语言上刁难，但谈谦的嗓子温润柔和，唱粤语歌其实正合适。 　　很快，舒缓的伴奏自音响设备流淌，谈谦拿了手麦，笑着唱了第一句。 　　霎时间，连正低头嗑瓜子的苏恩哲都愣了一瞬。 　　片刻后他道：“现在的小年轻，深藏不露啊。” 　　几日相处下来，江枫知道，虽然苏恩哲表面没有表现，但跟他们也就是综艺搭档的交情，要说深交，是没什么兴趣的。这句话是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也是他对他们真正改观的开始。 　　他不免为谈谦骄傲，小声道：“谦哥都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他很刻苦。” 　　苏恩哲果然来了兴趣：“哦？他是学什么的？” 　　“金融。”江枫很高兴地说。 　　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替谈谦炫耀，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萎靡的神色都支棱了一些。 　　苏恩哲有些惊讶，连带着一旁的楚云曦都瞪大了眼睛。 　　晚上的录制结束，谈谦负责把江枫扶回自己的房间。 　　一边走，他一边道：“晚上回去注意伤口别碰水，早点休息。” 　　江枫点头。 　　谈谦就笑：“今天有被吓到么？” 　　他说的是抽鬼牌。 　　说到这个，江枫就来劲了。只是他的关注点却是：“谦哥你怎么每次都猜那么准的啊？” 　　谈谦怔了怔，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小孩子。 　　“不是每次。”他道，“抽错的那几次是真的猜错了。这个游戏还是运气居多，哪能每次都猜对。” 　　江枫瞪圆了眼睛。 　　“不能控制抽到的牌，但能控制自己的反应。”谈谦说，“抽到抽不到其实都没关系，关键是怎么去利用每次的结果。” 　　抽错可以是故意逗弄，而抽对就是有意的放水，不管哪一种，最终都能营业。 　　江枫终于听懂了，他沉默了片刻：“谦哥，你以后不去拍戏真是可惜了。” 　　“我可没那么热爱演戏。”谈谦道，“粉丝想看而已，这种事简单就能做到，为什么不顺手就做。” 　　论起营业，五个人里水平最差的确实是江枫。他年纪小，有的时候是不懂，有的时候是过不去心里的槛。 　　谈谦却觉得这事无所谓：“公司之所以让我们组团不就是为了取长补短，没事，冷脸也是特色。” 　　江枫不干了。 　　“我哪有冷脸！”他小声嘀咕。 　　“还没有？” 　　谈谦捏他脸颊肉，嘴角翘了起来。 　　还有一点他没说。这种营业的前提建立在他们关系是真的不错之上。要是关系太塑料，粉丝也看不下去。 　　江枫的脸被他捏得变形，又因为腿伤逃不开，只好嘟囔着求饶：“谦哥，谦哥我错了，你别捏了……” 　　谈谦置若罔闻，手下触感很好，他又捏了几把，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准备收手，一抬手，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楚云柏从门口走出来，看着他们，神色不明。不知道看了多久。 　　* 　　江枫手足无措地看着楚云柏进了他的房间。 　　他说：“……那个。” 　　“有监控。” 　　“可以删。”楚云柏说，“你跟谈谦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很奇怪。冷冰冰的，却又像是带着忍无可忍的压抑。江枫其实早就等着他来问自己他和谈谦的事，但也不免因为他的语气而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道，有点儿委屈：“……你那么凶干什么啊。” 　　楚云柏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道：“你也知道有摄像头。刚刚和他在镜头下干什么？” 　　干什么…… 　　江枫迷茫回想。 　　然后他懂了。 　　敢情楚云柏前面是全没听见，只看到了后面他俩拉拉扯扯。 　　他又好气又好笑：“干嘛啊你。” 　　他想说谈谦是直男，然后发现谈谦确实不是。只好好声好气解释：“他就是在逗我，没什么的。” 　　说完，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怎么那么像被正牌男友质问之后进行狡辩……啊不是，解释。 　　他抛下心里怪异的想法，接着道：“我正要和你说。” 　　他把谈谦之前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楚云柏原先面无表情，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了几分。 　　“所以。”他顿了顿，确认，“你们俩只是在营业。” 　　“当然啊。”江枫笑了。 　　他的腿还有些疼，在床沿坐了下来，之后才道：“我们团这次就来了我和他，不和你营当然只能和他。而且谦哥也没有特别生硬吧。” 　　他都快佩服谈谦了。他现在理解了为什么会有因为营业因爱生恨的，如果每个团的cp都是谈谦这样营的，那么不知情的另一方可能真的会逐渐心动然后沦陷。 　　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吧。 　　他想。 　　说完，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抬眼看楚云柏：“……你当真了？” 　　楚云柏一口否认：“没有。” 　　“你就是有。”江枫不依不饶，然后，他叹了口气，“我都要后悔告诉你性向的事了。” 　　楚云柏这疑神疑鬼的，连带着他也时不时被吓一跳。 　　楚云柏皱了眉：“你不告诉我，打算自己憋着？” 　　江枫张了张口。 　　他自知理亏，片刻后，道：“那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不急。”楚云柏说。 　　他的想法很简单，来都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我给你上药。”他道。 　　- 　　楚云柏的上药手法和他的做饭手法一样娴熟，都是以前练出来的。 　　江枫小的时候闹腾，受伤了又不敢告诉容慧琳。就只能偷偷找楚云柏帮忙，楚云柏就只能冷着脸给他上药。 　　现在想想，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一样，不让人省心。 　　莹白的脚踝上瘀紫了一片，看着着实有些触目惊心。楚云柏握着那截小腿，感觉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 　　“就那么着急。”他忍不住道。 　　江枫小声道：“……有个树根我没看到。” 　　楚云柏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眼底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垂着眼认真给江枫敷药。 　　冰凉的药膏敷在脚踝上，江枫被冰得轻轻“嘶”了一声，楚云柏的手一顿。 　　“……你能不能快点。”江枫不得不催他，“有点儿痒。” 　　药膏要抹不抹的，有几滴递上去，确实又痛又痒。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脚踝被人握在手里，江枫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甚至在想为什么要答应楚云柏的提议，明明他自己敷也可以。还是小时候的惯性作祟。 　　这个想法刚一闪而过，楚云柏就站起了身：“那你自己敷。” 　　江枫：“……” 　　大哥。 　　你玩我呢。 　　“自己敷就自己敷。”他莫名其妙地接过药膏，看着楚云柏拉开门，“楚云柏。” 　　面前的人顿了顿，没有回头：“嗯？” 　　“明天下午录制就结束了。”江枫道，“我助理来接我，粉丝可能要来接，你跟随哥说一声，你们直接回就可以。” 　　* 　　《假日乐园》是分期录制，他们已经录了三天，刚好剪够前两期的素材。下次录制是在半个月后。也就是说，他们有半个月的假期。 　　在这期间，第一期会剪辑上线。 　　江枫跟楚云柏提前打招呼也是出于私密性考虑，别综艺闭了嫌，回头粉丝发现他俩坐一张车上，回的还是一个家。 　　江枫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挺恐怖的。 　　楚云柏顿了顿，同意了。 　　只是他道：“粉丝见面就取消吧。你腿还伤着。” 　　江枫想了想，觉得也是。 　　第二天，楚云柏和江枫兵分两路。而江枫则是和谈谦一起回了宿舍。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哪怕取消了和粉丝的见面，还是出了事。 　　当天大多数粉丝还是来了，但也遵守规矩，事先听说了江枫腿伤了，也不敢挤，只是远远地看着，像老母亲一样跟他絮絮叨叨嘱咐： 　　“小枫要好好休息啊，回去喝点骨头汤好好补补。” 　　“怎么录个综艺人又瘦了TT宝宝多吃点，回去好好养伤，少跑行程多发微博就行，等你！” 　　这样平和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快到车边，就在这时，人群当中突然就出现了骚乱。 　　两个手持大炮的站姐一直在人群中挤着，此时此刻，终于挤到了人堆的最前面，对着江枫就是一顿猛拍。安保伸手要拦，却被她们尖声骂了回去：“干嘛啊你们！拍个照而已，推我干什么！” 　　安保的脸色已经沉了，却仍然耐着性子：“女士，请注意和艺人的安全距离。” 　　两人置若罔闻，开始和江枫说话： 　　“要多营业，不要老冷着脸，这样不好吸粉。” 　　“上次的那个造型不行，干嘛把泪痣点掉，小枫你的眼睛最好看，得露出来才行。别听公司的。” 　　“下次回归什么时候啊，速度得快点才行，男团更新换代速度很快，热度跟不上很快就糊了。” 　　尖锐又直接的话一句接一句，江枫皱了皱眉。 　　他虽然表情管理一直有点儿欠缺，但熟悉他的粉丝都知道他对粉丝一直很好，只是性格上稍微有点别扭。但再好他也不能接受这种近乎于教训的说话方式。 　　而且，对方的镜头真的都快怼到他的脸上了。 　　就在这时，后面的人群稍稍骚乱一下，其中一个女孩没站稳，直直地就朝前栽了过来，刚好就要栽到江枫身上。 　　他瞳孔微缩，下一秒，预料当中的撞击却没有袭来。 　　他抬头。 　　是谈谦帮忙扶住了那个快摔倒的女孩子。 　　女孩子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听到谈谦淡淡地道：“这位女士，麻烦后退一些，让出出口。小枫腿伤着，这样我们不好走。” 　　霎时间，女生的脸就黑了。 　　- 　　当天，这件事就被两个站姐中的一个发到了网上。 　　她黑了头像，直言脱粉，用的理由是“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偶像，红了之后越来越飘，也不想想没了粉丝你算老几。” 　　并附上了春秋笔法之后的事情经过和一张模糊的图。图上江枫皱着眉，显然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的粉籍明显，就是江枫唯粉。 　　顿时，粉圈哗然。 　　去线下的粉丝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粉丝都被这一棒子打懵了，该条微博迅速扩散，黑粉应声而动。 　　“呃，熟悉的名字，果不其然。” 　　“他真的很b啊，也不知道在拽什么，好看有才的爱豆不缺他一个望他知。” 　　“呃呃没了粉丝谁知道他是谁啊，笑死，不会真以为炒个cp就真的相当于爬了楚云柏的床吧。清醒点吧，给你资源的是粉丝的购买力，粉丝才是你金主，请好好讨好你的金主OK？” 　　当然，也有不少反驳的，但是被淹没在讨伐的浪潮之中。 　　直到傍晚，有在场的粉丝放出了完整的音频，事情才彻底反转。 　　然而…… 　　随着事情反转的同时，新一波的舆论也应声而起。 　　“啊啊啊啊啊25太甜了吧！2脾气多好的一个人，为了5脸黑成这样！我宣布，这就是你团新美帝！get不到25的人你们都有难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问小枫什么时候开窍，他一直在开窍中呢（。 　　以及，谦哥已经猜到了，等他蓄力 第59章 误会。 　　所谓CP, 火起来的契机其实也就是一个镜头，一次互动，甚至一组图。 　　比如江枫和楚云柏，再比如这次的谈谦和江枫。 　　辛彤白天因为江枫被粉丝拦住的事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在公司处理完事之后专门去了E团宿舍一趟, 跟他们叮嘱了出行安全问题, 以后务必不要在公共场合太靠近粉丝。 　　这些她早就说过, 直到现在, 众人才有了切实的体会。纷纷耷拉着脑袋老实听训。 　　辛彤唠叨完, 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网上的风波, 她不怎么在意。这种事她见得太多，都是粉圈小打小闹，翻不出什么浪花。只是一回头，谈谦和江枫的cp却火了, 让她哭笑不得。 　　“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她道, “挺好。就当配合综艺宣传了。” 　　辛彤一走，其余的三个人目光就落到了江枫和谈谦身上，炯炯的。 　　“什么情况？”这是笑着的郁一垣, “你俩录个综艺真度蜜月去了啊？” 　　“姜姜你不能对不起楚总你俩真的很好嗑你不要让他头顶大草原哇！”这是打入内部的cp粉翟诺。 　　江枫：？ 　　他没忍住：“你到底嗑的哪对？” 　　他怎么感觉翟诺每次嚎的内容都不一样。 　　翟诺理直气壮：“我是你的唯粉。谁对你好我就嗑谁……诶？” 　　他陷入沉思, “那我是不是现在该嗑你和谦哥了, 你俩怎么嗑啊, 什么人设？教教我？” 　　江枫：“……” 　　每天都在被自己队友神经病一般的气质震撼.jpg 　　三个人里唯一没说话的是崔子烨。 　　不过他对于这些事一向很懵懂, 江枫一直觉得他是他们中间最直的，也就没在意。 　　他给剩余三个人解释了一遍, 然后道：“其实没什么, 之前是解绑。后来下车之后……呃, 谦哥？” 　　谈谦会意, 失笑解释：“我真没想那么多。” 　　“当时那种情况本来就危险。”他道, “而且，她们的做法确实已经过界了。” 　　“确实确实。”翟诺深有同感，“我看了后来发的完整视频，好吓人啊。” 　　如果当时真的撞到江枫身上，好一点儿是腿伤了，如果引起踩踏事件，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所有的都解释完，大家才心满意足。崔子烨这个时候开了口：“吓死我了。” 　　他道：“我还以为你们真在一起了呢。” 　　语气是挺轻松的，但江枫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自然。 　　他怔了怔，翟诺已经“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可能。”他道，“姜姜就算了，这还有谦哥呢。烨哥你傻了啊，炒cp这种公司都培训过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崔子烨被说得有些尴尬，但是面色却明显轻松了许多，“我没忘啊。” 　　他嘀咕，“这不是小五情况特殊……小五我不是歧视你也不是讨厌你！” 　　“……”江枫说，“好的，我知道。” 　　话题到这里，原本应该就这么结束。但是一旁的谈谦却突然开了口：“既然聊到了这个，那就跟大家说个事。” 　　他顿了顿，“我和小五，性向是一样的。” 　　像是在宿舍扔下了一颗惊雷，翟诺张了张口，人傻了。 　　* 　　被推回房间的时候，江枫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他轻声道，“怎么就说了呢。” 　　虽然跟团里人说细究起来没什么，但是这种事摆在明面上，不免一瞬的尴尬。 　　谈谦替他收好代步的轮椅，神色轻松：“就许你说，不许我说？” 　　他顿了顿，“这种事还是坦白的好，做队友的时间还很长，以后万一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江枫一想，也是。 　　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楚云柏的消息。 　　-没事么？ 　　他回：没什么事。 　　下一秒，对方就拨了个视频过来。江枫有些尴尬。 　　谈谦了然：“楚总吗？我回避一下？” 　　“嗯。”江枫道，“没事谦哥你呆着吧。” 　　他俩一会儿还要复盘一下之前录的综艺内容。 　　谈谦就在飘窗的小垫子上坐下来，随手拨弄江枫斜倚着的木吉他。 　　江枫接起来：“喂？” 　　楚云柏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我跟辛彤打过电话了。这次是安保的失误，之后会多给你们配保镖。下次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嗯好。”江枫道。 　　然后，他听到楚云柏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一动，忍不住道：“你别，紧张。” 　　楚云柏顿了顿：“出这种事，你让我别紧张？” 　　江枫望天：“……又死不了。” 　　“江枫。”楚云柏的语气骤然变得很严厉，“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谈谦拨弄吉他的手停了停。 　　江枫自知失言，语气也软了下来：“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却始终没人提出要挂电话。直到江枫一眼瞥见一旁的谈谦，才如梦初醒。 　　“那个……”他轻声道，“我要挂了。和谦哥约了一会儿复盘。” 　　那边沉默了一瞬。 　　“他现在在你房间？”楚云柏问。 　　“嗯。”江枫说。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的两个人才听到了楚云柏的声音：“知道了，早点睡。晚安。” 　　“晚安。” 　　江枫挂断电话，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 　　“楚总经常跟你打电话？”片刻后，谈谦的话打破了寂静，“像这种。” 　　江枫先是愧疚于自己又走神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他犹豫了一瞬：“有事会打，他应该是看到了新闻。平时……” 　　“偶尔。”他说。 　　其实这话他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和楚云柏打电话的频率绝对不止偶尔。 　　最起码也是“经常”和“频繁”的程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枫没有说实话。 　　谈谦颔首。 　　江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我已经和他说过我和你营业的事了。他不会误会的，你放心。” 　　谈谦顿了顿，轻笑：“误会什么？” 　　江枫呆住了。 　　对啊。 　　……误会什么？ 　　“你和楚云柏又不是真情侣。只是营业。”谈谦慢条斯理地道，“我和你也只是营业。” 　　他笑了笑，还是温和的样子：“这年头营业对象也要给对方守贞了？” 　　江枫：“……” 　　完蛋。 　　谈谦看问题也太犀利了。 　　但是他还是迅速地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不是这个。” 　　“我之前不是跟他坦白过性向嘛。”他小声道，“他比较担心我随随便便就找一个人谈恋爱，所以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谦哥我不是说你是随便的人！” 　　谈谦叹了口气：“但我感觉你就是这个意思啊。” 　　江枫哑口无言。 　　看他窘迫想解释的样子，谈谦蓦然一笑：“逗你的。” 　　“你哥管你管得还挺严。”他淡淡地道。 　　江枫张了张口：“他不是我哥……” 　　“哦对。”谈谦看上去滴水不漏，“不好意思，不小心忘记了。” 　　“复盘吧。”他道。 　　江枫就等他这话，松了口气，赶紧去拿笔记本电脑。 　　只是，等待开机的过程中，谈谦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对了，你跟楚总说了我们俩营业的事，那你有跟他说我也是弯的吗？” 　　“没有啊。”江枫张了张口，“我没说的。” 　　这是谈谦的隐私，他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乖。” 　　谈谦揉了揉他的头，没再说什么。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谈谦和江枫的cp小范围地出了个圈。 　　今时不同往日，火团的物料本身就有不少的人凑热闹，而脱粉事件本身又是粉圈的敏感点，澄清倒让嘉灿借了股天然的东风。 　　这件事还有个后续，那就是大众真正认识到了，E团是真的红了。 　　一夜爆红，但并不是昙花一现。 　　回归吸引了路人，而之后的各种宣传稳固了粉圈。 　　现在，E团已经有了一个标准的、生态百花齐放的偶像团粉丝群体，这是爆红的结果，却是长红的开始。 　　而谈谦和江枫这对小出圈的cp，在《假日乐园》播后，彻底火了一把。 　　《假日乐园》的第一期开播之前，微博上就有各种各样的吃瓜图透。各种营销号的故事拼凑成了一个神奇版本，以至于大家的期待值被拉到了高点。 　　以至于节目第一期一上线，视频平台就涌入了大量的观众。 　　而在某一个午后，E团各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集体抱着零食饮料坐在了沙发之上，准备欣赏队友的节目表现。 　　“开着弹幕吧。”翟诺指挥，“我们要融入粉丝，了解粉丝的喜好。” 　　江枫心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里面的一份子，但还是惯了他一把，没把弹幕关掉。 　　短暂的片头过后，屏幕上蓦然出现了一行字： 　　出发前30分钟。 　　“这就是在宿舍拍的吧。”翟诺说，“那这一part我们被剧透了诶。” 　　郁一垣笑骂：“别打岔，好好看。” 　　事实证明，剧透了一部分，但还是有惊喜的。至少他们看到了楚云柏和楚云曦的视角。不过楚氏两兄弟居然是分开拍的，楚云曦从家里出发，楚云柏则是从自己的公寓。 第60章 呼吸。 　　对于楚氏兄弟不同框这件事, 弹幕充满了怨念。 　　[我还想看兄弟俩的相处日常呢啊啊啊，肯定超级萌] 　　[+1！呜呜呜好讨厌，不过楚总都工作了确实不太可能住家里，哎] 　　下一秒, 镜头一转, 转到了楚家本家的豪华别墅。 　　弹幕：“……” 　　艹！ 　　壕无人性！ 　　屏幕前, 翟诺流着口水看着屏幕里看上去春意盎然的花园, 喷泉雕像, 以及后面漂亮高耸的别墅：“姜姜, 楚总还缺弟弟吗？” 　　崔子烨眼皮微跳，手伸到他背后，狠狠拧了他一把。 　　江枫倒是很淡定：“下次开会你可以问问。” 　　翟诺缩了缩脖子。 　　……不敢。 　　楚云曦是容慧琳送出去的时候，附带了两个大箱子还有一个超大号的拥抱和一堆殷殷切切的叮嘱。 　　镜头里爱意都快涌出来, 楚云曦满脸通红。 　　弹幕也笑成了一片, 一边羡慕。 　　[哎呀真好！有这样的麻麻一定很幸福qwq] 　　江枫笑了笑。 　　翟诺突然道：“这弹幕好像有点挡眼睛。” 　　声音有些心虚。 　　显然是反应过来了。 　　江枫拦他：“别。” 　　“我就要看。”他笑着说。 　　翟诺讪讪的。 　　江枫逗他逗够了，又继续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报应就在不久之后。 　　屏幕上, 镜头已经切给了楚云柏。 　　江枫微抬了眼, 发现楚云柏把拍摄定在了他上次去过的公寓。……看来, 他想, 那确实是楚云柏最常住的地方。 　　和楚云曦不同, 哪怕进门的时候，楚云柏穿着居家的衣服, 整个导演组还是肉眼可见地诚惶诚恐了起来。 　　尤其是他们看到了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面之后。 　　“随便坐。”楚云柏说。 　　[随便坐] 　　[小楚总是不是有点儿洁癖啊哈哈哈, 这屋子可真干净] 　　[好冷淡的装修风格, 和我猜得不错, 小楚总就是表里如一的高岭之花] 　　其余两人的家也是各有特色。值得一提的是, 苏恩哲家里有一张珍藏版碟片是樊潜的女主演。镜头一闪而过，却被弹幕精准地捕捉了。 　　这件事在视频外也已经起了高楼，因此弹幕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江枫和谈谦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从这件事，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导演的拍摄方式很有意思。 　　出发之前虽然不算是正式拍摄内容，但也是给观众的第一印象。节目组闲聊问的问题都很有质量，而在拍摄中也重点体现了很多细节。甚至……很多瓜。 　　镜头切到E-ternity宿舍时，弹幕已经渐入佳境了。有探讨前面内容的，也有期待谈谦和江枫的。 　　谈谦先出现，依旧是温和绅士的样子。 　　而作为所有嘉宾的压轴，江枫一出现，弹幕就刷了满屏。 　　[老婆老婆老婆！我来啦！] 　　[枫崽！妈妈的乖宝贝！呜呜呜今天是素颜，好奶！] 　　[这个行李箱……笑死我了，救命，这收拾了五分钟最多了吧，拿衣服-放衣服-关箱子.gif] 　　[节目组很懂，确实，不是谁都能这么嚣张] 　　镜头不紧不慢地叙事。 　　江枫发现，他这儿的内容几乎一刀没剪，说明导演觉得都是有效内容。 　　他眨了眨眼睛。 　　嗯？ 　　不就是聊了聊天么？ 　　然后，他看到了在小猫卫衣那里爆炸了的弹幕。 　　[猫！猫！玩！球！] 　　[这件衣服太可爱了吧啊啊啊我今天就要看到小枫穿这个！] 　　[小烨哥！谢谢你！你是我的神！] 　　江枫：“……” 　　他有点儿看不懂现在的粉丝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么？ 　　然而，很快，他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导演果然把画的部分放了出来，并且与后面的楚云柏送礼部分形成了前后呼应，楚云柏送画的部分成为了第一期（上）的结尾。 　　枫柏cp再一次以势如破竹之势冲进了cp超话。 　　- 　　但是，事情还没完。 　　枫柏的热度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 　　第一期（上）的结尾是送画，而（下）的结尾以江枫被鱼殴打做结尾。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所有人终于切实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楚云柏和江枫认识，还很熟。 　　楚云柏的那句“听话”被剪辑成音频放在了视频网站，播放量很快就突破了五十万，而两人的cp剪辑更是如雨后春笋。 　　江枫瞅着几乎有些着急上火。 　　……但毫无办法。 　　他自己也收藏了那个音频，默默地循环了好多遍。 　　说来也奇怪。 　　怎么那个时候…… 　　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这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话呢？ 　　而就在江枫忍不住，打算找辛彤商量对策的时候，《假日乐园》的第二期上线了。 　　第二期上线的时候E团没再坐在一起看，江枫前一天晚上赶完行程，第二天中午才爬起来，拿着平板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地看。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反正在同人文里他孩子都给楚云柏生了几打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呢。 　　抱着这样摆烂的想法，他点开新的一期，顺便打开了弹幕。 　　果不其然。 　　正片还没开始，弹幕就呼啦啦飘过了一大片。 　　[枫柏我的枫柏呜呜呜，让我看看今天又有什么大糖！] 　　[开饭了！我等了一周的饭嘿嘿嘿！] 　　江枫抽了抽嘴角。 　　他不再注意弹幕，专注在了节目内容上。 　　不得不说，《假日乐园》的整个团队制作综艺的能力都是很纯熟的，上期节目大爆，不止是cp，还有轻松愉快的叙事风格。 　　这期的一开头，镜头就是江枫坐在桶边上呆呆的场景。 　　江枫：“……” 　　你妈的。 　　他当时真是被迷了心窍，怎么就真听了楚云柏的话啊啊啊！ 　　拍摄角度选得也好。 　　镜头里，穿着宽大休闲衫的男生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睁着大眼睛游来游去的鱼，某个时刻，鱼突然吐了个泡泡，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于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江枫跳起来，像是被吓得炸了毛的猫。 　　弹幕笑疯了，也嚎疯了。 　　[啊啊啊又好笑又可爱！宝宝！] 　　[怎么能被鱼吓到啊SOS人都给我笑傻了，乖崽不要怕，马上你云柏哥哥就来把这条可恶的鱼炖掉！] 　　[好可爱555可爱晕了] 　　这个有效小细节拍完，这段立刻被干净利落地过掉。 　　下一秒，就是众人把菜端上桌的镜头。 　　饭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个家常饭菜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勾人，镜头适时地拍过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了主厨那张淡定的脸上。 　　几个人坐下来吃饭，剪辑保留了樊潜那句闲谈。 　　此时此刻，所有人自然而然地都沉浸在了“楚云柏居然会做饭”这样的惊叹里。 　　而这样热闹的讨论，终止在了谈谦举杯的那一刻。 　　* 　　楚云柏开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下午会议，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别人是工作。 　　他录综艺纯粹是挤出时间。 　　于是必要的工作往前提，不重要的往后推，才硬生生地空出了那完整的几天。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累的。 　　季承珂跟在他身后。 　　就这一段路的工夫，她就看了楚云柏好几眼。 　　楚云柏自然有所察觉，随口问：“怎么了？” 　　被抓包，季承珂倒也没慌。 　　她只是愣了一下，就抿着唇笑了：“没想到您还会做饭，而且做得那么好吃。” 　　楚云柏怔了。 　　随即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形象破碎了是么？” 　　然后道：“看来最近工作还不够多。” 　　都有空看老板的综艺了。 　　“没。”季承珂赶紧道，“没有的事。” 　　她还是没忍住，“其实也不算……形象破碎。大家都在看呢，都说一直觉得您挺，高不可攀的？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是好事的，楚总。”她正经地道。 　　她跟楚云柏的时间不短，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说话也没那么顾忌。 　　楚云柏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下午给大家加个餐吧。” 　　他报了一个名字，让季承珂去统计下午茶的需求。 　　然后，他自己走进了办公室。 　　挂了外套，他坐在椅子上吐出了一口气，先是看了眼会议上用过的材料，然后想起了季承珂的话，顺手点开了新一期。 　　刚开始，他的嘴角还一直是勾着的。 　　直到…… 　　他看到了露台上的两个人。 　　这里显然不是正常拍摄，他记得，当时是没有摄影师跟着两人的。 　　所以，取材就只能是露台上的摄像头。 　　摄像头录不进声音，镜头只能记录下他们靠在露台上谈话的过程，可以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是轻松愉快、甚至亲昵的，就像他那天撞见的那样。 　　楚云柏神色很淡。 　　他看着镜头上的两个人身形依偎，而在某个时刻，年长者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这还只是个开始。 　　他看着他们重新回到人群，谈谦的目光还是落在江枫的身上，江枫似有所觉，回望过去，然后露出了一个很无奈又很纵容的笑。 　　他总是这样。 　　也就是吃了脸的亏。 　　那么多人说他脾气不好说他冷脸，其实楚云柏知道，江枫其实傻乎乎的，还有点稚拙。 　　是他和父母一起养出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第二天他们的任务。 　　因为江枫腿受伤，这部分自然没有太多的剧情。 　　导演也遵守承诺，剪掉了楚云柏把江枫背回来的部分，取而代之的是江枫独自躺在床上的镜头。 　　脸色苍白的男孩儿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百无聊赖，无精打采。 　　那双唇上没什么血色，显得很薄。 　　楚云柏看到，就想到了当初背着人时，打在他后颈上温热的呼吸，又麻又痒。 　　下一秒，他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谈谦。 　　楚云柏：“……” 　　他不可置信地抬了眼，然后紧抿着唇，看着两人再次在摄像头下亲昵交谈。 　　再之后，是晚上的圆桌游戏。 　　楚云柏直接关了屏幕。 　　他揉了揉太阳穴，少顷，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 　　“喂，辛彤？” 　　他冷静地说：“把谈谦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对，有事。” 第61章 敢。 　　5 　　楚云柏没有谈谦的联系方式, 找他就只能通过辛彤。 　　而另一边，辛彤接到电话却很是诧异。 　　她跟谈谦说了这件事，然后有些奇怪地道：“楚总最近忙得不行，无缘无故地找你做什么。” 　　谈谦顿了顿, 问：“只找我一个？” 　　“是啊。”辛彤说。 　　谈谦若有所思, 片刻后颔首：“我知道了。那我有空跟楚总联系一下。” 　　辛彤还是觉得有点不妥：“要不你叫上小枫。” 　　《假日乐园》第二期播之后, 谈谦和江枫的cp大爆, 他们一起跑的通告也不少。再加上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 她本能地就第一时间想到了江枫。 　　谈谦笑了：“那可就真完了。” 　　辛彤：“嗯？” 　　“没事。”谈谦没多说什么, “这件事交给我，您别管了。” 　　跟辛彤聊完，又联系了楚云柏。对方表示现在就有时间。谈谦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 　　他回到一楼的客厅。江枫正在和翟诺头碰头聚在一起打游戏, 看见他, 两人头也不抬地打招呼： 　　“谦哥。” 　　“嗯。”谈谦道，“我出去一趟，让阿姨晚上别给我留饭。” 　　“好哦。”翟诺应声。 　　倒是江枫有些敏感地抬头看了一眼谈谦：“谦哥你自己出去吗？” 　　今时不同往日, 红了之后也有烦恼, 比如他们就此失去了光明正大外出的自由。上次粉丝的事偶然也是必然, 他们甚至已经有了私生。还好住的别墅安保很好, 至今没人找到家里。 　　“嗯。”谈谦道, “没事。有人来接。” 　　江枫眨了眨眼睛。 　　谈谦走后，两人继续打游戏。屏幕上Victory的字样出现之后翟诺捅了捅江枫：“欸姜姜, 你说谦哥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江枫：“啊？” 　　翟诺掰着手指头算：“你没感觉吗, 他最近怪怪的。他以前不爱营业吧, 最近跟你相处就很会啊。而且还主动跟我们出柜, 今天又偷偷摸摸出去, 不会有对象了吧。” 　　其实他本来猜的是江枫，但谈谦今天这一出，他又觉得不像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和江枫分享秘密。 　　江枫怔了一怔：“你这么一说……” 　　好像是有点奇怪。 　　“对吧。”翟诺道。 　　然后他挠了挠头，“可是谦哥大部分时间都跟我们呆在一起啊，他哪有时间谈。” 　　“不会是工作人员吧？”他突然灵光一闪。 　　江枫不太擅长在背后聊别人八卦，而且他总觉得翟诺这个猜测有点道理但又不完全，正犹豫着怎么接话，一抬头却吓了一跳： 　　“烨哥？” 　　崔子烨站在不远处的楼梯边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听到江枫叫他，他才回过了神：“……嗯。” 　　“哥一起来打游戏吗？”翟诺叫他，“我和姜姜双排得好无聊。” 　　“不了，你们玩。”崔子烨勉强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很快，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起来不轻不重，像是有些落寞。 　　* 　　谈谦出了门，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车。 　　车上的人他见过几次。 　　楚云柏身边的私人秘书，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好像叫祝随。 　　他上了车，司机启动车子。祝随坐在前座，跟他礼貌地打招呼： 　　“谈少。” 　　谈谦说：“祝秘书不用这么叫我。我离家很久了。” 　　祝随笑了笑，从善如流：“谈先生。” 　　“楚总说您现在的身份，在外面吃饭不方便。”祝随道，“所以叫了人来家里做晚餐。希望您谅解。” 　　“好的。”谈谦微笑，“谢谢楚总费心。” 　　下了车，果然是熟悉的公寓。谈谦跟着祝随换了鞋进门，再一转头，祝随已经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他顿了顿，抬起眼，看到了从书房走出来的楚云柏。 　　笔挺的衬衫西装，冷淡的眼镜。楚云柏在所有人眼中永远是这样高不可攀、斯文禁欲的形象。但谈谦见过他在江枫面前的样子。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完美的化身，唯独在自己最疼爱的人面前是一个会被对方任何的一言一行牵动情绪的普通人。 　　“坐。”楚云柏说。 　　谈谦就坐下来。 　　“不知道你的口味。”楚云柏淡淡地说，“随便让人准备了点。” 　　“随便”，指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中餐。谈氏和楚氏一样，发家都早。这么多年早就积攒了丰厚的家底，底蕴也不同于一般的豪门。礼仪规矩甚至包括用餐习惯上，两家都偏爱传统中式的那一套，倒是合得来。 　　这样想着，谈谦又摇了摇头。 　　合得来可不是好事。 　　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 　　没有废话。 　　——他们也没熟到可以闲话家常的地步。 　　一顿饭吃完，佣人收拾完桌子退下。楚云柏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谈先生最近和小枫走得很近。” 　　很得体的语气。但终究不免带上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审视与探究。 　　谈谦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了眼。 　　- 　　晚上六点半，E团宿舍例行用餐完毕。 　　郁一垣今晚有个电台，早早地就走了。崔子烨身体不舒服，晚饭没下来。 　　客厅里剩了翟诺和江枫，两个人肚子撑得溜圆，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翟诺看cp剪辑，看得甚至抽泣了几声，江枫也不知道他在看谁的，但是不理解。 　　“粉丝就算了。”他说，“你都知道是假的了，至于么？” 　　“你懂什么。”翟诺道，“嗑cp嗑的是两个人又不是两个人，嗑的是氛围，嗑的是抵死缠绵的爱情，嗑的是求而不得的顶级拉扯。” 　　江枫：“……” 　　“你嗑。”他说。 　　他不打扰。 　　翟诺埋头继续嗑，江枫划拉了几下微博。 　　很好。他的超话欣欣向荣，cp超话也欣欣向荣。甚至cp之间已经打起来了。 　　打的主要就是枫柏和谦枫，两家已经互认对家。前者攻击后者毫无嗑点平淡如白开水，后者可被攻击的点就多了去。什么天降拉郎、什么一看就是炒作营销，最致命的还是两人的关系。 　　谦枫cp大粉冷淡一笑，广场高贵冷艳： 　　真是不知道什么人在嗑对家。我们哥哥弟弟可是从练习生出道就开始的缘分，四年来不红脸不吵架从糊到红黏黏糊糊相互陪伴，这不比有些靠脸拉郎的cp真多了。 　　而且cyb什么身份有些人不知道？拉郎跳那么高最后翻车了害的还是我们崽[白眼] 　　这条不仅获得了cp粉的点赞，还获得了江枫唯粉的激情转发。 　　他们倒也不是真嗑另一对，只是这两对究竟哪对对江枫好他们还是看得清的。跟老板炒会被说不好听的话，和队友炒虽然会被吸血，但是至少炒得纯粹。江枫的唯粉理智分析利弊，决定暂时忍受，让崽为了大局嫁个人先。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谦枫的热度水涨船高，已然真的策划成了E团的新美帝。 　　江枫没再看下去，关掉了屏幕走神。 　　这个局面是团队想要的，江枫没什么感想。他唯一的感想是，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对楚云柏不感兴趣。这么一想，他粉丝对他真的是真爱。 　　* 　　“……你说什么？” 　　公寓内，楚云柏不可置信地开了口，看着面前的人。 　　“我说。”谈谦的语气很平静，带着笑，“我和小五，确实没到真爱的地步。” 　　“我们俩是在营业，这点他应该和您说过。”他道，“以及，与此同时，我对他有一点营业之外的好感，差不多仅此而已。” 　　楚云柏看着他，神情已经冷了下来。 　　他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今天叫谈谦来，更多的是想让他注意营业尺度。哪怕是……也不要那么过界。江枫性格单纯，会当真。 　　他完全没想到，谈谦会真的对江枫动心思。 　　他动了动唇：“有好感，然后呢？” 　　“然后。”谈谦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试着追一追吧。” 　　他认真地道，“我也不想吓到他，慢慢来。反正我们还要一起呆很长时间，时间足够。” 　　他们的新合约签了五年，不长不短的时间，足够他们红起来，更足够培养更深厚的感情，用朝夕来追一个人。 　　楚云柏握着手上的杯子，骨节已经泛了白。 　　其实谈谦的态度很诚恳。大约是知道楚云柏跟江枫亲近，所以他对楚云柏毫无保留。现在的想法、之后的计划，都证明了他是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 　　而抛开谈谦的态度，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优质的恋爱对象。这点不用谈谦自证，早在他和江枫开始营业那一刻开始，楚云柏就把他整个人都查了一遍。 　　甚至顶着谈楚两家的生意往来。 　　谈谦和江枫，家境算是门当户对，长相也般配。性格上，谈谦很明显就是很会照顾人的性格，脾气也好。他和江枫的cp能火起来，就是因为甜宠风。并且，调查的人说谈谦之前没谈过恋爱，那么他和江枫，就是四年的细水长流之后彼此的初恋。 　　初恋。这是一个过于美好的词汇。 　　谈谦无可挑剔。 　　但楚云柏依旧要挑剔。 　　他说：“只是试试？你把小枫当什么。” 　　谈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然。 　　片刻后，他说：“抱歉，可能是我的用词让您产生了误会……” 　　楚云柏冷笑：“我觉得没有误会。” 　　“就这样。”他站起身，冷冷地道，“我会让辛彤重新做策划案。现在你们红了，也不需要这些可有可无的加成，既然这样，不如专心做好本职工作。” 　　“至于你和小枫……”他抬起眼，看着谈谦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谈谦敛了笑意。 　　他平静地说：“楚总，贵司说过，自由恋爱。” 　　“你可以找任何人。”楚云柏动了动唇，“但是江枫不可以。” 　　谈谦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楚云柏没说话。 　　“我和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谈谦顿了顿，缓和了语气，“您应该知道，我和小五的情况很相似，以后注定不会和异性恋爱结婚。我可以和您保证，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给他任何他想要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需求，这样您会不会放心一些？” 　　他仿佛把楚云柏真正当作了江枫的家人，把楚云柏的异常体贴地归结为担忧。 　　然后，再一次地作出了自己的保证。 　　得体而完美无缺。 　　可是楚云柏却丝毫没有被说服的感觉。 　　他说：“你能给他，你能给他的我都能给他。” 　　你算什么？ 　　谈谦顿了顿。 　　他们仍旧呆在餐厅，周围空无一人。 　　屋子的隔音很好，不用担心任何人听到这一场有些超过的谈话，而谈谦看着面前的人，心底已然明白了什么。 　　多日的猜测尘埃落定，他却仍旧心绪复杂。 　　良久，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是。”他轻声说，“你能给，但是你敢给吗？” 　　这是个陷阱。 　　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陷阱。 　　如果楚云柏是清醒的，那么以他的聪明，他就能立刻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从谈谦说那句“好感”开始，这就是一个为他而设的陷阱。 　　但是他不是。 　　他的脑子沸腾着，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动了动唇，听到自己说： 　　“有什么不敢的？” 　　作者有话说： 　　谦哥和枫崽是非常纯粹的队友情hhh他对枫崽才是正常的哥哥对弟弟的态度，关心、照顾，但不会过分干涉，更不会发疯（……不像某些人 第62章 你是不是有病。 　　他的话音落下, 谈谦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与此同时，楚云柏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整个人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口。 　　谈谦猜测楚云柏要说什么。或许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又或许是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似乎都有可能。算不上体面, 但至少有个台阶。 　　他现在的心绪也不太稳定, 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干脆放空, 等着对方的下一步, 然后再决定自己作出什么反应。 　　可是楚云柏什么都没有说。 　　谈谦等了一会儿, 意识到对方已经在等他的回答。 　　楚云柏默认了那句反问里蕴含的所有隐秘见不得光的心思, 来等他的答案。 　　谈谦：“……” 　　他张了张口，八面玲珑的人，终于难得有一次失语。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再用“您”, 这个时候没人计较称呼。 　　抛开上下级关系, 他们也只是同辈人。 　　楚云柏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 　　“你不喜欢他。” 　　肯定句。 　　谈谦顿了顿：“我确实是弯的，但也确实只把小五当弟弟看。” 　　“我有喜欢的人。”他道。语气很坦荡。 　　楚云柏：“。” 　　“曾经有个人也是这么骗他的。”他冷冷地说。 　　谈谦：“……” 　　不是, 谁这么缺德啊。他们家小五多乖一小孩。 　　同时, 他暗自心惊。 　　他跟楚云柏不算太熟。这么大的秘密暴露, 楚云柏第一时间关心的, 却还是他对江枫的感情。 　　要么……他已经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要么，是占有欲超越了秘密被暴露带来的担忧。又或许, 兼而有之。 　　他只好无力地替自己辩驳：“我是认真的。” 　　他说, “刚刚我说的话也是故意的。因为我最近和小五走得比较近, 所以我感觉你俩的相处, 不太合适。” 　　楚云柏淡淡地问：“哪里不合适？” 　　……当然是哪里都不合适。 　　谈谦抽了抽嘴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楚总，说这种话很没意思。” 　　楚云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谈谦也倒了一杯。 　　温水入喉，他翻涌的心绪也终于平静。 　　“不久。”他说。 　　他在回应谈谦问的那句“什么时候的事”。 　　- 　　话一说开，两人反而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说到底，为的都是一个人。 　　谈谦试探性地问了好几个问题，越问越不是滋味。他和楚云柏的身份倒是调了个个，他仿佛成了江枫的娘家人，而楚云柏刚刚的强势无影无踪。 　　“所以。”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确定你的感觉没错么？”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 　　谈谦起先有些懵，但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开窍的方式就那么几种。而楚云柏和江枫本来就亲近，对一般人来说过于黏糊的举动，在他们眼里也都算平常。这种情况下能让人意识到不对劲，自然是比较极端的情境。 　　至于有多极端，那就只能自由心证了。 　　谈谦突然想到出门前和翟诺一起打游戏的江枫。男孩儿素颜减龄，看上去几乎像个漂亮的高中生，垂眼打游戏的样子跟肮脏的成人世界完全搭不上边。 　　他无话可说，只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出口，楚云柏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一蜷。 　　片刻后，他道：“你觉得呢。” 　　竟然是问谈谦的意见。 　　谈谦苦笑：“我觉得。我觉得有用么？” 　　楚云柏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得不到，区别只是他想不想。 　　他有什么资格提意见。江枫或许都没有。 　　但楚云柏说：“有用。” 　　他的声音很轻。谈谦愣了愣，抬头，看到了他沉默的下颔和紧绷的线条。 　　谈谦突然想起来，面前的这个，是江枫曾经最喜欢的哥哥，他们亲密而形影不离。任何人都可能伤害江枫、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唯独楚云柏不可能。 　　他宁可让自己痛苦，也不会让江枫为难一分一毫。而在谈谦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他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 　　最终，谈谦还是没能违背自己的本心，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很难。”他说。 　　“你要考虑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不只是同性相恋，还有你和他原本的关系。”他轻声道，“思维是有惯性的，尤其是对于保守的老一辈来说，他们很有可能接受不了。” 　　“这是其一。”他顿了顿，“其二，小五是爱豆。虽然说是看作品不看流量，但一旦恋爱，多少会跑粉。而且，他是公众人物，恋爱对象一定会被扒出来仔仔细细讨论。” 　　他们的身份太敏感了，无论放在哪个维度，都是让很多人无法容忍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一点： 　　“楚总，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谈谦说。 　　说白了，别人的眼光，只要狠下心完全可以不在意。而楚氏有钱有地位，很多烦恼也自然不是烦恼。但是如果江枫不愿意，这些就都是虚无。 　　而江枫愿不愿意？ 　　……这件事，谈谦想，楚云柏应该比他更清楚。 　　谈谦没有再说下去。 　　而其实，他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楚云柏面无表情的脸，犹豫了一瞬，还是道： 　　“我知道如果……你会对他好。” 　　他用这句话表达了他私人的立场。 　　楚云柏笑了笑：“谢谢。” 　　“麻烦替我保守秘密。”他说。 　　谈谦默然。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楚云柏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公寓的酒柜对他来说一向是摆设，但是今天他却打开了柜门，从里面随便挑了一瓶清酒。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倒酒时酒液与空气交汇的声音。 　　这间公寓很大，很空。 　　只有江枫来的时候才短暂热闹了一瞬。 　　那个时候江枫站在门口，眼神和动作都拘谨又不安。 　　楚云柏想，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江枫不再是那个在身后念叨着“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他的弟弟。 　　他们在岔路口走散，自此不再同路。 　　他用尽力气想回到原点，但回首时，来时的路好像也消失殆尽。 　　- 　　江枫并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好队友做了这样的一件大事：替他试探出了他便宜哥哥兼上司的一颗真心，并且揭破了对方多日来的自欺欺人。 　　楚云柏喝闷酒的时候他终于过足了游戏瘾，丢了手机准备去楼上干活。 　　翟诺在做什么软件注册答题，拿了他的手机左右开弓，一个手机做一个手机搜答案，刚刚点了下搜索框，历史记录跳出来： 　　#心跳突然加快是得了病吗？ 　　#为什么心脏会突然漏跳一拍 　　#心动过速 　　翟诺眨了眨眼睛。 　　他抬头：“姜姜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枫愣了愣：“没有啊。” 　　翟诺见他还要刻意隐瞒，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心脏不舒服不是小事，不能大意。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动态心电图？” 　　江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涨红了脸就要来拿手机：“不要随便看我搜索记录！” 　　翟诺很冤枉：“它自己跳出来的呀！” 　　“那也不能看！”江枫耳朵尖都红得要滴血，“你查好了没……手机还我。” 　　“没有。”翟诺赶紧道，“你别，就一会儿。” 　　他一边搜一边偷偷看江枫，还要说什么，已经被江枫抢了先。 　　“没不舒服。”他道。 　　翟诺“喔”一声。 　　没不舒服就没不舒服。 　　那么凶干嘛。 　　江枫坐在一旁揪着靠枕的一个角，看着他查，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两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谈谦。 　　他依然是一身浅色风衣，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优雅，脸上却有些疲惫。 　　江枫老老实实：“谦哥。” 　　看到他的刹那，谈谦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嗯。”他道，“吃了吗？” 　　“吃啦。”翟诺继续做题，“今天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哥你好惨都没吃到。” 　　他想了想，“哦烨哥也没吃到，你俩一样惨。” 　　谈谦怔了怔：“小烨出门了？” 　　“说是不舒服。”翟诺道，“一直在楼上呢。” 　　谈谦皱了眉，过了一会儿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去看看。” 　　然后顿了顿：“小五。” 　　“你过来一下。” 　　江枫愣了愣，跟着他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 　　房间门关上，江枫开了口：“谦哥……怎么了？” 　　他还惦记着他的手机。 　　“没什么。”谈谦哑然，然后笑了笑，“就是问问你，我和你营业之后，楚总有说什么么？” 　　江枫一怔。 　　随即，他认真地想了一下：“没有啊。” 　　“他说知道了。”他道。 　　谈谦“嗯”了一声。 　　他犹豫了一瞬：“楚总很疼你。” 　　江枫这回是真懵了，等回过神，脸已经开始烫了。 　　“嗯，我知道。”他小声道，“谦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还一本正经的。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奇怪，别别扭扭地补充了一句：“但他……有的时候就管特别多，我说过他好多次，但是他不听我的。” 　　谈谦看着他的神情，顿了顿：“可能以后有了对象会好点。” 　　江枫怔住了。 　　片刻后，他张了张口，像是没回过神： 　　“……是吗。” 　　“可能。”谈谦道，笑了笑，“不过有了对象的话，花在家里人身上的时间会少一些，毕竟每个人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 　　江枫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谈谦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 　　江枫觉得有些奇怪，又莫名心口有些堵。 　　他压下心底微妙的情绪，道：“谦哥你这么说，也对。” 　　“那希望嫂子能管管他吧。”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哥，你今天去哪里了？诺诺都在猜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谈谦失笑：“瞎猜什么，怎么可能。” 　　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诺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烨在吗。” 　　“在的。”江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谈谦停顿了两秒，然后神色如常地揉了揉他的头：“跟诺诺说一声，让他别瞎想。然后早点去休息吧。”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小烨。” 　　江枫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出了房间门。 　　- 　　出门之后，谈谦去了崔子烨房间，江枫则是回到了作曲室。 　　椅子上放着小熊玩偶，是崔子烨买给他的礼物，他的哥哥们致力于把他打扮得可可爱爱，然后再给他送可可爱爱的小宠物。 　　他把小熊玩偶抱在怀里，发了一会儿呆。 　　原本打算写的歌现在思绪全无，过了片刻，江枫去了天台。 　　吹风的过程中，他几次想要拿出手机，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都还是放了回去。 　　而他的手机也自始至终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恼人的声响。 　　* 　　虽说是休假，但是这一周依旧是忙碌的一周。 　　第二期刚播完，观众还在热烈的讨论之中，《假日乐园》的常驻嘉宾就要回到那间别墅。但是回去之前，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楚云柏和江枫似乎又吵架了。 　　对于这件事…… 　　谈谦揉了揉太阳穴，自我认领：“怪我。” 　　他也很无奈。 　　主要是，事情实在是有些巧合，巧合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天E-ternity全员在公司，讨论下一次的回归方案。 　　这回相较于上一次，准备时间要充裕一些，公司也希望他们提早作准备，以延续上一次的热度。 　　会议途中，辛彤把谈谦叫了出来，问他：“你和楚总谈得怎么样？” 　　谈谦自然不可能把楚云柏的秘密供出来。 　　于是，他只是含糊地道：“没什么。楚总就是问了问我营业的事。” 　　辛彤信以为真。 　　“楚总还真是关心小枫。”辛彤叹了口气，“一到小枫的事，基本事无巨细都要过他的手，对对象也没这样的。” 　　谈谦就笑笑不说话。 　　辛彤感叹完，还是叮嘱：“你也注意点。” 　　谈谦：“嗯？” 　　“嗯什么嗯。”辛彤没好气。 　　她顿了顿，“小枫和楚总关系特殊，楚总重视他，你们是他的队友，有的时候，你们的一言一行也会被注意，我是为了你好。” 　　“营业归营业，别过火。”她道。 　　在某个瞬间，谈谦真的要以为辛彤是知道了什么。 　　事实证明，王牌经纪人的敏锐程度哪怕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也在发挥作用，她只是看出了楚云柏对江枫过分的保护欲，以及最近谈谦在营业上格外的主动。 　　谈谦哑然：“我主动不是因为……” 　　他沉默了一瞬，把话咽回去：“好的彤姐，我知道了。其实楚总挺讲道理的。” 　　“讲道理还把你单独叫过去谈了这么久，明明大家都知道是假的。”辛彤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事奇怪，听谈谦说了原因就更奇怪，她忧心忡忡，“楚总不会……” 　　对你有意见吧。 　　这话还没说完，谈谦突然就叫了一声：“小五。” 　　两人回头，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江枫。 　　江枫走到谈谦面前的时候，谈谦已经意识到不对，收起了脸上的笑。 　　“小五。”他道，“你听到了？” 　　江枫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那天你出去，是因为楚云柏找了你是吗？” 　　谈谦哑然。 　　他这个态度就是默认。 　　他很快就道：“其实楚总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江枫道。 　　他知道楚云柏。 　　- 　　当天江枫就去找了楚云柏，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自此之后，江枫再在公司见到楚云柏，就连招呼也不打了。 　　目不斜视，就当对方是陌生人。 　　亲近的人都颇为头疼，谈谦特地去找了一次楚云柏。 　　他的语气很委婉：“你跟他……” 　　“吵架了。”楚云柏道。 　　谈谦欲言又止：“不是因为那件事吧？” 　　楚云柏笑了笑：“当然不是。” 　　时隔多日，他似乎瘦了些，也更沉默了些。 　　“是因为你。”他很诚实。 　　谈谦：“……” 　　他真的很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我帮你劝他。” 　　楚云柏说：“别。” 　　“这样也挺好。”他说。 　　谈谦就怔住了。 　　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到《假日乐园》开始录制还没结束，好在江枫和楚云柏本来就准备解绑，嘉灿事先跟节目组打过招呼，节目组倒也没看出来什么。 　　时隔多日，一行人再次聚齐。 　　这回却多了两个人。 　　多出来的两个人就是这一期的飞行嘉宾。 　　第一位是女生，名叫秦盼盈，是一名专业长跑运动员。 　　而另一名叫凌娇，则是一个年轻男演员。 　　出发之间所有嘉宾就拿到了两个人的资料，谈谦自然也不意外。秦盼盈的资料没什么好说的，她是素人，又不是娱乐圈人士，资料相对比较简单。 　　而另一位…… 　　谈谦道：“不是说破圈综艺么？” 　　目前“破圈”这个名头也就靠着楚云柏和秦盼盈撑着，着实寒碜了些，本来他以为飞行嘉宾会尽量请非明星的。 　　更何况，这位叫凌娇的男演员…… 　　恕他直言，他没有看出任何ok掉其他嘉宾成为飞行的价值。 　　辛彤耸了耸肩：“钞能力。” 　　谈谦道：“不至于吧。节目组现在也缺钱么？” 　　“不缺。”辛彤道，“但有的时候也得卖人面子。凌娇是陈昀送来的人。” 　　谈谦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 　　他知道陈昀。 　　一个业内非常有名的大导，年过四十却仍是单身，身边总是跟着漂亮又年轻的男孩子，他的秘密在业内几乎是透明公开的。 　　他哑然：“还真是……面子大。” 　　这也侧面反应。 　　他们节目真的火了。 　　* 　　录制当天，谈谦见到了凌娇本人。 　　的确非常漂亮。 　　凌娇的五官是出挑艳丽的类型，这也是陈昀最喜欢的风格，他喜欢人间富贵花一般的美人。只可惜这位美人过于瘦削，站在风中像张簌簌发抖的白纸。 　　仪态也不太行。 　　稍微有点驼背，也可能是冻的。 　　早上山里的风还有点冷，他只带了一个助理，看起来比他还大牌，只知道在旁边玩手机。 　　谈谦刚准备起身，一旁已经有人先走了过去。 　　是江枫。 　　他手上端了杯热水。 　　谈谦怔了怔：“小五和凌娇认识？” 　　一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认识。” 　　“他只是不想和我呆在一起而已。”楚云柏说。 　　谈谦：。 　　倒确实江枫做得出来的事。 　　而另一边，江枫已经走到了凌娇的身边。 　　- 　　江枫确实是为了躲楚云柏。 　　这两天他看见楚云柏就吃不下饭，脑海里全是他们那天的谈话。 　　其实他刚开始真的不是想兴师问罪。 　　楚云柏是有分寸的。 　　他知道。 　　他只是管他比较多，对他保护欲也比较强，但是楚云柏确实是一心为了他。他只是想和楚云柏说一说，说谈谦和他真的没关系，不要这样…… 　　兴师动众。 　　他说完，楚云柏只是看着他。 　　他身上有很淡的烟味，江枫从前不许他抽烟，因为他不喜欢闻。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舒服了。 　　然后，他听到楚云柏说：“小枫，他对你很重要，是么？” 　　这是什么话。 　　江枫想。 　　“谦哥是我队友啊。”江枫不知道怎么说，“你这样……就算他脾气好不介意，但也会觉得奇怪的，我都跟你说了我们俩没什么。” 　　楚云柏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他道，然后顿了顿，“小枫，以后我不会干涉你交友。” 　　江枫猛然抬起了眼：“你什么意思？” 　　他反应这么大，楚云柏倒是愣了愣，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就是字面意思。”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管你太多，我最近……也反省了。你长大了，确实，我不该这么一直管着你。” 　　他顿了顿，“谈谦很好，你愿意和他走得近一点也没关系。” 　　“如果想……进一步发展。”楚云柏道，“也可以。但是要自己考虑清楚，我不会干涉。” 　　“楚云柏。”江枫看着他，气笑了。他一字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这是那天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时至今日江枫还觉得楚云柏有病。 　　不就是说了他两句。 　　这件事明明就是他做得不对啊，他都说了谈谦和他是队友，是营业。他已经够体谅楚云柏了，换了另一个人谁会惯着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控制欲。 　　而且他语气明明很好。 　　……楚云柏到底和他赌什么气。 　　江枫气得要命，他想这回就算楚云柏主动来道歉他也要晾他几天。 　　但是他没想到，楚云柏却根本没来找他。 　　这一下。 　　江枫是真的生气了。 　　“谢谢啊。”耳边传来哆哆嗦嗦的道谢。 　　江枫回过神。 　　他抿着唇，看了眼不远处的楚云柏，然后才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十分绮丽的长相，非常惑人的漂亮。 　　他接过水，也不在意烫，喝了几口，嘴唇愈发红艳，然后对着他又一次道歉：“谢谢你，我叫凌娇，你叫什么啊？” 　　性格倒很大大咧咧。 　　他道：“我叫江枫。” 　　凌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你就是江枫啊。” 　　作者有话说： 　　枫崽，给你的建议是别惹疯批 第63章 讨人喜欢。 　　这话有些突然, 江枫愣了一下。 　　“你认识我？”他不确定地问。 　　他这几天都在跟楚云柏生气，周围的事是一点儿没关心。资料也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这个新嘉宾是什么来头。 　　说来他又觉得不对劲。他没注意看，这个新嘉宾居然也没熟悉他们的资料。 　　凌娇抱着水暖手，又蹦跶了两下取暖, 才道：“最近很火的那个小偶像嘛。” 　　“不好意思啊。”他道, “刚刚太冷了, 眼神不太好, 没注意到是你。” 　　这样。 　　江枫想。 　　他放松了下来：“你是演员？” 　　凌娇点头。 　　江枫寻思着来都来了, 总得聊几句。但是他搜索了一圈, 实在对面前的这张脸没什么印象。照理说这么出挑，他应该印象深刻的。 　　他只好道：“抱歉啊……我看的影视剧不太多。” 　　“没事。”凌娇眯了眼，像是精怪，“你看得多也看不到我。我大多数时候都在跑龙套。” 　　他看着江枫尴尬的神情, 笑了, “江枫，你人挺好的，趁还没收手机, 我们加个好友吧。” 　　他们交换了微信。导演来找凌娇, 江枫就回到了谈谦的身边。 　　谈谦问他：“和凌娇聊得怎么样？” 　　“还行。”江枫说, 又道, “感觉人不错。” 　　其实他感觉凌娇性格上有点奇怪, 但是初次见面，他也不想说人坏话, 宁愿当是自己的错觉处理。 　　只是说完这句话,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看了一眼楚云柏。 　　对方神色如常。 　　江枫沉默了一瞬, 抿了抿唇。 　　楚云柏最介意这种事。 　　他喜欢男的, 凌娇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现在他主动和凌娇示好，又说他人不错。但是楚云柏没有反应。 　　他不冷不热地想，楚云柏这气生的时间可真久。忍成这样，可把他憋坏了。 　　尽管这么想，但江枫还是没有为了气楚云柏而故意亲近凌娇。 　　他自认为做出了示好的让步——如果郑泊羽知道他的内心想法，高低也得叹口气摇着头说一句“瞧瞧这被惯的”，但是郑泊羽不在，于是只剩下江枫一个人隐秘地期待。 　　意料之中的，他的期待再次落空。 　　楚云柏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示好，依旧恪守约定，在镜头面前和他零互动。 　　而镜头外——今天是第一天拍摄，他们暂时没有镜头外。 　　江枫抿紧了唇。 　　“小枫，小枫？” 　　有人的声音唤回了江枫的神智。 　　他一个激灵。 　　他回过神，看到了笑得明媚又灿烂的樊潜：“怎么愣住了。问你呢，来了两个新嘉宾，一会儿分房抽签可以么？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他们在商量分房间的事。这段会剪掉，主要是怕大家有什么特殊忌讳镜头前不方便说。导演组很人性。 　　江枫自然是摇头。 　　樊潜就道：“那凌娇，一会儿就看你的运气啦。” 　　在场只有两个女生，自然一间房。要等分配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凌娇。刚刚的工夫里秦盼盈和樊潜已经迅速地混熟。秦盼盈性格洒脱直爽，跟在场的人都很合得来。 　　一旁清瘦的男生笑了，斯文又乖地说了句：“好。” 　　江枫看了他一眼。 　　他发现凌娇私底下和镜头前仿佛有明显的差别，这当然是演员的技能。但他没见过相差这么大的。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去看一旁的苏恩哲。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 　　苏恩哲这个人，眼光高，傲。他讨厌没实力的人，但是混娱乐圈的到底不是个个实力派。一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苏恩哲不是。 　　他有什么情绪全表现在脸上，比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非常讨厌这个新来的凌娇。因为凌娇甚至拿不出一部代表作。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选房抽签，五分之一的概率，刚好就抽到了苏恩哲。 　　他脸都黑了。 　　凌娇也怔了一下，他当然也看得出苏恩哲的排斥。但他调整得很快，立刻就笑着道：“那就打扰苏老师啦。” 　　“还好。”苏恩哲说，“不过我睡觉喜欢打呼，只能麻烦你适应了。” 　　凌娇的脸色僵了一瞬。 　　这是明晃晃的嫌弃，甚至不惜自毁名声，镜头前苏恩哲这么说，播出后粉丝怎么想暂且不论，这意味着凌娇晚上定然不会太好过。 　　凌娇垂了眼。 　　江枫看到他浑然不在意的眼神，没来由地有点难受。 　　他顿了顿，突然下定了决心。 　　就在凌娇要开口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 　　“要不住我那儿吧。”江枫说。 　　所有人都抬起了眼。 　　江枫终于看到了楚云柏讶异的眼神，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是道：“我房间大，本来就是大床，而且平时跑行程我也经常和队友一起睡，习惯了。” 　　他撒了谎。 　　其实他跑行程就算住双人间也是标间。如果说之前的话是在为凌娇解围，那这一句就是纯为气楚云柏的了。 　　他抿着唇，不受控制地观察着楚云柏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其余人都有些惊讶。 　　谁都没想到江枫会说这样的话。 　　江枫身上一直都有种很特别的气质。说凛然不可侵犯似乎有些夸张，但他确实漂亮得带着一股凌霜傲雪的冷。众人天然地就默认了他是不可亲近的，尽管他的性子招人疼，又让人想亲近。 　　凌娇也怔住了。他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咪。 　　但是相较于和苏恩哲一起，江枫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他便不再犹豫，直接道：“好，谢谢小枫。” 　　江枫对着他笑了笑。 　　* 　　这天下午的录制依旧是户外。江枫的腿伤刚好，不宜蹦跶。被分配了留守打扫屋子的任务，谈谦和他抽到了一起，留下来陪他。 　　两人给够了花絮摄像机素材，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谈谦说：“你何必当众拂苏老师的面子。” 　　江枫有些讶异。 　　然后他细想，苏恩哲讨厌凌娇，自己这话确实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顿了顿，轻声道，“但是凌娇也没……做错什么吧。何必这么对他。” 　　谈谦犹豫了一瞬。 　　他说：“你知道凌娇是怎么上这档综艺的么？” 　　“怎么？”江枫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谈谦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和你说一声。” 　　“不过我跟他接触了一下。”他安慰江枫，“他性格应该确实还不错，而且也就几天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是晚上江枫和凌娇一起回宿舍，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在这上有点儿洁癖。郑泊羽的生活作风他就看不惯，但对方跟他从小玩到大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但要是陌生人，譬如当时的冉胤，他一旦知道就会忍不住排斥。 　　房间里没有摄像机，两个人一起进去。临关门的时候江枫似乎看到了外面有一个人影，但凌娇跟在他后面，顺手就关掉了房门。 　　然后他像是才注意到江枫的眼神，他问：“怎么啦小枫？” 　　声音清脆又甜，像是汁水四溢的水果。 　　江枫只好说：“没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他让凌娇住进来了，这几天楚云柏就不能来找他了。 　　江枫；“……” 　　他更懊恼了。 　　凌娇进来，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自己的包和行李箱都细心地收到了一边，和江枫泾渭分明。然后，他把旁边的一张躺椅拖了出来，把两张软凳挨着铺在后面，拼出了一张简陋的床。 　　江枫愣了愣，他说：“你跟我一起睡床吧。” 　　他已经让节目组多拿了床被子过来。虽然他不太习惯和人一起睡，但几个晚上也能忍，更何况床很大。 　　“没事。”凌娇说。 　　他刚刚往嘴里塞了颗奶糖，声音含糊不清：“我知道你有洁癖，只是帮我解围。” 　　他看着江枫怔愣的神色，咧嘴一笑，“我认识冉胤哦，来之前我特意问过他你人怎么样，他说你是个好人，就是不爱肢体接触。” 　　江枫：“……” 　　他是真的没想到，只好道：“这样。” 　　凌娇坚持，他也不好硬拽着人睡床。只好把拿来的被子给了他，又跟他一起把临时床铺得软和些。 　　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凌娇睡得四仰八叉，当天晚上江枫被“咚”的一声震醒。顾不得形象就赶紧下床看人摔伤了没，凌娇坐在床边一脸茫然，看上去是没事，江枫又好气又好笑，余光却看到了他散乱衣襟下的青紫。 　　他怔了怔，随即立刻非礼勿视地转开了眼。凌娇察觉到，伸手不在意地掩了一下，松散的睡衣袖口滑下，却是更甚的瘀紫。 　　“打的。”他解释。 　　江枫愣了。 　　凌娇爬回去睡觉，这回学乖了，自制床拉到大床边，另一边有栏杆，这样就不会滚下去。 　　- 　　他很快就陷入梦乡，江枫却睡不着了。 　　他一面觉得这是个人选择，一面还是于心不忍，想摸手机给楚云柏发个消息让他问情况。伸手了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节目组收了，而且他已经跟楚云柏冷战好几天了。 　　江枫：“……” 　　他感觉自己又要开始跟自己生气了。 　　气得他睁眼看天花板，就是睡不着。 　　……为什么呢？ 　　他想。 　　为什么楚云柏要说那样的话。他都已经说了，他不是责怪，只是想让他收敛点。 　　他平时都听楚云柏的，他不喜欢的事他虽然抱怨但都有在照做。他还不够乖不够听话吗，为什么要着急地把他推给别人，明明他自己说的，不想让他这么早谈恋爱。 　　江枫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他对楚云柏生气，因为他恐慌。 　　他甚至不敢真的赌气去亲近谈谦，就像他之前用郑泊羽气楚云柏那样。 　　因为他能感觉到，如果他这么做了，楚云柏这次真的会彻底而干脆地放手。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说好的会一直关心他照顾他管着他，现在却突然不要他。 　　江枫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气压。去洗手间的时候他险些被自己的鞋子绊倒，还是凌娇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大约以为是自己把江枫吓到了所以他才没睡好，凌娇挺愧疚：“不好意思啊。” 　　“跟你没关系。”江枫道。 　　他洗漱完出来，凌娇也换好了衣服。坐在椅子上跟他解释了一下。 　　“其实没什么。”他道，“陈昀这个人有些特殊癖好，呃你知道我跟的是陈昀吧？” 　　……江枫还真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他干巴巴地说：“啊。” 　　“大导，压力大。”凌娇说，“这几年呢年纪大了，拍出来的电影也不如以前叫好叫座了。总得有个发泄方式。” 　　“不过他挺注重自己名声的。”他道，“很怕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被毁，跟我们这些人都是好聚好散。受得了想跟就给资源，受不了了跟他提也放人走。” 　　江枫的最后一点困意都给他消磨干净了，僵硬地听他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讲话，教养还促使他及时地给评价：“……那还挺自由的。” 　　“嗯。”凌娇说，“不过我不想跟了，试了几次，真太疼了。” 　　他问：“介绍给你？” 　　江枫：“……” 　　他浑身的毛都炸了：“不不不不用，我不需要。” 　　凌娇垂了眼。 　　过了半晌，他才笑笑：“是的嘛。” 　　“你是楚家的小少爷嘛，楚云柏弟弟。”他道，“虽然不是亲的，但楚家总不会不管你。” 　　江枫这回是真的有些震惊。但是凌娇告诉他，业内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少。 　　“你们之前那么高调，总有人眼红的。”凌娇说，“下手去查了，自然会惊动人。楚氏也不是吃素的。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猜到了。” 　　然后自然也就没敢再有什么动静。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圈内秘闻，江枫发现他其实挺话唠的。他对八卦不感兴趣，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想，原来大家都知道他和楚云柏的关系。 　　他还以为……哪怕是业内，大家也会误会到别的地方。这只是他和楚云柏两个人的秘密。 　　江枫突然发现他竟然有点失望，明明如果误会的话肯定不是误会什么好事。 　　这种情绪浮现的时候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到凌娇叫他的名字： 　　“小枫，小枫？” 　　他回过神：“什么？” 　　“好嘛，原来在走神。”凌娇无奈，然后道，“我刚说，想换个人跟。” 　　“欸。”他道，“楚总喜欢什么类型的，你知不知道啊？我演技很好的，他喜欢的类型我都可以演。” 　　* 　　江枫几乎是脸色铁青地就站起了身：“你胡说什么？” 　　凌娇眨了眨眼：“你……不知道还是。” 　　“我定期体检的，可以给你看报告。”他道，“哎，算了，你。” 　　他也跟着站起身，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平常大家都怎么相处的。我想着他是你哥所以你比较熟悉……” 　　他想了想觉得也是，这种事到底不光彩，一般的哥哥怎么会让弟弟接触，更何况这也是私生活的范畴。 　　他张了张口，难得地有些后悔，江枫对他真挺好的，他再次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他听到江枫说：“他不是我哥。” 　　“哎。”凌娇眨了眨眼睛，“我说顺嘴了。” 　　江枫看着他，冷冷的：“他是直的。” 　　凌娇：“……” 　　他欲言又止：“虽然我有点儿唐突，但你也不能撒这么明显的谎吧。” 　　他想了想，委婉地道，“他可能不想吓到你。” 　　开玩笑。 　　楚云柏怎么可能是直的。 　　楚云柏要是直的他凌娇两个字倒过来写。 　　至少也是个双。 　　江枫眼尾都给他气红了，正要再开口，门口就传来了江夏的声音：“小枫，要开录咯。” 　　江枫闭了闭眼。 　　他最后警告性地看了凌娇一眼，凌娇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起去了化妆室。 　　虽然凌娇跟江枫道了歉，但很显然，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而对于想要勾搭上楚云柏的计划，很明显，他并没放弃。 　　事实上，他这个念头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今天才有。因为他今天的打扮很明显就是精心倒腾过，很学生，很清纯。跟他本人的风格不像。 　　这是他猜测的，楚云柏作为一个斯文禁欲的大总裁可能会喜欢的类型。 　　他在江枫前面化妆，化完他就端着杯咖啡溜达到了楚云柏边上，江枫从镜子里看到，楚云柏还真瞥了他一眼。 　　江枫：“……” 　　他拳头都握紧了，整张脸冷得能掉冰渣，化妆师都不敢跟他搭话。 　　很快，楚云柏又收回了目光。 　　江枫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只是一眼。 　　他想。 　　他还能不知道楚云柏。从小到大，喜欢过楚云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楚云柏一次都没回应过，他好像天生就在情爱方面缺一根筋，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勾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么愤怒，像是炸了毛的猫。这只是凌娇的一时兴起，哪怕他真的勾上了楚云柏，那也是你情我愿。 　　不。 　　江枫咬着牙。 　　楚云柏不可以这样。他都忙成那样了，还要腾出时间来包小情人。而且他要是真搞这种事，容慧琳和楚凭都会打断他的腿。 　　潜规则本来就是不对的，是不光彩的。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他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么样，他要阻止凌娇。 　　- 　　下定决心归下定决心，但真正实施起来，江枫发现，这确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一来，他和楚云柏在冷战，二来…… 　　凌娇真的很会。 　　他的脸足以被称为造物主的宠儿，而当他有心利用的时候，更是轻易就能让人神魂颠倒。更遑论他打起精神之后就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 　　江枫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对他颇为微妙的工作人员跟他迅速地混了个热络，聊完回来眼神还发飘。 　　谈谦都忍不住感叹：“讨人喜欢可真是天赋。” 　　一转头，看到了江枫黑得能滴水的脸。 　　从下午到晚上，江枫眼睁睁地看着凌娇找楚云柏搭了三次讪，每次都成功了。因为他找的都是不得不成功的理由。比如“楚总您这个表是哪里买的感觉好漂亮”，再比如“楚总你们公司夏季招演员吗合约到期了我有点儿想来试试”，甚至提到了他。 　　“小枫人真的很好。”他一脸真诚地说，“昨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他还说，以后来A市可以找他玩。” 　　江枫：“……”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而且是不是客套话你听不出来的吗！ 　　他感觉自己气得脑袋都发懵，不远处，楚云柏似乎看了他一眼。 　　然后，江枫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很好。” 　　之前他的回应言简意赅，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太清楚，你可以问我的助理”。只有这句话是正面回应，语气也很温柔。江枫抿紧了唇，佯装看风景，别开了眼。 　　这样的折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下午拍摄完，江枫眼睁睁地看着凌娇哼着歌进门换衣服洗澡，洗完出来跟他感叹：“小枫，楚总是真的又帅又A。”大概是顾忌到了昨天不太愉快的对话，他很克制。 　　可话点到即止到这个份上，江枫也依然神经紧绷。 　　他想，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凌娇却依然这么开心，是不是笃定自己要得手了。他们是不是已经私下交换了联系方式，甚至已经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带着这样的疑虑，他们开始了晚上的拍摄。 　　* 　　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的拍摄其实更精彩。因为秦盼盈性格直爽又很放得开，很多时候都有她在带气氛。而晚上的游戏更是她的主场。 　　——撕名牌。 　　每个人背后都贴上姓名牌，分别组队，哪一队先被撕下全部的姓名贴就视作出局。 　　在场八个嘉宾两两组队分成了四组，地点则是定在了别墅内，给了他们无数狭路相逢的机会。 　　江枫的腿刚好，算是伤病员之一，他抽到的另一个人又是楚云曦，两人加起来打不过一个秦盼盈，几乎等于半放弃。 　　而另一边的组队情况为：苏恩哲和樊潜，谈谦和秦盼盈，以及…… 　　楚云柏和凌娇。 　　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凌娇眼睛都亮了，而江枫整个人就是当头一棒，几乎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已经根据结果站到一起的两个人。 　　楚云柏没什么表情，凌娇的喜悦却已经写在了脸上。 　　而没多久，楚云柏抬起了眼，刚好对上了江枫的视线，他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 　　但江枫已经转开了眼。 　　一声哨响，所有人都快速移动了起来。 　　楚云曦招呼江枫：“小枫来这边！”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他。 　　撕名牌。这种游戏拼的就是体力和耐力，最多还有一个策略。四组里，谈谦和秦盼盈有体力上的绝对优势。剩下的两组里，苏樊是前辈，而楚云柏到底是素人又地位摆在那里，算是旗鼓相当。 　　江枫和楚云曦毫无疑问地成了被所有人针对的对象。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抱团以免团灭，楚云曦运气不太好，遭遇了谈谦和秦盼盈，谈谦笑盈盈地就给他淘汰了，顺带揉了把他的头发。 　　而江枫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他躲在三楼，暂时没人发现，但周围人都在找他。 　　他刚刚遇到了楚云柏和凌娇，凌娇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肥羊，显然是知道他就是游戏的突破口。他已经跑了一阵子，额头都是汗，喊起人来声音也娇： 　　“楚总，我看到小枫啦！” 　　江枫抿紧了唇，嗓子都有些干哑，顾不得什么，转身就跑。 　　可是就这么大的地方，找起一个人来实在太容易。很快，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凌娇叽叽喳喳的声音。 　　江枫躲在柜子边垂着眼，突然很想哭。 　　他的脑子里很乱。他和楚云柏的冷战，凌娇说的话，楚云柏说的话，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样子，还有自己这些天混乱的心绪，桩桩件件，就像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脚步声愈发近，他自暴自弃，把脸埋进了膝盖。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小枫？” 　　江枫闭着眼，温热的液体就这么猝不及防从眼角流出来，洇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作者有话说： 　　哭哭小猫 　　其实枫崽是自己吓自己，因为小柏哥哥跟他说的是不管他交友，但是他立刻就联想到是小柏哥哥不要他了，然后真的就完全吓到了 　　以及，疯批是哥哥啦！疯批和黏人乖乖小猫是双向奔赴=3= 第64章 很可爱。 　　几乎是在看清的瞬间, 楚云柏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他直接关了身上带着的摄像，对凌娇说： 　　“麻烦帮个忙。” 　　凌娇也反应了过来。 　　他看看江枫，又看看楚云柏，眼神迷茫了一瞬,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动了动唇, 结结巴巴：“……那我去楼梯口守着。你们, 快点儿哈。” 　　说完, 他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房间。 　　楚云柏在江枫面前蹲下身, 小声叫他： 　　“……小枫。” 　　江枫不想理他。 　　他觉得难堪。被楚云柏的言行牵动心绪难堪, 委屈得掉眼泪难堪。在楚云柏和凌娇面前掉眼泪最难堪。 　　他吸了吸鼻子，闭了闭眼就站起身要走。 　　楚云柏拽住了他的手腕，很用力，很紧。 　　“放手。”江枫声音很哑。 　　“你是在生我的气。”楚云柏低声说。 　　如果说刚刚他还在担心江枫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 这份委屈是来源于他。 　　江枫问他：“你一定要现在跟我讨论这件事吗？” 　　门口已经传来了节目组摄像往上走的声音。这确实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楚云柏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江枫往楼下走，经过凌娇的时候后者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没敢伸手撕掉江枫的名牌。这事把他郁闷坏了, 留在原地嘀咕：“这不会也是策略的一种吧, 哎……” 　　楚云柏经过, 看了他一眼：“走。” 　　凌娇瞬间住嘴, 跟了上去。 　　- 　　这一出插曲因为发生在楼上而没人注意。最终，秦盼盈一队获胜, 江枫被谈谦撕了名牌。顺便揉了把头。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谈谦却发现了江枫有些红的眼尾。 　　拍摄结束之后他想去找江枫, 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楚云柏跟在江枫的身后就去了露台, 谈谦看着他们的背影犹豫了一瞬, 还是没去打扰。 　　一转头，他看到了抱着杯子两眼发直的凌娇。 　　谈谦：？ 　　出于同事情，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凌娇回过神。 　　“做了件坏事。”他老老实实地说，“感觉可能要被灭口。” 　　谈谦：。 　　“祝你好运。”他礼貌客气地说，“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凌娇抽了抽嘴角。 　　……这节目果然风水不好，遇到的都是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而另一边，江枫从露台的一边上去，绕了一圈，又打算原路返回。楚云柏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一楼走廊，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把江枫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落锁、一气呵成，江枫受惊一般抬起了眼，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盈了清晨森林里弥漫的雾。 　　楚云柏非常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见不得光的绮念有了第二个人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用逃避来假装无事发生。相反，他甚至能理智冷静地思考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江枫。 　　抛开过去，江枫长得漂亮，又乖，性格又好。如果他不是楚云柏，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他是楚云柏，这件事似乎也不至于到“令人惊诧”的程度。 　　楚云柏难得地胡思乱想，还是江枫的话让他回过了神：“你是不是有病？” 　　事到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楚云柏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感觉到可爱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又这么凶。” 　　他很想伸手揉江枫的头，可是现在已经不合适。他只好拉了把椅子让人坐下来，又在江枫的怀里塞了一个软绵绵的抱枕，像是在哄小朋友。 　　* 　　江枫本来是不打算说话的。 　　他的羞耻感还没消除。他在楚云柏面前掉的眼泪太多，今天加了个凌娇，让他有了一种秘密暴露于人前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恨不得搬家去火星”。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楚云柏，但楚云柏把他拉了进来。 　　他想或许楚云柏确实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等他自己想通可能要猴年马月，但楚云柏这么做，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说，是楚云柏强迫我。 　　嗯。 　　江枫想。 　　……非常自欺欺人。 　　抱枕塞到怀里，他很自然地抱住。小的时候他喜欢娃娃，楚云柏就给他买了娃娃放在床头，每次去他房间说话，他都喜欢抱着。 　　然后他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楚云柏顿了顿。 　　“因为凌娇？”他问。 　　他也没有那么迟钝。凌娇往他面前凑了两天，他心里也有了点数。 　　江枫哼唧了两声。 　　楚云柏很干脆地说：“我和他没关系。” 　　“你和他没关系你跟他说那么多话。”江枫没忍住，“而且，你还想和他一起撕掉我的名牌。” 　　楚云柏和凌娇联合。这件事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尽管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这明明是游戏规则。 　　楚云柏无奈：“也没有那么多话吧。” 　　“好几次。”江枫瞪圆了眼睛，“我都看见了。” 　　楚云柏：。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多，但江枫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在吃醋。 　　只可惜，江枫的下一句话把他拽回了现实。 　　“我跟你说。”江枫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在外面乱搞，你爸妈肯定要打断你的腿。” 　　楚云柏：“……” 　　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要是乱搞。”他说，“你可以先打断我的腿。” 　　江枫盯着他，眼睛憋得有点红：“你真的不喜欢他？他确实很漂亮。” 　　而且很会。 　　凌娇说男人都喜欢他这种类型。 　　“……真的不。”楚云柏说。 　　江枫还是不放心，楚云柏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你比他漂亮。” 　　江枫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能从楚云柏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 　　楚云柏的确不说这样的话。因为从前江枫对他来说是弟弟。弟弟长得好不好看都是他弟弟，现在不一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色镇定，只当这是用来堵住江枫嘴的话。江枫太任性了，任性又敏感，他不能总纵然江枫的无理取闹，这样会把他惯坏。 　　他冠冕堂皇地这样想，手指却不自觉地僵在身侧。 　　江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接着道： 　　“是吗。” 　　特别呆。 　　他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被这句话打懵了，无所适从。 　　楚云柏看不下去了，别开眼：“明天早上要早起，回去休息吧。” 　　江枫也听了他的话往外走。 　　手搭在门上，他终于回过了神。 　　不对啊。 　　他们之间的事明明不止这一件。 　　他倏然回过头，楚云柏猝不及防，江枫的嘴唇差点蹭过他的脖颈。 　　他的手一紧，就听江枫道：“为什么突然说，让我和谦哥发展？” 　　楚云柏静默了片刻。 　　然后他淡淡地道：“因为他人还不错。” 　　江枫不可置信：“所以你就把我推给他！” 　　楚云柏皱了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如果你不喜欢，当然不用和他在一起。” 　　江枫看着他，动了动唇：“如果喜欢呢。” 　　楚云柏没说话。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江枫自动从中解读出了意思。 　　他抿紧了唇。 　　片刻，他轻轻地问：“楚云柏，你是不是烦我了。” 　　“不是。”楚云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怎么可能，小枫。” 　　“你长大了。”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谁都不能管着你，让你做不喜欢的事。之前是我不对，我管你太严。你应该有更自由的人生。” 　　“我没觉得你不对。”江枫打断了他，语气有些颤。 　　楚云柏倏然住了嘴。 　　“我没觉得你管我严。”江枫看着他，眼圈又红了，“我随便说的。” 　　“我跟你道歉。”他急急地说，“我说你烦说你管得多说你唠叨都是我乱说的。我喜欢你管我，你看我让别人管了吗。楚云柏，你……” 　　他说不下去，他觉得楚云柏就是根木头。气得他眼睛也酸，脑子也痛。 　　他豁出去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五分钟之后他或许就会羞耻又后悔，但是眼下他不后悔，他只想得到楚云柏的一句道歉，或是“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 　　可是没有。 　　楚云柏看着他，眼睛里有惊讶，有复杂。最多的是他看不懂的、深沉而翻涌的情绪。 　　他低声叫他，语气里有些无措：“……小枫。” 　　“你把话收回去。”江枫说。 　　固执的。 　　楚云柏闭了闭眼。 　　于是江枫知道了，楚云柏觉得没有误会。 　　他就是真心那么想的。 　　江枫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开门走了。 　　* 　　回房间的时候江枫碰到了凌娇，不同于之前的兴高采烈，他蔫巴地像是鹌鹑。 　　江枫不想跟他讲话，但是对方主动过来了。 　　他硬梆梆地说：“怎么了。” 　　“对不起啊。”凌娇说，“……我不知道你和楚总现在是那种关系。你放心，我不做三的。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 　　他信誓旦旦地发完誓，顿了顿，又可怜兮兮的，“看在你也没有告诉我的份上你别生我的气嘛小枫。” 　　江枫一阵恍惚：“谁和你说我们是那种关系。” 　　凌娇眨巴眨巴：“不是吗？” 　　好像江枫点个头，他就又可以了。 　　江枫：“……”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默认了。 　　凌娇叹口气：“真好。” 　　语气里有点儿羡慕。 　　江枫：“……” 　　“你不觉得奇怪？”他是真搞不懂凌娇的脑回路。 　　“啊？”凌娇迷茫，“哪里奇怪。” 　　他反应过来，“喔。但你俩不是亲的啊。那不就无所谓。而且从小呆在一起都不用培养感情了。你俩爸妈不仅多一个儿子又多一个儿媳和儿婿，双喜临门啊这不是，多好的事儿。” 　　江枫：“……” 　　他发现了。这位是真想得开。 　　虽然腹诽，但是他却仍就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情绪感染，凌娇再缠着他说有的没的他的态度都好了点。 　　直到—— 　　“所以楚总活儿怎么样啊。”凌娇舔了舔唇，“你别瞅我你还能压他？说真的我感觉我看人应该挺准的，他一看就是表面斯文私下很行的那种，爽吗，凶不凶啊，对你应该不会太粗暴……哎别打别打，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江枫放下抱枕。 　　耳边没了聒噪的声音，心情骤然舒畅了不少。 　　第二天，他们录完最后一部分内容，便各自告别。 　　临走的时候有一个插曲，樊潜说要和他单独聊几句，拉着他走到了一边。 　　江枫一问才知道，是想让他帮忙审一下这期的片，如果必要的话，删掉一段情节。 　　江枫也不想问她为什么知道他有这个权力了，爽快地应下了。回去之后发现果然录到了，当时正在录撕名牌，几个人追到露台，角落有两个身影在接吻。看身影另一个像是苏恩哲。 　　霎时间，之前听过的种种绯闻终于具象化。江枫抽了抽嘴角，先给剪辑发了个消息，然后给樊潜打了个“？”。 　　樊潜发了个“憨笑”。 　　江枫：……复合吗 　　樊潜：嗯 　　江枫：那挺不容易 　　樊潜：还好 　　樊潜：分开的时候就没什么大矛盾，和平分手 　　江枫怔了怔。 　　江枫：那为什么分开 　　樊潜：我俩觉得没意思了啊，不想过了 　　樊潜：现在又有意思了 　　坦坦荡荡。 　　江枫：“……” 　　樊潜最后说“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啊宝贝”。 　　江枫关了屏幕。 　　他心说他倒是想，从凌娇到樊潜苏恩哲，一个两个都潇洒得要命，只有他困在原地，为了个男人纠结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男人姓楚叫云柏，那天的谈话之后两人倒没有再冷战，但关系终于退化成了不冷不热。 　　楚云柏不冷，江枫不热。没了谁在赌气，情况却依然不容乐观。 　　楚云柏不再频繁来找他，偶尔探班。言行举止得体而挑不出任何错，仿佛在扮演完美的兄长角色。最重要的是，他彻底放手，不再对任何想要靠近江枫的男男女女大发雷霆，也不再把他当成玻璃制品。 　　但他明明在意。 　　江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计较这个。 　　有人给他塞联系方式的时候楚云柏眼底分明一片晦暗，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说。 　　江枫甚至想过真去赴约玩419气死他算了，但他实在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念头也就是想想，结果就是他自己生闷气。 　　生闷气。 　　但是毫无办法。 　　从前他肆无忌惮，是楚云柏退让、纵容、配合。 　　现在楚云柏后退了一步，他就不知所措。 　　他想，郑泊羽当初说他娇纵，但他任性妄为，其实在却一直在被掌控。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但掌控他的人放手了。 　　* 　　就这样，江枫度过了忙碌而又郁闷的一周。 　　这一周里他又开始忙碌，忙着下张专的打磨，练歌练舞，跑一些行程。 　　泡在练习室里确实消磨时光又让人忙得没空想别的，等他回过神，又是好几天没见到楚云柏。他已经被磨得没脾气，话都说成那样了，总不能真的没皮没脸，就这样干耗着。 　　就在他以为他和楚云柏一辈子都只能这样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这一天他有个直播。 　　直播间有人给他发消息，是先前想要约他的一个男演员。说来奇怪，他过去里碰到过不少死缠烂打的人。拒绝了也发骚扰消息的比比皆是。 　　但是这几次他遇到的对象却都意外地守规矩，拒绝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还是头一个二次上门的。 　　他点开，却不是聊骚。 　　-江枫，我错了，真的错了[大哭]我没得罪你吧，大家说好的你情我愿，你别搞我啊 　　他愣了愣。 　　然后他搜索了一下这个男星的名字，发现他最新出炉的爆料是睡粉还劈腿。 　　江枫：“……” 　　虽然很遗憾，但这事还真不是他干的。 　　他干净利索地拉黑，然后登上了直播网站。 　　他嗷嗷待哺的粉丝已经在等他了。 　　最近江枫的直播又火了一把。准确地说他最近屁大点事动不动就能有个万转微博。还不是公司花的钱。 　　严格来说，他不像正经爱豆。唱跳和天赋当然是合格的，但是不太会营业，也不太爱刻意媚粉。他是性格使然，公司也不逼他，但很多粉丝却意外地吃这一套。 　　郁一垣说是什么人吸什么粉，江枫看着又冷又拽，他粉丝也挺拽，风风火火，因着自家崽子黑红出道，在外战斗力极强，对内嘴巴也叭叭。 　　直播就是江枫和粉丝的互怼现场，但他不是真拽，于是很多时候他说不过他真拽的粉丝们。 　　今天也不例外。 　　粉丝说宝贝再戴猫耳朵直播一回呗，江枫说戴过了要不换一个要求，粉丝说那就戴兔耳朵，江枫：“……” 　　他无奈，语气却很软：“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有执念啊。” 　　弹幕嘻嘻哈哈。 　　[因为可爱捏] 　　[老婆戴小动物耳朵的样子特别软特别好——] 　　[说吧砸多少] 　　这对江枫来说是杀手锏。他特别不愿意粉丝给他多花钱。往常平台有任务，现在他火了，是他给平台带流量，自然不用顾忌这些。 　　江枫：“……” 　　“不用。” 　　他叹口气：“我戴。” 　　[这就是逼良为娼的感觉吗，Oh……] 　　[我们小五真是五个人当中最乖的，让做什么做什么，真担忧啊，感觉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的样子，嘿嘿，嘿嘿嘿] 　　江枫戴上了猫耳朵，脑袋上突然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 　　旁边的助理憋笑解释：这回换了个更高级的，能动的。 　　江枫：“……” 　　弹幕愈发变态。 　　[呜啊猫猫！可爱猫猫！被我亲秃！] 　　[喵一声！喵一声！] 　　江枫喵不出来，他毫无气势地警告：“适可而止啊你们。” 　　一转眼，直播间又是一波礼物特效，他以为是谁又不听劝砸大额礼物了，一看，砸的是A。 　　- 　　下播了之后，江枫把礼物钱转给了A。 　　过了会儿，手机震了一下，对方退给了他。 　　-不用。 　　江枫无奈。 　　-我不收礼物啦……我不缺钱的 　　不知道A的职业还好说，知道了之后江枫就有点儿替他肉疼，也不好意思。 　　加了好友之后他俩聊过几回，不咸不淡的，基本都是在直播后。他给A退钱，A还给他，周而复始。然后两人就着生活聊几句。 　　其实江枫对A挺有好感的，他能感觉出A是那种挺有礼貌和教养、而且冷淡克制的人。 　　所以，也就更无法把他和为了喜欢的小明星一砸几十万的人设联系起来。 　　A这样他也挺难做，想了想，问：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比如要哪个明星的签名照之类的，我可以替你去要的 　　那边顿了顿，似乎是正在输入。 　　江枫趁热打铁： 　　要不然我真的不好意思。 　　A沉默了一瞬。 　　-那就要你的，可以吗？ 　　江枫：“……” 　　他抽了抽嘴角。 　　这位同学，你真的很专一。 　　他回： 　　-好。 　　-还是上次那个地址？ 　　A：嗯。 　　江枫就开始找照片给他签名，途中，对方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A：记得好好吃饭，最近稍微有点瘦了。 　　A：也不用全听弹幕的话，有的时候他们的要求稍微有些过分了，你不说他们意识不到。 　　A：不喜欢戴猫耳朵就不戴。 　　江枫怔了怔，突然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 　　是楚云柏在跟他说话。 　　他鼻子一酸，又憋回去，若无其事地打字。 　　-不可爱吗o.o 　　那边突然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片刻。 　　A：……很可爱。 　　江枫乐了，按灭了手机屏，给他继续包装。 　　包装完，他翻了一下上次的对话框，找到了A留的地址。刚准备写，突然就看到了小群的消息。 　　郁一垣：明天我去《锋潮》跑封面拍摄的通告，不在家吃饭哦 　　江枫心里突然一动。 　　第二天，江枫就和郁一垣一起出现在了杂志社。 　　* 　　江枫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主要是顺手。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个和楚云柏那么像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没打算真的和A碰面说话，摄影师都有助理，到时候交给助理就好。然后他就可以远远看一眼，这样既不至于唐突也满足了好奇心。 　　只是他没想到，他问了半天，把辛彤给他的信息都说了，大家都说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江老师。”接待他的人很殷勤，挠了挠头，“您不知道真名么？我们杂志社不大，就那么几个摄影师，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江枫只好说打扰了，带着照片又回了宿舍。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又翻出了对方给的地址搜了一下，发现那是个高档小区的名字，有些熟悉。他费劲地想了想，想了起来。 　　他们家在那里也有一套别墅，楚云柏带他去溜达过。 　　楚云柏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脑海的刹那，他的手突然一顿，生出了一个奇妙的预感。 　　他慢吞吞地给祝随发消息：随哥，你知道你老板在XX小区那套房子的具体门牌号吗 　　祝随：？ 　　祝随：小少爷有什么事吗 　　江枫面不改色地打字。 　　-没，路过，感觉房子不错，想起来就问问 　　祝随：。[定位] 　　祝随：您想去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拿钥匙就行 　　江枫：。 　　-你怎么有钥匙？ 　　祝随：留给您的，楚总每套房子的钥匙都配了两把，怕您赶不回宿舍的时候没地方住 　　江枫：“……” 　　这话说的，他就不能住酒店么？ 　　他抽了抽嘴角，已经放弃理解楚云柏的脑回路。然后他打开了祝随发过来的定位。 　　他的手指顿住。 　　片刻后，他蓦然冷笑了一声。 　　楚，云，柏。 　　三个字在他舌尖滚过一遭，汇聚成咬牙切齿。 　　骗了他这么久，说了不管他，还敢在他们吵架之后继续若无其事用小号接近他，说那样的话，楚云柏…… 　　你好得很。 第65章 要不要和我见面。 　　江枫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惊讶。 　　可能是A本身就很奇怪。 　　见识多了之后有的时候人也会有一种很残酷的理智。比如他知道有很多粉丝爱他, 但他也只是很多人生活中的调味品。像A这样砸钱砸成这样的当然有，但要么就是经济条件允许他把一百块当一块用，要么就是上头得不正常。 　　再比如，在前面的前提下特意加他的联系方式, 极少概率是没有所图。 　　A是完全不正常的, 哪怕他给自己立了一个人设。 　　当然,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 　　叮嘱祝随不要跟楚云柏说之后, 江枫放下了手机。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利用这个抓住的小辫子。 　　另一边, 公寓内。 　　楚云柏从柜子里拿了一瓶酒, 在水吧边坐了下来。 　　郑泊羽把酒拿过去，啧啧有声：“哇哦。” 　　“真舍得。”他道。 　　楚云柏瞥了他一眼：“不喝就滚。” 　　郑泊羽：“……” 　　怎么这么暴躁。 　　欲求不满啊。 　　他坐在吧台边，细细打量楚云柏。 　　最近他们很久没见。 　　郑泊羽当初花了一些时间确定江枫对他是真的毫无旖旎心思，表面洒脱, 内心说没有挫败感是假的。连带着平常会去的局会赴的约都没了心思。 　　精力无处发泄, 索性用在了事业上。让家里头长辈都啧啧称奇。这些天没那么忙了，才有空溜达到楚云柏这里约他喝酒。 　　他刚打量了两秒，楚云柏就发觉了。郑泊羽在他开口前收回目光, 已经有了答案。 　　他若有所思：“你好像真的有心事。” 　　稀奇得很。 　　楚云柏动了动唇：“我也是人。” 　　郑泊羽竟然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点凄苦的意味。他生出了点怜爱, 嘴上也开始占便宜：“怎么了, 跟你泊羽哥哥说说？” 　　五分钟后, 他脸上的怜爱完全消失。 　　“楚云柏。”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可真是个畜生。” 　　- 　　畜生的当然不是楚云柏喜欢江枫这件事。 　　郑泊羽说：“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楚云柏可不是喜欢了一个人就到处说的性格。告诉他唯一的理由就是警告。因为他对江枫动过心思，而以他们的交情, 他不会到处乱说, 只能憋着。 　　至于告诉江枫？ 　　郑泊羽冷笑一声。说不定楚云柏就等着借他的口让江枫知道。这样他自己也不用背一个引诱的罪名。 　　……畜生！ 　　他不会让他这个计划得逞的。 　　他说：“你自己去和小枫说, 别把我牵扯进来, 我没这么大度。” 　　楚云柏未置可否, 只是纠正他的说法：“你没有大度的资格。” 　　郑泊羽青筋直跳：“你他妈醋坛子成精啊？” 　　楚云柏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没有。” 　　郑泊羽愣住。 　　他慢慢揣摩这句话的意思，回过了味。 　　喜欢和在一起是两码事，楚云柏和江枫中间的阻碍不少。这句话是他在说给自己听。 　　知道得不到才会对一切人和事妒火中烧。要是江枫已然和他在一起，郑泊羽今天估计都喝不到这顿酒。谁有老婆了还和单身汉一起喝酒。更不用说吃无名醋。 　　他冷静下来：“……你也有今天。” 　　楚云柏仰头喝了口酒。 　　入喉辛辣。 　　“所以你是。”郑泊羽确定了什么，“不打算告诉他？” 　　“告诉他。”楚云柏动了动唇，“然后呢？” 　　郑泊羽哑然。 　　- 　　这顿酒没喝多长时间。郑泊羽开了车来，楚云柏本来让他明早走，被他拒绝了，说晚上有个推不掉的局，有人来开他的车。郑泊羽走后，楚云柏去洗了个澡。出来之后一身水汽，他看到了郑泊羽给他的留言。 　　-云柏，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事你瞒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觉得你状态很糟糕，这样折磨自己，对小枫也不公平。或许你跟小枫说了，努力过了，不管结果如何，你也能想开一点。人活在这个世上，想不开不就是因为三个字“不甘心”嘛。 　　-……我不是说你一定会失败啊。 　　-哎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容姨那么疼小枫，知道了不得打断你的腿。 　　-不说了，到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下次再聊。 　　楚云柏按灭了屏幕。 　　很郑泊羽式的劝说。从小到大，他有的时候也确实会佩服对方始终如一的以“我”为中心。 　　郑泊羽的人生观念里，自我的乐趣摆在第一位，这样有的时候或许会与道德伦理冲突、为世俗所不容，但他过得去心里那道坎，这些也就自然不是问题。就像当初他追江枫追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顾忌江枫曾经也把当成亲近的哥哥。 　　但楚云柏同样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一天在郑泊羽的家，对方分明是想做到底的，却终究没有继续。 　　是有顾虑么？ 　　或许是。他这样做，楚郑两家会彻底决裂，这绝对是个巨大的损失。 　　但郑泊羽显然不是担心这样顾虑的人。究竟为什么，他自己知道。 　　而楚云柏为什么要把他的念头按得死死的，他自己也知道。 　　他怕永远的失去，怕被厌恶和远离，更怕伤害。 　　不是他被伤害，是江枫。江枫依赖他，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他心怀不轨，眼底都是见不得光的欲/望。江枫会害怕么？如果会，他不想说。如果不会，会因为担心给不了他希望而犹豫着不敢亲近么？如果会，他不想说。 　　他想得很多，很深，就像是走迷宫，岔路口标记一下，哪怕或许真的有一条能通到出口，但可能的死路足以让他望而却步。 　　他可以忍耐，但江枫不可以不快乐，不幸福。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他给郑泊羽回消息。 　　-谢谢。 　　真心实意。 　　他也真心实意地想，他们过去太黏，以至于江枫不习惯骤然拉开的距离。 　　没关系，他在。他可以带着对方慢慢适应，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郑泊羽没有再回消息，楚云柏猜测他是被狐朋狗友绊住了。 　　他脑内的酒精蒸腾，思绪与想法却很清晰。 　　他放了酒杯，打算也用工作麻痹一下自己。这些天他见江枫少了，整个人的状态确实糟糕。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或许他和江枫之间，他才是有更多需要的那个人。 　　刚在书房里坐下来，他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他点开来，却是江枫的留言。 　　-在吗 　　他习惯性地就要回个“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切到了主页。 　　他现在是A的号。 　　楚云柏怔住了。 　　江枫从不主动联系他这个号。他从辛彤那知道了，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定。爱豆不能私联粉丝，所以当初他才要伪造圈内人的身份。 　　他对这个规定挺满意的。粉丝和偶像，身份太敏感，不合适。 　　这是怎么了？ 　　耳机里，季承珂已经上线：“楚总，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包发过来了。” 　　楚云柏回过神：“好。” 　　然后他顿了顿，“你先去休息吧，我明天找你。” 　　季承珂怔了一下，很快说了句好的。 　　楚云柏接收资料，与此同时回复了江枫“好”。 　　然后，他打开来，一边快速浏览，一边等着江枫的回答。 　　很快，手机就又震了好几下。 　　他打开。 　　-刚刚开了会，经纪人说现在的直播风格有点沉闷[小狗趴.jpg]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呀=w= 　　楚云柏：“……” 　　这倒确实算是一件正事。但是…… 　　他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软萌表情包和颜表情。 　　虽然江枫不承认，但他确实是可爱那挂的。不是长相，是性格。可能是受了容慧琳的影响，跟熟悉的人又软又黏糊。 　　所以他倒是理解每次直播疯狂的妈粉们。 　　理解不代表赞同。同样的，江枫和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但江枫和作为“A”的他这么说话，他就觉得不舒服。 　　跟陌生人有必要这么软这么小心么？ 　　终究不是什么大事，楚云柏抿了一会儿唇，还是回复了他。 　　A：我觉得挺好的。 　　小枫：真的吗O.O 　　小枫：但经纪人都那么说啦TT可以帮帮忙嘛，我真的想不出来啦 　　语气里带着恳求，楚云柏几乎能想象他在自己耳边撒娇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他认命地关掉了文件，网页搜索：直播技巧和风格。 　　其实楚云柏觉得，江枫的直播风格很好，没什么要改的。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搜索了网页，他在一众无效信息中紧皱了眉，最终还是靠着惊人的学习能力总结出了几点有用的，发了过去。 　　那边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似乎确实被启发了，回复他的语气很高兴。 　　小枫：谢谢！帮了我大忙啦！[小猫转圈圈.gif] 　　A：不用谢。 　　A：很晚了，早点睡。 　　小枫：嗯嗯！ 　　小枫：晚安~ 　　A：晚安。 　　回完这句话，江枫没有再发消息。 　　楚云柏松了口气。 　　虽然对江枫的语气有些不舒服，但楚云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 　　接下去的一个月，楚云柏和江枫几乎没有再见面。前者在公司，而后者正忙碌着一个真人秀。 　　真人秀的录制在邻市，不算太远。楚云柏也去探过班，严谨地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频率。 　　他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知道江枫这些天在生他的气。他也是现在才明确地认识到了江枫有多黏他。他心里五味杂陈。 　　高兴吗？算是。但是他知道，以后江枫有了男朋友，这份黏人或许就会慢慢淡化，人的注意力和精力总是有限的。 　　他想尽量以不伤害对方的方式让两个人回到更安全的距离。所以他本来不打算探班，却还是去了。包了整个剧组的伙食，并且打点好了一切。 　　见到江枫的时候，对方眼中讶异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来。 　　但是很快，江枫这份讶异就消失了。他说： 　　“你忙的话不用来。” 　　楚云柏说：“不忙。” 　　他看着江枫吃饭，脸颊一鼓一鼓，像小动物。 　　吃饭期间真人秀的另一个女演员过来，江枫和她聊了几句。楚云柏看了对方一眼，认出了对方似乎是某个新晋的小花。 　　甜美系，镜头前娇滴滴的小姑娘，但甜得不那么做作。跟江枫打招呼时也是同样的语气，想是天生性格使然，不是人设。 　　楚云柏不特别关注娱乐圈，能推到他跟前的人都是有一定流量的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听到江枫笑着说： 　　“一会儿开工见。” 　　等姑娘走了，楚云柏说：“新交的朋友？” 　　江枫点头。 　　“很有意思的一个姐姐。”他说，“也是常驻。特别会解谜。” 　　能让他觉得有意思不容易，江枫一向眼光高。楚云柏犹豫了一下。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多余，但江枫已经从他的微表情看出来了他刚刚想说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就冷下了脸：“我说了，我只喜欢男的。” 　　楚云柏动了动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江枫冷笑了一声，端了餐盘就走。 　　楚云柏哑然。 　　刚刚他确实有那么一瞬，想着两人倒也般配。但这个念头第一个折磨的是他自己，加上他想起了江枫的性向，终究没说出口。 　　但江枫多了解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反之亦然。 　　楚云柏在当天返程，当天晚上，他A的微信号收到了来自江枫的第二条消息。 　　-老师，在吗，我记得你是摄影师，审美一定很好吧，可以帮我看看明天活动的搭配吗[小猫转圈圈.gif] 　　* 　　彼时，楚云柏正在开夜间会议。一屋子董事，休息的间隙，他在桌子底下看江枫发过来的几张图。 　　对着酒店的穿衣镜照的。一套偏酷的潮服，一套颜色偏软嫩，是背带裤的形式，还有一套很简约，和江枫的私服是一个风格。总而言之，其实都很适合他。 　　但这并不是重点。 　　楚云柏眉头皱得很紧。挑衣服当然很简单，关键是，江枫让A给他挑衣服？ 　　还是在酒店。 　　这些照片是现拍的，不是活动照，也不是饭拍，很显然。照理说，这是非常私密的照片，而江枫就这样发给了A。语气亲昵，像是对朋友，或者更近一点…… 　　“楚总？”季承珂轻声叫他。 　　楚云柏迅速回神。 　　他按灭了屏幕：“继续了是么？好。” 　　会议开到晚上九点，结束了之后他重新点开微信，那边多了几条消息。 　　小枫：其实我喜欢最后一套，但是好像有点太素了O.O你觉得呢 　　1个小时前 　　楚云柏的手顿了顿。 　　犹豫了许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复。 　　他永远拒绝不了江枫。 　　无论是哪种身份。 　　A：最后一套。 　　小枫：！ 　　小枫：好耶！ 　　小枫：那我明天穿这套，谢谢你哦 　　A：不客气。 　　第二天，楚云柏把辛彤叫到了办公室。 　　人叫过来了，他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只好道：“小枫最近……怎么样？” 　　“小枫吗？”辛彤愣了愣，“挺好的呀。” 　　“行程没给他安排得太满，最近在录一个真人秀。”她道，“饮食和作息也规律了挺多，过段时间就回归了，我让他们最近都好好休息。” 　　她顿了顿，“小枫这孩子懂事，没让人操心过，您放心好了。” 　　楚云柏只好说：“知道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事不好问。 　　江枫网上跟人聊天，辛彤也管不着，更不会知道。 　　但是楚云柏还是不舒服。 　　他知道这种不舒服不是来源于别的，只是来源于他对江枫的占有欲。 　　可是他现在已经连哥哥的身份都失去了，是他亲手推开了江枫，将距离限制在普通的家人之内。 　　楚云柏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烦躁。 　　他意识到，他或许高估了自己对江枫交友这件事的包容度。 　　- 　　烦燥归烦燥，江枫和A说的话和事，至少还是在普通朋友的范围内，这让楚云柏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他说服自己，可能是最近行程不多，无聊了。 　　至于为什么不找别人，会找自己的“粉丝”。 　　楚云柏选择性地不去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容忍，他开始频繁接收到江枫的消息。 　　有的时候是路边拍到的野花照片，有的时候是关于行程的一些碎碎念，当然最多的还是有关于他的爱豆身份，他似乎对A产生了依赖。 　　他说：“我觉得你的眼光特别好，所以忍不住来问你。” 　　又问：“你会不会嫌我烦呀。” 　　楚云柏想说“最近确实有点忙”，但是事到临头，他却发了“不会”。 　　江枫很久没和他说过的话。 　　上次他们的对话停留在好几天前，容慧琳让江枫回家吃饭，让他转告，江枫回了一个冷冷淡淡的“知道了，谢谢”。 　　那天楚云柏从大号切到小号，几乎产生了恍惚。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想他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有意义，就像郑泊羽说的，他这是折磨自己，也伤害江枫。江枫一定觉得他的转变莫名其妙。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不能让江枫察觉，你最依赖信任的人其实想亲你，想上/你，他辜负了你的依赖和信任，他别有所图。到那个时候，江枫的依赖和信任都会变成恐慌和不可置信。 　　他会更痛苦。 　　楚云柏几乎开始后悔。 　　他想，重逢之后，他是不是真的和江枫走得太近了。 　　江枫没有安全感，他在痛苦中浸泡了三年，被他好不容易拉出来，自然会对他产生特殊的依赖和亲近，而他纵容了这种过度的亲近。所以江枫现在才会伤心和难过。 　　是他做错。 　　给了江枫希望又让他失望。 　　所以，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 　　* 　　楚云柏没有想到答案，而此时此刻的另一个人，却趴在床上，翘着小腿，一边喝冰可乐一边打字。旁边摆着平板，上面显示的内容标题是《小心机！勾搭男神的108种方式》。 　　他噼里啪啦地把字打完，喝了一口冰可乐，然后面无表情地按灭了屏幕。 　　是的。 　　这就是江枫最后想出来的报复方式。 　　楚云柏失心疯了不愿意用大号跟他讲话，他也不想拉下脸死皮赖脸。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要委屈自己。他就是要和楚云柏聊天，大号不行就小号。 　　楚云柏骗他是粉丝，他就装不知道。 　　他还要故意装作对楚云柏的小号有好感的样子。 　　他不是让自己交朋友么？ 　　如果他新找的男朋友就是他本人，他倒是要看看，楚云柏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 　　他“不知道”A是谁。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骚扰“A”。 　　楚云柏惹他不高兴了，发一条。 　　楚云柏冷淡了，发一条。 　　仗着楚云柏不敢挑明，矫揉造作，用尽了他毕生的绿茶功力。 　　江枫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但是他真的要被楚云柏气死了，他实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未知催生恐慌，他需要“确定感”。 　　他能感觉到楚云柏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但是…… 　　他想。 　　忍不住了也不来找他，见面的时候还一副跟他保持距离的鬼样子。 　　现在这样是楚云柏应得的：） 　　就这样，一次接着一次，江枫越来越放肆。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E-ternity出去烧烤聚餐，江枫久违地喝了一点儿酒。 　　回去的路上，一车人吵吵嚷嚷。 　　江枫缩在角落，看着窗外的夜色，酒意和委屈突然就同时涌上了心头。 　　他想凭什么。 　　凭什么楚云柏可以一声不吭地把他丢掉，凭什么把他拉了回来又不管他，凭什么只有他被楚云柏牵动心绪，而楚云柏只需要掌控着那根线。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然后，他从兜里摸出手机，趁着醉意，开始一字一句打字。 　　第一句： 　　其实我喜欢男的。 　　第二句： 　　不开心。 　　第三句： 　　我喜欢你，要不要和我见面。 　　打完，他没等到对面的回答就干脆利落地退出去，订了一个酒店房间，把房间号发了过去。发完，江枫浑身舒畅。 　　然后，他把手机一丢，又开了罐啤酒。 　　作者有话说： 　　枫崽：一！醉！解！千！愁！ 　　小楚总…… 　　小编也不知道小楚总去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呢.jpg 　　ps：喜欢看对剧情的讨论O.O但是大家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和平讨论，不要吵架哦，love&peace~ 第66章 好巧啊。 　　然而江枫的这罐啤酒却没能喝下去。 　　崔子烨虽然在跟翟诺说话, 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这会儿劈手夺过：“干什么干什么。” 　　“把酒当水喝啊。”他道，“不许喝了啊。” 　　江枫：“……”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独自emo却被打断更糟糕的事情么？ 　　没有了。 　　他看着崔子烨，幽幽地宣布：“下次练习室我要让你单独加练两小时。” 　　“队长, 听见了没。”崔子烨扬了扬眉, “我们副队公开对队内成员公报私仇了, 你这不管管？” 　　郁一垣酒量也差, 喝得发晕, 挥手让小朋友自己玩儿。 　　倒是谈谦笑着拿了手机：“再说一遍, 我给你录下来，以后作证据。” 　　崔子烨愣了下。 　　“啊？” 　　镜头对着他，镜头的人眼眸很温和，藏着静水深流。崔子烨突然就没了刚刚的那股气焰。扭扭捏捏慌慌张张地胡乱敷衍。 　　他前段时间心情不好, 谁都看得出来, 郁一垣本来想找他谈心。后来那晚谈谦去了崔子烨的房间，第二天，崔子烨的坏心情就奇迹般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悄无声息。但这会儿分明是江枫先开的头, 那两个人却仿佛眼里只有对方, 江枫抽了抽嘴角, 眼不见为净。 　　“叔麻烦前面那个酒店停下车。”他道。 　　其余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嗯？” 　　江枫淡定地说：“去找楚云柏。” 　　大家的视线又收了回去。 　　哦。 　　那没事了。 　　“要给你留门不？”郁一垣问。 　　江枫有的时候会直接跟楚云柏回楚家。大家也都习惯了。 　　江枫想了想：“留吧。” 　　郁一垣比了个“OK”的手势。 　　车子停下, 江枫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晃荡，靠夜风醒酒。 　　- 　　发出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江枫不是很敢看。 　　冲动就是一瞬间的事, 等回过神江枫已经想撤回, 但是却过了时间。 　　这话委实太超过, 他很难想象楚云柏看到这几句话时会是什么表情。感觉会很精彩, 但江枫笑不出来。 　　因为后果是他承担。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给自己打气。 　　没事没事。 　　他安慰自己。 　　大不了一会儿被狠狠训一顿，说是大冒险……什么的。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知道他是A的事供出来说是开玩笑……他本来就是开玩笑好不好！ 　　而且，楚云柏凭什么生气，他都没有和人算账。 　　要不是他突然那么冷淡，他也不会出此下策。说到底，还是怪楚云柏自己。 　　自我洗脑了十几分钟，江枫又觉得心里有底了。 　　他看了眼导航。 　　订酒店是心血来潮，所以就订了附近的。他现在已经在正门徘徊了很久。再等下去等来的就不是楚云柏而是狗仔了。他压低了帽檐，鬼鬼祟祟地走进去，给了身份证。 　　虽然是随手订，但他到底还记得自己是个偶像。 　　这家酒店是他很熟悉的，高档且私密性很好。代价是贵得要死，江枫心疼得滴血，寻思着要是楚云柏没那么生气他就之后找人报个销。 　　前台的阿姨熟练地登记给卡，他收了卡，深吸一口气，没敢坐电梯，去了旁边的楼梯间。 　　六楼。一层层爬到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喘。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除了恶心楚云柏和折磨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胡思乱想间，他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603。 　　楼梯口侧对的那一间。他刷卡进门，插卡亮灯，看到了正中央的大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虽然是随手订的房，但是他居然订到了一间大床房。 　　- 　　江枫把包放了下来，环视了一圈四周。 　　这无疑是一间非常有情调的房间。宽敞柔软的大床旁摆着几支漂亮的玫瑰，长毛地毯踩着拖鞋也有陷进去的慵懒感。落地窗外是整座灯光璀璨的城市。可以看到对面A市的地标建筑。 　　最主要的是一旁的洗手间内，大得可以装好几个他的按摩浴缸静静地伫立在浴室的中央，旁边摆着花瓣和精油。而右侧，磨砂玻璃暗影浮动，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江枫以前住的都是单人间，这会儿看得人都有点儿懵，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来划亮屏幕，然后僵在了原地。 　　大骗子：好。 　　大骗子：刚下班，等我十五分钟。 　　* 　　楚氏顶楼，总裁办公室。 　　季承珂小心翼翼地合上办公室的门。门外站着小助理和新来的实习生。 　　三个人往外走，小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承珂姐，楚总没生气吧？” 　　一旁的实习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同时神情沮丧。 　　他刚刚过于紧张，把泡好的咖啡洒在了大老板的西装和办公室的地毯上。他想过自己第一天上班会犯错，但没想到会犯这么愚蠢的错，他懊恼得恨不得时间倒流。 　　季承珂愣了愣。 　　随即她失笑：“没，怎么可能。” 　　“就是以后还是要小心点。”她道，“今天遇到的是楚总，换了哪个脾气不好的董事，那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实习生总算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他第一天来，天真单纯，带他的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小助理却仍然有些迟疑：“但我看楚总刚刚……脸色不太好啊。” 　　季承珂咳嗽了一声。 　　“这个么。”她道，“应该是别的事。” 　　她跟了楚云柏这么久，楚云柏只会因为一个人产生明显的情绪变化。 　　小助理眨了眨眼睛。 　　“私事。”季承珂道，然后赶人回去，“好了，不早了，下班休息吧。” 　　两人就都乖乖地回了工位收拾东西。 　　季承珂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尾今天的工作。 　　等她再次抬头，楚云柏已经换下了脏掉的西装，另外穿了一身休闲装。 　　米白色的暗纹衬衫配西裤，修长挺拔的身材和完美而漠然的脸，若是刚刚的两人还没走，一定要愣个几秒才能回过神。 　　这也是楚氏不成文的笑谈之一。 　　每一个刚来的新人，头一个月都会因为他们少东家过分优越的相貌而耽误工作时间。 　　饶是季承珂已经习惯，这会儿也晃神了一秒。 　　然后她才回过神，站起身：“楚总，车已经给您备好了。” 　　楚云柏颔首：“谢了。” 　　季承珂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楚云柏突然让她联系司机换一辆不常用的车开过来是为什么。 　　但楚云柏却没有体谅她竭力克制的八卦心。 　　“明天上午我不来公司。”他说。 　　季承珂张了张嘴： 　　“……啊。” 　　楚云柏嘴角勾了勾，笑意散漫，却不到眼底：“嗯？” 　　“好的楚总。”季承珂回过神。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楚云柏离开她的视线，进了总裁专梯。 　　- 　　上了车，楚云柏把地址给了司机。 　　司机是楚家的老人，看到是地址是一家酒店，眼中诧异了一瞬。 　　不过他的职业素养摆在那里，并没有多问，只是启动了车子。后座上，楚云柏微微闭着眼，神情莫测，看不出在想什么。 　　司机试探性地搭话：“小柏少爷，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小枫少爷。” 　　楚云柏睁开眼：“怎么了？” 　　语气很淡。 　　“夫人想小枫少爷了。”司机笑了笑，“这些天小枫少爷没来，一直念叨呢。” 　　哪天不念叨。 　　楚云柏漠然地想。 　　容慧琳对江枫有愧。失而复得总想着加倍弥补，不免用力过猛。恨不得把人天天留在身边。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大儿子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只是容慧琳可以光明正大，而楚云柏却要藏着掖着。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 　　楚云柏的心底藏着戾气，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自己的亲生母亲。 　　司机看出了他的不虞，点到即止，没再多话。 　　车子在夜色里平稳地行驶，而目的地的房间里，有一个人正在满屋子乱转。 　　这个人就是江枫。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猜到楚云柏会来，看到消息的刹那，他还是整个人一抖。 　　然后，就是没有尽头的紧张。 　　接到江夕电话的时候他以为是楚云柏到了，手机没拿稳，直接掉到了长毛地毯上。 　　还好地毯软，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那头是江夕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 　　江枫：“……” 　　他短暂地回神，他也不想这么了解江夕。但是：“又考砸了？” 　　江夕：“……嘿嘿。” 　　考试卷子要家长签字，但并没有说哪个家长。 　　江枫问：“今天就要？” 　　“明后天也行，反正是周末。”江夕求人帮忙，姿态放得很低，“等你有空。” 　　江枫说：“最后一次。” 　　“诶？别呀！”江夕叫起来。 　　江枫挂了她的电话，青春期的小丫头闹腾又聒噪，像是小麻雀。 　　他耳朵震得“嗡嗡”地疼，一看时间，被江夕这通电话一打，距离楚云柏说的时间已经只剩五分钟。 　　他毫不怀疑楚云柏会准时到。 　　他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做什么事都准时准点，像是精确到每秒的时钟。 　　楚凭教导他们严于律己，两兄弟里只有楚云柏做到了，并且数十年如一日。 　　还有五分钟，江枫突然想逃。 　　他想其实事情到了这里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楚云柏的语气平淡，但很明显生了气，他想要的就是对方失控，而这种失控不必发生在他面前，他大可就此逃走，然后等楚云柏冷静了，明天他们再谈。 　　何必要在对方怒气冲天的时候直面。 　　其实这个想法很不江枫。 　　他对自己的认知清晰。 　　作，闹腾。 　　事儿越大越好。 　　但今天这事分明是楚云柏起的头，他却先怂了。 　　江枫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得诚实地承认，他心底的恐惧正在一点点蔓延，不好的预感让他本能地选择规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 　　只是，就在他站起身的时候，门被敲响。 　　楚云柏一向守时。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他到达了房间门口。 　　* 　　江枫开门的手都是抖的。 　　他的雄心壮志灰飞烟灭，emo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被敲门声一起敲到了九霄云外。他看着门外垂着眼站着的人，挤出了一个他猜应该不算好看的笑。 　　“好巧啊。”他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巧什么巧。 　　不是想好要第一时间坦白他是开玩笑的吗。 　　这么说楚云柏绝对会误会的吧。 　　楚云柏看着他，也缓缓地笑了笑：“是啊。” 　　他进门，随手带上。 　　然后关门落锁。 　　江枫：“……” 　　他不确定楚云柏是顺手还是故意，但是他抖得更厉害了。 　　他试探性地开了口：“那个……” 　　“我骗了你。”楚云柏干脆地说，“那个时候你不想见我，所以我用了这个号。对不起。” 　　江枫呆呆地看着他：“没关系。” 　　楚云柏笑了笑：“洗澡了么？” 　　江枫：？ 　　话题跳跃度太大，他没反应过来： 　　“没有啊。” 　　楚云柏颔首：“那你先去。” 　　江枫：“……”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但是楚云柏已经跟他坦白了，看上去误会似乎很顺滑地就解开了，谁也没有表示出惊讶。 　　他僵在了原地呆了片刻。 　　然后，出于滞后运转的脑回路和对楚云柏的天然信任，他真的拿了一次性浴袍去洗澡。 　　他转身的刹那，楚云柏的眼神晦暗了一瞬。 　　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抽了本杂志，却一页没看。 　　江枫进了浴室，被本能支配着脱了衣服，又打开了花洒。 　　热水淋下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猛地一激灵，然后开始拍门： 　　“楚云柏？” 　　片刻后，外面传来了男人微哑的声音：“怎么了？” 　　江枫脸有点烧。 　　但终究外面的是楚云柏不是别人，他还是厚着脸皮道： 　　“……没带内裤。”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说：“我去买。” 　　江枫：“嗯嗯！” 　　门外响起了大门开合的声音，江枫就继续站在花洒下冲澡，整个人思绪放空。 　　他想。 　　是他的错觉么。 　　楚云柏…… 　　好像看起来也没多生气？ 　　脸是冷的，语气是平静的，现在还帮他买东西。大概率应该是没有。 　　他要是真的生气，按照惯例，进门开始就该以“江枫你是不是疯了”作开头，然后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作结尾。 　　想到那个场景，饶是只是幻想，江枫没忍住都笑了一下。 　　然后，他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失落。 　　楚云柏好像，真的不管他了。 　　他给陌生人发暧昧信息，甚至发约/炮邀请，还真的赴约了，但楚云柏没有丝毫表示。 　　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 　　甚至先为自己的隐瞒道歉，却自始至终没有问江枫为什么这么做。 　　江枫抿紧了唇。 　　他陷入了长久的迷茫之中，没有注意到外面重又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 　　等他套了件浴袍，踩着拖鞋到了淋浴间外头。 　　他才想起来……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洗澡？ 　　奇奇怪怪。 　　江枫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低着头系系带。 　　身后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渐近的脚步声。他怔了一下，却也没有在意，只是垂着眼，一边跟浴袍上的系带作斗争，一边道：“谢谢，你放浴帘外的凳子上就行。” 　　没人应答。 　　江枫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只是，他尚未抬眼，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外面的夜阑珊，浴室内暧昧的光昏黄，水汽朦胧。 　　温热的身躯覆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挑起他系了一半的系带，垂眼对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仔细欣赏了一瞬，然后漫不经心抽掉，丢到了一旁。 第67章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江枫其实是一个不太容易紧张的人。 　　E-ternity五个人, 最咋咋呼呼、心理素质最差的是崔子烨和翟诺，上个重要活动能念叨好几天。其次是郁一垣，偶尔也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比如上次回归。再然后是日常稳重的谈谦。 　　最后才是江枫。 　　这不难理解。当一个人经历过骤然失去所有、甚至在某段时间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时, 紧张这种侧面反应了期待的情绪就会与他绝缘。 　　崔子烨开玩笑叫他副队, 也是因为, 他算是队里的定海神针。 　　他上次紧张…… 　　好吧。 　　他上次紧张, 是在半个小时前, 楚云柏打开房间门, 和他对视的那个刹那。 　　但是那个时候的程度，却远不及现在。 　　几乎是感觉到楚云柏的胸膛完全覆上他后背的刹那，江枫整个人就颤了一下。 　　“楚云柏？”他轻声叫。语气里是不可置信。 　　在某个瞬间，他几乎要以为是他们以外的第三个人站在他身后。这个想法让他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他又很快打消了念头。他是在浴室, 除非这个人先撬开酒店房间的门，否则根本进不来。而楚云柏不会忘记关门。 　　身后的人只可能是楚云柏。 　　……怎么可能？ 　　“嗯。” 　　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气流打在江枫耳畔, 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沙哑。 　　腰带被抽走, 随即被毫不留情地丢到一旁, 原本就松松掩着的浴袍骤然散开, 温热的肌肤触碰到有些凉的空气, 骤然激起一阵战栗。 　　江枫头脑一片空白，顾不得别的, 手忙脚乱去伸手掩。下一秒, 手腕却被握住。 　　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腕慢慢收到腰侧, 随即自己替他把袍子掩上, 动作慢条斯理, 像是在做一项严谨而不容差错的工作。江枫整个人都在抖，那双手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收紧。不知道是贪恋手下的触感，还是只想给他这个代表亲密意味的拥抱。 　　不管是哪个，都超过了他们的身份应有的距离。江枫快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身后的人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竭力替两个人找回理智： 　　“楚云柏，你先冷静，我们出去……楚云柏？！” 　　他突然被打横抱起，微拢的衣襟散了满身，凌乱的额发蹭在楚云柏的肩上。他生怕自己摔下去，慌不择路地勾住身上人的脖颈，却又意识到了什么，反过来推身上的人，却被抱得更紧。 　　从卫生间到床几步路的距离被走得混乱不堪，江枫被丢到床上，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没有领带，楚云柏就单手制住他的手腕推到头顶，他垂下眼，第一次跟江枫对视。 　　江枫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糟糕得不像话。 　　江枫的嗓子也哑了，酒精和晕眩迟缓地侵蚀他的大脑，他不得不费力才能找回神智，组成完整的句子讲出来，他说：“楚云柏，你冷静一点！” 　　楚云柏给他的回应是垂眸思索了一瞬，然后起身，关掉了房间最后的一盏灯。 　　黑暗劈头盖脸地笼罩，窗外似乎下起了细密的雨，又似乎只是空调运转的声音，但是江枫记得，他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开空调，所谓的声音忽远忽近，不像是真实，更像是虚幻。 　　更虚幻的是眼下的场景。 　　被迫回到现实时，江枫终于真正地陷入了不可置信的恐惧。 　　他开始推拒将他完全笼罩的拥抱，但是抱着他的人手收得很紧，他只能被囿于原地。于是他开始惊慌失措地喊对方的名字，他说“楚云柏，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是江枫！”在发现对方不为所动过后，喊的内容就变成了“楚云柏，我知道错了”。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却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服软。 　　但是没用。 　　被抓住的羔羊漂亮洁白又胆怯，害怕了只知道惊慌失措地咩咩叫。楚云柏闭了闭眼，怀抱收得更紧，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低估了江枫对他的诱惑力。那些被压抑的日日夜夜在这个黑夜里尽数爆发。他发现自己无法容许一丁点的抗拒，在江枫终于忍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踉跄着要挣脱的时候，他握住人细瘦的脚踝，一用力，把人重新拽回了怀里。 　　然后，他将脸埋进江枫的后颈，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宝宝。” 　　江枫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害怕得直抖，嗓音颤得不成调：“你放开我，楚云柏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真的，我真的知道了……” 　　“不。”楚云柏听到自己很轻地说，“你不知道。” 　　江枫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无望而妒火中烧的人眼里，他无与伦比的漂亮是错，递给别人的每一个眼神和一颦一笑是错，至于隔着网线的挑逗—— 　　那甚至不是错。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应当受到让他终生铭记的最大惩罚。 　　江枫有一把柔韧的腰，跳舞的时候很好看，其他的时候也同样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的心跳跳得很快，楚云柏能听到他小声的哭。但是在某个时刻他的哭又被迫停了一瞬。他抓住了楚云柏的手，楚云柏反手握住，轻轻地垂眼吻了吻他的手指。 　　这个吻轻柔又纯洁。 　　片刻后，楚云柏松开手，也松开了人。他在床头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叫人： 　　“小枫。” 　　没有得到应答的人成了他。楚云柏顿了顿，起身按亮了灯。 　　他看到了床头的那把鲜妍的花，看到了虚幻与现实的交界，也看到了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的人，江枫的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他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浓重崩溃的哭腔：“楚云柏，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 　　楚云柏带着一身凉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枫还在哭。 　　哭得无声无息又轰轰烈烈伤心欲绝，他蜷缩在床的一角，身上披着皱巴巴的浴袍，盖着洁白的被子。整个人缩成可怜的一团。 　　楚云柏无端地就想到了小时候。江枫的小时候，特别特别小的时候，婴儿时期。 　　特别爱哭爱闹的小孩子。天使的脸蛋，哭起来像魔鬼。养孩子的事容慧琳不愿意假手于人，他们俩都是留在夫妻俩身边一点点教养大的，容慧琳被哭得头疼，楚凭也束手无策，有一次甚至把才只有三岁多的他抱了过去。 　　容慧琳循循善诱：“小柏啊，你是个乖孩子。” 　　……不，他不是。 　　容慧琳无视他眼底的抗拒，可怜巴巴的：“小柏啊，你帮妈妈哄哄弟弟好不好。妈妈真的哄不住啦。” 　　可是关他什么事。 　　他皱着眉，紧紧地盯着这个家里新来的不速之客。他还没适应有弟弟的生活，本能地排斥面前这个闹腾得占据了爸爸妈妈所有注意力的小孩子。 　　小孩子正皱巴巴地哭，他想，哭得可真丑，却还是在容慧琳的诱哄下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小宝宝的脸颊。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很软，带着人体本身的热度。像是一团温暖的棉花糖。 　　他忍不住，又试着捏了捏小宝宝的脸蛋，分明是不太客气的动作，但对方却一下子不哭了。 　　这一下，连容慧琳都惊讶了。随即她就笑了：“原来宝宝喜欢哥哥呀，想要哥哥陪你玩是不是？” 　　楚云柏觉得她是在瞎解读，但还是忍不住去看躺在摇篮里的婴儿。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水润晶莹，看着楚云柏的眼睛里却有着好奇，还有亲近和依赖。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楚云柏的的确确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将面前这个皱巴巴的一小团小孩真正接纳进自己的生活。 　　而一晃，江枫十九岁了。 　　楚云柏垂了眼，扯过旁边椅子上的塑料袋，漫不经心挑了挑，翻出瓶矿泉水。 　　他的动作让江枫流泪的进程停滞了一瞬。江枫红着眼眶看他，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楚云柏拧开瓶盖之后，他像是终于做完了心理斗争，别别扭扭地伸手，下一秒，楚云柏自顾自喝了一口。 　　江枫：“……” 　　楚云柏：“……” 　　楚云柏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哭完了，他的那点儿火还没熄，想着用凉水降降火。 　　结果就是，江枫呆了三秒，哭得更厉害了。 　　“……”楚云柏说，“别哭了。” 　　江枫不搭理他，这回哭出了声，带了抽噎。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的青筋正一突一突地跳。他放了手上的水，从袋子里又拿了瓶新的。 　　然后他递过去，江枫没接，倔强得很。意思大概是不要嗟来之食。 　　楚云柏就站起身。 　　靠近的时候江枫的抽噎明显停了一瞬，沾着水珠的眼睫毛颤了一下，是心有余悸的后怕。楚云柏顿了顿，把手上的水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突然有些烦燥，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烟，但这却是室内，而且江枫在。于是他沉默了片刻又收回了手，从一旁的零食碟里拿了颗陈皮糖，剥了塞进嘴里。 　　江枫的眼神里立刻写满了不可置信，看他的样子像看一个无情的恶魔，楚云柏顿了顿，终于开了口。 　　“看我干什么。”他淡淡地道，“有胆子约不知道约完人来了会经历什么？” 　　江枫人都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用力反驳，嗓子都是哑和颤的： 　　“我没有！” 　　楚云柏温和地笑了笑：“嗯。你手机自己发的消息，自己订的酒店，自己给的房间号。” 　　他咬碎嘴里的糖，“是我孤陋寡闻。现在的科技发展得真是越来越让人出乎意料了。” 　　他说话不留余地的时候是真的不留余地，语气却还是风轻云淡，带着隐约残余的怒气。依稀可窥见之前情绪爆发的全貌。 　　江枫被他怼得人都傻了，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开头，委屈得眼泪又下来了。 　　楚云柏垂眼看他，却不放过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江枫把枕头摔到他身上，楚云柏接住，替他放了回去。然后单膝跪在了床沿，逼近了他的眼睛：“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我，你是根本没有机会和精力发这种脾气的，江枫。我不明白你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会是这个，真的很愚蠢。还是你以为，你约会对象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见面？”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很冷的嘲弄。但凡江枫约的是咖啡厅或是别的地方，事情都不会到这种地步。 　　江枫原本就委屈，被他这一通输出弄得脾气上来了：“你骗我还理直气壮！你才蠢，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本来……” 　　他还想嘴硬，说类似“本来我都在和约会对象共度良宵”之类睁眼说的瞎话。江枫的理念就是楚云柏不好过他就像让他更不好过，有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但是这回他没能有说下去的机会。 　　楚云柏握住了他的手腕。 　　“本来什么？”他捏着江枫尖俏的下巴，轻轻问。 　　江枫张了张口。 　　真的经受过现实的警告之后和之前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意识到他这回是碰到了楚云柏的底线。片刻后，他开了口，还是服了软：“本来……我就知道是你。你那么凶干嘛。” 　　楚云柏目光落在他开合的唇上，淡色。因为紧张和情绪激动而呈现鲜妍的红。 　　江枫磕磕绊绊：“我很早，就知道是你了。你给我发的地址，那个地址我记得……那天，那天我去你说的那个杂志社找你，没找到。回去我就问了随哥。” 　　楚云柏顿了顿：“就是你问我直播风格那次之前。” 　　江枫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但还是猛点头。 　　他的眼神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怯意。 　　楚云柏松开了他。 　　江枫抬头看他的侧脸。楚云柏只开了一排床头小灯，大灯暗着。他的脸笼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让江枫难以言喻的陌生。可是他的身体抗拒楚云柏，心理却依然不管不顾地依赖。 　　他想让楚云柏抱抱他，哄哄他。他真的被吓到了。换做往常——换做十六岁以前他已经黏了上去，十六岁以后说不定也要撒两句娇。但是以前的他也不会想到，对他做这样的事的会是楚云柏本人。这让他进退两难。 　　他听到楚云柏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意料之中的问题。 　　江枫抱着被子，看着上面的酒店logo，轻轻的、迷茫的：“因为你不理我。” 　　空气里沉默了下来，楚云柏闭了闭眼，喉咙发紧。 　　* 　　这是他们第三次谈起这个问题。 　　前两次江枫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燃的炸/药包。楚云柏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听，只要一说到“放手”“自由”之类的字眼他就像是炸了毛的小兽，龇牙咧嘴，一个字不想听。 　　他本能地抗拒这个话题，这种抗拒比楚云柏想象得要激烈一百倍。有的时候楚云柏会阴暗地想，江枫是不是其实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在欲拒还迎，这其实是他委婉的邀请，如果这样，他就要却之不恭了。 　　可是看到江枫的眼睛，他就知道，不是。 　　江枫太干净了。 　　干净又可怜，十六岁以前他拥有全世界，十六岁之后他一无所有。 　　楚云柏把他拽了回来，于是他成了江枫跟原来世界联系的那根绳，江枫和过去和解，但他把楚云柏当浮木。 　　说到底，破镜无法无瑕，楚云柏做了填充瑕疵的那份胶水。 　　想通了这点，楚云柏根本不忍心逼他。但是江枫的这种依赖又何尝不是畸形的。他当然能给江枫二十四小时的陪伴、精神的支撑，可是江枫他是自己愿意的吗？他只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小孩子，如果没有那场荒谬的掉包，他一生都不会困在这样的境地里。更不会把情感寄托在一个跟他甚至都没有血缘的人身上。 　　楚云柏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他还没想到答案，先等来了江枫的“惊喜”。 　　开了头之后，江枫的情绪就平复了些，他看着被子，很轻地说他的委屈：“我不想谈恋爱……你非要我谈。你看上去那么着急，好像，好像我是什么要甩掉的包袱。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楚云柏动了动唇，说：“江枫，你不是我的所有物。没有要不要的这个说法。” 　　江枫的身体僵了僵。 　　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若无其事：“这只是……夸张的说法。” 　　他顿了顿，别别扭扭，“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你的什么东西，你不要自恋。” 　　楚云柏：“。” 　　他说：“所以，你用这种事情来气我。” 　　江枫默然。 　　楚云柏自嘲地笑了一声：“仗着我疼你。江枫，你不觉得自己矛盾么？如果我真的不管你不要你，今天又怎么会过来，又怎么会被你气成这样。” 　　江枫抿了抿唇。 　　……这样的逻辑矛盾被楚云柏直白地点出来，让他觉得很尴尬。 　　床沿突然下陷了一点，是楚云柏终于坐了下来。他很注意距离，大概是刚刚把江枫吓到了，他不想再那样。 　　江枫垂着眼，片刻后，他往楚云柏的方向不着痕迹地蹭了一蹭。空气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楚云柏先开了口，问他： 　　“疼么？” 　　刚刚没控制力道，这会儿江枫的手腕有点红。 　　江枫谈起这事就像受惊的猫，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疼，还好。” 　　楚云柏就明白，江枫想要把这件事揭过去。 　　约/炮是假的，楚云柏看上去要上他是假的。这只是一个惩罚、一个教训。 　　江枫选择性地忽略了洗手间那个侵略性的拥抱和暧昧的气息，黑暗里的挑逗爱抚，还有最后……他统统把它们归类为“楚云柏的教训”。 　　楚云柏做了这样的事，江枫第一反应是为他开脱。 　　楚云柏垂了眼，整个人都哑然了片刻。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想法，看在江枫眼里，楚云柏只是垂眸走了一会儿神，然后突然笑了笑。 　　他笑得不多，但笑起来就很好看，那点冷意化解了少许。高中的时候楚云柏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被无数人幻想和他谈恋爱的样子。但他除了学习，心无旁骛，只有亲近的朋友知道，除了学习之外，他的时间都在照顾初中部的弟弟身上。 　　这个笑让江枫恍惚了一瞬，原本的恐惧都消失殆尽，楚云柏仿佛又变回了原样。他熟悉的样子。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听到楚云柏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和以前一样。” 　　江枫诧异地抬起了头。 　　片刻后，他小声而不确定地道：“真的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 　　楚云柏说：“嗯。” 　　江枫呆了一下，又觉得丢脸，因为这种事……好像很幼稚。于是他故作矜持，说：“我不是逼你啊。你不要勉强自己吗，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尾巴已经翘了起来。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不久前炸毛的余韵，却已然在空气中不动声色地摇晃。 　　楚云柏笑笑：“不勉强。” 　　他顿了顿，“但是有件事你要知道。” 　　江枫懵懂地抬头，他现在心情又好了，格外好说话。 　　“什么事呀？”他问。 　　楚云柏垂眼打量了他几秒，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们刚刚纠缠了许久，楚云柏的一举一动带着不容置疑的粗暴和强势。但这个额头吻却很克制，他扶着江枫的肩，连禁锢的姿态都没有。吻完，他的唇停留在额前。 　　然后，他退开一点。问他：“明白了么？” 　　江枫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眼睫颤得飞快，像是振动的蝴蝶翅膀。里面是尚未反应过来的迷惑和茫然。 　　于是楚云柏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纵容的。 　　下一秒，江枫的眼睛倏然睁大。男人的吻落到他的唇上，很轻，但那的确是一个代表着某些东西的吻。 　　楚云柏看着他，轻声问他： 　　“现在呢。” 　　“明白了么？”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有点良心，但不多 第68章 选择权。 　　江枫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门口。临走的时候, 楚云柏叫住了他。只是叫了个名字，江枫就像是被撸了肚皮的猫，整个人都陷入了惊吓。 　　楚云柏说：“帽子。” 　　他手上拿着江枫落在沙发上的渔夫帽，走到近前, 给他仔细地逮到脑袋上。 　　然后他问江枫：“口罩要吗？我有。” 　　江枫快速地说： 　　“不要。” 　　楚云柏怀疑他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他还是说：“那行”。 　　“陈叔在楼下等你。”他道, “车牌我发你微信。出门的时候记得退房。” 　　“不用。”江枫浑浑噩噩, “我知道。” 　　楚家常开的车, 尤其是楚云柏常用的车就那么几辆, 他都坐过。 　　楚云柏顿了顿：“开了辆新的。” 　　江枫看着他, 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直愣愣。 　　楚云柏低头输了串数字，他输得很慢。过程中，余光能看见面前的人慢慢回过神, 咬着唇看了他许久, 然后蓦然推开门跑了出去。 　　楚云柏输信息的手停了停，然后输完了最后一位数字，按灭了屏幕。 　　以江枫的性格, 他大概率是不记得要退房的。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他在床沿坐下来, 空气里暧昧的气息已经散尽, 被子上残留着温度, 楚云柏拿过一旁的那瓶水, 慢慢地喝。 　　说不失望是假的。 　　进浴室之后江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也是他后来失控的原因之一。在某一刻他真的以为江枫对他也是有那样的心思的, 但是最后的那个吻之后江枫的反应让他寻回了理智。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嫌恶——虽然这么说江枫知道了估计又会闹腾, 但是楚云柏确实是觉得江枫的身体比人诚实。总之, 江枫只是僵在了原地, 什么反应都没给他, 像是直接死机了。 　　最后也没开机，推开他说要走了。 　　要不是手抖得几次拿衣服都没拿稳，光听说话的内容，楚云柏是不会放他走的。 　　还是心软。 　　他想。 　　心软的地方不止这一处。 　　手机震了一下，是陈叔的消息：小枫少爷到宿舍了。 　　楚云柏看了眼时间，十五分钟。 　　看来也还好。 　　说明没忘记退房。 　　他站起身，出了门。季承珂的车停在门口。 　　他上车：“辛苦。” 　　季承珂发动车子，笑笑：“楚总客气。” 　　她家在附近，为了上班方便。楚云柏问她有没有空的时候她已经换了衣服。不过老板非工作时间麻烦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她想了想，还是换了回去，回了“有空”。 　　事实证明，还是挺值得。至少她狠狠地吃到了一口瓜。老板居然是从酒店出来的。 　　不过…… 　　这就走了么？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楚云柏微抬了眼：“明天早上我会来公司。” 　　“……”季承珂说，“好的楚总。” 　　……居然真的被拒绝了。 　　季承珂想。 　　不可思议。 　　谁会拒绝楚云柏？ 　　楚云柏难得从自己这位不近人情的秘书脸上看到精彩纷呈的表情。这个时候季承珂才有了点普通年轻小姑娘平常的样子。他笑了笑，觉得挺好，收回了目光。 　　江枫走之后他从很多人身上看到了江枫的碎片。很多人说楚总严苛但又温柔，尤其是 　　如今就业市场上被压榨的主力军年轻人。只有楚云柏知道他只是想着江枫离开了他的身边，早早地进入了社会。 　　希望他遇到的人也都能善待他，让他在最好的年纪最大程度地保留对生活的热爱和信心。 　　尽管他知道很难。 　　- 　　非要说的话，楚云柏想过就这么要了江枫。 　　这个念头从他看到那几条消息开始，甚至一直持续到了他进浴室前。 　　江枫发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在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稍稍有些紧张，咖啡打翻在他的身上，小孩吓得脸色煞白，他原本的不虞也就没有发作。 　　然后他看到了江枫发过来的消息，他自己没有镜子看不到表情。但是实习生看上去快哭出来了，楚云柏事后猜测，他那个时候应该左脸写着扣工资，右脸写着滚蛋。 　　但其实他当时觉得自己特别冷静。冷静到差点打电话让辛彤拟解约合同，然后把人从酒店带出来，先在某间公寓里关上一个月。 　　当然不止是关。 　　他忍下自己见不得光的想法给江枫选择的权利，不是让他挥霍，也不是让他自己糟践自己。浪成这样，那就干脆由他来教乖。也省了他到时候还要费时费力替人把关。 　　他是真的想过不放过江枫。凭什么呢，他想。 　　他处处替江枫考虑，什么都想到，就怕他受一点委屈有一点不幸福。 　　他得到了什么？ 　　不理解，冷脸，疏远。这些他都可以接受。 　　但是不能是底线。 　　他对季承珂说第二天不上班的时候很冷静。在酒店见到惊慌的江枫的时候很冷静。他在思考怎么才能克制怒气，虽然生气，他也不想让江枫的第一次太痛。 　　那个时候江枫无知无觉。他根本想不到，楚云柏下了楼，扔进袋子里的不止有矿泉水，还有套和润滑剂。他要是能想到，估计早就被吓跑了。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 　　但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不是因为不想，是楚云柏潜意识知道，江枫不是那样的人。 　　这中间有误会。不管是什么误会，结论都不会导向“江枫今晚是真的在试图和粉丝搞419”，他带大的小孩，到底是什么心性他清楚。 　　就是这一点，让他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 　　也让他最终决定，小惩大诫，就算了。 　　当然有些东西不受控制，但那是并不重要的细节。 　　至于为什么表白…… 　　楚云柏想。 　　何必。 　　就像郑泊羽说的，与其让一个陌生的、不知底细的人和江枫在一起。还不如让他陪着江枫。他控制不了别人，却对自己再清楚不过。 　　没动心前，江枫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 　　动心之后，他就不可能放手了。 　　既然这样，何必让江枫遭受那样无端的痛苦和折磨。他依赖自己，自己就照顾他一辈子。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江枫想通了不愿意了，他再放他离开。 　　江枫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会尝试，会争取。 　　争取不到，那江枫也不会再困在原地。 　　这样也很好。 　　* 　　江枫下了车，跌跌撞撞地进了门。 　　他回来得晚，别墅内除了谈谦都睡了，谈谦写论文写到一半，下楼给自己弄夜宵，听到了他的动静： 　　“怎么回来这么晚……” 　　话音在看到江枫面容的刹那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意敛了： 　　“谁弄的？” 　　江枫眼睛很肿，衣领是胡乱掩上的，皱皱巴巴，露出一点红痕。 　　他整个人魂都像是被抽走了，谈谦放了东西过来扶住他，他动了动唇，好歹是记得第一时间说明情况： 　　“谦哥……没什么，我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谈谦说：“先回我房间。” 　　江枫跟着他回了房间。谈谦的卧室布置得很简洁，他有用香的习惯，熟悉的味道很好地安抚了江枫。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谈谦搜罗了一下卧室，翻出了…… 　　一包小零食。 　　江枫接过去，人都恍惚了一瞬：“谦哥你，你房间里还有吃的呢。” 　　声音带着鼻音，听得谈谦心软。 　　他顿了顿：“子烨来过。” 　　江枫呆呆的：“哦。” 　　没往心里去。 　　谈谦第二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江枫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布料。 　　他平时独立，队里表面都不把他当小孩看，但暗地里又把他当小孩子宠。到底是最小的，翟诺见他都会下意识让着他，江枫也被娇惯出了一点黏人。 　　这点黏人算仅限于同龄人之间的，但也足够他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倾诉茫然。 　　他跟谈谦说了经过，出于某种心理，掐掉了中间浴室和床上的那段，只说把楚云柏骗得很生气，然后，楚云柏最后跟他表了白。 　　他不说，谈谦也已经猜到。只是他心下疑惑，以他对楚云柏的了解，对方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听了江枫的解释，他才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谈谦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片刻，他说：“小五。以后……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要不然他怕他去了都没办法把人捞出来。 　　江枫还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看上去单纯又无辜。 　　他也察觉出了什么：“谦哥你，早就知道了？” 　　刚刚在房间，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楚云柏喜欢他，这件事在他眼中可以称为天方夜谭，但是谈谦听的过程中，脸上却丝毫没什么意外之色。 　　谈谦没有否认：“楚总和我说过。” 　　他顿了顿：“就是那天，他单独和我见面的时候。” 　　江枫又僵住了。 　　他当然记得那次。那次他以为楚云柏是因为他和谈谦走得太近而警告谈谦。可是事后楚云柏又说谈谦人很好，说他如果想的话可以发展。 　　那个时候他以为楚云柏是纯粹在和他赌气，但楚云柏的语气却很认真，这是他恐慌的根源。 　　如果楚云柏是从那个时候就对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不可置信：“可是他让我和你在一起啊，他确定他是真的喜欢我？” 　　谈谦：“……” 　　还有这事呢。 　　与此同时，他心下微动。江枫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么？ 　　他若有所思。 　　另一边，江枫已经又开了口。 　　“……谦哥。”他小声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告诉我，是想让我怎么办呢。” 　　他现在的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他本能地求助身边信任的人。 　　谈谦看着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楚总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江枫抬眼看他。 　　“不是吗。”谈谦揉揉他的头发，“他已经说了，他向你坦白，不要求你接受。如果你不答应，他也会像以前那样，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像以前那样对你好。” 　　表面看，楚云柏从头到尾都是强势的那一方。但事实上，在他给出那个吻的刹那，他就已经向命运屈服，彻底把选择权交到了江枫的手上。 　　- 　　江枫回了自己的房间，带走了那包没有开封的小零食。 　　他窝在自己的沙发椅上默默地吃着小零食，脑海里是谈谦最后的那句话。 　　谦哥说，楚云柏这么做，只是告知他真相，然后给他一个离开的机会，并没有强迫他回应。 　　江枫抿了抿唇。 　　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也能够开始思考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很简单。第一件，他和楚云柏之间解开了A的误会。这件事已经成为过去式。第二件，楚云柏喜欢他。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想。 　　不会是从前，那就是最近？可是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不过也可以理解。楚云柏一直对他很好，已经好到不能再好，这种情况下，确实很难发现他的情感变化。 　　仔细想想…… 　　光从在意的程度和相处时间来看，他和楚云柏甚至比一般情侣还像情侣。 　　……打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夜晚对他来说实在过于魔幻。 　　零食吃完，他把包装丢掉，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镜子里的人眼睛还肿着，额发凌乱，一副刚刚被人狠狠糟蹋了的样子。江枫又走了神。 　　其实从浴室出来之后，他能感觉到楚云柏……已经有点忍不住了。而他向来是打不过对方的。如果楚云柏要对他做什么，他根本无法反抗。 　　但是哪怕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和楚云柏澄清玩笑的事，楚云柏还是停手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虽然…… 　　可是…… 　　他在那种情况下也能…… 　　他是不是。 　　太浪了。 　　楚云柏会怎么想他呢。他不是，不是在迎合。他只是，他只是没有经历过。 　　而且楚云柏的技术其实……江枫脸颊烧得滚烫。羞耻让他从自我反思不知不觉转换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想，楚云柏表面看着禁欲斯文，私底下这么熟练。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他正在心里腹诽，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来。 　　……哦。 　　衣冠禽兽发的消息。 　　江枫猛地按灭了屏幕，心跳如鼓。 　　楚云柏只发了一句话。 　　-到了？ 　　废，废话。 　　他想。 　　他不相信陈叔把他送到家之后没和楚云柏汇报。 　　这个人就是想找借口跟他聊天而已。 　　他不能， 　　他不能就这么屈服。 　　他打定了主意不理楚云柏，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在房间里打了个转。 　　楚云柏送的画还悬在雪白的墙壁上。原先诡谲的画面看久了也多了几分温馨热烈的情调。 　　江枫在房间里无措地走了两圈，说着不搭理，整个人却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 　　等他回过神，屏幕上已经弹出来语音通话的界面。 　　他瞪着楚云柏冷冰冰的微信头像看了许久，狠狠咬了牙，划过了红色的挂断键。 　　这回他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了吧！ 　　楚云柏如果识相，就不应该再来打扰他。 　　他忿忿又忐忑地想。 　　消息框弹出了条新消息。 　　-接电话。 　　江枫：“……” 　　-有事。 　　江枫 ：“…………” 　　他拨了过去。 　　接通的刹那，语音的那头沉默了一瞬。 　　江枫凶巴巴地说，像是虚张声势的猫咪：“干嘛？有什么事？” 　　楚云柏没多说什么，言简意赅：“刚刚在酒店，你被拍了。” 　　他顿了顿，“准确地说，是我们俩。”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接电话 　　枫崽：拨回去 　　小柏哥哥：……，停下了拨语音键的手 第69章 太子妃。 　　晚上十一点, 辛彤一身睡袍，头发散乱、一脸煞气地站在窗口打电话：“对，我是辛彤。照片的事……你们也不知道，个人行为是吧, 好的, 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 她用力地踹了一脚一旁的沙发： 　　“王八蛋。” 　　她的旁边蹲着一只棕色卷毛泰迪, 围着她汪汪乱叫, 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情绪的异常。 　　辛彤深吸一口气, 在沙发上坐下来，又快速地翻了翻微博。只是五分钟，她就觉得要心梗。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终于重新震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接下来：“喂, 楚总。” 　　她平常对楚云柏一直很客气，毕竟是发工资的上司。但是这一声楚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楚云柏自然听出来了，但没说什么, 只是道：“我刚刚联系了小枫。” 　　“好。”辛彤缓了缓, “开个连线吧, 这事不能过夜, 得尽早处理。” 　　辛彤开了个视频通话——视频是为了确认某两个人现在没有继续在一块儿“鬼混”。还好, 江枫的背景是自己的房间，而楚云柏的也是公寓。 　　两人都换了睡衣, 但江枫红肿的眼睛没办法遮, 辛彤起先没想多, 这会儿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阳穴突突猛跳。她说： 　　“……有人能跟我解释一下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江枫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唇。楚云柏看了一眼他的画面, 开了口：“我来解释一下吧。” 　　“跟小枫见面说了点事。”他道，“说完他就走了，没想到会被拍。” 　　确实没想到。 　　最近不是E-ternity的回归期，而且酒店私密。两人都是临时起意，谁也没想到会有狗仔跟拍。 　　辛彤说：“你们要谈事情，家里不可以，再不济，公司不可以？” 　　她不能理解。 　　两个人都在A市，就非得特地去开个房间谈事。 　　要不是一个是她的艺人，一个是她的老板，她都要怀疑这是一场蓄意而为为了下次回归准备的炒作了。 　　楚云柏的语气很淡定：“吵架了。” 　　辛彤脱口而出：“又吵了？” 　　江枫：“……” 　　他脸颊通红。 　　臊的。 　　可想而知，他之前给辛彤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 　　楚云柏倒是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的样子：“嗯。” 　　“我气到他了。”他道，“没事，回头我哄哄。” 　　江枫：！ 　　什么东西啊啊啊！ 　　他快速地说：“没有，是我的错。” 　　辛彤：“……” 　　差不多得了。 　　你俩打情骂俏能不能看看场合？ 　　她说：“行了。” 　　“不重要。” 　　江枫眨了眨眼睛，懵懂：“啊？” 　　辛彤冷酷地说：“你俩就算真打了一炮，我们面临的也是同样的公关情况。” 　　所以，这些不重要。 　　她只是头疼到极致的过激发言，却意外地部分契合了今晚发生的部分事实。 　　画面里的另两人都同时停滞了一瞬，辛彤没有注意，她言简意赅：“我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后，她打开了刚刚公关部发过来的一些数据，打开了屏幕共享。 　　* 　　“首先。”辛彤说，“告诉你们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她顿了顿，“这些照片已经流到网上了，毫无意外，现在正挂在热搜第一。至于网友评论，你们应该都能猜到，我就不多说了。” 　　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也是这次问题前所未有严峻的原因。 　　一般来说，狗仔拍料都是有目的的。 　　大多数时候他们拍的料并不会流出来，因为他们拍到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向艺人所在公司发送拍到的照片，然后——敲诈勒索。 　　这样的行为会有两种结果：公司把料买下来，或者弃子。 　　被公司放弃的料会公布到网上，获取热度和流量。 　　这当然不是全部。 　　有的时候，狗仔为了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或者业内地位，会不打招呼地爆一些不会影响自身的猛料，也有的时候，他们会接艺人“对家”的单。 　　总而言之，情况很复杂。 　　但这些按理说跟江枫和楚云柏都是没关系的。 　　娱乐圈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小的一部分，尽管它纸醉金迷又繁华糜丽。嘉灿是近些年业内的无可复制的奇迹，因为它背后是楚氏。 　　楚氏的资本和财力放在商界都是龙头地位。更不用说其遍布各行各业的家族成员。这是经历时间沉淀过后的庞然大物。 　　没有狗仔敢惹楚氏，更不用说敲诈。 　　这次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我去问了熟悉的人。”辛彤说，“这个狗仔现在已经出来单干了，公司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他的目的不是想要钱。” 　　楚云柏顿了顿：“那还挺奇怪的。” 　　“所以……”辛彤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出了他们的猜测，“我们在怀疑，他跟的不是小枫，其实是您。” 　　楚云柏怔了一下。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江枫却听懂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 　　楚云柏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他是楚氏的现任继承人，他的料甚至价值要更大一些。当然对于豪门来说玩个个把小明星不算大事，但楚云柏对外的形象一直很优秀，如果被爆出这种事，绝对是丑闻。 　　“这事我知道了。”楚云柏也反应了过来，思忖了一瞬，这么说。 　　辛彤的目的达到，接下来不是她的能力能处理的范围，也就不再多说：“好。” 　　然后她顿了顿，两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江枫的手指不自觉地扯着睡衣袖子的边缘，抿紧了唇。 　　“这只是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的原因。”辛彤接着道，“现在的关键是，舆论已经成这样了，我们要怎么办。” 　　－ 　　第二天，E-ternity全员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的反应都很平静。 　　主要是楚云柏天天在眼前晃，呃虽然最近不晃了，但是他们也被训练得习惯了，总觉得江枫和楚云柏混在一起是正常现象，加上他们熟知内情，心里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拍的狗仔简直有病。 　　江枫心情复杂，不过他也确实怕他们瞎担心又帮不上忙，现在这样很好。 　　同样平静的还有另几个人。 　　第二天，楚云柏和江枫就双双被叫回了楚家。 　　楚云柏进了书房，而江枫……被拉去厨房看容慧琳乐呵呵地研究新菜。 　　女人今天煞有其事地盘了发髻穿了围裙，据说是打算做芝士焗南瓜来作下午茶。阿姨在旁边波澜不惊，江枫看得阵阵发慌。他倒也不会做饭但是，容慧琳的手法看着比他还恐怖是为什么。 　　好在有惊无险，最终的成品味道还不错。江枫拿着容慧琳给他准备的印着草莓的小碗和装饰了兔耳朵的小勺吃甜品，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妈，那个……” 　　书房到现在还没动静，虽然知道楚凭一向讲道理，但还是会忍不住不安。 　　容慧琳笑眯眯：“宝宝是担心小柏呀。” 　　她最近终于找回了和江枫以往的相处模式，到底一点点养大的孩子，就算有陌生的隔阂也能很快适应。 　　不像楚云曦。虽然当初楚云曦自己也想要去国外深造，但原本就是领回来的孩子，又分离三年，哪怕容慧琳呵护备至，楚云曦对她和楚凭都只是敬重却算不得亲密。 　　到现在，楚云曦在家里吃用些什么额外的东西，都还是会有些拘束。 　　想到这，容慧琳心里不免掠过一丝黯然。只是这么几年下来，她自是也懂了冥冥自有定数、强求不得的道理。前些日子她去拜访过邓月香，两人一致觉得，两个孩子都在身边，已是难得的幸运。 　　她定了定神，安慰江枫：“你爸爸找他有点事，放心，没事的。” 　　然后又嗔怪：“这孩子，知道你身份敏感容易被狗仔跟还这么不注意。就算被训几句也是应该的。” 　　江枫耳根通红：“其实是我约的他。” 　　容慧琳怔一下。 　　随即她理直气壮地说：“你约他就来，他比你多吃的几年饭白吃了。” 　　“宝宝你不要替他开脱。”她揉江枫的头发，把它们揉得乱七八糟，“我们宝宝最善良。” 　　江枫无言以对。 　　跟容慧琳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楚家人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刚巧，书房的门开了，楚凭和楚云柏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江枫立刻就放了勺子去找楚云柏，两人视线对视，楚云柏微微怔了怔，随即嘴角蓦然勾了勾。 　　江枫：“……”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别开了眼，佯装低头吃甜品。 　　一旁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汇。楚凭和容慧琳说了几句，又摸了摸江枫的头，就赶去了机场。他晚上还要去另一个城市出差。 　　吃过晚饭，江枫和楚云柏来到了楼下的花园。 　　刚出门，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江夕。 　　江枫白天到底没忘记去给江夕的倒霉卷子签字，江夕也看到了热搜，本来已经放弃了希望，看到江枫的时候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江枫扶了她一把，被她毛毛躁躁拉进门，瞪圆了一双眼睛：“你疯啦！” 　　骂人的腔调倒是越来越和亲哥靠拢。 　　江枫说：“卷子拿出来。考了几分？” 　　江夕就蔫了。 　　签字的时候江枫垂着眼：“胆子那么小干嘛，你是我亲妹妹。总不至于当了偶像还不能回家了。” 　　江夕被噎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像是默认。 　　签了字，江枫要出门，江夕怔住了： 　　“你不在家吃饭啊？” 　　刚刚赶人的是她，现在留人的也是。 　　江枫倒也想，主要是不愿意面对楚云柏，但是叫他的是楚凭和容慧琳，这就有点儿不太好推，他说：“不了，得去一趟楚家。” 　　江夕默了一会儿，仿佛有点恹恹的： 　　“……哦。” 　　江枫又准备走，江夕又叫住他：“你跟楚云柏……” 　　江枫心里一跳，面上却若无其事：“你也问？” 　　“不是啊，我当然不会。”江夕张口结舌，惶惶地道，“我只是想说，你们关系好像现在很好。” 　　* 　　临走的时候江枫还在想江夕这个表情。说来很奇怪，他竟然从江夕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落寞。非要说的话，这种落寞跟楚云曦第一次回了楚家再回来看她时挺像。 　　当时小姑娘还挺小的，面对他龇牙咧嘴，对从小陪自己到大的哥哥乖得像兔子，扯着他的袖子，想哭不敢哭，说：“哥哥有空要回来看我。” 　　她也想把楚云曦留住，但是她知道不能。那个时候，江枫原先对她的冷漠就化为了沉默，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他就恻隐作祟。 　　江枫回了她，然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楚云柏问：“谁？” 　　“小夕。”江枫说，“跟我说现在粉丝都在向嘉灿要说法，嘉灿没动静，问我事情是不是有点麻烦。” 　　楚云柏顿了顿，不咸不淡：“长大了。” 　　江枫失笑。 　　这个笑有点儿哥哥的味道，跟他平时在楚云柏面前的样子很不一样。楚云柏透过它似乎看到了他不在时一点点自己长大的江枫，他心里一动，结果刚有点儿别的什么想法，江枫的眼神就变成了惊恐。 　　楚云柏：“……” 　　有的时候太熟也不是好事，互相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江枫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刚刚你爸和你说什么说了这么长时间？” 　　他在楚凭容慧琳面前总是乖乖叫爸妈，但在楚云柏面前就没了顾虑。楚云柏从前想纠正，现在却没了这个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说：“说了那个狗仔的事。” 　　江枫脚步停了停。 　　涉及到楚氏，一切的效率就变得很高。昨天楚云柏还在开会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查这件事，今早，报告就放在了楚凭的案头。 　　背后的人确实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目的也很明确。在发现一向清冷孤高的楚氏继承人居然和一个十八线的小爱豆扯上了风月八卦之后，就有人悄悄盯上了江枫。 　　只是探班、公司见面这些实在不够有力度，这事就一直暂且压着，直到跟着的人拍到了两人进酒店。 　　这下可算是不清不楚得证据确凿，背后的人忙不迭地就爆了料。他们只想着都到了开房的程度，这回必定能破了楚云柏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进而影响楚氏，却没想过还有另外的可能。 　　江枫哑然。 　　他觉得也不能说蠢…… 　　怎么说，一般人倒也想不到他和楚云柏之间的关系那么复杂。 　　“然后呢？”他问。 　　“人已经找到是谁了。”楚云柏道，“这件事爸让人处理了。” 　　江枫犹豫：“那……” 　　楚云柏停顿了两秒：“出书房前，爸问我和你又闹什么别扭了。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了我五分钟，说做人要懂得尊老爱幼，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前，不要拖累你的名誉。我说会的，下次一定注意。” 　　江枫万万没想到楚凭对这件事的反应会是这样。 　　可是仔细一想，今天容慧琳的态度也一如往常。 　　他一时五味杂陈。 　　无论是楚凭还是容慧琳，他们之所以反应这么小，无非是因为他们压根想不到，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两个孩子会有别的什么不一样的感情罢了。 　　楚云柏……他知道这件事么？ 　　“在想什么。”楚云柏突然道。 　　江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我默认你在回味昨晚，并且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回应我了。”楚云柏道。 　　江枫：“…………” 　　？？？ 　　他瞪着楚云柏，脱口而出：“大哥，你要不要脸啊？” 　　楚云柏笑了笑。 　　江枫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还在家里呢！” 　　楚云柏是怎么做到前脚刚跟楚凭若无其事地保证完，后脚跟他说这种话的？ 　　楚云柏顿了顿：“出去了就行？” 　　江枫：“……” 　　他跟这种人简直没话讲！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楚云柏一把拽住手腕。他人都吓醒了，不远处照顾花园的阿姨乐呵呵地瞅了他们一眼，继续修剪更远处的花草。 　　江枫不敢动，被楚云柏拉着到了旁边的凉亭。外面的植物遮挡，终于空无一人。 　　楚云柏垂眸，看着江枫急得发红的眼尾，意味不明：“你怕什么。” 　　他淡淡地道：“我们俩关系好点不是很正常。” 　　江枫想说什么，楚云柏的手按在了他的唇上。 　　“嘘。”他说，“先听我说。” 　　江枫瞪着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楚云柏垂眼看他微颤的睫毛，“小枫。我既然开了口，就会为我说的话负责。爸妈那边交给我。你只需要想，你愿不愿意。”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兀。但其实，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他低声道，“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想，然后给我答案。” 　　“但是……小枫，答应我，不要那么轻易地给我判死刑，好吗。” 　　* 　　江枫留在楚家吃了晚饭。容慧琳很高兴。 　　她第三次给江枫夹蒜蓉排骨的时候楚云柏终于开了口：“妈，可以了。” 　　“他不能吃那么多。”他道，“马上回归了。” 　　容慧琳呆住了：“啊？” 　　江枫松了口气，赶紧道：“是的是的。我们回归要控制体重的。” 　　“可是已经很瘦了呀。”容慧琳看了看江枫，又看了看楚云柏，很不理解。 　　江枫比楚云柏矮，整个人也比她大儿子小一圈，侧面薄得像纸，轻轻就能拢住。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总让人觉得心疼。 　　江枫笑笑：“上镜胖十斤的。” 　　他这么说了，容慧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过来幽怨地看了楚云柏一眼，好像是在看什么黑心又无良的老板。楚云柏一脸淡定，就当没看见。 　　吃过饭，江枫要走。楚云柏留在客厅，容慧琳送他到门口。 　　她握着江枫的手，殷殷叮嘱：“别担心，啊。” 　　“你爸已经和小柏说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忌太多，肯定是以你们俩的名誉为先的。” 　　江枫默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他洗漱完，躺到了床上发呆。 　　他想的是楚云柏和容慧琳说的话。他想，楚云柏和其他人，怎么可能没有不同。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打开了从昨晚开始就没有看的微博。 　　不出意料很热闹。 　　江枫如今的热度今非昔比，加上楚云柏，一天一夜过去热搜还挂在前排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几乎可以说是全民吃瓜。 　　点进去，这回的风向倒是几乎统一了。 　　“666，内娱，每天给你新惊喜，这是最近最劲爆的实锤瓜了吧” 　　“到底是为什么睡个人还要去酒店我确实不理解，但不妨碍我采访江枫粉丝，正主一夜之间成老板娘，请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我猜是表面大骂内心暗爽，正主陪着老板睡一觉就什么都有了，都不用他们努力” 　　“笑死了，不过说老板娘真是给jf抬咖了，为什么去酒店，不就是觉得打/炮而已没资格进家里。话说cyb还挺让我意外的，他看着真不像乱搞的人，啧，人不可貌相” 　　“可能是真爱呢，反正cp粉都这么说” 　　…… 　　无一例外，全都是嘲讽。 　　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好讨论的。一起逛画展探班私下被拍还能说是朋友，但什么朋友都不至于深更半夜一起进酒店。 　　现如今，互联网上唯一沉默的群体就是江枫的粉丝。 　　没有盲目给粉丝群体养蛊的好处算是显现出来。江枫的粉丝既没有一头热地瞎澄清，也没有立即脱粉跟着路人一起嘲讽，而是在不断地试图跟公司联系，想让他们出来作一个彻底的声明。 　　江枫上线的时候，微博的粉丝群消息正一条接一条地弹。他点进去看了一眼，是老粉在安慰着急的小妹妹。 　　他顿了顿，先退出界面，转发了《假日乐园》的任务微博。 　　他们已经拍了五期，下周就要录收官了。 　　微博一经转发，蹲守的人都震撼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不多时，评论反应过来，迅速在热一玩梗。 　　“恭迎太子妃[爱心]” 　　江枫瞅了一眼，淡定回复：“新时代了，再搞这种封建的称呼不合适吧。” 　　博主：？ 　　围观路人：？ 　　立刻一个电话打过来的辛彤：？ 　　江枫咳嗽了一声：“……彤姐。” 　　“没忍住。”他说。 　　辛彤：“……” 　　算了。 　　习惯了。 　　她打电话过来是告知江枫公关方案的。 　　说完，她问：“小枫，有什么问题吗？” 　　江枫说：“没有。” 　　“好。”辛彤道，“那我就让他们这么办了。” 　　十分钟后，一段视频在网络悄然发布，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与此同时，关灯进入深眠的江枫已然陷入了一段混乱绮丽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彤姐：又吵了 　　楚爸：又闹别扭 　　你俩反思一下 第70章 春日。 　　半个小时前。 　　E-ternity专版经过了新一轮的刷屏、争吵、崩溃之后, 终于短暂地陷入了平静。 　　或者说…… 　　是因为江枫那条回复短暂打断情绪之后终于疲惫。 　　[5到底什么意思啊……感觉全世界都崩溃了他还好好的，真就破罐子破摔呗] 　　rbt，心累了，想跑路 　　管理员删再多次我也要叫太子妃, 逆反了：）做了为什么不让说, 他自己都认了呢, nmd第一次搞到这种塌房我算是长见识了, 还真能不要脸成这样啊 　　1L 　　楼上小心你的号 　　2L 　　我也想跑了, 说实话以前很好感5的, 也算带团飞升，这是在干什么啊……假戏真做了还是一开始就是这种关系，真不想细想我怕我崩溃 　　3L 　　我说句实话，应该是最开始就……要不然嘉灿这么大一个公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签E团啊, 没有否认实力的意思, 但娱乐圈又不是只靠实力说话。说扶贫说了那么多次，不就是因为给的资源用心程度真的很夸张吗。 　　所以我觉得现在骂的团粉队友粉也挺离谱的，要不是5这团连出圈的机会都没有, 说不定像隔壁一样直接解散了, 咋的,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呗。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吧。 　　4L 　　确实 　　5L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谈恋爱啊, 我觉得大家别跟着外面人的思维走了, 这俩都不像乱来的人啊，如果是在谈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接受诶…… 　　6L 　　我最关心的是嘉灿到底在干嘛 　　下午官博还照常营业了, 好像看不到下面的几万条评论一样 　　不是就想炒这个吧, 我担还在团呢：） 　　7L 　　…… 　　不是我不懂, 为什么这事一出来你们就默认了E团火全是5睡出来的 　　睡不睡谈不谈的先不说团的实力摆在那吧？ 　　歌好听舞台好看吧？ 　　嘉灿是花了不少力气但给的资源根本没有太夸张啊, 自己的艺人用心不是应该的吗 　　129L 　　+1, 之前大家说扶贫其实都是在说规划好，看得出用心 　　众所周知优秀的艺人最怕有个烂公司拖后腿，但事实上这本来就是公司的义务之一，你团歌是成员自己写的，舞台质量也不说了吧，营业上也不敷衍，说真的我还说嘉灿捡到E团是捡到宝了呢 　　5的事不说了，但团资也没有太偏袒，都是按人气和合适程度分的，人能带团出圈总不至于故意不给资源吧 　　131L 　　要跑路的赶紧，反正我不跑 　　5晚上跟谁睡我不关心，只要有好歌听他跟楚总台上doi都没事：） 　　432L 　　我总有种预感，这事有反转 　　以我对嘉灿的了解来说 　　723L 　　…… 　　专版不同于微博，基本是粉丝向论坛，虽然成分很杂，但毕竟是最了解自己爱豆的地方。 　　又讨论了将近一千楼，楼里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道： 　　？？看wb。 　　众人纷纷赶去，发现关注列表里相关博主更新的只有嘉灿的官微。 　　它的最新是一条转发。 　　配文：我们的年少时代[爱心][爱心][爱心] 　　而转发的内容很诡谲。 　　是A市市一中初中部某一届的毕业纪念视频。 　　评论区十分真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大哥，你不出来澄清这会儿在发什么疯？人祖国花朵的事跟你有个鬼关系啊？ 　　大概十分钟之后，才有最新的评论冒出来。 　　“不是，先别骂……大家可以点进去看看，我震撼了真的……” 　　这条评论迅速被沉默的大众赞上热评。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终于一个接一个地点了进去。 　　然后…… 　　他们发现。 　　还真tm有点关系。 　　－ 　　江枫从梦中醒来，出了一额头的薄汗。 　　梦里的场景犹在眼前，他喉咙发紧，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喝完，他坐着发了会儿呆。 　　不是没做过春/梦。 　　刚意识到性向那会儿他因为看过某些片子晚上会不由自主地受影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高气傲的，纵然弯了也看不上哪个男人，梦里身上的那个人总是模糊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梦到了昨天晚上，或许是因为楚云柏那句杀千刀的回味。 　　黑暗里让人脸红心跳的触碰和抚摸在梦中被放大，因为经历过而真实得近乎可怕。而与真实不同的是，梦里他们做了下去。 　　楚云柏凶得彻底，江枫哭得也很凶。 　　却不是因为委屈。 　　……江枫吐出了一口气。 　　他怀疑楚云柏是故意的。 　　就这么告诉他，他一个同性恋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他冷静了好一会儿，去浴室冲了个澡又睡不着，索性打开了手机。 　　睡前辛彤告诉他，一会儿会用官博公开他和楚云柏的关系。 　　这是意料之中，他也没太在意，更没问用什么方式公开，反正嘉灿从来没有不靠谱过。 　　登录微博的时候他心绪复杂。 　　一开始大家都怀疑他和楚云柏有非正常关系的时候，他和楚云柏清清白白。现在，大家都要知道他们其实没什么了，事情却……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他从来也没想过，他的人生会因为医院的失误阴差阳错到这个地步。 　　页面刷新，意料之外的消息爆炸。 　　他还不太敢看，一眼扫过却看到了一个“啊啊啊好美好TT，宝宝对不起错怪你了，一定要一直这么快乐幸福下去！” 　　他怔住了。 　　……美好？ 　　他不再犹豫，直接点进了嘉灿官博。 　　看到原博的刹那，他就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睫颤了颤，手指悬停在了屏幕之上。 　　- 　　楚家，一楼。 　　楚云柏坐在书房里，动了动手指，点开了视频。 　　镜头晃动了一瞬，少年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欸？这是开机了吗？在录了吗？”下一秒，镜头反转，露出一个被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 　　楚云柏无声地笑了一下。 　　江枫初中的时候确实特别活泼，衣服从不见好好穿，整个人每天都风风火火的，容慧琳是又喜欢又头疼得要命。 　　他也是。 　　他垂了眸，继续往下看。 　　确认了镜头是开着的时候，少年青涩漂亮的脸蛋上明显松弛了一瞬。 　　他开始扭扭捏捏地说开场白：“今天……” 　　旁边人怪叫起哄：“楚云枫！楚云枫！楚云枫！哇哦！” 　　那个时候的楚云枫：“……” 　　“是的没错。”他很快对着屏幕一脸镇定，“今天就是，我，楚云枫，白云的云，枫叶的枫，未来的天王巨星珍贵而重要的出道日，至于旁边的那群神经病都是我的狂热粉丝，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啊啊啊楚云枫你要不要脸！” 　　“会不会说！不会说让我来好吧！” 　　少年脸皱成包子，耸肩：“那你来呗。” 　　下一秒，镜头急速转向，对向了一旁正咧着嘴傻笑的一个微胖男生，男生猝不及防，表情定格在了一个十分滑稽的样子之上。 　　片刻后，他终于回过了神：“这段剪掉啊。”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呢，是庆祝我们终于毕业，脱离市一中这个苦海，呃这个大家庭怀抱的日子，我呢，要去别的城市了，小枫、紫砚、苗苗都要去不同的学校，大家以后可能就见不着面了。哎……” 　　旁边的女生“扑哧”一声笑了：“不是刘二胖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 　　男生抹了把眼泪，干嚎：“我能不能不出去啊，我想留在A市啊啊啊！” 　　江枫叹了口气，把镜头重新接了回去。 　　“事情呢，就是这样。”他淡定地道，“总之，苗苗同学提议拍一个纪念视频，以免若干年后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了，虽然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但是—— 　　满足她这个微小的心愿，好吧？” 　　说完，他迅速地逃跑，一旁的女生追着他打：“我提议的，我提议的是吧？小没良心的，自己一个人去艺中，你……” 　　镜头剧烈摇晃，显然，主人正在遭受一些非常规对待。 　　模糊的视角划过不远处，不远处的操场上是琳琅满目的彩带和气球，少年男女在操场上三三两两的或拍照、或笑闹，看上去十分热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镜头终于归于平静。 　　几个人对着镜头依次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往校园里走。 　　一路都是熟悉的人，他们挨个打过招呼，顺便记录校园里的一切。 　　初中生的纪念方式就是这么简单，路边奇形怪状日常被嘲笑的一块标志性石头，体育馆楼上别名秘密基地的器材室、被刷了又重新涂满的表白墙，以及校园里常驻的小猫小狗。 　　橘猫蹭上少年的手指，江枫摸了摸它的脑袋： 　　“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猫飞速跑开，少年的脸直接黑了。 　　“看来这猫不是颜控。”被叫做刘二胖的男生嘿嘿直乐，“要我就跟小枫走了。” 　　看视频的楚云柏：“……” 　　他揉了揉太阳穴。 　　招猫逗狗，还招蜂引蝶，有些人还真是会给他惊喜。 　　他也只是一想，很快，镜头就继续往下走，一直拍到了教学楼。 　　- 　　这是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视频。 　　非要说的话，它的时长也就十五分钟左右。 　　其中充斥着大量无意义的镜头和对话，其实用作澄清的话并不是特别合适的选择，至少也应该剪辑一下。但是嘉灿却一刀未剪。 　　看到快结尾的时候，楚云柏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为什么。 　　那个时候的江枫青涩又鲜活，如果爱他，这段视频会成为他们永久珍藏的影像，而不爱他的人或许也难免心软。 　　至于楚云柏…… 　　要不是现在是深夜，他很想给江枫打一通电话。 　　他忍住冲动，视频里，一行人已经将教学楼也拍摄完毕，来到了顶楼的天台。 　　这个画面楚云柏很熟悉。 　　而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少年站在温暖的夏风里，对着不远处的夕阳张开了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自然地道：“走啊，吃饭去？” 　　他的旁边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楚云柏记得，他叫成紫砚，也是江枫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推了推眼镜，有些紧张： 　　“等等。” 　　“小枫。”他说，“帮我在这里拍一张照吧。用我的手机。” 　　江枫欣然同意。 　　成紫砚站在栏杆边上，江枫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调整镜头，专注地没有注意到其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对着楼梯那边无声地招呼。 　　“好了。”江枫道，“你看看？” 　　他把手机递还给成紫砚，对方接过去，照片上的人背对着光影，笑得很开心。 　　他由衷地说：“好看，谢谢你。” 　　江枫的尾巴翘起来，得意洋洋。 　　他刚准备回头。 　　身后突然响起了两声礼炮声。 　　很久之后楚云柏还记得江枫的这个回头。 　　那是江枫的十五岁生日，也是他陪江枫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他从前不太擅长给江枫惊喜，这回还是江枫的朋友联系的他，问他能不能帮忙。 　　漫天的彩带里，他推着蛋糕出现。 　　他看到了江枫倏然亮起来的眼睛里他的倒影，分明是白天，却耀眼得像是星火。 　　他听到自己说：“小枫，生日快乐。” 　　下一秒，江枫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树袋熊一般。 　　他说：“谢谢哥。” 　　然后一迭声：“哥你怎么来啦，哥你不是在上课，哥哥哥哥哥哥……” 　　像复读机成精。 　　抱着楚云柏摇来晃去。 　　平时楚云柏总嫌弃他过于黏人。 　　但是这一刻，他却没有冷脸，也没有呵斥，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周围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涌上来：“楚云枫你简直了，丢不丢人啊你！” 　　江枫扯着嗓子喊：“这是我哥，我喊两声怎么了！你就是嫉妒！” 　　镜头开始剧烈晃动，笑闹声持续不断。 　　是年少青葱时无忧无虑的明媚春日。 　　进度条走到尽头。 　　楚云柏走上露台，摸了一根烟。 　　而另一边，江枫看着漆黑的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怔怔地涌出了眼眶。 　　* 　　江枫很快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他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爱哭，分明之前三年多总共也没有哭过几次。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这回是彻底睡不着了。 　　视频的评论区像是复制一般滚动播放着“卧槽”，有心人已经截出了中间一部分，打上了大大的问号：“江枫叫楚云柏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楚云枫是谁？”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由于答案太过drama，以至于几乎没有人敢相信。 　　江枫刷新了一下，发现原博主发了一条评论。 　　@刘二胖不胖：本视频摄于20xx年7月12日，发出来是为了纪念曾经的校园时光，也是为了给某个笨蛋澄清一下所谓的黑料。 　　至于具体情况，稍后公司会发布正式澄清。 　　PS：江枫在看吗，我到A市了，快来迎接你刘哥。 　　江枫一下子笑了。 　　他点开对方的头像，给他发了现在的号码。 　　不多时，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那头是一口浑厚的大嗓门：“卧槽！” 　　“宝贝儿你还没睡啊。”男生道，“不会在被窝里偷偷哭吧？” 　　“滚蛋。”江枫笑骂，“你们在哪儿？” 　　男生有些犹豫：“你现在出来会不会不方便啊？” 　　“少废话。”江枫说。 　　“行行行行行。”那头笑了，“哎哟你这脾气可真是……那我地址发你，你没删我微信吧？” 　　“删了。”江枫说。 　　那头“啧”一声。 　　不多时，微信消息弹出来。 　　刘二胖：枫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口是心非［汗］ 　　刘二胖：［定位］我们在这家店吃烤串呢，苗苗和紫砚也在，你要来就来吧，等你 　　江枫回了个收到，戴好口罩帽子出了门。 　　－ 　　其实既然澄清了，他也没必要戴这些东西了。 　　但是江枫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最好不要被粉丝认出来，要不然一会儿就是给刘二胖他们惹麻烦了。于是他还是叫了辆车。 　　到了地方，他进了里面，里面的三个人站了起来。 　　江枫一一看去，几乎有些恍惚。 　　这些都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那个时候最好的朋友。 　　他那个时候人缘好，谁都想和他交朋友，但是他这个人就很怪，交的朋友也奇奇怪怪。刘二胖是打架认识的，苗苗是班长，他老不交作业，就被她成天盯着。 　　认识成紫砚的过程最意外，成紫砚是个究极社恐，不幸被安排成了江枫的同桌。 　　……然后惨被自来熟的江枫一天到晚骚扰。 　　他动了动唇：“我……” 　　刘二胖一把把他拽了过去，先放了罐啤酒：“废话少说，喝。” 　　江枫：“……” 　　呵呵。 　　他就知道什么同学情都是不存在的。 　　几个人都是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过了这么久没联系倒也没生疏，聊得很热闹。其实没联系的主要是江枫，其他人聚过几次，江枫每次都给推了。 　　那个时候他一点以前的事都碰不得。 　　本能排斥。 　　一罐啤酒喝下去，人也热了。 　　他闭了闭眼，身旁的人拍了拍他的肩，是郑苗。 　　“你公司发声明了。”她小声道。 　　她把手机递过来，江枫看到了上面的声明。关系写得很清楚，之前是兄弟，现在没有血缘，但依旧保持着联系，希望大家不要再造谣和恶意揣测。 　　说得挺好听的。 　　江枫想。 　　有三年压根没联系。 　　他把手机还给郑苗：“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发这个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澄清的方式会是发这样一个视频。 　　也没想到，站出来帮他会是他许久都没有联系的旧日同学。 　　“什么怎么想到的。”刘二胖——刘霄轻嗤一声，“我们早就想到了好吧？” 　　江枫顿了顿。 　　* 　　其实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学校里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主要还是他们一个念高中一个念初中，所以平时很难有交集，但是亲近的这几个朋友还是知道的。 　　江枫很多年没跟他们联系，但他们还是关注着他的动态。 　　江枫最早的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有很多知道内情的人来关心过他，郑苗私底下也悄悄联系过江枫，问他要不要帮忙澄清，都被江枫拒绝了。 　　主要是嘉灿那边已经出了解决方案。 　　那个时候舆论还是比较偏正面，所以亲近的朋友也都选择了沉默。 　　但江枫没想到，那个时候郑苗联系他，其实是已经准备好了视频打算放出来给他澄清，当初的那个相机是她的。 　　“娱乐圈的事我们也不懂。”成紫砚还是戴着那副眼镜，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程序员，看上去愈发内向，“你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实话。”刘霄道，“之前苗苗给我们转达你说的话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是成了大明星之后公司有什么规定，所以不能理我们了。他们不都这样说。” 　　“那没有。”江枫故作冷酷地说，“主要是自己不想理。” 　　郑苗笑着推了他一下。 　　刘霄大叫起来：“喂！” 　　江枫又喝了一口啤酒，入口辛辣。 　　“所以你跟柏哥……”郑苗小心翼翼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江枫和楚云柏是兄弟，对三年之前的那场意外几乎一无所知。 　　江枫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成紫砚道：“你是因为这个才……” 　　江枫“嗯”一声，然后想了想，还是解释：“对不起，那个时候心情不太好。” 　　刘霄原本大大咧咧的，现在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们也不好。那个时候没有多关心你，找你甚至还只派了苗苗作代表。” 　　他抓了抓头发，很有些懊恼。 　　“没事。”江枫笑了笑。 　　多年未见的朋友现在能重聚，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难得很幸运的事情了。 　　一顿串吃到凌晨两点。 　　许是多年未见喝的多了些，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醉醺醺的。 　　成紫砚和郑苗都是酒量差的，刘霄一手一个，在叫车软件上叫了车，跟江枫拍了胸脯保证一定把他们送回去。江枫点头，让他送到了给他发个消息。 　　然后刘霄没问他怎么办，径直走了。 　　江枫愣了会儿神心说还真是好久没联系了，自己这待遇简直一落千丈。 　　他倒也没什么觉得不开心的，一边低头看打车软件打算也叫个车，一边往外走，走着走着，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赶紧先道歉：“对不起。” 　　“不客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顿了顿，抬起头，撞上了楚云柏垂眼看他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柏哥：第二次捞醉鬼了= = 第71章 楚河汉界。 　　江枫动了动口。 　　“……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他说。 　　周围的人安静了几分。 　　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 主要是楚云柏没戴口罩。 　　窃窃私语开始响起，江枫看到了邻桌已经有女生站了起来，打算过来询问。 　　酒精上头，他抓住了楚云柏的手。 　　“走。”他低声说。 　　楚云柏任由他拽着往外走, 也没什么反应。 　　上了车, 楚云柏发动车子, 江枫坐在副驾驶, 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安全带。 　　楚云柏说：“系好。” 　　江枫没动。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 问他：“醉了？” 　　江枫就把带子插好。 　　这个样子很有点找茬的意思。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车子开出了街道。 　　他问：“回宿舍？” 　　江枫乖乖巧巧地说：“去你家呗。” 　　楚云柏把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他意味深长：“你确定？” 　　江枫就不说话了。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有些心浮气躁。 　　这就是挑明了的坏处。 　　没挑明, 可以不断给自己洗脑不能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表露出来, 要克制，要在该在的位置上，不能逾越。 　　但是挑明了, 对方知道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却依然没有逃离。 　　……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尽管他知道, 江枫对他极大可能只是惯性依赖。 　　一路把人送到了宿舍, 楚云柏停了车, 发现江枫在副驾驶沉沉地睡着。楚云柏下车抽烟, 大半根的时候江枫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花了一秒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背影。 　　他趴在车窗上：“你最近怎么又开始抽烟了。” 　　楚云柏顿了顿, 掐灭了烟头。 　　“不抽了。”他说。 　　江枫沉默了一会儿, 道：“我还以为你会说, 只有对象才能管你。” 　　楚云柏：“……” 　　“你最近看了多少同人文。”他说。 　　他了解江枫的很, 说的甚至是同人文而不是普通的小说或是电视剧。 　　江枫反思了一瞬：“好像还挺多的。” 　　楚云柏瞥了他一眼：“居然看得下去？” 　　其实楚云柏告白过后江枫就看不下去了, 以前还能当平行世界，现在眼看就要走近现实，他看的时候总会一阵后怕。 　　尤其是看强取豪夺之类的剧情的时候。 　　但是江枫要面子，他说：“看看怎么了，反正又不是真的。” 　　“行。”楚云柏没多说什么，“去睡觉吧。” 　　江枫下了车。 　　他其实还是有点儿醉。 　　烂醉和微醺的区别就在于，烂醉的时候是彻底的口无遮拦，但是微醺却只会让人胆子变大，例如刚刚的撩拨。 　　又会让人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例如现在。 　　他低声说：“我其实很希望你真的是我哥哥。” 　　楚云柏的手僵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说……” 　　是真不怕他伤心。 　　江枫看他，难得文静，问的问题却像刀子扎：“这样不好吗。你说你最疼我。” 　　楚云柏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江枫都以为他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的时候，楚云柏终于开了口。 　　“想的。”他道。 　　江枫愣住了。 　　楚云柏看着他，语气很平静：“我比谁都希望你是我亲弟弟，毕竟前十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但是江枫……”他顿了顿，“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只会庆幸不是。 　　要不然，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江枫眼圈有点红：“……现在也可以的。” 　　“不可以。”楚云柏说。 　　他笃定的，残酷的，冷静地打破江枫的幻想。 　　“如果可以，我不会告诉你。”他轻轻对江枫说，“有些事，踏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江枫看着他：“你真的很喜欢我。” 　　“不。”楚云柏吐出一口气，“小枫。” 　　“我爱你。”他说。 　　－ 　　这场对话就像是深夜里的一个梦境，天亮之后就消失殆尽。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 　　江枫依然一边忙着回归的事一边例行泡练习室身材管理，偶尔跑行程，楚云柏会来看他，大多数时候被他赶回去。 　　他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满脸通红。 　　但事实上，现在已经无人介意楚云柏跟他一起相处了多久，又探了他几次班。 　　嘉灿发声明的当天晚上，转发和评论区就被“？”占据，然后，他和楚云柏之前的关系彻底重见天日。 　　如果说刘霄的视频还只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谜面，那么嘉灿的声明就彻底揭开了这个谜面底下的答案。所有人都在被这个惊人的事实冲击，江枫原名叫楚云枫，他和楚云柏曾经是兄弟。所以他们关系那么好，所以江枫对楚云柏的态度比起对老板更像是对熟人的肆无忌惮。所以他们夜半一起进酒店—— 　　等等。 　　“所以这俩到底为什么要一起去开房？” 　　刘二胖不胖：害，大概率是吵架了某些人赌气离家出走了呗。你们的枫枫宝贝被楚学长宠得有多无法无天多作，熟悉的人都知道[爱心] 　　-？崽崽不作！崽崽可爱！ 　　刘二胖不胖：没人说他不可爱，别激动[爱心] 　　嘉灿发了个声明就高冷下线，两位当事人一个开通了微博就没发过一条，另一个澄清前还知道翻翻评论区的牌，澄清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总而言之，一个都抓不着。唯一有点关联的人员就是负责发视频的刘霄，于是，他的评论区被各种吃瓜群众和粉丝所占据，他倒也没介意，来者不拒地翻牌了一天。 　　一天后，E-ternity专版就整理出了刘霄提供出的所有信息。这条帖子被营销号同步转发，半个小时就过了万转。 　　[根据博主提供的信息，已知： 　　1.5和cyx出生时被抱错，所以5和cyb做了整整十多年的兄弟。几年前抱错的事被发现，5疑似自己离开了家，因为刘哥提了一句5过去几年突然就跟他们断了联系。 　　2. cyb在他们是中间出了名的弟控，好几次晚放学都来接5，还给5带好吃的。 　　3.5以前是个小作精（现在感觉也是隐藏属性），周围人都喜欢他，特别善良特别开朗活泼的一个小孩。 　　4.580%在对着cyb作，就是cyb宠出来的。 　　大家。 　　我真的大为震撼。 　　这是什么小说都写不出来的drama剧情。 　　“和好友圈一起震惊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感想就是嘉灿牛逼：）” 　　“嘉灿真tm是最牛逼的，工作人员肯定知道内情，居然捂得没一个人出来爆料，真沉得住气啊，看黑子在网上发疯脸都要笑烂了吧。” 　　“昨晚上打了无数个‘卧槽’，现在已经没脾气了，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那就祝这对前兄弟现情侣百年好合吧[爱心]” 　　“笑得想死” 　　“抽查了一下楼上上果然是枫柏cp粉，没事他俩没血缘，理论上可以继续嗑[爱心]” 　　“嘿嘿，被发现了，我cp全世界最配！终于放心了，不是潜规则是真的关系好，我还是可以！！甚至可以舞的人设大大丰富啊啊啊！（PS：刚刚是在玩梗，这种隐私牵涉很多肯定非必要不公布，一开始营业估计是因为那个视频出来了不好收场，后面看得出来在避嫌了，黑粉别找骂）” 　　…… 　　“只有我一直在流泪吗……我们5宝宝真的很苦啊，从那个视频出来开始就一直在挨骂……说他黑料拖累团还资源飞升TT这次直接造ｈ谣……现在看我们5从小到大都特别善良啊，视频里真的好可爱好乖，当然现在也很好但是好像已经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TT完全不敢细想他经历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真的很崩溃，我也，全世界都在吃瓜只有我在抱着那段十几分钟的视频狠狠流泪，我的宝宝呜呜呜，他现在也才十九啊，不敢想几年前怎么过来的” 　　“谢谢柏哥把孩子捡回来，孩子太倔了，我能想象小枫是怎么离家出走的，真的谢谢” 　　“楚总心里也很痛吧。老实说以前嗑这对纯粹是看热闹的，现在感觉真有点真情实感了，最疼爱的弟弟其实不是弟弟，好几年才找回来。而江枫视角，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其实是别人的哥哥，而自己是鸠占鹊巢，想亲近哥哥但却已经没了理由，妈的，好痛。” 　　“其实真的很虐，抱错这种事就是会造成这种谁也不好过的阴差阳错。我看有人已经扒出来了，江枫喝醉那天是云曦出道公开，当时有瓜说是楚总特地为了弟弟才接手嘉灿。” 　　“……天啊TT” 　　“所以才有了那句带着哭腔的王八蛋。” 　　“谢谢，之前被骂这么多次都感觉没什么，今天本５粉破防了。” 　　虽然楚氏对此没有发声，但是因着刘霄事无巨细的爆料，很快，网上就基本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没有人再猜测有的没的。 　　没有人再揪着江枫所谓的“黑料”不放。 　　相反，所有人甚至格外期待狗仔再去跟拍一下江枫和楚云柏。但是，直到他们把这两位所有的物料和同框都复习了八百遍，也没再流出一张新的同框图，气得大家直骂狗仔废物。 　　楚云柏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狗仔也不会。 　　就这样，一直到了回归前半个月，大家绝望的心情才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因为《假日乐园》的收官要开始录制了。 　　* 　　《假日乐园》作为一档休闲生活综艺，在过去的五期中因着嘉宾们的人气和默契，热度水涨船高。而几个意料之外的爆料，更是让这档节目彻底大爆。 　　一是视帝影后疑似复合。 　　二是楚氏的年轻后辈错综复杂的关系终于曝光。 　　最后一期，顶着导演慈爱的眼神，六人重新回到了那栋小别墅。这回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飞行嘉宾了，只这六个人，脸上就大写加粗地贴了三个字“话题度”。 　　樊潜一踏进别墅，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江枫。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捏了捏江枫的脸蛋。 　　“宝贝儿。”她道，“好久不见~” 　　嗯。 　　虽然没了视频里的婴儿肥。 　　但手感依然很好。 　　江枫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印花T裇，腰侧、手肘初都别出心裁地做了镂空，裤子也是刻意做旧的牛仔裤，衬出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他打了耳洞，耳饰和脖子上都挂着骷髅的装饰。 　　他们下次回归的主题是天使与魔鬼。 　　所以最近他们会在衣着打扮等各种小细节上给粉丝作“剧透”。 　　这样的打扮让他看上去酷了很多，但还是乖乖地任樊潜捏脸，樊潜心软的同时心花怒放，直到身旁的人咳嗽了一声：“还没摸够？” 　　樊潜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我当然没有。”苏恩哲耸了耸肩，他很大度的。 　　然后他道：“楚总在看你。” 　　樊潜：“……” 　　她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抱着臂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动作的楚云柏。 　　她默默收手。 　　然后，笑眯眯地迅速转移话题：“小枫，你穿成这样楚总没意见啊？” 　　这些天，有人复盘江枫和楚云柏的互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从江枫签了嘉灿，穿衣风格就越来越保守，嘉灿也有工作人员出来开玩笑似的透露，说楚云柏管江枫很“严”，事无巨细都盯着，尤其是造型。 　　楚云柏弟控的形象彻底具象且实锤，这件事也演化成了你个新梗，叫“有一种冷叫你哥觉得你冷”。 　　江枫的女友粉男友粉一度崩溃：“楚云柏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不想看别折磨我们啊啊！” 　　属于无能狂怒。 　　江枫听了这话呛了一下。他慌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樊潜是在调侃那个梗。 　　他说：“……还好吧。” 　　声音软软的，尾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所有人就都看楚云柏。 　　楚云柏没说什么，只是两分钟经过江枫的时候丢给他了一件外套。 　　江枫拿起来，拎了半天，摄像机推过来，他叹了口气穿上了。 　　因为是收官，所以并没有再安排太多游戏，导演安排他们环山散了散步，又回忆了一下过去，当作对之前的内容做一个回忆杀回顾。 　　天气很好，众人行走在山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樊潜突然笑了。 　　她说：“我突然想起来，那次小枫扭伤，还是楚总把他背回去的。那个时候我跟恩哲开玩笑，我说楚总当时真的把我吓到了，一听说小枫受伤了那脸挂的，直接就走了，我还以为我得罪他了，后来才知道是小枫摔伤了。” 　　她笑着说完，然后顿了顿，一脸无辜，“这现在能说了吧？” 　　江枫：“……” 　　姐，你说都已经说了。 　　“就是可惜那段剪掉了。”樊潜摸了摸下巴，转头对着镜头道，“要不然你们一定会惊讶的，楚总脸上的表情，哎呀，又气又温柔。” 　　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这样的话说出来自然变得坦坦荡荡。樊潜也是个憋不住的，有意给这俩的热度再加一把火，算是好心。 　　江枫笑了笑。换做之前，他确实会轻松，或者会跟着揶揄楚云柏一两句，但是现在他不会了。如果他没推断错，楚云柏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对他有意思了。 　　他没说话，楚云柏却突然道：“没被镜头拍到也不算什么事。” 　　然后，他走到了江枫的面前，垂眼看他。 　　- 　　众人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苏恩哲很快笑了：“快背，麻溜的。” 　　江枫终于回过了神。 　　他耳根有点热，说：“我……不用了吧。我现在又没受伤。” 　　樊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没受伤但也累了啊，我们都走了快两个小时的。让你哥……让楚总背一下怎么了。” 　　糟糕。吃瓜一时爽，差点嘴快说了不该说的。 　　江枫：“……” 　　他看了眼身侧，苏恩哲跟樊潜几乎一个表情，那就是看热闹。谈谦作为熟知内情的人只能叹口气，装作自己没看到。楚云曦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着他们。 　　他最近也在准备新专辑，solo歌手不像男团成员一样有队友依靠和调节情绪，一切都要自己亲历亲为，他忙得脚不沾地，眼下都有些青黑，看上去特别疲惫。 　　看了一圈，江枫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楚云柏脸上。 　　他正垂眼看他，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江枫知道他也是希望他同意的。 　　他手指微动。 　　该拒绝的。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和楚云柏现在的关系有多尴尬。这样不合适。 　　可是看着楚云柏的那双眼睛，他却怎么都生不出拒绝的勇气。 　　他动了动唇：“就一小段。要不然太累了。” 　　楚云柏低声笑了笑。 　　然后他道：“背得动你。” 　　他蹲下身，江枫趴到了他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夜风静谧，男人背着人的样子像是一幅再岁月静好的画。这一段在后来同样成为了江枫和楚云柏关系公开后的又一经典片段之一。 　　而那些隐藏在夜风中的暧昧，却只有吹进了两位当事人的心里，至于留下了多大的波澜，只有本人知道。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 　　回到宿舍之后的江枫无法预料也无暇顾及，他眼下，正面临一个猝不及防的危机。 　　节目组请了以往的高人气飞行嘉宾作为最后庆功派对上的“惊喜”，而这再次意味着，别墅内的房间是不够用的。 　　这回，分房间没再采取抽签的方式。该分的分完之后，导演看了一眼江枫和楚云柏，就自然而然地道：“小枫和楚总一间吧，剩下一间空房给樊老师。” 　　江枫：？ 　　江枫：！ 　　他说：“导演……” 　　“怎么了？”导演应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地说，“之前你和凌娇也一起住过，现在和楚总住，应该更习惯了吧。” 　　江枫“……” 　　他蓦然想起了自己当初滥好心时说下的豪言壮语。 　　是他的错。 　　但是导演，这次真的不可以啊啊啊！ 　　* 　　晚上的庆祝派对很盛大，节目组一扫吝啬，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食物。但是江枫已经完全无心吃饭。 　　抱着包进房间的时候他不住地回头看，差点绊到自己，楚云柏眼疾手快扶住他： 　　“小心。” 　　江枫摇摇晃晃站稳，楚云柏这才松了口气。 　　他接过江枫的包，回身关了门，还是没忍住说了他一句：“你就是一直走路不看路，所以才会动不动摔跤。” 　　江枫：“……” 　　什么动不动，才一次！ 　　楚云柏面无表情：“刚刚不算第二次？” 　　江枫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说：“谁先洗澡？” 　　语气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楚云柏正专心给他整理凌乱的包，头也不抬：“你先吧。” 　　江枫：“哦。” 　　他拿了衣服，又放下衣服去拿沐浴露和洗发水。过程中心不在焉，几次撞到楚云柏身上。到了最后，楚云柏意识到了什么，指尖一顿。 　　江枫终于把东西拿起，抱着盆打算进浴室，却被楚云柏的声音叫住。 　　“怕我进去可以锁门。”他说。 　　江枫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说：“谁，谁怕了！” 　　楚云柏看着他。 　　江枫说：“你这个变态，流氓。你要是进来我就，我就喊人。” 　　“隔壁是云曦。”楚云柏平静地说，“你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变嫂子？” 　　江枫：“……” 　　啊啊啊烦死！ 　　他把盆一放，宣布：“我不洗了！” 　　楚云柏：“……” 　　他替人把盆给江枫捡起来，放到了浴室里。 　　江枫纠结了一瞬，还是进去了。 　　二十分钟里他一直心惊胆战，当初楚云柏身后覆上来那个刹那的热度已经给他的身体深深地刻上了记忆。洗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往后看。 　　好在楚云柏确实没有进来。江枫穿了熊猫头睡衣出去，湿漉漉： 　　“我好了。”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知道了。” 　　他拿了洗澡的东西进浴室，江枫就坐在床沿发呆。 　　一会儿……他要怎么办？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让他几乎是立刻就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东西。 　　江枫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楚云柏洗澡的期间一直能听到外面不断的声响，他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却没想到江枫究竟在干什么。直到洗完，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出门，一眼就看见江枫背对着他撅着屁股…… 　　正费劲地拖一旁的沙发椅。 　　沙发椅拖完，他又拿床头柜挡在床和沙发床中间，硬生生地隔出了一道分明的“楚河汉界”。 　　一切做完，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好像做成功了什么天大的事。 　　作者有话说： 　　枫崽：我超聪明！ 第72章 想念。 　　楚云柏沉默了整整半分钟。然后他缓缓地说：“江枫, 你在干什么？” 　　江枫一个激灵。 　　他转过身，眼睫都被吓得颤了几下，开口的时候带着无意识的讨好：“我……那个我铺床呢。” 　　“我们俩睡一块儿不太合适吧。”他小声道，“我就睡这里好了。” 　　他拍拍沙发床。 　　这个动作颇有些孩子气, 换了个人来肯定就心软了。但是他面前的是楚云柏。楚云柏疼江枫, 宠江枫, 但也是江枫撒娇次数最多的对象。对于这种小细节, 他早就免疫。 　　至少表面依旧可以漫不经心不动声色。 　　他问：“哪里不合适？” 　　江枫张了张口。 　　他怎么说？ 　　说你喜欢我上次还想上/我我怕我们一张床上我会很危险？这种事不应该楚云柏自动自觉吗, 他自己说出来也太……尴尬了吧。 　　他强装镇定：“你自己心里有数。” 　　楚云柏说：“搬回去。” 　　江枫僵了。 　　“搬回去。”楚云柏平静地给他选择, “不然今天晚上就别睡了，我们做点别的。” 　　江枫：“……”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他看着楚云柏，企图用眼神让对方反省自己的无耻。 　　楚云柏视而不见，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点水喝。 　　一杯水喝到一半, 一旁响起了吭哧吭哧挪家具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憋屈。 　　楚云柏放了杯子, 在江枫搬最后一个椅子的时候顺便搭了一把手。 　　这个动作并没换来江枫的感激，他还穿着他的熊猫头睡衣坐在床沿，一脸即将被逼良为娼的委屈和紧张。 　　楚云柏稍微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又瞥了一眼摄像头, 确认关闭之后才去拉了窗帘。 　　窗外的风景被遮掩, 只余一室明亮的灯光。 　　做这一切的时候, 江枫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跟着他转, 他在等待最后的审判。然后…… 　　他看着楚云柏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来，打开了笔记本。 　　他眼睛眨了两下：“你不睡吗？” 　　“有份文件要看。”楚云柏平静地说。 　　江枫：“哦。” 　　“……那我先睡了？”他小声问。 　　“嗯。” 　　江枫躺下, 卷起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 闭上眼睛。 　　说是看文件, 楚云柏真的就没有发出一点哪怕是键盘的声音。江枫胡思乱想, 心想楚云柏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文件要看, 又想楚云柏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明明他们俩都已经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想着想着，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楚云柏的文件看到最后一页，床上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平稳。 　　他顿了顿，关了电脑和灯。睡到另一侧的时候，睡得像小猪的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云柏替他把脸挖了出来，以免他憋着。作为报酬，他躺下了之后把旁边的卷筒把怀里揽了揽，在睡着的人额头上印了一个晚安吻，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江枫是在一片温热中醒过来的。 　　睡前其实他还隐约有些担心，最近他的梦境偶尔不太受控制，明明春天已经过去了。好在昨天晚上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就是被子裹得太紧稍微有点热。 　　这一夜无事发生，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刚打算掀被子下床，整个人就突然僵硬了。 　　片刻后，他缓缓低下头，看到了横在腰际的那只手。 　　他的后背贴着身后人的胸膛，原先自己的被子已经被他自己七零八落地蹬到了床脚，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楚云柏抱他很紧，被子大半在他这，一部分垫在腰下面，他几乎能想象到楚云柏按不住他最后物理制裁的画面。 　　江枫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 　　忘了自己睡相不好了。 　　他羞耻得恨不得在床上挖个缝钻下去。但眼下显然容不得他想这么多。 　　他得趁着楚云柏没发现这个事实赶紧下床。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去挪楚云柏的手。 　　刚刚碰到对方的手腕，身后的人就突然动了动。随即，江枫被人往怀里更深地揽了一揽。含着浓重睡意却依旧哑得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几点了？” 　　显然是被江枫的动作弄醒了。 　　江枫说：“……七点半。” 　　楚云柏“嗯”了一声，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节细腻洁白的脖颈。脖颈之下衣领松松垮垮，露出肩上的一点恰到好处的痣。 　　他沉默了一瞬，下一秒，江枫整个人就僵住了。 　　楚云柏顿了顿，松开他，很没什么诚意、听起来还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抱歉。” 　　江枫：“……” 　　呵呵。 　　楚云柏起床去了洗手间，不一会儿，水声就透过门隐约地传来。 　　江枫抱着被子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踩着拖鞋下床，从衣柜里翻出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在边上，又给自己预先倒好了一杯热水。他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但是经过镜子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江枫：“…………” 　　啊啊啊！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好尴尬啊啊啊。 　　……不过。 　　回忆起刚刚的触感和热度，他无意识地攥着被子的边沿，有些恍惚而混乱地想。 　　那样的尺寸，是人能有的尺寸吗。 　　真的。 　　如果真的…… 　　会，会死的吧。 　　* 　　楚云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枫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的耳根还有点红，没敢看他的眼睛，说了一句“我去洗漱”就进了洗手间。 　　楚云柏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收回了目光。 　　其实江枫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如果江枫不愿意，那他永远也不可能强迫对方做不想做的事。早上的冒犯确实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只是，这会儿，他倒确实有些看不懂江枫了。 　　他以为江枫不喜欢他。那天晚上江枫的害怕和抗拒不是假的。前段时间喝醉的时候问他可不可以变回以前的时候渴望的眼神也不是假的。 　　可是，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永远不知道躲避。不拒绝他的亲近，哪怕到了冒犯的地步，却也只会自己消化，转身就又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知道江枫不是这样的人。 　　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在对他欲擒故纵。 　　……长大了。 　　他想。 　　哪怕是他，有的时候都看不懂江枫的想法了。 　　一晃时间过去，江枫洗漱完出来，两人谁都没提早上发生的事情，一起去了化妆室。 　　《假日乐园》在这天上午正式收官，离开的时候大家各自互赠了礼物，樊潜专门过来抱了抱江枫，说：“以后常联系。” 　　江枫没有犹豫地就点了头。 　　说不清是否会兑现。 　　至少在这一刻，彼此都是真心的。 　　告别了节目组，江枫和谈谦一起坐上了回去的车。 　　上了车，江枫察觉到了谈谦落到脸上的目光。 　　他顿了顿：“怎么了谦哥。” 　　谈谦笑了笑：“看起来你昨天睡得还行，果然我是白担心了。” 　　出了上次的事，他对这两人的关系也没了把握。 　　昨天晚上他睡得很晚，就是怕江枫和楚云柏万一闹僵了好下来帮忙调节，好在一晚平安无事。 　　江枫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低声道：“谦哥。” 　　“我是不是挺过分的。” 　　谈谦愣了愣：“怎么了？” 　　江枫垂了眼。 　　“其实昨天如果我执意想换房间，是可以的。”江枫说，“但是我没有。” 　　有司机在，很多话不能点破。 　　但谈谦一秒钟就知道了江枫是什么意思。 　　楚云柏喜欢江枫，江枫……这么多天过去了，江枫没什么表示，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江枫不想给楚云柏希望，那就该主动避嫌表明态度。 　　但是他却依然和楚云柏住了同一个房间。 　　谈谦不知道江枫和楚云柏的昨晚是怎么度过的，但是同为男人，他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莫大的吸引。 　　不说满脑子上/床，至少也肯定是想亲近的。 　　更何况他们还要同床共枕。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其实也还好。” 　　到底是偏向自己疼的弟弟。 　　“你要这么说的话，他也可以向节目组申请换房间。他也没有。”他说，“而且，你们……怎么说，他既然说了，就应该考虑到后果。” 　　再多的不能说了，他给江枫发消息。 　　-小枫，哥哥知道你善良，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觉得他那么喜欢你你却给不了回应是在伤害他。不要被情绪绑架，这才是对他的感情最大的尊重。 　　江枫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认真看完，眼睫颤了颤。 　　-我知道了。 　　看到他的反应，谈谦心里有了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原来以为，江枫当初的反应，虽然不至于到开窍的程度，最起码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或许只是自己没意识到。居然是他看走眼了。 　　现在看来，江枫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不忍心拒绝，所以才那样。 　　也对，毕竟…… 　　那是陪了他那么多年的人。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继续打字。 　　-不过你的想法也是对的，如果确实不喜欢，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楚总疼你，不会要求你什么，但是这样……还是不太好。 　　打完，谈谦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江枫低头看着屏幕。 　　提示音震了一下，他还是用认真的表情看完。 　　虽然这一回他沉默的时间似乎格外长，但是最终，他还是给了谈谦想要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 　　他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 　　回去的第二天，嘉灿官博再次更新。 　　这一回更新的内容是回归预告，十五秒的视频播放量五分钟就破了万。 　　底下评论十分真实： 　　“原来我有生之年还能等到我团回归，还以为小少爷身世公开的意思是收拾收拾准备隐退让他哥开公司养他呢[爱心]” 　　这当然是调侃。 　　最近江枫多了个新的爱称，小少爷。 　　从前其实大家也觉得他矜贵又傲，特别符合这个称呼，这下算是名副其实。 　　毕竟知情人士透露，江枫现在还经常回楚家吃饭。楚江两家都是当自己多了一个孩子这样在养。 　　不过也是真的担心江枫受到打击会直接退圈。 　　现在看来，他也不至于缺钱。 　　好在没有。 　　预告不久之后，MV正式公布。 　　E-ternity这次的回归主题是天使与恶魔，依旧没有爱情元素，延续了以往的一贯风格。这回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个遭遇了校园霸凌的孩子。 　　他因为父亲是个杀人犯而被班级同学孤立，一直独来独往。 　　同龄人不跟他说话，而放学之后，他经过的小巷里会有混混等着他，向他勒索钱财或者殴打他。 　　他表面内向又胆小，其实内心的仇恨已经就要到达极限。 　　他准备了一把刀，想要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老师、同学、混混都杀掉，再自杀。他已经写好了遗书，就在这时，有人藏起了他的刀。 　　他始终找不到那把他要用来报复的刀。 　　他怀疑了很久，究竟是谁藏起了他的刀，有一天，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 　　跟他一样瘦瘦小小，在主人公的父亲还没有出事的时候，他曾经撞见过他在厕所被霸凌。 　　他帮助了对方，也为此给自己结下了额外的仇。 　　对方已经许久没和他说过话，他以为，对方也是觉得他是不应该存在的一员。 　　但是似乎不是。 　　这个藏下了刀的男孩像是天使，他在主人公每一次躁动的时候安慰他，一次次地抢下他手中用来伤人或自伤的工具。他说，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你的身边还有我，再坚持一下，好吗。 　　这个男孩陪着主人公走完了整个初高中。 　　后来，主人公考上了一所非常优异的大学。 　　然后他进入了职场。 　　他从底层做起，慢慢成为了高管，在新的城市买了房子，把母亲接了过来，从此有了新的生活。 　　而男孩也一直陪伴着他。 　　MV到这里结束，底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讨论。 　　[所以mv剧情就是：5是主人公本人，3代表的是欺凌者（对不起3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的脸真的好适合），2代表的是学校里有意无意孤立5冷漠的老师和同学，4是那个救赎主人公的天使男孩，1是曾经对5伸出援手但最终无法拯救他的过路人，这回全员演技爆发啊，喜欢！ 　　PS：5身上的那种阴郁的气质还真……嘶 　　他拿刀的时候我心都提起来了，还好有4，45就是最好的小动物贴贴lineTT] 　　[啊好喜欢，歌真的太好听了吧！！！永i我团抒情曲，妈的能不能把5绑在作曲室，给我写！（面目狰狞）] 　　[这首跟上首风格差距有点大欸，上首我一直觉得病病的，就是荼蘼花的感觉，居然这次走温暖救赎向了吗] 　　[45嗑死我了啊啊啊！] 　　直到…… 　　[不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MV里5最后都进入职场了，看起来也像个大人了，4还是初中生打扮啊，妆容也几乎没变，而且他一直穿着初中校服诶，没人觉得有问题吗] 　　[？诶，对哦] 　　[我还说4娃娃脸就一直给他穿校服太损了吧，鸡皮疙瘩起来了……] 　　[还有一个点，5那把刀不见了，他去找，然后在他的秘密基地里第一次发现了4，但是那个秘密基地只有5有一把钥匙，4是怎么做到在5到之前就站在里面的？] 　　[……4真的是现实存在的吗，救命啊] 　　[我倒是想问5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图片]，这是5带4回家完之后背对着他在整理桌子的场景，构图很美好对不对，但是看镜子] 　　[卧槽！妈妈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还有这里，这是45一起走过学校的公告栏的时候上面贴的公告，放大之后上面写的是本校XXX同学于X月X日持刀离开学生宿舍爬上宿舍楼顶楼，后跳楼，抢救无效死亡] 　　[所以，这里的视角其实是……4的视角？] 　　* 　　沙发上，翟诺猛地跳下来：“小五小五，终于有人猜出来了！” 　　崔子烨痛苦地说：“诺诺你别蹦行不行，猜出来就猜出来了呗，我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翟诺还是一脸激动。 　　他第一次担纲mv中的隐藏主角，从拿到剧本故事就开始紧张得不行。在他看出来江枫的这个故事简直是神来一笔，他憋不住事，早就想剧透，但是被所有人制裁。 　　这下，他终于不用憋了！ 　　“我可以发微博吗？”他在江枫边上小狗一样晃来晃去，打扰他吃水果。江枫看着这个比他大了一岁心智却仿佛只有三岁的哥哥，沉默了一瞬，“……你发。” 　　“记得跟彤姐报备。” 　　这句话还没说完，翟诺就跑没了影。 　　江枫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故事的确是有反转的。故事真正的主人公是“天使”，而“恶魔”早已陨落。名为季春明的少年在年少时遭遇霸凌又目睹霸凌，他的恩人被孤立被欺负，他却因为害怕自己“不合群”而始终踟蹰不前。他经历过被孤立，因而更怕被连坐。而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伸出援手的当晚，他想帮助的名叫程和的男生跳楼自杀。明明说的是要报仇，最终却还是没有伤害任何人。 　　自此之后，季春明陷入无尽的痛悔之中。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却无能为力。于是，他开始幻想自己救下了那个时候的程和，帮助他，拯救他，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 　　一切都还是回不去了。 　　这个故事他现在不是很喜欢，有种……怎么说，从他现在的眼光看 似乎过于压抑阴郁，至少现在的他已经写不出这样的故事。但是辛彤说，有的时候，很多事情的终点就是遗憾。 　　江枫哑然。 　　好在他的存货够，足够撑到E团开始转型，也就同意了把这首歌作为主打。 　　有了上次的热度铺垫，这回第一个小时他们的歌就冲进了日榜前三十。然后是前二十，前十。 　　很多人预想的坠机没有发生。E-ternity再次用作品维持住了现有的高热度，并且又往上攀爬了一截。 　　而随着热度的升高，这两回的歌曲概念被放在一起进行分析和讨论。大家终于发现了团内这位概念核心优越而强大的创作能力和音乐素养。 　　E-ternity彻底成为了一线乃至登顶男团，而E-ternity江枫的名字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 　　这一天傍晚，楚云柏在机场接到了江枫。 　　E-ternity最后一场打歌结束，所有人返回A市。江枫走在通道中央，两边是热情的粉丝。 　　“宝宝回去好好休息哦，瞧这黑眼圈挂的。哎……辛苦了。” 　　“特别特别棒！啊啊啊小五好喜欢你，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江——枫——我——爱——你——” 　　又瘦了一圈的男生推着行李箱，虽然疲惫，但还是一一作了回应。 　　“嗯，回去就睡了。” 　　“下次见面很快啊，明晚开个直播，和烨哥一起。” 　　“么么哒。” 　　最后一声明明是撒娇，但由于男生用的是一种极为冷静的声调，听起来就尤为无情塑料。 　　周围人笑倒了一片，有人问：“小枫，哥哥们都走了诶，你怎么还在这。” 　　半个小时前他们就接到了其余成员，江枫落了单。 　　江枫顿了顿：“……有人接。” 　　话音落下，一身西装、明显刚从会议上下来的年轻男人就出现在了不远处，叫他： 　　“小枫。” 　　霎时间，“yoooo~”声四起。 　　江枫：“……” 　　是的，他和楚云柏的关系公之于众之后，就再没了闲言碎语。但是…… 　　cp粉的数量却不减反增。 　　大家纷纷觉得这个爆料是丰富背景和人设，于是舞得更欢了。 　　江枫：“……” 　　他也管不到cp粉嗑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 　　楚云柏接过他的行李箱，带他往外走，保镖站了一排，也眼观鼻鼻观心。车子直接开到了楚云柏的公寓。 　　一会儿他们还要去楚家吃饭，就直接一起过去。 　　到了家，江枫就把形象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像条没有明天的咸鱼。 　　楚云柏失笑：“辛苦了。” 　　江枫喃喃地说：“我为什么要这么累死累活为你挣钱……” 　　楚云柏：“……” 　　“那解约。”他道，“回家种红薯也可以。” 　　江枫哼哼一声：“种出来了谁买？” 　　楚云柏淡定：“我啊。” 　　江枫没忍住笑了。 　　这个笑很好看。 　　他在楚云柏面前一向放松又自在。 　　笑到一半，他停了停，楚云柏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很温柔，也有很热烈的思念。 　　楚云柏想他。 　　他知道。 　　打歌要各地飞，这次热度高周期长，他一走就是一个月。楚云柏工作又忙，他勒令对方不准来找他。他们一个月没见，但聊天没少。 　　一向寡言的楚云柏无缘无故问他“忙吗”，就意味着对方又想了他一次。这一个月楚云柏主动找了他七十八次，其中好几次是视频。 　　除了思念，还有现在。 　　他顿了顿，坐起身。 　　漂亮的腰线就隐没在卫衣里。 　　楚云柏收回目光，若无其事：“我去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 　　江枫轻轻“嗯”了一声。 　　楚云柏进了自己的房间。 　　少顷，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打算先洗个脸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楚云柏怔了怔。 　　江枫就站在门外，目光落在某个地方，神情有些飘忽。 　　他说：“要不要我帮你。” 第73章 好不好。（一更） 　　其实在江枫说出这句话之前, 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云柏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看一眼人就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哪怕那截腰漂亮得像是艺术品，又纤细得仿佛在引诱人就这么一把握住。 　　他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目的就是让江枫休息一会儿，同时他洗个澡换身衣服, 然后他们一起出发, 去参加今晚的家庭聚餐。时间不会长也不会短, 大概半个小时。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 　　他看着江枫, 动了动唇：“……你说什么？” 　　江枫走了进来, 随手关上门。 　　这些天楚云柏没少看有关于他的信息。江枫的粉丝爱他, 说他明明也是乖乖的小天使。没人知道小天使确实漂亮纯洁如天使，但一点都不乖。 　　他蛮横、固执、我行我素，至少在眼下这一刻是这样的。楚云柏不知道他是蓄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总之，江枫确凿无误地是误会了什么。他该纠正, 该自证清白。 　　但是从江枫说出那句话开始, 误会就不再是误会。 　　热水还没开，浴室里原本清明得一览无余。眼下温度却渐渐升高。楚云柏闭了闭眼，握住了江枫的手腕。 　　江枫手有点抖, 看得出来他也不太熟练。被这么一握之后他就受惊似的眨了下眼。 　　然后他反应过来, 轻声道：“……我用别的地方？” 　　还是刚刚飘忽的语气。 　　像是歉疚的商量。 　　楚云柏：“……”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枫垂眼沉思了片刻, 就要在他面前跪下去。 　　楚云柏：“…………” 　　他额上青筋狠狠一跳, 一把把人拽了起来。 　　江枫被他拽得站不稳, 跌落到了他的怀里。他这些日子又瘦了，镜头里带了妆漂亮得不像话, 神图像是不要钱, 直拍逢出必爆。楚云柏却只想让他多吃点饭。 　　这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 因为江枫落在他怀里的时候, 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 　　太轻了。 　　轻到好像轻轻一碰就要折断。 　　他不喜欢。 　　他没回答江枫。单手揽着他, 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指指引着落到某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的喘息渐渐平静。 　　江枫的脸上溅到了一点，手上和腕骨也有不少，他拿了湿巾默默地擦，倒是一点儿脾气没有。擦到一半，身后的气息靠近。 　　他发现楚云柏好像很喜欢从背后抱他。 　　这其实是一种充满了保护欲的姿势，因为体型差，他可以被完全拢住。 　　他的手一顿。 　　在楚云柏开口之前，他小声说：“时间快到了，你快去换衣服。” 　　楚云柏“嗯”了一声。 　　他说：“不急，还有一会儿。” 　　“怎么不急。”江枫说，“约的是六点，现在已经五点半了，开过去也得十五分钟。” 　　楚家人开饭一向准时，这算是不多的规矩之一。 　　楚云柏没办法，放开他，却没有离开。 　　他其实还想亲一亲江枫。 　　刚刚……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他刚低头，江枫就恰好别开了脸，那个吻还是落在脸颊上，虽然也是吻，但终究意味不同。 　　他看着江枫，对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你快去。”江枫说。 　　楚云柏轻轻地叹了口气：“行。” 　　他出了浴室门换衣服。 　　浴室内，江枫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手上的触感犹存，他看着镜子里耳根微红的自己，片刻后，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 　　结果还是迟到了。 　　这个点正是下班的点。回去的路上堵了车，到楚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 　　江枫进门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楚云柏倒是坦然。 　　容慧琳迎上来，先埋怨了几句：“忙得吃饭都不吃了。” 　　楚云柏说：“堵车。” 　　“堵车就早点出发嘛。”容慧琳吩咐厨房上菜，然后道，“你不饿小枫不要饿的呀，他这个月那么辛苦，你看都瘦成这样了，你看看你。” 　　随即一把把江枫拽了过去，宝宝乖乖地叫着。 　　楚云柏看了空了的手，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笑了笑： 　　“到底是谁不想早点出发？” 　　音量控制得很好，只有偏向他这侧的江枫听到了。 　　江枫耳根立刻就红了，容慧琳警觉：“小柏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楚云柏道。 　　某些人脸皮薄。 　　多说了又要恼羞成怒。 　　人到齐了，总算开饭。照例是楚云柏江枫楚云曦坐一起。 　　楚云曦最近也在忙。 　　他最近要发新单曲，合作的对象是国内的一名大热歌手，这次合作备受期待，他自己也很看重。 　　两个大忙人坐在一起的直接后果就是，容慧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简直心疼不过来：“你说说，一个个都出道当明星，当明星有什么好的。” 　　江枫之前的事出圈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在网络有多大的关注度。 　　前端时间她盯着楚云柏帮她下载了一些相关的社交软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些针对江枫的言语看得她心惊肉跳，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隔着网线素昧平生的人有那么大的恶意。 　　自此，她就对娱乐圈彻底失去了好感。 　　楚凭说：“孩子喜欢，让他们去玩好了。” 　　他倒是觉得年轻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多尝试尝试，就当试错的成本。 　　“你说得轻松！”容慧琳立刻放下了碗怒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坏的，说我们小枫……”说到一半，她硬生生止住，“你不懂不要乱发表意见！” 　　楚凭：“……” 　　他一向说不过容慧琳，生硬转移：“云柏，你怎么回事。” 　　楚云柏：“……” 　　他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什么了。”楚凭板着脸，“你是哥哥，当初我让你直接去总部你不去，非要去搞娱乐圈的事情。好嘛，我把嘉灿交给你。结果现在呢，你连你两个弟弟都照顾不好？” 　　什么叫起承转楚云柏。 　　在楚家，这就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 　　楚云柏已经练出来了，淡定地说：“又不是我让他骂的我。” 　　竟然把锅甩回了江枫身上。 　　楚凭：“……” 　　江枫抽了抽嘴角：“对不起，我的错。” 　　“……别瞎说。”容慧琳拼命给他夹菜，“你哪有什么错，小柏失心疯了，别理他。” 　　“失心疯”楚云柏低头吃饭，短暂地获得了一顿饭的安宁。 　　关于抱错的事一向是饭桌上的休止符。 　　他这一提算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吃过饭，他就被楚凭叫去了书房。 　　楚凭看着他，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道：“小柏啊。” 　　“爸。”楚云柏说，“您可以有话直说。” 　　楚凭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过了一会儿才道：“虽然小枫回了江家，但是我和你妈都是把他当自己孩子看的，小枫这孩子，脾气是倔了点，但是也就是有点小脾气，说过就忘了。” 　　他顿了顿，终于把想说的话憋出来， 　　“你不能当真记仇啊。” 　　楚云柏没忍住，终于勾起了嘴角：“我没有啊。” 　　楚凭狐疑：“真的？” 　　“真的。”楚云柏道。 　　他笑了笑：“不信你问小枫，我对他好不好。” 第74章 负责。（二更） 　　出了书房, 楚云柏直接去了楼上。 　　他敲了敲江枫房间的门。 　　出乎他的意料，来开门的却是楚云曦，四目相对，楚云曦先说：“哥你……找小枫有事？” 　　楚云柏顿了顿。 　　他淡定地说：“嗯。有点。” 　　楚云曦信以为真：“那我先走了, 小枫在洗澡呢。” 　　楚云柏“嗯”一声, 然后顿了顿：“怎么你还在他就去洗澡。” 　　楚云曦：“……啊？” 　　片刻后, 他反应过来, 赶紧结结巴巴解释：“呃不是的, 我刚刚问他录音的事。然后本来约了一会儿一起打游戏, 因为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他才说先洗澡换个睡衣。” 　　生怕楚云柏误会的样子。 　　楚云柏说：“知道了。” 　　楚云曦欲言又止。 　　“回去睡觉吧。”楚云柏摸了摸他的头。 　　等到楚云曦走了，楚云柏走进江枫的房间，随手锁了门。知道江枫不喜欢有人坐他的床, 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江枫洗完澡出来, 浑身冒着水汽。 　　容慧琳给他准备的睡衣，小草莓熊猫头之后换成了提着果篮的小兔子。 　　一出来看到换了人，他愣了一下。 　　楚云柏说：“过来。” 　　江枫犹豫了一瞬, 停在原地：“云曦呢？” 　　“我说我有事跟他说。”楚云柏说, “让他回去了。” 　　江枫抿了抿唇。 　　楚云柏看他这个反应, 意识到了什么：“你今天是特意找的他打游戏？” 　　江枫点了点头。 　　楚云柏顿了顿：“为什么？” 　　然后道：“你一定要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跟我说话吗。” 　　江枫：“……” 　　他走近了些。 　　楚云柏牵了他的手, 把他拽进怀里。江枫浑身僵硬, 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椅上，十足的亲密。楚云柏抱着他, 鼻尖是熟悉的沐浴露香气, 他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继续刚刚的话题：“为什么？” 　　“……”江枫道, “感觉他最近不开心。” 　　楚云柏的手停顿了一下。 　　江枫看着他, 就知道他没发现。 　　他垂了眼, 很慢地说：“他平常话少，但也会接话。可是最近几次我见他，他不是在发呆，就是一个人走神。我怕……” 　　他顿了顿，“网上也有对他不好的声音。” 　　调包事件作为澄清的一部分，主要的目的是澄清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 　　但也有不少的人在讨论这件事的本身。 　　有人阴阳怪气江枫，说他命好，硬生生过了十六年少爷生活。但江枫粉丝多，加上刘霄的问答里强调了意外抱错以及主动出走，这些人都被江枫的粉丝骂回去了。 　　而对于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就有点不幸了。 　　歌手本来更多的就是泛人气，加上楚云曦当年难得大爆了一次之后却出了事，又国外念了三年书，这次出道约等于从零开始。 　　上次的专辑虽然反响不错，但歌手圈出头也难，粉丝是远远没江枫能打的。 　　有仇富的路人说他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有好事者给他编料，因为不敢得罪江枫又想吃流量，说江枫当年是给他逼走的。 　　江枫粉丝表面自然不会说什么，背后也犯嘀咕。 　　而且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虽然大家都想客观公正，但人总是会受情感影响的，楚云曦没做什么，但是他和江枫的关系总是微妙，因此连带着江枫粉丝对楚云曦的观感也很微妙。 　　总会有零星之语。 　　为这事，江枫难得发了次微博解释。 　　但是他也约束不了所有人。 　　这事复杂，江枫零散地说了一些，楚云柏敛了神情，认真地听着。 　　江枫说完，低声道：“……他完全是无妄之灾。” 　　说不内疚是假的。 　　楚云柏默然。 　　片刻后，他说：“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 　　江枫勉强扯了个笑出来：“我知道。” 　　楚云柏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拿了手机出来点了几下，江枫打开，发现是一个联系方式。他怔了怔。 　　“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他道。 　　“我也会找机会跟他聊聊。”楚云柏顿了顿，“不过你们同龄人应该有更多话题，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吧。你想问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直接找他的经纪人，就说我说的，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江枫本来也想找他商量，倒是被他抢了先。 　　他哑然，片刻后才道：“……你也就比我们大了没几岁。” 　　“但他不找我谈心，也不找我打游戏。”楚云柏笑着叹了口气，“只能是我老了。” 　　这句话是半开玩笑，但也是事实。 　　楚云柏和楚云曦的关系到现在也很难说是亲近。楚云柏对江枫坦诚过偏爱，但偏爱也不至于对楚云曦忽视，没发现有一部分原因是楚云曦在他面前总是藏得很好。 　　他还是不习惯把痛苦分享给现在的家人。 　　楚云柏工作忙得连江枫都一个月没见，也只是抽空问了问楚云曦的情况。他没有江枫那样细腻的情绪和敏锐的洞察力，确实没有发现楚云曦的异常。 　　江枫抿了抿唇：“下次叫你。” 　　“你们玩吧。”楚云柏道，“我也不打。” 　　“下次不会打扰你们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他说。 　　他这么道歉，江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今天是意外。” 　　“好。”楚云柏笑笑。 　　然后他顿了顿，慢慢地道，“那现在，可以来聊聊我们的事了吗？” 　　江枫的眼睫一颤。 　　他还在楚云柏怀里，隔着一层睡衣分享彼此的体温。 　　楚云柏抱他抱得很绅士，但总让他想起他们下午的意乱情迷。他开的头，却没能由他结束。他知道，他主动跨越了那条线，楚云柏迟早会来问他要说法。 　　楚云柏应该已经忍了一个傍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楚云柏看着他，面上不动声色，放在他腰上的手指却已经僵了许久。 　　他在紧张。 　　等结果。 　　等期待的答案。 　　等那把悬在他头上的剑。 　　片刻后，他听到了江枫开了口：“楚云柏，你是……喜欢男人吗？” 　　楚云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怔了怔。 　　片刻后，他道：“应该。” 　　其实他只对江枫有感觉。 　　但江枫是男生，这句话也没说错。 　　江枫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倒影：“是怎么知道的？” 　　楚云柏思索着怎么说。 　　“因为我？”江枫似有所感，轻声问。 　　楚云柏点了点头。 　　其实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楚云柏以为江枫不会再问，因为他的脸已经很红，身上的温度也很高。 　　但是江枫却继续了。 　　他坚持不懈地问：“因为我什么？” 　　楚云柏：“……” 　　“这么执着吗。”他有些无奈，“你能猜到的。我不想吓到你。” 　　江枫动了动唇。 　　“我知道了。”他说。 　　楚云柏的心里却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什么？”他问。 　　江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了口：“楚……云柏。” 　　“我跟你说过。”他道，“我第一次知道性向，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 　　“我跟你说过，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但我没跟你说过，其实那个时候……我能接受之后，有过一段时间，也想过找一个人谈恋爱。” 　　楚宅的隔音很好，江枫一个字一个字低低地叙述，让楚云柏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他听到自己机械地问： 　　“然后呢。” 　　“没有。”江枫笑了笑，“但有人跟我表过白，我差点就答应了。” 　　是一个已经出道了的前辈。 　　那个时候他来练习室指导他们，或许是同类相吸，他一眼就看出了江枫的性向。 　　他一共来作了五次指导。 　　前两次是跟着组合，后三次是自愿自发。 　　有人私底下说前辈人好，但江枫心里清楚对方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次，他跟江枫坦白了。 　　“我挺喜欢你的。”他道，“这个圈子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多，找个合适稳定的不容易。我也不跟你说什么一辈子之类的话，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试试。” 　　“我没有立刻拒绝。”江枫很坦诚地告诉楚云柏。 　　当然不是喜欢。 　　他是慢热的人，朋友都得相处很久才能划入自己的领地，更不用说恋人。 　　现在想想，没有立刻拒绝的原因只有两个： 　　孤独和恐惧。 　　他那个时候无依无靠，需要一份能够让他汲取的爱意。 　　以及，刚刚得知自己的性向，因为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产生的恐惧。他本能地需要同类。 　　楚云柏动了动唇：“那为什么最后拒绝了？” 　　“因为不喜欢。”江枫说，“如果仅仅是需要陪伴，就把别人绑在身边，我觉得这样特别不好。” 　　楚云柏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但是他其实只想和你上/床。” 　　江枫哑然。 　　楚云柏闭了闭眼。 　　“名字。”他平静地说。 　　江枫：“……” 　　他说：“你别这样楚云柏。” 　　“我哪样？”楚云柏被他气笑了，“你那个时候才十六岁你知不知道？” 　　一想到那个时候的江枫什么都不懂，却被迫接收这样露骨的信息，他甚至还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接受，楚云柏就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 　　他只想找到那个人，套个麻袋打一顿。 　　然后让他永远消失在江枫身边。 　　“名字。”他冷静地说，“我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江枫：“……” 　　眼看着楚云柏就要去拿手机，他赶紧拦下来。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去找他，哎，楚云柏！” 　　楚云柏停在了原地。 　　“……我想说。”江枫看着他的侧脸，“有的时候，一些冲动的感觉或许并不是真的。楚云柏。” 　　楚云柏抬起了眼。 　　江枫收回了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上了面前空白的墙。 　　“你刚刚说，是因为我你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他梗了一瞬，然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我想了很久，就像他当初碰到我时也算是一个契机那样。或许你也是这样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前段时间我们俩炒cp，你可能受到了影响。”他慢慢地道，“而且，我们俩重逢之后，你一直很担心我会再次离开，把很多的关注放到了我身上。如果你天生就是弯的，那我就是你情感付出最多的对象。” 　　楚云柏看着他，冷冷的：“你的意思是，我因为cp粉的脑补，就真的信了自己喜欢上了曾经的弟弟？又或者，因为不想你离开所以潜意识自作聪明地替我换了个方式，把你留在我身边？” 　　江枫哑然。 　　楚云柏看着他，简直想把他掐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不是。你想多了江枫。” 　　“你要是没想好，就想好了再来找我谈。”他尽量平静地道，“我说，我不急。” 　　江枫说：“……你怎么确定？” 　　楚云柏要被他气笑了：“江枫，我是一个精神正常且理智的成年人。” 　　江枫颤了颤：“你如果是，为什么会喜欢我。” 　　楚云柏的手停了。 　　“楚云柏。”江枫低低地说，已经有些混乱，“我们俩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怎么在一起呢。你爸妈，我爸妈……还有粉丝，周围的人他们会怎么想。我们……”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楚云柏和江枫，这两个名字怎么可以摆在一起。 　　他已经让楚家丢掉了一个孩子，还要让他们丢掉另一个吗。 　　楚云柏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抓住了他的手臂：“小枫。” 　　“深呼吸，别着急。”他低声道。 　　江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开了口：“我想好了。” 　　他仰头，看着楚云柏：“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维持这样的关系。你想要，我可以帮你。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本来就是弯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楚云柏刚刚还在安抚他，这会儿动作倏然顿住。 　　他不可置信地抬了眼。 　　江枫别开了眼，自顾自地越说越快：“都可以，你想试什么都可以。是不是真的对男人有感觉，又或者是不是对我……这样也没什么成本。如果你哪天想结束了，或者有了真的喜欢的人，就跟我说一声。反正我们不是正式交往。我会……唔。” 　　他被捏住下巴，抬起了脸。 　　楚云柏看着他，脸色平静得可怖：“再说一遍。” 　　江枫动了动唇，没敢继续说话。 　　楚云柏笑了笑：“不算正式交往，那算什么？炮/友？地下情人？看cp粉同人看多受影响的是你吧，怎么，真想和我搞潜规则？” 　　“那你亏了啊江枫。”他轻声道，“照你的说法，我睡了你都不用负责，是吗？” 　　江枫动了动唇，想对最后一句发表评价：嗯。 　　楚云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他闭了闭眼：“江枫。”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他妈真想现在掐死你。” 第75章 心想事成。 　　话音落下, 江枫的眼睫颤了颤。 　　楚云柏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手下的人脸蛋又瘦了一圈，就是这么捏着都捏不出脸颊肉。这么漂亮又脆弱的一张脸。 　　他闭了闭眼。 　　然后，他问怀里的人：“江枫, 你觉得我只是想玩玩, 是吗？” 　　江枫看着他, 用力地摇头。 　　“不。”楚云柏残忍地道, “你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觉得我只是想上你, 或者是受了别人的影响误以为冲动是喜欢，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是一时兴起。” 　　“你没有这么说。”他道，“但你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 　　江枫的眼泪骤然涌出了眼眶, 他拼命地解释：“不是的, 我没有。” 　　楚云柏别过了眼。 　　少顷，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怪你。”他道。 　　江枫怔住了。 　　楚云柏看着他，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非要说的话, 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又急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这件事是我的错。” 　　他不应该这么逼江枫。 　　最好的办法是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 让江枫想清楚。 　　只是他们从前就很少分开，是他的私心太重, 想让江枫在考虑的同时又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才会让江枫有那么大的压力。 　　江枫本来就性格敏感, 他不会觉得是先表白的人唐突, 只会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说不定, 江枫还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引诱了他。 　　楚云柏重复了一遍：“我不怪你。” 　　这句话是真心的。 　　“但是。”楚云柏顿了顿，“哪怕是这样，我都不能接受你刚刚说的话。” 　　江枫整个人都僵在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要逃避，楚云柏强迫他抬起脸。 　　他轻轻说：“江枫，我做了你十六年的哥哥，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教过你这样自轻自贱？” 　　江枫脸色骤然煞白。 　　“你说啊。”楚云柏笑了笑，“有没有？” 　　他用力地捏着江枫的脸蛋，逼他看自己，这回终于发了狠，“我教你不喜欢也委屈自己不拒绝，我教你把自己送给别人睡，我教你不把自己当人只当发泄工具，我教你这些了，是吗。” 　　“没有，你没有。”江枫终于崩溃，“别问了楚云柏……你别问了，我错了！” 　　“我错了。”他哭得几乎要说不出话，声音哽着一抽一抽，“我知道错了楚云柏。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想你伤心，我不想你伤心的你对我那么好。你不要觉得我随便好不好，我不是谁都可以的……只有对，只有对你是这样。我错了……”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在楚云柏的手背，烫得吓人。 　　楚云柏顿了顿。 　　少顷，他开了口：“别哭了。” 　　江枫还是在哭。哭得伤心欲绝。 　　重逢之后他所有的眼泪好像都是因为楚云柏而掉。 　　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楚云柏把他揽进怀里，慢慢替他顺气，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我错了”还有“我也不想的”。他闭了闭眼。 　　许久之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江枫伏在楚云柏的肩上，还在抽抽，像是什么委屈的小动物。 　　他终于顺过了一口气，抽抽嗒嗒地说： 　　“楚云柏。” 　　“嗯。”楚云柏说。 　　“对不起。”江枫哑着嗓子，“我好像出了个馊主意。” 　　他说的所有话都是事实。 　　下定决心要满足楚云柏的心愿是事实，不想让他伤心也是事实，纠结了许久也是事实。 　　他觉得这样是两全其美，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但是他还是搞砸了。 　　“没关系。”楚云柏顿了顿，“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应该的。” 　　江枫：“……” 　　他瞪着楚云柏，气得又哽住了。 　　楚云柏笑笑。 　　然后，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有很多东西想问，比如为什么宁可自轻成这样也不愿意直接拒绝他，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其实并不排斥和他的亲密，为什么又要因为他的失望哭得那么伤心。 　　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问。 　　他不想再看见江枫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小枫。”他开口，叫江枫的小名。 　　江枫抬头，眼睛里水光莹润，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就这样吧。”楚云柏轻轻道。 　　- 　　片刻后，江枫不确定地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楚云柏垂了眼。 　　“字面意思。”他平静地道，“我放弃了。” 　　“我想了想，你说得其实也有道理。”他笑了笑，“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那么快告诉你的，是那次你在网上约我，我怕你乱来，才提前开了口。像你说的，或许我真的是一时冲动也说不定。” 　　“分开一段时间，我们俩都冷静一下。或许时间久了，我就想通了。” 　　江枫张了张口。 　　“更何况。”楚云柏道，“这样对你确实也不好。你本来压力就很大，我还给你额外增加了一份压力，今天我才发现，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 　　“所以。”他吐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我这段时间不会离开A市。”他站起身，“你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不过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别见面了。等到我们俩都调整好了再说，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江枫看着他，怔怔的。 　　已经成了一具沾着泪痕的，漂亮的，完全不会给出反应的木偶。 　　楚云柏垂了眼，放在身侧的手蜷紧了几分。 　　他自顾自地道：“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晚安。”他说。 　　* 　　这是那天晚上楚云柏对江枫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那一周他们最后一次独处。 　　他说完那句话，就直接离开了江枫的房间。那晚之后，江枫继续在A市的剩下最后两场打歌，然后是一些零散的通告。远的太远，按照以往，近的楚云柏肯定会来，但是这回都没有。 　　他回楚家吃过饭，而他每次回去的时候，楚云柏都不在。 　　甚至于在公司，他也很少遇到人。 　　从前他觉得他和楚云柏工作和私事上的关联太紧密，根本不可能长时间不见面，这也是他的顾虑之一。万一以后分手，一定很尴尬。 　　直到现在他才蓦然发现，原来不见面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只是从前…… 　　是楚云柏一直在执着。 　　好在想看他们互动的粉丝虽然失望，但是有接机在前，楚云柏又不是明星，倒也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而E-ternity成员累死累活，加上江枫说楚云柏工作忙，倒也信以为真。只有谈谦关心了他一句。 　　“最近怎么样？”某一天晚上睡觉之前，他来江枫的房间坐了坐，问他。 　　江枫说：“还行。” 　　他不想把和楚云柏吵架的事和谈谦说。 　　不想让他担心。 　　谈谦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愈发尖俏的下巴，沉默了一瞬。 　　江枫怕他多想，还是多撒了一句谎：“没什么……只是我还没想好，所以暂时没跟他见面。”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愣。 　　随即，他自嘲地想。 　　什么叫他还没想好，所以没见面。 　　明明上赶着自荐枕席的事都做过了，楚云柏也已经拒绝了他，他可真够厚脸皮的。 　　谈谦却信以为真。 　　他笑着叹了口气：“喜欢果然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这句话比起感叹更像是自言自语。 　　江枫怔了一下。 　　他想起了谈谦之前的反常。其实他心中一直隐隐地有一个预感，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他说：“谦哥你是不是……” 　　“嘘。” 　　谈谦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 　　“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明显。”江枫犹豫了一瞬，低声道，“你特意在队内出柜，而且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平时你也不怎么出去社交，最有可能的就是身边的人。” 　　“而且……”他道，“你可能没发现，闲下来的时候，你的眼神总是落到他的身上。” 　　谈谦怔住了。 　　少顷，他垂了眼，轻轻地道：“原来这么明显啊。” 　　江枫不知道该说什么：“谦哥。” 　　“你想说，他看起来很有可能是直的。”谈谦平静地说，“是吗。” 　　江枫哑然。 　　同性恋对同类一般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在他看来，崔子烨性格大大咧咧，又喜欢把漂亮妹妹挂嘴边，实在不太像是弯的，至少也是没开窍的类型，哪怕开窍了，喜欢的也很大可能是女孩。 　　只是他没想到，谈谦也知道。 　　……也是。 　　谈谦一向聪明，他能发现的事，谈谦怎么可能没发现。 　　“那怎么办呢。”谈谦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不能控制我自己啊，如果愿意，我宁可自己喜欢的是你。这样都不会这么麻烦。” 　　这句话他是以半开玩笑的态度说的。 　　江枫也笑了笑，有些无奈：“谦哥你……别开我玩笑。” 　　“其实有想过放弃。”谈谦说。 　　江枫一怔。 　　“在他问我是不是最近有女朋友的时候。”谈谦道，“我想着，算了。我跟他认识都这么久了，要谈早谈上了，何必再执着。” 　　“但是……”他轻轻地道，“小五，很多事，我们是控制不了的。” 　　比如喜欢，再比如爱。 　　“我可以对自己摆一万个理由。”谈谦看着他，“证明我喜欢他是一件收益有多低的、几乎称得上糟糕的事，但是这有什么用呢。你前一晚给自己做一万条心理建设，第二天见到他的那一刻，这些心理建设就自己消失了，很神奇。你只想靠近他，有个念头在心里对你说‘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他笑了笑，“后来，我就顺其自然了。” 　　“人类同时拥有理智和情感。”他道，“大多数时候，我们拥有理智。但是也有些时候，理智是无法战胜情感的，但这并不总是坏事，不是吗？至少未来，我不会后悔我当初没有跨出这一步，没有因为所谓的‘理智’而放弃一个喜欢的人，一段美好的回忆。” 　　江枫愣愣地看着他，少顷，抿紧了唇。 　　“早点睡。小五。”谈谦拍了拍他的肩，“还有，记得替我保密。” 　　江枫缓慢地回过了神。 　　片刻后，他低声道：“我会的。” 　　谈谦走后，江枫在床沿坐下来。看了眼手机。他和楚云柏的消息停留在接机那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天。 　　-我回来了[定位] 　　-我来接你 　　-[乖巧.jpg] 　　屏幕上的小猫表情包散发着爱心泡泡，看起来傻里傻气。 　　如果真的做一只可以装傻的小猫咪就好了。 　　江枫想。 　　他闭了闭眼，沉默了很久，还是开始编辑消息。 　　-对不起。 　　至少他该再郑重地道个歉。 　　他对自己说。 　　现在想想，他的方案的确荒谬又可笑。 　　他以为只要强调自己愿意，楚云柏就不至于那么生气。但他忘了，如果楚云柏真的爱他，那么看到他这么自轻自贱，不会觉得满足，反而会难过。 　　……是他错了。 　　是他为了让事情尽量完美地解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伤害了楚云柏。 　　江枫吸了吸鼻子。 　　打完这句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发送。 　　红色的感叹号冒了出来。 　　他怔了一下。 　　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手指猛然攥紧了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 　　楚云柏已经把他拉黑了。 　　* 　　郑泊羽晃进嘉灿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楚云柏正在跟楚云曦的经纪人谈话。 　　他在半开的门口敲了敲门，眉目清冷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然后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以后云曦有什么事麻烦直接和我说，不管是什么事。” 　　男人点了点头。 　　经过郑泊羽的时候他看到了男人额上的薄汗。 　　他心下有了数，进去随手带上门：“怎么，宝贝弟弟最近遇上事了？”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来了。” 　　郑泊羽怔了怔。 　　他这才发现，距离上次见面明明没过去多久，楚云柏看上去却像已经瘦了一圈。 　　气色也比往常疲惫了不是一星半点。 　　“你怎么了。”他顾不上说自己的事，敛了笑意，有些讶异，“看着跟丢了魂似的。云曦的事很麻烦？” 　　“算是。”楚云柏道。 　　他最近确实事情比较多。 　　还没来得及找楚云曦谈话，楚云曦就遇到了线下anti。 　　还好这次巧合，楚云柏当时就在现场，那个放在门口快递盒里的□□弹出来的时候他一把把楚云曦拉开了，这才幸免于难。 　　但把容慧琳吓得不轻。 　　郑泊羽听得心惊胆战：“不是，谁这么恨啊？” 　　“一个生活不幸只会在网上随机挑选幸运儿发泄的人。”楚云柏道。 　　郑泊羽：“……” 　　“当然，现在他彻底生活不幸了。”楚云柏淡淡地道。 　　“应该的。”郑泊羽咋舌，“可怜的云曦宝贝，估计吓坏了吧。” 　　“不过，不止这事吧。”郑泊羽偷眼瞅他。 　　他了解楚云柏，这种事只会让他烦心，不会让他失魂落魄。让他失魂落魄的从来只有一个人。嗯，一朵漂亮矜贵只可惜不是他的的小玫瑰。 　　他咳嗽了一声：“你跟小枫最近怎么样了。” 　　楚云柏顿了顿：“闹翻了。” 　　郑泊羽：。 　　意料之中。 　　“我就说。”他道，“得了，这下你就彻底死心吧。反正小枫也拒绝你了，你自己调理调理得了，别再祸害人了，人小偶像最近也挺忙的。” 　　楚云柏说：“什么死心？为什么死心？” 　　郑泊羽：“……” 　　他盯着楚云柏的脸看了一会儿，敛了笑意。 　　再开口，他是真的有些严肃了：“云柏，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楚云柏顿了顿。 　　“你也觉得我不认真。”他轻声道。 　　郑泊羽很敏锐：“还有谁觉得你不认真？小枫？” 　　楚云柏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有些事他可以和郑泊羽说。比如他对江枫的喜欢。有些事不能。他再生江枫的气，都不会把江枫的脆弱崩溃甚至将自己贬低到尘埃的话告诉别人。 　　哪怕这个人是他们共同的发小。 　　他只是道：“你以为我会怎么不认真。” 　　郑泊羽哑然。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才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我可没有恶意揣测你啊。我就是觉得你可能就是一时上头。小枫拒绝你了就冷静了。” 　　他确实没想过楚云柏会和“执着”这个词挂上钩。 　　但也不至于觉得楚云柏就是玩玩。开玩笑，没那个苗头的时候楚云柏都快把江枫捧上天了。 　　以他的判断，楚云柏对江枫的感情就夹杂在上头和爱中间，至多是喜欢的地步。 　　至于日后真的在一起乃至见家长，那他是确实不敢想的。 　　“你说你……”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然咱就算了，你看我不也走出来了。我跟小枫也那么久的感情了好吧。不比你俩差的。” 　　楚云柏：“……” 　　他用一种“你又发病了么？”的眼神看着郑泊羽。 　　“好吧当我没说。”郑泊羽迅速改口。 　　楚云柏不想跟他多讨论这件事了，他将笔盖上笔帽：“你找我什么事。” 　　郑泊羽顿了顿。 　　“哦。”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来问问，你们是不是也有演员部啊，演员部招人的话大概都是什么条件啊。” 　　- 　　办公室里的冷气打得很足，楚云柏听了他的话，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嘉灿的演员部？” 　　“啊。”郑泊羽一脸无辜，“不然呢。” 　　楚云柏顿了顿。 　　“你是想问对外招募还是内推。”他道，“对外每个季度只开一次，这个季度已经过了。” 　　郑泊羽摸了摸鼻子：“那内推呢。” 　　“我司禁止旗下艺人搞潜规则。”楚云柏淡淡地道，“让你的小情人跟你断了再来。” 　　郑泊羽：“……” 　　“艹。”他忍不住道，“楚云柏，你听听你这是人话吗。” 　　他叹了口气，终于不抱侥幸心理，“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进嘉灿。那你有别的合适的公司推荐吗。要正规点大点的，最好资源多点的。” 　　楚云柏思索了一下：“人是什么风格的，想走什么路线自己有没有规划，最好给一份基本资料，回头我帮你问问招聘部。” 　　“啊？”郑泊羽听愣了，他皱紧了眉，“这么麻烦啊。” 　　嘴上说着麻烦，他还是费劲回忆了一下，“呃，风格，挺媚的？有点像小狐狸。路线……哎。算了，我回去问问。” 　　楚云柏：“……” 　　“行。”他道，“回头你发给我，我转给那边，有消息了通知你。” 　　他还以为这人是洗心革面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郑泊羽站起身：“谢了啊。回头请你吃饭。”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我收到了你们家的请柬，这回的酒会是个什么性质的啊？” 　　“就随便聚聚。”楚云柏道。 　　“得。”郑泊羽打了个响指，“了解。” 　　他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重新关上，窗外传来隐约的雨声，楚云柏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了一旁静默的手机上。 　　少顷，他闭了闭眼。 　　这是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 　　至少对他来说，他以前再怎么样，都没有用过拉黑这样的手段。江枫倒是耍脾气删了他好几次，后来又灰溜溜加回来，在验证里撒娇卖乖。 　　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 　　他总是害怕从江枫的脸上看到委屈和难过。 　　他第一次对江枫这么过分，但是微信拉黑不意味着切断所有联系方式。 　　江枫可以发短信，也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甚至微博私信，再不济，他给了江枫办公室的卡，江枫随时可以来找他。 　　但是江枫没有。 　　他曾经抱着一线希望。他想江枫是不是也喜欢他才会这么纵容他。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三年前他就该知道，他以为会永远属于他的，其实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心想事成。 　　终究只是一句活在虚幻里的祝福。 第76章 事实。 　　楚云曦在嘉灿练习室找到江枫的时候, E－ternity正在进行日常练习。他安静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到一旁喝水的郁一垣发现了他。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云曦？” 　　“垣哥，我找小枫。”楚云曦往里看了一眼，小声说。 　　“小五有人找！”郁一垣朝里喊了一声, 不多时里面才响起了磨磨蹭蹭的声音, 像是在往外走。 　　“不好意思啊云曦, 最近练习太累了。”郁一垣跟楚云曦解释, 顺手接过一旁走得软绵绵东倒西歪差点摔倒的人, 提醒他, “小五，云曦来咯？” 　　江枫：“……” 　　他一秒站直：“呃。” 　　“有事吗小曦。”他问。 　　楚云曦看着他，愣了愣。 　　江枫今天穿了普通的运动短袖和短裤，衣服宽大得空空荡荡, 整个人在里面看上去纤细得像是一碰就能折断。竟然单薄了不少。 　　脸倒还是那张素颜也漂亮的脸蛋, 只是垂着眼，顺毛有些炸。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看起来像是一个游魂。 　　听说楚云曦有事要说, 恰好他们的练习也告一段落, 两人去了楼下的咖啡店。 　　江枫要了杯冰美式, 抱着杯子猛灌一口。 　　楚云曦问他： 　　“睡不好吗？” 　　“啊。”江枫回过神, “呃, 嗯。” 　　“稍微有点。”他说。 　　“……这个。”楚云曦指了指他手上的咖啡，“还是少喝。对心脏不好, 对胃也不好。” 　　楚云曦和楚云柏最相似的地方就在于这点。 　　关心到每一个细节, 楚云柏是近乎控制, 他则是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其实江枫应该比他早出生一点, 但是他感觉楚云曦一直把他当弟弟。 　　江枫说：“好。” 　　然后他顿了顿：“上次说好带你打游戏的, 一直没找你。” 　　应该找的。 　　但是他有心无力。 　　他最近开始频繁地失眠。 　　二次回归E-ternity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在打歌期拿了三次日冠和一次周冠，虽然得益于选的回归日子不算太热闹，但依旧是出人意料的成绩。 　　这意味着他们的歌已经打破了偶像圈的壁垒。 　　粉丝越来越多，团越来越红。很多人都在猜测，他们现在压力会很大。老粉见证了向上爬的过程会很难接受往下掉，而新粉则更加。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都是概念中心的江枫。 　　打歌期结束之后江枫除了练习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歌，没日没夜的，把其他人担心坏了。一个两个找他聊天，又说带他出去玩，就怕他崩溃。 　　但是江枫拒绝了。 　　他解释说：“我只是最近没什么事做。” 　　用这个理由他打发走了辛彤在内的所有人。 　　除此之外，他也确实没什么精力和能量去鼓舞或者说安慰楚云曦，还好，他事先了知会过楚云柏。对方应该会放在心上。 　　楚云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没事啊。”他说，“我现在已经打得很好了，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 　　江枫自然应下。 　　然后，楚云曦道：“小枫，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你这周五晚上有事吗？” 　　江枫怔了怔。 　　他回忆了下行程表，然后道： 　　“应该没有。” 　　“家里要办酒会。”楚云曦道，“妈妈说让你一起过来。如果没事的话，你周五晚上回家吧？” 　　江枫怔了怔。 　　楚家从前也不定期办酒会。 　　除非是特定主题，一般这种酒会就是熟悉的各家联络一下感情，顺便谈谈最近的生意和一些动向。 　　上次本来要给楚云曦办，结果他自己推掉了。 　　这还是江枫跟他们重新联系之后的第一次酒会。 　　江枫犹豫了一瞬。 　　他说：“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楚云曦看着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杯子。 　　“我突然想起来。”江枫说，“我那天可能有点事。呃……约了人。你替我跟爸妈说一声？” 　　按照往常，话说到这，楚云曦就明白了。 　　但是今天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小枫，你没事的话，可不可以过来。” 　　“我有点害怕。”他诚实地说，“我……不太擅长面对这种场合。” 　　江枫怔了一下。 　　“不想的话也没关系。”楚云曦垂了眼，“我知道对你来说也挺尴尬的，我……主要是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我怕到时候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局促地重复了一遍，“没事的你不要有负担，看你方便。” 　　江枫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道：“那我提前一天过来陪你。” 　　楚云曦有些惊讶：“真的吗？” 　　他显然已经为这件事困扰了许久，眼睛里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可以吗？” 　　“嗯。”江枫说，“我没什么事。” 　　“谢谢你小枫。”楚云曦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睛亮晶晶的，“我提前跟茹姨说一声，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好。”江枫笑了笑。 　　他站起身，“那我先回去跟他们练习了。” 　　“嗯嗯！”楚云曦应声，跟着他站起来，“我也去练习室呆一会儿。” 　　等到楚云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江枫才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一旁的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之后，原本因为练习而导致的困倦才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回归的清醒。 　　他看了看手机。 　　置顶的某个对话框悄无声息，红色的感叹号鲜明，像是一记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他闭了闭眼。 　　他给楚云曦发消息： 　　你哥哥那天回来吗。 　　楚云曦回得很快：要回的o.o周四他不回。 　　江枫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两秒后敲字：好。 　　敲完，他收回了手机。 　　少顷，他闭了闭眼，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 　　不是没想过去找楚云柏。 　　意识到被拉黑之后江枫整个人就陷入了巨大的空白里，只会机械地动作。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披着外套出现在了车库。夜里一片黑，他下来了之后自动感应灯亮起来，“啪”地一声响。 　　下来之前他想他一定要问清楚。 　　为什么要拉黑，放弃了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他已经知道做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好像丢弃小猫。明明那天晚上，最后大家也都冷静下来了不是吗。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六神无主、混乱得不行，然后他看到了面前楚云柏送他的车。 　　在那一刻，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发现，他走得急，其实根本没带车钥匙。 　　那天的结局是他回到了房间，然后去顶楼的露台坐了一会儿，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个感叹号，看他和楚云柏过去的聊天记录，然后想他们最后那个晚上说的话。 　　他意识到，楚云柏或许是真的放弃了。 　　为什么不能拉黑他呢？ 　　楚云柏也是人，也会生气，也会失控。 　　也会因为求而不得伤心，更会因为喜欢的人做了让自己失望透顶的事而放弃。 　　或许在他说出那个建议的时候楚云柏就已经彻底死心了，只是因为他后来哭得太崩溃，所以在他面前，楚云柏才没把话说得那么绝。 　　楚云柏…… 　　已经彻底对他失望了。 　　江枫想郑泊羽其实说得一直都是对的，他是个懦弱的人。 　　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他仗着楚云柏的宠爱肆无忌惮，因为他潜意识地知道楚云柏不会拿他怎么样。不管他做什么，楚云柏永远宠他，永远爱他。 　　但是这件事根本不是事实。 　　楚云柏也是人，他的感情很满很多，但并不是没有尽头的。 　　现在。 　　他把这份感情透支干净了。 　　- 　　想清楚这点后，江枫就没再动过找楚云柏的念头。 　　他怕再将那天的崩溃重演，怕自己再胡言乱语，最怕亲眼从楚云柏眼里看到失望。最重要的是，他仍然无法给楚云柏一个答案。 　　他只能像乌龟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用忙碌填满生活。 　　事实证明，这卓有成效。 　　至少在跳舞的时候，他可以短暂地忘却这些东西，忘却楚云柏已经不要他了的事实，专心致志地只做一件事。 　　……他以为他已经调整好了的。 　　可是，在答应了楚云曦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楚云柏。 　　周五，他们一定会见面。 　　洗手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江枫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口袋里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周四那天，江枫跟郁一垣提前说了一声，然后背着个包来到了楚家。 　　吃过饭，容慧琳让他们自己去玩，江枫就跟着楚云曦来到房间，替他搭了一下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配饰，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一般这种性质的酒会，一定会有人来找你说话。”江枫道，“他们说什么你简单回应一下就好了。一般长辈都不会跟你说太多实质性的东西。” 　　他顿了顿，“如果他们说的你不懂，就直接说不太了解这方面，千万不要不懂装懂。” 　　楚云曦看着他，眼睛澄澈干净，小声道：“好。” 　　他想了想：“我应该，都听不懂吧。” 　　江枫垂了眼。 　　“你以为这群人多高雅呢。”他笑了笑，“像演奏会、画展这类，这些东西很多人其实并不喜欢，只是社交需要所以才会被家族从小培养，说到底，对这些人来说就是没用的东西。” 　　“不用因为这个觉得不好意思。”他道。 　　楚云曦被他安慰到了，笑了笑。 　　“然后……”江枫想了想，“就是到时候同龄人需要你招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下一次你应该就能认全人了。” 　　“我不介意的！”楚云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江枫笑了一下。 　　其实这件事尴尬的是他，毕竟他现在对楚家来说只能算是客人。客人帮主人招待别的宾客，实在是不成体统。但这件事让楚云曦来肯定会手忙脚乱，他能帮则帮。 　　说起来…… 　　他想。 　　他也很久没有见过那群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年，这些人都过得怎么样了。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我刚刚听妈说之前你回来的时候你跟着她参加过一次陈老爷子的寿宴，其实就和那次的差不多，不过那次比较正式，明天会更随意。” 　　楚云曦的脸色变了一变。 　　他垂了眼。 　　片刻后他道：“嗯，刚回来的时候去的。” 　　“我知道了。”他弯起眼，“谢谢你小枫，你帮了我大忙啦。” 　　“没事。”江枫道。 　　两人各自回去睡觉。第二天，江枫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等他起来的时候，一楼的大厅已经全部布置完毕。他走下楼，刚想随便去厨房扒拉几口，门就突然响了。 　　江枫躲闪不及，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就这么猝不及防和门外的人来了个正面对视。 　　* 　　半分钟后，楚云柏关上了身后的门。 　　“早。”他说。 　　他一边松领带一边往客厅走，顺手把包放到一边。一切做完，江枫的“早”才姗姗来迟。 　　“小枫少爷要吃什么早饭吗？”厨房里的阿姨探了个头。 　　江枫回过神：“给我个白煮蛋就好了姨。” 　　“这么少啊。”阿姨咋舌，“哎哟……你这孩子，都瘦成这样了，当明星可真是苦的嘞。只要一个白煮蛋？要不要再加杯豆浆啊，现打的，很香的。” 　　“不用了姨。”江枫道，“我吃不下。一会儿喝点水就好了。” 　　他起晚了，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楚云柏还在。 　　楚云柏管他吃的管得很严，吃这么少一般来说是要被教训的。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就开始心虚，解释为什么的话已经涌到了喉咙口，只是等他组织好措辞再抬头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楚云柏已经去了花园，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他怔了半晌，才骤然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想什么。 　　他想。 　　楚云柏都把他拉黑了，连话都不想跟他讲，怎么可能再来管他吃饭。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细密的疼痛丝丝缕缕。 　　片刻后，他才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下来开始吃准备好的白煮蛋。 　　他吃得很专心。 　　没注意到花园里的人起身看了他许久，眼神晦暗不明。 　　吃过饭，楚云曦也从外面回来了。 　　他今天的心情看上去比昨天更紧张，但是看到江枫的时候还是放松了不少，拉着他的手要跟他一起去花园帮忙布置。 　　他俩出来，楚云柏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和楚云曦说：“我去公司，晚上回来。” 　　楚云曦乖巧地应了声“好”。 　　等他走了，他才小声跟江枫道：“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小枫，吓我一跳，他之前跟我说了晚上才回的。” 　　“刚刚？”江枫道。 　　他也没想到楚云柏回来了还要去公司。 　　……他自嘲地想，怕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楚云柏才要走。 　　“那他估计是知道你昨晚回来了。”楚云曦道。 　　江枫笑了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楚云曦愣了下，笑了笑，“他昨天晚上跟我大概说了下酒会的流程，然后问我衣服什么的准备好了没，有什么不懂的都能问他。我说你在，帮我弄好了。他才知道的。” 　　江枫怔住了。 　　只是片刻后，他才道：“应该只是碰巧。” 　　眼见着楚云曦疑惑的眼神，他实在没忍住，道：“……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楚云曦把嘴张成了“O”型。 　　容慧琳百忙之中从里面探了个头：“云曦啊！不要做这样的大表情，这样不端庄！” 　　江枫：“……” 　　楚云曦：“……” 　　他也顾不得端庄不端庄了，急急地压低了声音问江枫：“怎么回事啊小枫，哥他怎么能这样啊？” 　　“是我的错。”江枫垂了眼，“小曦，别问了。” 　　“你知道就好了。”他轻轻道，“别跟爸妈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楚云曦看着他，眼睛里仍然有着不可思议。 　　- 　　一时嘴快的后果就是，一直到晚宴开始，楚云曦还在想方设法地想帮他俩“解开误会”。江枫又不能告诉他他们究竟有什么误会，差点把自己憋死。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拽着楚云曦去了露台。 　　“来。”他道，“见人。” 　　他们俩进来，面前一圈围在一起正在谈笑的少年少女们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即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 　　楚云曦一下子就站直了，浑身上下都局促了起来。 　　江枫拉了一下他的手，带着他一个一个介绍，介绍到末尾的三四个男生的时候，几个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好半天才回过神。 　　“好久不见。”其中一个说，显然还没回过神。 　　“好久不见。”江枫笑了笑，然后对楚云曦说，“林家二少爷，林航一，林伯父林伯母你刚刚见过的，这是最让他们头疼的儿子，特别混账，今天见了以后可以绕着走。” 　　“楚云枫你是不是又欠揍了。”林航一刚刚还绷着，这会儿终于绷不住，笑骂道，“说什么呢。” 　　他把酒杯放了，锤了一下江枫的肩膀，不轻不重。 　　江枫被他锤得差点没站稳。 　　然后被拽入拥抱，又被扯到另一边。 　　他任他们抱了几秒，然后冷酷地把自己从里面挖了出来，轻声对楚云曦道：“这几个是跟我关系最好的朋友，平时说话欠了点，人不坏，回头我给你一下微信。” 　　楚云曦轻轻点了点头。 　　有了开场，气氛总算没那么凝滞。 　　江枫一直站在楚云曦边上，适当地给他引话题。 　　虽然尴尬还是在，但是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楚云曦也客客气气的，楚云曦跟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被楚云柏叫走。 　　楚云柏来的时候，露台又经历了一次寂静。不过这次是因为楚云柏本人。 　　江枫习以为常。 　　楚云柏是他们中最早接手家业的，楚凭放手得早，导致他在这群二世祖面前仿佛凭空高了一个辈分，很多人甚至有点怕他。 　　他先是俯身跟楚云曦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楚云曦看了江枫一眼，江枫给他作了个随意的手势，两人才离开了露台。 　　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江枫垂了眼。 　　耳边响起了林航一的声音： 　　“吃醋了？” 　　“滚。”江枫头也不抬。 　　“江枫，你当初莫名其妙把我删了我都没计较，你就这个态度。”林航一气笑了。 　　“我就这个态度。”江枫冷酷地道。 　　他其实不仅是被家里人宠大的。 　　他上学早，在同龄人里也是偏小那一挂，加上他姓楚，从小就长得漂亮可爱，所有人都习惯性包容他的任性。 　　林航一哑口无言，身旁的同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什么江枫没听清，左不过是，“你跟小枫计较什么，他一直就那样”。 　　江枫垂了眼：“林航一，你跟我来一下。” 　　林航一愣了愣：“干嘛。” 　　“你来。”江枫冲他和善地笑了笑。 　　这个笑实在是好看。 　　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最先让众人惊讶的不是江枫回来了，而是时隔多年之后，他长开之后的样貌。本来就漂亮的人因为身上带了星味愈发明艳夺目。 　　几乎看呆了所有露台上的男男女女。 　　林航一也被蛊了，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了江枫后面。 　　两人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 　　林航一才开了口：“怎么了？” 　　“哎不过我得说。”他忿忿地说，“你哥也太过分了吧，没血缘就把你当空气啊，合着他当初对你好就因为那点DNA是吧，这也太过分了。” 　　“这事等会儿再说。”江枫道，“你们跟楚云曦是不是见过？” 　　林航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枫心下沉了沉。 　　* 　　他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刚他和楚云曦进来的时候尴尬的气氛，有些人游移的眼神。以及楚云曦在酒会前异样的紧张。追溯到之前，楚云曦拒绝了楚家给他办酒会，而容慧琳说带他去过晚宴…… 　　一桩桩事实拼凑。 　　产生了一个江枫不太愿意相信的事实。 　　“是不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问。 　　林航一没说话。 　　“林航一。”江枫顿了顿，软了语气，“我先跟你道歉。删了你是因为那个时候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想彻底和原来的世界作告别。” 　　“你要是不介意。”他道，“我也可以给你删一次。” 　　“或者你骂我两句也行。” 　　“……哎小枫你干嘛啊。”林航一急了，“我又不是真跟你生气！我当然知道你那个时候心里难受。” 　　“那我们还是朋友？”江枫问。 　　林航一：“……” 　　在这等着呢。 　　过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 　　“好吧。”他道，“我跟你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他嘀咕，“他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不是事实吗，而且就是很土又没见识啊，说两句怎么了。” 　　江枫闭了闭眼：“你说的？” 　　“不是我啊。”林航一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给自己澄清，“我怎么可能当着他面说这种话。” 　　他顿了顿，“是张永超他们，你还记得么？” 　　江枫微怔：“记得。” 　　“他们以前对你不是很舔吗。”林航一道，“但其实那一个小圈子的人素质都差得不行，就是想讨好你然后讨好楚家而已，你也知道。我记得你后来就没跟他们一起了。” 　　他顿了顿，“他们知道你的事之后，先是对你落井下石了挺久，然后就打算去讨好楚云曦。但是楚云曦好像也不喜欢他们吧，而且他那个人一看就笨笨的，不知道怎么就把他们惹恼了，他们就开始故意在公开场合让楚云曦出丑，那天晚宴我路过的时候好像闹得挺厉害的，那边一圈的人都在笑他。好像是他不认识一个品牌还是什么……” 　　江枫深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张永超还有谁？”他问。 　　林航一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名单给我。”江枫道。 　　作者有话说： 　　小枫有的事确实是跟小柏哥哥学的，比如想报复的时候第一件事要名单（bushi 　　防止有人问：云曦这个情节跟破冰相关 第77章 嘴硬心软。 　　林航一挣扎了片刻, 还是老实地报出了一串名字。 　　江枫垂眼思索了一圈。 　　很好。 　　今天一个不落，到得挺齐。 　　“谢了，回头请你吃饭。”他道。 　　“……你还是先把我加回来吧。”林航一说。他翻出了手机，趁着江枫低头添加的工夫小声问他, “你跟楚云曦关系真挺好啊。” 　　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 　　其实他今天已经看出来了, 江枫特意来这一趟, 就是为了护着楚云曦。 　　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 　　江枫说：“是。” 　　然后他道：“以后这种场合我应该不常来, 麻烦你帮忙看着点。” 　　“不是。”林航一觉得匪夷所思, “为什么啊小枫。” 　　“不就是因为要给他腾位置你才离开楚家的吗, 你不知道多少人当初暗地里在看你笑话，你！”他越说越觉得生气，“反正我不帮，要帮你找别人。” 　　他是江枫的发小, 自然而然地就替他委屈。 　　在他看来, 江枫从小到大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土包子就骤然跌落谷底，这几年吃不好睡不好, 还要忍受别人的讥讽。 　　……他看着就难受。 　　江枫看着他, 叹了口气。 　　他低声说：“又不是他的错。人本来就姓楚, 你还不让人回家。” 　　“那又怎么样。”林航一振振有词, “当初既然会抱错, 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他也适应不了我们的生活啊，你也适应不了他的, 那干嘛不将错就错, 这样你俩都舒服。明明叔叔阿姨那么疼你, 还有云柏哥,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的。” 　　他本来就是口无遮拦的大少爷性子。 　　江枫知道他其实并不讨厌楚云曦, 但是单纯为他打抱不平。但是他仍然无法想象这些话被楚云曦听到时，对方可能的感受。 　　他冷下了脸：“林航一。” 　　“……行行行我不说了。”林航一道。 　　他看上去郁闷得不行。江枫软了声：“云曦人挺好的，你不会讨厌他的。” 　　林航一未置可否。 　　这就是默认了，江枫笑了笑，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再吹会儿风醒酒。”林航一说。 　　江枫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林航一在他身后看着他。 　　许久，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小枫。” 　　江枫停下脚步，回身：“嗯？”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林航一道。 　　江枫怔了怔，随即笑了笑：“谢谢。”这回他的笑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林航一心满意足。 　　他收回目光，继续慢慢地喝着手上的酒。 　　夜风凉爽。 　　他想，这个夜晚还不算坏。 　　－ 　　离开了林航一，江枫端着酒，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把张永超几个人怎么办。 　　虽然这次人来得齐，但是他不太想搅了这次的酒会。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楚云柏。楚云柏不会不管这件事，至于是生意场上的手段还是别的，那就是看楚云柏想怎么办了。 　　楚云柏做事他很放心。 　　说实话，他之前怼天怼地的团霸人设楚云柏就有一份功劳。谁都知道楚家小少爷不能惹，因为无论他怎么作都有他哥在背后兜着。 　　但是…… 　　江枫垂了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地有些烦心。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撞到了他身上。 　　江枫的一句道歉涌到嘴边，却突然咽了回去。 　　他刚刚和林航一在的地方是一楼露台的一角，说完话，他就从露台通往花园的小门出来，顺着走到了花园里的小径上。 　　通过这条小径，可以绕到另一侧的侧门。 　　这不算是一条多窄的路，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走，这得走成什么样都能忽略他撞到他身上？ 　　更何况刚刚他余光根本没看到人。 　　他心下有了数，抬起眼，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又欠揍的脸。 　　冤家路窄。 　　正是他刚刚还盘算着要教训的张永超。 　　* 　　江枫几年没回来了，说实在的，大家的样貌变化都挺大。 　　但是面前的人倒没怎么变。 　　张永超距离他几年前见只是浮肿了不少。 　　大约是沉迷酒色，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虚浮的状态。 　　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微醺，面色酡红。他比江枫大了三四岁，花天酒地的本事也涨了三四倍，几年不见，看上去酗酒的恶习又加重了不少。 　　不出江枫意料，他们撞了一下又分开了之后，张永超脸上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他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枫一眼，随即，慢吞吞地笑了：“我说这是谁呢，走路的时候两只眼睛长在天上，原来是我们楚二少爷啊。” 　　话音落下，身旁的跟班立刻帮腔：“张少，您忘啦。楚二少已经换人咯，面前的就是个冒牌货，是哪门子的少爷啊。江枫，你说是吧？” 　　江枫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发现张永超确实比以前胆子大了不少。 　　是因为他不姓楚了？ 　　也是。 　　今天现场跟他打招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他出走三年多，回来也没住回楚家，很多人都默认了他跟楚家早就只剩下昔日的情分撑着。 　　加上林航一跟他说了，张家和楚氏似乎有重要的生意往来，在张永超的眼里，楚氏应该不会因为一个抛弃的养子和生意伙伴闹翻。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的地方，报当初自己舔狗不成反被嫌的仇，确实是最佳时机。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现在跟张永超起冲突的想法。 　　“原来是张少。”他道，“麻烦让让，我回去放个杯子。” 　　他的语气很平和，张永超眯起了眼。 　　“如果我不让呢。”他道。 　　江枫理都没理他，干脆利索地转头，准备原路返回。 　　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江枫敛了笑意： 　　“放手。” 　　“怎么过了这么几年了，脾气还是这么臭啊。”张永超醉醺醺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倒是学乖了不少。走这么急做什么，江少爷撞了人，不该道个歉？” 　　江枫：“……” 　　“不好意思。”他道，“谁撞了谁？” 　　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张永超根本不回答他，双眼盯着他，自顾自地道：“道歉，再学三声狗叫，这事结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怎么样，江枫。很划算吧？” 　　他还是记着当年的仇。 　　江枫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他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个骄纵的小少爷跪下来求他。 　　这会儿不合适。 　　但是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要给自己点甜头。 　　江枫看着他，默然了半晌。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张永超，你不会以为，我不姓楚了，就真的和楚家没什么关系了吧？” 　　这句话很有效地镇住了张永超的跟班们。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张永超脸色也变了变。 　　不过很快，他就又醉醺醺地笑了： 　　“那当然没有。” 　　“有幸看到过江少爷和楚总的头条绯闻。”他道，“内容确实是十分精彩。二位兄弟情深，当然不会因为区区血缘而就变得疏离。” 　　他凑近江枫，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轻轻地道，“江枫，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也够忍辱负重的。郑泊羽想你想了好几年，楚云柏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为了重新回楚家，甘愿被自己曾经叫过哥哥的人潜规则。江枫，楚云柏艹你的时候，你是真的觉得爽，还是恶心得想吐啊？” 　　江枫脸上的笑消失了。 　　下一秒，周围就响起了惊呼。 　　*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累了？” 　　耳边的声音唤回了楚云曦的神志。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楚云柏，摇了摇头：“没有。” 　　他犹豫了一瞬：“哥，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他轻声道，“我想去看看小枫，我有点担心他。” 　　他有些后悔让江枫陪他过来了。 　　他本能地以为江枫会比他适应这种场合，所以才向江枫寻求帮助。而他没想到，除了江枫原本的朋友，仅仅是因为一个姓氏，有些人的区别对待就会那么明显。 　　……他该想到的。 　　这一回，是他为了自己的感受自私了。他比自己被冷待还难受。 　　他的话音落下，楚云柏没说话。 　　“哥。”楚云曦又叫了他一声。 　　他平时一直安静，也很少提要求，这回明显是真急了。 　　就在这时，楚云柏才开了口：“我和你一起去。” 　　楚云曦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跟着楚云柏一起往外走，一边偷偷看他的脸色。 　　楚云柏察觉了，淡淡地问他：“怎么了？” 　　“小枫说你们吵架了，哥哥。”楚云曦小声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计较……小枫他其实就是嘴硬心软。” 　　楚云柏顿了顿：“挺好。” 　　“现在胳膊肘开始向外拐了。”他道，“到底谁是你哥哥？” 　　楚云曦哑然。 　　片刻后他小声道：“小枫才不是外人。” 　　在某个瞬间，楚云柏几乎要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了楚云曦天真单纯的答案。 　　“小枫也是我们的家人啊，我那天听爸妈说了，说干脆认小枫做干儿子，然后让我……呃我爸妈也认我做干儿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他就真的是我哥哥了。” 　　他道，语气很期待。 　　“……是吗。”楚云柏说。 　　他顿了顿，“那你别期待了，不可能。” 　　楚云曦：“……” 　　好冷酷的回答。 　　他忍不住道：“为什么啊。这不是很好吗。”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正要想着要不干脆坦白算了，外面就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两人都怔了怔，下一秒，他们就听到了林航一的声音： 　　“我艹张永超你这个畜生你他妈放开小枫！” 　　楚云曦的瞳孔骤然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人已经消失，大步流星地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78章 聊聊。 　　江枫往张永超肚子上抡那一拳的时候就知道会被报复。 　　无所谓。 　　张永超说他怂说他脸大说他什么都行, 把脏水泼到楚云柏身上就是不行。 　　他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楚云柏的表白，他的慌乱。楚云柏的逼近，他的退缩。他鼓起勇气的靠近、荒诞的提议, 楚云柏的失望。 　　他和楚云柏, 他们俩这段时间好像都变了一个人。 　　他无数个午夜梦回觉得楚云柏变得陌生, 强势又小心, 生怕碰碎他又想弄碎他, 那么矛盾。但他现在想, 楚云柏或许看他也是这样。 　　自己靠近又保持距离，说着你疯了又在做着和疯子缠绵的梦。 　　一句“我不想”拖了那么久说不出口。 　　因为“喜欢”两个字，他们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不敢觉得楚云柏认真。 　　楚云柏…… 　　楚云柏不敢觉得，他这么优柔寡断, 其实也是因为“喜欢”。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他喜欢楚云柏喜欢得要死。他还没真的贱到对一个追求者愧疚就舍身的地步, 他不是不会拒绝。就像当年他为了平息自己的愧疚不管不顾地离开楚家，离开楚云柏。他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承认是一回事，但是这份喜欢的确实实在在存在。 　　这次他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 楚云柏离开了。他还会因为别人一句侮辱他的话就破防。 　　江枫突然有点儿想笑。 　　他想原来他这么喜欢楚云柏啊。也不知道楚云柏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当然, 在眼下这不是重点。 　　江枫动手得太突然, 几乎没人反应过来。 　　片刻后, 张永超才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江枫你他妈敢打我！” 　　事情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张永超想要还手, 因为太虚而根本没打过江枫。 　　江枫虽然体质差了点，但好歹一天练舞也要练个好几个小时, 还是比酒囊饭袋强上许多。他反手把张永超按在地上, 让他那张讨人厌的嘴接触大地的拥抱。 　　张永超气疯了, 挣扎着起来对着旁边吓傻了的跟班喊：“你们他妈是瞎了吗！” 　　跟班终于回过神, 一拥而上, 七手八脚地把江枫拉开，又把张永超扶了起来。张永超眼睛里全是血丝，一巴掌就扇到了江枫的脸上： 　　“你他妈再在老子面前横啊？！”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 　　等到听到动静的宾客赶过来，林航一把江枫护在身后时，江枫的脸已经有些肿了。 　　他有些遗憾地想，到底还是闹大了。 　　挺对不起家里人的。 　　他不是觉得楚凭和容慧琳会跟他计较这些，只是总会有嘴碎的人对楚家人指指点点，他只是不太想这样。 　　但是……算了。 　　江枫看着张永超，对方显然比他气得要重得多，眼睛里还带着酒醒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恐慌。 　　他冲对方和善地笑了笑。 　　今天之后，他应该就见不到张永超了。 　　他挺愉快地想。 　　还没等他从神在在的状态中回过神，他突然就被扯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 　　楚凭和容慧琳已经都赶到了花园。 　　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有眼色的人也都很自觉。恰好宴会本来也就几乎到了尾声，便都纷纷表示告辞。楚家作为主人家，必然要有始有终。夫妻俩一边送客，一边不住地朝着江枫这边看，眼里含了担忧。 　　这期间容慧琳几次想把楚云柏叫过去，却迟迟没能跟他对上视线，好在楚云曦回过神之后看了看情况，先走到了她身边，她这才松了口气，把小儿子拉过去交代了几句。 　　江枫坐在椅子上。 　　楚云柏紧紧地抓着他的肩，看着他脸上的伤。 　　他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反复开合了几次之后，才轻声道：“疼不疼？” 　　声音竟然有些抖。 　　江枫顿了顿。他刚刚意识到了自己对楚云柏最真实的感情。这会儿不太能看对方的脸。 　　他别过了眼，胡乱地道：“……还好。” 　　楚云柏沉默了下来。 　　江枫不知道他从自己这两个字的回答中想到了什么。 　　他又想到了那个鲜红的感叹号。想通了之后，那种绵密的疼痛就都找到了根源。他抿了抿唇，心绪平静地等着对方把他放开，回到原来的距离。 　　但是一直到楚云曦跟容慧琳说完话回来，楚云柏都还是紧紧地扶着他的肩。 　　家庭医生赶了过来，楚云柏接过棉签，垂着眼给江枫细细地上药，江枫不合时宜地想楚云柏好像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搞不好是见色起意。这个自虐一样的想法在看到楚云柏眼里显而易见的心疼和怒意时尽数消失。 　　他的手指微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下一秒，一旁的张永超不合时宜地开了口。 　　“……楚少。”他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 　　张永超已经忍了很久。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被楚家的保镖按着，不管他说什么，这些人都没把他放开。他至今还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而他的小弟们早就不知所踪。 　　他心下已经慌成一片，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楚家不会为了一个养子跟张家闹翻。 　　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已经变得不能再难看，只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底气：“……刚刚是江枫先动的手，在场的人可都看见了，楚少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楚云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小枫才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自从这两天江枫耐心地陪着他选衣服学礼仪、今天又陪着他出席宴会之后，他对江枫的亲近已经升级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几乎到了仰慕的地步。 　　换做平时，就算心里觉得再过分，他都不会在陌生人面前主动出声反驳，不管对方侮辱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然后，他对楚云柏轻声道：“哥，妈说这边的事你看着办就可以。” 　　张永超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说：“楚云柏！你要干什么！” 　　江枫望天。 　　他心说大哥人还没说要干嘛呢……虚张声势喊这么大声你是有多怕。 　　而且楚云柏完全吃软不吃硬好不好。 　　果不其然，张永超喊完，楚云柏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接淡淡地开了口：“把他嘴堵上。” 　　然后…… 　　世界清净了。 　　* 　　张永超被张家接走的时候，两边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是被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张家家主、他物理意义上的父亲亲自打的。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张永超人都懵了，也顾不得什么两家的体面和交情了，一脸不可置信地大吼： 　　“爸！明明是江枫那个冒牌货先动的手，您为什么要打我！” 　　江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他爹咬着牙，打得更狠了。 　　他一边打一边骂：“小兔崽子，一天不看住你就给我惹事！你说谁呢，啊？你说谁呢？” 　　一连打了十几个巴掌，他才停了手。 　　他走到楚云柏面前，额上都是薄汗，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云柏啊，你看，这，永超他确实做错了事。我让他跟小枫道个歉，你看行吗？” 　　江枫想说话，楚云曦在他身后拉了拉他。 　　他扭头，露出一个疑问的神色。 　　楚云曦抿了抿唇，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小枫，你别这么容易就原谅他。” 　　江枫佯装讶异：“哇。” 　　“我们云曦。”他笑着说，“黑化了呀。” 　　“是为了我吗？”他眨了眨眼。 　　楚云曦：“……” 　　他涨红了脸：“小枫！” 　　调戏归调戏，江枫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已经不是楚家人了，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听着楚云柏的安排就是了。不过说起来……他抽了抽嘴角，视线往下。 　　楚云柏为什么还牵着他。 　　他不嫌热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而楚云柏对张家家主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张永超挨了打，而楚张两家所谓谈好的生意也要重新商榷。临走的时候张永超人都被打傻了，江枫瞅着似乎都快有点轻微脑震荡，而他爹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这就是教育失败的坏处。 　　一个人惹事，能连累整个家族倒霉。 　　张家人走之后，容慧琳快步走过来，先是点了下江枫的额头，又气又恨地说了句：“你呀！有什么事来前边找我们、哪怕直接喊一声都行的呀！怎么就非得直接动手！” 　　然后才把他揽过去，心疼地看他脸上的伤，“上过药了吗？痛不痛？啊？” 　　“上过了，不痛。”江枫小声安慰她，乖乖的。 　　其实面对楚云柏的时候他都觉得没什么，但是面对这样的容慧琳，他鼻子又有点酸，又觉得有些尴尬和愧疚，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楚凭看出来了，在一旁叫容慧琳的名字：“慧琳，让他们兄弟几个说说话吧。现在也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容慧琳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江枫，又看了一眼楚凭，最终还是跟楚凭去了前厅。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叮嘱了江枫一句：“晚上都没吃什么，一会儿要是饿了跟妈说啊。” 　　江枫笑着点了头，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花园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江枫这会儿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有些懊恼地想容慧琳说得对啊他干嘛不喊一声，反正造的是楚云柏的谣让本人来就好了干嘛他还要上赶着……能不能穿越回去哦。 　　还没想完，耳边就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 　　“小枫，可以聊聊么？” 　　“小枫，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江枫：“……”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显然也愣住的兄弟俩，抽了抽嘴角：“你俩，要不先商量一下……谁先？”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看到评论区关于枫柏的一些想法和做法讨论都挺多的，不知道这章开头有没有解答一些疑惑，其实就是四个字：爱生忧怖 　　知道大家急，但他俩确实不像普通情侣，还是会纠结很多的O.o 　　小枫还有点心结，下章解决 第79章 幸福。 　　片刻后, 楚云柏先开了口。 　　“你们俩先聊吧。”他道。 　　他转过身。 　　经过江枫的时候他的视线又落在江枫脸上的伤上，无意识地抿紧了唇。看上去比江枫还不好受的样子。江枫说：“没事。” 　　楚云柏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枫会主动和他说话。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在你房间等你。” 　　言下之意是多晚他都要等江枫了。 　　江枫点了点头。 　　等到楚云柏离开，江枫看向楚云曦：“去你房间？” 　　楚云曦终于回过了神, 目光在他和楚云柏之间流连了一瞬, 犹豫着点了点头。 　　等进了楚云曦的房间, 江枫关上门。 　　楚云曦说的第一句话是： 　　“对不起。” 　　他今天整晚都陷在愧疚和煎熬之中。 　　如果不是他厚着脸皮让江枫来陪他参加宴会, 江枫就不会被张永超羞辱——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但能让江枫动手,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脸熟得发烫，看上去已经快哭了：“小枫，我不该叫你来陪我的。” 　　江枫顿了顿，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 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索性直接道：“你不叫我来, 爸妈也会想方设法叫我来的。这是楚家的家宴。” 　　其实江枫无所谓，但是夫妻俩肯定会照顾他的感受，说仍然把他当家人但家宴都不叫他, 不说江枫有意见, 外人看了也要心里犯嘀咕。 　　楚云曦看着他, 愣愣的。 　　江枫问他：“我让楚云柏做的事他做了吗？” 　　楚云曦回过神。 　　他犹豫着说：“你是说之前我们俩的身世公开……” 　　江枫眼神肯定。 　　楚云曦就垂了眼, 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哥哥来找过我, 我跟他说没关系。” 　　“但看起来好像不是没关系。”江枫说。 　　楚云曦就笑了笑：“是的。但是我不想跟哥哥说，只想和你说。” 　　江枫：？ 　　江枫：…… 　　江枫的第一反应是：楚云柏这几年算是白干了。 　　怎么说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哥。结果弟弟有心事第一时间不会找他讲, 找了还不讲, 硬要说给外人听。听起来是可以好好嘲笑一顿的程度。 　　不过他转念一想, 就明白了楚云曦的言下之意。 　　他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来, 尽力忽视脸上若有似无的疼痛。 　　然后他温和地说：“要聊的就是这个吗？” 　　楚云曦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小枫, 我有没有说过，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 　　江枫怔了一怔。 　　他说：“什么时候？” 　　“在江家？” 　　楚云曦摇了摇头。 　　“在艺中。”楚云曦轻声道。 　　－ 　　那个时候，楚云曦记得，他还叫江晨曦。 　　在那个诡谲的晚上出现之前他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他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一个顽皮的妹妹，邻里关系和睦，校园生活丰富。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家里不太富裕。 　　但是江晨曦其实觉得这不算什么事。 　　这个世界上富人很多，穷人也很多。有钱的会遇到更有钱的，而穷人也会遇到更穷的。如果一味地拿金钱衡量幸福程度，那这个世界上只有世界首富能快乐。 　　他每天勤勤恳恳上学，认认真真打工。甚至享受他的兼职——酒吧驻唱，一份不太适合未成年但他很喜欢的工作。因为他可以做他喜欢的事：唱歌。 　　后来他签了公司，被骗。对于这件事江晨曦虽然难受，也觉得没什么。他是不太聪明，很容易相信人。吃到了教训，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挺安于现状的人。 　　然后有一天，他的父母告诉他，其实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的父母另有其人。 　　楚云曦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他的第一反应是—— 　　“我不想承认。”他笑了笑，“我跟爸妈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他也坐了下来，就坐在江枫边上。两个人的椅子都挪了个向，对向窗外皎洁的月光。 　　江枫也笑了：“这么直接的吗。” 　　“因为我很爱我爸妈啊。”楚云曦笑得有点苦涩，江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他。 　　楚云曦轻声说，“他们也很爱我。他们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我小学的时候写作文，写我的爸爸妈妈，我写，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他们买大房子住，我们一家四口，一直住在一起。” 　　“很天真吧。”他笑了笑，“再长大点就不这么想了。哪有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的。成家了之后总要分开的。但是……” 　　江枫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那份心意是不变的。 　　他低声道：“你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走得决绝，但楚云曦何尝不是呆了没多久就去了国外。他的语言关还是恶补了三个月补上的，也亏了楚云曦本来成绩就好。当时江枫就想有些想不通，要想深造，大学也可以。 　　而楚云曦回来之后，虽然没他那么极端，但回江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江枫连自己的事都顾不好，自然也没去想过为什么。 　　他动了动唇：“你是……” 　　楚云曦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小枫，有句话我就直接说了。你不要生气。” 　　“你的性格其实是很敏感的类型。我知道你不回来是因为愧疚。”他看着不远处的月亮，很慢地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再经常两头跑，表现出对江家的不舍。你既回不了楚家，跟爸妈和小夕也会很难交心。当然，这不完全是你性格的问题，爸妈他们也……还有小夕。” 　　江枫哑然。 　　片刻后他结结巴巴地道，脑子一片混乱：“你可以，你可以跟我说的……” 　　“然后你继续离家出走。”楚云曦笑了笑，他叹了口气，“小枫，你没听懂。” 　　“我把这些说出来，不是怪你。”他道，“其实你的做法是对的，如果要让我们俩各自适应新的家庭，那就最好先切断往来，各自熟悉一段时间。但是我一直在想……” 　　“我一直在想。”他重复了一遍，“你一直觉得你欠了我很多，是真的吗？” 　　* 　　江枫看着楚云曦。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他就开始愣愣的。大约是因为脑海里一直以来的陈述句被楚云曦变成了疑问句。 　　这个样子呆呆的，也很可爱。楚云曦捏了捏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脸。然后笑了，小声道： 　　“好可爱。” 　　江枫：“……” 　　他脸涨得通红：“我是哥哥！” 　　“好哦。”楚云曦哄他，然后道，“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今天我可能理解了。” 　　“小枫。”他郑重地说，“我觉得，其实你没有欠我什么。” 　　“你从小到大生活在这样浮华的环境里，可能会下意识地觉得，物质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楚云曦道，“所以你会潜意识地对我产生愧疚，觉得你抢走了我的人生。但其实，你也不是特别看重金钱的人，不是吗。” 　　“今天你来参加宴会，你已经不姓楚了。”楚云曦慢慢地道，“但是你还是很自信，很坦然。你的朋友们也还是把你当成朋友。就像那天我在艺中看到你，其实你和那个时候一样，也特别明媚，特别漂亮。所以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你可以说这是因为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但那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爱你，所以把你教得这么好。” 　　“我的爸妈也很爱我。”楚云曦道，“我觉得，我也被他们教成了一个很好的人。你觉得呢？” 　　“当然。”江枫轻轻地道。 　　他第一次见楚云曦，就知道对方是个特别善良特别好的人。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所以。”楚云曦看着他，眼眸澄澈，“你欠我什么呢，小枫。你有很多的爱，我也有很多的爱。我们只是因为阴差阳错而生在了不同的家庭，但我们享受的爱意是一样的。” 　　江枫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眼尾发红：“可是……” 　　“你还是觉得你享受了比我更多的资源和财富。”楚云曦摸了摸他的头，“好吧，这是事实。但是这三年，你过得很痛苦，不是吗。” 　　“你把自己封闭起来自我惩罚了三年，真的够了，小枫。”楚云曦看着他，轻轻地道，“十六岁到十九岁，那么美好的年纪，你就一直活在愧疚里。小枫，我不知道别人。但是如果你再觉得你还欠我，愧疚的人就要变成我了。真的。” 　　“放过自己吧，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枫已经淌了满眼的泪。他不断地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是为绵延了三年的愧疚道歉，还是为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要丢脸得掉眼泪。 　　楚云曦顿了顿，虽然他有些难为情，但江枫哭得太厉害，少顷，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把他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以后我们做好朋友。”他轻声道，“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听起来辈分好乱。”江枫哑着嗓子说。 　　其实他还想到了一件事，关于称呼的。但是一切都未定，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说。 　　楚云曦脾气很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枫就说：“……我要当哥哥。” 　　楚云曦果然弯了眉眼，毫无抗拒：“好。” 　　江枫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这是他从十六岁开始就持续着的心结。他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不知道楚云曦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特地来找他说的这么一段话，但他肯定，对方是经过了十足的深思熟虑。 　　当年一起迷茫地在镇子里、江边徘徊的少年，已经都在几年间长大。或许之后他还是会有想不开的时刻，但是楚云曦说完，他确实有心头一块大石彻底落下的感觉。也就是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楚云柏把他找回来，当时他以为自己想开了，但其实有些东西，确实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云曦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看着他的脸又忧心忡忡：“你这刚上完药……” 　　“我给你再上一次吧？”他问。 　　江枫点点头。 　　楚云曦就去拿了药膏，上完之后江枫已经有些困倦，但他还是不太想走。 　　一方面，楚云曦身上温柔安定的感觉让他很喜欢。他现在情绪正是脆弱的时候，本能地就想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力量。另一方面，他一想到自己房间里还有谁等着……他就不想回房间。 　　不是抗拒。只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就像是面对一场重要的会议或者考试，总想着，要不再拖一会儿。 　　他磨磨蹭蹭，楚云曦倒是开始催他了：“小枫你不回去吗，哥哥该等急了。” 　　看上去，他还记着这两人闹翻的事。 　　江枫闭眼耍赖：“我要和你睡。” 　　楚云曦：“……” 　　要不还是他做哥哥吧。 　　江枫也只是说说，人已经站了起来，慢慢吞吞地往外面走。走到一半，楚云曦又叫住了他。 　　这回，他脸上的表情看着比刚刚还要纠结。 　　然后，他下定决心一般轻声开了口：“小枫，你……你要知道，其实不止是我，爸妈他们，肯定也希望你能一直开心幸福。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永远不会变的。” 　　江枫心里蓦然一跳。 　　“晚安。”楚云曦冲他笑了笑，还是如往常一般温和安静。 　　“……晚安。” 　　江枫也冲他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有些恍惚地转过了身。 　　作者有话说： 　　和云曦的线差不多就到这里了，想写这条线还是写万人嫌那本的时候突然产生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真假少爷都是好人的话故事会怎么发展，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看月亮一边交心的场景是很早就想好的支线结尾hhh以后小枫和小曦就是家人啦 　　这个谈完了，下章谈下一个鹅鹅鹅 第80章 我们试一试。 　　楚云柏在门外接到江枫的时候, 他又变成了一脸游魂样。只是这回眼睛肿了，脸上有残留的微红，看着格外凄惨。有种吹一口仙气就要没了的感觉。 　　楚云柏碰都不敢碰他，紧抿着唇脸色难看地跟着他往房间里走。进了房间关上门, 江枫先幽幽地开了口： 　　“云曦知道了。” 　　楚云柏没反应过来：“知道什么？” 　　他又在看江枫的脸。目光专注得好像在看世界名画。 　　“知道我跟你大概有不正当不纯洁的关系。”江枫道。 　　他顿了顿, “楚云柏, 你老看我的脸干嘛。”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楚云柏轻声说。 　　他顿了顿, 然后才道, “知道了就知道了, 早晚也得告诉他。” 　　语气还有点心不在焉。 　　江枫看他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真有不正当关系的样子，心里无端地想起那个晚上跟他说放弃的楚云柏。 　　说得冠冕堂皇，一副退让了从此要和他回到原点无事发生的样子。转头拉黑不说，见到他的样子也不像无事发生。早就把容慧琳所谓要他们兄友弟恭的要求忘到了九霄云外。倒更像是看到了非和平分手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打交道的旧情人。 　　……江枫想, 他居然当局者迷了那么多天, 真的以为楚云柏是想放弃他。 　　该说楚云柏能忍么？ 　　“没毁容。”片刻后，他回应楚云柏的话，“两三天就好了, 不耽误给你赚钱。” 　　楚云柏：“……” 　　“我不要你给我赚钱。”他说。 　　“也不耽误你见色起意。”江枫说。 　　说完这句话, 他就慢腾腾地往房间里走, 目标是小茶几边上的椅子, 今天晚上他站累了。楚云柏似乎是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 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跟了过来。 　　“我没有。”他解释。 　　然后他顿了顿, “现在还疼吗, 要不然我再给你……” 　　“你不喜欢我的脸吗。”江枫打断了他不合时宜的关心。 　　然后他轻声说, 像是有些疑惑, “不喜欢的话, 那你之前，怎么一跟我对视就硬那么快。” 　　楚云柏：“…………” 　　江枫看着他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他知道楚云柏今天来找他，是想和他彻底认真地聊一聊，但这不耽误他搅掉对方的局。他想，凭什么一切都要跟着你的步调来呢。 　　这算是小小的报复。 　　回过神的时候，江枫的手肘已经被抓住。他就坐在椅子上仰头被楚云柏亲吻，先是额头，然后再是眼睛、鼻尖，错开伤口位置的嘴角。 　　吻到唇的时候江枫推开他。 　　楚云柏胸口急促地起伏，垂了眼叫他： 　　“小枫。” 　　然后他低声说：“小枫，你别折磨我。” 　　听着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隐忍的痛苦。 　　这分痛苦显然不只是情/欲上的忍耐，还有别的东西。 　　江枫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楚云柏顿了顿，还是照做了。他的眼神还落在江枫脸上，这回是那两瓣鲜妍的唇。 　　他闭了闭眼，正打算平复一下心情。下一秒，却蓦然睁开了眼，呼吸都紧了： 　　“小枫？” 　　“别吵。”江枫说。 　　他跨坐在楚云柏腿上，双膝分开跪在两侧，觉得不舒服，又往里蹭了蹭，觉得舒服了，才瘫下来，把自己完全地埋到楚云柏的怀里。楚云柏生怕他摔了，赶紧搂住他的腰，阴差阳错、严丝合缝地形成了一个拥抱。 　　江枫说：“唉，有点困。” 　　楚云柏心跳如擂鼓，这会儿被他这句话硬生生气笑了。 　　“不许睡。”捏着江枫的后颈让他抬头。 　　对视的刹那，他顿了顿。江枫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他，轻声道：“当炮/友不好吗？” 　　“给你亲，给你抱。”他掰着手指头数，“陪你睡觉还不要你负责，到时候也方便好聚好散。你说你，这么好的好事不要，换了别人……” 　　一双手滑到了他的后腰，用力扣住。 　　楚云柏垂眼看他：“换了别人？谁？” 　　江枫默然。 　　楚云柏深吸一口气：“现在，给我滚下去。” 　　又生气。江枫想。 　　他没动，楚云柏铁青着脸看他。气急了时候他就是这样。 　　江枫低声说：“楚云柏，你跟我说那些话，就要考虑到可能的后果。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我不可能一直保持理智。” 　　楚云柏眼睫颤了一颤。 　　“你也是吧。”江枫仰头看他，“为什么拉黑？为什么不理我？讨厌我了吗？” 　　“没有。”楚云柏很快地说。他重复了一遍，“不讨厌你。没有过。” 　　“我想应该也是。”江枫笑了笑。 　　然后他顿了顿，垂着眼轻声道，“但是你不理我，我很伤心。” 　　空气陷入了死寂。 　　“对不起。”片刻后，楚云柏说。他喉咙有些紧，他闭上眼，“……宝宝，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江枫小声地说，“要为什么。” 　　他对楚云柏的称呼倒是很受用。他喜欢这种被全心全意哄着爱着的感觉。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娇气，容慧琳养出来的。 　　理由是漂亮的小男孩就该受全世界的宠爱。江枫表面不以为意，背地里理所当然地觉得：嗯，就是这样啊。 　　楚云柏顿了顿，认命般把他揽得更紧了些。他对这样的江枫从来毫无办法。 　　* 　　“我不想放弃。”这是楚云柏的开场白。 　　“当时那么说是骗你的。”楚云柏的下巴搁在江枫的发顶上，开始很慢很艰难地跟他讲当时的想法，“因为感觉……我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痛苦。我不想事情走到这样不可收场的地步。” 　　比起江枫不喜欢他，最让楚云柏绝望的是江枫说的话。 　　从小到大楚家都把江枫捧在手心，生怕他受委屈不高兴。楚云柏记忆里的江枫永远是漂亮明媚又活泼的。他实在不能接受江枫被他逼到这样低声下气、自轻自贱的地步。几乎是瞬间，他就想，他不能继续了。 　　再这样下去，他和江枫总得疯一个。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是江枫。 　　所以，他说，我放弃了。 　　不希望江枫再为这件事纠结，不希望他整天焦虑痛苦、惶惶不安。他给江枫这样一个承诺，让他放下所有。 　　江枫被他揽在怀里，目光所及是男人开了颗扣子的衬衫领。 　　“但其实。”他轻轻说，“已经不可收场了吧。” 　　楚云柏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继续道：“小枫，我有句话说的是真的。如果我能放弃，我根本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我会瞒你一辈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放弃。如果可以，他何必表白让江枫为难。所谓的“放弃”，不过是给江枫的一个定心丸。而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早就认了他和江枫回不到从前。 　　他做好了隐忍克制的准备。但其实，哪怕是这件事，他发现他也做不到。 　　“你不拒绝我。”楚云柏说，“为什么？” 　　从表白之后江枫依旧的靠近。偶尔似是而非的暧昧。综艺那晚江枫笨拙地拦出“楚河汉界”，楚云柏从来没觉得江枫会蠢到真以为这样能拦住他。 　　说真的如果江枫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孩，这些行为完全可以按上更露骨的词汇。欲拒还迎，蓄意勾引。至于那次在浴室江枫提的要求，那就是赤/裸/裸的欠艹。 　　楚云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被眼前的人磨没了大半，跟放弃相对，有的时候他真的咬牙切齿地想：就这么把人办了算了。 　　但是他舍不得。 　　他想和江枫有一段干干净净的恋爱。美好的，你情我愿的，很安定的爱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干脆地拒绝我，我不会说什么的。” 　　他会死心。 　　他会把他的感情永远藏起来，不让江枫再发现一分。他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江枫却始终不肯给他明确的拒绝。 　　所以…… 　　“我虽然那么说了，但心里……还是有期望。”楚云柏低低地说，“我想，你会不会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其实你是喜欢我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等了一天又一天。 　　“我想你总会来找我。”楚云柏看着不远处的地板，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是给我一个答案，还是想跟我再聊聊。小枫，我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但不上不下被吊着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可是你一直没来……那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喝多了，又翻到了和你的对话框，就把你拉黑了。” 　　非常非常幼稚、非常不楚云柏的举动。其实破坏了他前面塑造的所有冷静包容的形象。 　　但楚云柏被酒精一催化，不假思索地就这么做了。 　　如果他还是哥哥，他可以包容江枫的一切，因为兄弟的关系本来就只需要到互相照顾这一步，不必介入更多的私生活。但是他不满足于此，他想要更多。恋爱是把两个人拉进爱情的结界，在爱情的范畴内他们彼此完整地属于彼此。 　　于是独占欲、爱欲交织。伴生出各种糟糕的情绪，不解、委屈、煎熬、痛苦和冲动。 　　酒醒之后楚云柏就后悔了。但他没有把江枫放出来。他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契机。 　　他能不能借此从江枫那里要到一个答案。 　　但是，没有。 　　“我已经把你放出来了。”楚云柏低声说。 　　带着做错了事的无措。 　　“检查。”江枫沉默了一瞬，戳了戳他的胸口。 　　楚云柏就把手机递给他。 　　江枫凭着记忆输了锁屏密码，竟然开了。这么多年，楚云柏的锁屏密码还是他的生日。 　　他哑然，其实已经不想检查了，但还是过流程一样点开微信，他的头像是唯一的置顶，备注是宝宝。 　　江枫没有往下翻，把手机还给了他。 　　“听起来我好像是一个特别混蛋的人。”他说。 　　他顿了顿，“那你不理我，本来是……彻底不打算理我吗？” 　　楚云柏深深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江枫诚实摇头。 　　他没想到楚云柏还借酒消愁，就这毫无出息的样，他只能说，楚云柏在他面前是真的会装。 　　楚云柏轻声说：“本来是气狠了，不想理你。但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永远无法对江枫狠心。哪怕他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枫不愿意正面给他答案。所有的负面情绪在看到江枫又消瘦了一圈的样子时烟消云散。 　　就算没有这场意外，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楚云柏抿紧了唇。 　　“我说完了。”他道，“该你了。” 　　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江枫今天的反常绝对不是只是要一个说法。但是他已经不敢赌了。他看着江枫，等待最后的审判。 　　江枫默然了半晌。 　　“对不起。”片刻后，他这样说。 　　楚云柏的眼睫一颤。 　　他们的身后，昏黄的灯光笼罩整间卧室。明明是温馨的气氛，他却如坠冰窟。 　　“没关系。”他竭力镇定，说，“我说了，没关系。” 　　江枫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云柏一顿。 　　“一直以来。”江枫顿了顿，轻声道，“我都在想。我当年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他离开楚家，好像成全了所有人。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可是他跟楚云柏重逢，楚云柏告诉他，这几年他过得很痛苦。他刚刚和楚云曦谈心，楚云曦说，他有时会照顾他过于敏感的情绪。 　　敏感，偏执。自从抱错的事曝光之后，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确实有这样的问题，但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但是楚云曦点了出来。 　　敏感的神经是他痛苦内耗的根源。他想着逃离就好。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情绪，同样也在影响着别人的选择。 　　楚云柏、楚云曦，他们都在尽量包容他。因为他们理解他在想什么，但同时，他们也一直在努力，希望他走出这种困境。 　　“云曦说。”江枫道，“他照顾我的情绪，所以一直没怎么回江家。那个时候我想，我是不是亲手把事情推到了一个特别极端的地步。或许，本来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有亏欠，可以弥补。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而不是这样，整整割裂了三年。他和楚云曦，他们今天……明明聊得也很好。 　　他有些茫然。 　　楚云柏先是愕然，然后回过神，手足无措地道：“小枫，你别这样想。” 　　“你那个时候才多小。遇到这样的事本来就容易走极端。”他轻声而快速地说，“这已经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而且这件事不能说对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如果你留下来，也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你不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他有些紧张地说。 　　他的着急和担忧过于明显，江枫失笑：“我知道。” 　　“云曦也不是怪我的意思。”他垂了眼，“我知道他说出来只是担心我会一直走死胡同，想拉我一把，把我拉出来。” 　　“你说得对。”他垂了眼，玩楚云柏的扣子，“如果我留下，说不定会有新的问题。” 　　他可能更加和江家疏远，而他和楚云曦的关系，也会愈发尴尬。 　　楚云柏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他确实是怕江枫从一个死胡同走进另一个死胡同。 　　然后，他听到江枫说：“我只是想，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楚云柏怔住了。 　　- 　　江枫抬起眼，看向了楚云柏。他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他说：“我一直不给你答案，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如果和你在一起，就是变相抢走了云曦的哥哥，我本来就欠了他很多，如果我们在一起，你的注意力肯定更加放在我身上。我接受不了这件事。” 　　楚云柏动了动手指。 　　“还有爸妈他们……”江枫自言自语地道。 　　只是，说到这的时候，他硬生生地住了口。 　　然后他低声说：“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楚云柏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枫，像是突然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江枫别开了眼，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一般，有些羞涩地道：“楚云柏，你的感觉没错。” 　　“我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慢慢地说，“之前，我对云曦有愧疚。而且，我觉得是我向你出柜带你走上了歪路。我不想这样。本来，我应该直接拒绝你让你死心。但是我没有。” 　　“我一边不给你答案，一边靠近你。”他轻声道，“不是仅仅习惯了对你的依赖，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想和你亲近。包括那个馊主意……” 　　“小枫。”楚云柏打断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小枫，你先等等。” 　　“包括那个馊主意。”江枫笑了笑，他知道楚云柏一时接受不了还在消化，但是他想一口气说完，这是他难得鼓足勇气的时候，“我会提出那个提议。其实是因为不想和你回到原点，还想和你亲近，可谦哥说吊着人不好，直接和你在一起，我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所以，我想了个蠢办法。” 　　腰上的手越收越紧，楚云柏牢牢地盯着他，呼吸愈发急促。 　　“我现在想通了。”江枫看着他，眼眸澄澈，“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依旧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应对他们的父母。但是他想自私一回，至少对着楚云柏，他不想再让他难过了。他甚至自我安慰地想，他们也不一定能走到见家长的地步。也没人说谈一次恋爱就要绑定了。这样想了，他彻底放下了一切。 　　而且。楚云柏是他喜欢的人。是他…… 　　最最最喜欢的人。 　　他闭了闭眼，终于轻声说出那句话：“我后悔了，之前的话都是乱说的。” 　　“楚云柏，我们试一试，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呀！终于写到这了！ 　　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聊天，因为枫崽被欺负了想贴贴=3= 第81章 鸵鸟。 　　[李涛, 5最真的cp是不是和cyb，首楼贴证据（回帖：521）] 　　已知：5最近魂不守舍，队内无人惹他，而5跟cyb最近疑似冷战, 公开场合冷脸[图片][图片][图片] 　　……讲真, 5最真的cp还是和cyb吧 　　他俩怎么总能吵得在镜头面前挂相啊, 我大为震撼 　　你团断层美帝, 说这些…… 　　5L 　　笑死了, 怎么又吵了, 小学生吧天天吵架和好和好又吵架的。美帝姐姐们还好吗？ 　　8L 　　抽查了一下超话 　　好像在抽奖 　　？为啥 　　9L 　　说起来这对怎么还断层了，我以为关系公布之后很多人都会跑路的，这嗑的下去啊，铁血兄弟情了都 　　10L 　　铁血兄弟情了嘉灿还卖cp呢, 管天管地管好你自己, 少管别人嗑什么谢谢 　　回9L：抽奖是因为这周行程表出来了，5的《少年秀》舞蹈导师饼官宣所以大家在庆祝，不过美帝姐姐们确实不care他们吵不吵, 甚至会越吵越兴奋因为超话会有很多angry sex车(…… 　　本质是吵架证明感情真 　　以及吵的时候双方家长都会劝和所以根本不担心 　　14L 　　？双方家长劝和哪来的料 　　15L 　　cyx采访说的[链接]说吵了架cyb会被叫书房 　　主持人提问可以说是不怀好意 　　但云曦跟5关系估计是真的好, 都给挡回去了, 还给美帝姐送了一堆糖 　　16L 　　叫书房好真实笑死……5对熟人好像挺娇的, 完了, 我是队友粉居然嗑到了，本来只是庆幸他俩关系好的话团的资源应该不用愁 　　有人分析下具体嗑点吗。 　　19L 　　那我简单说几个？虽然名义上是哥哥弟弟但没有血缘, 既能嗑到骨科感又没有伦理上的负担。然后关系是真的好。关系公开之后cyb肉眼可见不装了, 同框必盯人。至于5,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傲娇吧, 在cyb面前直接化身黏人猫猫, 一点脾气都没的。最后很稳定啊。团会散，营业cp营业期会结束，但枫柏得绑定一辈子，我觉得这几点够嗑到死了 　　57L 　　最重要的是想嗑什么都有啊！嗑15、25的嗑个年上甜宠吧，这位可是正牌哥哥。嗑35的嗑x张力吧，咱枫柏体型差、性格差都在的，do起来一看就是完全收不住场的类型。嗑45的嗑竹马，呃，我就不说了，十六年…… 　　除此之外，还有破镜重圆，相爱相杀，时不时的吵架调剂。嗑起来真的很爽。我甚至希望他们多吵架，5冷脸看起来实在很有味道，特别适合被拖到床上强制（非本人发言 　　58L 　　巧了，cyb看起来就是会把他拖到床上强制的人（同 　　59L 　　啊啊啊你们在说什么！ 　　72L 　　怎么突然涛这对。我说真的，这对超好嗑。但我的理由跟楼上都不一样。首先兄弟情的基础肯定有了，但如果产生了爱情呢？他俩都在相同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看起来就是道德感很高的类型，一方面身体和精神都在互相吸引，另一方面脑子里的理性在克制着不要逾越雷池。 　　他俩如果谈恋爱，绝对是轰轰烈烈痛苦和折磨交织而不是平平淡淡，吵架再正常不过了。冷静理智的上位者发疯，单纯天真的下位者在惶恐和不安中无意识引诱。但发疯时因为爱会带着怜惜，引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说真的，不怪超话车多，哪个环节都是可以往床上拖的程度。 　　但要是真正在一起了，又是另一个画风，5绝对会被宠得无法无天，除了床上，其他时候估计他要星星cyb都会想方设法摘给他。 　　145L 　　啊啊啊啊啊！嗑死！你字多你说的是真的！吵也吵也这么多天了，这会儿是不是在腻腻歪歪了！我大接特接！ 　　146L 　　…… 　　- 　　江枫睁开眼睛的时候，在昏暗的光线中只看到了一盏床头的小灯。楚云柏正靠在床头戴着眼镜发消息，一手揽着他。 　　江枫揉了揉眼睛，立马被刺痛感惊醒。 　　……他忘了脸上还有伤。 　　他的动作惊动了楚云柏，他把人又揽了揽，低头轻声问：“醒了？” 　　“嗯。”江枫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钟。”楚云柏道，“没多久。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半。” 　　江枫默默的。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儿火辣辣的。 　　也是他最近失眠得太厉害。半个小时跟楚云柏彻底说开之后，他就如释重负。一边趴在楚云柏身上掉眼泪，一边被他拍着后背哄，哄着哄着……就真的睡着了。还是楚云柏把他抱到床上的。 　　……简直不能细想。 　　他窘迫得太明显，楚云柏笑了一声。 　　“错怪你了。”他说。 　　江枫小声：“嗯？” 　　楚云柏佯装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原来你之前说你有点困是真的。” 　　江枫：“……” 　　这个人烦死了！ 　　他伸手就要推他下床，这还是他的床，楚云柏也不客气。手推在人腰上，刚睡醒，比猫的力气大不了多少。楚云柏摘了眼镜放到一边，低下头来吻他。 　　碍着他脸上的伤，吻得没有太重。依旧从额头开始，熟悉的香水气息铺天盖地地拢下来，江枫推了两下没推动，反而被他用手盖住了眼睛。 　　温热的气息落在嘴角，江枫眼睫不自觉颤了一下。 　　楚云柏察觉了，他轻声问： 　　“紧张？” 　　其实是不适应。 　　江枫和楚云柏仅有的两次亲近一次是楚云柏主动，另一次江枫抱着别样心思，都称不上真正的亲近。真正的亲近发生在他的梦境里，但是梦和现实终究不一样。 　　他犹豫了一瞬，撒谎：“没有。” 　　楚云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松开他： 　　“不用逞强。” 　　他的所有见不得光的暴戾情绪在江枫答应说“试试”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他现在心平气和，本来就打算慢慢来。反正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江枫抿了抿唇。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他们是互相喜欢。 　　就在楚云柏即将起身的时候，他勾住了人的脖子，把人拉了下来。 　　楚云柏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枫，我不希望这段恋爱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江枫说：“少废话。” 　　楚云柏：“……” 　　结果还是亲上了。 　　楚云柏把江枫抱在怀里，按住他的后颈，他就很乖地张开唇，紧张又认真的样子。 　　江枫这个样子让楚云柏无端想到了之前看资料时看到的，江枫第一次上舞台的视频，那个时候江枫好像也是这样，有些忐忑不安，眼眸却是有神采的，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事。 　　江枫也在期待这个亲吻。 　　他心下软得发慌，手上又揽紧了些。 　　先是贴了贴，然后试探着撬开唇齿，出乎意料的顺利。 　　江枫试图回应他，但因为不得要领而显得青涩笨拙，楚云柏眼眸深了几分，倾身压了下去。 　　- 　　最终，这个吻还是没能持续到最后。 　　临近尾声的时候，门被敲响，容慧琳的声音响起来： 　　“宝贝？” 　　两个人同时顿住，江枫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楚云柏原本还在轻喘，看到江枫的脸色，愣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安慰他：“没事，我进来的时候锁门了。” 　　江枫这才回过了神，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起来，江枫先躺到了中间，佯装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的样子。楚云柏边走边扯了外套穿上，顺便开了灯。 　　一切都处理妥当，楚云柏才过去打开了门。 　　容慧琳是来送牛奶的，同时也是借送牛奶来看看江枫的情况，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正想着要是睡了就算了。 　　门打开。 　　走出来的是大儿子。 　　容慧琳：“……” 　　她条件反射地想去看时间，楚云柏直接道：“别看了，快十二点了。” 　　“……快十二点了你还在小枫房间干嘛。”容慧琳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瞪着他，“他不要休息的哦？” 　　“那你怎么还来敲门？”楚云柏毫不客气。 　　容慧琳：“……” 　　床上的江枫：“……”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楚云柏在家里老被容慧琳嫌弃不是没有道理。 　　……大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过，得益于楚云柏的嘴毒，容慧琳的注意力还是成功地被转移了。在就“我来看看小枫怎么了，你都来了”和“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训小枫”以及“楚云柏，你失心疯啦”的一系列争论之后，门外终于重归寂静。 　　江枫原本还担心容慧琳会进来。他现在的嘴唇还有点肿，实在不太好见人。但是楚云柏连这件事也给他挡掉了。 　　他说：“都快十二点了喝什么牛奶，他都洗漱过了。” 　　“行。”容慧琳无计可施地道，“那你给我把牛奶喝了行了吧？你赶紧跟我走，别打扰小枫休息了。” 　　说罢，她道：“宝贝，妈妈走了哦？有个好梦。” 　　江枫松了口气，很乖地说：“晚安妈妈。” 　　他正准备关灯，却发现楚云柏身形似是慢了两步。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关灯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一拍。 　　炽光灯下，一切暧昧的证明都无所遁形。 　　红肿的嘴唇，被子下散乱的衣服，还有凌乱的衣领。 　　江枫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了一双看向门口紧张忐忑的眼睛。 　　然后，他看到楚云柏转过了身，对自己无声地作了个口型。 　　“晚安宝宝。”他道。带着笑。 　　江枫：“……” 　　读懂口型的刹那，他的脸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变成了一只烫熟的鸵鸟。 第82章 你比较吃这套。 　　第二天, 江枫醒过来的时候，罕见地已经过了九点。 　　他坐起来，先是有些刚睡醒之后的懵然。然后，昨夜的记忆才慢慢浮现。 　　他和楚云柏说开了, 他们说好了试试。然后……就亲了。 　　不同于表示亲近的蜻蜓点水, 这个深入到底的亲吻昭示着他们关系的彻底转变。在没发生的时候, 江枫总觉得他会因为这种转变而感到不安, 但是真的亲了, 心里第一时间涌出的, 还是愿望实现带来的满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究竟有多喜欢楚云柏。 　　意料之中的。毕竟但凡他对这份感情有一点犹疑和不确定，以他和楚家的关系，他的愧疚和理智都会占据上风。 　　江枫哑然了半晌，认命了。 　　洗漱完, 他下楼。餐厅里只剩下了正看杂志的楚云柏。 　　江枫走上前, 阿姨又从厨房探个头：“小枫今天吃什么？” 　　江枫张口：“白……” 　　“鸡蛋，牛奶，水果沙拉。”楚云柏在一旁开了口, “再给他做份带肉的三明治, 谢谢姨。” 　　江枫：“……” 　　他忍不住说：“楚云柏, 你喂猪呢。” 　　这话一出, 厨房、客厅听到的佣人都笑了。楚云柏嘴角也勾了勾, 语气却不容置疑：“你最近太瘦了。过来吃饭。” 　　江枫就知道没有余地可以谈了。他坐下去，心想, 亏他昨天还以为这人是真的转性了, 原来在这等着呢。 　　……嘴硬成这样, 可别把自己憋死。 　　话是这么说, 但他也是真吃不下。长期的饮食习惯让他很容易产生饱腹感。 　　在楚云柏的注视下, 他把牛奶喝了，沙拉挑挑拣拣吃了，原本要吃的鸡蛋就搁在一旁仿佛没了存在感。他低着头，慢腾腾地用刀叉切三明治，切了差不多一半，动作越拖越慢，楚云柏看了他一眼，把盘子端过去，替他把剩下的吃了。 　　吃过饭，容慧琳从楼上下来。第一时间就落到江枫的脸上，看他气色不错，脸上的痕迹也消退了许多，这才放下心。 　　楚云柏吃完，放下刀叉，说：“我去公司了。” 　　容慧琳还在为昨晚耿耿于怀，矜持高冷地“嗯”了一声。一旁的江枫原本打算事不关己，一抬头，却看到了楚云柏看向他的视线。 　　他顿了顿，想到两人已经变化了的关系，试探着道，“……我送你？” 　　话音落下，容慧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楚云柏就笑，轻飘飘地瞥一眼容慧琳又收回目光：“这么点儿路，送什么。” 　　容慧琳发誓，她绝对从大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炫耀。毕竟昨天他们离开之后，她曾经跟楚云柏发表过“你再这样凶小枫小枫就不要你了”这类的言论。 　　她受伤地捂住心口：“宝贝你……妈妈也要出门了，都不见你说送送妈妈！” 　　江枫满面通红。 　　他默默地瞪了楚云柏一眼，以为他是在逗自己。楚云柏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他：“要不要坐我车，我送你回你们宿舍。顺路。” 　　江枫这才恍然。 　　他说：“好。” 　　“行了。”楚云柏站起身，对着容慧琳道，“送你，然后跟我走。满意了？” 　　容慧琳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恨恨地在后面点了一下江枫的额头。大概是觉得他被楚云柏牵着走，一点儿没出息。 　　* 　　等到了车上，江枫开了口：“你别……老气她。” 　　楚云柏看他：“安全带。” 　　江枫就默默低头开始系，听到楚云柏说：“不是气。我们俩相处模式就这样，你不是知道么。” 　　他顿了顿，颇有些不满，“你怎么光心疼她不心疼我。” 　　江枫哑然。 　　容慧琳觉得他偏心楚云柏，楚云柏觉得他偏心容慧琳。他这里外不是人。 　　左右这母子俩也就是嘴上互怼，感情是肯定在的，他决定不再掺和这俩，让他们自生自灭。 　　难得吃了挺多碳水，路上江枫又有些犯困。楚云柏看着他脑袋一点一点，车速放慢了些。 　　江枫不自觉睡了一觉，醒过来却愣了一下。 　　外面的风景熟悉又陌生，不是通往宿舍的路。 　　他脑子还没醒过神，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楚云柏。楚云柏目不斜视，打方向盘转过弯，然后才道：“今天不是没行程？” 　　“啊。”江枫说。 　　所以他打算在宿舍宅一天，打打游戏然后看会儿剧。 　　计划得很好。 　　楚云柏未置可否，车子停在嘉灿楼下，然后才看向江枫：“这是我们在一起第二天。” 　　江枫默默瞅他。 　　楚云柏顿了顿：“你要和游戏一起过？” 　　江枫是这么打…… 　　哦。 　　车门又锁了。 　　- 　　去总裁办公室的路上江枫跟在楚云柏的身后。认命地接受嘉灿员工目光的洗礼。 　　走路的间隙，他给顶头上司委婉地提建议：“你这个动不动锁车门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怪让人害怕的。 　　楚云柏想了想，很诚实地说：“不能。” 　　“你比较吃这一套。”他说。 　　江枫：“……” 　　他才没有。 　　好吧。 　　他有。 　　主要是他也确实还想和楚云柏再待会儿。 　　只是口是心非。 　　这么一想，楚云柏确实了解他。 　　进了办公室，楚云柏开始工作。江枫就把包放了，一边溜达着参观办公室，一边跟他聊天。 　　他发现办公室里多了几盆绿植，好奇地拨弄了两下叶子，然后道：“你买的吗？” 　　“云曦买了放过来的。”楚云柏说是在工作，十分钟里八分钟在看江枫，这会儿终于有了正当理由放下报表，“他说要不然全是黑白灰，冷冰冰的。” 　　江枫深有同感。 　　他不再说话，拿了旁边的迷你水壶打算给植物浇点水，水浇到一半，身后抵上了一片温热。 　　江枫的手一抖，水洒了一点到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 　　他第一反应是看身后的门，楚云柏把他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进门要刷卡。” 　　不等江枫说什么，又道：“只给了你一张备用卡。” 　　江枫眼睫又开始颤。 　　他仰靠在沙发上，背包、水杯和手机乱七八糟地放到一边。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闭着眼和楚云柏接吻。耳边是空调制冷的气息和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很快，这样的声音也远了。 　　耳边是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唇舌交缠的时候江枫睁着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看楚云柏，对方轻抚着他的背，吻得凶狠，动作却温柔。带着意乱情迷。 　　* 　　虽然忍不住亲近，但两人其实都很克制。 　　比起亲吻，这更像是一场温存。分开之后楚云柏埋在江枫颈窝里平复，还惦记着江枫刚刚的第一反应。 　　他若有所思：“宝宝，总感觉要是我们被发现，你会第一时间甩了我。” 　　江枫：“……” 　　他有些心虚，因为就目前来看，可能确实是这样。他是个悲观主义者。还是不觉得他和楚云柏能走多远。 　　出了事，他的第一反应估计是让一切回到正轨。 　　他不愿意骗楚云柏，也不想说扫兴的话，只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也开玩笑般试探：“那你要铺天盖地发通稿说我是渣男吗？”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的八卦。 　　一对圈内夫妻离婚，互相对着发黑通稿，熟知内情的圈里人全在看热闹。 　　楚云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眸黑沉沉的。 　　然后他笑了笑：“不会。” 　　江枫被他笑得莫名后背有些发毛，但楚云柏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江枫回过神，想了想：“想吃火锅了。” 　　前段时间为了跑行程，他节食得太厉害。 　　这个时候偶尔放纵一下，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多吃点，楚云柏自然满足他，打电话订了家熟悉的餐厅之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聊什么时候发现的喜欢。 　　江枫主动坦白：“我的话……应该是在《假日乐园》第一期录制。” 　　楚云柏眯起了眼。 　　这个时间比他想象得要早得多。 　　他想了想：“我来你房间找你的时候？” 　　他一向敏锐又聪明。 　　江枫点头。 　　那个时候楚云柏为了他投资节目，给节目的所有嘉宾送礼物，然后又被他在房间教训。那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楚云柏这么高傲的人，却好像真的，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好感是无数个日夜积累，但心动却只需要一瞬间。 　　他对这种深沉而绵长的爱意毫无抵抗力。 　　“现在想想。”他回忆，“我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你对我的感情不对劲，但我自己光顾着注意我自己了，所以没反应过来。” 　　而哪怕是自己的感情，他也因为种种原因，有意识地忽视了。 　　但忽视不代表不存在。 　　他本来就是弯的，跟楚云柏又亲近。最要命的是，他之前不想谈恋爱，部分原因就是把人跟楚云柏对标，对标完就索然无味。侧面反映了楚云柏在他眼里确实趋近于理想型。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意识到楚云柏和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之后，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沦陷。 　　他说完，问楚云柏：“你呢。” 　　楚云柏顿了顿。 　　“其实我不知道。”他道。 　　他知道欲/望的开端，但那显然不会是感情的开端。 　　他只能说，重逢之后，他和江枫的一切就再也没回到过正轨。而当他以一个男人的眼光、而不是兄长的眼光来看待江枫时，事情就已经变了味道。 　　- 　　聊完，楚云柏继续工作，这回总算心无旁骛。因为江枫为了不打扰他，出门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他拎了个电脑包，是崔子烨顺路捎给他的。 　　他今天破天荒地单独来了练习室练习，但脸色难看得不像话，唇色发白，走路都有些晃。 　　江枫关心了他几句，本来打算陪他去练一会儿，结果半路收到了谈谦的消息，得知他也要来，就只送到了门口。 　　等他回去已经将近中午，楚云柏高效率地完成了上午的工作，陪他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下午，楚云柏继续工作，江枫就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看剧，顺便记一些碎片灵感。 　　看到一半，辛彤给他发了消息，他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楚云柏：“《少年秀》的资源是你谈下来的吗？” 　　他已经默认了楚云柏对他的所有行程了如指掌。 　　这个资源很好，按理他是够不到的，所以他想会不会是楚云柏帮忙。 　　楚云柏头也不抬：“不是。我没印象。” 　　“应该是节目组主动联系的公司。” 　　“开始录制了是吗，什么时候走？”他顿了顿，问。 　　“后天。”江枫道，“彤姐刚刚把航班发我了。” 　　作者有话说： 　　综艺不是那种封闭式录制，不用担心 第83章 乖。 　　《少年秀》是一档男团偶像选秀节目, 50名练习生聚集在一起，在为期三个月的时间里竞技比拼，由观众投票选出5人组成团体出道。 　　哪怕是在偶像团体百花齐放的现在，选秀的热度依然经久不衰。《少年秀》背靠资本雄厚的视频平台, 开播前就拉满了赞助和投资, 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当然, 对于江枫来说, 选秀的热度跟他属实没什么大关系, 毕竟以E-ternity现在的身价, 不可能再去参加选秀回锅。只是他没想到，节目组会找到他来做导师。毕竟他之前隐约听团里的喇叭精翟诺说过，为了抢这个节目的MC和导师饼，各大公司都快打疯了。 　　他翻了翻官宣名单, 哪怕节目录制期间刚好是他的生日, 他也就堪堪到二十岁，还是年龄最小的。甚至一小半的练习生年龄都比他大。至于咖位…… 　　嗯。 　　E-ternity现在在爱豆圈已经可以说是铁一线，以现在的趋势, 指不好下次回归就登顶, 但出了爱豆圈在人才济济的内娱, 还是有点不太够看。 　　江枫翻到他那条官宣的评论区, 随即笑了。 　　“云柏哥哥。”他斜瘫在沙发上, 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你被骂了哦。” 　　楚云柏签字的手一顿：“嗯？” 　　“说你假公济私, 强捧遭天谴。”江枫用一句话概括了评论区的全部。 　　其实从江枫和楚云柏的关系公开, 有微词的就不少。主要还是同期竞争的偶像团体粉丝。女团稍好些, 毕竟不完全算一个赛道。男团粉基本都是恨不得天天怨念地扎小人。 　　毕竟在他们天天日天日地日公司的时候, E团粉完全不用担心公司打压资源不均等一系列问题。可以说是稳稳的幸福。 　　偏偏E团虽然背靠嘉灿, 实力却也是top级别，两次回归都是成员自己创作，舞台参与度也很高。嘴也嘴不得劲。于是这里面一部分人已经打不过就加入，而另一部分死忠，终于借着这一次导师官宣找到了机会。 　　“嘉灿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真什么资源都敢给小太子撕啊，也不看看担不担得起：）” 　　“主副MC都是国民度top的solo艺人，vocal导师是出过无数张大爆专辑的超级大前辈，rap导师是隔壁节目厮杀出来的断层冠军，而舞蹈导师呢，是我们黑料登顶cp榜前十占三的E5，嗯……cyb你捧得开心就好” 　　“之前不是有投票问cyx和jf掉水里cyb先救谁吗，我看结果很明显啊” 　　“？抱走云曦，两个小孩关系很好，不当打架工具人” 　　“cyx粉丝怂死了，你家才是正牌太子啊，这不把嘉灿撕碎还在这放和平鸽，有人心都偏到太平洋咯” 　　“哈哈哈用cp粉的话术，弟弟跟老婆怎么能一样，cyx也没办法吧，是嫂子啊哈哈哈” 　　诸如此类的言论刷了许多条。当然江枫的粉丝也不甘示弱，甩出了舞龄、编舞作品、舞蹈视频等证据来证明江枫虽然年纪小咖位不够，实力当导师却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互联网吵架从来就不讲道理。发言的人未必不知道其实楚云曦的规划和各种资源嘉灿也很用心，只是赛道不同。而江枫虽然cp热度高，但靠着直拍和作品也出了更多次的圈，他们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两方又吵上了热搜第一，节目组美美地赚了一波大的热度，气得辛彤在群里骂了一顿。 　　节目组请江枫的原因很简单，实力够不会拖后腿，有嘉灿在出了事有人收拾烂摊子。最重要的是，所有导师里，只有江枫有这种一出点什么事就腥风血雨话题拉满的体质。简直就是白送的热度。 　　楚云柏对自己被骂毫无感觉，只是没想到江枫又被全网嘲。他皱了皱眉： 　　“要不推了？” 　　“别啊。”江枫说，“干嘛不接。合同都签了。” 　　他顿了顿，“这个资源挺好的，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节目里注意点就好了。” 　　E-ternity在上升期之后他接触到圈子里各种诱惑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他需要去这种节目里找找初心。 　　而且，违约金很贵：） 　　楚云柏盖上笔盖，走到江枫的边上，江枫就自然地让他捏了捏脸蛋，又捏住下巴亲了一下。 　　亲近的间隙，他问楚云柏：“你不让我去，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楚云柏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是情绪恢复了又开始作，淡定地说：“就录三天。” 　　大概是因为处在恋爱中的人总是反复而矫情的。江枫刚刚还因为楚云柏眼底过于深沉的爱意而感到有些不安，这会儿又对这样简单直接的回答感到不满。 　　他脑子一转，眨巴了下眼睛，佯装无辜：“但那是男团选秀欸，我马上要去见整整五十个有颜又有实力的小哥哥了哦？你没有危机感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人练习生帅不帅，主打一个信口胡诌。反正楚云柏也不看选秀。 　　果不其然，楚云柏听了他的话，脸色有些微妙。 　　他道：“你是去当导师的还是去选妃的？” 　　江枫憋着笑：“怎么这么说话，选妃什么的也太难听了。就不能是正经恋……” 　　嘴被捂住，江枫抬头，看到了楚云柏半眯的眼睛。 　　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跑已经来不及。 　　十五分钟后，江枫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按了电梯离开。总裁专梯里，他看着自己潮红的眼尾，感受了一下锁骨那处又麻又痒的刺痛感，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醋坛子成精”。 　　* 　　虽然江枫后天就要离开A市，但是这两天他和楚云柏并没有再见面。 　　哪怕没有行程，他们的关系也没到放了假就黏在一起的地步。嘉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时间久了总会有人说闲话。 　　楚云柏对此未置可否，只是出发的前一个小时，江枫顺路来嘉灿拿东西的时候，把人留在了练习室边上的休息隔间里。 　　隔间狭窄，跟走廊就隔了一面墙，江枫就被他按在墙上亲得眼睫都在颤。楚云柏高超的学习能力体现在各个地方，结束的时候江枫嘴唇只是有些红，但人已经完全软了。 　　他瞪着楚云柏说不出话，楚云柏捏捏他的脸：“在外面好好吃饭，三餐都要吃。还有，少喝咖啡，别熬夜。” 　　他不去送机，有话只能趁着这几分钟讲。 　　江枫嘴硬：“那我不吃你也不知道。” 　　楚云柏：。 　　“三餐给我拍照。”他道。 　　江枫：“…………” 　　这天下午，隔壁办公室的都听到了某练习室里传出来的崩溃声音：“楚云柏，吃什么你都要管你他妈是我爹吧！” 　　办公室里的各位面面相觑，各自咳嗽只当没听见。转头立刻登录微博小号发今天的上班见闻：“艹，老板果然是真弟控吧啊啊啊好萌，又给我捡到一口糖！” 　　总之…… 　　还是拍了。 　　江枫落地的时候刚好快饭点，节目组给他们提供了住宿，他放了东西就就近去吃了园区里的食堂。跟着的生活助理也年纪不大，两人戴了口罩，混迹在花花绿绿尚不熟悉的练习生里居然毫不违和。 　　等打了饭，江枫老老实实地拍了照发给楚云柏，那边大概是有事，过了几分钟才回： 　　“乖。” 　　江枫心里腹诽你哄崽崽呢，脸上还是起了一阵薄红。 　　小助理察言观色，轻声问：“江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江枫吓了一跳：“啊？” 　　“你刚刚看屏幕的时候笑得好开心哦。”小助理道，“是跟女朋友聊天吗？” 　　江枫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对方是看到了什么。 　　他道：“……没，跟你们楚总聊天呢。” 　　小助理恍然：“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那确实。 　　江枫想。 　　都好到搞一块儿去了。 　　他心下腹诽，面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两人吃了一半，终于有练习生发现了不对劲。江枫正跟盘子里的大排作斗争，身旁走过两个练习生，其中一个无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立刻就像被施了定身符。 　　另一个扯他：“走啊你，马上集合了。” 　　他置若罔闻，结结巴巴：“江，江老师？” 　　- 　　半个小时后，江枫在一食堂吃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练习生宿舍。 　　江枫原本确实存了点私心。他这个咖位，加上年纪小，如果像其他导师一样每次都只是录了节目就走，虽然也不算出错，但舆论上肯定愈发会觉得他耍大牌。 　　而其余导师虽然名义上是导师，但通告多，指导起来也有限，于是他跟辛彤商量了一下，左右他这阶段闲着，日常对练习生练习指导、谈心聊天的事他就多上心一些。节目组乐得有人把这些事揽下来，自然答应。 　　这样一来，不出意外，江枫以后就会经常跟这些练习生接触。所以他想着，在吃住上还是接地气一点。 　　但是…… 　　他没想到，他所谓接地气的行为，效果会这么好。 　　在一边吃饭，一边跟第八波“路过”的练习生亲切友好地打完招呼后，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旁边闻讯赶来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不是。” 　　“不是说他们马上集合了吗。”他有些不能理解，“怎么这么多人还没走啊。” 　　你们管理这么松散，迟到都不要紧的吗？ 　　节目组工作人员擦了把汗，眼神飘忽：“这个么……” 　　“您一会儿录了节目就知道了。”她道。 　　江枫：“……” 　　“喔。” 　　他满腹狐疑，只当自己是初来乍到，不懂选秀套路。 　　等到他吃好饭，上好妆，还有点忐忑地坐在导师席开始录制半个小时之后，MC迎面抛来的问题终于让他明白了为什么。 　　“请问江老师，在我们《少年秀》内部刚刚结束的“我最喜欢以及最想合作的现役爱豆”投票中，您以17票的高票荣获断层第一，对这个结果，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枫：“……” 　　？ 　　作者有话说： 　　枫崽：你们这个节目下期录制不想见到我就直说：） 第84章 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在场50位练习生, 17票，而这个投票的限制范围只是“现役爱豆”，这个票数可以说非常恐怖。一时之间，在场的其余几位导师都纷纷看向了江枫。 　　江枫人都傻了, 但是没过几秒, 他冷静了下来。 　　其实仔细一想, 这也正常。 　　毕竟沾了“喜欢”两个字, 首先排除女爱豆。现役爱豆里他们团是最近热度最高的。至于为什么只写他…… 　　废话, 江枫想, 看在他的导师位上，这一票也得投给自己。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两位MC也同样是顶流爱豆的事实，露出了一个矜持的微笑。 　　“谢谢大家的喜欢。”他道，“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和大家多多合作。” 　　这个回答很官方, 但也挑不出错误。MC笑着调侃了几句, 就进行到了下一个流程。 　　江枫松了口气。 　　按照台本流程，下一个阶段就是初舞台。 　　50个人solo或者组队，总之, 会依次上来表演一个准备好的舞台。“随机”获得加试机会。这是所有练习生跟所有观众的第一次见面。不夸张地说, 基本可以决定一半的命运。而另一半, 就只能赌后面能不能有能够让自己出彩的公演舞台。 　　当然, 其实就算是初舞台, 也不是努力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的。 　　上台之前，江枫就已经收到了一份划了重点的台本。上面标注了的练习生名字, 就是各家公司充了钱或者节目组看好的。不出意外, 出道位只会锁定在这些人里面。 　　录制大概一直进行了两三个小时。作为这里咖位最小的后辈, 江枫话不多, 基本都是言简意赅地给一些专业方面的建议。饶是如此, 也大大出乎了一些以为他会露怯的人的意料。 　　录制间隙，有人笑着开了口：“小枫小小年纪，性格倒是很成熟啊。” 　　- 　　说话的是vocal导师，也是国民度极高的创作型歌手，李焕然。 　　李焕然今年三十多岁，长相和气质都很普通，但是写的歌却是出一首爆一首。他是江枫的前辈，江枫曾经也向他学习过，但止步于几首大热的歌曲。 　　原因无他。李焕然写歌情绪驱动居多，毫无章法，学不到太多。而且太妖，风格独树一帜，有人很吃，但于江枫，江枫总怀疑他写歌时候的精神状态。 　　他这么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江枫身上。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对紧绷了好几个小时只想放松的江枫来说都有些痛苦。 　　但都cue到他了，他只好道：“不算太成熟？我性格比较内向，其实有点紧张。” 　　“谦虚了不是。”李焕然笑了，“我早就看过你的舞台了，台风很好。一看心理素质就很强，是个能红的。”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和他镜头前一贯温和偶尔毒舌的大前辈形象居然没什么区别。 　　但江枫莫名就是不太舒服。 　　终归是夸奖，他还是谦虚了几句。李焕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收回了目光。 　　* 　　很快，他们就开始了下半场的录制。 　　如果让江枫评价，大部分的舞台就是中规中矩。终究只是青涩的练习生，哪怕有实力还过得去的，但总有这样那样的短板。 　　只有一组让他眼前一亮，就是第一个在食堂里遇见他的那两个男生。 　　两个人来自不同公司，算是半道拼盘的好朋友。 　　高的那个性格沉默一点，但意外地跳舞干净利落，一问舞龄果然是童子功。 　　而另一个矮一点、染了粉发长相可爱挂的男生，也就是结结巴巴叫他江老师的那个，却有一把得天独厚的好嗓子。不夸张地说，几乎让江枫看到了刚出道时候的谈谦。 　　除了特长，两个人各方面也都没短板，贡献了一个极佳的舞台。 　　刚看完舞台，江枫就去翻台本。结果很遗憾，这两位的公司一个都没充钱，大概率舞台要被一剪梅。 　　江枫觉得很可惜。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cue一cue，好歹替人争取一下的时候，一旁的李焕然却蓦然开了口：“魏蓝是吗？” 　　粉发男生紧张地应了一声：“在！” 　　他的青涩样子把包括江枫在内的所有人都逗笑了。李焕然嘴角也勾了勾，温和地道：“你的嗓音条件很好。” 　　然后若有所思地道，“倒是很适合给我做feat。” 　　这话一出，江枫就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李焕然。原本安静的场内也骤然沸腾。 　　- 　　李焕然是谁？ 　　在新生代歌手里，不夸张地说，他几乎是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这话听起来狂妄，但在场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他们只觉得是这个叫魏蓝的练习生捡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 　　魏蓝脸都激动红了：“真……真的吗？” 　　“我是您的粉丝。”魏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特别喜欢您的歌。” 　　“是吗。”旁边的女MC适时接话，“但是你最喜欢的爱豆那列写的可是小枫哦？” 　　江枫：“……” 　　他回过神，抽了抽嘴角。 　　这些人真是。能不能不要调戏小朋友。 　　不过，他想。 　　李焕然说了这句话，又有了MC这句cue，这两人的镜头应该是不会被剪了。 　　气氛前所未有地松快了下来。 　　李焕然自然笑着说了“当然”，然后顺理成章地cue了魏蓝加试，江枫也借着他的话，给了魏蓝的同伴一个随机舞蹈的机会。 　　两人的最后评级都是A。这也成了今晚录制的最后一个爆点。 　　这回的后半程是真的没了出彩的人，录制结束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众人都困得只打呵欠，摄像机一关就都瘫了下来。 　　练习生们各自回宿舍休息，而导师们也各自散场。 　　临走的时候，李焕然叫住了江枫：“小枫，你是今天刚到是吗？” 　　江枫点头。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夜宵？”李焕然笑着问。 　　江枫愣了愣。 　　他看了一眼周围，其余的几个导师都说说笑笑的，恍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一般。 　　他顿了顿，还是道：“不好意思啊李老师，我回去还有点事。” 　　算是委婉的拒绝。 　　李焕然顿了顿：“好。” 　　他又说：“别叫李老师了，怪生分的。你叫我一声哥就行。” 　　江枫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 　　回去的路上，小助理在江枫身边嘀咕。 　　“什么人啊……”她道，“差了快二十岁了还让人叫哥，也不嫌害臊。” 　　江枫乐了：“你不喜欢他？” 　　小助理说：“江老师你不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您别看他道貌岸然的，其实——” 　　“其实？” 　　“其实他私底下性格很古怪的。”小助理认真地道，“很挑剔很难搞。好几个合作方都偷偷吐槽过。而且……他在私生活上名声不太好。” 　　她犹豫了一下，“有小艺人告过他搞虐待，但被他工作室的公关压下去了。” 　　“估计是有某些方面的癖好。”她轻声道。 　　江枫恍然。 　　……难怪。 　　他想。 　　文章憎命达有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一帆风顺的时候，折磨别人倒也算汲取灵感的一种方式。 　　不过…… 　　他慢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的小助理。 　　E－ternity的工作人员很多。其实江枫大多数不太熟悉。这回这个姑娘是辛彤让他带上的。虽然长相甜美但做事意外地飒爽利落，这几天江枫跟她相处得一直很愉快。 　　但这个级别的助理，应该接触不到这种秘闻。 　　他顿了顿：“楚云柏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小助理眨巴眨巴眼睛。 　　江枫不为所动，冷酷：“说词儿。” 　　小姑娘挣扎了一会儿，见江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招供”：“楚总让我和辛彤姐去查一下和您一起合作的所有嘉宾的底。如果有人品不行的就让您离远点。还有……” 　　她吞吞吐吐。 　　江枫心里有数，但还是明知故问：“还有？” 　　小助理闭眼：“还有，盯着您，不准和别人亲密接触，也不准放任何人进您房间。” 　　江枫：。 　　- 　　看着江枫似笑非笑的样子，小助理也有些忐忑。 　　她私底下也觉得楚云柏的要求太过分。探合作嘉宾的底就算了，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是“亲密接触”的范围实在是有些广泛，而且，为什么不能进房间啊？练习生都是男生，也不存在避嫌的问题呀。 　　她心里是觉得，江枫和楚云柏关系亲近是亲近，但楚云柏确实和传闻中那样，对江枫管得太严了点。 　　她以为江枫会发火，但是江枫只是道：“知道了。” 　　然后他说：“回去吧。” 　　竟然没再提这件事。 　　等到两人回了房间，她按照惯例睡了套房的外间，江枫回了內间关上了房门。 　　他先是回复一下列表的工作消息，然后才点开置顶。 　　凌晨三点，按照往常楚云柏肯定睡了，但江枫估计今天不会。因为楚云柏还没收到他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的消息发出去，对方立刻就回了。 　　-刚录完？ 　　江枫回了个“嗯”，然后补了个表情包： 　　-Day1，打卡失败_(:τ」∠)_ 　　就欠欠的。 　　反正是节目组的锅，不是他的。 　　楚云柏的回复也有梗。 　　-退圈吧。 　　江枫一下子笑了，明知故问： 　　你养我哦？ 　　-嗯。 　　江枫已经单手简单潦草地洗完漱，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那不要，我不吃软饭。 　　这话就真是挑衅了。楚云柏发了一串“……”，然后拨了个视频过来。江枫划了接通，下一秒，看到了微垂着眼看向镜头的楚云柏。 　　有的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过分。江枫浸润了娱乐圈这么久，长得帅的男人也见过不少，不乏贵公子人设。但大多也就是妆造加持，而且总让人觉得少了点味道。唯独楚云柏，哪怕是穿了睡衣就这么随便地靠在床头，都还是气场强大，能A得人腿软。 　　这么一看，他会栽在楚云柏身上，好像也不意外。 　　他盯着对方的脸走神，听到楚云柏问他：“今天录制顺利吗？” 　　他回过神，想到了小助理和他说的话。 　　……装的。 　　他想。 　　他不信楚云柏派的“眼线”没有告诉他今天的录制情况。 　　他说：“不太顺利。” 　　楚云柏神情一顿：“嗯？” 　　江枫慢吞吞的：“看上的小帅哥不加我vx，有点伤心。” 　　楚云柏：“……” 　　他看着江枫，江枫眨了眨眼睛，一脸纯洁无辜。 　　片刻后，楚云柏神色自然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过多地干预你行程，可以直说。” 　　被戳穿，江枫也就不跟他演了。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趴得舒服点，然后道：“没有。” 　　“你是为我好嘛。”他道，“我知道。” 　　楚云柏管他确实多，但娱乐圈也确实乱。在这方面管得紧一点，他反而有安全感。 　　楚云柏看着他：“那倒不全是。” 　　江枫顿了顿。 　　片刻后他叹口气：“你这人……我都没戳穿你。” 　　语气无意识的软。 　　还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无奈。 　　楚云柏喉咙紧了紧。 　　他轻声说：“你跟我在一起，在你的私人交往上，我管得只会比以前多，有的时候会很过分。这也不介意？” 　　江枫说：“我有什么私人交往吗。” 　　自从组了团，他的交际圈就只剩下了队友。E-ternity其余的几个人也是一脉相承地宅。 　　就像是大学里宅到一块儿天天混在一起的男生宿舍。 　　楚云柏说：“江枫，我是认真的。” 　　江枫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澄澈。 　　然后他笑了：“这么严肃干嘛呀。” 　　他顿了顿，别开了眼，声音含糊：“我也是认真的啊。” 　　他低头，拨弄着被子的褶皱，“我本来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楚云柏看着他，眸色沉了下来。 　　江枫抬眼，四目相对的刹那，拨弄被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说来奇怪，他跟楚云柏视频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氛围奇怪的。他以前以为他和楚云柏关系那么近，谈恋爱也不就是多一层名义上的关系。 　　但事实却并不是那样。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逐渐加快的心跳让他本能地没话找话：“你……是不是想我了。” 　　话音落下，江枫就后悔了。 　　他们下午刚见过，楚云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他。这么说也太自恋了。 　　但楚云柏回答得很快。 　　他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哑：“你说呢？” 　　气氛就在这个时候陡然升腾至暧昧，江枫眼睫一颤，突然就不敢再看楚云柏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打预防针、严肃警告）：我会发疯 　　枫崽（走神中）：嘿嘿……我眼光真好……嘿嘿嘿 　　开个玩笑鹅鹅鹅，但枫崽是真不介意，你们看他每次都表面崩溃，其实特别享受被管着的感觉，之前不管他了他还会没安全感，天生一对惹 第85章 盛宴。 　　最终的结果是, 两个人就着这样的气氛聊了几句，聊的什么却谁也没进心里。 　　江枫是心里有鬼。楚云柏那句“你说呢”语气犯规得不像话，好像就在他耳边低语。再往下就不能深想……他几乎要开始唾弃自己的荒唐。 　　而楚云柏。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单纯地不能适应和江枫离别。只是江枫镜头里害羞的姿态过于欲盖弥彰, 原本只是普通的视频渐渐地就变了味道。 　　几句之后, 楚云柏试探地轻声叫他：“宝宝？” 　　江枫乍然从松软的被子里弹起来, 像是炸了毛的猫。 　　片刻后,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 结结巴巴地说：“你没事突然叫我干嘛？” 　　楚云柏顿了顿, 慢慢地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在干坏事。” 　　其实楚云柏知道江枫不会。 　　小朋友从小到大脸皮都薄得很，家教又好，表面野性难驯, 骨子里还是乖的。绝对不可能还在视频的时候做这种事。 　　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话音落下, 江枫的脸上就立刻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楚云柏！” 　　然后是：“我才没有！” 　　楚云柏看着他，眼睛里有了笑意：“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江枫：“…………” 　　他瞪着楚云柏。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 　　只是片刻后，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冲着楚云柏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 　　楚云柏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 　　孙茵今天晚上有些失眠。 　　她认床, 到新地方的第一个晚上总是睡不好。加上白天还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毫无睡意, 她索性起来巡视舆情。 　　先看微博超话, 嗯, 涨粉数稳定，氛围平和, 一切向好。然后是论坛, 嗯, 正在为资源的事队内吵架, 不过问题不大, 都是小吵。 　　说实话，她心里觉得江枫天生就是要大火的。 　　长得好看能力又是ACE的爱豆，各方面都没短板，还有高话题度。怎么看都是老天爷赏饭吃。 　　人也很好。 　　对工作人员礼貌，脾气也不错。 　　楚云柏这么约束他，他好像都没生气。 　　人的动力和激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不分场合，大晚上的，她越看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枫拳打天王、脚踢顶流的光明未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从里面传来的门响。 　　仿佛是里间的浴室。 　　她怔了怔。 　　原以为江枫只是起来上厕所，但是不多时，她竟然听到了模模糊糊的水声。 　　不是…… 　　回来就洗过澡了么？ 　　她心下疑惑，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敲门问的事。于是便没在意，自顾自地去了套间外的小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了会儿夜景。 　　等她回来，水声已经消失了。 　　像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孙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终于有了困意，定好闹钟后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她和江枫下楼吃早饭，想起了这件事，问他：“江老师，你昨天半夜是起来又洗了个澡吗？” 　　* 　　他们还是在园区内的食堂吃早午饭。 　　昨天录制进行得晚，所以今天的录制要下午才开始。 　　不规律的作息分散了人流，这会儿食堂的人三三两两，并不算太多。 　　江枫早上起得晚，也没做什么造型，随便扯了件宽松的T和黑色休闲裤就这么素面朝天地晃了出来，路上吸引了一众目光。 　　此时此刻，他正在拿叉子和盘子里的炒蛋专心作斗争。 　　听到了孙茵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手没拿稳，叉子上的炒蛋就这么掉回了盘子里。 　　他神色如常，叉起来吃了，然后才道：“嗯。” 　　“紧张。”他道，“洗个澡放松一下。” 　　孙茵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 　　“没事的。”她安慰江枫，“我看了一下，今天的录制任务不重。一会儿录个导师特辑，下午就可以回来休息一会儿，晚上再去录个主题曲教学就可以了。” 　　江枫“嗯”了一声。 　　“好。”他道。 　　孙茵看他这会儿面色看上去倒是很镇定，也就没有再说，继续低下头吃饭。 　　江枫心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手机震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他点开。 　　：起床了？ 　　：什么时候回来。 　　：机票发我。 　　短短的三行字里看着同样镇定，只有江枫知道屏幕那头的人这会儿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的手顿了顿，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是羞耻的。 　　但回忆到结束之后，他拿起反扣的手机时，视频那头的人精彩的脸色，他又觉得值得。 　　斗争了许久，江枫把手机丢进口袋。 　　嗯。 　　大明星很忙。 　　大明星要开始上班了，没空回消息。 　　- 　　就像孙茵说的那样，他今天白天的录制任务不重。 　　吃过饭去做了个妆发，他们就去往了会议室录制导师特辑，主要是说一些初舞台里比较有印象的人和舞台。当然，这个环节说的人，显然也不是随便乱说的。 　　江枫虽然面对镜头和前辈都很低调，但是不代表他喜欢任由节目组摆布。 　　嘉灿的招牌摆在那里，节目组也不会来得罪他，就任由他说，大不了后期在剪辑上再操作。 　　他如实地说了包括魏蓝在内好几个喜欢的选手，心里舒服了不少。连李焕然笑眯眯地跟他递话都能好脾气地接下去。 　　录制结束，李焕然走在了他旁边。 　　他道：“没睡好？” 　　江枫看他，他就笑：“有黑眼圈。” 　　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影响，还是很好看。” 　　一个男人对同性特意夸奖好看，稍微有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意思了。江枫笑笑，没太驳他的面子，只是道：“李老师也很帅。” 　　李焕然的脸就僵了一下。 　　他昨天特意说了不用叫这个称呼，但江枫置若罔闻。 　　这面子也没给到哪里去。 　　江枫并不在乎他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说了这句话，他就走开了，晚上有录制，他昨天没睡好，得抓紧时间补觉。 　　睡了一觉，再灌了杯冰美式。 　　晚上，江枫准时来到了大练习室，见到了乌泱泱的五十个人。 　　一见到他，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江枫拿着话筒，在台子上站定，环视了一圈，然后笑了笑：“接下来的时间，由我负责给各位演示主题曲的部分。各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答应，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江枫放了话筒，稍微扶了一下耳麦，然后垂眼，做好了预备的动作。 　　下一秒，伴奏就响了起来。 　　* 　　《少年秀》作为一档以“少年”为主要卖点的选秀节目，且不说节目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至少配备的主题曲是青春洋溢、充满活力和向上气息的。 　　练习生们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学会主题曲，做到边唱边跳。 　　以此依次来选出ABCDF等级，从而确定主题曲大舞台的录制位置。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江枫开始跳舞的那个刹那，所有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是白天的那身仿佛衣柜里随便扯的衣服，只是粗略地做了一下脸上的妆造。但是第一声伴奏响起、他抬眼的刹那，第一排的练习生就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惑人眼神。 　　只这一个眼神，他仿佛就完全抓住了面前的摄像机。 　　而接下来，更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魏蓝站在第三排，他个子不算高，只能踮着脚才能勉强看见舞台上的江枫。但是这不耽误江枫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清澈、带着少年气的音色，却稳得仿佛CD。 　　全开麦导致的轻微喘气声被音响放大响在魏蓝的耳畔，他人都听呆了。 　　江枫甚至没开垫音。 　　他的同伴声音很低：“E-ternity到现在的开麦打歌率是百分之百，之前还有人嘲，说是因为主打全是抒情，所以才敢这么开。” 　　主题曲显然不是抒情。 　　相反，这是一首节奏很快、动作很难很碎的唱跳曲。 　　“他又要吸粉了。”同伴轻声道。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得知江枫要来时，不是没有公司动过踩E-ternity上位的念头。江枫实在太年轻，却又实在红得让人眼红。但现在，没有人再敢动这样的心思。 　　这是自寻死路。 　　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目前内娱现役爱豆的天花板，毋庸置疑。 　　- 　　江枫跳完，整个练习室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倒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道：“之前录制的视频也已经发给各位了，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各位就得辛苦一些了，我会在这里陪着各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孙茵就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 　　等江枫下台，她才有些着急地道：“江老师，您要在这里呆一天吗？” 　　“我下午补过觉了。”江枫轻声道，“没事，明天趁他们上课可以再睡几个小时，其他几个导师都回去了，如果没人在这里，他们没地方问。” 　　他还是心软。 　　明知道选秀不过也是变相的资本博弈。 　　但看过初舞台之后，看到那些眼里还有光、朝气蓬勃的练习生，他还是没忍心真把来这场选秀当一个普通的通告。 　　反正他也确实坐了个导师位。 　　就这样，除了声乐课和舞蹈课，江枫几乎一直呆在了这间练习室里陪大家练习。 　　起初大家对他还有畏惧。 　　等有几个胆子大的过来问他，发现他是真的镜头内镜头外都在朴实无华、真正地教他们舞蹈技巧和声乐技巧之后，江枫的面前就永久地排起了长队。 　　剩下两天的录制一晃而过。 　　等江枫回过神，已经到了回去的日子。 　　* 　　回去的时候走的是非公开通道。 　　江枫连轴转了一天多，又补了大半天的觉，人都是飘的。他自觉实在没什么底气见人，就跟孙茵说了，让粉丝别来接机。说完觉得一身轻松，自顾自地戴了眼罩在飞机上昏睡。 　　等到他醒过来，飞机已经降落。 　　舷窗外，是A市熟悉的夜景。 　　他揉了揉眼睛，人还没回过神，看上去呆呆的。 　　孙茵被他这样子可爱得不行，偷偷捂住心口镇静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江老师，彤姐跟我说了，公司那边派了车来接我。” 　　江枫“嗯”了一声。 　　他其实没反应过来孙茵在说什么。 　　这两天他帮着那些练习生练习主题曲，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这会儿他闭上眼就是主题曲青春活力的伴奏声，开始觉得还算好听，后来已经要听吐了。 　　二十四小时不是完全而严格的二十四小时，节目组还预留了些时间。 　　他现在就希望那些小兔崽子不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好好练，他过两天收到录像的时候能少打几个F。 　　这样想着，他跟着孙茵往外走。 　　进了机场，拿了行李箱，眼看着孙茵被公司的车接走。 　　站在空荡荡的路边，他才终于醒了。 　　……不是。 　　他助理走了，他呢？ 　　嘉灿把他开了？？？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人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面没车之后言简意赅：“上车。” 　　江枫乖乖地坐上了副驾驶。 　　“你怎么来了。”他道，“今天公司不加班？” 　　楚云柏没说话。 　　江枫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两天。 　　除了忘了吃饭，好像还忘了什么事。 　　比如回楚云柏的消息。 　　再比如…… 　　在不回楚云柏消息的前一天晚上，还仗着楚云柏碰不到他，狠狠撩了楚云柏一把。 　　江枫一个激灵。 　　突然醒了。 第86章 你可以当时就让我滚。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 速度不快不慢。 　　看着他大变的脸色，楚云柏嘴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醒了？”他问。 　　语气平淡如常，甚至还抽空看了眼后视镜。 　　江枫：“……” 　　他该说醒还是没醒。他现在装傻有用吗？ 　　他现在已经开始痛苦自己在飞机上还补了觉了。这会儿眼睛瞪得像铜铃, 想再犯个困糊弄过去都没用。 　　就在他绞尽脑汁地想待会儿怎么狡……不是, 解释的时候, 楚云柏突然踩了下油门。 　　车子发生了小小的震荡。江枫吓了一跳, 还好他系着安全带。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问： 　　“怎么了？” 　　“被跟车了。”楚云柏言简意赅地道。 　　江枫愣了一下，恍然。 　　说实话，这种事对他而言倒不是第一次了。 　　E-ternity第一次回归飞升，第二次回归大爆。靠着最近的两张专辑彻底奠定了top团的地位, 相应的, 粉丝的数量也涨到了一个夸张而恐怖的地步。 　　虽然整个团都一直在强调理智追星，但是如果所有人都能被言语劝住，那世界和平就真的能实现了。 　　E团每个人都被私生跟过车。住酒店或者非公开行程的时候更是夸张, 保镖一晚上能抓好几个躲草丛里的私生。还时不时会有不明快递上门。 　　这种事再小心也防不胜防, 辛彤也一直在头疼。 　　不过…… 　　敢这么直接地跟楚云柏的车的, 还真不多。 　　知道是跟车的, 江枫也就不再开口, 以免让楚云柏分心。他给辛彤发了个消息，跟她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对方很快回复了他收到, 然后让他们注意安全。 　　楚云柏面色平静, 车速明显快了一些, 但还没压到限速线。后面的车大约是发现了他们已经察觉, 也跟着加快了车速。很快, 车辆就向他们逼近。 　　江枫发完消息往后看，就看到了从车窗远远探出来的一个黑洞洞的镜头。 　　他皱了眉，别过脸。 　　楚云柏注意到了，他轻声道：“别看。” 　　他一路控着速度，却始终保持着车距。跟车的人放下了警惕，甚至拉下了车窗。江枫听到了隐约的喊话声。就在这时，楚云柏看了一下后视镜，确认了周边没有什么车和行人之后，猛然拉了一下车速。 　　这一下猝不及防，连江枫都没反应过来，他抓着安全带。旁边的人冷静地踩下油门，车速一路压着限速，干脆利落地变道、拐弯，终于，在某个路口，身后的人由于对道路的不熟悉落后了半拍，吃了一个红灯。 　　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想强闯，楚云柏已经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旁的一条小路。 　　夜色昏暗，车子在巷子中灵活地穿梭，发现彻底甩开了后面的车，江枫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 　　得益于楚云柏高超的车技和对A市路的熟悉，这次被跟车有惊无险。 　　但“老板被跟车”这件事还是狠狠触动了嘉灿敏感的神经。江枫跟着楚云柏回了公寓，江枫吃温着的夜宵，楚云柏就在旁边打电话。电话那头是诚惶诚恐的道歉声。 　　一通电话打完，江枫也把一小碗香甜软糯的酒酿圆子小口小口地喝完。 　　他心不在焉。 　　倒不是被吓到，毕竟他今年已经是第四年做爱豆了。 　　就是，就是…… 　　楚云柏刚刚开车，帅，但凶。让他由衷地对今晚的未来有点担忧。 　　他心里打着小鼓，一抬头，对上楚云柏的视线。 　　后者道：“处理好了。” 　　江枫冲他露出了一个很甜很乖的笑：“辛苦啦。” 　　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楚云柏顿了顿。 　　片刻后他评价：“你好像很紧张。” 　　“哈哈，没有的事。”江枫断然否认。 　　楚云柏也笑了笑。 　　他走过来，看了眼空了的碗，问他：“吃饱了么？” 　　呼吸打在江枫耳畔，江枫僵在了原地，眼睫抖了一下。 　　- 　　午夜十一点四十。 　　E-ternity专版刚刚小吵一架，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和平。版聊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聊最近有的没的的物料。就在这时，一则新帖刷了出来。 　　[卧槽！5又被跟了！] 　　[图片]嘉灿刚刚发声明了，这措辞……气狠了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件事能让一个团的团粉队内唯粉cp粉一致对外的话，那基本就只剩下了私生。原因很简单，撕part撕资源撕人气好歹还跟爱字沾点边，私生对于粉圈来说绝对是精神病一样的存在。 　　帖子很快就盖起了高楼。 　　nmd这个月第二次了吧，之前是3，3最近本来状态就不好……疯逼私生能不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 　　3L 　　怜爱了，体感5真的好多疯批粉，而且都是抖M，越骂越兴奋那种，惨惨 　　5L 　　卧槽！跟的小楚总的车！ 　　6L 　　？？？牛逼 　　这是真的嫌命太长了 　　7L 　　你跟疯子讲道理……说实话嘉灿安保做得挺好了，机场基本都挺有秩序的，每次这个时候我都想说感谢小太子（扯远了 　　还好这次没事，大家也都在超话再劝劝吧，至少让小妹妹们也明白私生的危害，别有样学样 　　15L 　　已经去了 　　16L 　　话说，虽然不合适，但是没人注意到5这次又是小楚总亲自接机吗，总裁这么闲的啊，这不就去了三天…… 　　我有三个字想说…… 　　142L 　　一百多楼了终于有人说了，我还以为美帝姐都消失了，还是cyb亲自开的车，嘶 　　143L 　　啊啊啊，他！超！爱！ 　　159L 　　这俩也太黏糊惹，我都要跟着美帝姐cp脑了。还有前两天那个嘉灿工作人员的工作周记，感觉就是，无时无刻都得见面……怎么做到比人营业期的cp发糖还稳定的啊 　　162L 　　今天就别涛这个了，今天还好有小楚总在，要不然吓死 　　177L 　　报！嘉灿的工作人员在评论区回复说小楚总把55接走了，55情绪害挺稳定的！而且小楚总今晚会陪他！ 　　325L 　　好好好！云柏哥哥！我家枫宝就拜托给您了□□qu□□q快哄哄他呜呜呜谢谢您！ 　　326L 　　…… 　　* 　　“你粉丝让我哄你呢。”楚云柏说，“宝宝，还要哄吗。” 　　晚上十一点。公寓里除了主卧已经尽数陷入了黑暗。 　　主卧装了隔音玻璃，拉了厚厚的帘。床头灯只开了一盏，影影绰绰地照不分明。只能隐约看清黑白灰色调的家具和一张风格简约但尺寸颇大的软床。 　　平时一向整齐的被子这会儿凌乱地堆叠在床尾，纤细笔直的小腿无意识地蹬在被子里，露出一点纤瘦的脚踝。 　　刚刚被从浴室抱出来，床单上的人整个人仿佛都笼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宽大的棉质睡衣随意地套在了身上，好歹遮住了大腿根，就是衣领部分的扣子没怎么好好扣，露出了被磨出红痕的锁骨。 　　听到了耳边的话，江枫有些失焦的眼睛才勉强回过了一点神。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想到了什么，嘴比脑子快一般开了口，嗓音有点哑： 　　“……不要了。” 　　楚云柏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手机，一手还抱着人，听了这话顿了顿，按灭了屏幕。 　　手机被丢到一边。江枫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被抱坐在腿上细细地亲吻。 　　少顷，楚云柏退开了些，摩挲了一下他有些红肿的唇。 　　他轻轻叹了口气：“别这么看我。” 　　胆子又大。什么话都敢说，到底还残留了点脸面，没真的对着镜头做什么。但是通过设备放大的些微失真的细喘和水流潺潺的声音也足够惑人。且不说楚云柏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普通的恋人，也不至于面对这样的诱惑而岿然不动。 　　偏偏江枫对他又仿佛天然带了十足的信任。好像因为他是楚云柏，所以天然道德水平和忍耐力要比别人高上一个台阶。也不知道多厚的滤镜。 　　会勾人又单纯，真要做点什么又哭哭闹闹娇气得很。看他的眼神像看坏人。 　　……楚云柏倒是想不管不顾地做坏人，可是怀里这个自己疼了快二十年，最终的结果还是拿江枫毫没办法。 　　江枫把脸埋进他的脖颈，小声而毫无杀伤力地骂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刚刚楚云柏在浴室，硬生生地让他把前几天晚上的事还原重复了一遍。偏偏这回人就在身边，江枫怎么都进行不下去，于是还是只能让人帮忙。 　　楚云柏对他倒打一耙的行径习以为常，只是道：“你可以当时就让我滚。” 　　江枫：“……” 　　他能说什么。说其实是舒服的，是他脸皮薄？ 　　口是心非的毛病八百年改不掉，他动了动身体，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姿势，结果硌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片刻后，他开始虚伪地表达关心： 　　“你怎么办。” 　　楚云柏顿了顿。 　　“听听你的意见。”他好脾气地提议。 　　江枫很配合，当真给他提，眼睛眨巴：“我睡觉，你去冲个冷水澡？” 　　楚云柏：。 　　他似笑非笑：“宝宝。” 　　江枫缩了缩，理直气壮：“你说慢慢来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承诺，他胆子才这么大。而不同于别人，他无比放心地知道，楚云柏会遵守承诺。 　　他先是楚云柏最疼爱的人，然后再是恋人。这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楚云柏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 　　“嗯。”他道，“是。” 　　他这么爽快，江枫又有些不好意思：“那……” 　　想帮忙当然可以。只是之前那次的方式江枫实在生涩，自觉没帮上什么忙。 　　他又蠢蠢欲动，楚云柏看他一眼，顿了顿：“又在动什么坏主意？” 　　江枫就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楚云柏眸色渐深，却没说话，江枫就眨巴下眼睛： 　　“你不想啊。” 　　想当然想，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想。但是楚云柏确实觉得江枫这样是受委屈。 　　“让我试试。”江枫拽他袖子，小声念叨，语气跟小的时候和楚云柏说要新玩具一模一样，“我想试试。我看片里……呃，你什么都没听见。” 　　他顿了顿，“你可以下次还回来。” 　　一副被娇惯坏的样子。 　　楚云柏没说话。想的是果然之前江枫的动作是受了什么特别的启发。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江枫已经从他怀里钻了下去。 　　- 　　练舞的人身形都漂亮。尤其是肩颈。 　　楚云柏的目光落到江枫的后颈肩背，白皙而柔韧，宽大的睡衣撩开，姣好的弧度，蝴蝶骨振翅欲飞。渐渐的，那片背上就漫起了一片很薄的潮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影也仿佛在不断的而隐秘的晃动间朦胧起来，楚云柏闭了闭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某一刻，他猛然把人拽起身，重新抱进了怀里。 第87章 你的宝宝要开始工作了。 　　放纵的结果就是, 一直到第二天回宿舍的时候，江枫都戴着口罩。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遇到了崔子烨。对方左手拎了一杯咖啡右手扯了个包，正准备出门，跟他撞了个擦肩。 　　崔子烨赶紧回头： 　　“小五？” 　　江枫有些尴尬地道：“烨哥。” 　　话音落下, 两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 崔子烨迟疑着道：“……你嗓子怎么哑了。” 　　“感冒。”江枫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昨天回来的时候晚上着凉了。”他咳嗽了几声, “你离我远点。” 　　崔子烨抽了抽嘴角：“我还以为……” 　　江枫眨了眨眼睛：“啊？” 　　“没什么。”崔子烨看上去很有些为自己刚刚想法内疚的意思, 然后才道, “你好好休息, 我出去一趟。队长在楼上自己房间。有事的话你就叫他。” 　　江枫点头。 　　等到崔子烨出门，他才想起来刚刚哪里不对劲。 　　崔子烨手上的包分明是谈谦的。 　　至于他为什么记得，全然是因为崔子烨曾经私底下跟他吐槽过，说谈谦这个包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容易弄脏, 还不如跟他一样一水的黑色。 　　而刚刚，白色的包小心翼翼地被他拎着，像是在拎什么一碰就炸的炸/弹。 　　江枫：“……” 　　自从知道谈谦喜欢崔子烨之后, 他再看崔子烨就有些微妙。当然遇到事了也不敢多问, 生怕踩到雷区。 　　前段时间崔子烨状态不太好, 他本来打算问问。现在看来, 倒是已经恢复了。 　　恢复了就好。 　　他这样想着, 回到了自己房间。 　　拉下口罩，镜子里的男生一张脸看着倒还算是能看, 就是唇上破了一点。倒不是……的, 是后来被按着亲的。 　　用的是啃噬的力度, 像是要把他吞下去。 　　喉咙当然也不舒服。江枫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楚云柏开始把他当玻璃制品一动不敢动, 后来到底没忍住。 　　最后楚云柏还是后悔了的。 　　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腿根干涸的痕迹，轻轻地亲他潮红的眼睛和嘴唇，像是安抚。 　　江枫难得看他这样小心又无措的样子，那点窘迫和恼怒也就渐渐消失。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次。 　　……没出息。 　　江枫在心里腹诽自己。 　　不过也没办法，他确实爱看楚云柏因为他失控的样子，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他坐下来，先喝了口温水润嗓子。 　　楚云柏的信息就来了。 　　－还好？ 　　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 　　江枫懒洋洋地回： 　　－不太好。 　　然后是： 　　－喉咙痛，腮帮子酸。[要老公亲亲才能起来.jpg] 　　那边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江枫最后撩完人，到底知道了什么叫过犹不及。赶在楚云柏真的杀回来亲自“哄”他之间掐断了话题。 　　他理直气壮地打字： 　　你的宝宝要开始工作了[严肃.jpg] 　　那边停顿了一下。 　　－好。 　　－祝我的宝宝今天工作顺利。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枫心满意足地拎着电脑包上了楼，把自己关进了作曲室。 　　* 　　虽然说偶像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但是如果真要论起来，其实江枫和楚云柏也说不上谁更忙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枫先是和团体一起去了一档节目，然后是个人的杂志封面拍摄。好不容易有一天闲在家里，还贡献给了《少年秀》节目组。 　　个人的主题曲舞台已经录制完毕，需要对所有人进行打分。考虑到导师们都在天南海北，且这段内容只会占据正片的一小部分，节目组采取了线上录制。 　　录制当天，江枫背着包去了楚云柏家。 　　辛彤很诧异：“你要去楚总家录吗？为什么？” 　　其实也就是出现个人，理论上线上录制在哪都无所谓。 　　但如果背景不是宿舍或者公司，到时候节目播出了总会让人多想。 　　江枫说：“正好有点事。” 　　辛彤只好道：“行。” 　　江枫坐上了楚云柏的车，楚云柏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吗？”江枫问。 　　“嗯。”楚云柏说。 　　江枫犹豫了一瞬：“一会儿……在你家的话，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楚云柏顿了顿：“不用。” 　　“你录你的就好。”他道。 　　江枫就“喔”一声，开始在心里思考楚云柏究竟要干什么。 　　— 　　热恋期的情侣确实忍不住天天腻在一起。但江枫今天去楚云柏的家里录制却并不是这种情况。 　　或者说，两人都是工作为重的人。要不然江枫也不至于在一起没两天就飞去其他市录节目。他们俩，楚云柏反而是更粘人的那个，但是他的粘人不动声色，向来不会影响江枫的生活，只会在私底下讨回来。 　　这回，还真是正事。 　　事情还要从《少年秀》的第一期录制说起。 　　那几天录制，江枫遇到了李焕然，并且察觉出了对方对他有点儿别的方面的意思。 　　而自从录制结束，李焕然就加了他好友。构不到骚扰的程度，但每天都会聊上那么几句，让江枫不胜其烦。 　　然后，他就抽空把这件事告诉了楚云柏。 　　楚云柏沉默了一瞬：“你拒绝过他，他还这样，估计是没死心，觉得还有机会。” 　　江枫也是这个意思。 　　“但我昨天已经在微信上挑明了。”他小声嘀咕，“他说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这就是厚颜无耻了。 　　如果真要做朋友，在这之后也不会再给他发似是而非的话。 　　说到底，还是仗着前后辈身份和江枫脾气好在厚脸皮。 　　“我估计。”江枫小声说，“要不是我之前姓楚的事公开了，他可能会更过分。” 　　公开了，虽说江枫现在理论上和楚家没有关系。 　　到底还是会忌惮几分。 　　楚云柏笑了笑：“不，他还是没有对这件事有正确的认知。” 　　江枫眨眨眼睛。 　　* 　　吃过饭，江枫收拾了一下，去了书房。 　　楚云柏自己的公寓，因而书房的风格也继承了他本人的简约。坐下来之后后面就是白墙，倒并不存在暴露位置的问题。 　　但是江枫拿不准楚云柏是不是想暴露。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先集中精神，投入了节目的录制。 　　几位嘉宾和节目组连上了线，就开始播放每一组选手的主题曲唱跳视频。江枫的电脑上还是摆着一份名单供他对照。 　　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份名单里的一些重点成员，表现实在不尽如人意。 　　不尽如人意也要硬着头皮夸，江枫心有点儿累，夸不出口的索□□给了别的导师，反正他一个后辈少说点话也不要紧。 　　只是到某一组的时候，他听到耳边的声音，有些意外地抬起了眼。 　　不光是他，所有的导师也都回过了些神。 　　“魏蓝选手这嗓子是真不错。”rap导师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太抓耳了。” 　　这明显是台本之外的内容了。 　　“之前24小时练习的时候。”江枫也罕见地开了口，“他也基本是最后一批走的。” 　　录制到现在，在场的也都摸清了他的脾气。 　　年纪小，但性格不卑不亢。虽然背靠嘉灿，但明显是有自己主见的艺人，嘉灿的存在不过是让他路走得更顺，以及，少受一些不必要的委屈。 　　比如，就算他不按照台本说话，节目组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MC含笑接过了他的话：“确实是名有天赋又努力的选手。” 　　江枫在评级纸上打了个：A。 　　他欣赏有能力而且踏实肯吃苦的人。 　　－ 　　很快，录制进程就过了一大半。 　　江枫也从原来的聚精会神，变成了录制间隙忍不住的心不在焉。 　　楚云柏是忘了么？ 　　……还是他会错了意。 　　他以为楚云柏是要在李焕然面前狠狠地宣誓一把主权，他内心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而且也不喜欢分享自己的私事。但是他拿不准楚云柏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像是变相的纵容。 　　只是现在，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正打算发个消息问问，房门突然被轻轻拧开。江枫怔了怔，抬起了头。 　　楚云柏从房门外面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杯子放在江枫手边，江枫条件反射就轻声开了口：“谢谢。”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关麦。 　　但是楚云柏已经开了口：“什么时候结束？” 　　“十二点吧？”江枫硬着头皮道。 　　楚云柏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问他：“你自己之前跟我保证的规律作息不熬夜。之前在外录节目，你也是这样？” 　　屏幕内鸦雀无声。 　　说好的下一个练习生视频也没放上来，节目组脸上这会儿写满了隐秘的兴奋，但是江枫已经没工夫去管他们了。 　　楚云柏的语气实在太像他十四五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是青春期，容慧琳和楚凭一个也管不住他。重担就落到了楚云柏肩上。虽然楚云柏宠他，但对他也是真的严厉。 　　他特别怕楚云柏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无措地说：“……我还，我没关麦。” 　　楚云柏顿了顿。 　　片刻后，他走过来，对着屏幕自然而礼貌地道歉：“抱歉。打扰了你们录制。” 　　导演打着哈哈：“没事楚总，是我们的问题。今天本来说好的十一点结束的，是中间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他道：“马上，马上就结束。” 　　楚云柏颔首。 　　然后他道：“小枫年纪小，家里对他管教比较严格。让大家见笑了。” 　　等他离开，录制的氛围才重新放松了下来。 　　这对于节目组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录制的间隙，李焕然就忍不住道： 　　“小枫，你都十九了，楚总还管你这么紧啊？” 　　语气是半开玩笑的，却带着探究。 　　江枫看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嗯。” 　　“我爸妈工作忙，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带我。”他道，“他管我特别严，我都习惯了。” 　　他已经知道了楚云柏的意思，这会儿的语气把控得刚刚好。 　　带着几分抱怨，但算不上真的厌烦。 　　在场的人都是多少听过些他身上的八卦的，这会儿都燃起了好奇心。左右他们的录制不会全放出来，一个MC就好奇地道：“多严呀？可以偷偷告诉我们吗？” 　　江枫倒还真的挺配合。 　　“管吃管穿。”他叹口气，“反正能管的都管吧。” 　　“不过也挺好的。”他道，“有麻烦的话，他也会帮我解决。我记得，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个变态一直纠缠我，我就跟他说了。后来……” 　　MC眨了眨眼：“后来？” 　　“啊，没有后来。”江枫望天，“第二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了，导演。”他道，“我们什么时候看下一个练习生的视频啊，您刚说休息五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语气天真无邪。 　　“现在。”导演擦了把汗，“稍等。” 　　而另一边，李焕然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 　　江枫瞥了他一眼，施施然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喝了一口热牛奶。 　　啧。 　　这么一点儿就吓到了。 　　可真怂。 　　作者有话说： 　　故事是编的hhh小枫吓唬人呢，这段会剪掉，但前面部分会保留 第88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次直播过后, 李焕然就再也没在私下给江枫发过消息。 　　江枫也没有真的跟他撕破脸的意思，见了面假笑一下打个招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于是，这件事就像没什么水花一样过去了。 　　唯一的问题是那天的录制。 　　节目组的导演来找到江枫，委婉地问他, 可不可以把这段插曲保留。 　　江枫转头把截图发给楚云柏。 　　楚云柏回他： 　　看你。 　　江枫就回导演：后面闲聊那段剪掉吧, 我开玩笑的。前面保留, 您看可以吗？ 　　客客气气的。 　　导演受宠若惊, 连声称当然可以。 　　于是两边都皆大欢喜。 　　后来楚云柏和江枫见面的时候聊到了这件事, 楚云柏随口问他：“为什么让他保留？” 　　导演想保留这段, 显然是为了节目爆点。但是对于江枫和楚云柏来说，就是纯给节目组送热度。楚云柏是素人，但江枫这黑红体质，保不齐就是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说这话的时候江枫正窝在他怀里看视频, 闻言身体僵了一僵。 　　片刻后他道：“……没什么。” 　　“就是感觉导演也挺可怜的。”他眨巴眨巴眼睛, “好歹我也参加了节目，节目热度跟我也有点关系。” 　　睁眼说瞎话。 　　楚云柏不揭穿他，把他往怀里塞了塞, 继续敲键盘。 　　然后, 他听到江枫小声问他：“说起来,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我们俩在谈啊？” 　　他之前确实有过担忧。 　　但楚云柏没有这么做之后, 他反而又有些不得劲。 　　……江枫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楚云柏怔了怔。 　　随即他才道：“你还要录节目, 这样影响不好。” 　　江枫的手指停顿了两秒。 　　屏幕里是同期艺人的舞台视频，但其实他刚刚就关掉了声音。屏幕上的人唱唱跳跳, 他却已经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 他才道：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楚云柏说过养他之类的话, 江枫知道他是真心的, 但没有反感。 　　因为他知道楚云柏有能力把他照顾得很好, 只是他自己不想变成只靠另一个人活着的菟丝花。 　　而一直以来，楚云柏对他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过问。 　　……他没想到他会考虑这些细枝末节。 　　他心绪复杂，楚云柏察觉到了，停下工作笑了笑：“怎么了？真的想退圈了？” 　　江枫吸了吸鼻子。 　　那倒没有。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道，“其实我还挺喜欢当偶像的。” 　　- 　　江枫刚开始出道，原因很复杂。 　　主要还是因为缺钱，艺中的学费不同于普通高中，而他没脸再问任何一个人要钱。光蔚是当时唯一一个承诺了让他们念书，并且提供老师的。 　　而作为一个未成年艺考生，他唯一快速的赚钱渠道就是做艺人。 　　可是后来，这个目的几乎要被他遗忘了。 　　他开始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开始珍惜每一个喜欢听他的歌的粉丝。在他最缺乏肯定和关注的时期，是队友和粉丝给了他这份爱。 　　和楚云柏在一起之后他才敢鼓起勇气回忆过去，然后他发现，其实那段回忆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灰暗和不堪。 　　因为他的选择，他最迷茫的人生时刻也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烁。 　　这也是他选择《少年秀》的原因之一。 　　他看到那些没有出道的练习生，就像是看到了当初还没有出道的、青涩的自己。 　　“我知道。”楚云柏轻声道。 　　他摸了摸江枫的头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关系。” 　　他不在乎很多事。 　　但是和江枫有关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在乎的事。 　　江枫的眼睛亮亮的。 　　他说：“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那我也回答你一下吧。” 　　他起身，附在楚云柏的耳边，一字一句：“保留那段是因为，感觉你凶人的时候……特别帅。帅得人腿软。” 　　所以要留下来反复看。 　　楚云柏眸色转深。而说完话的江枫早就熟练地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晚安。”他靠着门沿，脸蛋红红地对着楚云柏一脸无辜地道别，“我回宿舍啦，有个好梦。” 　　楚云柏看着他离开，好半天才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继续工作。 　　* 　　生活一旦规律，时间就过得很快。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江枫大部分的时间都留给了《少年秀》节目组。日常就是在两地飞来飞去，后来索性留在了学员基地。 　　也正是因此，他成了跟学员最熟的导师。 　　这当然不是没有回报的。 　　《少年秀》开播，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内娱秀粉的绝大多数关注。因为同期没有能对打的节目，加上节目制作精良，很快它就作为综艺爆火了一把。 　　除了关注度最高的学员，节目里热度最高的就是江枫。 　　这一个月里，他先后上了数十次热搜，更有了结结实实的三次正面出圈。 　　第一次是主题曲教学。 　　这期节目一播出，他的教学部分就被专门截出来做成了伪直拍。这个时候他还陷在导师争议当中，粉丝都在闭麦，无论是论坛还是微博基本都是群嘲“德不配位”的。 　　这个直拍一出，所有的声音都闭嘴了。 　　营销号的热门评论里还遗留着路人的“哟，嘉灿太子又来买热搜啦”的嘲讽，但倒序评论里，已经有了十分真实的评论。 　　“E5真的不是来反向吸粉的吗，不是吧，我们小糊综这点蚊子血也要吸啊[笑哭]” 　　“我说真的，他能不能空降出道团当C啊” 　　“广场上一半在嘲，结果人粉丝数涨得倒是很真实。内娱秀粉果然都是口嫌体正直” 　　“别说内娱粉了好吧，真正的内娱粉官宣当天都闭麦的。谁不知道E团五个人单拎一个出来都是ACE，别说E5这种bug级别的存在了。以他的热度和实力，去《少年秀》就是扶贫” 　　“好伟大的一张脸，好美好绝的直拍……我担对不起……我真的要爬墙了……” 　　这个时候，江枫的口碑还没完全翻盘。 　　一直到了第二次出圈。 　　第二次出圈距离第一次出圈很近，这个时候，江枫已经初步留下了“实力偶像”的基础印象，而在随后播出的节目花絮里，他对练习生手把手的教学花絮被放出。 　　直到这时，舆论才彻底翻盘。 　　实力和舞台吸引的是本来就搞爱豆的粉丝，而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如果优秀，放在哪个圈子里都是要被夸一句的存在。 　　江枫本来性格就有冷淡脾气差的争议，只是他不怎么营业，所以要展现也困难。 　　《少年秀》这种到处都是摄像头的综艺恰好给他的澄清提供了平台。 　　大家蓦然发现，江枫不仅不像传说中那样脾气差。 　　相反，他的脾气可以说是非常之好。 　　最极端的一个例子，在主题曲教学中，F班有人没有舞蹈基础，一个动作教了四五遍也学不会，江枫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道： 　　“我再做一遍，你看一下。” 　　这条微博的热评第一是： 　　我要是那个练习生，我当场就会爱上他。 　　获得了将近三万的点赞。 　　就这样，一直到江枫和楚云柏那天的录制插曲第三次出圈的时候，所有关于他这次通告是强捧的争议已经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路人兄友弟恭的感叹和cp粉的万转发疯。 　　到这里为止，实力、人品、cp热度，这些各方位的热度，终于一起把江枫这个名字抬到了新的高度。 　　而他这次通告，也成了若干年之后，在复盘E-ternity登顶之路时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 　　当然，所谓复盘都是后话。 　　随着节目进程的推进，练习生们经历了一轮淘汰，心理压力也在逐渐增加。江枫身在其中，丝毫没有外界所说的“正在躺着吃红利”的实感。 　　他的共情能力一向很强，但也不能代替做什么，只能默默地帮一点是一点。 　　这天进行的是心理疏导的花絮录制。 　　江枫觉得很可惜的是，哪怕是这样的环节，镜头面前大家也不能展现出全部的自己，有些崩溃注定只能埋在心里。残酷又真实。 　　尽管如此，他还是每一个都认认真真地说了一些心里话，给了他自己的建议。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 　　工作人员笑着道：“江老师心累了么？” 　　“没。”江枫道。 　　他只是在思考，今天这一part一播，他回去又要怎么哄楚云柏。 　　说真的，交一个占有欲强的男朋友安全感是足，但有的时候也确实费他。再这样下去，等到真刀实枪那天，他怕自己会被楚云柏给玩死。 　　……要不今天把前两天买的那个快递拆了？ 　　虽然羞耻。但是人类应该是没办法拒绝猫猫……的吧？ 　　他正一边转着笔一边厚着脸皮走神，玻璃门响了，最后一位练习生走了进来。粉发，娃娃脸，还是个熟人。 　　江枫回过神。 　　“坐。”他招呼道。 　　男生在他面前坐下来。 　　他一抬眼，江枫就停顿了两秒。 　　片刻后，他开了口，准确地叫住了对方的名字： 　　“魏蓝。” 　　“最近还好吗？” 　　他以一个常规的询问方式开了头，嗓音温和。 　　男生动了动唇，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嗯。” 　　“还好。”他轻声道。 　　江枫顿了顿，看着男生眼下的一片青黑和有些疲惫茫然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皱了眉。 　　作者有话说： 　　枫崽：这是什么？吃醋的男朋友，想办法哄一下！这是什么？吃醋的男朋友，想办法哄一下！这是什么？吃醋的男朋友，想办法哄一下！ 　　枫崽他吃醋又看得见吃不着的男朋友：……你确定你那是哄？ 　　过一下剧情，本来打算今天开始日六的但我身体拖后腿了orz感冒好了就多写点！ 第89章 不太适合我们。 　　江枫大概是一周前开始发现魏蓝的不对劲的。 　　虽然说作为导师, 理论上应当雨露均沾。但是人类的本质是双标。考虑到各人情况不同，总的来说，江枫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向实力好勤奋努力、但是没什么背景和镜头的选手一些。 　　魏蓝就是其中一位。 　　初舞台的时候他用一把好嗓子抓住了江枫的耳朵，之后的练习里, 他也经常来请教江枫, 是个礼貌又乖巧的后辈, 跟江枫也很熟。 　　据江枫所知, 他现在的境遇很尴尬。 　　节目组一开始并不想要他, 所以正片里江枫以为会保留的、魏蓝的初舞台被节目组剪得稀碎, 镜头也很少。 　　但是哪怕把他的舞台放到了纯享版，因为音色实在太特别，加上李焕然的那句评价，他还是出圈了。 　　紧接着, 不同于他倒霉的一轮游同伴, 魏蓝性格开朗爱笑，一公选了个元气舞台，直拍又小火了一把。因此, 迅速地吸了一大批粉丝, 一轮淘汰的名次甚至挤到了出道位的尾巴。 　　但是…… 　　他没有公司。 　　没有公司意味着他只能靠粉丝, 而《少年秀》作为一档成熟的选秀节目, 有公司的都正打得头破血流, 更别说魏蓝这种“纯炮灰”。 　　于是他就一直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在出道位边缘试探。 　　粉丝和正主一起焦虑。 　　就目前来看，魏蓝已经算是幸运, 因为他遇到了江枫。 　　播出的几期节目里, 他大部分的镜头都是江枫给他带的, 为此他的粉丝几乎都快给江枫跪下, 也被其他练习生的粉丝阴阳怪气吸血导师。 　　江枫倒不在乎吸不吸血的, 他一直关注魏蓝的情况，主要是实在觉得太可惜。 　　因此，魏蓝整个人状态一下去，他就发现了。 　　－ 　　房间内只剩下了空调冷气运转的声音，魏蓝的那句“还好”出口之后，江枫沉默了一瞬，如实地道：“但是你脸色不太好。” 　　孩子不卖惨。 　　只好他帮忙卖一把。 　　他其实想过找魏蓝谈谈，问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魏蓝被他这么直白地点出来，神情迷茫了一瞬，然后低声道：“……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我没什么要说的。”他道，“您辛苦了，就到这可以吗？” 　　江枫看着他，神情停顿了两秒。 　　摄像机还在运转，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好。” 　　“那就谢谢你让我提早下班了。”他开了个玩笑，以免镜头面前的气氛太过压抑。 　　魏蓝也配合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他轻声道，“谢谢江老师。” 　　这句话真心实意。 　　他看得出来江枫欣赏他，对他一直都是亲近和感激。 　　江枫点了点头。 　　只是，摄像机关掉之后，他还是叫住了玻璃门前的人：“小蓝。” 　　魏蓝转过头。 　　“不管有什么压力。”江枫语气温和地道，“都可以和我说，没关系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话音落下，魏蓝眼中的茫然终于褪去。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般动了动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嗫嚅着道，“谢谢，真的谢谢您。” 　　说完，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地跑离了休息室。 　　江枫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时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 　　再一次回A市的时候，刚下飞机到了车里，江枫就斟酌着跟楚云柏开了口。 　　“你们嘉灿现在……缺练习生吗？”他问。 　　语气委婉。 　　楚云柏顿了顿。 　　“看情况。”他道。 　　接江枫他向来是自己开车，自从上次的警告之后，嘉灿加强了安保和艺人行程的保密程度，最近几次都没人再跟他们的车。 　　江枫眨了眨眼睛。 　　“公开招募已经结束了。”楚云柏道，“可以走内推，但要经过专门的考核程序。” 　　他顿了顿，“那个魏蓝？” 　　江枫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楚云柏：。 　　他似笑非笑：“郑泊羽天天给我发你们俩的cp视频。” 　　郑泊羽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契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自此就没在他们俩面前出现过，不知道是感觉被双倍背叛还是已经想开。 　　江枫：“……” 　　现在看来还是没想开。 　　他张了张口，楚云柏道：“我知道，不用解释。” 　　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让艺人部去联系，或者你自己跟他说也行。” 　　“艺人部去吧。”江枫很乖地道。 　　楚云柏“嗯”了一声：“那你直接用我手机解锁了说吧，我给了备注。” 　　他看得出江枫着急。 　　江枫果然眼睛亮了起来，拿了他的手机就开始捣鼓。 　　只是楚云柏把车停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手机震了震，江枫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怔住了。 　　“怎么了？”楚云柏问。 　　江枫呆呆地道：“……他拒绝了。” 　　楚云柏将车停稳熄火，顺手替他解了安全带。 　　然后，他看着江枫还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失笑：“怎么这么惊讶？你跟人家约好了？” 　　“不是，没。”江枫终于回过神。 　　然后他道：“……我以为他会接受的。” 　　他顿了顿，一边跟着楚云柏往家里走，一边尝试分析，“他现在没有公司，除非热度高过节目然后跟节目组谈判，就只能尽快签一个靠谱的公司然后由公司来规划以及和节目组资源置换。” 　　“我以为这几天他是在担心这个。”他喃喃地道。 　　原来不是么？ 　　看着他这么真情实感，楚云柏知道他是真的上了心。 　　他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江枫一愣。 　　“如果他的资质连你都觉得不错，那应该是很抢手的。”楚云柏按下了客厅的开关，“如果想要利用选秀的热度推练习生，在前期把他签下才是最优的选择。” 　　“嘉灿的重心在影视部，对运营爱豆先例不足。”他道，“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江枫恍然。 　　倒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他想。 　　他是觉着魏蓝潜力和资质都不错，见他这两天实在焦虑，才想着签来嘉灿也不错。却没想过自己这后知后觉的，说不定人早就被大公司找上门了。 　　这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他也不再纠结，抱着楚云柏亲了他的脸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楚云柏垂眼看他：“就这么谢？” 　　江枫看着他，慢半拍似的眨了眨眼睛。 　　“先吃饭。”楚云柏捏了捏他的脸。 　　手下的手感很好，是他养了许久的成果。 　　他对此很满意。 　　晚上还是楚云柏下厨，简单地做了几个菜，下了碗面条。江枫明知待会儿可能不太会好过，但还是很诚实地吃得一干二净，差点把碗一起吞了。 　　吃过饭，两人一起洗了碗。 　　聊着聊着，就默契地滚到了床上。 　　* 　　重逢的时候，江枫一度不太喜欢来楚云柏的公寓。 　　这里是他之前就没有踏足过的地方，经过三年多的分离，更是成了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所在。对他来说，这代表着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楚云柏的某一段人生。 　　而在某个时间节点过后，如果不出意外，他也永远不会再踏足楚云柏以后的人生。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他和楚云柏之间偏偏就是出了那么个“意外”。 　　公司要避嫌，宿舍和家里更要。不是普通的情侣，也不能出门逛街做一切情侣可以做的事，相反，因为江枫的工作性质，他俩呆在这个公寓的次数屈指可数。 　　于是，就更成了秘密基地一样的存在。 　　关上门，拉下窗帘。 　　隔绝一切之后，他们才能放心地对着彼此敞开所有。 　　现在，这间公寓对于江枫来说已经成了一些隐秘和暧昧碎片的代表。 　　他前段时间一直住在基地，楚云柏其实并没说什么，但江枫总觉得对不住男朋友，于是变着花样哄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手机都自此成了私密物品。 　　可终究只是饮鸩止渴。 　　现在，他被抵到浴室冰凉的墙上，终于到了偿债的时刻。 　　楚云柏的手上还拿着毛茸茸的东西，那是一个仿得十分逼真的猫尾巴，一端是细软而蓬松的毛，另一端则略显狰狞。他翻来覆去地打量，问趴着喘的人： 　　“你自己搜了买的？” 　　江枫喘过一口气，目光有些涣散，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全：“凌，凌娇，给我的链接。说，这家店，质量好。” 　　楚云柏挑了挑眉。 　　“不太适合我们。”他道。 　　江枫：“……啊？” 　　楚云柏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江枫的耳朵“唰”地一下就红了，瞪着楚云柏说不出话。 　　他们在床上玩得很开，和床下的相处模式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床下楚云柏对江枫不说纵容，至少也是细腻而面面俱到，江枫对楚云柏也是信任而亲近，两人大多数的相处都是极为温和的，但床上却几乎称得上粗暴。 　　可能是因为这段关系的绝对隐秘，静水深流，压抑的平静底下是最为炽热的情感。也可能只是因为单纯的性格。 　　楚云柏有点儿不可言说的强势和控制欲。 　　而江枫恰好纵容。 　　确认关系几个月，除了特别过分的玩法和真正进入，两个人该玩的都玩过。江枫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适应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也是一样。 　　楚云柏说的话不算过火，无非就是客观评价了一句尺寸相关，但江枫立刻就腿软了。 　　楚云柏捞着他的腰，慢慢推进去。 　　然后抱起他，替他擦干净还在不住颤抖的身体，抱着他去了卧室。 　　大约是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大约是今天家里新来的猫咪格外黏人和漂亮，楚云柏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有些无法思考的沸腾和烧灼感。 　　他俯下身，亲着已经被折腾得满脸是泪的人，轻声问他： 　　“宝宝，让我进去好不好？” 　　江枫看着他，漂亮涣散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干净，他似是没听懂楚云柏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整个人都还陷在余韵里，微微地发颤。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低声地保证：“我会很轻。不舒服的话，你可以随时喊停。” 　　江枫抓着他的手蓦然紧了紧。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楚云柏，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倒影。楚云柏呼吸急促了几分。 　　只是，就在他真正开始试探的那个刹那，江枫突然受惊一般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楚云柏就蓦然被他推了开来。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个大情节，应该算收尾阶段了（？，离完结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因为剧情瞬息万变偶尔还会插一些水到渠成的感情戏，建议大家不要养肥qwq只是建议2333 第90章 未来。 　　这一下过于用力, 楚云柏没对江枫设防，手在被子上撑了一下才撑住自己。 　　这个动作让他手腕轻微扭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看到他的神情，江枫的脸色就“唰”地一下白了。 　　但楚云柏却没有说什么。确认了自己没有大碍之后, 他第一时间就把江枫揽进了怀里。 　　“没事。”他轻声地拍着江枫后背哄, “没事小枫。” 　　“是我不好。”他道, “没关系的, 没受伤, 别急。” 　　他抱着江枫哄了一会儿, 确认对方情绪稳定下来了之后，问他：“我抱你去洗澡？” 　　江枫摇头。 　　“那你自己去好不好？”楚云柏顺着他的后颈，又摸摸他的头发，真的像哄猫, “我不陪你进去。” 　　江枫犹豫了一下。 　　“你抱我去。”他小声道, “可以吗？” 　　“当然。”楚云柏轻声笑了笑。 　　他抱着江枫去了浴室。真的只是心无旁骛地帮他清理和清洗身体。江枫坐在很大的浴缸里，身体被水浸没。一片雾气中看到了楚云柏垂着的眼睫和专注而认真的神情。 　　等洗完，他被裹着浴巾抱回了床上塞进被子。楚云柏躺在他边上, 从背后把他连人带被子轻轻揽进怀里。 　　江枫闭上眼睛。 　　“睡吧。”楚云柏哄他, “挺晚了。你今天坐了这么久飞机也累了。” 　　江枫抿紧了唇。 　　过了一会儿他说：“……对不起。” 　　楚云柏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 把他转过来。 　　江枫裹在被子里, 长长的一条, 像是蚕宝宝。楚云柏捏捏他的脸：“有什么对不起的。” 　　“本来就是我着急了。”他低声道，“没什么对不起的。” 　　“可是……” 　　“没有可是。”楚云柏道,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他顿了顿, 放轻了声音, “是不是吓到了？” 　　他极少用这种语气哄人, 原本清冷的嗓音也被浸泡得柔软。江枫无端地想起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他和楚云柏没有走到今天, 他想被楚云柏爱人的时候应该会很迷人。 　　确实迷人。 　　这天晚上，江枫是被楚云柏哄着入睡的。 　　他睡得很好。跟楚云柏一起睡之后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因为楚云柏会收他手机，没有干扰，入睡就很快。 　　而第二天，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 　　接下来的两天江枫依旧在跑行程。 　　他最近的时间都花在《少年秀》上，成员也都配合他的时间。一些团封团资都是等他回来之后一起拍。当然，随着热度的升高，最近大家都忙碌了不少。谈谦和崔子烨在参加一个音乐竞演节目，翟诺客串了一部网剧，郁一垣则是去了一档职场综艺。 　　几个人几乎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拍摄结束之后就一起去吃了顿火锅。 　　结束的时候郁一垣走在最后，问江枫：“小枫，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对哦。”翟诺想起了什么，恍然，“姜姜的生日要到了欸，姜姜你今年生日怎么过呀？那个时间有通告吗？” 　　虽然E-ternity目前已知已经有三个人出柜，在cp粉的眼里也是著名的全员乱炖团，但这个团私底下作风其实非常直男且朴实无华。 　　其中一个就体现在，这群男的从来不会互相准备诸如“惊喜”之类的东西。都是很直接地问想要什么，并且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江枫想了想：“……今年我可能在《少年秀》那边过，估计要拍物料。” 　　众人恍然。 　　“还真是不放过一点吸血的机会。”翟诺抽了抽嘴角。 　　江枫笑了笑：“工作嘛。” 　　“那我们在这之前在这之后给你过吧。”翟诺道，“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们给你列个单子，你选个四样我们去买，然后分配一下。” 　　这也是他们的约定俗成。 　　主要是成员之间送礼都是公开的，他们自己觉得没什么，粉丝之间不免要比较我哥哥送了什么你哥哥送了什么，进而得出谁跟谁关系塑料的结论。 　　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让粉丝少吵些架，E团内部开创了独特的礼单法。 　　江枫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段，谈谦停在他旁边：“今年生日……家里怎么说？” 　　江枫顿了顿，知道他是关心，小声道：“还不知道。” 　　“应该是各过各的。”他想了想，“或者一起。” 　　谈谦了然。 　　他见江枫神色平静，知道过去的事已经在他这里过去。于是也跳过了这个话题，笑道：“那男朋友那边呢？怎么说？” 　　语气是揶揄的。 　　对于江枫和楚云柏在一起的事，谈谦只是略微意外，随即就接受了现实。 　　毕竟是看着两个人过来的，心里对结果也多少有点数。 　　江枫窘迫了一瞬，然后轻声道：“他说要给我单独过。” 　　* 　　这件事江枫倒并不是瞎说，也不是猜测。是楚云柏亲口说的。 　　以他的意思，本来是想给江枫一个惊喜，但是江枫的工作性质注定了如果惊喜不提前安排，当天他是一定空不出时间的，于是惊喜只好惊一半。 　　楚云柏跟他说：“留一天给我。是不是当天都行。” 　　笑着说的。 　　哪怕那天被那样生硬的拒绝，他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失落或者不好的样子。也或许他只是藏得很好，江枫不知道。 　　最近几个晚上，两人都是呆在一张床上纯睡觉。 　　因为聚少离多，本身就没见几次面的机会，这在他们交往之后都是少见的情形。 　　江枫抿了抿唇，轻声说：“好。” 　　想了想又道，“你不要……我也不怎么过生日的。” 　　楚云柏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神色。 　　“你确定？”他问。 　　江枫霎时陷入了窘迫。他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 　　“回去就和容女士说。”楚云柏评价，“她的心肝小宝贝儿觉得之前的生日宴不够隆重，下次得到A市地标拉几条横幅，要不然就是‘不怎么过生日’。” 　　“……喂！楚云柏！” 　　江枫涨红了脸要扑过去打他，楚云柏笑着接住他，然后捏了捏他的脸蛋。 　　“家里那边看你，到时候会跟你和云曦商量。”他轻声道，“但是这天交给我好不好？之前那次都没来得及……还有你成年。” 　　他还记着江枫的十六岁生日。以及一生只有一次的、再也回不去的成人礼。 　　他说了这样的话，江枫自然不会再不答应。 　　只是他看着楚云柏的背影，沉默了许久，眼底还是陷入了茫然。 　　- 　　郑泊羽接到江枫的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又有些犹疑。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少见，他“啧”了一声，觉得莫名其妙，立刻接通了电话。 　　江枫问他有没有空。 　　“怎么了？”郑泊羽挑了挑眉，“终于决定甩了你没用的男朋友来找你泊羽哥哥了？” 　　江枫：“……” 　　“我突然觉得我有点忙，下次再聊吧泊羽哥。” 　　他冷静客气地说。 　　郑泊羽：。 　　“开玩笑的。”他道。 　　两人约了见面时间，郑泊羽提前赴了约。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小祖宗挡得严严实实，一脸“我是大明星”地进来了。 　　郑泊羽抽了抽嘴角。 　　不过江枫最近确实红。红到酒局里别人搂着的小明星嘴里也能听到他的名字，一问还要羞涩，小声说“江老师是我偶像来着”，眼里是向往。 　　郑泊羽平常不会在意这些，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一些人影响了……总之他注意到了，并且觉得这眼神里的真心挺滑稽的。 　　他不觉得这个圈子里混得久的人还有所谓初心，尤其是这种都已经出来出卖自己的人。他也遇到了不少跟他谈梦想谈艺术追求的，一大摞情真意切的话放到他这里只意味着一句话：缺钱或者缺资源了。 　　就挺可笑。 　　当然，江枫不一样。 　　他和江枫一起长大，江枫是唯一一个在他眼里与众不同的人。哪怕他也是一个正当红的爱豆。 　　但，不一样。 　　这朵小玫瑰自小就漂亮又纯洁，干净得像剔透的宝石。 　　只可惜，不是他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跟江枫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早。”他道。 　　他打量江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道：“你……” 　　他顿了顿，话卡了壳。 　　江枫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有些迷茫：“啊？” 　　“没什么。”片刻后，郑泊羽吐出了一口气，道。 　　语气有些郁闷。 　　他从未如此懊恼过自己是个风月老手，因此总能发现一些旁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比如青涩的果实熟透之后与之前的微妙差别，那点儿收敛而无意识的、被性/调教出来的惑人。 　　“找我什么事？”他问。 　　“先吃饭吧。”江枫道，“不是什么急事。” 　　他这么说，郑泊羽也不着急，两人点了几个菜，先一起吃了个午饭。 　　期间郑泊羽的手机响了几次，他皱了眉，却没有去看。 　　江枫很体贴：“没事我不急，你回电话什么的都行。” 　　“不了。”郑泊羽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回去了我再回。” 　　换做往常，他一定要风度翩翩地加一句“现在只有你最重要”这种略显油腻的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他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就此揭过。 　　* 　　吃过饭，服务生上来收拾了碗筷。江枫把邀请函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他。 　　是过两天的生日宴。 　　郑泊羽有些意外，接过去之后开了个玩笑： 　　“就这也要亲自送？” 　　江枫笑了笑没说话。 　　只是邀请函当然不用亲自送。但最近郑泊羽有意避着他和楚云柏，尤其是他。郑楚两家一向走得近，只是想借此机会破一下冰。郑泊羽嘴上不说，避嫌的原因未必没有当初冲动冒犯江枫之后的懊恼。 　　都是聪明人，江枫一笑，郑泊羽就懂了。 　　他叹了口气。 　　“知道了。”他道，“有空就来。你和小曦一起？” 　　“嗯。”江枫道，“是家宴。没什么外人。” 　　饶是家宴，其实主家旁支的，人也不少。就是这回不像上回，肯定是筛过的就是了。 　　郑泊羽点了点头。 　　说完正事，江枫就跟他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郑泊羽说：“等等。” 　　江枫疑问地抬了头。 　　郑泊羽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道：“你跟楚云柏最近关系怎么样？” 　　江枫愣住了。 　　“别误会。”郑泊羽笑了笑，“不是要破坏你们俩伟大的爱情。” 　　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碗里的勺子，道，“感觉你状态不是很好。” 　　江枫放在桌子上的手蓦然一动。 　　郑泊羽看着他，心下了然。 　　他看得出江枫和楚云柏在热恋。江枫身上那种被人悉心照顾和保护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 　　但是…… 　　他的一些不安也同样明显。 　　“有什么事跟哥哥说说呗。”他耸了耸肩，“除了我，也没几个人能给你们俩的事答疑解惑了吧。” 　　这话是句大实话。 　　江枫犹豫地看了他几秒，郑泊羽能感觉到他其实被自己说服了。他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只是下一秒，他却听到了江枫的话。 　　“没什么。”他道。 　　“谢谢泊羽哥。”江枫站起身，跟他道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 　　出了门，司机停在路边。 　　江枫上了车，拨通了楚云柏的电话。 　　“喂？” 　　那边接起来：“小枫？” 　　“我刚和泊羽哥见完面，把邀请函给他了。”江枫老老实实地汇报，“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 　　话里话外只有一句：我跟他这顿饭清清白白。 　　楚云柏就笑。 　　他说：“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讲道理吗？” 　　语气很有些无奈。 　　江枫垂了眼，小声嘀咕：“那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的是实话。 　　楚云柏坦然受了这句略带撒娇的指责，然后放轻了声音：“我这两天有事，晚上不陪你吃饭了，你自己乖乖的。” 　　江枫愣了愣。 　　片刻后，他就回过了神。 　　他该说“好”的，但是他垂了眼，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最近很忙吗？” 　　电话那头，楚云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不算忙。”他道，“但是在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这个答案江枫始料未及，透过车窗，他看到了自己瞪圆的眼睛。 　　“小枫。”楚云柏叫他。 　　然后道，“别多想。那天我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他意识到了江枫刚刚多余的问题是在担心什么。虽然这样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惊喜”的程度，但为了不让江枫胡思乱想，也只能透露一点进度给他。 　　他的语气很温柔，江枫被他很好地安抚了下来。 　　挂了电话，江枫对着窗外出了会儿神，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少顷，他轻轻地垂了眼，开了口跟司机道：“师傅，去嘉灿吧。” 　　“不回宿舍了吗？”司机麻溜地掉了个头。 　　“嗯。”江枫道，“好久没练习了，离晚饭还有一会儿，我先去练会儿舞。” 　　* 　　两个小时后，楚云柏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他的特关消息。 　　他点开，@E-ternity江枫V 最新发布了一条微博，是个一分半的cover小视频，背景是嘉灿练习室。 　　镜头里的男生白衣黑裤，面容专注，跳的是一支气势很凌厉肃杀的舞。 　　楚云柏垂着眼看着进度条到底。 　　等他退出去，评论区的评论已经过万，前三条江枫翻了牌。 　　第一条：“啊啊啊今天好A！好喜欢崽崽的cover系列呜呜呜，以后还会有吗，抖抖！” 　　@E-ternity江枫V：谢谢喜欢><会有的 　　第二条：“谢谢帅哥，我可以安详地去（上夜课）了” 　　@E-ternity江枫V：加油o.o 　　第三条：“掉落一只活的小五！我亲晕！一个人在练习室吗，怎么又背着哥哥们偷偷练习hhh” 　　@E-ternity江枫V：没有偷偷，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猫咪无辜.jpg） 　　楚云柏往下滑了滑，粉丝大多都在嚎叫以及说江枫最近好温柔。 　　他笑了笑，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江枫大概是又去练习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的点赞。 　　他等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祝随从不远处走过来。 　　楚云柏问他：“要改动的地方都说过了么？” 　　祝随点头：“这两天就能弄好。” 　　两人就坐上了回去的车。 　　祝随开车，楚云柏坐在后座撑着额头看窗外的夜景。 　　他突然道：“祝随。” 　　“你觉得礼物他会喜欢吗？”他问。 　　祝随愣了愣。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训练有素地道： 　　“小枫少爷的话，肯定会的。” 　　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哪怕是看在花费金额的那串0的面子上，江枫应该99%会说喜欢。 　　他惊讶于老板会在一件区区生日礼物上花那么多的心思，更惊讶于他此时此刻语气中的犹疑和不确定。语气难得地多了些生硬的官腔。 　　楚云柏发现了，却没有点破。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目光就继续落到了窗外。 　　楚云柏同样在惊讶自己的患得患失，这种患得患失与其说是害怕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不如说是害怕自己没办法弥补当年的遗憾，让江枫过一个真正开心的生日。 　　……算了。 　　他想。 　　能做的都做的，要是真的不喜欢，到时候就再给他补点别的吧。 　　- 　　到家的时间还算早，江枫还没回复他。 　　他一直这样，一练习就废寝忘食。楚云柏本来想去接他，想到了什么，却慢了两步。少顷，他去浴室先洗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江枫的消息回了过来，好几条。 　　宝宝：？！ 　　宝宝：你怎么又给我点赞 　　宝宝：……呃不是怪你。我在练习，刚结束，你到家了吗 　　最后一句乖乖的，楚云柏想，江枫应该是坐在练习室的镜子边给他发的消息。他好几次回消息的时候都喜欢那样，在某个地方蜷成一团，皱着脸对手机戳戳戳。 　　他无声地笑了笑。 　　他慢慢地打字，房间里的香薰味道清浅地弥漫，和江枫洗完澡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他想到了什么，打字的手逐渐慢了下来。 　　* 　　其实楚云柏是真的不在意江枫的拒绝。 　　或者说。 　　没江枫以为的那样在意。 　　那天过后，江枫在某天晚上问他要不要再试试，楚云柏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是真心的，因为他的眼睛里同时写满了忐忑和勇气。 　　楚云柏很喜欢那个灼人的眼神，但是他还是摸了摸江枫的头发，说“改天吧”。 　　他没有那么饥渴。 　　想做有些事是因为喜欢，重点不是在事情本身，而是喜欢。 　　仔细一想，江枫今年都还没满二十。 　　楚云柏偶尔也会良心发现。 　　当然，在意有一点。 　　但他的在意更多的是江枫推开那个刹那的表现。因为当时比起恐惧或者紧张，江枫的反应更像是…… 　　楚云柏在脑海中的词汇库中找出了一个恰当的词： 　　如梦初醒。 　　……这很奇怪。 　　那只是一个刹那的反应，甚至在那之后，江枫就再也没有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但楚云柏还是记住了它，因为它太过特别，却代表着最直白的真实。 　　因为这个反应，楚云柏这几天一直隐约有些不安。 　　直到今天。 　　他终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堪称兵荒马乱，他只顾着亲吻江枫的眼泪，为他全身心的依赖而感到解脱。 　　但他从来没问过江枫一个问题。 　　那就是： 　　江枫如何看待他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设置最低的底线，在底线内给枫崽最多的宽容 　　然而枫崽马上要在他的底线上蹦迪了 第91章 嫉妒。 　　楚云柏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促使自己的心绪勉强平静。 　　没事，他对自己说。 　　现在还早。 　　江枫年纪小，等他们稳定点再谈这件事也不迟。 　　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来, 发现是江枫给他拨了个语音。 　　他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模糊：“楚云柏？” 　　背景音是风声。 　　楚云柏道：“你在外面？” 　　“嗯。”江枫道, “在等车, 司机还没来。” 　　他顿了顿，“我看你……一直在打字，但没消息过来。” 　　楚云柏低下头，才发现他刚刚确实打字打了一半, 就一直停在聊天界面。 　　但是江枫发给他的消息已经是十几分钟前。 　　楚云柏道：“你一直在等我回你吗？” 　　电话那头就突然没了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 江枫的声音才响起来：“……没有。” 　　“怎么可能。”他道，“我就是不小心点进去。” 　　听起来很有些底气不足。 　　换做往常，楚云柏逗了一句就算了, 但今天, 或许是心绪影响, 他没放过江枫。 　　“但是我打字没打很久。”楚云柏道, “你是怎么得出‘一直’这个结论的？” 　　江枫：“……” 　　“我上车了。”他快速地道, 回避话题。 　　楚云柏听着他着急忙慌地叫司机，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开车门, 等到车门关上, 他道：“上完车了吗？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江枫：“…………” 　　他终于忍不住：“你有完没完！在等你可以了吧！” 　　一句不够, 又没好气地补一句, “你有病吧你打那么久字一句话不说！” 　　楚云柏突然笑了一声。 　　他一笑, 江枫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就像泄了气一般散了。 　　“笑什么笑。”他低声道。 　　他顿了顿，“我还以为你误会了。” 　　楚云柏想了想刚刚江枫发给他的三句话，最后一句隔了一段时间，确实像是怕他误会特意补的。 　　他道：“我没有生气。” 　　江枫松了口气。 　　“路上注意安全。”楚云柏道，“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这是惯例了。 　　江枫应声，又忍不住叮嘱： 　　“你早点睡。” 　　楚云柏也熬夜，其实他们俩都不是适合熬夜的体质。熬起来就是硬撑。 　　挂了电话，楚云柏给江枫补了个表情包。 　　而另一头，江枫看到对方发过来的“收到”表情包，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 　　江枫刚刚确实是有些忐忑。 　　他发那句“你怎么又给我点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讶异。但是发完五分钟，他就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像指责。 　　江枫对于公开恋情这件事一直的态度都比较随缘。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可以接受被狗仔爆恋情，也会在感情稳定之后选择公开，考虑到他现在的恋情对象，后者可能要再商量一下，但是总的来说不至于藏着掖着。 　　但怎么说也不至于是现在。 　　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楚云柏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挺委屈了，他这句话实在有点凶。 　　虽然感觉楚云柏不会误会，但他还是找补了一句。 　　结果他就看着楚云柏整整纠结了快十分钟。 　　等待会把恐惧放大，在十分钟的结尾，他已经完全相信以楚云柏的手速，一会儿就会给他发一篇八百字的分手小作文。 　　所以他才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还好。 　　他想。 　　江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成这样，现在想想他这想法挺滑稽的，楚云柏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跟他分手。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子，收了手机，抬头的时候恰好撞到了后视镜里司机大叔探头探脑的眼神。 　　两人目光对视，大叔先憨笑了一声。 　　然后才道：“刚刚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啊？” 　　司机跟他是老熟人了，在嘉灿也做了快二十年，嘴很严。 　　江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纠正了他： 　　“……不是，是男朋友。” 　　司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爽朗地道：“男朋友啊，男朋友也挺好。搭伙过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他道，“我看你俩感情应该挺不错的吧。” 　　江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懵地抬了头。 　　“你应该挺喜欢他的。”司机道，“从来没听过你用这个语气打电话。” 　　江枫脸烧了一下。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他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 　　只是这回，他碰上的是不解风情的大叔。 　　“有。”他肯定地道，“怎么没有。你不信的话，录了回去自己听听就知道了。” 　　然后自以为安慰地说，“没事，谈恋爱腻歪点也正常，别害羞。” 　　江枫：“……” 　　他说不过司机大叔，只好认命地闭嘴。 　　只是在经过路口的时候，他想了想：“叔你把我送到这个地址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他报了个地名。 　　* 　　下车的时候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主要是没戴帽子和口罩。不过现在他和楚云柏的关系公开了之后他去楚云柏那里的次数挺多，应该不算很奇怪。 　　他这么想着，定了定神，刷了卡进了电梯。 　　他还是想来看楚云柏一眼，他感觉对方似乎不太开心。 　　电梯缓缓上行。 　　他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突然就想到了白天郑泊羽的问题。 　　他知道最近他状态不太好，但没想到已经到了郑泊羽都能看出来的地步。但这事他是不会也没必要跟郑泊羽说的。 　　……他自嘲地想，总不至于真的要跟郑泊羽说，他跟他男朋友始终做不到最后一步，再问他有什么解决方案吧。 　　郑泊羽指定觉得他脑子有病。 　　这事也没必要问。 　　第二天，江枫就想明白了原因。 　　他这些天过得太顺了。 　　和楚云柏在一起，谈恋爱、亲近，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他们能做的事。亲密无间地像是热恋了十年。但其实，最开始江枫的打算，就只是和楚云柏试试。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想的很简单。他和楚云柏都年轻，将来无限可能。正是因为可能的变数，他才暂时卸下了心防，让自己自私了一回。 　　事实证明，这纯粹是他自己的自欺欺人。 　　他和楚云柏本来就互相喜欢，并且，他们太熟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磨合，过去的十几年早就让他们学会了把对方容纳进彼此的生活。而最可怕的是…… 　　他们的身体也是契合的。 　　他在爱情的漩涡里几乎忘乎所以，但他的潜意识却一直记得着他最初的想法。 　　然后，在那天晚上，给他敲响了警钟。 　　不能再继续了。 　　牵手拥抱到床上他们根本没用多久，但这点时间的磨合足够让江枫意识到如果没了意外，他只会也只可能跟楚云柏走到最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楚云柏做像是一道最后的防线。 　　他和楚云柏都是传统家庭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不至于到做一次就绑定了的程度，但也不会像郑泊羽之流完全不把它当回事。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对于江枫来说，显然是想法的进一步突破。在现阶段，也是最后一步。 　　江枫的潜意识在提醒他，这一步结束，你和他就真的把彼此交给对方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江枫闭了闭眼。 　　- 　　电梯门打开，江枫踏出了门。 　　想通了这一点，做不做的反而不重要了。意识到的刹那，这道坎就从生理活动转移到了心里。所以他后来和楚云柏说可以做是真心的。 　　只是楚云柏大概是被他吓到了，没同意。 　　……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楚云柏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很温柔细腻的人。 　　江枫垂了眼。 　　这几天他的心一直很乱，还好这件事不算着急，他可以慢慢梳理。 　　想到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刷脸进了门。 　　客厅很黑，但主卧亮着光，门虚掩。 　　楚云柏在办公。 　　江枫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心下一阵气闷。 　　还好他来了，他就知道楚云柏管他管得厉害，对自己就是不管不顾。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象征性地敲了下门就进去。 　　楚云柏抬头看到他，愣住了。 　　片刻后，他道：“……不好意思，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方案的事明天再说。” 　　“嗯，可以照这个框架做，不用大改。” 　　“好。” 　　挂电话的那个刹那，江枫就被捞到了熟悉的怀抱。 　　“怎么来了？”楚云柏低声问，声音有些哑。 　　江枫戳他胸口：“查岗。” 　　“看看这里有没有别的小猫咪。”他一本正经地道。 　　楚云柏就笑：“你查。” 　　江枫还真转了一圈。小猫咪没找到，找到了他上次不小心掉在这的领带。 　　* 　　江枫能隐约感觉到，他今天是来对了的。 　　因为他从来没见到只是他出现就能让楚云柏流露出这么明显的正向、可以解读为高兴的情绪。楚云柏今晚也有些急躁，领带蒙在江枫眼睛上，失去视觉，他只能被对方掌控。 　　江枫被从上到下玩了个遍，浴室到洗手台再到床上，最后他自己被磨得受不了，喘着说：“……进来。” 　　什么都不懂，使唤人的胆子倒是大。 　　楚云柏亲了亲他的肩胛骨，也有些难耐： 　　“没东西。” 　　江枫：“……”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合着大哥你上回就是口嗨是吧？ 　　他咬着牙，片刻后下定决心，耳根快滴血：“……没就算了，进来。” 　　楚云柏捏着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快把他的腰捏断。 　　但片刻后他还是说：“算了，下次。你会不舒服。” 　　他没那个自控力不弄进去。 　　江枫还要说什么，直接被堵住了嘴。 　　结束之后江枫瘫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楚云柏……我是说真的，出这个房间之后我一定要给你宣传一下你不行这件事。” 　　楚云柏把浴袍丢他脸上：“去洗澡。”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做成，但江枫坚信事不过三，总有机会。最重要的是，这夜过后，两人的关系又脱离了短暂的别扭期，像是回到了正轨。 　　江枫还是到处跑行程，楚云柏有空则会陪他。他甚至去了趟《少年秀》的二公录制。而江枫在A市的时候，也抽空就用练习的借口去嘉灿陪他工作。偌大的办公室被他倒腾了个遍，楚云曦送的那盆绿植边上多了盆又大又高的仙人掌，憨态可掬的。 　　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江枫生日的那两天。 　　- 　　江枫十六岁之前的生日大都隆重，真正的成人礼却潦草。规格大起大落，到了如今，又开始盛大得不像话。体现在，他足足过了一个生日周。 　　第一次的仪式是《少年秀》节目组。 　　虽说带着点蹭热度的性质，但节目组到底还是用心给江枫准备了。布置精美的庆祝现场，漂亮而巨大的蛋糕，还有老土但节目效果有的“惊喜”。 　　隐藏摄像机这种东西江枫也不是没玩过，但人对熟悉信任的人终究会放下戒备。 　　江枫年方十九，带一群小崽子带得劳心劳苦。结果这天这群人还怎么都不配合，饶是脾气再好他也忍不住了，冷着张脸说不想出道别出了，反正又不是我想出。说着狠话自己却郁闷得要死。 　　他不知道事后这一幕多少妈粉对着他被气得要哭不哭的样子嗷嗷叫，总之最后蛋糕端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涉事练习生都在哄他。哄到最后江枫也不好意思冷脸，木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是吃了端过来的蛋糕。 　　这件事后来被翟诺和崔子烨一起笑了好久。 　　而第二个生日仪式，就是嘉灿和E-ternity成员一起给他在公司过的。 　　这也算是给粉丝的福利，所以用了直播的形式。 　　这就都是熟人了。 　　E-ternity背后的团队成员，经纪人助理，都是合作了很久关系也很融洽的。他们都知道江枫的性格，没折腾有的没的。当然，也不能太简陋，小型的生日会温馨而热闹，到了最后，一群人拉到ktv唱歌。 　　除了E-ternity的成员，大家都唱得很高兴。 　　这天还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件。 　　楚云柏在楚氏总部开会没到场。一些等着嗑糖的cp粉难掩失落，有的粉丝年纪小，在弹幕直接发“啊啊啊我的cp不会be了吧”，江枫喝了点果酒，刚好在看手机。 　　这回弹幕的唯粉团粉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捂嘴。“啊啊啊cp别舞到正主面前”，然后在论坛又开帖吵了一架。架还没吵完，江枫晕晕乎乎：“be，什么be？” 　　“没be啊。”他被吵得脑瓜子疼，嘟嘟囔囔，“他有事啊，开会呢。” 　　他顿了顿，是真喝晕了，说话不经大脑，“你们怎么比我还黏他，不许。” 　　等辛彤闻讯而来拿走他的手机，外面已经刷了个昏天暗地鬼哭狼嚎。当事人浑然不知，等睡了一觉起来，cp榜和热搜同时挂到了第一，吓得他一身冷汗，还以为他和楚云柏的艳照被狗仔抓拍公开了。 　　至于第三次…… 　　就是他和楚云曦一起过的生日。 　　生日宴定在了非常古朴的一个酒店。从装潢到服务生的打扮都透着古意。照顾到江家这边的口味，菜都是本地的一些家常菜，也算其乐融融。 　　楚云曦跟江枫这几天简直就是难兄难弟。综艺那边过个生日，公司再过个，这两天糖分摄入都有点超标，两个人一起对着蛋糕假笑，一个给另一个打掩护，分给了邻桌眼巴巴的几个小朋友。 　　散场的时候各回各家，除了楚云柏。 　　他的理由很充分：“小枫有件衣服落我那儿了，一会儿顺路带给他。晚点就回来。” 　　在场的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除了得知内情的楚云曦。他看着镇定自若的亲哥抽了抽嘴角，原本内敛的性子也终于生生被逼出了一句“好不要脸”的腹诽。 　　* 　　楚云柏和江枫一起回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陪他。 　　因为之前工伤的事，楚云柏和江家父母走得也很近，两家关系特殊，两个人对他就跟对自己家孩子一样。进了门，江家父母忙着把打包的饭菜分门别类放冰箱，让他俩自自己玩。 　　楚云柏环视了一圈四周，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妹妹呢？” 　　“你现在才想起来啊。”江枫觉得有些好笑。 　　他带着楚云柏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道：“她今天好像有晚自习，所以没过来。” 　　楚云柏颔首。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前两次来都没上楼，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江枫这几年住的地方。 　　因为是临街的店面，所以分成了上下两层。一层又由帘子隔成店铺和后厨以及饭厅。 　　听起来很宽阔，但其实江家卖的就是些杂货，所谓的店铺也就是个十几平方米大的空间，侧面一个窄窄的仅供一人上下的楼梯，晚上看像是一口能吞噬人的黑洞。 　　他走在江枫的下面，听到铁质的楼梯发出嘎吱的响声。 　　“我以为小孩子有了正当理由请假，一般都会很乐意趁机溜出来放松。”楚云柏道。 　　江枫走到楼梯尽头，闻言望了他一眼。 　　楚云柏走到他身后，扶住栏杆：“往前挪挪，别堵在这。” 　　江枫挪了两步。 　　楼下通往楼上就一个楼梯，这个角度恰好能观察到楼下的全景，倒也不担心暴露。 　　江枫也不着急进去给他介绍了，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这话，明知故问的，拱火呢？” 　　楚云柏未置可否，只是道：“她不喜欢我。” 　　江枫愣了一下。 　　“之前我来。”他道，“我能感觉到。” 　　他说的是不久之前的有一次，他和江枫刚确认关系后不久，他送人回家。 　　江枫回过神。 　　他心里想着回头跟江夕说说，小丫头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嘴上却道：“你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得喜欢你。” 　　楚云柏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很悠然：“也是。” 　　“不过她讨厌我好像不是因为我个人。”他道。 　　他话里有话，江枫却没听懂：“嗯？” 　　楚云柏看着他，觉得他懵懂的样子很可爱，又有些心疼。 　　他说：“因为她嫉妒我。” 　　“怎么可能。”江枫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你跟她又不认识，她好端端的嫉妒你干什么。” 　　“嫉妒我抢了她哥哥啊。”楚云柏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自己没发现吗，你在她面前提我的时候，她应该都看上去很不高兴吧。” 　　江枫愣住了。 　　他看着楚云柏的眼睛，犹豫了一瞬，真的开始思索。 　　然后他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每每他提到楚云柏，一般都是好话，江夕的表情都是一副很不耐烦又别扭的样子。他以前只当对方只是单纯地不耐烦他，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商铺就在街边，因此空气中的声音很嘈杂，清脆而质朴。 　　江枫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呆了一会儿，片刻后才低声道：“……也可能是觉得，我抢了她哥哥的哥哥吧。” 　　话音落下，他自己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好笑。” 　　“小枫。”楚云柏叫他，“你自信点。” 　　江枫哑然。 　　然后他说：“不是我不自信，就，挺突然的。” 　　他低声道，“……她现在也没叫过我哥哥呢。” 　　介意吗？ 　　江枫想，应该是不介意的，毕竟只是一个称呼。 　　可是称呼也可以代表很多东西，要说完全不介意，江枫其实也不是。 　　“而且。”他低声道，“你刚刚也说，今天她明明可以请个假的，她也没回来。” 　　他这个样子，楚云柏就有些后悔刚刚跟他说那句话了。他早就该知道江枫一向会伪装，很多事表面不在意，心思却细腻。 　　他把江枫揽进怀里，拍他的后背：“我瞎说的。” 　　他顿了顿：“我也嫉妒她。” 　　江枫抬头：“嗯？” 　　“干嘛用这个眼神看我。”楚云柏道，“不可以？” 　　“不是。”江枫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难以理解地问，“你又是为什么嫉妒她？” 　　“嫉妒她和你流着相似的血。”楚云柏平静地道，“嫉妒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绑定一辈子，这不够吗。” 　　他承认，他是很贪婪的人。他既想要江枫毫无保留地爱他，又想要光明正大地用一段关系把江枫绑在他的身边。 　　江枫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评价：“真的，楚云柏，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 　　“我好像对你有了全新的认识。”他诚实地道。 　　楚云柏笑了笑，然后看着他，很认真地问：“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江枫定定地看着他。 　　就在楚云柏脸上的神情快维持不住的时候，江枫突然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他道，“我要是接受不了，我早就跑了。你以为谁都受得了你床上那些……” 　　他声音越来越小。 　　楚云柏眼睫微颤：“……真的吗。” 　　江枫静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楚云柏，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了好几遍措辞都觉得不妥当。 　　他想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要不自信。他想说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像你这样抛开一切顾虑地爱你。但我现在已经开始想要努力这么做了。他想说…… 　　他想坦白。坦白最开始自己鸵鸟一样的心态。他确实比不上楚云柏杀伐果断，相反，他是个很容易走死胡同、被感情枷锁困住的人。他困了自己三年，所以他想，他不能重蹈覆辙，至少这次，他得跟楚云柏提前坦白。 　　他想来想去，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虚空的点上。 　　视线却突然一凝。 　　楚云柏看着他骤然僵住的神情，似有所感，也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身形瘦削，往常果断泼辣的样子全无了踪影，只是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像是在梦里。 　　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透过透明的包装可以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奶油字迹。 　　上面写的是：祝江枫同学二十岁生日快乐。 　　月光洒在他们俩之间的长廊上，她看着江枫，嘴唇开合了几次，声音在颤抖。 　　“江枫。”她轻声道，不可置信，“你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好像大家对小枫的态度有点介意，鹅……这么说吧，他是喜欢柏哥的，但假设如果感情线只有他一个人在推，那他可能会跟柏哥拉锯好几年然后才在某一天后知后觉豁然开朗（。） 　　他真的就是慢热又被动的性格，需要人逼一把的那种，不光是感情线，亲情线也一样。柏哥就是那个推他一把的人。好处是他会被迫开窍，坏处是他和柏哥一起站在终点，柏哥的进度条100%了他可能还只有80%……得要点时间才能慢慢读条到100%。 　　反过来柏哥也是一样的。如果他真的慢慢来了，坏处是小枫想半天想不开，好处是他俩会更纯爱一点。现在这样就是他虽然和小枫在一起了但其实因为疑似不对等的进度条心里很没安全感，所以用评论区的话说被刺激着刺激着就变态了。 　　总的来说年上者会更成熟考虑得更多一些，年下者因为年龄、阅历和性格，在经营感情的能力上会稍微有点劣势，但我觉得不算缺点吧，只是需要时间成长。而且枫崽乖的时候真的很可爱的。 　　某种意义上也是互补吧，本文主打一个互补…… 第92章 成人礼。 　　她的话音落下, 江枫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这件事实在是来得过于猝不及防，无论是江枫和楚云柏，还是撞见这场对话的江夕，他们谁也没有事先预料。结果就是, 他们僵立在原地, 连空气都变得凝滞。 　　二楼没有开灯, 月光影影绰绰, 配着忽近忽远的汽车喇叭声, 几乎有了一种独属于这个夜晚的吊诡。 　　最先打破寂静的不是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小枫？云柏？” 　　楼下传来了邓月香的声音：“我洗了点葡萄, 你们俩要吃葡萄吗？” 　　像是如梦初醒般，三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江枫整个人都颤了一颤。他几乎是立刻求助似的看向楚云柏。楚云柏迅速地搂了一下他的肩又松开，然后压低了声音：“没事，小枫, 没事的。” 　　“你先回你的房间休息一下, 这里交给我。”他哄着人，半诱哄半命令地让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替他带上了门。 　　紧接着, 他抬眼, 看向了面前瞪着他动作的江夕。 　　“时间紧迫, 我长话短说。”他冷静地道, “我和小枫是正经的恋爱关系。江夕, 小枫一直对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说一些伤他心的话, 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江夕活了快十七年, 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样强势的语气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一时之间连原本的震惊都忘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 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谁啊你凭什么在这对我……” 　　指指点点。 　　话音没落下, 楚云柏已经消失在了走廊。 　　江夕：“……” 　　看着楚云柏的背影，她愣是半晌都没回过神。 　　片刻后，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一跺脚，看了眼一旁虚掩的房门，低声骂了句也不知道在骂谁的“没出息”，然后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然而，两分钟后，她又木着脸认命般走出来，拖了个凳子，咬着牙，把手上的蛋糕盒放到江枫的房门边。 　　而此时此刻，楚云柏已经到了楼下。 　　- 　　邓月香在楼下叫了半天，一个人也没应她。 　　她有些纳闷。 　　她心里藏着事。 　　江夕跟江枫关系一直有些很微妙的僵，家里人嘴上不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和丈夫总想找机会缓和缓和兄妹俩的关系。 　　都是一家人，她和丈夫以后总是走在前头的，只有兄妹两个相互关心相互扶持，以后他们夫妻俩走的时候，才能更放心些。 　　因此，江夕说要请个假帮忙给江枫生日惊喜的时候，她是很高兴且支持的。 　　但同时，她也有点担心小丫头嘴上不饶人，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就在她按捺不住要上楼看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黑暗里出现了楚云柏的脸。 　　“邓阿姨。”他礼貌地道。 　　“哎，云柏。”邓月香松了口气，又疑惑地道，“他们俩呢？” 　　“刚刚小夕送了蛋糕。”楚云柏笑了笑，没说太多，“这会儿正闹别扭呢。” 　　他顿了顿，“我下来跟您说一声，顺便拿点葡萄给他们。” 　　这个说法几乎没有破绽。邓月香不疑有他，赶紧把盘子递给他：“拿去吧拿去吧。” 　　她感叹：“两个人脾气真是一模一样。云柏啊，你是哥哥，你帮叔叔阿姨劝劝，我看小枫好像一直就很听你的话。” 　　楚云柏笑了笑，说了句“好”，然后接过葡萄，上了楼。 　　江枫现在是肯定没心情吃葡萄的。 　　楚云柏上了楼就左拐江夕的房间，敲了敲门：“我把葡萄放门口了，记得吃。” 　　说完，他也没管江夕什么反应，径直离开。先是把拿了个凳子安置的蛋糕端详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最后，他推开了江枫的房间门。 　　- 　　江枫的房间布置得小而温馨，楚云柏环视了一圈，衣柜、书桌虽然都不是江枫喜欢的风格，但都简洁干净。书桌上面摆着一些江枫学生时代用的书，还有一张一家人的合影。 　　小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清香。显然，家里人是按照着江枫时刻会回来住这个可能来打理和预备的。 　　楚云柏的目光又落到江枫身上。 　　他把江枫安放进来的时候把他按在了床边坐着。 　　现在，江枫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垂着眼，像是一个精美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楚云柏垂了眸走过去，想要牵他的手。 　　碰到人的瞬间，江枫整个人抖了抖，条件反射般躲开，先看了眼虚掩的门。 　　楚云柏神情微顿。 　　只是很快，江枫就反应了过来。 　　他动了动唇，主动抓住了楚云柏的袖子，轻声道： 　　“……你回来了。” 　　楚云柏反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嗯。” 　　他搂抱的动作并不很紧，漫不经心，江枫像是一只乖顺的猫，脸埋在他的胸口，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妹妹什么都没说，我嘱咐了她几句她就回房间了。”楚云柏道，“叔叔阿姨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们没发现什么异常，别担心。” 　　他有条不紊而带着冷感的声音放在平时稍显冷漠，但此时此刻却格外具有安抚的效果。江枫听着他一句一句慢慢地跟他讲，整个人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 　　楚云柏问他：“回去吗？” 　　“……可以吗？”江枫抬头看他。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些六神无主，显然是被刚刚吓坏了。 　　“当然。”楚云柏轻轻笑了笑，“又不是一定要呆满多久，本来说好的到我家拿衣服的。你跟我一起下去，跟你爸妈打个招呼，我们就走。” 　　他扶住江枫的肩，半搂着他站起来。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经过了立着的圆柜，上面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面前摆着一个蛋糕，头戴生日王冠，脸上有些拘束的青涩。 　　楚云柏停下来看了一眼。 　　“成年礼的时候。”江枫发现了他的动作，本能地解释了一下，语气有些磕巴。 　　楚云柏“嗯”了一声，然后道：“挺可爱的。” 　　* 　　这句话像是一针镇定剂。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江枫脸色苍白，但总算正常地完成了下楼、告别以及坐上车的过程。上车之前，楚云柏带上了江枫房门前的蛋糕盒。 　　江枫用眼神疑问。 　　楚云柏言简意赅：“你妹妹亲手给你做的蛋糕。” 　　江枫愣了愣。 　　楚云柏把盒子递给他。 　　江枫就接过去，小心地放在了膝盖上。 　　楚云柏一路开到了自己的公寓，上楼进门的时候江枫还捧着蛋糕，一副捧着玻璃制品不知道拿它怎么办的样子，呆呆的。 　　楚云柏接过他手上的盒子，问他： 　　“现在吃？” 　　江枫点了点头。 　　楚云柏拆了蛋糕，两人坐下来，面对着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江枫轻声说：“好丑。” 　　“给她点面子。”楚云柏道。 　　江枫闭了闭眼。 　　从被撞破开始，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非常紧绷且浑浑噩噩地状态。只有这一闭眼再睁开之后，他才仿佛恢复了活人的活泛。就像是被抽离的灵魂回到了原位。 　　他拿了刀叉，楚云柏说：“许个愿吧。” 　　江枫摇头。 　　“许了很多次了。”他勉强地笑了笑。 　　他拿了刀叉开始切蛋糕，手有些发抖，楚云柏帮他切下了第一块，替他盛到盘子里。 　　江枫拿着叉子开始吃。 　　只是吃了没多久，他就站起了身。 　　“我去，我去上个厕所。”他慌乱而轻声地道。 　　楚云柏“嗯”了一声。 　　江枫如获大赦，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间。却没注意到，他的身后，楚云柏看着他的动作，眼底晦暗不明。 　　-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翻搅，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但胃里的痉挛感和后知后觉狂飙的心跳声却十分明显。 　　江枫在心里默念“没事、没事”，但是越这样安慰，生理的反应就越控制不住。又一次反胃的感觉袭来的时候江枫终于不受控制地干呕出声，他瞳孔一缩，第一时间就扣上了一旁的水龙头打开，企图掩盖掉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紧张性干呕。 　　因为整个人过于紧张而陷入的、无法自控的应激状态。 　　江枫几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嗓子眼浅，开了个头就呛得止不住，眼角全是生理性泪水。他一边自嘲地想还好江夕不在这要不然一准要误会跟她发脾气，一边漱了口，然后抖着手想要去抽一旁的纸巾擦脸，一双手却先他一步，把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上。 　　江枫僵在原地。 　　“擦擦眼泪。”楚云柏道。 　　江枫动了动唇。 　　楚云柏轻声叹了口气，径直拿了一旁的毛巾，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轻柔地替江枫擦去了脸上残留的泪水。 　　这个动作实在是温柔，江枫狂跳的心跳终于慢慢落回原地。他嗓子哑得不像话，攥住了毛巾的一角：“……谢谢。” 　　“还好？”楚云柏问。 　　江枫点了点头，吐出了一口气，又低声道：“没事。” 　　“已经好了。” 　　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刺激。 　　江夕来的时间太凑巧，那种被当面撞破无从准备的感觉实在是过于恐怖。现在回想，江枫觉得自己其实是反应过激了。 　　江夕是小孩子，接受程度本来就要比老一辈要高，觉得荒谬大概率只是因为过于突然。哪怕她真的觉得恶心，还有楚云柏在，大可以第一时间把她安抚下来，然后慢慢谈。 　　总之……实在没必要一副世界毁灭的样子。 　　人清醒了，他就想到了刚刚自己对楚云柏的态度。 　　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悔。 　　……他那个躲避的动作，是真的有点伤人。 　　其实被爸妈看到了明明没关系的，他和楚云柏关系本来就好，亲密点也没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被发现了……江枫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一动。 　　一个荒唐又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滋生，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想，如果邓月香和江天远真的就这么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如果他和楚云柏走下去，迟早要跟双方家长沟通的。 　　这样虽然误打误撞而且刺激了些，但何尝不是一种提早的解脱。至少，他和楚云柏不用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而且，他爸妈……其实真的对他很好。说不定会尊重他的意见和想法，不会多反对。 　　他一边擦脸一边想，越想越入神。想着想着，他冷不丁地发现楚云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 　　他愣了一下，刚准备抬头，腰上却突然多了一只手。 　　* 　　说实话，虽然江枫一直觉得他和楚云柏两个人鬼混的时候过于骄奢淫逸，并且偶尔会让他产生“不会被玩坏吧”的错觉，但总体来说，体验是很好的。 　　因为楚云柏技术是真的好。 　　江枫曾经大着胆子问过，楚云柏说是做了功课。 　　“不然你受伤了或者疼了怎么办。”他有点好笑地说，“你难道一直以为我是天生就会的吗。” 　　江枫：“……” 　　他其实就是这么以为的。毕竟从小到大，楚云柏在他眼里都厉害得无所不能。 　　当时楚云柏亲了亲他的额头，动作很温柔。 　　不像现在。 　　腰间被粗暴地揉捏，夏天的衣服薄，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是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 　　江枫一方面觉得有点突然，另一方面却已经被熟悉的手法挑起了感觉。他撑着人的胸口，有些迷茫地抬了头。 　　他听到楚云柏的声音：“嗓子还舒服吗？” 　　江枫下意识地回答他：“刚刚呛得有点疼，现在好点了。” 　　“那含点别的？”楚云柏轻声问。 　　江枫愣住了。 　　这事他们只做过两三次。主要是江枫发现自己嗓子眼有点浅，很容易就反胃干呕。 　　楚云柏心疼他，加上这个动作侮辱意味实在有点重，后来就不让他这么做了。 　　更别说在他刚刚还有些不舒服的时候。 　　他敏锐地感觉到，楚云柏是有些生气了。 　　生气也生气得静水流深，江枫被扣在怀里，拿捏不准他究竟生气到了什么地步，想先道个歉，又觉得有些破坏气氛。无言纠结了半分钟，江枫认命地推了推楚云柏，示意他放开好让自己下去。 　　楚云柏顿了顿，带着他去了卧室，看到软毯的刹那江枫狠狠松了口气。他膝盖也不太行，练舞练出来的，轻盈漂亮的代价是一次次磕地板。他不知道楚云柏是不是想到了这件事，总之他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可是事情还没完。 　　楚云柏在床沿坐下，江枫就打算跪下给他解拉链。许久没做这种事，他心里还有点发怵，解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就这一下，楚云柏握住了他的手腕，又把他拽起来。 　　江枫：“……” 　　饶是他再存着讨好哄着的心思，这会儿也忍不住开了口：“楚云柏，你……” 　　到底想怎么样。 　　下一秒，他就被拽着手腕，一直拖到了床上。 　　来不及再出声，男人紧随其后覆了上来，房间里的灯被关掉，原本亮着的房间蓦然陷入一片黑暗。江枫脸朝下被按在枕头上，后脖颈上掐着一只手，不疼也不算勒，但足以让他无法挣扎也无法转头接受亲吻。 　　明明是粗暴至极的动作，但江枫反而心放了下来。 　　楚云柏还肯表现出来生气，说明事情还是可以挽回的。他最怕的就是像刚刚那样，明明生气，却什么都不说，那样才会让他恐惧。恐惧被丢弃。 　　生气的话发泄出来就好了。他心里这样乐观地想，大不了今天他受点罪，反正楚云柏不会舍得真的伤害他。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太乐观。 　　- 　　A市的夜生活很丰富。江枫往常住在江家，刚开始嫌吵，后来却习惯了倚在窗边就可以听到各式各样声音的感觉。麻将声，自行车声，人们的交谈声和小孩子的玩闹声。汇杂在一起，交织成一首交响曲。 　　这样的声音可以掩盖很多东西。比如当初的寂寞，比如许多让人失眠的烦恼，再比如…… 　　另一种声音。 　　终于获得短暂的喘息时江枫立刻就想逃走，他甚至顾不上对着身上的人求饶——这件事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做了不止一次，可怜的、乖顺的，用最甜腻的声音和最讨好的内容和称呼。 　　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他只是哽咽着撑着身体床头爬，楚云柏没拦他，只是在他即将脱离自己控制范围的时候握住他的脚踝把他拽回来。 　　下一秒，江枫听到了柜子被拉开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塑料被拆开。 　　恍惚中他还是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事不过三，楚云柏也不是圣人。 　　他闭了闭眼，喘过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 　　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江枫浑身都绷紧了，楚云柏今晚的粗暴让他实在是紧张，偏偏楚云柏拆东西拆到一半，还去看了眼震动的手机。 　　江枫一句骂哽在喉头，语气沙哑地问他：“谁啊？” 　　软软的，像是有气无力的撒娇。 　　还有被打扰的抱怨。 　　楚云柏顿了顿：“你妹妹。” 　　这是他开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江枫愣了愣。 　　他问：“她说什么？” 　　楚云柏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扔到一边，他压上来。 　　江枫呼吸骤然一紧，下一秒，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床单。 　　房间内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走。 　　江枫竭力忍着身体内的异样，喉咙里漏出动人的细喘。 　　不多时，他的喘息蓦然一停。 　　身后的热度灼人，不光是某个地方，也包括落在他后背的目光。江枫被那样的目光和冰凉的空气一寸寸地扫过白皙光\\裸的后背，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他听到了楚云柏轻轻开了口： 　　“宝宝。” 　　“如果我告诉你。”他笑了笑，“我骗了你，这会儿，你爸妈和我爸妈都已经通过江夕知道了我们俩在一起的事，你会生气吗？” 　　江枫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不可置信地道： 　　“楚云柏？” 　　他想起身，却被死死按着，他有些慌乱地想要回头：“楚云柏你……” 　　黑暗里，楚云柏垂着眼。 　　他们视线相接，那个刹那，江枫深吸了一口气。 　　他试探着道：“你是开玩笑的，是吗？” 　　楚云柏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流光。 　　然后他说：“是。” 　　江枫：“……” 　　他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刚刚的大半个小时让他整个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楚云柏的这句话堪堪把他从沸腾的岩浆边拉回来，几乎让他哭笑不得： 　　“你……” 　　“如果是呢？”楚云柏问。 　　江枫愣住了。 　　“如果是呢，江枫。”楚云柏笑了笑，“你要和我分手吗？” 　　江枫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 　　片刻后他道：“不是，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和楚云柏分手？但是他看着楚云柏的眼睛，心突然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楚云柏是认真的。 　　他认真地在觉得，他会因为这种事跟他分手。 　　江枫喉咙发紧：“楚云柏，你冷静一点，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楚云柏问。 　　他突然伸手，捏住了江枫的下巴。 　　“说你今天这么害怕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们的关系透露给爸妈。” 　　“说你一直以来都没想过我们会走到最后。” 　　“说你只是在哄我，心里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借口分开，然后又要用什么理由和我‘重修旧好’，然后继续在爸妈面前和我扮演兄友弟恭。是吗？” 　　“今天被江夕撞破的时候你害怕吗？” 　　“挺怕的吧。毕竟精心维持的表象差点就要被打破。我都替你怕。” 　　“你运气不错。”他笑了笑，“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挺想问你的。” 　　他凑近了身下发抖的人，在他耳旁道：“你一直不想和我上/床，是觉得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吗？” 　　“很抱歉。”他轻声道，“这个机会，我就不给你了。” 　　江枫眼睫一颤。 　　下一秒，他不受控制地被撞出一声尖锐的泣音。 　　痛得扬起脖子的那个刹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不是，想说没有，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楚云柏说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曾经的事实，他无法反驳。 　　他只是忽然想到，今天是他生日的正日。 　　楚云柏说，希望给他补过一个开心、盛大的生日。他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一直很期待。 　　他没有等到楚云柏的生日快乐和礼物。 　　却等到了一场由他亲手送上的、冰冷又残酷的成人礼。 第93章 小枫，别难过。 　　这是江枫终身难忘的一个晚上。 　　他被按在楚云柏公寓主卧的那张大床上, 像是和楚云柏一起，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的手机都响了很多声，来电显示在床头幽幽地亮起来，有容慧琳, 有邓月香, 甚至有辛彤和郁一垣。 　　大多是找江枫, 毕竟他是生日的主角。 　　但江枫一个都没办法接。 　　手机震得最厉害的时候楚云柏俯下身问他：“接吗？” 　　他的喘息声很重, 声音并不稳定, 江枫哽咽着摇头, 哭得整个人都在抖。 　　楚云柏拿过来看了一眼，很巧，是容慧琳。 　　他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容女士可一直都说你是乖宝宝。” 　　他把江枫抱起来，让他能坐在自己的身上, 江枫撑住他的肩膀, 喉咙里发出一声残余的、变了调的哭腔。楚云柏跟他接了个吻，问他：“宝贝，你自己说, 你是乖宝宝吗？” 　　江枫看着他, 眼泪盈满了眼眶, 模糊了视线。 　　可是, 这样可怜的样子, 也没能阻止楚云柏轻轻吐出接下来略显恶毒的话。 　　“应该不是吧。”他掐着江枫的动作又狠又重，语气却漫不经心, “乖宝宝可不会大晚上的不回家, 跑来跟男人上床。” 　　江枫终于崩溃, 眼泪流了满脸, 哭着求他别说了。 　　他的眼泪顺着脸侧淌到楚云柏的胸口, 滚烫。 　　像是被这滴泪灼伤了一般，楚云柏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一下。 　　佯装的镇定和冷酷的戏谑模样就这样在他的脸上一点点地消失。黑暗里，他面无表情。 　　空气里只剩下了江枫已经控制不住一下又一下的哭噎。 　　就这样过了整整半分钟。 　　半分钟后，楚云柏闭了闭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似乎有些发红，只是这点痕迹被黑暗尽数笼罩。江枫只能感觉自己重新躺回了床上，楚云柏不再说话，这却不意味着放过江枫。 　　江枫睁着漂亮的眼睛，被抛上高高的云巅，又迅速地下落，连意识都混沌。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楚云柏要他，他就给。楚云柏要亲他，他顺从地张开唇，承受对方又深又重要将他吞噬的吻。除了刚开始的不适，身体上的痛感其实已经消失，但是他还是痛得发抖。 　　他想楚云柏应该也是痛的。 　　要不然，为什么说着伤害他的话，却还始终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 　　结束的时候江枫晕了过去。 　　他这天晚上心情大起大落，原本精神就疲惫到了极点。工作的连轴转又让他的体质变得稍微有点差，楚云柏养了一点回来，但还没完全养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却做得太狠。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的意识几近涣散，楚云柏却还要掐着他的下巴，问他：“江枫，我是谁？” 　　他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说不出话就要吃苦头，江枫没了力气却硬是被折磨得哭着胡言乱语，一会儿骂“楚云柏你就是个王八蛋”，一会无师自通地求饶“老公不要了，真的不行了”。 　　楚云柏被他喊得头皮都发麻，却还是固执地一遍遍问他：“我是谁？” 　　他要一个答案。 　　他明明知道在床上什么话都能喊出来，根本算不了一个承诺，更不用说把江枫绑死在身边，但他还是想要。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寻找水源。 　　江枫看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楚云柏喉咙发紧。 　　他听到江枫哽咽着说：“楚云柏，我在你眼里，已经糟糕到会和男朋友以外的人随便上床了吗。” 　　愧疚是真的。 　　被逼到崩溃也是真的。 　　江枫受得了粗暴的性，受得了侮辱的言语，但那建立在被爱的基础上。 　　他被楚云柏发泄似的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在崩溃、懊悔、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中将理智耗尽。他先是颤着音喊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又后怕似的把自己紧紧埋进楚云柏怀里。 　　他哆哆嗦嗦地喊他的名字，拽着他的袖子费劲地晃了两下，楚云柏浑身一震。 　　江枫看着他，哭着说完后半句：“……我疼。” 　　他好疼。 　　“小枫。” 　　楚云柏低声叫他，语气里在这个晚上第一次有了恐慌。 　　像是如梦初醒。 　　江枫没有再回应他。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像是电量耗尽一般，在楚云柏的怀里昏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 　　* 　　江枫重新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带着被卡车辗过一遍的疼痛。 　　他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有很长一段时间意识都飘荡在空气中，怎么都落不了地，像是一只晃晃悠悠的大气球。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了神。 　　昨夜的记忆涌进脑海，他嘴角牵了一下，心想。 　　……挺好。 　　第一次就是这么激烈的限制级，他还没被玩死，说明潜力无限，以后大有可为。 　　他动了动手指，感受了一下周身。 　　很干爽。 　　衣服是换过的，棉质卡通猫猫睡衣，扣子扣得规规整整，而某个地方除了痛和不适之外，也是被清理过的，要不然他一准得发烧。 　　但是还是动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索性就躺着开始走神。 　　他想到昏过去之前的小动作。很普通，像是撒娇，也就是撒娇。他和楚云柏以前闹别扭，拉不下脸来道歉，他认错的方式就是这样。 　　拽着袖子，晃两下。 　　心照不宣的暗号。意思是“我错了，原谅我”。 　　让楚云柏心软的不是江枫，是楚云枫。他的恋人让他失望得近乎绝望，他不会对这个时候的江枫心软。却无法对最疼爱的弟弟硬起心肠。 　　因为楚云枫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又没消失，楚云枫存在过，那么楚云柏对他就永远不可能彻底狠心。 　　江枫自嘲地笑了笑。 　　他没想到一直到了今天，他还要靠着过去的羁绊来给自己求情。 　　真是挺没用的。 　　正胡思乱想，房门被轻轻转开，楚云柏一身西装走进来，眼睛里都是疲惫。他没想到江枫已经醒了，对视的刹那就愣在了原地。 　　江枫看着他，轻声：“早。” 　　一出声，自己被自己的嗓子吓到了。 　　……他昨晚叫太多了。 　　楚云柏动了动唇。 　　“下午四点半了。”他说。 　　江枫：“……” 　　江枫干巴巴地说：“难怪我感觉有点饿。” 　　“饿吗？”楚云柏刚刚还整个人都有些拘谨，这会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轻声道，“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他走到床边，似是想靠近江枫，伸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江枫顿了顿，手肘撑着床铺想要起身，下一秒，楚云柏果然手比脑子快地过来扶住了他。 　　- 　　楚云柏一碰江枫，江枫的那些记忆就回来了。 　　完全的掌控、压制，无法逃脱的恐惧和灭顶的快感。 　　虽然说他面对的是楚云柏，但是生理上的反应却无法避免。江枫条件反射就想躲，硬生生地被他忍住了。 　　楚云柏已经被他躲了两次。 　　事不过三。 　　这很难。 　　他忍出一额头的薄汗，透过相触的皮肤感觉到了楚云柏的僵硬。 　　楚云柏的愧意太过明显和浓重，从他进门那刻开始就写在了脸上和眼睛里，混杂着其余复杂的情绪。 　　江枫莫名觉得可爱，又有点心酸。他想，他们俩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他在心里默然半晌，轻声道：“你别多想，我本来就是自愿的。” 　　本来就做好了最后一步的准备。 　　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如果他真的认真抗拒，以楚云柏的心性，再失去理智都不会做出真强迫的事。 　　楚云柏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江枫才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又是安慰吗。” 　　江枫缓慢地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眼睛。 　　“就因为我说了那些事实。”楚云柏轻声道，“我说你不想和我有未来，我说你已经想好了被发现就和我分手，我说你或许根本不喜欢我。你被发现了，觉得对不起我，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安慰我。” 　　他看着江枫，问他，“我说得对吗。” 　　江枫被他这一连串的话说懵了。 　　他的脑子本来就因为没吃饭昏昏沉沉，努力理解了好半天才理解了楚云柏的意思。“嗡”地一下，他的大脑就炸了。 　　“……不是，我，你。”他几乎组织不好语言，“怎么可能。” 　　“我不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他看着楚云柏，觉得很荒谬，“我不喜欢你和你谈这么久恋爱，我不喜欢你我被你压着干一晚上？楚云柏你是不是……” 　　“有病”两个字堪堪挂在他的舌尖。 　　“可是。”楚云柏看着他，“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江枫被这句话掐断了话音。 　　他想起来了。 　　他有前科。 　　当初，他告诉楚云柏，他不想让他伤心，又不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提出了他们俩做固定床伴。 　　江枫：“……” 　　他麻木地牵了牵嘴角。 　　换做往常被这么误会，以他不服输天生反骨的性格，他接下来说的话一定是“是，既然你这么以为，那你滚吧”。 　　但是今天他不想说这样的话。哪怕他因为昨天夜里的楚云柏心里还有阴影。 　　楚云柏摆明了已经完全丧失了安全感，再说这样的话除了刺激他，加剧他们之前的矛盾没有任何作用。 　　过了片刻，他平静地道：“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不是安慰。我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你楚云柏。” 　　最后一句话落下，楚云柏的眸光闪了一闪。 　　江枫别开了眼，尽管说这样的话对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来说很是挑战，他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完整地说了下一句话：“我也是真的喜欢你。很早就开始了，跟你表不表白没关系。” 　　“你……要不先去工作吧。” 　　江枫知道他今天要开会。他心绪很乱，觉得自己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状态实在不太适合深入谈心，给完定心丸，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道，“开完会我们再聊，我有点困，先睡会儿。” 　　说罢，他就掀了被子，躺下背对着楚云柏，努力打算闭上眼睛。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 　　就在江枫以为，楚云柏就要这么离开的时候，背后的床铺一沉。 　　他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楚云柏在他身后轻声叫他： 　　“小枫。” 　　然后他说：“……别难过。” 　　只这三个字，江枫的鼻子骤然一酸。 　　- 　　背后是熟悉的温度。在昨天晚上，这一度是江枫感到恐惧的来源。但是楚云柏说完这句话，那种若有似无的压抑感就好像突然消失了。 　　江枫被楚云柏抱着，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楚云柏的手机闹钟震起来。他拿起来关掉。然后说：“今天的会议取消了。” 　　江枫“嗯”了一声。 　　楚云柏重新躺下来，第二次拥抱的时候，江枫开了口。 　　“我曾经那么想过。” 　　他以这句话作为一切的开头。 　　楚云柏额头抵上他白皙温暖的后颈。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 　　“嗯。” 　　不需要给前提，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不是全部，我刚刚和你说，我喜欢你。”江枫看着床头柜上的灯，慢慢地说，“所以，当初说想和你谈是真的，也没去想分手的事，更别说分手之后的事，那太远了，真的完全没想过。” 　　“但是父母那边。”他顿了顿，“我和你说实话，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我也是真的没怎么考虑。我当时想着，你我可能只是一时新鲜，可能走不到那么远。”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他轻声问，同时在心里计算着日子。 　　楚云柏说：“再过两天，两个月整。” 　　江枫计算的思绪停下。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楚云柏看着他的后颈，轻声说：“我不是觉得，你一定立刻要把这些都考虑清楚。” 　　江枫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掌心：“……我知道。” 　　他垂了眼：“你只是想要我坦诚。” 　　楚云柏问出那些话的时候——不，昨天晚上，他想对楚云柏坦白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他犯的错不是暂时没有像楚云柏爱他一样爱楚云柏，楚云柏也不是想让他立刻对他一辈子死心塌地。而是作为恋人，他的不安、疑虑和对这段恋情已经有的规划和想法，统统都没有告知另一方。 　　这当然不是必须，但是当楚云柏察觉时，必然会引发误会。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那样一个开始。 　　其实事实根本没有那么糟糕。 　　他和楚云柏是真心的互相喜欢，楚云柏爱他，而他也已经在慢慢地开始认真对待这份感情，考虑他们可能有的未来。 　　只是缺少了必要的坦诚和情绪交换，所以楚云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猜测就不自觉地就朝向了最坏的方向。 　　楚云柏没有说是或者不是。 　　江枫吸了吸鼻子：“其实我已经想告诉你了的，在楼梯上。但是被小夕打断了。” 　　楚云柏一怔。 　　“是真的。”江枫说。 　　“我想告诉你，我想说你再等等我，等我想清楚，我们再商量以后。”他低声道。 　　他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道，“那天，我等你回我消息，是因为我怕你生气。我怕你因为没办法公开跟我说分手，我……” 　　他闭了闭眼：“楚云柏，如果我真的只是想哄你，我怎么会这么怕你和我分手。” 　　他心头突然就涌上了一股酸涩。 　　不知道是因为被楚云柏误会自己的感情，还是因为连他自己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干涩的眼眶不知不觉重新充盈了泪水，又痒又痛。 　　他想，如果他早点意识到他对楚云柏的感情比他想象得要深。 　　如果他早点把自己的焦虑不安告诉楚云柏，是不是昨天晚上他们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楚云柏沉默了很久。 　　他今天沉默的时间格外地长，江枫转过去，想要看他的表情。 　　他看到了一张有些无措的脸。 　　“……我不知道。”楚云柏低声说。 　　“不怪你。”江枫声音里已经又有了些哭音，他努力忍住，“我也没告诉你。” 　　他的眼尾很红。 　　楚云柏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 　　“所以。”他轻声道，“你没想过和我分手，你甚至害怕我和你提分手。” 　　“我当然没有……！”江枫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怕的，我真的害怕的楚云柏。” 　　“我昨晚。”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声音里却抑制不住哭腔，“我昨晚也特别害怕，你跟我说那些话，特别凶，特别……我特别怕你真的不要我。” 　　“楚云柏。”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知道了，我全都告诉你了。你别生我的气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的锁骨还有青紫的痕迹，衣领往下是旖旎的一大片。 　　全是楚云柏打在他身上的标记。 　　他看着楚云柏，终于袒露出了昨晚以来所有的害怕。他怕从楚云柏眼底看到犹豫，看到没有动摇的失望，怕看到很多。 　　但是，他没有。 　　说完这句话，楚云柏许久都没有说话。 　　然后，江枫被用力抱入了怀里。 　　“小枫。”他听到楚云柏的声音，响在他耳畔，又低又哑，“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不要你。一直以来，抛弃这段关系的权力，只在你手里。” 　　* 　　江枫永远不会知道的一件事是，昨天晚上，楚云柏一晚上没睡。 　　除了照顾江枫，他只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订机票，一件是填写调动申请。 　　机票去往北美。申请是写给楚凭看的，自家公司的工作调动，作为继承人，他只需要说服楚凭。 　　一切做完，他存了档。 　　然后坐在床沿，看江枫沉睡的侧脸。 　　楚云柏想他永远会记得江枫昏过去之后，他如梦初醒地醒过来时，那一刹那看到的情形。 　　他抖着手开灯。江枫侧脸枕在枕头上，睡着的神情像是小天使。但是他漂亮的身体上却满是痕迹，陷在浅灰色的床单里，像是一幅圣洁又淫靡的画。 　　他的大腿根还在微微抽搐，楚云柏碰一下他就抖一下。 　　是真的被欺负得狠了，所以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也在本能地害怕。 　　他每躲一次，楚云柏的心上就好像被插了一刀。 　　他抱着玻璃制品一样抱着江枫去浴室清理，漂亮的身体浸泡在氤氲的浴缸里，脆弱又触目惊心。他一面手都在抖，一面心里却为这些标记冒出了隐秘的满足。 　　那个时候，楚云柏第一次惊觉自己的卑劣。 　　他为江枫的捉摸不透而感到烦躁不安，他害怕可能的最坏结果。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要占有江枫。他要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告诉江枫，他们回不到过去。 　　这是他看到江枫因为害怕被发现甚至到生理性干呕时的第一反应。 　　而他也这么做了。 　　江枫越害怕他们关系的改变，越想自欺欺人。他就越不让他有这个机会。 　　他甚至不顾江枫的求饶，冷酷逼着几近失去意识的江枫承认他们的关系，在光洁的镜子面前。 　　他问江枫：“宝宝，这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 　　然后呢？ 　　如果江枫真的不喜欢他，或者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要和他分手。 　　他做到了这一步，他们要如何收场？ 　　楚云柏熬了半宿，眼睛熬得通红。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江枫或许做了一些错误的抉择，但他却是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伤害了江枫。 　　那明明是他曾经最疼爱、最纵容的人。 　　他一度有了一种堕入深渊的感觉，他嘴上说着爱江枫，但却做着这样的事情。 　　可是一切已经无从挽回。 　　最终，楚云柏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他想。 　　如果江枫真的爱他，愿意原谅他，他会一辈子对江枫好。江枫有想不开的，有不愿意面对的，都没关系。他可以一点点地慢慢教，慢慢等。 　　如果江枫…… 　　真的不喜欢他，那这一晚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碎得差不多了。 　　江枫应该不会再想见到他。 　　但江枫还有事业。 　　所以，他走。 　　然而，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踏入这间房间的时候却依旧像迎接末日。 　　而直到此时此刻。 　　他终于被江枫从深渊拯救。 第94章 错啦。（一更） 　　两人就这样躺了很久。 　　楚云柏的那句话一出, 江枫几乎有了颤栗的感觉。他在楚云柏怀中恍神，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将所有的静谧打破。 　　来电的人是郁一垣。 　　江枫今天本来应该回宿舍，他们最近不回归，就排了直播表, 播一些宿舍日常。 　　今天晚上是他开直播。 　　他接起来：“喂？” 　　“喂小五。”郁一垣在那头道, “感冒好点了没啊？” 　　江枫愣了一下, 然后意识到是楚云柏替自己用感冒的借口请了假。 　　“……”他说, “还有点烧。” 　　“你这声音听起来是挺严重的。”郁一垣沉默了一瞬, 倒是没多想什么, 安慰他，“放心吧啊，今晚的直播换给子烨了，这两天没什么事, 你好好休息。” 　　江枫应声。 　　两人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江枫就挂了电话。 　　他嗓子这会儿实在不能听。 　　然后他看向楚云柏，目光疑问。楚云柏懂他的意思，轻声道：“家里两边我都打过电话了, 辛彤那边也跟她说了一声, 让她这两天不要安排临时行程。不知道还有没有漏掉的。你一会儿看看未接电话和消息。” 　　江枫默然。 　　他想他当初的担忧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和楚云柏这恋爱谈的。只是消失一晚上, 楚云柏得通知全世界。 　　然后他说：“你的生日。” 　　楚云柏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江枫小声说, 把手机电源键按来按去，屏幕亮了又灭, “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 你可以直接帮我回。” 　　楚云柏看着他, 愣住了。 　　江枫的锁屏密码是有一次突然想到了改的。当时他没多想, 只是本能地觉得好像情侣之间应该有点彰显关系的小细节。 　　成对的配饰不能戴, 设个密码总是可以。 　　没想到，现在这件事居然成了他拿出来哄楚云柏的工具。 　　不过楚云柏看上去好像挺高兴的。高兴就好，他可以把所有的密码都改成他生日。 　　饭还有一会儿才做好，江枫就继续有气无力地躺着。他浑身软绵绵的，感觉自己这会儿跟水做的没什么两样。楚云柏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像是在哄猫。 　　然后江枫听到他说：“爸妈那边，如果你不想说，其实没关系。只要注意点，他们大概率发现不了。” 　　他在和江枫商量他们的心结。 　　江枫犹豫了一下，说：“嗯。”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他们原本关系好的好处。两个男生，关系又好，只要不被拍到接吻，哪怕牵个手都很好解释。 　　然后他道：“我不是……” 　　楚云柏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江枫看着他，有些忐忑，“现在我们在一起时间也不长，到时候他们问起来知道了……也会觉得有点儿戏。不如先一点点让他们接受，比如先出个柜什么的。然后再找合适的时机说。 　　“你觉得呢？” 　　他很怕楚云柏又想多，补充道：“如果你想直接说也可以的。” 　　楚云柏就笑了笑。 　　“我也没那么着急。”他道，“你说得是有道理的。” 　　江枫松了口气。同时，竟然有些失落。 　　他本来只想说最后一句，那就是都听楚云柏的。但他直觉楚云柏不会喜欢这样的回答。所以他还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为爱向全世界出柜听起来浪漫又爽，但是后续的问题处理起来是非常麻烦的。而且以他们俩的关系，大部分的压力肯定都在楚云柏身上。这也是他纠结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 　　他拐走了楚家的得意继承人。楚凭和容慧琳对他那么好，他良心不安。 　　可是对于这一点，他隐隐觉得，他和楚云柏，迟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注定要对不起二老，那么早说晚说，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既然楚云柏这么说了，那就先这样吧。 　　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江枫这样想。 　　- 　　这件事解决，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我真的有很喜欢你。”江枫小声说。 　　楚云柏笑了笑：“我知道。” 　　他顿了顿，“是我追的你，而且我们在一起还没过多久。你现在没有那么喜欢我也没关系。” 　　听起来大度又温柔。 　　……如果不是江枫现在浑身的骨头都还痛着，他就真信了。 　　这当然是玩笑。 　　江枫知道楚云柏也是真心的。这个话题说实话有些尴尬，因为“到底多喜欢”这种东西实在很难量化。更不用说把双方的感情上秤比个谁高谁低。楚云柏这样说，就是想让这个话题到这里结束。 　　但江枫仔细地想了想，并没有听他的。他扯住了楚云柏的袖子，然后认认真真地道：“如果你那天真的和我说分手，我也会发疯的。” 　　被定义为“发疯”的楚云柏：“……” 　　“是吗。”他说，“怎么发疯呢？” 　　他和江枫猜测的大差不差。想的是只要江枫对他的喜欢不是对哥哥的。 　　那么他们来日方长。 　　但江枫好像不买账。 　　“发通稿说你始乱终弃睡了我又不负责。”江枫开始想他觉得最狠的方法，然后郑重又谨慎地宣布，“再买个房子把你关起来。” 　　倒是真的很凶。 　　但楚云柏眼中却闪过一丝流光。 　　然后他道：“那辛彤得先疯。” 　　江枫：“……” 　　好像也是。 　　“而且。”楚云柏说，“你买房？你想买哪里的房子？市中心还是北二环？” 　　江枫：“……” 　　“不是。”他说，“你要求这么高的吗。” 　　楚云柏看着他，终于露出了这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不说工资，通告的钱公司给你结了不少吧。账上的钱买不起一套房养我吗？” 　　江枫：？ 　　大哥，你居然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吗？ 　　工资是已经到账了，但江枫省吃俭用的心态暂时没赶上他红的速度。 　　他开始思考能正经恋爱干嘛要玩囚/禁play。难道他看起来是养得起金丝雀的那种人吗。 　　然后他听到楚云柏说：“我知道了。” 　　江枫：“……啊？” 　　知道什么了？ 　　楚云柏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替他揉腰。 　　市中心或者北二环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枫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江枫哄他的方式青涩又笨拙，但正是这样，楚云柏知道，以他对江枫的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才都是真心的。 　　他知道江枫在认真努力地爱他。 　　这就够了。 　　* 　　江枫在楚云柏的公寓休息了整整两天。这期间三分之二的时间他都赖在床上。 　　平时楚云柏不让他在卧室吃东西，这会儿这条规矩自然也没了。阿姨过来做了饭，楚云柏给江枫分门别类地盛好端到卧室，江枫就皱着脸：“好清淡，不喜欢。” 　　但是他现在确实堪比病号，只能老老实实吃。越吃越生气，脾气上来了全撒在楚云柏身上。 　　第二天晚上，楚云柏进卧室，第一百零八次听到他幽幽地说：“楚云柏，我真的好想把你那玩意儿剁了。” 　　不会骂人，武力值不够，本来还可以用“分手”恐吓，现在这是他们之间的敏感话题，江枫肯定不会提。 　　于是……就只剩下了这么幽怨的一句。 　　楚云柏熟练屏蔽，亲亲他的额头，轻声问他：“还难受吗？” 　　江枫哼哼唧唧。 　　楚云柏掰正他东摇西晃的身体，捏他的脸颊肉：“别闹。” 　　江枫清醒之后就不让他碰了，上药也都是自己来，他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江枫害羞又不懂这些，他是真的怕这人没处理好还不跟他说。 　　这两天他总是懊悔于那天晚上的冲动。 　　……哪怕他温柔一点。 　　“顶多生个病。”江枫嘀咕，“你那么紧张干嘛。” 　　话音落下，他后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头，看到了楚云柏骤然严厉的眼神。 　　……得。 　　又要挨训。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江枫皱着脸痛苦地听着楚云柏跟他全方位地阐述了“爱惜自己身体有多重要”这个论题。好容易听完了，又老实交代了自己伤的情况，还被叮嘱不能偷懒，也不能贪嘴。 　　准备溜出去吃炸串的江枫：“……” 　　“你好像我爹。”他道。 　　楚云柏：“……” 　　他似笑非笑。 　　江枫在彻底翻车之前见好就收：“错啦。” 　　楚云柏盯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对着他还有些苍白的小脸败下了阵，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江枫就蹭过去，小狗一样。 　　楚云柏问他：“好差不多了？” 　　江枫一个激灵，警惕心上来：“没！” 　　“……别多想。”楚云柏说。 　　别说江枫暂时ptsd，楚云柏都对那天有了心理阴影。别说真的碰江枫，亲和肢体接触都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易碎品。 　　他顿了顿，“江夕那天给我发了消息，如果你好了的话，我觉得你们有必要见一面。” 　　江枫眨巴了一下眼睛。 　　第二天晚上，江夕一身校服、垂着眼默默地推着自行车穿过十字路口。她心不在焉，经过烤肠摊的时候被几个打闹的小孩子撞了一下，书包里插着的保温杯骨碌碌滚了一地。 　　她正要去捡，一双骨节分明而苍白修长的手先她一步，将保温杯捡起来放回了她的车篮。 　　她怔了怔，正要开口说谢谢。 　　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熟悉的脸。 第95章 妹妹也一样。（二更） 　　其实在见到江枫之前, 江夕今天的一天都过得很不顺心。 　　周五了只放一个周末却发了十几张卷子。周测的语文作文又没及格。以及，她又因为郝馨那个心机绿茶被拎到办公室去喝茶，差点还要写一份三千字检查。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死党在外头等她，一见到她就忍不住道：“你说你, 惹大小姐干嘛啊, 谁不知道她最会在老班面前卖惨。你这个臭脾气怎么跟人家斗哦。” 　　江夕动了动唇。 　　“我怎么知道。”她道。然后闷头往教室走, 一进门, 撞见了郝馨柔弱无害的侧脸。 　　她说：“小夕, 对不起呀。” 　　江夕理也没理她, 坐到自己座位上闷着头写作业。 　　郝馨又道：“我们也只是聊八卦，没想到你就在我们边上，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本来就是没影的事，都是营销号乱说的。” 　　她顿了顿, 笑了笑, “不过，我还以为你和你哥哥关系不好呢。” 　　江夕“啪”地一声摔了书。 　　她冷冷地说：“你是不是真的欠打？” 　　郝馨看着她，笑着的脸僵住了。 　　旁边有人拉了她几把, 又劝了几句。郝馨脸色苍白地走开。临走前又偷偷看了江夕一眼, 江夕冷冷地看回去, 眼神像是郝馨再看她一次, 她就真的会抄起身旁的文具盒照着她脑袋砸过去。 　　郝馨终于不敢看了, 于是世界清静了。 　　江夕冷着脸低头写卷子，大半天过去, 也没落笔写下一个公式。 　　- 　　江夕知道今天她的这场火发得很没必要。 　　她和郝馨的矛盾起源于一次慈善捐书。郝馨家里有一点小钱, 却被江夕发现捐的都是毫无用处的小学教科书, 而他们面对的捐助对象已经是初中生。 　　当时江夕是负责人, 其实一般来说这种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当场退了回去, 并且很直接地道“不想捐可以不捐”，郝馨的面子当场就挂不住了。 　　那个时候郝馨在学校里还有女神之称。她长得漂亮，性格柔弱，很多男生喜欢。而江夕很早就看不惯她，因为郝馨号称心地善良，她却在有一次偶然撞见他们家司机不小心撞死了一只小猫，郝馨却依旧在后座一脸冷漠地玩手机。 　　这次捐书过后，两人就公开结下了梁子。 　　当然，除了真的喜欢霸凌的人，正常的初高中生再怎么互相讨厌，都不会掀起太大的浪花。无非是组成各自的小团体在背后说另一个的小话。然后在一些场合互相恶心对方一下。 　　平常江夕已经习惯了，而且郝馨一般总是说不过她，被她气得面红耳赤却还要维持女神人设。江夕觉得，这对郝馨来说，打击就已经够了。 　　可是今天她没忍住。 　　原因是她听到郝馨和她的好朋友们在背后说江枫。 　　她知道是故意说给她听。最近娱乐圈出了瓜，一个出了名资源好的艺人被曝出来有同性金主，舆论哗然。那条热搜底下有许多人恶意地艾特江枫。枫柏cp大势，哪怕关系公开，传谣两人是这种关系的人也不少。 　　江夕以为自己能忍。直到她听到郝馨用轻快的语气笑着说“假戏真做的同性恋吗，好恶心啊”。 　　江夕站起身，把手上值日用的沾灰抹布直接丢到了郝馨的脸上。 　　* 　　现在江夕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透着一股悲壮和破罐子破摔交相辉映的勇气。她冷静地看着尖叫的郝馨，冷静地问她“不会说人话要不要我教你”以及冷静地在办公室陈述“她造谣我哥还歧视同性恋。” 　　好在现场有人证，证实了她说的话是实话。为此江夕才能免去那三千字检查。 　　但江夕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这点情绪在她看到江枫之后达到顶峰。 　　她绕过江枫就走。 　　江枫在她身后跟着她，一直走过一条街。江夕终于忍不住了：“江枫你是不是有病！” 　　江枫愣了一下。 　　江夕瞪着他，以为他会被骂得生气，但几秒后江枫居然笑了。 　　他边笑边说：“你怎么骂人也这么像我啊，这也跟遗传有关系吗。” 　　江夕：“……” 　　她觉得江枫是真的有病。 　　她不说话，江枫的笑也敛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江夕开了口。 　　“我不会告诉爸妈。”她冷静地说，“如果你找我是想说这个的话，你可以走了。” 　　江枫顿了顿。 　　江夕脸上镇定，心里憋屈得要死。她说不出来为什么憋屈，只知道江枫如果走了她立马要回家打一百次枕头泄愤。 　　然后她听到江枫说：“不说这个。” 　　“今天是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他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 　　半个小时后，江夕在一家陌生的高档餐厅坐下来，身上的别扭感还没消失，从头发丝到脚跟却都开始拘谨。 　　江枫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江夕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沉默了一瞬。 　　然后她不可置信地道：“这家店卖的菜是金子做的吗。” 　　一旁点菜的服务生忍不住笑了。江枫嘴角也勾了勾，把菜单收回去，给江夕点了几个她大概率会爱吃的。 　　江夕这辈子都没这么铺张浪费，等菜的期间她在座位上坐立难安，连白天的事都暂时忘了。江枫撑着额头看她佯装镇定地拿起筷子又放下，然后道：“你看看这家店口味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下次换一家。” 　　江夕：“……” 　　不是。 　　怎么还有下次？ 　　她不解地问：“你钱多烧得慌？” 　　“没啊。”江枫说，“请你吃个便饭而已。” 　　江夕沉默了一瞬，幽幽地说：“求你，好好说话。如果这顿叫便饭，那我平时在食堂吃的就是猪食。” 　　江枫：“……” 　　他委婉地说：“你可以不用这么骂自己。” 　　然后他顿了顿，“不是有个说法吗。对女儿要好点，多带她看看世界，这样以后才不会随便被坏小子拐跑。” 　　他诚实地说，“不用心疼我的钱，我也不怎么来。我平时连猪食都吃不到，我们出道爱豆没有吃饭权和逃避上秤权。” 　　江夕：“……” 　　“你真的有病吧。”她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又不是你女儿。” 　　江枫笑了笑，说：“妹妹也一样。” 　　江夕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顿。突然就不说话了。 第96章 祝你生日快乐。（一更） 　　江枫的话, 五成是真的。 　　他确实想带江夕多出来玩玩。至少，让江夕不要连一个生日蛋糕都要羡慕别人。虽然说各人各命，但以前家里没这个条件就算了，现在他在工作赚钱, 赚的也不少, 作为哥哥, 他还是想让江夕的青春期能过得更张扬自信一些。 　　不过今天除了吃饭, 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 　　江枫说：“楚云柏说, 你给他发消息了。” 　　菜已经上来了, 味道不算对得起价格但也不至于糟糕。江夕白天没怎么吃饭，这会儿正埋头苦吃，听了他的话，饭立刻就吃不下了。 　　她问江枫：“你是来替他兴师问罪的？” 　　少女的声音其实偏低哑, 从江枫的视角来看很好听、很适合唱摇滚, 只可惜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他没说话，看着江夕，像是默认。 　　江夕的脸立刻就红了。 　　被气的。 　　她忍了又忍, 没忍住：“我说错了吗？我不就是让他好自为之别倚老卖老仗着你跟他的情分来pua你吗？他怎么有脸来跟你告状的啊？” 　　她越想越生气, “江枫你真的是弱智吧你跟谁谈恋爱不好啊你跟他谈, 就你这个脑子你想被他玩死啊？艹弱智犯法楚云柏知不知道啊？” 　　江枫：“……” 　　他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妹妹已经近乎长大这件事。 　　至少换做三年前, 江夕气急了之后根本说不出这么条理清晰还有杀伤力的话。 　　进化了。 　　他撑着下巴, 看少女已经褪去婴儿肥，初显清秀的脸部轮廓, 若有所思：“你这法律意识还挺强的。” 　　然后道, “我也没有那么蠢吧。” 　　两句话, 江夕就感觉自己被他气死了。 　　她丢了筷子, 下定决心不再管这个人的任何一件事, 很直接地指挥江枫：“我吃饱了。结账去。” 　　江枫没动。 　　他垂了眼，看着装饮料的玻璃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跟他是两个月前在一起的。” 　　江夕眼睫一颤，嘴上说着“关我什么事”，身体却诚实地不动了。 　　- 　　江枫没想过江夕会给楚云柏发消息。 　　内容张牙舞爪，和她刚刚口不择言的宗旨差不多。就是说自己会保密，但是前提是楚云柏对他是真心。如果让她知道了楚云柏有一丁点对不起他的地方，她都会立刻告诉爸妈。 　　说实话，很幼稚的威胁。 　　但凡楚云柏真的不是个好人，这条消息不仅不能实现江夕警告的预期目的，反而会起反效果。 　　但江枫还是把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 　　然后他笑了笑：“还挺凶的。” 　　“担心吧。”楚云柏垂眼看他，也笑了笑，“毕竟我大了你几岁，你平时也听我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云柏和江夕的担忧是有重叠的部分的。 　　楚云柏担心江枫因为曾经的关系为了留住他而混淆了喜欢和依赖。江夕则是担心江枫因为曾经的关系而被楚云柏“引诱和胁迫”。两个猜测都不是真相，但却诡异地有了同样的结果。 　　归根结底，根源是爱，所以才殊途同归。 　　楚云柏爱他，江枫并不意外。江夕爱他，江枫…… 　　江枫却恍惚。 　　那年的二楼天台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小丫头看着他，面露怨恨的样子。 　　就是那一天，他一直以为江夕不恨他，至少也是讨厌他的。 　　但是时间好像不知不觉，真的改变了很多。 　　他恍着神，江夕却不耐烦地追问：“在一起了，然后呢？” 　　有点紧张的样子。 　　江枫回过神。 　　“其实没什么然后。”他道，“我们俩就是正常的恋爱关系，现在在谈着，也吵过几次架……总之，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分寸。”江夕低声道，“人楚家有权有势的，你以后……” 　　她抿了抿唇，“他倒是算盘打得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把你当他们家童养媳了吗，也不想想你以后怎么面对容阿姨他们。” 　　江枫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他低声叫她：“小夕。” 　　江夕鼻子有点红，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外套里，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不要脸。不就姓了十几年楚，真以为一辈子卖给他们家了。” 　　“江夕。” 　　“算了。”江夕突然止住了话音。 　　然后她道，“反正听你的意思，你也乐意得很。” 　　说完，她站起来就要走。 　　江枫说：“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江夕的动作就停在了原地。 　　* 　　讨厌吗？江夕想。 　　曾经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时间的。 　　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在夜里闯进他们家，然后带走了从小最疼爱她的哥哥。 　　她知道她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正义凛然。说着是为楚云曦打抱不平，这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离别。 　　楚云曦要回到家享受本该属于他的人生，作为他疼爱的妹妹，江夕不能拦也没资格拦。 　　于是，所有的愤懑和委屈就被她倾泻在了江枫身上。 　　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却和她有着切实血缘关系的哥哥，承载了她所有的恶意。 　　但是江枫真的有错吗？ 　　没有的。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纵容了她所有的恶意，让那个时候欺软怕硬的她无知无觉，做下了被称为“恶毒”都不为过的事，却仍然沉浸在虚幻的胜利中，不愿意面对真实的内心。 　　再长大一点，有的时候江夕会想，江枫说幸运是幸运，说惨也是真的惨。 　　楚云曦有江楚两家的爱护。 　　江家割舍不下和他之间的亲情，楚家怜惜他过去在物质条件上的艰苦，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楚云曦怀着愧疚，给他最多的爱。 　　可是江枫却什么都没有。 　　楚家爱他，却还是把他留在了江家。而她的父母，她再清楚不过，他们俩善良、淳朴，却同时也木讷寡言，而唯一的妹妹对他说，这个家不欢迎你。 　　想通了这一点她其实就不恨江枫了。 　　可是，她和江枫的关系早已定型，江枫察觉到了她的拒绝，而她拉不下脸主动求和。 　　于是他们不尴不尬地僵持了三年。 　　江夕一度以为，他们一直就要这么下去了。 　　直到那天晚上，她撞见了江枫和楚云柏在楼梯上讲话，那些惊世骇俗，在他们嘴里却显得温馨又平常，她看到了江枫眼里的亲近和依赖。 　　江枫应该不会相信。 　　但是那个刹那，江夕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懊悔。 　　她想。 　　……如果当年，哪怕她对江枫再好一点，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楚云柏不再是江枫唯一的浮木，还有人站在江枫身后支持他、陪伴他、替他开解那些痛苦、烦恼和不解，明明她应该这么做的。 　　她才是他的亲妹妹，是他的家人。 　　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夕低声开了口：“对不起。” 　　江枫怔了怔。 　　随即他道：“没关系。” 　　“可以理解的。”他垂了眼，“我……之前确实跟你没什么感情基础，而且你跟云曦关系很好。” 　　“但我说的话很难听吧。”江夕道。 　　她顿了顿，勉强笑了笑，“我现在回想，都有点想穿越回去揍那个时候的自己。” 　　江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然后他说：“你是我妹妹嘛，而且你那个时候年纪小，一时想不通是正常的。换了我，我也不想给莫名其妙冒出来抢走我哥的人好脸色。” 　　江夕说：“楚云柏吗。” 　　江枫哑然。 　　片刻后他道：“嗯。” 　　“以前你容阿姨开玩笑，说要再生一个弟弟妹妹。”他垂了眼，“我哭了好久。” 　　其实是开玩笑的。 　　但结果却让容慧琳慌了神，哄了好久也没起作用。 　　最后是楚凭察觉到了什么，抱来了楚云柏，说“小柏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哥哥，别哭了”，他才止住哭声。 　　江夕默然了一瞬：“听起来好像很欠揍的样子。” 　　江枫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说：“所以我其实不是很介意。” 　　“而且。”他笑了笑，“我能看得出来，你后来其实没那么讨厌我了。” 　　后两年江夕虽然还是嘴上不饶人，但除了嘴上，也会关心他，出去玩给家里带小礼物，也不忘带上他的一份，还要故作冷酷地说“顺手带的”，紧接着就偷偷紧张地看他的反应。 　　他出道的时候，他爸妈不懂这些。 　　第一个祝贺花篮不是来自他的个站，其实是来自江夕。 　　这个笑很温和，江夕被他感染，也笑了一下。 　　然后她吸了吸鼻子。 　　“因为你蠢啊。”她道。 　　她低声道：“我对你那么坏，你就该以牙还牙，我又打不过你。你这么逆来顺受，我怎么好意思再讨厌你，那样不是显得我特别恶毒。” 　　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枫不笑，他甚至也有些毒舌，关心也略显僵硬。就像那天那个蛋糕。 　　但那也是关心。 　　江夕没办法不动容。 　　江枫被她示弱还捎带着骂了一句有些无奈。 　　两人静默了片刻。 　　江枫道：“那……我们算和好了吗？” 　　江夕吸了吸鼻子：“嗯。” 　　* 　　江夕最终还是被江枫按在了座位上吃饭。 　　吃完饭结了帐，江枫送江夕回去。一路上江夕都没怎么说话，大概是还没适应和好之后的相处模式。江枫也没为难她。 　　主要是他自己也尴尬。 　　他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过，能和江夕解开心结，对他来说是今晚的意外之喜。江枫高兴，又有些释然。 　　说是不介意，其实还是会介意。 　　毕竟，就像他说的，江夕是他的亲妹妹。 　　到了地方，江枫停了车，看着江夕下了车。她的手上还抱着打包盒，宽大的校服笼着纤细的身体，眼睛像小狼一样亮亮的。 　　江枫说：“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 　　江夕没动。 　　她突然开了口：“哥。” 　　江枫放在车窗上的手突然动了动。 　　他刚回家的时候，一度为江夕不愿意叫他哥哥这件事而感到失落。他想，他好像确实是个特别失败的人，要不然，为什么连亲妹妹都不愿意认他。 　　后来他想通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怕是在外人眼里什么都不缺的楚云柏，也会因为求而不得而陷入痛苦和绝望。 　　或许，他和江夕只是没有缘分。 　　他没想过。 　　他还能等到这一声哥哥。 　　他动了动唇，努力让自己若无其事：“怎么了？” 　　江夕看着他，刘海被夜风吹起来，挡住了部分眼睛。 　　江枫却仍然看到了她眼底的紧张。 　　“对不起。”她再次说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地道，“还有……” 　　“祝你生日快乐。” 　　“你是我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第97章 他超爱。 　　江夕进门之后, 江枫一个人在车里坐着。 　　良久，他垂了眼，轻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将泪意收回去, 发动了车子。 　　回到宿舍之后不过九点, 江枫跟队友打过招呼, 回到房间里又没什么事, 就想到了之前欠下的那场直播。 　　十五分钟后, 楚云柏收到了一条推送。 　　【您关注的@E-ternity江枫正在直播~快来看看吧】 　　他顿了顿，点进去，男朋友素颜也漂亮得不行的脸蛋怼在镜头前，正垂着眼一边玩手上的橡皮鸭子, 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直播间的卡顿过去。 　　捏一下, 鸭子就发出“嘎”的一声响。 　　飞速飘过的满屏弹幕很真实： 　　【主播别捏鸭子了，捏我吧！】 　　江枫抬头看到，乐了：“房管在吗, 说虎狼之词的都禁下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是勾着的。 　　看来心情不错。 　　楚云柏想。 　　那就是和江夕聊得很顺利了。 　　他放下了心, 将手机架到了一边。一边看直播, 一边处理手上的工作。 　　江枫今天的直播是临时起意, 但这并不妨碍他直播间的热度迅速飙升。他也没准备什么特别活动, 索性就跟弹幕聊天，倒也很热闹。 　　半个小时后, 楚云柏结束工作。 　　再抬头的时候, 江枫已经从今天吃什么聊到了《少年秀》的比赛。 　　《少年秀》目前正在准备三公的舞台。 　　三公是导师合作, 合作内容其实已经定了, 但还不好透露。江枫就懒洋洋地跟弹幕打太极。 　　“表演什么？”他道, “我不知道啊，我在A市呢。” 　　“最喜欢哪个选手？”他顿了顿，“这个问题之前微博翻牌回答过，都挺喜欢的。不过因为我是个不太会唱歌的舞担，所以vocal们在我这会比较吃香吧。” 　　他说了几个名字，其中不出意料地包括魏蓝。 　　选秀和一般综艺不同，全靠粉丝一票一票投出来的出道位，因此导师的喜好也就起个拉票的作用。弹幕对他的实诚倒并不是特别意外，纷纷开始调侃。 　　【《不会唱歌江小五》，啊啊啊笑死，宝回头又要被黑粉审判】 　　【那谦哥确实团内当之无愧大主唱惹，只能说我E团五个ACE，那小五也没说错[爱心]】 　　【崽你好爱魏蓝啊……】 　　【是真的爱，有一种同时不顾双方黑粉死活的美】 　　【小蓝确实挺惨的，这期镜头7秒，但他票数能进前五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得罪节目组了，虽然说越虐越鸡血吧但太虐了粉丝也会跑路的啊】 　　弹幕也有不少秀粉，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了一会儿。 　　楚云柏看着江枫不动声色皱眉的样子，想了想，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 　　下了播，江枫接到了楚云柏的电话。 　　他接起来：“嗯？” 　　“回房间了之后记得上药。”楚云柏开口，先说了最重要的事。 　　江枫：“……” 　　他抽了抽嘴角：“你非得在我刚直播完的时候说这个？” 　　他脸烧得有点烫，嘀咕了一句“老流氓”，还是依言去床头抽屉里摸了管药膏。一边上药，一边跟楚云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说是聊天，江枫也不太能一心二用。 　　楚云柏问了他两句江夕的事，他心不在焉地应着，下一秒就小声地哼出了声。 　　楚云柏：“……” 　　他忍不住道：“倒也不差这一会儿。” 　　“你也可以挂掉。”江枫坦然地道，“为什么不挂呢楚总，是不想吗。” 　　楚云柏：。 　　他不再说话，电话里就只剩下了药膏化开的些微水声。 　　过了好一会儿，江枫才喘匀了一口气，道： 　　“好了。” 　　“有什么事？”他问。 　　楚云柏垂了眼，少顷，叹了口气，认命地移开了眼。 　　然后他道：“魏蓝的事，我问了一下熟悉的人。” 　　江枫一怔。 　　然后他道：“怎么说？” 　　“比较复杂。”楚云柏道，“想签他的人不少，基本都是看中他的热度。但是大多都是观望的，因为不想费太多投资在他身上，想让粉丝逆天改命然后坐吃成果红利。” 　　通俗点说，就是先耗着。 　　如果魏蓝后续热度还能持续走高，这些人就会入股，而现在，他们认为为时过早。 　　“给他们美的。”江枫骂了一句。 　　他顿了顿，又觉得奇怪，“那既然他没签公司，干嘛不来嘉灿。” 　　“别说看不上。”他道，“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看不上，除非他就是个24K纯傻子，但我看他挺聪明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嘉灿虽然重心在影视部，但它有E-ternity。 　　E-ternity就是嘉灿在爱豆行业最金灿灿的一块活招牌。 　　从谷底至巅峰，一直到现在的爆红，虽然这中间很大一部分是成员的功劳，但公司也绝对功不可没。所以，哪怕现在嘉灿只有一个团在运营，它也是众多练习生趋之若鹜的首选。 　　“我刚说的是大多。”楚云柏道，“有一家已经准备签他了，在等他点头。” 　　“哪家？”江枫问。 　　“李焕然的工作室。”楚云柏道。 　　江枫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随即心蓦然一沉。 　　* 　　挂电话的时候，江枫情绪有些低落。 　　楚云柏安慰他：“你要是真的看好他，我让人再去找他谈谈。本来最近他们就在评估想在《少年秀》里签几个新人，顺带的事。” 　　“李焕然应该是挺喜欢魏蓝的。”江枫道。 　　这种喜欢当然不是普通的喜欢。 　　就像李焕然初舞台的夸人显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夸那样。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江枫以为，他不至于和魏蓝这种还没出道的练习生计较。 　　是他想多了。 　　楚云柏“嗯”了一声。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呢。”江枫轻声道。 　　他有一件事一直没说。那就是他欣赏魏蓝还有一个原因，魏蓝走的可爱风和当年的翟诺很像，所以他不自觉地就会多分一份关注。 　　但是眼下这个状况，着实超出他的预料了。 　　“可能是受了蒙骗。”楚云柏道，“也可能是受了胁迫，还有一种可能，他自己觉得，他可以承担走这条路的后果。” 　　他是局外人，说话完全客观。 　　江枫知道，楚云柏说的是对的。 　　他抿了抿唇。 　　“我明天就过去录了。”他道，“我当面问问吧。” 　　楚云柏道：“好。” 　　下定决心多管闲事，江枫反而松了口气，然后道：“谢谢。” 　　楚云柏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谁的醋都吃，但这只是一种本能。事实是他对江枫一直都很信任，而且在某些方面特别细心。 　　“你怎么有空看我直播啊。”江枫道。 　　楚云柏说：“当背景音。” 　　“背景音还听那么清楚，我就提了一句小蓝。”江枫小声逼逼，背后无形的尾巴已经得意地翘起来，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那个马甲，打算怎么办。” 　　“今天直播又有人在刷了。”他道。 　　- 　　江枫说的是楚云柏那个“A”的马甲。 　　之前他们掉马闹得挺激烈，之后楚云柏就跟江枫表了白，开始漫长的拉锯战。后来江枫也没开几次直播，楚云柏没再开A的号。 　　江枫原本以为这事时间久了就过去了。 　　但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A的马甲跟了他太久，老粉对A也有特殊情结。 　　总之，一直有人在提。 　　楚云柏怔了怔。 　　随即他道：“公开？” 　　江枫随便他：“都可以。” 　　“公开的话可能对你的形象有影响。”他提醒，“注意股价。” 　　毕竟楚氏继承人为了小明星一掷千金，哪怕掷到榜一他都觉得lowlow的。呃他不是说楚云柏low。……好吧，听起来真的有点low，但这么low的事楚云柏都做了，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楚云柏他超爱：） 　　楚云柏：。 　　“股价不用你操心。”他道，“这事你也不用管，忙你的去。” 　　“那我要吃瓜的。”江枫不同意。 　　楚云柏：“……” 　　“你连你自己的瓜都吃？” 　　“嗯哼。”江枫坦然地道，“怎么了，不行吗？” 　　半天后，江枫坐在机场的候机室，看着最新刷出来的热搜第一，满意地点了进去。 　　不错。 　　再过半个小时他要登机了。 　　正好无聊，这个吃瓜的时间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枫崽：他超爱（得意）（翘尾巴）（走来走去）（欲矜持又止）（继续翘尾巴）（企图上天）（被柏哥拎尾巴制裁） 第98章 记吃不记打。 　　说是公开, 但其实最终，嘉灿的公开方式就只是给楚云柏的直播平台账号增加了一个认证。 　　江枫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当时他的评价是：“你这得等八百年才能被人发现吧，谁有事没事看你主页哦。” 　　结果……还真有。 　　改认证过后的半个小时, cp超话——是的, 江枫万万没想到他和楚云柏的马甲还整出了一个cp超话, 总之, 楚云柏改的认证截图出现在了cp超话, 配图是一大串的？。 　　不多时, 原本因为非回归期而平静了许久的E-ternity粉圈就又炸了。 　　“啊啊啊什么意思！这个认证究竟什么意思我没懂！意思是这个号被小楚总接管了吗！” 　　“人一个总裁没事去接管别人个人号干嘛，明显这个号一直就是一个人呗，我真服了，玩还是你们俩会玩, 在这搞马甲替身play呢是吧” 　　“所以之前爆料说有三年多没怎么联系是真的……” 　　“我疯了家人们：）我之前一直不嗑枫柏就是因为A枫是我的白月光cp, 老粉都知道小五那个时候是所有人里直播最拘谨的吧，他性格真有点内向的所以很多人还误以为他是冷脸，但是A真的不离不弃场场都到, 小枫没话说的时候就和他说话, 因为A砸的钱断层所以没人会有意见, 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开玩笑说没有A小枫可怎么办。 　　啊啊啊谁能懂我现在的心情！不是不开心就是……有种莫名的复杂, 原来繁花胜景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是你, 籍籍无名的时候陪着我的也是你。” 　　…… 　　“我能get楼上长评的意思，破镜重圆虽然好嗑, 但镜子破得太彻底那段时间就失去了美感只剩下了痛苦。 　　我看枫柏cp粉之前盘时间线的时候这段都不怎么说的, 那段时间是小枫最低谷的日子吧。现在就……不说小楚总做了多少吧, 砸个榜一对他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至少我们知道了, 他从来没有彻底放弃小枫。” 　　“是的。我不嗑cp, 我就是有点介意小枫这几年被不闻不问。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现在终于舒服一点了。 　　我知道当年楚总心里也不好过，云曦也很难，但我永远偏爱我担，他就是那种会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人，我希望有人能真的在乎他、关心他。祝枫柏哪怕血缘不在也友谊长存，祝我担永远快乐，永远被最多的爱包围。” 　　从沸沸扬扬的讨论到最后真情实感，这个走向连嘉灿也没料到。 　　江枫起先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看。 　　他匆匆登了机，等到飞机落地，他在车上和楚云柏挂了会儿语音。 　　语音那头呼吸绵长，楚云柏问他：“当时没来找你，难过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枫的离家出走不再成为他们之间的禁词。讨论的时候，江枫也不再像一只警惕的刺猬。 　　江枫想了想，说了实话：“嗯。” 　　“现在想想，也会有点难过。”他道，“但我不怪你。” 　　楚云柏的语气少有地犹豫，他低声说：“我……那个时候，想法也有点偏激。” 　　没有发现江枫事业上的异常可以归结为不懂娱乐圈，加上当年那个不称职的助理。但如果是现在的楚云柏，不用别人告诉他这件事正不正常，江枫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别说有人要软封杀，他录节目被人多骂了一句楚云柏都不会不知道。 　　之所以当年没发现，还是因为一些楚云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逃避。 　　理智告诉他，江枫是为了不让楚云曦难堪，是为了大局才离开。江枫也很伤心，很难过。 　　但情感上，那个被关在门外的夜里还是深深地刻在了午夜梦回的记忆里。最想不开的某个刹那，他会恨江枫唯独针对他的决绝。 　　“我知道。”江枫轻声道，“你也挺难过的吧，那个时候。其实我也有问题。” 　　“不能这么算。”楚云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明显的懊悔，“你那个时候还小。那不是你该经历的事情。再怎么说，我都应该站在你身边。” 　　他最后悔的就是那三年的“放养”，现在想想，他的难过和江枫那个时候面对的困境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是煎熬，江枫是坠入谷底，一无所有。 　　怎么能比呢。 　　迟来的痛苦和懊恼像软刀子割肉，又像是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潮汐。 　　在吞没的前一秒，他听到了江枫很温柔的笑。 　　江枫说：“楚云柏，你现在是要跟我争什么……论证对方才更惨的辩论大赛的冠军吗？” 　　- 　　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江枫坐在窗沿，街边是有些陌生的风景。 　　他用很轻很温和的语气慢慢地道：“没必要这么说的，真的。” 　　“你也是人。”江枫看向不远处尖尖的塔顶，那是国内目前最大的游乐园之一，他想有空他和楚云柏可以过来玩一玩。然后他才继续道，“你又不是什么机器。机器还有出错的时候呢，而且，这根本不全是你的问题。” 　　“我的难过是难过，你的难过也是。”他道，“大家的难过都很珍贵，你不用把你的情绪说得这么不值得一提。” 　　他顿了顿，轻声道：“因为你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难过。” 　　楚云柏的眼睫骤然一颤。 　　江枫垂着眼，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他的那三年究竟有没有必要存在。 　　如果容慧琳和楚凭是个偏心得不管不顾的母亲，而他又是个自私的人，那么他应该会过得很舒服。如果邓月香和江天远是个善于表达、善于体察一切的满分父母，那么他也不会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在被爱。 　　可是。 　　同样的，如果他和楚云柏没有产生亲情之外的感情，那么楚云曦会拥有一个对他体贴而无微不至的哥哥。因为楚云柏曾经就是这么对他的。 　　本来楚云柏还可以说一碗水端平，但他和楚云柏在一起之后，这碗水是怎么都不可能端平的。一个是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亲弟弟，一个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现任男朋友，三岁小朋友都知道，谁会跟谁更亲近。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江枫不再去寻找这一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现在很幸福。 　　他有会给他准备房间等他回家的父母，有会亲手给他做蛋糕的妹妹。他的养父养母同样把他当成宝贝，而跟他阴差阳错交换人生的弟弟，幸运的，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还有一个很爱他的男朋友。他现在不希望他的男朋友因为已经过去的事再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和内疚。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道，“你现在对我很好，我也会对你很好。” 　　“所以。”他闭上了眼，“享受当下吧，楚云柏，” 　　“比如……” 　　“这个周末的公演，我想在现场看见你。” 　　* 　　周末的舞台是导师合作舞台，江枫在的那组是性感纯欲风。 　　起初只是纯粹地想让楚云柏感受下现场氛围。但时间久了，他就多了一个别的理由。 　　一个…… 　　很难以言喻的理由。 　　他们第一次过后就没再上过床。 　　这个没上过床，是指连一些以前那些擦边的行为都没有。日子过得清心寡欲，要不是还会亲亲抱抱，活像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室友。 　　一开始江枫还松了口气。虽然说他确实是自愿，但楚云柏凶的样子也确实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可是时间久了，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用俗语来说，就叫记吃不记打。 　　江枫对此理直气壮：痛是痛、累是累，爽也爽啊。人又不是单细胞生物，怎么可以因为局部矛盾否定整体，xp什么的都可以再商量嘛。 　　……然后他就发现，连商量的机会都没了。 　　楚云柏说停就停，淡定得像是马上就要入定的老和尚。人都爬到腿上了还坐怀不乱，甚至还有心情捏他脸问他是不是吃胖了点，然后被一顿乱锤。 　　锤完就被连人带浴袍端走，理由是马上要工作，让江枫自己玩。 　　江枫：“……” 　　他一个人玩个锤啊。 　　要不是他大概知道楚云柏是因为那天的事也有了心理阴影，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突然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想开了，楚云柏不能再想不开。 　　真的想不开，他就帮他想开。 　　都这么清心寡欲了，舞台上钓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枫开始了他的作死之旅。 　　当然，哪怕是单纯地为了对组内练习生负责，他也想出一个好舞台。 　　- 　　一到基地，江枫就先去了练习室。 　　这回选了他的组的基本都是舞担。之前江枫江枫给他们大概地排了一下舞，又修改了一下一些局部的细节，然后就让他们自己开始练。 　　他到的时候练习室灯火通明，进去一看，果然老老实实地在练习。 　　网上有个传闻，说虽然所有导师里，江枫的辈分和咖位都是最小的，甚至有的练习生年龄都比他大。但不知道为什么，练习生都很听他的话。 　　有人说是因为他负责，有人说是因为脾气好。 　　江枫粉丝统一的话术是：我们家小枫就是性格讨人喜欢啦，也谢谢各位练习生们支持我们家小枫的工作，新人导师，未来可期~ 　　只有吃瓜路人一语道破天机。 　　“这个心态不好懂吗。五十个男的关一起练三个月，天降一个实力吊打他们脾气又好台上ACE台下小可爱的前辈，关键人前辈长他妈跟天仙似的，这谁发得出脾气啊，不被掰弯就不错了。” 　　当然，掰弯倒不至于，但舞台互动的时候变成雕像是可以的。 　　第三次伸手搭肩被条件反射躲开的时候，江枫看着满脸通红的C位，终于叹了口气：“不是，怎么碰一下你是会少一块肉，还是怎么着？” 　　“江老师。”有人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揭短，“你太好看了，他害羞。” 　　霎时间，憋笑了许久的练习室就响起了善意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江枫哭笑不得，让其他人继续练着，把人领到旁边做心理辅导。 　　“做偶像还是要放得开一点。”他递给对方一瓶矿泉水，然后道，“其实我们爱豆和演员是很像的，演员是贡献好看的电影电视剧，我们是贡献好看的舞台。都是带着想象的艺术作品。你见过哪个演员演对手戏的时候害羞得演不下去的？” 　　他的语气很坦荡温和，大大方方的。 　　既没矫情地避讳刚刚的事，也没真的把这当成一个不得了的错误去训斥还没出道的小孩。 　　这几句话说完，C位脸上的窘迫散去了些。 　　他的长相其实也很出色，是女孩子会很喜欢的校草挂，五官清俊，人气也很高，不出意外的话是肯定会出道的。 　　只是因为是素人，舞台经验还是不足。 　　他问：“江老师你……这样过吗？” 　　其实江枫还没有因为害羞紧张过，但是为了安抚面前的小可怜，他硬是挖出来了一件。 　　“有啊。”他道，“就我们出道那个舞台。我跟崔子烨有个动作设计是对视互撩，得撩出氛围的那种。我俩太熟了，一对视就忍不住笑，还被老师骂了。” 　　男生被转移了注意力，支起了耳朵：“然后呢？” 　　“哦。”江枫道，“后来老师罚我们当着所有队友的面一人念了一篇我们俩的r18同人。” 　　男生：“……” 　　一旁拍花絮的摄像老师：“……” 　　不是，这段能播吗？ 　　“然后就治好了。”江枫淡定地站起身，拍拍男生的肩，意味深长，“这个方法还是挺管用的。如果你克服不了的话……” 　　“我可以。”男生一个激灵，立刻站起身。 　　江枫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很满意。 　　* 　　江枫说的这事是真事。 　　当年他和队友一起出道，还没出盛栋那件事的时候，光蔚也是有把他们培养成顶流男团的野心的。那个时候他们非练习的时间就是在上课，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试的范围细到不能再细，不达标就要拉回去回炉重造。 　　那个时候教他们表情管理的老师是个奇人。狠不说，还会瘫着脸想一些出其不意的奇招。比如当众念自己的小黄文来锻炼心理素质。 　　江枫的尬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练高的。 　　毕竟，经历了更尴尬的事，一些事就显得没那么尴尬了：） 　　不过他还是挺感谢这个老师的。虽然这个方法恶趣味了些，但上舞台多了他就发现，表情管理和表现力真的是一个爱豆的必修课。如果连这都控制不好，那更不用说别的了。 　　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经年累月的锻炼，他现在才会被粉丝封为“直拍之神”，对于如果不出意外、原本只想做幕后制作人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褒奖了。 　　大约是他那句不轻不重的威胁起了作用，接下来的练习除了刚开始的磕绊都很顺利。 　　他们顺利地完成了眼神对视、靠近搭肩、交错下腰的一系列互动，本来最后是一段双人舞，但江枫试了几次，然后改了动作，让c位的男生在最后的几秒站到前面自己solo。 　　导师合作舞台是节目组的硬性要求，中间这段也是请来的编舞师设计的，江枫仗着自己会编舞，把这部分改了将近一半，高光几乎全给了练习生。 　　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推让，江枫笑了笑，语气却不容拒绝：“没事，我都出道了，这个舞台对你们比较重要。” 　　等他离开，c位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旁的同伴捅了捅他的肩，嘲笑他：“怎么傻了，真被撩弯啦？” 　　被满脸通红的人按着一顿猛锤。 　　江枫不知道经此一役，他又俘获了多少纯洁的少男心。更不知道之后这段花絮播出之后，他的cp又百花齐放出了全新的高度。出了练习室，他就左转去了练习生寝室。 　　寝室门开着，他想找的人正坐在床沿看手上的谱子。 　　江枫敲了敲门。 　　“请进。”男生头也不抬地道。 　　江枫走进去，魏蓝抬起头，看清人的刹那，他吓得把谱子丢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聊聊？”江枫问。 　　— 　　寝室门被锁上，江枫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茶几。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很符合他对男生宿舍的刻板印象。正看着，魏蓝已经一把扫开了杂物，把倒好的水放在了空的地方上。 　　他有些局促地道： 　　“您喝水。” 　　江枫顿了顿，端了水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魏蓝也坐下来。 　　他又瘦了点。江枫进来的时候顺手刷了一下他的超话，那叫一个热血战场，大粉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家看看弟弟吧，弟弟最近都瘦成这样了，大家忍心拖他的后腿吗，难道弟弟不值得一个出道位吗。” 　　虽然说是催票话术，但魏蓝最近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地糟糕。 　　江枫心下已经有了数，开了口：“我听说你拒绝了嘉灿的邀约。” 　　一句话落下，魏蓝原本苍白的小脸就更白了：“您，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江枫笑了，“因为就是我跟楚云柏推荐的你，消息都是我拿他手机发的。” 　　魏蓝：“……” 　　虽然但是。 　　这话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只是恍神了一秒，他就立刻回过了神，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来找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全程公事公办，加上嘉灿并不是第一家找他的公司，虽然意外，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背后是楚云柏的亲自授意。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火辣辣的。江枫为了他上心到个地步，可他却…… 　　“别误会。”江枫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个人选择。据我所知，有不少公司想签你，如果你那里有更好的条件，当然是你的前途重要。” 　　魏蓝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开了口，嗓音干涩：“……不是的。” 　　他呼吸有些急促，低声道，“我想来的，我当爱豆就是因为您，我……” 　　他怎么可能不想来。 　　江枫顿了顿。 　　“那是因为李焕然？”他问。 　　魏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像是完全没想到江枫会知道这件事。 　　“他让你跟他？”江枫问，“你答应了？” 　　“我没有！”魏蓝立刻就道。 　　那就是了。 　　江枫若有所思：“其实他那资源确实可以。你是vocal，至少以后音综之类的资源少不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想……” 　　魏蓝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 　　江枫看着他迅速盈了水汽的眼睛，顿了顿，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不经吓，不吓了。 　　“我的意思是。”他道，“如果你想跟他，他不会亏待你。但就算是金主，他在圈里的风评也都出了名的糟糕。” 　　他顿了顿，“如果你不想，那么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他的承诺…… 　　魏蓝想到了什么，嘴唇猛然一颤。 　　当时，江枫和他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他的呼吸重了起来。 　　江枫看着他，很平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欣赏魏蓝不错，但他俩毕竟萍水相逢。他不清楚魏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在知道所有之后魏蓝还愿意献身，纠结的只是利益条件，那么人各有志，他不强求。 　　如果魏蓝遭受的是胁迫，那么他也愿意帮对方一把。 　　片刻后，魏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了头。 　　他看着江枫，声音里带上了颤抖：“江老师，我想签嘉灿，请您帮帮我。” 　　* 　　半个小时后，江枫走出了寝室，跟楚云柏通了个电话，简单说了情况。 　　“还没动手。”他道，“但是确实有用镜头量和剪辑威胁过。你那边可以吗？” 　　来之前楚云柏跟他说过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他还是模式性确认了一句。 　　“一个歌手而已。” 　　楚云柏很平静地道。 　　哪怕李焕然在流行音乐圈的地位已经堪比天王，但在楚云柏那里还是连姓名都不能有，只能用“一个歌手”来代替。 　　江枫在心里哑然，从某个方面上来说，他和魏蓝都算是幸运儿。 　　而楚云柏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有没有这么威胁过你？”他道。 　　语气不虞。 　　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江枫赶紧安抚：“没有，他不敢的。” 　　“其实圈里这种事不少，一般都是你情我愿，大家也不怎么会玩强迫的那套，除非不想混了。”他道，“小魏蓝也是倒霉，正好李焕然在节目组那边有点话语权。而且我估计李焕然是有点心理问题的。” 　　当然，再怎么变态他也不敢真把主意真的打到江枫身上。一方面节目剪辑对江枫没什么太大意义，另一方面，当着楚云柏的面用这种事威胁江枫，除非他活腻了。 　　至于前面的话，也七七八八都是真的。 　　不过虽然不会强迫，但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使点绊子也是随手的事。如果没有背景的小艺人，可能就因为这么一“随手”，在这一行的事业就到头了。 　　江枫未置可否，江枫走到外面。周围已经陷入了浓重的夜色。楚云柏的呼吸声响在他耳畔，格外地清晰。 　　良久，江枫听到了他有些低哑的声音： 　　“小枫，你乖乖的。” 　　乖乖地呆在他的身边。他会保护江枫，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江枫听懂了，他笑了笑，说：“好。” 　　他抬了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很认真很乖地许下令人心安的承诺： 　　“我就呆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特别温柔的枫枫崽和真的很认真在后怕的小柏哥哥 第99章 欲拒还迎。 　　魏蓝的事处理得毫无水花。 　　李焕然敢动魏蓝, 本来就是因为他是没什么背景的个人练习生。现在楚云柏出了面，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当然，这都是江枫的推测。楚云柏完全不让他接触李焕然，还让助理盯住了他, 小丫头盯人盯得死紧, 就差给他套个玻璃罩子罩起来。最后, 还是魏蓝私底下跟他说了进展。 　　“他就找了我一次。”他这两天终于能睡着觉了, 气色好了许多。声音很小, 但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干什么，就是看着很凶。” 　　“欲求不满吧。”江枫道，“没事，不用理他。你练你的。” 　　魏蓝应声, 转头就去泡练习室。 　　他这次不在江枫的组, 选了个vocal组。他粉丝争气，给他投了个c位出来，合作的对象是一位风评很不错的新晋小花。 　　他们排练的时候江枫在, 俊男美女看着挺养眼。加上节目组不会再因为李焕然的原因给魏蓝穿小鞋, 只要魏蓝能稳住, 话题度和热度都会有。 　　魏蓝一边练, 一边和嘉灿把合同签了。同时签的还有节目里另一个合约到期的新人。 　　于是这事终于也算告一段落, 江枫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忙着带自己组的小崽子们，一边做起了另一件事—— 　　抽空关心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来啊, 你要不别来了, 也怪累的。” 　　是的, 江枫又后悔了。前阶段他纯粹是养病养得太闲了才饱暖思□□, 这两天忙了他又觉得这种玩意儿没有也罢。 　　而且楚云柏二公的时候都来了一次了, 再以看他的理由来第二次未免也太黏糊了。保不齐就又要被人说卖腐。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提议冲动。但楚云柏却说：“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江枫还有些懵，几天后，他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瓜。 　　……节目到了尾声，因着还不错的热度，几家大公司开始赛后出道团的撕运营权了。 　　江枫抽了抽嘴角。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楚云柏专程跑一趟，仅仅作为嘉灿负责人，那确实是出师有名。 　　但！是！ 　　这是什么新时代的为了蘸醋包了一叠饺子的行为啊！ 　　- 　　这事很快也在网上走漏了风声。 　　不同于因为熟知内情而深感无语的江枫，E-ternity的粉丝却仿佛陷入了难得的紧张当中。 　　凌晨两点，专版还起了栋高楼。 　　[李涛，cyb这次亲自去snx是不是证明嘉灿真的很想要出道团运营权啊，我们太子团要被放弃了？不能吧] 　　啊啊啊我好慌 　　1L 　　lz你……演的吧，我们嘉灿真太子在团呢，5一天没退你E团都会是嘉灿皇太子的，这根本不用担心啊 　　3L 　　不是啊，讲真我也有点慌，嘉灿最近签了好几批新的练习生诶，感觉不仅要运营权，而且还想推新团，啊啊啊楚总明鉴我们E团真的能打一百年，5你在吗你说句话啊 　　7L 　　笑死，当时都在骂太子，现在又要指望太子去求情，不愧是你们 　　26L 　　人生在世，能屈能伸！55听我的，现在就给你老板打电话撒娇，就说你厌人，识相点就赶快把什么出道团新男团都给我踢出去 　　…… 　　不是，你们是认真涛了这一百多楼的吗？现在签练习生然后组新团怎么也得两三年后了吧，至于出道团，只拿运营权就是养子，跟亲生的肯定不能比啊 　　103L 　　你理她们，闲着没事虐粉吓唬人呢 　　104L 　　要我说，楚云柏亲自去就是小情侣不想异地，运营权就是顺带的事，你看楚云柏是会管这种小事的人吗 　　106L 　　笑死…… 　　诡计多端的cp粉 　　运营权是小事，和npy腻歪是大事是吧 　　109L 　　听起来离谱，放在美帝身上，倒也正常 　　111L 　　听起来离谱，放在正主亲自下场玩马甲play的美帝身上，倒也正常 　　112L 　　听起来离谱，放在正主亲自下场玩马甲play没人发现还要自爆的美帝身上，倒也正常 　　113L 　　…… 　　啊啊啊你们……受不了了别太离谱！既然这样，接枫柏接机逛街吃饭台上互动台下doi！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625L 　　* 　　江枫还真的去接机了。 　　楚云柏这次不是临时规划，因此直接提前申了航线坐的私人飞机。 　　凌晨飞机落地，他在机场外的保姆车内捞到了一只一边等人一边窝在后座补觉的小猫咪。 　　将近一周不见，两人都有些迫切的想念。 　　上了车放下挡板，江枫就被身上带着夜里凉意的男人搂进怀里。 　　他迷迷糊糊，顺着楚云柏的力道搂住他的脖颈，被诱哄着张开唇，等到吻完人才清醒了几分，撑着楚云柏的胸口坐起来了些。 　　他问：“飞机上睡了吗？累不累？” 　　“没，还好。”楚云柏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就两个小时。” 　　然后他顿了顿，“今天白天有没有录制？” 　　他提前了一天半到，打算这几天就一直陪着江枫，到时候录制结束了，两人一起回A市。 　　江枫摇头：“没。” 　　“晚上等他们录完衍生节目要再排练一下，下午休息。”他过了一遍脑子里的行程，“明天白天要排练，不过晚上大概十点就能录完三公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楚云柏，小声念叨：“游乐园，游乐园……” 　　楚云柏：“……” 　　“行。”他叹了口气，“游乐园。” 　　“先回去睡会儿。”他道。 　　车子一路飞驰，江枫没再回基地，直接跟了楚云柏回了酒店，一路走的专门通道，夜色里两人前后进了房间，江枫就被楚云柏压在了门板上。 　　分开的时候江枫摸楚云柏的脸，语气不太稳，却意味不明，声音很轻： 　　“不装啦？” 　　楚云柏未置可否，松开他，让他去洗澡。 　　江枫嘴角勾了勾，拿了他丢过来的睡衣心情很好地去了浴室。 　　装不装的先另说，江枫这两天要忙三公的事，还得上台，有些事是注定没办法做的。两个人都洗了个澡，楚云柏连人带被子往怀里搂了搂，两个人很快就一起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上午十点多，楚云柏先醒，估摸着这个点出去吃饭有点晚了，就打电话让酒店送饭上来。等到门被敲响，江枫也醒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酒店工作人员推餐车进来的时候江枫自觉爬起来去了浴室，门关上，楚云柏把他从浴室挖出来，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你知不知道有句俗语。” 　　江枫问：“什么？” 　　“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楚云柏道。 　　以楚云柏和江枫的关系，他们俩就算共处一室其实也没什么。 　　江枫思索了一瞬：“那你知不知道另一句俗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枫去浴室漱口，声音含糊不清，“你见过谁家兄弟成年了无缘无故躺一张床上睡觉的？要是被曝光了，你就等着全头条写你金屋藏娇吧楚少爷。” 　　- 　　吃过饭，江枫带着楚云柏去了心心念念的游乐园。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园的人并不多。楚云柏本身对这种设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江枫的兴致却很高。 　　不过很快，楚云柏就发现，江枫的兴致不在于自己玩，是在于带他玩。 　　又一次被江枫拖去鬼屋的时候，他有些好笑：“你是要替我找回童年么？” 　　秘密被发现，江枫脸红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楚云柏被确定为继承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很惨。好像毫无童年，让他深感同情。所以他想多少弥补一下对方缺失的遗憾。 　　楚云柏评价：“心意领了。” 　　“但我以前不想和你一起去游乐园确实是真的不想去。”楚云柏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原因，“还有，因为那个时候和你出去玩，你很吵。” 　　江枫：“……”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一脸的备受打击，楚云柏替他拿了票：“走吧，进去了。” 　　“你不许去。”江枫倔强，“我一个人去。” 　　爱去不去！ 　　楚云柏顿了顿，当真松手：“那我在外面等你。” 　　江枫：？ 　　楚云柏看着他，嘴角勾了勾。 　　他站在不远处的日光下，看着漂亮的男生戴着鸭舌帽，气势汹汹地往里走了几步，然后又因为广播里突然响起了诡异音效吓了个一激灵。 　　屋里隐隐约约的尖叫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的时候，江枫终于忍无可忍，陡然转身走了回来。 　　“……你陪我。”他磨磨蹭蹭地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人流走进小屋。 　　周围是仿制的各种恐怖道具，耳边是环绕的音效。在此起彼伏的尖叫中，黑暗渐渐笼罩。没入彻底黑暗的那个瞬间，楚云柏伸手，碰到了同样握过来的手指。 　　指尖触感温热细腻，他反手紧紧地握住那双有些颤的手。他们在黑暗中十指相扣，一步步地踩着有些崎岖的台阶，走向了不远处亮着光的尽头。 　　* 　　晚上的时候，江枫就回到了基地。 　　说来也是神奇，下午他和楚云柏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也没碰到认出他们的粉丝。后来傍晚的时候在附近的餐馆吃饭倒是碰到了好几个。 　　也正是如此，网上流传了不少的照片。事情发酵到第二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这两天是和楚云柏出去玩了。 　　相熟的化妆师给他化妆时打趣：“看不出来楚总还是会陪家里人去游乐园的人。听起来好像突然就接地气了好多。” 　　江枫心想，其实是男朋友。 　　这种事显然不能炫耀。他安然地闭了眼，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再睁开眼睛看向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已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枫今天和练习生合作的这首歌叫《take it easy》，是一首走性感纯欲的大热女团曲。原曲的mv滤镜很有ins质感，拍摄地点也是冷色调房间、阴雨天的组合。 　　因此，今天整个组的服装也都是冷色调。 　　江枫这会儿穿的是一件宽松的丝质衬衫，衣服上用大小不一而错落的黑点做了装饰，耳钉也是纯黑色，闪着暗光。他的发色之前染过不少次，这回则染回了黑，显得人乖巧了许多。 　　他的脸是偏清冷的类型。化妆师给他的妆也偏淡，只是在眼尾加深了他的黑色泪痣，顺便画出了卧蚕、加深了眼线，营造出一种无辜又勾人的效果。 　　江枫之前一直想着靠这个舞台钓一钓楚云柏，但他也确实没想到，今天的化妆师手感格外好，这次的妆造哪怕放到他所有的舞台造型里，也基本是数一数二级别的。 　　“看看可以吗？”化妆师道，“你的脸反正一向不太需要大动，怎么化都好看。” 　　“那姐还是夸张了。”江枫扣好了袖扣，然后站起身，“挺好的，那我就去候场了。” 　　“加油。”化妆师在他身后笑着道。 　　- 　　炽热的灯光、透明而璀璨的舞台，以及，灯牌、手幅、应援棒组成的星海一般的观众席。这是每一个练习生在还没出道的时候都幻想过的、最初的和“爱豆”概念相关联的情景。 　　他们的公演在露天场上进行，升降台升上去的时候江枫看到了不远处的月亮，今晚同样是个天气很好的晚上。 　　身旁的练习生们都在略显紧张地深呼吸，他看着他们精致的妆造、青涩的脸庞还有闪着亮光的眼神，开始慢慢地放空头脑，让本能控制自己，这是他享受舞台的方式。 　　出现在台上的时候，一秒的寂静，随后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江枫在尖叫声里看向了前方，和坐在第一排的楚云柏对上眼神。 　　这回，只是半秒。 　　下一秒，镜头对准他，他抬了眼，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熟练而标准的笑，干净利落地抬手、做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配合走位、和声、垫音，这个舞台江枫注定不是主角。 　　但他做了能做的一切。 　　副歌部分，伴奏渐入高\\潮，特效灯光像是银河一般流淌，舞台暂时交给了C位和导师。光影交缠着簇拥在中央，半明半暗地将中央的两个人影笼罩在其中。 　　江枫和C位对上了眼神，对方的眼中燃着一簇火苗，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扭捏和羞涩。江枫在心里夸了人一句，抬眼跟他眼神互动。 　　下一秒，两人交错，明明几乎是背靠背跳舞，动作却像是互相缠绕的藤蔓。短暂的十几秒过后，江枫自然地转到了背后，将展示的机会留给了人。 　　一共三分半的舞蹈，江枫的镜头加上和C位的互动也就将近半分钟。但是他几乎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楚云柏上次来的时候江枫没有上场，所以他并没有直观的感受。这一回，他坐在人群中央，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喊着江枫名字的声音，突然就能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偶像这个职业。也明白了为什么辛彤告诉他，单看舞台魅力，江枫是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的爱豆。 　　到了结尾ending的时候，场上的尖叫声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楚云柏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了眼，看向了站在最中央的，和C位男生背靠背站着的人。 　　对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一般，正看着镜头微微喘息。 　　单人镜头移开的刹那，江枫突然就抬了眼，看向了楚云柏的方向。 　　然后，他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对着他微微歪了头，露出了一个漂亮而挑衅的笑。 　　欲拒还迎。 　　楚云柏呼吸骤然一滞，再一抬头，对方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 　　几乎是下台的刹那，江枫就开始后悔。 　　虽然说着要勾引楚云柏，但舞台上用眼神撩楚云柏的那个刹那确实是他临时起意。他早就注意到了楚云柏一直在看他，刚刚跳完舞的大脑处于极度的兴奋当中，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但是…… 　　虽然单人镜头已经移开了，还有其他机位，这个微表情注定会被镜头记录下来。 　　……江枫并不想思考到时候粉丝会怎么一帧帧分析。反正最后cp粉一定能扒出来他对着的人就是楚云柏。 　　经历过数次，他毫不怀疑。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江枫想不通索性不去想，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般往后台走。他们组的练习生还要去等分数，他不用。虽然节目组让他立刻回导师间录制其余的reaction，但是江枫决定先去补个妆。 　　他关了麦顺着稍显空荡的走廊往化妆室走，一边给化妆师发消息，一面看着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的置顶。 　　……不是。 　　他在台上跳舞就算了，这人手机又没收，怎么连个消息都不发的啊，哪怕说句舞台很好呢？ 　　他瞪着界面看了半晌，随即认命地往前走，只是经过休息室的时候，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江枫懵逼了一秒，下一秒，他就被拽进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在极短的时间的开合，等到江枫回过神，他已经被压在了休息室的门板上。 　　他眨了眨眼睛。 　　眉眼清冷的男人垂了眼，意味不明地抹过他的唇。 　　然后，江枫被腾空抱起，压在了休息室宽敞的沙发上。 　　作者有话说： 　　枫崽，其实小楚总是在帮你省补口红的时间，快说谢谢男朋友：） 第100章 钥匙。 　　江枫在楚云柏亲下来之前按住了他的肩。 　　“我马上就要去录制, 你要敢把我嘴唇亲肿。”江枫微抬了脸，眯了眼轻声威胁，“你就一个月之内不准上我。” 　　楚云柏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嗤笑。 　　他身上带着很明显的、忍耐着的欲/望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江枫裹住。这一声的嘲讽意味并不算强烈, 但也绝对算不上客气。硬要说的话, 有点像主人对家养的矜贵小猫咪。带着温柔和宠溺, 但不把小猫咪撒娇似的抗拒放在心上。也绝对不会容许。 　　楚云柏虽然强势控制欲强, 但他擅长克制, 在一起之后平常很少在江枫面前这么直白地表露出来, 这会儿显然属于特殊情况。 　　这一声出来，江枫后脑勺麻了一瞬，腿都有些软。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迅速换了个策略。 　　“真的不能在这, 回去再说？”他软声道, “我刚给化妆师发了消息，马上要去补妆。要在下下个舞台开始前回去的。” 　　楚云柏垂眼看了他半晌，江枫传递异常坚定且可怜巴巴的眼神, 最终, 楚云柏还是松开了他。 　　江枫坐起身, 对着镜子慢慢地整理被弄乱的衣服。楚云柏抱着臂站在一旁, 沉默不语。江枫余光瞥到, 刚刚平息的心思又蠢蠢欲动。他明知故问：“舞台怎么样？” 　　楚云柏收回目光，语声很淡：“跳得不错, 下次别跳了。” 　　江枫被他明显不满的语气逗乐了。 　　他整理完自己, 确认自己仪容仪表尚且正经之后, 凑过去在楚云柏的耳畔就着“回去再说”的议题轻声说了几句话。 　　楚云柏眸色转深, 江枫冲他露出了一个无辜又纯真的笑, 配着眼妆，十足的勾人。 　　楚云柏问他：“哪儿学的？还是凌娇？” 　　“没。”江枫道，“他最近忙着呢。我们没聊天。” 　　他顿了顿，“我自己忙里偷闲在新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开不开心。” 　　这种事谈不上开不开心，楚云柏没回答，看着他理完衣服就要出门，在他手搭在门把上之前叫住了他：“刚刚是开玩笑的。” 　　江枫抬头：“嗯？” 　　楚云柏上前一步，把一个小盒子塞进了他的口袋。 　　“你很适合舞台。”他道，“不管是不是站在中心。” 　　他看出了江枫让C的事。江枫想，果然是有认真在看。这么想着，原本好的心情就更好了些。 　　- 　　出去之后江枫一边走一边看了眼盒子，盒子外表是平平无奇的黑色，绒面质地，摸着舒服，却连个品牌logo都没有。不过楚云柏显然不至于去大街上随便哪个饰品店给他买礼物，这份礼物多半是出自某个独立设计师之手。 　　他打开，里面是一条流光溢彩的手链。 　　手链绕在手上可以缠上好几圈，堆叠出繁复华美的效果。具有设计感的银色枝蔓上缀着大大小小被打磨得浑圆的宝石。颜色是清澈的湛蓝—— 　　江枫的个人应援色就是海水蓝。 　　他微微恍了一下神，随即垂了眼，嘴角勾了一下。 　　他今天穿的是黑白，搭饰品格外好搭，他把手链戴上，回化妆室的时候被化妆师一眼注意到了。 　　她夸张地叫了一声，一边拿化妆品一边道：“这也太好看了，哪个品牌借的啊？” 　　“家里人送的。”江枫这样回答她，倒是坦坦荡荡的，没瞒着。 　　化妆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想说些什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笑道：“你跟楚总关系可真是好啊，哈哈。” 　　最后两个字略显生硬。等化完妆，江枫就看到她对着手机疯狂敲字。 　　他习以为常，淡定地收回了目光，余光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李焕然今天穿了一身优雅贵气的礼服。他们舞台是第一个，吸血鬼风，他看上去也像个面容英俊的王子，获得了台下年轻女孩子们的阵阵尖叫。 　　没人想得到，他在背后会是一个拿鞭子把人抽进医院、还威逼利诱没背景的小练习生的恶魔。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直到江枫看向他，他才收起手机，抬了眼，神色如常地笑了笑：“江老师，好了？” 　　“刚刚没在录制吗。”江枫顿了顿。 　　他以为李焕然在导师室录实时reaction。 　　“刚刚上一组表演的时候舞台道具出了点状况，刚重新弄好。”化妆师道，“那一组应该要重录了，李老师刚回来补了个妆。” 　　原来是这样。 　　江枫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焕然看着他的、毒蛇一样的眼神，他心里莫名其妙就冒出了一丝不安。 　　不过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 　　“是哪一组？”他皱了眉，问。 　　“《鸢尾街》那组。”李焕然道。 　　他的语调轻松，好像是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但江枫脸立刻就黑了。 　　《鸢尾街》这组，就是魏蓝在的组。 　　* 　　江枫和李焕然回去录制的路上，还能听到工作人员的抱怨。 　　“怎么好好的道具突然就坏了。你说怀的是别的还好，空中秋千这种东西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唉，真是，这种事都不好好做检查。” 　　“就是啊，还好刚拉上去没几秒就断了，就摔了一下人没事，要不然真能吓死人。” 　　“也不能说没事啊……观众情绪都被打断了，而且第二遍肯定没有第一遍惊艳了，可惜了，我好喜欢这个舞台的。” 　　江枫脚步慢了下来。一边走，他一边淡淡地道：“仗着前辈身份欺负一个小练习生，现在还搞这种下作手段，不觉得自己很没品吗？” 　　李焕然笑了笑，语气很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枫脚步停下。 　　“我记得你也是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他道，“你应该知道选秀期舞台对于一个未出道练习生的重要性。李老师，您确实有才华，我叫你一声李老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李焕然的笑意敛了些。 　　他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不想的。” 　　“我这个人其实很随意。”他微笑，“就像小枫你不愿意，我也没有逼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小蓝还是个孩子，所以他不知道。如果他不愿意，我照样不会强迫他。” 　　“只可惜。”他颇为遗憾地道，“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不仅没有跟我好好沟通，还去找外援。” 　　“我这个人呢，生平唯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逼着我做什么。”他看着江枫，微笑，“所以，你要怪，就怪楚总当时动手的时候，太不客气吧。” 　　他看上去衣冠楚楚，说的话也似乎充满了委屈。但江枫看着他，心里却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魏蓝拒绝，李焕然也不会放过他。怪楚云柏？要是没有楚云柏，魏蓝早就被眼前的人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次李焕然没有做绝，只是稍稍动了手脚，应该还是因为忌惮楚氏。江枫懒得跟他多纠缠，言简意赅：“没有第二次。” 　　说罢，他不等李焕然回应，就径直进了房间。 　　李焕然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录制室。 　　刚好，里面也做好了重新开机的准备。 　　- 　　说实话，江枫是真的有点担忧的。 　　练习生的心理素质不比他们这种已经出道的爱豆，舞台没问题还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就很容易自乱阵脚。他是真怕这事影响到他们的心态，尤其是魏蓝。 　　他是坐秋千的那个。因为前期他的镜头量被压得过于稀少，他现在一直在出道位徘徊，选秀投票都是实打实，如果这个舞台砸了，或许他就要因此和出道位失之交臂了。虽说签了嘉灿，以后也有别的出路吧…… 　　江枫捏了捏眉心。 　　就这样，他怀着忐忑，看向了屏幕里的舞台。 　　台上练习生已经重新站位，台下的粉丝正在给他们大声鼓劲。江枫从镜头里看到了魏蓝的手幅，而镜头扫到台上时，做好妆发的魏蓝看上去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正在努力镇定。 　　江枫稍稍放了心。 　　很快，伴奏响了起来。第一个唱的男生开了口，大概是因为紧张，声音还是有些抖。 　　江枫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第二个是魏蓝。 　　他出声的刹那，江枫几乎紧张出了一种看自家孩子第一次上台汇报表演的感觉，好在全神贯注地听完魏蓝唱完他的part，江枫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一如既往，音色很美，唱得也很稳。 　　他看向不远处的李焕然，对方也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甚至笑着做了几句reaction的夸赞。 　　* 　　晚上十点半，三公的所有舞台结束。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最终几乎每个舞台出来的效果都很不错。 　　意犹未尽的粉丝们一边讨论一边陆续退场，而后台内，练习生们几乎都神色兴奋，那是一种余兴未尽的亢奋。 　　江枫从导师室出来，就遇到了眼睛亮晶晶等着他的魏蓝。 　　江枫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用了发胶的头发，夸他：“今天表现很好。” 　　魏蓝心满意足。 　　旁边的练习生不干了，七嘴八舌地涌上来：“江老师！那我呢！怎么只夸小蓝不夸我们！” 　　……这一群人加起来有三岁么？ 　　江枫无奈。 　　没办法，被缠着不让走，江枫就一个个都夸了一遍。好在他记忆力不错，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得七七八八，于是心满意足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一群。 　　“行了吧。”江枫叹口气，“小红花拿到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抱着臂看他的楚云柏。 　　对方大概一直在休息室处理工作，这会儿倚在门上看着他，似乎是觉得这个场面很有意思，丝毫没有来解救他的想法。 　　但江枫绝对不会天真地觉得楚云柏现在的心情会是高兴。 　　再不走就真的要出事了。这样想着，江枫下定了决心。 　　有人再说：“江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吧？我们请客！”时，他干净利落：“你们去吧，我请客。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他给魏蓝转了钱，又冲他使了个眼色，魏蓝会意，赶紧回头组织。 　　“那个……江老师有事，我们别在这堵着他了，走吧走吧。” 　　他一个个把人推走，冲江枫挥了挥手，江枫也回了个善意的微笑，然后走到了不远处的楚云柏面前。 　　“好了？”楚云柏问。 　　“……嗯。”江枫道。 　　- 　　一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向来是高大又漂亮的。夜幕降临，伫立在市中心的大楼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而此时此刻，大楼最顶层的总统套房内，分明一片黑暗，却响着暧昧的水声。 　　江枫整个人俯瞰着城市的夜景，玻璃里的眼神已经在冲撞中变得模糊而涣散，他的手肘撑着冰凉的玻璃，努力想要起身，下一刻，却又软着腰塌了回去。身后是一片火热的温度，身前是冰凉的玻璃，他被禁锢在其中无处可去，只能在近乎暴露的恐惧中被迫承受。 　　唯一庆幸的是他身处一片黑暗。其他人看不到他们正在干什么。 　　实在是有些难耐，他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下一秒，却被手指不由分说地撬开。 　　“别咬自己。” 　　楚云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看。 　　江枫想。 　　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 　　哪怕是这样的动作，只要他不允许，他就要被迫放弃，哪怕让他咬嘴唇的罪魁祸首就在他的身后。 　　在某个瞬间，江枫恶向胆边生，一口就咬住了对方碰他唇的手指。 　　身后的人顿了顿，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 　　江枫猝不及防，喉咙里溢出了一声短暂的呜咽。然后撑住了楚云柏的肩膀，好歹是堪堪维持住了平衡。 　　他恨得不行，伸手就要锤人，被握着手腕反剪到身后。 　　其实凭心而论，楚云柏这次比上次要温柔得多。但江枫娇气，疼了爽了都要作，作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云柏拿他没办法，轻轻叹了口气：“要么我们也设个安全词？” 　　江枫：“……” 　　哪怕他现在奄奄一息，他还是拼尽力气喊出那句话：“楚云柏你有病吧！” 　　楚云柏赞同：“我也觉得你现在还行，挺安全的。” 　　江枫：“…………” 　　被抱到浴室清理的时候，江枫有气无力：“没有下次了。” 　　楚云柏把热水冲到他身上，闻言顿了顿：“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就当没听见。” 　　江枫瞪着他。 　　当然，以他现在还软绵绵靠在楚云柏怀里的样子，这个眼神毫无威慑力。楚云柏捏了捏他的脸蛋，动作放轻了些。 　　他问江枫：“伤到哪里没有？” 　　假惺惺。 　　江枫幽幽地说：“伤到了哦，老公超厉害的，艹得我都下不了床。嘤嘤嘤。” 　　楚云柏：“……” 　　江枫忿忿地泼了他一脸水，生闷气去了。 　　* 　　胡闹了大半个晚上，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好在明天他们没什么事，可以一天都在酒店补觉。 　　两个人都有些睡不着，床头开了盏小灯，江枫窝在楚云柏怀里，手被牵过去，楚云柏端详着他手上的手链，然后道：“喜欢吗？” 　　刚刚他就看到江枫戴了。纤细漂亮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骨节都用力地泛白。手腕上，璀璨的宝石链在影绰的月光下发出细碎的光。 　　江枫不肯让他得意，含糊道： 　　“……还行吧。” 　　这就是满意了。 　　楚云柏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江枫发了会儿呆，然后道：“被化妆师看见了，她问我哪里来的，我说家里人送的。” 　　楚云柏想了想：“也没什么问题。” 　　“是啊。”江枫软绵绵地拖长了调子，“老公也是家里人呢。” 　　阴阳怪气的。 　　楚云柏警告地捏了捏他的脸。 　　然后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枫开始热衷于在床上叫乱七八糟的称呼。他自己或许没发现，但楚云柏却发现了。他不敢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江枫每次这么喊他并且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只剩下了他的倒影。 　　……当然，乱喊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枫也知道这个道理，见好就收，想起了什么：“对了。” 　　“你之前不是说让我腾一天空出来吗。”他道，“你答应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楚云柏送了他一个难忘的成人礼。本来第二天，他们还要去过一下属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但那个情况，江枫连爬都爬不起来，更不用说想起这件事。 　　楚云柏顿了顿。 　　“记着。”他道，“之前不方便。回去之后就给你。” 　　江枫眨了眨眼睛。 　　- 　　过了几天，他们踏上了回A市的旅程。这趟旅程很短暂，因为很快，就是《少年秀》的总决赛，江枫需要到现场，这回楚云柏会和他一起回去。 　　因为嘉灿已经和节目组谈拢，获得了《少年秀》出道团的运营权。 　　这件事在网上再次引起了热议，江枫倒是觉得挺不错。 　　这个团目前的大热出道人选资质都可以，只要好好运营，赛后给嘉灿赚钱应该是不难的。 　　这对他来说不是他关心的领域，他现在对楚云柏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非常好奇，最近天天有事没事就向楚云柏打听。 　　但楚云柏的嘴却很严，给他的唯一回答就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枫盼星星盼月亮，但是，当他真正盼到那个到时候的时候，却怔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 　　他的面前是一座二层的复式小别墅。 　　江枫动了动唇：“这是……给我的吗？” 　　“不是。”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啊。” 　　楚云柏未置可否，只是道：“进去看看，里面的布置喜不喜欢。” 　　江枫脑子还处在“楚云柏居然真的送了他一栋房子”的巨大震惊中，好半天才挪动了步子。 　　不得不说，楚云柏对他的审美了解得很清楚。别墅坐落在A市郊外的一个湖边树林里，周围的环境幽静。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不仅漂亮，而且安静。而江枫最喜欢的就是安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外面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两块新鲜的花田。布置和当初他们参加的《假日乐园》很像。 　　他怔了怔：“这是……” 　　“你不是说也想有个那样的小院子养花吗。”楚云柏道。 　　江枫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当时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心里也确实是羡慕过那样的小院子，可以养花，还可以和狗狗在院子里玩。 　　他顿了顿，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推门走进去，客厅、厨房、书房，一应俱全，一看都是请了专业设计师用心做了设计的。江枫推开了书房旁边的门，果然看到了钢琴、吉他、电子琴，还有一屋子的其他乐器。 　　“这间采光好。”楚云柏道，“你写歌累了，可以坐在飘窗那里晒太阳。” 　　江枫抿紧了唇。 　　他没说话，转身又去了书房。 　　一间间看过去，大到整间房间的布置，色调和风格，小到角落里的玻璃花瓶，书架上摆着的书，几乎每个细节都被精心布置，有的是参考了江枫从前的房间布置，有的是参考了江枫当初和楚云柏一起参观公寓时顺口说的自己的想法。 　　还有的，就像门口那片花田一样，甚至参考了江枫宿舍的布置。江枫一开始不知道楚云柏怎么会知道他的宿舍长什么样，后来他想起来，之前的团综，节目组专门来拍了他的房间。 　　这不是一个一时兴起、哄他开心所以随手买下的生日礼物。尽管江枫知道楚云柏完全有这个能力。他惊讶的不是楚云柏送他了一栋别墅，而是这里的一点一滴。 　　他动了动唇：“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楚云柏一直在看他的神情，闻言想了想：“很久之前有的想法，两年前正式动的工。” 　　江枫想，两年前，那就是他十八岁那年。 　　“为什么？”他轻声道，“要送我这个。” 　　楚云柏顿了顿。 　　“因为想着。”他轻声道，“有一天，你可能会想通。但是又不想回楚家，所以……想给你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 　　会吗？ 　　其实他知道不会。 　　江枫是那么倔强的人，走了又怎么可能再回头，但是他会想。 　　万一呢。 　　万一江枫想回来了呢。 　　他的小枫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可以住的地方，楚家，江家，宿舍，但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地属于他自己的。就像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顾一切、毫无保留地在爱他。 　　那个时候他还没想过自己会爱上江枫。他只是想，至少，给江枫这样一个地方，让他不用想哭的时候都只能躲在江家二楼的小屋里压抑哭声，以免惊醒隔壁屋的父母和妹妹。 　　这好像成了楚云柏的一个精神寄托。 　　想江枫了，就来这里看看，添置一点他觉得江枫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这里的布置不是集中完成的，而是一点点堆起来，就像是一个模拟布置的小游戏。所以，江枫甚至能在细节上看到岁月流逝的痕迹。 　　“不过现在我有点贪心了。”楚云柏看着他，轻声笑了笑，“小枫，这是送给你的家。但是，等所有手续办完了，你可以给我一把钥匙吗？” 　　江枫给他的回应，是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 第101章 我这辈子只会和他在一起。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 　　久到楚云柏都要以为江枫已经埋在自己怀里偷偷哭了一轮, 但是江枫爬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却确实没有眼泪。 　　楚云柏怔了怔，随即倒也挺释然。他想, 之前那个唯独在他面前动不动就哭的小朋友, 也终于学会了长大。 　　他听到江枫叫他：“楚云柏。” 　　楚云柏说：“嗯。” 　　江枫就看着他, 很认真地道：“我给你钥匙。” 　　明明一个“好”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被江枫说得郑重而煞有其事, 就好像这真的是什么钥匙交接仪式。 　　楚云柏被他弄得有点想笑, 同时心也软了下来。不过他知道一旦他笑了江枫就会恼羞成怒，于是他还是忍住了。 　　“好。”他道，“要再看看吗？” 　　这是当然。 　　江枫压下翻涌的情绪，牵着楚云柏的手从头开始看。 　　不得不说, 楚云柏的审美是一等一的好。说实话, 他不可能真的精确地了解江枫在装修上所有的喜好。但是他用自己审美填充的部分，也深得江枫的喜欢，一圈看下来, 江枫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回到车上, 江枫还扒着车窗恋恋不舍。 　　“今晚真的不能住在这里吗。”他很认真地问楚云柏, “我想和你在主卧那张床上做。” 　　楚云柏：“……” 　　“不可以, 刚装修完。”他发动车子, “还有，你自己说的明天有行程所以不能做。行程取消了？” 　　言下之意, 再多说有的没的, 就算没取消也不用去了。 　　江枫一秒变乖。 　　他看着车子渐渐从小径驶离, 那座童话般的小屋也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但是他知道, 这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他以后还会无数次地来到这里，因为这是属于他和楚云柏的家。 　　- 　　回去之后，江枫和楚云柏在A市短暂地停留了一天，然后最后一次飞向了《少年秀》拍摄地所在的城市。 　　似乎因着上次他和楚云柏的一系列高调行为，这回两人刚下飞机，就被无数长枪短炮对准，这样的阵仗绝无仅有，仿佛除非江枫和楚云柏当众doi，不然注定要辜负吃瓜群众。 　　江枫当然没有这个想法，而真相是，来的大都也不是吃瓜群众。硬要分析比例的话，5%是路过，70%是江枫的粉丝，30%是cp粉，cp粉里大部分还是顺便嗑一口的唯粉。 　　之所以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因为江枫三公的合作舞台又狠狠吸了一大波的粉。 　　舞台按秒吸粉，台下因为让c的事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练习生粉、路人和自家粉丝都在夸，黑粉破防了开始阴阳怪气他故意立人设，于是微博论坛各大广场又粉黑大战了三天三夜。用辛彤的话说：“宝贝，你真是命里该红。” 　　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其实单看脸蛋只觉得他漂亮乖巧又无害。他一面往里走一面还忍不住操心外头人山人海的粉丝。 　　“看了一次下次就别来了。”他委婉地劝说，“也不是被雪藏了以后就看不到了。” 　　虽然走了普通通道没走专门通道确实是为了外面等着的粉丝。但他是真觉得挤这么长时间就为了看他一眼没什么必要。 　　粉丝：“呸呸呸，宝贝不许胡说！” 　　江枫：“……” 　　还是粉丝：“啊啊啊啊啊楚总你什么都没听到！” 　　楚云柏：“……” 　　“吓唬她们干什么。”他嘴角勾了勾。 　　江枫无语：“我这怎么是吓唬……” 　　话音落下，人群突然发生了小规模的推挤。楚云柏搂着他的肩让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对着粉丝淡定承诺：“不会雪藏，不用担心。合同写了，至少还得再打好几年工。” 　　江枫：“……” 　　“呸。”他道，“无良资本家。” 　　楚云柏就笑，没再和他争辩，神情却很温柔。 　　当天晚上这段就被po上了微博。除了前面那段让江枫的粉丝大大感动了一把之外，cp超话又多了一大箩筐的粮，彻底坐实了江枫的妖妃人设。 　　* 　　第二天晚上，《少年秀》总决赛直播如期举行。当天晚上的观看人数达到了新高，这场将近四个月的生存类选秀，也赚取了无数人的眼泪和真心。 　　直播的开场给了所有观众一个惊喜。 　　在此前，节目组说开场表演会邀请神秘嘉宾。很多人猜测会是爱豆界的前辈来给后辈团撑场，但谁也没想到，来撑场的会是出道团的亲师兄、号称正分散在各处跑行程的E-ternity。 　　升降台升起时满场都掀起了惊喜的尖叫。 　　江枫站在中央，余光看见崔子烨冲下面不可置信的粉丝眨了眨眼，一副“没想到吧”的幼稚样，他：“……” 　　要不是在舞台上，他真想翻个白眼再说一句大哥你幼不幼稚。 　　然而，很快，镜头就移到了他的面前。江枫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垂着眼看向镜头，给出了自己最漂亮的角度。 　　他们表演的是四专的最新收录曲。 　　从E-ternity火了以来，他们的风格就备受诟病。两张专主打都是抒情曲。抒情曲不讨巧，能出圈靠的基本是突出的概念和极为耐听的旋律。而为这两者作出贡献的江枫恰好又是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因此，很多不了解他们的人都误以为这只是个靠概念核心和营销走红的团，哪怕现在人气高，也只会是昙花一现。 　　但这个舞台即将改变他们的看法。 　　选曲选的是风格吊诡且激烈的舞曲，变幻莫测的队形和整齐划一的舞蹈构成最直接的视觉享受。副歌时谈谦无垫音全开麦的高音扎扎实实地唱在现场的每个人心上，紧接着，刚刚在江枫眼里还冒着傻气的男人扶着麦，用流畅的rap接下了最后那段高音，将整首歌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一切终结在江枫的收尾。他今天和合作舞台的妆造又不同。眼尾上挑，泪痣被画成黑色的桃心，衣服和裤子走的是嘻哈风，挂着丁零当啷的银色配饰。手腕上的手链在舞台灯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为了配合曲风。他今天罕有地在舞台上笑了很多回，大都是很冷的勾唇笑，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一点点，楚云柏坐在嘉宾席上，听到了前面女孩子的小声念叨：“好帅啊好帅，今天不是女儿了呜呜呜老公妈妈爱你” 　　楚云柏：“……” 　　不管接触再长时间，他也无法完全理解粉圈文化。不过江枫敬业他一直知道，台上的一个细微的小表情，可能都是他在台下对着镜子琢磨半个小时的成果。 　　舞台结束，E-ternity退场，把舞台和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后辈。 　　而这场舞台也已经被迅速地上传社交平台，记录在E-ternity传奇舞台合集之中。在若干年后，成为了粉丝回味怀念的物料之一。 　　-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几个人完全没想那么多。下了台就坐在一起专心地看起了表演。他们距离练习生时期都已经很久，对于这种出道生存节目还是感觉很新鲜。 　　而狂欢过后，现场和弹幕也重新陷入了紧张。 　　团体舞台和单人solo结束之后，主持人手上拿过了最后的信封。 　　江枫抬起眼，看到了台上的一双双含着期冀的眼睛。 　　今晚过后，他们中有的人会一起走上高高的金字塔，迎接灿烂盛大的未来。而有的人则会在灿烂中谢幕，等待属于自己的下一次机会。 　　不同于大家的猜测，下了飞机之后的当晚，江枫并没有和楚云柏一起回酒店，而是去了基地，和练习生们做了最后一次没有摄像机的夜谈。 　　他说：“我知道说‘保持努力，保持初心’这句话听起来很抽象，但我还是想要给你们送上这句话作为祝福。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无法向你们保证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但至少努力会让你在机会来临时能更好地把它握在手里，而在它没来的时候，努力过，你也同样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那么多的话。直接而坦白，没有煽情，也没有一味地鼓励或者唱衰，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 　　江枫清楚，娱乐圈是个华美又残酷的世界。 　　尽管他现在已经站在了高处，但如果没有楚云柏，哪怕他会写歌，他能力，到现在，他或许也还是四年前那个直播也没几个人看的十八线。同样的情况还有魏蓝。如果魏蓝没有遇到他和一群长情死忠的粉丝，也不会到如今的人气。 　　在娱乐圈，要想红，机遇、运气、实力，缺一不可，但至少，有了实力，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可以很好地抓住它。就像E-ternity，嘉灿给了他们平台，但让他们一飞冲天的还是他们自己。 　　江枫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多少，但是此时此刻，他衷心地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 　　出道位一共五个，从第四名开始。 　　报到名字的大都喜极而泣，最后的高台上五位练习生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是这场竞争中最后的幸运儿。 　　有人向他看过来，江枫对着他们笑了笑，做了一个恭喜的口型。 　　* 　　直播结束，台上剩下了一地的彩带。 　　晚上还有一场庆功宴，江枫跟队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去那边的场地，自己往后台走。 　　魏蓝这次以第三名出道，这位置比他最后的排名高了两位，小孩挺开心，发消息说要给他准备了礼物。到了后台，小孩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刚看到，江枫就笑了。 　　魏蓝愣了一下：“怎么了江老师？” 　　“没什么。”江枫道。 　　他只是在想，最近他好像挺有礼物缘。 　　魏蓝送给他的是一个迷你许愿瓶，里面放了许多亮闪闪的纸叠的星星。据他说是他亲手叠的。这东西不算贵，胜在心意，江枫就收下了。 　　然后魏蓝又拎了个大袋子，说是其他练习生托他转交的。 　　江枫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让魏蓝拎回去，看了看没有特别贵重的，最后还是拎在了手里。 　　“你先去那边吧，估计还有媒体在等。”他催魏蓝，“我去把东西放一下车里。” 　　魏蓝也知道，点了头就离开。 　　江枫拎着袋子出门，摸出手机给楚云柏发了个消息，让他在门口等等，他要拿个车钥匙。刚发出去没几秒钟，手腕就被握住往旁边拖。 　　他起初以为又是楚云柏，可是屏幕上跳出了楚云柏的“好”，在那个刹那江枫整个人都醒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李焕然。 　　因为被偷袭，江枫这会儿被人制着手腕，完全使不上力。他被李焕然一直拖到了一旁的逃生门后，然后推到了墙上，制住了双手。 　　江枫这回是真生气了，他沉下了脸：“李焕然，你疯了？！” 　　“别急，嘘，宝贝。”李焕然在他身后沉沉地喘气，“别急。” 　　“我知道你和楚云柏现在搞在一起。”他轻声道，“如果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就给我放老实点。嗯？”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江枫的挣扎一下子停住。 　　他偏过头，看到了李焕然毒蛇般充斥着贪婪和恶毒的眼神。 　　- 　　走廊里传来了工作人员走动的声音。不算嘈杂，但脚步声清晰。 　　他们此时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个死角，除非要搬运一些东西，不然一般人不会走这里，但也不能排除特例。 　　空气里安静了整整半分钟。过道里绿色的逃生通道牌闪着荧光。 　　半分钟后，江枫开了口，语气很冷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装。”李焕然嗤笑了一声，“说这话你自己信么？江枫，可真行啊。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原来也是个给豪门当玩物的贱货。众目睽睽下秀恩爱的滋味很爽吧？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在机场接个吻呢？嗯？” 　　江枫闭了闭眼。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李焕然出现得太突然，让他的大脑烧成了一团浆糊。这样的反应让李焕然很不满意，后者掐住了他的后颈： 　　“说话！” 　　“话都给你说完了，你让我说什么。”江枫平静地道，“你想听什么呢？我跟楚云柏不管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吧。倒是你，莫名其妙冲过来把我扣在这，是打算坐实你强/迫后辈的罪名，进去吃牢饭么？” 　　他稍微冷静了一点，没把话说死。 　　李焕然是肯定知道了他和楚云柏的关系了，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江枫统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万一对方录了音，反而会落人话柄。 　　他在心里冷静地盘算着要怎么办。或许他可以拖一段时间，他刚和楚云柏说了在门口等他，如果楚云柏没等到他，一定会会来找他。 　　想到这，他稍微安心了些。只是下一秒，李焕然的话却让他的手蓦然冰凉。 　　“嘴倒是挺硬。”李焕然道，“不知道等楚凭和容慧琳看到了你们俩接吻照的那个时候，你的嘴还会不会那么硬。” 　　江枫猛然抬了眼。 　　他看向身后的男人，这才发现李焕然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短短几天，精神状态差到极致的从魏蓝变成了他。 　　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思绪一片混乱。李焕然拍到了，什么时候拍到的？他记得他和楚云柏一直很小心，但是这也不一定……如果李焕然花高价请了私家侦探二十四小时蹲守，那么说不定会装一些针孔摄像头…… 　　他紧紧地抿着唇。李焕然嗤笑了一声： 　　“不用想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拍的，那都是接吻照。”他道，“怎么，你要用兄弟情深来解释么？” 　　江枫倏然抬眼，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要什么？” 　　李焕然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了口：“陪我一晚上。” 　　“不可能。”江枫直接道。 　　李焕然的脸色变了变：“你还要为他守身如玉？楚云柏自己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爬过床，你……” 　　“少废话。”江枫冷冷地道，“别用你肮脏的心思揣测别人，而且跟他没关系，我只是嫌你恶心。” 　　李焕然死死地盯着他，看上去像要把他掐死再撕碎吃了。 　　只是片刻后，他吐出了一口气，突然露出了一个绅士的微笑：“那没办法了。” 　　“你不愿意。”他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既然这样，那就只好让各大媒体和他爸妈都看看，看看豪门内部的关系究竟有多混乱多肮脏。当然，看上去你不介意自己的名声，也不介意他的。” 　　“晚安。”他道，“我很期待楚先生和容女士明天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精彩表情。” 　　说完这句话，他就放开了江枫，要往外走。 　　江枫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李焕然意料之中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江枫发白的脸色，顿了顿，突然开了口：“这样。” 　　“我也不用你陪我睡。”他看着江枫，语气轻柔，“你现在陪我回去，我也不碰你，你给我舔出来，说点好听的，满意了，就放过你，怎么样？” 　　他要伸手碰江枫的脸，被江枫一把甩开，李焕然的脸色变了变。 　　随即他冷下了语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你今天跟我走。”他道，“楚云柏不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结束之后我当着你的面删掉所有的记录，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江枫，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可怕。”他笑了一声，语气里有了一丝怨毒，“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你把我这份不甘心消了，我不为难你。” 　　江枫依然没说话。 　　他的手在抖。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楚凭和容慧琳慈爱的笑脸，江天远和邓月香在他回去时嘘寒问暖的关心。如果他们看到了那种照片，会是什么反应？ 　　恶心？觉得失望？他和楚云柏是同性恋，他们俩在一起了，这件事他们能接受吗？还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无所谓，那楚云柏呢？楚云柏是楚氏的继承人，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无法洗脱的污点么？ 　　李焕然看出了他的动摇，放轻了声音。 　　“小枫。”他柔声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说实话，如果你愿意，我之前的承诺还是作数的，你……” 　　江枫闭了闭眼。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飞速划过，他想到了那天的阁楼。想到了江夕说“有你做我的哥哥，我很开心”，想到了楚云曦说“小枫，要一直开心幸福” 　　最后，他想到了那天那个萤火虫飞舞的夜晚。 　　楚云柏是个笨蛋。他把钥匙交给他，一同交过去还有他的心。但是楚云柏好像并没有看出来。 　　他们吵得最厉害的那个夜晚，江枫开始想要给楚云柏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想了很久，他以为会很难，但是自始至终，他竟然想象不出一个后半生没有楚云柏的未来。 　　他总是后知后觉，喜欢后知后觉，深爱也后知后觉。钥匙代表什么楚云柏没有发现，他出于害羞也没有明说，但是这不代表一切就不存在。楚云柏爱他，而他也在那一刻，把自己交给了楚云柏。 　　就这样吧。他想。一直以来，都是楚云柏在等他，这一回，勇敢的人应该变成他了。 　　李焕然已经准备来拉他的袖口，江枫躲开了他的手。对方脸色微变，江枫赶在他开口之前开了口：“你发吧。” 　　李焕然：“……什么？” 　　“我说。”江枫看着他，冷静地道，“你要曝光就曝光，要告诉谁就告诉谁。我无所谓。” 　　“我和楚云柏是正经恋爱。他爱我，我也爱他。我这辈子只会和他在一起，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要发给媒体我就公开，你要告诉楚凭和容慧琳，我就去他们面前下跪求他们原谅，他们不原谅我就跪到死，你听懂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你掌握了我什么把柄，但其实你说的这些根本威胁不到我。现在，你可以滚了。” 　　说完，他就不再看李焕然，推开安全门就要离开。 　　他的手停在了原地。 　　门外，清冷矜贵的男人垂眼看他，眼睛里一片深潭，像是有什么东西里面在翻涌。 　　片刻后，他轻声道：“不用你跪。” 　　江枫没说话。 　　楚云柏把他的脑袋往肩膀按了按，然后在他耳旁道：“回去等我。” 　　“他手上有我们俩……”江枫轻声道。 　　“我知道。”楚云柏道，“我来处理。不会有事。” 　　他顿了顿，把人往走廊里推了推，在江枫不自觉回头的视线里关上安全门，然后抬了眼。 　　他嘴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少顷，他开了口，“李先生，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 　　把本文最后一份盒饭送给李先生，让我们说谢谢他，如果没有他，小柏哥哥还听不到我们枫崽的真情表白（。 　　PS：下章完结，我突然发现，我要凑520！ 第102章 正在相爱。（正文完） 　　一直到庆功宴的末尾, 江枫才在大厅里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楚云柏。 　　这其实是不太礼貌的。在场的不仅有节目组工作人员和练习生、导师，还有许多商界的大鳄。但他们显然也不会对楚云柏敷衍的“抱歉，临时有点事”这样的说辞表示质疑。 　　大家笑着拍了张大合照，然后各自散去。节目都结束了, 江枫这回光明正大地跟着楚云柏回了酒店。上了车, 楚云柏没急着发动车子。 　　他问：“喝酒了？” 　　副驾驶的人脸颊有些红, 眼神倒还算清明, 但身上有轻浅的酒气。 　　反应也慢了一拍, 楚云柏问完好几秒, 他才反应过来：“……嗯。” 　　“就两杯。”他道，“没办法才喝的。” 　　想也知道是谁灌的。楚云柏对江枫在节目里的好人缘清楚得很。别说后座的一大个纸袋，就微博上那一长串的超话，以及超话里每对都叫嚷着“我cp是真的”的那种气势汹汹, 随便抓一个, 都能给他折腾江枫提供理由。 　　当然，折腾要打引号。只是个借口。 　　这会儿他也可以发难，但不知道为什么, 楚云柏却没有。 　　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地好脾气, 哪怕江枫在他这里犯了酒禁, 他也只是道：“知道了, 没事。” 　　江枫等了一会儿, 竟然没等到下文。 　　他眨了眨眼睛。 　　等到回了酒店套房，两人都各自洗漱休息了一会儿, 楚云柏跟江枫简单说明了李焕然的情况。 　　“之前给他找了点麻烦。”楚云柏道, “就是他包养的那个小明星被他弄进医院的事。这事也不止这一次。” 　　他顿了顿, “本来他被带走调查也是这两天的事, 估计是听到了风声, 所以急了。” 　　江枫恍然。 　　难怪他今天看李焕然，总觉得他充斥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顿了顿：“怎么没和我说？我以为你后来就没管他了。” 　　楚云柏顿了顿：“也没什么必要。” 　　平白脏了江枫的耳朵。 　　“所以他说想让我陪他睡这种话。”江枫若有所思，“其实也不是真心的，或者说，他更想利用他跟我发生关系这件事来威胁你。” 　　楚云柏瞥了他一眼。 　　江枫：“呃……” 　　他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以为楚云柏要说些什么，但神奇的是…… 　　楚云柏居然又一次放过了他。 　　“嗯。多半是想拍照片或者录视频。”楚云柏道，“这样我再对他动手，就会有所顾虑。” 　　“那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接吻照。”江枫彻底松了口气，“我就说，我们明明很谨慎，怎么可能会被拍到那种东西。” 　　“对。”楚云柏道，“查了他的所有设备，都没发现照片。”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李焕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觉了他们的隐秘关系。因为楚云柏针对他的事，他一直焦躁不安。或许跟了他们许久，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听到了一些让他恐惧的风声。这才狗急跳墙，假装自己已经掌握了两人的把柄，趁着江枫一个人的时候，企图利用他着急的心理获得真正的把柄。 　　但他完全没想到，江枫根本没吃他这套。 　　这一下，别说演艺生涯到了头，李焕然大概是真要进去吃牢饭了。 　　虽然江枫已经隐约地有了预感，但真正听楚云柏亲口说出“没有照片”时，他的心情依然如释重负，楚云柏拍了拍他的背，他懵懵懂懂地呆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他的脸。 　　“今天听我那么说。”他道，“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终于意识到了。 　　楚云柏顿了顿，淡然地移开眼睛：“没有。” 　　“骗人。”江枫忍不住勾起嘴角，“你明明就有。” 　　“换做平时，我又喝酒又收礼物。”江枫掰着手指数，“哦，还有被人家调戏。你早就找借口折腾我了，今天脾气好成这样，明明就是高兴。” 　　楚云柏反问：“我不能高兴？” 　　“可以啊。”江枫说，“本来就是想说给你听让你高兴的。” 　　他说得坦荡，楚云柏反而停顿了几秒。 　　片刻后，他把江枫抱进了怀里，闭上了眼：“小枫。” 　　“我很高兴。”他这样说。 　　他从不怀疑他会得到江枫的爱。在那一晚之后。 　　他比江枫更清楚江枫爱人的时候什么样。那一晚让他知道江枫爱他，纵容他，也离不开他。他乖乖又骄矜的小猫，漂亮的小玫瑰，他最幸运的事，就是和他分享了前十六年的人生。 　　因为这十六年，他在江枫的心里扎根，又因为他们后来的重逢，他一步步走进江枫的世界。 　　他只是以为，江枫意识到这份爱的时间会更晚一些。 　　发现江枫被李焕然威胁时他是愤怒，但这点愤怒被江枫喊出的那些话尽数消解。在那一刻，楚云柏想，江枫如果现在开口要他的命，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 　　当然，江枫不会要。 　　江枫要他的一辈子。江枫要，他就给。而他并不觉得这是索要。 　　因为和江枫在一起，本来就是他能获得的，命运给予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很简单。 　　结束了《少年秀》的行程，江枫回A市休息了几天。随后，他就和队友开始准备四专。这回崔子烨帮他分担了写歌的任务，好歹给了他一点空闲的时间。 　　崔子烨苦哈哈地忙着写收录曲，好在第三次回归是在年底，他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慢慢磨。 　　空出来的这点时间整个E-ternity踩着夏天的时间集体去海岛录了个团综，阳光沐浴的沙滩上，崔子烨带着墨镜，看着身旁的男生对着不远处漂亮的海浪拍了一张，然后开始对着手机打字，嘴角还带着笑。他说：“小五，你跟谁聊天呢？” 　　“男朋友啦。”翟诺撇撇嘴，“这都猜不到，笨死。” 　　崔子烨：“……” 　　“所以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他幽幽地道，“小五就这么和楚总搞一起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还是某一次打扰江枫约会，谈谦看不下去，把他拎走之后说了真相。他大受震撼。 　　眼下也是一样。 　　谈谦拍了拍崔子烨的肩，示意他跟自己走，边走边道：“大家都发现了，诺诺都是自己看出来的，笨蛋只有你一个。”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温柔，嘴角勾起来，很无奈的笑。 　　“谈谦你……！”身旁的人果然又炸了毛。 　　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拌嘴，放在其他人眼里又是另一种形式的秀恩爱。翟诺叹了口气，认命地跑去找郁一垣玩。 　　而江枫低下头，看到了楚云柏的回复。 　　-好看。 　　-少看几眼，留着下次看。 　　小心眼的男人。还在吃团综不带他的醋。江枫装傻，回了个卖萌表情包，也跟着翟诺一起去找郁一垣，顺便瓜分他手里热气腾腾的烧烤。 　　一趟团综录了将近一个月，粉丝一边哭天抢地说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自己逍遥快活，转头又到楚云柏微博底下叫老公。 　　“谢谢老公给我们小E团的崽崽们公费旅游的机会啊啊啊！” 　　几万的评论里楚云柏只回了一条评论，评论内容是：“楚总怎么没一起去啊，旅游欸！要我我就顺便一起拍了！反正团综也可以有嘉宾嘛！” 　　这条评论是高赞，底下楼中楼很真实。 　　“我就喜欢美帝姐这诡计多端的样子”复制了上百条。 　　下一秒，评论区就多了一条破坏队形的。 　　楚云柏v：有人不让。 　　有人不让？ 　　谁不让？ 　　显而易见。 　　cp粉又嗑疯了，铺天盖地的“啊啊啊好暧昧”中最敏锐的专版打出问号。 　　“你们说，这么多条叫老公的评论里，楚云柏就专挑了这条没叫的……” 　　“蒽，博主还是他和江枫的cp粉……” 　　“他回复的内容也很好品……”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又心照不宣的秘密。帖子又悄无声息地沉下去，淹没在了首页的狂欢之中。 　　而很快，粉丝们也都不再哭天抢地。 　　因为团综录完，就是E-ternity的见面会。 　　一直活在屏幕里和舞台上的偶像从光里走了下来，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就像是朋友一样和大家聊天。E-ternity的每一个人都很温柔，温柔得近乎不真实。 　　但这一切又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最后道别的时候，粉丝陆续退场。一个打扮得软萌可爱的女孩子经过江枫时停下来，眼睛亮亮的，很认真地跟他说：“小五，要幸福哦。” 　　这句话是所有粉丝最爱说的一句话。 　　因为E-ternity是从最低谷爬起来的团。比起虚幻的成功和辉煌——当然，他们已经获得了这些东西。但粉丝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仍然是“要幸福”。不管在什么位置，不管是在顶峰还是低估，最重要的是，要幸福。 　　江枫笑了笑，说：“你们也是。” 　　他把手上最后的一份小礼物递给她，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良久，才收回了目光，背后的见面会Logo还挂着，像是粉色的蜜糖。 　　* 　　就像江枫在采访中说的那样，这一年对他来说是格外有纪念意义的一年。与原公司解约，签约嘉灿后组合爆红，又成为好像很厉害的前辈。 　　这是在人前，而在人后，他收获了队友一如既往的爱，更多的粉丝，以及……家人和爱人。 　　这是两个不同的词语，对于江枫来说却又有着奇妙的重叠。 　　年底E-ternity第三次回归，最后一场打歌的时候A市下了初雪。出了电视台，江枫没急着回去，一个人戴着帽子撑着伞沿着湖边的木桥看雪。 　　不知道看了多久，旁边站了一个人。江枫人没往旁边看，伞往旁边分了一半。 　　楚云柏道：“站在湖边看不冷？” 　　“还好。”江枫道。 　　他顿了顿，问，“妈还在闹别扭吗？” 　　楚云柏“嗯”了一声。江枫哑然。片刻后道：“你就这么告诉我，回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你气。” 　　“有什么关系。”楚云柏冷酷地说。 　　江枫有些无奈。 　　他们说的是除夕年夜饭的事。 　　容慧琳想的还是两家一起吃，就像江枫和楚云曦的生日那样。但这回，这个提议被江天远和邓月香委婉地拒绝了。 　　他们还是老一辈人的想法，有借就有还。生日的时候还可以说是走动，终究不是真的亲戚，除夕这么重要的日子，再让楚家破费，说出去会让人说闲话，说他们穷“亲戚”攀高枝。 　　楚云柏跟江枫提起这事的时候曾经试探过他的想法，但江枫直接告诉他：“这件事爸妈跟我商量过的，是参考了我的意见。” 　　抱错是让每家多一个儿子，听起来好像确实两全其美。但实际当中难免尴尬。平时就算了，除夕这种日子，还是各家吃各家的年夜饭好。 　　楚云柏一向尊重他的想法，只是他问起容慧琳的想法时，他很坦诚地告诉了江枫“在别扭”。 　　不是明面的别扭，就是看哪都心气不顺。楚云曦有挨骂豁免权，被挑刺最多的就是楚云柏。骂的内容基本是“年底了你还让小枫跑行程，你到底要赚多少钱。” 　　楚云柏懒得理一个无能狂怒的女人。 　　他看着江枫无奈的笑，把他往身边牵了牵，然后道：“我跟她说，如果当初她把你留在楚家，这顿年夜饭说不定就能和你一起吃了。自己把儿子送给别人，现在怪谁。” 　　江枫：“……” 　　这话可真够毒的。 　　他要是容慧琳，他能郁闷三天三夜。 　　“说实话。”他瞥楚云柏，“这是你一直想干的事吧。” 　　都能干得出真的造一栋别墅“金屋藏娇”的事了，江枫现在对楚云柏的认知已经更新。他毫不怀疑，但凡他当初态度有一点犹豫，楚云柏压根不会关心江家怎么想的，也不会关心什么亲情伦理，只会把他扣在自己那。 　　楚云柏很坦然：“现在也想。” 　　就是现在已经成了岳父岳母，到底还是不太好意思。 　　“那你只能想想了。”江枫幽幽地道，“江夕会第一时间杀过来把你暴揍。” 　　自从上次说开之后，江夕对江枫终于呈现出了一种迟来的黏人和护短，或者说是终于没了桎梏，可以肆无忌惮发挥。 　　具体表现为成为了江枫的毒唯，天天在网上和对家黑子大战三百回合。忧心忡忡地给江枫发消息念叨“哥你这衣服也太短了腰都露出来了嘉灿是不是要破产了啊连个衣服都买不起”。 　　这两件事江枫还是能管管的，比如没收手机让妹妹好好学习。但有件事他是真劝不动。 　　那就是江夕对楚云柏执着的警惕和敌视。 　　她始终觉得她哥这种智商全换了美貌的笨蛋是被诡计多端的大少爷蛊惑着才会误入歧途。当然，楚云柏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始乱终弃和对江枫不好的倾向，但江夕还是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看楚云柏的眼神就像是叼走了小白兔的大灰狼。 　　楚云柏：“……” 　　“宝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我，替我在你妹妹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好吗？” 　　“谁让你当时凶她。”江枫乐了，“自己加油吧。” 　　楚云柏盯着他，片刻后还是笑了出来。 　　“行。”他道，“我自己加油。” 　　“还有烨哥、垣哥、诺诺。”江枫道，“彤姐、小蓝……” 　　他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楚云柏：“……” 　　他沉默了一瞬：“宝宝，你真的很受欢迎。” 　　“一般般啦。”江枫很谦逊。 　　雪似乎变大了些，他把伞交给楚云柏，跟着他慢慢地往回走。晶莹的雪花开始在木桥上慢慢堆起薄薄的一层。 　　江枫看着不远处雾蒙蒙的一片，呼出了一口白雾：“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我们的事？” 　　“不是说过两年。”楚云柏道，“他们开始催婚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那是开玩笑的。”江枫没忍住笑了，“你是不是真想把容女士气晕啊。” 　　楚云柏把他的手牵紧了些，语气轻描淡写：“反正也结不了婚。” 　　江枫默然。 　　楚云柏看他的侧脸，突然道：“后悔了吗？” 　　江枫：“……什么？” 　　“我和楚云柏是正经恋爱。他爱我，我也爱他。我这辈子只会和他在一起。”楚云柏一字一句地念江枫当时的表白。 　　念一句，江枫的脸就扭曲一分，他扑上去捂楚云柏的嘴，“啊啊啊你不要说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李焕然面前这样激情表白啊！ 　　手掌贴着柔软的嘴唇，楚云柏任他捂着，低头看他，对视的刹那，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楚云柏先是拿伞把两个人都罩住，然后才低下头找他的唇。缠绵厮磨，江枫闭上了眼，勾住了他的脖颈。 　　片刻后，两人分开，江枫道：“我昨天和谦哥去了一趟同心桥。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楚云柏顿了顿：“我知道。” 　　两边挂满了铃铛的木桥，风一吹就会叮当作响。据说在铃铛上写下自己和恋人的名字，就能一直在一起，白头到老。 　　“我写了我和你的名字。”江枫道。 　　他不知道他和楚云柏究竟要经历怎样的未来。或许艰难，或许平顺。或许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或许也会被不理解和谩骂。但是江枫想，这些事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这些…… 　　和他跟楚云柏正在相爱相比，好像真的，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重要的提示： 　　1.出柜放在了单独的番外里，番外挺多挺杂的，有论坛体，不喜欢的注意看内容提要。番外应该是日更，老时间来就可以 　　2.下本接档写古耽《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但不排除中间先拿《烂俗玫瑰》（凌娇和郑泊羽的故事）调节手感的可能，那本应该是个短篇，两本都放过文案，喜欢的可以点点预收 　　3.本章掉落红包，祝大家520快乐` 　　——下面是不怎么重要的完结感言—— 　　写这本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在计划写一个完结感言，其实这种情况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蛮罕见了。不是说写的时候不真情实感了，是因为写作本数多了之后，那种一开始完结掉一本文像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感觉就会变少，所以倾诉欲更多的会留在文里，而不是文外。但这本对我来说确实是有特殊的意义。 　　它不是个苏爽甜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构造、人设乃至于一些剧情细节，都会劝退部分读者。它节奏慢、文风甚至带着些许压抑、人设也不算讨喜，甚至写作的过程中，我们枫崽和小柏哥哥作为主角都遇到过一些不理解的评价。比较可怕的是，这一点是我在下夹子之后才意识到的。 　　那个时候我有一段很悲观的时期。我写文很多年了，我的喜好、写作方式和主流市场说实话应该是不太符合的，我喜欢写很复杂多面的人物、喜欢埋很多细节和伏笔、节奏还很慢热。 　　这些特点如果交给一个文笔很优秀成熟的太太来写，也可以写出一篇精彩的文章，但我目前的能力其实不够支撑我用这个写法。 　　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找到中间的平衡点，但至今为止都没有特别成功。那个时候我想我好像又搞砸了，最痛苦的是我真的想写这个脑洞很久了，有种把好梗糟蹋了的感觉。但后来我重新审视了一遍我的大纲和前文，我发现不是我开文之后写歪了，是我想写的人设、设定框架和剧情走向定下的那一刻，它就注定了它不是篇会受市场欢迎的文。 　　那我想写它吗？想写的。熟悉我的老读者应该知道我创作欲强的一个特征就是稳定的更新量。因为我不存稿，基本就是每天现写，能每天更三四千甚至七八千是因为我写得出来。我喜欢小枫和小柏，喜欢这个故事里（纯反派除外）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在还没开文之前，他们好像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存在着生活着了，而我做的事情只是把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写下来。尤其是小枫和小柏。他们在我脑子里完全是活着的，我想着砍纲的时候，我好像就看到了小枫托着腮坐着用谴责的目光默默看着我（…… 　　所以最后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到今天，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我是认真而完整地按照最初的构想写下了这整个故事，没有砍纲，没有敷衍。每个人设、剧情，每根支线，都是我想要的感觉。 　　感谢我自己的坚持，也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大家的评论真的是创作过程中特别重要的动力，希望下本我们还能再见。 　　爱大家（鞠躬）。 第103章 番外一 出柜（上） 　　江枫和楚云柏真正出柜, 是在他们感情稳定的两年后。 　　所谓真正出柜，是指告知双方的父母他们的恋爱对象是彼此。 　　之所以分这么清楚，是因为江枫没回楚家过的第二个除夕，楚云柏就跟楚凭和容慧琳出了柜。 　　没跟江枫商量。 　　那年E-ternity红得发紫, 江枫只来得及跟家人吃了顿年夜饭就一直在各大卫视的晚会周转, 行程排到了正月十五。别说男朋友, 睡觉都顾不上。 　　而等他回来, 楚云柏也没告诉江枫。好像世界一切都在照常运转。 　　于是, 江枫真正知道这件事, 还是通过说漏了嘴的楚云曦。 　　原因是：在当时的整场出柜风波楚云柏干得最有良心的一件事，就是当天下午楚云曦在赶一台晚会的录播，到家的时候还饿着肚子。于是楚云柏贴心地在他吃饱之后才开的口。 　　以至于楚云曦感动地记了许久，然后成功地把他亲哥给卖了。 　　卖完他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只好安慰江枫：“其实没出什么大事, 而且爸妈最终也接受了哥喜欢男生的事，所以小枫你不用担心。” 　　后面的话江枫没听进去，他只听到了第一句。 　　“没出什么大事”。 　　没出大事就意味着还是出了事。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轻描淡写地过去。楚云曦那问不出来, 那天江枫回家, 楚云柏习惯性地把他捞到怀里要亲, 却被推开了。 　　从小家养的猫猫一般都很粘人乖巧。但前提是没有做什么惹他的事。 　　楚云柏迅速地反思了一遍最近, 却没发现什么会让江枫不舒服的事。 　　他想了想：“工作不开心？” 　　江枫说：“没有。” 　　他很少对楚云柏冷脸, 那种近乎凛冽的漂亮是另一种吸引人。 　　楚云柏眼眸深了几分，却克制着没动。 　　他又仔细地想了想, 意识到了什么。 　　他轻声道：“你知道了？” 　　江枫说：“你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楚云柏无奈。 　　他伸手, 江枫还是没动。楚云柏只好自己过去抱他, 亲了亲他的额头, 又捏捏他的脸。然后才道：“只是怕你多想, 以为我很着急要公开。当时确实是话赶话所以才直接出柜了，我也没想到。” 　　江枫抿了抿唇：“所以，怎么说服他们的？” 　　楚云柏看着他认真又紧张的样子，顿了顿，叹了口气，还是言简意赅地跟他说了全过程。 　　- 　　其实楚凭和容慧琳都算是开明的人。 　　楚氏虽然是豪门，但楚凭和容慧琳是少有的门当户对还彼此相爱的夫妻。也正是因此，楚云柏和江枫小的时候除了生活质量高之外，氛围和普通的和谐家庭没什么不同。 　　两人当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同性恋存在，并且这并不是一种病。 　　但—— 　　很多时候，对别人的事尊重理解很容易。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或者家人身上，就变得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更何况，楚云柏的身份实在是特殊。作为整个楚氏的继承人，他需要一段稳定而体面、能够带来利益的婚姻，一个和他一同出入各大名利场的妻子，以及高质量后代。 　　如果楚云柏是个同性恋，那么这些他都没办法做到。 　　楚云柏说完“我喜欢男生”的那一刻，夫妻俩的脸色就都变了。 　　楚凭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 　　话音尚未落下，楚凭扬手就要打下来，硬生生忍在了半空。 　　从小到大，兄弟俩没被打过一下。最重的惩罚，不过就是去书房跪着反省。而这件事也只限定在楚云柏身上，江枫没跪过一次。 　　“然后呢？”江枫有些紧张地问。 　　楚云柏摸了摸他的头发：“爸没舍得打我，我就自己去书房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客厅里父母的对话。 　　其实本来是听不见的，毕竟别墅的隔音一向很好。但后来，大概是谁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于是再也没人去管音量。 　　他听到楚凭拍着桌子说：“堂堂楚氏继承人，居然喜欢男人，这成何体统！”又说：“你刚刚拦我干什么！我看他是和那群不成器的一样昏了头！还学别人玩男人，他怎么不上天！” 　　又听到容慧琳朝他喊：“这种事你骂他有什么用？你骂他他能改吗？你儿子什么性格你不清楚？他是那种花天酒地的小畜生吗？楚凭你今天要是真一巴掌打下去把小柏打跑了我跟你没完！” 　　楚云柏跪在地板上，手机震了一下，是江枫给他发的“到酒店啦，今天好累TT”。 　　他轻轻笑了笑。挪了挪有些疼痛的膝盖。 　　* 　　事实就是这么神奇。 　　楚云柏和容慧琳，平时处得像冤家一样的一对母子，关键时刻，拦着气急攻心的丈夫护着孩子的还是容慧琳。 　　当然，这点江枫其实并不意外。从小养到大的小孩，容慧琳怎么可能没感情。就像楚云柏表面对着容慧琳一直嘴毒，真出了什么事，还是会第一个护着。 　　只是…… 　　好容易暂时说服了丈夫，让他压下火气，顺带着捞走了还跪在隔壁的儿子。但容慧琳却没放弃。 　　“她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我跟家里闹翻。”楚云柏道。 　　江枫恍然。 　　这种事在上流圈确实不少。大多是走捷径男男女女想借机上位。非要说的话，很多公子哥其实都是男女不忌、漂亮就行。 　　容慧琳当然不会觉得楚云柏会是乱玩的人，就像她跟楚凭喊的那样。楚云柏的性格她最为清楚，她的小柏性格看起来冷清但其实很有责任心，嘴硬心软。 　　她是怕楚云柏被这样的人骗了。 　　于是，她开始找人调查。找的人就是祝随。 　　“她让祝随查我身边跟我走的近的所有男人。”楚云柏道。 　　而祝随说：“夫人，这个范围稍微有点大。” 　　容慧琳气势汹汹地说：“不用查全部。就查他最近跟哪个男人走得最近。” 　　她还抱着楚云柏是被某个具体的人一时迷了心智的侥幸念头。这种概率虽然不大，但只要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她就不会放过。 　　但祝随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是小枫少爷。” 　　容慧琳：？ 　　“你说什么？” 　　祝随就跟她解释：“最近小枫少爷在忙着回归的事情，压力很大。所以小柏少爷会跟他走得比较近一些。” 　　勾引楚云柏的小狐狸精显然不会是江枫。 　　容慧琳只好道：“严重吗？” 　　“挺严重的。”祝随实话实说，“小柏少爷有空就会和小枫少爷一起吃饭。” 　　“……我是说小枫他压力大的事严不严重。”容慧琳道。 　　祝随：“……” 　　“哦。”他道，“那还好。回归结束了之后小枫少爷就出国玩去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容慧琳放了心。 　　只是，放心了也没用。她还是找不出这个虚无的人。她又试了多种方法，跟楚云柏旁敲侧击了许多次，想要找出他突然出柜的原因。 　　最终，还是养好了膝盖的楚云柏跟她长谈了一次。 　　他用的是平静而陈述的语气。他对容慧琳说：“妈。从小到大我都在照着你和爸对我的要求来要求自己。这一次，是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的事。” 　　他顿了顿，“我不想你们伤心，也不想和你们因为这样的事闹翻。我真心地希望你们接受，就当是给我的奖励。” 　　从小到大，楚云柏没有问他们要过任何奖励。 　　他是长子，是继承人。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则会被楚凭严厉地教导。江枫自由自在玩音乐的时候，他在上继承人应当具备的技能课程。 　　他接受这一切。并且心甘情愿。但是现在，他向楚凭和容慧琳讨要迟来的奖励。 　　他这句话一出，容慧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最后。”楚云柏道，“爸妈说，随我怎么办，但是男朋友一定要家里看过同意才可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至于家族。楚氏那边长辈的压力顶在了楚凭身上，好歹家里还有云曦，如果以后楚云曦也没有孩子，那么从旁支培养也不是不可行。 　　楚云柏小时候总觉得家里亲戚多得见也见不完，多少有点招人烦了，长大了之后才发现，这也不完全都是坏处。 　　思绪回笼，楚云柏看到了江枫通红的眼眶。 　　他失笑：“怎么这个表情。说了没什么。” 　　“爸妈也没打我也没骂我，跪也只跪了半个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他道，“就是确实给他们带来了挺大压力，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以后只能麻烦他们儿媳妇跟着我一起多孝顺二老了。” 　　他有意逗江枫，江枫明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道：“那我也……” 　　“可别。”楚云柏叹口气，“最近这两天才愿意跟我好好说句话，他们也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别刺激他们了。” 　　要不然他真怕楚凭被气进医院。 　　他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江枫的名字，坚持只是突然觉得要坦白。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江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枫特殊的地位。就像江枫说的那样，有些事确实得慢慢来。 　　* 　　然而，再慢慢来也得有一个尽头。 　　两年过去，两个人的感情丝毫没有淡化的迹象，相反，他们已经越来越习惯融入了对方的生活。 　　江枫就觉得，是时候了。 　　楚云柏坚持楚家那边还是由他来说。但是江枫想，他也得勇敢起来。至少不能把他们出柜的压力全放在楚云柏一个人身上。 　　于是这一天，他瞒着楚云柏，专门回了一趟江家。 　　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也因为小柏哥哥已经提前分担了一部分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