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雄虫被叛军抓住之后   作者:杏遥未晚   简介:   雌虫叛军们造反成功,叛军将领带着军队浩浩荡荡杀入联邦高塔,挖掘这座神秘高塔最大的秘密,然后他们发现帝国藏了多年的秘密……竟然是四只肤白貌美惊恐娇弱的雄虫。   众人顿时傻眼了。   前所未见的高贵顶级雄虫,应该怎么处置?   开了三天三夜的会议之后,最后四名新虫盟的首领一人一只,把作为战利品的雄虫们领回了家。   全文分四个故事四对cp,每个故事互相联动,主角各种串门,本质日常小甜文。   *双视角都有,每个故事不定,攻视角稍多一点。   cp1:可爱天然阳光雄虫×阴冷狠毒雌虫   阮煦×贺阑   雌虫贫民出身痛恨权贵,把雄虫领回家只为了折辱,强迫他扮演女仆,想要欺负他贬低他,雄虫搞不懂雌虫的心思,玩女仆扮演玩得很开心,结束了还意犹未尽,表示下次想换个其他虐恋剧本玩玩。   雌虫:……祖宗,求你别玩了。   本质小太阳光芒万丈照尽一切阴霾的故事。   cp2:病弱技术宅雄虫×古板战神雌虫   乐知煊×诸刹   雄虫是科研天才,身体病弱但能力极强,还是游戏高玩,天天背着自家雌虫在全息星网玩游戏装雌虫,泡遍全网雌雄虫。雌虫是现实中的真·虫族战神,但为人古板不会玩星网,游戏里是个菜逼。   所以是“现实中你带我,游戏里我带你”cp组合。   cp3:骄矜明星小公主雄虫×病娇偏执雌虫   星予×黎逞   雌虫曾经有白月光,所以把雄虫领回家后不闻不问,一心只想找回白月光,矜贵小公主天天委委屈屈,笨拙的向雌虫表达爱意,却被弃之不顾,直到后来雌虫发现小公主就是自己白月光。   本质追夫火葬场。   cp4:成熟理智雄虫×满脑子废料雌虫   昕庭×宋临泽   雌虫怀揣爱情幻想,对未来伴侣十分期待,在雄虫到来之前,花费许多时间把房间布置得粉粉嫩嫩,期待娇弱雄虫小公主的降临,结果来的……是个跟他差不多身高体格的俊秀雄虫。   雌虫:不我不要这样的我要娇软小公主!   然后,雌虫:真香。   雄虫事业心重天天假扮雌虫到处奔波,雌虫恋爱脑,天天只想跟自家雄虫贴贴。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星际 甜文   一句话简介:该怎么处置?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旧帝国皇宫被攻破的时候,是战争开始的第七年。   四名叛军首领带着人踏破皇宫大门,把这个陈腐的帝国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最后,众人将目光看向了那座永远屹立于帝城中心的高塔。   那座高塔是虫族帝国最隐秘的所在,埋藏着属于虫族最大的秘密,在此之前无数人猜想过,里面究竟是有着古代文明的记录,还是虫族至强的基因序列,又或者是最危险的神秘存在。   事关重大,叛军们集结了最强的兵力,在经过周密的战术布置之后,端着武器踹开了高塔的大门。   开门之后,想象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叛军首领们带着人来到高塔上层,然后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找到了四名娇弱的雄虫。   拥有着前所未有的顶级基因的那种。   这个发现让整个帝国沸腾了。   因为关系重大,以前叫帝国叛军,现在更名为新虫盟的首领们,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商量处理的方法。   终于在三天过后,他们得出了结果。   四名雄虫将由四名新虫盟的首领各自带回家中,作为他们这场胜仗的战利品。   ·   这个决定很快被带回到高塔之中,四名雄虫得知各自的命运之后,并没有任何抵抗。   作为拥有顶级基因的雄虫,他们注定在新虫盟拥有至高无上的身份,被所有雌虫追捧,但作为雄虫,他们柔弱的体质,也注定他们无法对自身的命运做出抵抗。   阮煦并不排斥这样的安排。   相反他心里面隐隐有些期待。   作为高塔的四个雄虫里年纪最小的那个,阮煦的胆子却是最大的,他从小听着哥哥们讲的故事长大,对高塔外的世界充满憧憬,对传说中的雌虫也充满着好奇。   不过每个哥哥对雌虫的形容大不相同。   星予哥哥说雌虫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见到雌虫千万要能跑就跑,否则就会被搓来捏去下场非常可怕。   知煊哥哥说雌虫都是三米高的巨人,随便抬个手地面都会抖,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只雄虫,长相恐怖丑陋。   昕庭哥哥却说,雌虫其实并不可怕,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能让他们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大家对雌虫们的形容,没有让阮煦的疑惑得到解答,反倒让他对雌虫产生了更强的探究心。   他开始在高塔里查找和雌虫有关的资料,偷偷看书里面关于雌虫的描述,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因为小说中的雌雄虫恋爱而流泪。   年幼的阮煦每天都在期盼着,某天会有个属于他的雌虫,像童话故事里面那样,破开高塔的大门,手里拎着武器,身穿金色战甲,踩着粉白的玫瑰花,在圣光和浪漫的乐曲声里把他从高塔中带走。   然后在他十八岁这年,高塔真的被人给踹开了。   可惜来的人没有扛着音响,四周没有玫瑰也没有圣光,他们踏着尘土走进来,把高塔搅得一片混乱,然后就急急忙忙又走了。   几天之后,阮煦就听说了他们将要被雌虫接走的消息。   他还听说了将要带他回家那名雌虫的名字。   贺阑。   贺阑,贺阑,贺阑。   阮煦在被窝里滚来滚去,轻轻念了这个名字好几遍,最后终于耐不住兴奋,半夜穿着睡衣钻到了哥哥星予的房间里,开心地炫耀起自己的未来伴侣:“他叫贺阑!这个名字真好听,听起来就是个温柔的雌虫,给你看照片!他有双蓝色的眼睛耶,和高塔外面的天空一样的颜色!”   “你说他见到我会不会紧张,我跟他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我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好?”   他的问题没能够得到解答,犯困的星予脾气暴躁,把他给拎着扔了出去:“滚!你衣服爱穿不穿!”   阮煦在门外捂着摔疼的屁股,过一会儿又站起来,锲而不舍地钻进了其他雄虫的房间里:“知煊哥哥!你听我说,我的未来伴侣叫贺阑……”   骚扰了其他雄虫半个晚上之后,阮煦才回到房间,嘴角带着憧憬的笑,抚着终端屏幕上英俊雌虫的照片,安然进入了梦乡。   次日,他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再也找不到半点睡意,他精神奕奕地爬起来,从衣柜里找出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仔细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在认真打理了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其他雄虫都已经收拾妥当,同样等待着来接自己的雌虫。   每个雄虫神情各异,有担忧也有无奈,只有阮煦对未来毫无忐忑,只有满满的期待。   他期待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恋人,还有书上那样童话般的恋情。   半个小时之后,作为大哥的昕庭向其他雄虫叮嘱了许多,然后雄虫们各自去了不同的休息室,等待伴侣雌虫的到来。   阮煦坐在休息室里,哼着歌等待着。   他时而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时而在门边偷偷往外看,胸口的心脏用激烈的跳动声不停昭示他的紧张,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未来伴侣却迟迟没有出现。   半个小时过去,阮煦听到隔壁休息室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没多久,另一边也传来了低语声。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休息室的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阮煦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刚刚平静下去的心跳再次腾起,他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双眸专注地盯着那扇开启的门,接着如愿见到了自己早就在资料里看过的那个雌虫。   对方的模样比资料照片里的还要英俊。   这个雌虫身形高大匀称,穿着黑色的军装,足上的长靴踏进大门的时候,那声响就像是响在阮煦的心底。   他有张冷峻的面容,并不过分刚毅,但却轮廓极深棱角十分好看,当然最让阮煦喜欢的,还是那双如同夜空般深蓝的眼睛,那双眼略微含笑,像是藏着一泓涟漪,令阮煦觉得心里的琴弦也跟着颤动。   阮煦微微抿唇,藏着心里的喜悦,越看对方越是觉得欣喜。   他的雌虫真好看,眼睛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阮煦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雌雄虫爱情故事,第一次真正面对雌虫,他的心怦怦跳着,好不容易才藏起心头的雀跃,低声说道:“我叫阮煦,我已经见过你的资料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贺阑。”   他这么说着,又轻轻念了遍这个名字,嘴角忍不住上翘着说道:“你终于来接我了,我等了好久啦。”   站在门口的雌虫没有动,他背对着门外的光线,表情在阴影里晦暗不明,只是长久地盯着阮煦,像是在漠然审视房间里的雄虫。   阮煦没有察觉出不对,仍然微低着头:“我们现在是要回你家了吗,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家。”   他在说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眼里仿佛闪着期盼的星信。   这时候门口的雌虫终于说话了。   贺阑语气怪异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来得晚了。”   阮煦听不出语气里的古怪,只是连忙摇头:“没有关系的,嗯,我多等等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且你们送来的零食很好吃。”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拿身体去挡休息室的小茶几。   贺阑侧目去看,发现小茶几只剩下堆成山的零食包装袋。   被人发现了吃货属性,阮煦怕雌虫对自己产生糟糕印象,于是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到贺阑的身边,鼓起勇气还是勾住了对方的两根手指:“贺阑,你长得真好看。”   他说完这句话,又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不矜持的话,于是连忙改口说道:“我们快回家吧!”   他自然地将贺阑的家,当成了自己今后的家。   贺阑面上露出浅笑,眸子里却没半点笑意,只点头说道:“好,我带你回去。”   他说着牵住雄虫的手,带着他朝房间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贺阑视线始终没有从阮煦的身上离开片刻。   贺阑觉得这一刻的画面很滑稽。   这只雄虫刚才夸他长得好看,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长了张多么貌美的脸。   这个叫做阮煦的雄虫,是从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他有着整个新虫盟最好的雄虫基因,是从生来就该拥有无上荣光,被所有雌虫奉为神明的存在。是应该被无数人环绕,得到最优渥的照顾,被鲜花与荣光簇拥,卑微的劣等星人连多看一眼都会将他玷污的存在。   然而有着如此血脉的雄虫,却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他现在脸上带着天真的憧憬,看起来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不停地和贺阑说着话,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这个雄虫丝毫没有注意到,贺阑的眼睛里没有温柔,只有冷漠的嘲讽。   贺阑是从劣等星球走出来的雌虫。   他的身上流淌着肮脏的劣等星血脉,肩上背负着劣等星无数的仇恨,他花了十来年的时间,从劣等星走出来,踏着贵族们的鲜血,终于走到这个位置,他当然不是来享乐的。   他对拥有着高贵血统的雄虫没有兴趣,提出要将雄虫带回家里,当然也不会是像其他雌虫那样,只为臣服或彰显特权。   贺阑接回雄虫,不过是为了报复。   报复高高在上的阶级者,报复这些生来尊贵的存在,让这些高傲的头颅被迫低下,让他们被自己踩在脚下。   这让贺阑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贺阑看着身旁的雄虫,无声地笑着。   而贺阑身边的雄虫正贴着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笑容,用温软的声音畅想着未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阴霾。 第2章   回去的路上,贺阑很安静。   身边的雄虫却像是根本静不下来,似乎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令人觉得灼热的光芒,他整个雄虫趴在车窗边,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从窗边掠过的每片景色,大到撑天的高楼,小到路边的街摊,他都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过去。   他甚至会因为停在路灯上的麻雀,发出由衷的惊喜叫声。   贺阑坐在阴影里目光沉沉,明明同坐在一起,却像是凭空被分隔开来。   虫族帝国中雄虫虽然珍贵,但贺阑见过的也并不少。   贺阑早年在劣等星长大,在那种地方,雄虫是稀罕物种,劣等星的人眼里没有什么雄虫保护法,只要能够拥有一只雄虫,对他们来说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所以那时候,在劣等星经常有拍卖雄虫,或者为雄虫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当然更多的时候,雄虫都被当成是精美的使用品,被囚禁在全星球最繁华的高楼里,雌虫们只有一掷千金,才能够换来品尝他们的机会。   贺阑虽然没品尝过,但却隔得远远见过那些雄虫,他们大多穿着漂亮光鲜的衣服,有着精致的外表,但眼神却总是木然无神,形容憔悴万分,仿佛一具美丽的行尸走肉。   少年时的贺阑曾经以为,所有雄虫都是这幅样子。   等他年纪渐长,终于离开劣等星,踏上帝国上的中心区域,见到那些活在云巅上的贵族与豪门,他才发现原来雄虫并不都是那样的。   贵族雄虫们都是被捧在天上的存在,他们娇贵而美丽,被雌虫们簇拥,周密地保护着。   他们大多傲慢,轻易不愿理会身边的雌虫,甚至有许多雄虫,因为自己尊贵的身份,肆意地招摇闯祸,纵情声色,游走在雌虫之间。   当然没有雌虫会有任何不满,他们甚至会排着队祈求被贵族雄虫践踏的机会。   因为这本来就是雄虫,或者说贵族雄虫的特权。   这可笑的血统论,多少雄虫凭借着自身血统,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天真残忍,却无人会对此多言。   贺阑想到这些事情,唇角浅淡地勾起嘲讽笑意,接着他再看向阮煦。   阮煦和他以往见过的雄虫都不同,他既不像劣等星的雄虫那样暮气沉沉,如同玩物般麻木,也不像高等星的贵族雄虫,身上带着恶劣的骄纵气息。   相比之下,阮煦更像是个精力旺盛过头的小孩,对任何事物都带着初生般的懵懂好奇,见了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甚至好几次差点扑出车窗。   当然,即便如此,贺阑也能看出他与自己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果不是自幼承受了最好的保护与照顾,他怎么能天真到这种地步?   这让贺阑忍不住要笑出声,因为阮煦越是矜贵娇弱,他的报复才会变得越是有趣。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这只雄虫如何面对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了。   ·   半个小时之后,贺阑的车在帝城中心区域某座高楼前停下。   贺阑先下了车,又绕过去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对阮煦说道:“到了。”   他故意开了车门,却没有去扶对方的打算。   阮煦也没有注意到这对雄虫失礼的举动,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建筑上,脸上的期待根本掩饰不住:“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吗,会不会太大了?”   贺阑语声顿住,目光戏谑地说道:“我家在十七层,其他楼层并不属于我,没有办法给你准备单独的住处,让你和其他平民混迹一处,失望了吗?”   事实上以贺阑现在新虫盟四大掌权者之一的身份,他当然可以在任何地方修建自己的庄园,但因为过去习惯了贫寒日子,他反而无法在宽敞的别墅中入睡,所以直到现在,他仍然住着最普通的屋子。   他相信雄虫是无法容忍住在这种地方的。   但阮煦却只怔住了刹那,接着就明白过来,然后高兴起来:“真的吗?这座楼里还住了好多其他人?我可以像星剧里演的那样,晚上下楼散步,偶尔串门蹭饭,没事找邻居聊天吗?”   贺阑听着这话不觉皱眉。   ……这个雄虫到底在说什么?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习惯?谁家雄虫会做这种事情?   他把阮煦的话当成是不谙世事雄虫的天真发言,并没有当真,毕竟不会有雄虫真的轻易混进雌虫堆里。   贺阑把车交给部下,同时推门上前说道:“跟我来吧。”   阮煦连忙点头,眼里的喜悦宛若有实质,仿佛贺阑刚才说的不是语调平淡的话语,而是在邀请他私奔。   贺阑微微皱眉,无法理解这无时无刻不在发散活力的雄虫,乘坐电梯到达十七层后,贺阑对上指纹锁拉开房门,正要邀请阮煦进门,就看这只雄虫在他开口之前,撒丫子跑了进去。   “好漂亮的地毯!这个壁灯也好好看!沙发好大!”阮煦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低头轻嗅着抱枕中的味道,随即又忍不住红着脸,抬起头说道:“这上面竟然有雌虫的味道!”   贺阑默然片刻,说道,“因为我是雌虫。”   阮煦没有因为雌雄虫的区别而羞涩,他仍旧红着脸,但却抱着抱枕没有松手,只是小声地说道:“你的气味,很好闻。”   贺阑没有出声,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这似乎是只很会说漂亮话的雄虫,他什么都不懂得,但却本能地拥有着讨人喜欢的技巧。   贺阑不会因为这简单的言语而有所动,他轻笑了一声,以接下来的话语,宣布了阮煦接下来将要承受的苦难:“有件事你可能误会了,我必须要告诉你。”   阮煦原本还在探究着屋子里的智能电器,听到贺阑出声,他连忙端正地坐直了身体,点头朝他看去。   贺阑脸上笑意更浓,目中的暗色也越深,他缓缓说道:“我要告诉你的是,和你成为伴侣,并不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没有选择,才会带你回来。”   阮煦因为他的话而愣住,雄虫向来充满朝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失落。   但贺阑毫不怜惜,他对雄虫的反应视而不见,只是继续说道:“我不是什么会怜惜照顾你的雌虫,我知道雄虫身份尊贵,但你既然踏进了我的家门,就该侍奉我听从我的吩咐,不再有半点自由,你明白吗?”   他语调阴冷,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意味。   在阮煦有所反应之前,贺阑甚至继续说道:“不用想着求救,以我的地位和势力,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求救,当然我也不会真正伤害你,我只是想让养尊处优的雄虫殿下,也来尝尝作为贱民是什么滋味。”   说完这些话,他勾起唇角等待着欣赏阮煦无助惊慌的反应。   他已经准备好将其录下来,作为将来羞辱这只雄虫的道具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阮煦并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阮煦他定定地看着贺阑,在用了几秒的时间反应之后,抬起手,轻轻捂住了自己泛红的脸颊。   他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我知道的,伴侣之间要听对方的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知煊哥哥教过我的,我答应听你的话。”   贺阑再度沉默,他突然觉得阮煦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贺阑于是再次出声提醒道:“我的意思是,要你臣服我。”   他用上了最激烈的词语,他知道雄虫是不会轻易接受这种行为的。   但阮煦大概注定是不同寻常的那个雄虫,他听着贺阑的话,连忙又点了点头,随后好像生怕贺阑不肯相信自己似的,连忙伸出手发誓般说道:“我肯定乖乖听话的!不会惹你心烦!”   贺阑抿了抿唇,现在就已经开始感到隐约的心烦。   这只雄虫的反应,让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的计划,贺阑相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很快就会明白他并没有开玩笑。   贺阑沉着眉眼,说道:“跟我过来,带你去房间。”   阮煦乖巧地点头,又忍不住询问:“我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好看吗?”   这套房子并不大,就在阮煦询问的同时,他们其实已经到了。   贺阑指着角落里面逼仄阴暗,不过仅够塞进一张小床的房间,漠然地说道:“这里才是你的房间,夜晚你只能睡在这里,白天我让你出来你才能够出来,然后还有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放在床上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阮煦已经一头钻进房间,摆弄起床上的衣物:“是这套吗?”   贺阑:“……”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阮煦。   阮煦拿起那套明显不属于日常穿着的衣物,忍不住在身上比划起来,边比划甚至还边忍不住说道:“这是女仆装吗?是小裙子?我曾经在星网上见到过,听说是以前古代文明留下的特殊服装,好漂亮啊是你送给我的吗?以前星予哥哥一直想要一套这样的裙子,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没想到你竟然会送我这个!”   贺阑听着他的话,顿时脸色复杂。   阮煦脸上漾起笑容,抬头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我可以现在就换上吗?”   贺阑没出声,他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   阮煦已经高兴到快要原地转圈,他对自己那个狭窄的房间没有半点不满,甚至钻进去后还开心地摸了摸那唯一的帘子,新奇地说道:“这样的房间好像树洞哦,你替我布置这个房间,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   开朗的雄虫甚至没有顾及雌虫的注视,当场就在他面前褪下了外衣。   他看了眼贺阑,红着脸说道:“我换裙子给你看,好不好?” 第3章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随着阮煦的动作,一件件衣服在他的脚下堆积。   先是白色的长外套,接着是里面的衬衫,最后是下面……   阮煦神态自若,在贺阑面前毫无保留,动作大胆得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只有他微红的耳尖,还有微微蜷缩的雪白脚趾,能够令人看出他其实也是在紧张着的。   等到褪去所有衣物之后,他慢慢穿上了那身黑白色带着漂亮蕾丝的小裙子。   裙摆蓬松不及膝盖,花纹繁复的蕾丝下方,是模样漂亮裹着丝袜的白嫩双腿,属于雄虫的纤细身形,让他看起来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折便会被揉碎。   裙子是种在虫族很少会有的穿着,实际上只有在劣等星那种玩弄雄虫的会所中,才会有人为了情趣,故意令雄虫穿上这种衣物。   当然毫无疑问,这裙子穿在阮煦的身上是相当美的。   比贺阑从前见过的任何雄虫都要美,仿佛会发光的太阳。   但贺阑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美景,贺阑故意要阮煦穿上裙子,就是想让他体会到被当成劣等星的拍卖品,被人使用的屈辱。   然而非常不巧的是,因为见识过少,阮煦根本不明白这套装扮意味着什么,更不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   贺阑没有半点报复得逞的感觉,心里面只有烦躁。   阮煦穿好裙子,轻轻整理好衣着,又牵着裙摆转了个圈,难得腼腆地问道:“怎么样,会很丑吗?”   他对自己初次穿这样的衣着并没有太多自信。   贺阑心里面不愿让阮煦高兴,所以喉结动了动,面无表情地说着瞎话道:“普普通通。”   阮煦垂下头,失落地“哦”了声。   但没等贺阑继续打击,他就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自己想开了:“我知道自己不好看的,我从小就是高塔里最丑的那个,你没有说我丑,还安慰我长得普通,你对我真好。”   贺阑:“?”   他微微蹙眉,突然有种和阮煦对不上话的感觉。   这只雄虫到底在说什么?   看他的样子,他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很丑?   贺阑不清楚阮煦对自己的相貌究竟有什么误解,他不是没有见过高塔里面的其余几名雄虫,高塔中的雄虫都有着整个虫族罕见的基因,而基因越是强大的雄虫,相貌也就越漂亮。   诚然其他三名雄虫都有着惊世骇俗的美貌,但他们相貌差距很大,风格也有所不同,与其说谁更好看,倒不如说各有千秋。   阮煦是里面生得最娇小的那个,轮廓柔和,皮肤奶白,明明已经到了虫族婚育年纪,却仍然显得十分稚嫩。   贺阑弄不懂阮煦的审美,沉默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为什么才是好看?”   阮煦眨眨眼,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软软地说道:“你呀。”   贺阑没听清似地,问:“什么?”   阮煦盯着他看,语气竟然还有几分沉迷:“你这样高大英俊,肌肉结实,皮肤颜色跟蜜一样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要是能跟你一样高就好了!”   贺阑:“……”   他无法理解,这雄虫居然梦想和雌虫长得一样壮。   当然他也并没有纠正阮煦与正常雄虫格格不入的审美,天之骄子的雄虫自卑的表情,令他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贺阑从未否认过自身的卑劣,他喜欢这卑劣得到满足的感觉。   看着阮煦低头牵裙角的样子,贺阑后退半步与之拉开距离,冷硬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你留在这里,作为我的奴仆你将来只能睡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这套房子。”   阮煦点点头:“好。”   雄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身糟糕的处境。   贺阑冷笑着,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你或许可以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新虫盟还有会议要进行,贺阑没有办法在家里继续折辱这只雄虫,让阮煦在离开高塔的第一天,能够平静的过去,已经是他对这雄虫最大的仁慈。   等到明天,他会让这血统尊贵的雄虫第一次认识到,下等人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贺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对方情绪崩溃的样子,这个从走出高塔就一直乐呵呵,仿佛永远也不知道苦难是什么的家伙,他凭什么能够永远单纯无知,被人保护在后面?   冰冷的目光扫过光鲜漂亮的阮煦,贺阑没听对方在说什么,转身很快离开了房间。   而直到贺阑离开,宽敞的房子里空荡只剩下自己,阮煦才轻轻抬起手,再次捂住脸颊。   刚才贺阑说的话……   他是不是有礼物打算要送给自己?   贺阑让他期待明天的到来,是因为那礼物要在明天才能够给他吗?   阮煦想到这里,心里的期待更盛,感觉自己心头已经忍不住要冒出玫瑰花来,他随手从床上抱起枕头揉捏起来,直到柔软的枕头被他揉得看不出原形,他才翘着唇角喃喃自语说道:“不对不对,我才刚被他接回来,他就已经对我这么好了,亲自布置屋子,还送我漂亮裙子,明天还准备了新的礼物,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替他准备……”   为什么他提前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阮煦烦恼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在深刻的反省之后,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们,想要询问他们,自己该用什么作为对贺阑的回礼。   可是他在旁边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终端通讯器并不在身边,应该是被贺阑收走了。   贺阑收走了自己的终端……   阮煦又禁不住心里微甜,他曾经看过很多故事,知道情侣间吃醋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贺阑是不想让他和其他人联络,才做了这种事情吗?   阮煦独自琢磨着,觉得自己对贺阑的了解又多了一层。   为人细心体贴,专程给他准备礼物,但又在某些地方稍显强势,会因为吃醋而不让他与其他人联络,当然还有些浪漫,明明准备好了礼物,却要等到第二天才让他知道是什么。   这个雌虫同时兼备着这么多的优点,他怎么就那么幸运能够遇到呢?   阮煦满心都被喜悦包裹着,怀揣着对于明天的期待,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犯困的,就这么不经意地睡着了过去。   ·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阮煦刚醒的时候还有些懵,他揉揉眼睛,有那么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高塔之中。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不同,他迅速地清醒了过来,然后瞬间记起了贺阑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对了,礼物!   阮煦连忙起身,注意到窗外天色微亮,他心里面怦怦跳着,连忙换上贺阑送自己的小裙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的时候,贺阑正好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正端着杯红茶,低头轻抿了一口。   贺阑的身形在阮煦眼里是非常完美的,宽肩窄腰,身形匀称肌肉漂亮,容貌深邃棱角分明,微挑的眼尾乍看有些薄情,但笑容却总带着淡淡的慵懒。   阮煦欣赏着沙发上坐姿优雅的贺阑,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些脸红了。   他缓缓朝着贺阑走过去,轻轻说了声“早上好”。   阮煦的心里面知道贺阑对他已经足够好,自己不应该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对方的照顾,他应该同样为贺阑付出什么,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可抑制地感到好奇,想知道贺阑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阮煦低声说道:“贺阑,你怎么不说话呀?”   贺阑似笑非笑地看着阮煦,缓缓放下了手上的茶杯,然后两手交叠着放在了腿上。   他看出了面前这只雄虫的忐忑。   真正的折辱环节要到了,贺阑发觉自己的内心有着压抑不住的嗜血兴奋,他看着面前的阮煦,看他干净白皙的面孔,知道这张脸在不久之后,就会因为眼泪和鼻涕而变得肮脏,看着阮煦身上整洁的衣裙,知道这具身体很快也会变得狼狈无比。   真是令人愉快的场面,如果能让那群贵族雄虫知道,自己的同类被折辱成这样,那就更好了。   贺阑这样想着。   昨晚他处理完正事,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睡着的阮煦。   这漂亮的雄虫并不知道他将面临什么,在睡梦中甚至还带着甜腻的笑容,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可惜贺阑从不会因为雄虫而心软,他对雄虫从来没有任何好感,即便所有雌虫都为了能够得到雄虫青睐而前赴后继,他依然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基因压制后的本能而已。   他需要绝对的理智,而不是被本能操控自己的躯体。   贺阑微笑起来。   他视线在阮煦的身体上游移片刻,终于回到了那张好看的脸蛋上,他短暂地压抑着身体内的暴戾,终于起身对阮煦说道:“过来。”   阮煦对危险无知无觉,顺从地走到了贺阑的面前。   贺阑笑容不变,简洁地吐出了下个命令:“衣服,脱掉。” 第4章   阮煦听到这个命令,眼睛里露出了几分迷惘。   他刚刚才穿好的衣服,现在就要脱掉?   对未来伴侣满心喜欢的阮煦,倒并不在意在贺阑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躯体,可是他仍然有所不解,为什么他会用如此强硬的语调说出这种话?   要知道就算贺阑不用命令的方式说话,他也会欣然同意的。   阮煦并不知道,他这瞬间的迟疑,看在贺阑的眼里成了抗拒的意思。   贺阑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烂。   看来这个雄虫终于开始明白了,所谓雄虫的特权在自己这里并不管用,他今后只能面临屈服的命运,贺阑这样想到,于是他干脆抬起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撕开了那条裙子。   因为力道太大,裙子不可避免地被撕裂了道口子,滑下的布料因此无法再遮蔽雄虫的清瘦锁骨与白皙胸膛。   “裙子——”阮煦下意识地护住了那片布料。   那是贺阑送他的礼物,虽然说弄坏它的也是贺阑,但阮煦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心疼。   他抬头看向贺阑,有些难过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弄坏它?”   贺阑对这条裙子的破损没有半点疼惜,他好笑地朝阮煦看去,开始慢慢展露自己卑劣傲慢的真正面目,说道:“因为这是我的东西,我想做就这么做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把你从高塔领回来,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东西,我想要破坏你,你同样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贺阑脚步往前,阮煦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微微后退半步。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阮煦的身形骤然僵住,双眼也倏地睁大。   贺阑很喜欢阮煦的反应,矜贵的雄虫的心理防线会一步步被击溃,那双漂亮的眼睛终究会失去所有神采。   但贺阑的满足感只存在了片刻,因为下一瞬间,他就看到阮煦收起惋惜的神色,然后乖巧地对着他脱下了衣服。   贺阑盯着他脱衣的动作,表情不觉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雄虫,为什么会这样配合他?   贺阑看不懂阮煦的心思,阮煦却觉得自己已经看懂了贺阑的用意。   阮煦在未来的伴侣面前褪下衣服□□,虽然仍然难免羞涩,但他却努力地在适应着这样与雌虫相处的过程,因为他知道这或许就是雌虫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昨天晚上,阮煦怀揣着期待的心思,想了很久自己究竟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早就注意到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礼盒之类的东西,而他清早不过刚起床,就看到贺阑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那么一切就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个礼物,大概不是某件物品,而是某种别的东西。   阮煦微红着脸,坦然面对着贺阑,小声说道:“这样可以吗?”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贺阑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他要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对方。   他从高塔里面走出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算起来唯一能够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了。   然而看着他的模样,贺阑的面色却骤然沉了下去。   贺阑无法理解。   他想不明白这雄虫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明明强硬地让高傲的雄虫褪下自己的衣服,甚至还特地粗暴的将那身裙子撕开,对待雄虫的时候没有半点温和,为什么这雄虫还能够心甘情愿似的面对自己。   这雄虫难道感受不到羞辱吗?   沉默片刻,贺阑再次欺身上前,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介意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让雄虫看清自己的处境。   贺阑伸出手,假装没有看到雄虫清澈的眼神,抬手狠狠将阮煦拉过来,一手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阮煦猝不及防,身形不稳间几乎是整个人跌到了贺阑的身上,重重地撞在了那紧实的胸肌上面。   还没等阮煦有所动作,贺阑就以另一只手强硬地捏住他的下颌,欺身吻了过来。   雌虫没有刻意压抑自己身上的信息素,雌虫的气息当然不会对雄虫造成压制,但它却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个吻的蛮横不讲道理的入侵性质。   动作粗鲁的雌虫没有半句前言,以近乎强迫性的方式按住阮煦的后颈,以不容拒绝的方式狠狠地掠夺着阮煦的气味,压榨着他的气息,仿佛是在用暴戾的方式享用着一道本该细致品尝的菜肴。   雄虫在帝国的地位,一直以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贵族雄虫们是娇贵的,精致的,被所有雌虫捧在手里拥护的,没有会粗暴的对待他们。   而劣等星被作为使用品的雄虫,却是没有半点尊严,只能沦为雌虫们所有物的。   贺阑刚才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把阮煦当劣等星的下等雄虫在对待。   在他的预期中,刚才的言语羞辱,阮煦或许会看不明白,但现在呢?   即便是再不谙世事的雄虫,在身体被人如此玩弄之后,应该也会开始感到恐慌了吧?   贺阑感觉到怀中的雄虫气息渐渐急促困难,却没有立即将其松开,直到感觉到雄虫的力气差不多到了极限,他才面无表情地后退半步,撤开了怀抱。   阮煦面上泛着浅色红晕,直到此时终于得以喘息。   他现在头脑有些发晕,眼前也似乎有星星不断冒出来晃,他一手按在胸口,艰难地呼吸了好久,终于才慢慢回过神,然后抬眸看向贺阑的方向。   刚才的吻,让他直到现在心跳还没能够平复。   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他却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每个瞬间,贺阑钳制住他胳膊时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道,雌虫坚实带着极高体温的胸膛,还有最后那个不容拒绝的吻……   阮煦看过贺阑,又在接触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仿佛被烫到般低下了头。   他原本以为,高塔外面的虫族因为多年的文明传统,可能会在表达的时候较为保守,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贺阑,行动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大胆不羁。   阮煦原本因为过于恋爱脑,已经被高塔里的其他雄虫担心或者教育过许多次,总说他这样会因为过于主动而吓到雌虫,因为从来没有哪个雄虫会主动投怀送抱。   但阮煦现在觉得,贺阑明明也在渴望着他。   既然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要矜持下去呢?   阮煦脑中理所当然地构成了这套理论,接着他努力按捺着自己的羞怯,再次朝贺阑走过去。   赤足踏在地面上,因为地下铺了层柔软的地毯,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冷,反倒是地毯的绒毛触着脚心,让他觉得微微发痒。   贺阑也正低着头看他的双足,看他白皙的脚趾微微蜷缩着,但却仍然不管不顾地朝贺阑走过来。   这雄虫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的内心,仿佛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要把自己全部献给贺阑。   贺阑的表情不可控制地变得更加复杂。   他无法理解。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刚才明明都用那种方式对待阮煦了,这个模样看起来刚成年没多久的雄虫,为什么还能够毫无恐惧地看向他,甚至主动朝他走过来,没有半点防备地对他展露出没有不见阴霾的笑容?   这家伙是有什么受虐的癖好吗!   贺阑原本阴沉冷然的表情,竟然也因为阮煦的热情赤诚,几乎有了微小的裂痕。   但这不足以让他怀疑自己的决定。   不管这雄虫到底在干什么,贺阑迅速收起犹豫,再次捏住了阮煦的手腕,接着他一把搂住雄虫细瘦的腰肢,在粗蛮的用力之下,狠狠将人摔在了后方的沙发上。   他欺身压了上去,再度吻住对方,同时一只手用力地摁住阮煦的身体。   阮煦因他的动作闷哼一声,这次终于有了点惊讶,他倒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问道:“在……在这里吗?”   他看了看旁边的卧室门,心想为什么不去更宽敞方便的地方进行下一步。   阮煦的话语让贺阑误会了其中的意思,贺阑以为到了这种时刻,这个雄虫终于开始感觉到恐惧了,所以他报复性地想,那就让这个雄虫恐惧吧,越恐惧越好,最好是叫出来,哭喊起来,让整个房间都充斥他无助的声音,让他为自己的无知和天真付出代价。   于是贺阑笑了起来,看似温和的笑脸下,是晦暗不明的目光,他轻轻抚着阮煦的脸,阴沉地说道:“就在这里,你可以试着挣扎一下,或者哭出声,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帮助你。”   阮煦怔住了。   他有些理解不了贺阑这番话的意思。   试着挣扎一下?为什么?   他和自己未来的伴侣做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哭?   明明贺阑现在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他还会尽自己所能的配合对方。   阮煦注意着贺阑脸上复杂的神色,在迷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渐渐想到了问题所在。   贺阑让他试着挣扎,会不会就是字面意思?   也许他觉得自己这样主动过于无趣,所以想要一些更好玩的东西作为调剂?   阮煦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自己弄懂了贺阑的意思,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星网上面看过的那些星网剧和小说,通常你情我愿毫无波澜的感情,是不够吸引人的,许多人会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寻求一些有趣的刺激。   比如刚才贺阑故意撕碎了他的衣服。   阮煦完全明白过来了,然后他再度将目光放到贺阑的身上,瞬间想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做。   作为合格的雄虫伴侣,他要配合自己的雌虫,配合他的所有爱好。   于是在贺阑冷漠着脸,凶狠地摆弄他的身体,朝他俯身的时候,他力道不大地假装挣扎了一下,开口说道:“不,不要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半点没有恐惧,只有对接下来发展的期待。   仿佛在等着看接下来贺阑要怎么跟自己对戏。 第5章   贺阑沉默了。   躺在沙发上的阮煦虽然喊了两声“不要”,但他声音平板到毫无感情,棒读到半点也不走心,根本就不是真正害怕的人该有的样子。   贺阑再看他的模样,发现他边喊边盯着自己看,一双眼睛里面笑意盈盈,写满了了热切的期待,半点也没有抗拒。   再加上他轻轻地扯着贺阑的衣角,看后者停下来,还忍不住轻轻用腿蹭他,无声地催促他的行动。   贺阑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中,终于发现自己在阮煦的眼里可谓是毫无威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阑脸色铁青,在发现自己的羞辱再次失败之后,他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致,默然地看了阮煦半晌之后,他缓缓收回自己钳住阮煦的双手,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抬手摸了摸衣兜之后,找出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帝国的烟草早就不像数百年前那样有害健康,贺阑狠狠地吸了口烟气在嘴里,面无表情地麻痹着自己的内心。   这个脑子不好的雄虫,贺阑恶狠狠地想着,忍不住又瞪了阮煦一眼。   阮煦现在仍光着身子,奶白的光洁皮肤漂亮到像是在发光,他不理解贺阑的突然停顿,现在也慢慢坐了起来,有些心虚地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啦?”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根拂在人心底的羽毛。   贺阑叼着烟在嘴里,不想去看这个让他挫败的家伙,只是语气不好地说道:“不想。”   他觉得自己仍需要再思考更加狠绝的方式,让这个雄虫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让他永远沉沦在自己手里不得翻身。   但阮煦不会读心,他看不懂贺阑复杂的心绪。   他只单纯的将贺阑的突然败兴归结于自身原因,于是他凑到贺阑的身边,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没有表现好……”   贺阑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阮煦已经接着反省道:“我是不是应该叫得再大声点,抗拒的感觉再强一点?或者我哭两声……能不能让我再试试?我这次一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的!”   阮煦说到这里,连忙把手抬起来,做出了保证的手势。   贺阑:“……”   他刚扬起的冷笑冻在唇边,半晌又不咸不淡地把头转了回去。   阮煦失望地眨了眨眼,抱着双膝小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他在这么做的时候,膝盖轻轻触碰着贺阑的腿,虽然房间里面温度不低,但他这么长时间不着寸缕,四肢也已经微微发凉,而那微凉的温度抵着贺阑的腿肚,让贺阑骤然间顿住了动作。   雄虫的气息浓郁地充斥整间屋子,那是一种与雌虫截然不同的气息。   阮煦的信息素没有任何侵略性,有的只是仿若青草般的浅淡清新,虽然不够华丽浓稠,但却仿佛无处不在,将贺阑完全包裹在其中。   贺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某处传来了无法抑制的空虚感。   他那些本能的渴望,在阮煦的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即便他根本不喜欢雄虫,从心底看不起这种柔弱娇贵的生物。   但他的本能依旧会对阮煦的身体产生无比强烈的占有欲。   贺阑目光沉暗,缓缓将烟头从嘴里摘了下来,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向来都以恶人自居,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货,对欲望更没有半点克制的意思。即便他对雄虫没有好感,想的只有如何折辱对方,但送到嘴边来的雄虫,他也没有不享用的道理。   贺阑骤然回头,以深沉的目光直视阮煦,阮煦原本还在沮丧之中,现在见着贺阑的眼神,他顿时感觉心重重地跳了下,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贺阑没有用言语回答他,他只是欺身上前,重重咬住对方软嫩的唇瓣,双手扶住了雄虫的脊背。   ·   这场欢愉持续了很长时间,贺阑对雄虫没什么怜惜的意思,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根本没有半点节制可言。   所以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阮煦已经眼眶通红,困倦地将身子缩在了他的怀里,看样子连骨头缝里都已经再挤不出半点力气。   贺阑抱着软倒的阮煦,回想着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只看了眼阮煦说道:“雄虫就是雄虫,果然娇弱得过分。”   他说完这话,也没再去折腾已经睡去的阮煦,只把他抱起替他擦身清洗,然后送回了床上。   虽然他没打算放弃对阮煦的折辱,但他也没有为难昏迷中的雄虫的意思。   许多事情只有在对方意识清醒的时候做,才会更有意思。   所以今天就暂时先放过这雄虫好了。   贺阑漠然把视线从阮煦的身上收回,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阮煦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   作为高塔中年级最小的雄虫,阮煦在哥哥们身边,从小就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当然说是照顾也不对,在阮煦看来,应该被说成“管教”才最合适。   阮煦的哥哥们对于年幼的弟弟有着过分热切的关注,担心他在星网上面学到奇怪的知识,担心他没有正确的常识,也担心他没有按时吃饭睡觉顾好身体。   所以在哥哥们的监督之下,阮煦拥有着相当标准的作息,每天起床睡觉吃饭,时间都相当地准时。   但这次阮煦的习惯完全被打乱了。   醒来的时候,阮煦捂着泛着饥饿感的肚子,看着自己周围的环境,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他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清楚窗外的天色,然而才刚站起来,就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在泛酸,眼睛干涩四肢无力,连走路都有些虚浮。   阮煦眨了眨眼,努力将干涩感除去,头脑空白了片刻之后,终于慢慢回想起自己昏睡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想起来之后,阮煦顿时红了脸。   他想起来那对他来说从未有过的整日经历,从早到晚,贺阑与他交缠的躯体,两个人换了许多种方式,期间他甚至因为被榨干了体力而伏在贺阑宽阔的脊背上咬唇哭红眼睛……   当时的贺阑沉默冷硬,不容半点拒绝,在容纳阮煦的时候,根本没给他半点逃脱的机会。   那场欢愉沉默却又疯狂,没有节制没有余地,至今想起当时贺阑放纵又沉静的眼神,阮煦仍然忍不住感觉脸颊发烫。   他低下头,认真想到,难怪贺阑刚开始想让他挣扎,原来他喜欢在那种时候,用更粗暴的方式进行。   相比之下,他的挣扎的确太微不足道了,他大概没能够满足贺阑的癖好吧。   阮煦想到这里,不禁低下头,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和腿,忍不住有些灰心丧气。   他还是太弱了,想要陪贺阑玩那种游戏,果然得让自己体力更好才行。   昨天的滋味,阮煦从未尝过,却觉得被贺阑拥抱的感觉,令他心头无比满足。   但贺阑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会不会嫌弃他太弱了?   阮煦心里忐忑,就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把锻炼健身提上日程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贺阑手里面拎着个袋子,从屋外走进来。   阮煦仍然红着脸,看到对方进来,连忙开口说道:“贺阑!”   出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实在是细弱。   贺阑向来没什么表情,现在也是同样,他在阮煦出声后朝这边瞥来一眼,接着就把手里的纸袋扔到了阮煦的手里,说道:“穿上。”   阮煦眨眨眼,接过纸袋后打开,才发现里面是套白色的看似睡衣的衣物,布料相当的轻薄,只是该遮掩的地方也根本遮掩不到,本身不过是某种情趣品而已。   这是贺阑故意找来的衣服,他知道阮煦喜欢裙子,自然不会再给对方准备裙子,所以特地换了种羞辱方式。   据说劣等星的雄虫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接待雌虫的。   贺阑目光冷淡地看着阮煦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又迅速穿在身上,沉默片刻后,贺阑问道:“如何?”   阮煦衣服半掩着春光,轻轻晃了晃衣袖,抬头对贺阑露出个笑容:“你怎么知道我皮肤不能穿材料太硬的衣服,我好喜欢这身衣服!”   贺阑:“……”   他眼皮跳了挑,不过好在没太大情绪波动,见识过阮煦前面几次反常脑回路,他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能轻易羞辱到对方了。   贺阑认真注视着阮煦,奇怪地发现明明自己给阮煦的衣物,是将下流的物欲写在表面的东西,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东西穿在阮煦的身上,却不见半点它本该有的模样。   阮煦笑容干净明亮,仿佛不管任何东西,到了他身边都将被洗涤到只剩下光明。   贺阑捻了捻指尖,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于是他厌烦地别过了脸。   阮煦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在换好衣服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那个……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因为说话的时候神态过于认真,贺阑听得骤然回头,不明白这家伙在说什么:“对不起?”   阮煦点点头,闭着眼红涨红着脸说道:“嗯,昨天是我太弱了,我体力太差演技太差,没办法真正满足你,搞砸了好好的交合现场!”   贺阑听着阮煦的话,本来打算点烟的手霎时一抖,打火机顿时掉在了地上。   他表情一言难尽,直直地盯着阮煦,重复着他刚才那个奇怪的说法:“交……”   阮煦再次诚恳道歉:“对不起!”   贺阑动了动嘴唇,实在很难说出点什么话。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雄虫,明明自己被吃干抹净,却到头来先道歉出来,而且还能够毫无雄虫包袱地说出这种话,给出这种反应。   贺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好奇阮煦的头脑结构了。   眼看着阮煦满脸真诚,期盼自己回答什么,贺阑木着脸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妥协般揉了揉额角,说道:“不用道歉。”   阮煦听见这话,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接着还没等贺阑再开口,他就重新点燃了活力,眨眨眼自我打气般说道:“那下次还能再试试看吗!我这次一定好好锻炼身体,好好练习,配合你的喜好!”   贺阑:“……” 第6章   贺阑当然没有让阮煦陪自己玩下去。   他把人接回来是打算折磨对方的,并不是贪恋对方的□□。   虽然这雄虫的□□的确令人忍不住沉溺。   不过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贺阑还是非常理智地迅速收回了思绪,然后沉下脸对已经换好衣服的阮煦做说出了接下来的吩咐:“你既然留在这里,就该听从我的命令,我对你说过的吧?”   阮煦没有忘记这话,连忙点头:“嗯!”   贺阑看到他的反应,无声地皱了皱眉。   这个雄虫又开始了,不管听到什么话语,他都会用无比清澈真诚的目光回应说话的人,仿佛整个眼里,整颗心上,都只放着正在对他说话的这个人。   而每当别人说了什么,他都会给出喜悦和期待的反应,仿佛对方说的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阮煦这样的姿态,让贺阑心底的厌烦更加浓重。   这种雄虫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是了,是因为他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高塔,被保护得毫无破绽。   但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保护他了。   贺阑压着心底的暴戾,抬起手指向自己身后屋子的大片空间,说道:“今天我有重要会议要参加,你留在房间里面,把整个房子全部打扫一遍,然后再准备好晚餐,我晚上六点左右到家,希望你能准时把饭菜准备好。”   贺阑以为阮煦会露出为难的表情,因为不管是劣等星的雄虫,还是贵族雄虫,在他的认知当中,从来没有哪个雄虫会做替别人打扫卫生。   贵族雄虫是让别人服侍的,劣等星雄虫是服侍别人的,但即便如此,也是在床上服侍。   所以打扫和做饭这种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雄虫可能羞辱更大。   这还是昨天晚上,贺阑自己在睡前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想到的折辱方式,他可以肯定没有雄虫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贺阑说完这话之后,心中略微快意地观察起阮煦的表情。   雄虫的表情果然有些茫然。   茫然中还有着许多慌张,目光甚至可怜巴巴的。   看来他这次果然找到了正确的折辱方式。   贺阑被阮煦不同寻常的脑回路气了两天,现在看着阮煦的反应,心里面莫名产生了种报复般的快感,他也没有去等阮煦回答自己,只抬手轻轻拍了拍阮煦的脸颊,用耳语般的声音朝他说道:“如果你做不到,你必须得接受惩罚,相信你不会愿意接受那种惩罚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但不知道为什么,贺阑看到阮煦在听见这话之后,却并没有显露出慌张。   看起来反而比刚才要冷静了。   吓呆了?   贺阑若有所思,但因为还有要紧事需要处理,他也没有再在家里耽误时间,在把事情安排好之后,他就冷漠地看了眼阮煦,转身走了出去。   最后关上房门的时候,他的视线里仍然是阮煦满脸无措的样子。   贺阑于是心情好了起来。   带着这样的心情,贺阑从电梯下楼,注意到部下已经提前将车开了过来,并且守在了车门边上。   贺阑坐上车,表情瞬间变成了处理正事时的理智沉稳,既没有多余的戾气,也不见半点柔和,他只是平静地对身旁的部下说道:“去虫盟会议中心,今天的资料都发过来了没,还有上次雾星事件的调查结果,都怎么样了?”   坐在旁边的雌虫部下名字叫做甚海,是贺阑的副官,听见长官的询问,甚海立即低头说道:“已经准备好了,长官,还有……”   贺阑看他表情有异,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淡淡说道:“有话就说,你知道我最烦什么。”   甚海不再吞吐,很快把话给说了出来:“听说,听说这次会议除去长官您和其他三位首领之外,还有一位新的虫盟情报局长将要参加。”   贺阑听到这里,手指敲打的动作霎时停顿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道:“新的情报局长?”   甚海沉默地点头。   贺阑轻笑了声,仿佛是要确认什么般,紧盯着甚海的眼睛:“在此之前能不能解释下,前任情报局长是什么时候卸任的?这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过我?”   甚海苦笑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位是……是昨天刚上任的,昨天长官您在家里,我实在联络不上,而您又吩咐过您在家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到您。”   贺阑:“……”   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些漏气了。   如果说是昨天的话,那的确怪不了其他人,因为昨天他正在跟那只脑子不正常的雄虫……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贺阑的脑中不自觉地晃过了阮煦当时眼角微红不停喘息的模样。   贺阑狠狠从部下手里抢过资料,捏在手里,沉沉吐了口气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等确认那张漂亮的面容已经不会在脑子里乱晃之后,他才说道:“行了,去会议中心见见那位情报局的新局长吧。”   甚海见贺阑表情恢复常态,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开车往帝城中央的那处高楼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贺阑抵达会议中心。   在与昔日共同作战,现在各自忙碌的三位好友见过面,并稍微交谈之后,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会议室的最里侧,那道明明位置毫不起眼,正低头认真查看资料,但存在感却异常强大的身影之上。   从外形和那家伙身上的气息来看,那应该是一名雌虫。   不过贺阑盯着他看了片刻,却清晰地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其他雌虫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危险。   这让贺阑不禁紧紧皱起眉头,他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去猜测,就能够看出,角落里的那个家伙,应该就是新上任的情报部长,可是整个新虫盟最强大的雌虫他全都知道,其中却根本没有一位能对他产生这样强大的压迫力。   这雌虫到底是什么来历?   就在贺阑沉默地观察对方之际,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打断了他的话语:“发什么呆呢?”   思绪骤然被这道声音打断,贺阑眉梢微抬,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人上。   站在他旁边的这名雌虫穿着和他差不多的军装,身形也与他相仿,不同的是对方的轮廓相对更深,但因为神情爽朗温和,比贺阑却少了些侵略性。   简单的说,这是个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的家伙。   贺阑不想被人看穿心思,很快应道:“没看什么,宋临泽,你认识那位新的情报部长吗?”   宋临泽手搭在贺阑的肩膀上,听他这么问候,向来都有话直说的人,这次竟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视线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那道身影瞥去,顿了会儿才表情不自然地说道:“啊,你说昕庭,你不也见过他吗?这么快就忘了吗?”   贺阑再次皱眉:“我见过他?”   在他的印象里,他除了虫盟首领的几个雌虫外,并没有再见过压迫感这么强的家伙。   不过很快他就从宋临泽刚才的话语中反应了过来,他动作顿住刹那,问道:“昕庭?”   宋临泽点了点头。   贺阑想起来了,他们最初那次推门闯进高塔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高塔中的那四名雄虫,其中一个的名字就叫做昕庭,而那个雄虫和其他雄虫都不一样,他的形象颠覆了所有人对雄虫身娇体弱的印象,他的身上没有半点雄虫的脆弱,身高与雌虫相仿,身形颀长肌肉匀称,身上还隐约有种危险的气息。   当时众雌虫几乎把他当成了同类,还是后来才弄清楚他的性别是雄虫。   贺阑眯着眼睛仔细回忆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叫昕庭的雄虫,最后应该是被……   想到这里,贺阑再次看向宋临泽,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神中的意思却已经相当明显。   这是你的雄虫?他为什么会用雌虫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宋临泽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昕庭时看起来又困扰又羞涩,他无奈地说道:“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不愿意以需要保护的雄虫身份待在家里,他说希望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替虫盟做点什么,他的部长资格也不是我用强权给他讨来的,而是他自己争取到的。”   宋临泽说到这里还忍不住有点炫耀的意思:“他真的很厉害,你是没看到几十个特级战士,竟然被他一个人给撂倒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雄虫能办到的事情。不过他说用雄虫的身份办事会不方便,所以他现在伪装成了雌虫,以后在外面都用雌虫形象示人。”   贺阑听宋临泽说着和昕庭有关的事情,目光不觉微微变化。   雄虫当中,竟然也有这样的存在?这算什么?   不食人间烟火的雄虫,偶尔来体会一下作为卑劣雌虫的生活?   贺阑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不过正在这时,角落里原本正在低头看资料的昕庭,竟然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突然抬起头,与他目光对视在一起。   贺阑不得不承认,对方有张非常出色的脸,不像是寻常雄虫那样柔美,但却同样精致,甚至透着锋利。   但不论他长成什么样子,贺阑对雄虫都没有半点好感。   眼看着对方朝自己走过来,贺阑眼皮微微抬起,勉强露出个可称为客气的笑容:“你好。”   “你好。”昕庭回应了他,与之握手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的客套就这样迅速地结束了。   宋临泽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好友与自己的雄虫,一时间有些苦恼地拧起眉头,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但没有等到他开口,昕庭就已经直直注视着贺阑,语声低缓却沉凝地问道:“贺阑先生,我是阮煦的哥哥,请问阮煦他这两天,在你的家里过得还习惯吗?” 第7章   贺阑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个叫做昕庭的雄虫不是好应付的家伙,从见到的第一眼,贺阑就看出来了。   对方的身上有种令他忍不住戒备的东西,其他人或许无法准确的判断,只认为那是种温良的气质,只有贺阑这样惯于伪装的雌虫,才能够毫不犹豫地看出问题,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那是同类的气息。   当然,既然贺阑能够认出这种气息,他毫不怀疑对方也看出了自己的伪装。   啧,真是烦人的家伙。   贺阑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只是微笑着与昕庭握手,接着说道:“嗯,他看起来还算习惯,我们虽然刚认识不久,但信息素非常契合。”   提及阮煦,他落落大方地说起两人之间的相处情况,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宠溺,看起来就像是新婚雌虫提及自己雄虫时不可抑制的喜悦。   贺阑的表现自然真实,旁边的宋临泽听见这话,忍不住惊奇道:“真是难得,你竟然也有被吃得死死的时候,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雄……”   贺阑皱眉一瞬,没等宋临泽在昕庭的面前把话说出来,就刻意打断道:“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阮煦,所以目光才会有所局限。”   宋临泽听见这话乐了,非常欣慰于贺阑的改变:“这就对了,你这小子终于也懂得照顾雄虫了。”   贺阑微笑着说道:“他是个很单纯的雄虫,让人忍不住想要照顾。”   昕庭漆黑的眸子仍然注视着贺阑,这时候开口道:“阮煦是高塔里年纪最小的雄虫,从小被娇惯坏了,许多东西都不太懂得,谢谢你能念在他不懂事分心照顾他。”   贺阑点头:“他是我的雄虫,我本身就该照顾好他。”   宋临泽在旁边跟着点头,对昕庭说道:“是啊,就像我照顾你一样。”   昕庭无声地朝宋临泽看来。   宋临泽不知道为什么怂了一下,连声音也不那么有底气了:“好吧你好像用不着。”   他们又聊了两句,终于结束了对话,眼看着其他人都已经落座,会议将要正式开始,昕庭在转身前最后对贺阑说道:“对了,从阮煦离开高塔之后,我就无法在星网上联络他了,请问他的终端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早就没收了阮煦终端的贺阑,听见这问题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已经找人修理了,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那就好。”昕庭微垂下眸子,又向贺阑提起了再过半月的新虫盟庆典晚会,那是为了庆祝新虫盟的成立特地举办的晚会,到时候所有虫盟首领和高官都将携家属出席,昕庭问道:“那时候阮煦应该也会到场吧,希望他到时能与我们分享在新家的趣事,我很期待。”   贺阑微笑仍然挂在脸上,眼底的喜悦看起来没有半点虚假:“当然,我也很期待。”   他当然能够听出,昕庭根本没有相信他刚才的那些话。   只是碍于许多方面的原因,昕庭现在无法亲自到他家中确认,而最后关于庆典的邀请,就是来自昕庭的警告。   他在警告贺阑,在半个月之后,他见到的阮煦会是完整无缺的。   贺阑自然地应下了这话,随后跟随会议安排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直到他安然落座,视线里再也没有昕庭的身影,他才慢慢收起笑容,将眸光沉了下来。   半个月的时间,他能有许多种折磨方式,让那种折辱深深刻在阮煦的骨头里,让他再也无法逃出自己的控制。   即便是那雄虫以后走出去,依然改变不了被掌控的命运。   开会的时候,贺阑依然能够很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布置好自己负责的事情。   然而在其他人发言的间隙,贺阑的思绪仍然会不由自主地从窗口飘出,情不自禁地飘到家中那只雄虫的身上,他必须承认昨天的交合让他有些食髓知味,在雄虫信息素的影响之下,阮煦的身影总会不由自主的在任何时间与地点,晃进他的脑海。   他不排斥这样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兴奋,因为他可以时时刻刻在脑中回忆对方被羞辱的模样。   那么那个雄虫,在家里做着现在连劣等星人都不会去做,只有家政机器才会做的工作,他现在究竟做得怎么样了?   也许那双白嫩的手会因为用凉水擦拭桌椅而变得通红开裂,也许他细嫩的足腕会因为不适应劳作而跌倒扭伤,也许会受不了体力消耗的行为而满身是汗,全身染上灰尘脏乱淋漓。   被从小惯坏的雄虫,根本不可能承受这种羞辱。   贺阑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情愉悦。   所以在会议结束之后,他没有理会周围任何人的寒暄,很快地就带着自己的下属往家里赶去。   当然他也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后面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好少见啊,那家伙以前每次结束会议,都要留在这儿跟别人骂上一阵再走的。”宋临泽满脸惊奇,仿佛看到了世界十大奇迹,“他居然这么早回家,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阮煦吧?”   昕庭站在他的身边,目光里却有不少担忧:“能不能告诉我,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宋临泽没有弄懂昕庭和贺阑之间的波澜暗涌,只当昕庭心里面挂念弟弟,所以点了点头,认真回忆着对他说了起来。   ·   从会议中心到家,这次只花了二十五分钟。   贺阑让甚海把车开得很快,提前回到了家中,因为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阮煦现在是什么模样。   按照那雄虫的性格,大概会哭出来吧?   他会不会根本没有完成打扫,只干了一会儿活就无法承受,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还是心里面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在家里面大发脾气乱砸东西?   贺阑倒是并不讨厌他砸东西,相反心里还有些期待,因为那代表着雄虫心里面已经开始崩溃了。   而他也可以借着这样的理由,对阮煦进行更加有趣的惩罚。   从电梯走出来,贺阑怀着愉悦的心情,把手搭在了自己房门的门把手上。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就像是在开盲盒,等到开启这扇门之后,他就可以欣赏那只高贵雄虫露出丑态的样子。   贺阑唇角微扬,推开了门——   然后他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抹粉红。   不对,不是一抹,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大片。   贺阑脊背霎时僵硬,嘴角的笑容也不可自抑地冻结了。   他看到自己原本干净简洁的房间,现在已经被一片粉嫩所包围,原本洁白的地毯,被铺成了毛绒绒的粉色,形状普通的台灯,被换成了会发出绚丽荧光的兔子模型台灯,漆黑的茶桌与椅子,都变成了形状可爱的模样,头顶悬挂的吊灯成了连绵的星星灯,就连墙上的控制按钮,竟然也都被贴上了浅粉色的樱花状壁纸。   整个屋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像是城堡里的童话世界。   贺阑感觉自己身体里面似乎有哪根弦突然崩裂了。   他整个人头脑发木,站在门前看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稍微回复了点知觉。   在恢复思考能力之后,贺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把门给关上。   他后背紧紧地抵着屋子大门,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再次抬头,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侥幸心理,再次拉开这扇门。   依然是粉嫩一片,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人回应贺阑的祈愿。   贺阑无法逃避,只能认命顶着麻木的脸,走进了房间当中。   阮煦听见声音,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仍然穿着那身轻薄放浪的衣服,不过不同的是,大概是为了干活的时候更加方便,他将过于宽大的衣袖给撩了起来,露出了自己细瘦的胳膊,过长的下摆他也给打了个结,松松地挂在在身上,于是他半身没怎么遮掩,几乎整双腿都白晃晃地露在了外面。   这雄虫看来也没有半点羞耻的意思,在看到贺阑回来之后,他甚至整个朝阮煦扑了过来,挂在了后者的身上。   贺阑:“……”   他不明白,为什么阮煦能够穿着这样美艳的衣服,做着这样可怕的事情。   他毫不留情地隔开朝自己贴过来的阮煦,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让自己保持冷静,问道:“房子里的东西,是你布置的?”   阮煦点点头,脸上挂着有些小得意的笑:“嗯!怎么样好看吗?”   他这么回答着,还没等贺阑再问,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当时让我收拾房间,我还有些没想明白,后来才想起来……收拾房间都是家政机器做的事情,你要我收拾,肯定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所以我终于想到了!你是想让我亲手布置这个新家,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对吗?”   “毕竟我住进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担心我住不习惯,所以希望我在自己布置的环境里生活,把这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阮煦眼睛亮晶晶的,还是那副永远充满活力的样子,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贺阑,不乏感动地说道:“贺阑哥哥,你真好。”   贺阑沉默。   他发现自己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   混沌的头脑令他连斥责都觉得多余,因为这雄虫多半听不懂他的意思,这是个仿佛跟“痛苦”和“受伤”完全无关的家伙。   许多情绪堆积在胸口无法得到正确的宣泄,贺阑紧咬着牙,额头上隐约可见青筋,他不肯再看这个粉得令人心悸的房间一眼,脑子里抓着刚才阮煦突然转变的称呼,恶狠狠地说道:“不要跟我说话,也别叫我贺阑哥哥。”   阮煦听他的话语,不禁疑惑:“不能叫哥哥吗?”   他迟疑了下,抬手去勾贺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应该怎么叫你才好?” 第8章   当然是别乱叫最好。   贺阑已经能够想到,这个雄虫究竟会发散出怎样的思维,给他什么样匪夷所思的反应。   如果放任他自己胡乱理解下去,后果大概会是非常糟糕的,贺阑竭力让自己保持心绪平静,这才敢再次抬头,面对这满屋子的梦幻粉红,随后他冷淡地看向阮煦:“叫我主人。”   阮煦眨眨眼,脱口重复了他的话:“主人。”   他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贺阑的意思。   贺阑对他的顺从感到满意,同时说道:“很好。”   他抬起手,掌心轻轻在阮煦的脑袋上摩挲,因为比对方高了半个头,这样的动作显得比亲昵有种不同的意味,更像是赞许和奖赏。   贺阑唇角微勾,低声说道:“你这样的反应很好,我的宠物。”   阮煦那双会发亮的眼睛再次恢复了运作,他骤然抬头,乖巧地用脑袋蹭贺阑的手心,对这句夸赞十分受用:“主人,宠物会很听话!主人多夸夸我好吗?”   贺阑嘴角的笑容因为他的话而有那么瞬间的凝滞。   他无端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而令人费解的是,作为连最血腥的战场都不曾让他感到的特级雌虫,他现在感觉到的危机感,竟然是一名雄虫带来的。   他总觉得这雄虫,绝对不会轻易停止折腾。   ·   贺阑对危机的预判向来是很准确的。   才半天不到,他就收到了恶果。   在回到屋子之后,贺阑通知了自己的部下,命令他们立刻来这里把房子里的粉红套装全部撤走,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部下正在出任务,没有办法立即赶到,而他们这趟任务需要至少两个月才能回来。   贺阑放弃了指使他们,打算亲自动手,然而他才刚碰到桌上的台灯,阮煦湿漉漉的眸子就朝他照了过来,问他是不是不满意这房间里的模样,要不然他下次换种风格,试试原始风的。   听到阮煦认真的提议之后,贺阑理智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并不是因为粉红梦幻风比原始风格更好,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即便拆掉这些东西,精力旺盛的阮煦也能够立刻换种风格把它布置回去。   ……就这样吧,贺阑妥协了。   在用力的呼吸几次,把情绪波动幅度调整到了最低之后,贺阑回到书房,准备在家里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他拿出便携电脑,打开甚海转送的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把东西看下去。   因为阮煦就在他的身侧站着。   平时活力四射无法安静的雄虫,这次倒没有闹腾,大概是因为看出贺阑是在处理正事,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出声干扰。   可是没有出声,却并不代表他不会打扰到人。   比如现在,阮煦就站在他的身侧,并且这位雄虫对自己生来就有的吸引力丝毫没有自觉,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研究着贺阑桌上的某个摆件。   贺阑即便是专注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鼻端也能够轻易地闻到从阮煦身上传来的诱人气味。   偶尔贺阑侧过头,就能够看到他眉眼精致的侧脸。   阮煦像是对那个摆件充满了兴趣,于是俯着身子悄悄地探出手去拨弄着,不时轻轻扬起嘴角,纤长漆黑的眼睫轻微颤动,露出令人炫目的笑容。   雄虫的姿态也没有半点端庄可言,因为矮着身子,他身上的衣服又布料轻柔,领口宽大,所以当他戳弄摆件的时候,那原本柔滑的衣领就理所当然地滑了下来,将半个冷白肤色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随着他的动作,领口的牵扯还会令人将他胸口深处的春光也一览无遗。   不止如此,为了方便行动,阮煦还把长长的下摆给撩了起来,卡在大腿上方的位置,所以当他走动的时候,那双毫无遮掩的纤长大白腿总是会不断地袭击贺阑的视线。   贺阑是正常的雌虫。   并且是单身多年从来没有与人亲近过的雌虫,一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终于在雄虫的身上体会到欢爱的滋味。   即便不想承认,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愿承认,但他并不能毫无负担的欺骗自己,他清楚自己对阮煦的身体是有渴望的,而且因为食髓知味,那样的渴望在无形中已经烧成了他无法控制的模样。   他很难抵挡这个雄虫对自己的吸引力。   ……可是不行。   贺阑揉了揉太阳穴,用自己半生修成的控制力,强行把注意力从雄虫的身上拉了回来。   如果连这点本能都无法控制,他还要谈什么控制对方?   贺阑面无表情地按捺身上异样的本能反应,等到那种酥麻的感觉消失之后,他才终于蹙眉抬头,用冷硬的声音朝阮煦说道:“你在干什么?”   阮煦听见他的声音,回神了似的朝他看过来,双眼无辜又漂亮。   像没脑子似的。   贺阑在心里面这样想,又把问题问了一遍,阮煦才乖乖说道:“我在守着主人。”   贺阑拧起眉头:“守着我干什么?”   阮煦:“因为我是主人的宠物,所以主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宠物得时时刻刻跟着主人,让主人摸摸抱抱。”   他边这样说着,边不时用期待赞赏般的目光觑向贺阑,眼睛里带着些许不知道该说是坦诚还是狡黠的东西,仿佛是在故意把自己的想法透露来让贺阑知道,摇着尾巴说“看,我完全理解了你的意思”。   贺阑木然着脸看他,只想说不你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   贺阑眼中的“宠物与主人”是奴役和折辱,但阮煦眼中的“宠物与主人”,却显然是种夫夫间的趣味。   如果贺阑再不阻止阮煦享受这种剧本,阮煦大概还会顶着宠物的身份做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实证明贺阑对阮煦的了解已经日益加深,所以判断毫无错误,不过是十来分钟过去,阮煦已经开始靠着他坐在地毯上,懒洋洋地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或者稍稍坐起来,托着下颌用澄澈的目光无声看他。   像只真正的宠物猫一样。   贺阑已经很难再说清楚,自己究竟是以怎样非人的意志力,才没有顺从天性把雄虫给拎到床上的。   再这样下去他的工作计划必然会彻底报废。   贺阑按了按眉心,在短暂的权衡之后,终于低下头,扶着阮煦的下巴沉眸说道:“你喜欢扮演?”   阮煦眨眨眼睛,没有否认,只是乖巧地说道:“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去尝试。”   贺阑:“……”   他很想说他并没有喜欢这种东西,是阮煦一直在误解。   但他没必要向阮煦解释什么,在他眼里阮煦就是个只知玩闹的小少爷而已,于是他顺着这话,继续说下去道:“那好,我们不玩主人和宠物的扮演了,我们来换一个剧本。”   “可是我还有好几种撒娇方式没……”阮煦难得有些着急,像是舍不得刚才的剧本,不过他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抗拒,很快他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连忙问道:“新的剧本是什么?”   贺阑沉默片刻,接着嘴里吐出两个字:“哥夫。”   阮煦怔了一下,没听懂贺阑这两个字的意思,于是眼睛里出现了明显的迷茫。   贺阑用尽耐心,对阮煦说道:“现在闭上眼睛,听我说。”   阮煦点点头,果然闭上了眼睛。   贺阑于是开始用平静的语调叙述起来:“你是一名从小在帝城长大的贵族雄虫,从小被人呵护长大,在社交圈里受尽宠爱。十八岁这年,你通过虫盟的基因匹配系统,匹配到了最适合你的雌虫伴侣。”   听到“伴侣”两个字的时候,阮煦搭在贺阑腿上的手微微动了下,唇角也有些上扬。   贺阑仿佛没有见到他的反应,只是冷硬地继续说道:“你的伴侣是名虫盟中将,名字叫做贺泓,是个非常优秀的雌虫战士,在得到虫族婚姻中心的通知之后,他立刻前来见你,你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阮煦原本十分沉溺,但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小声问道:“我的伴侣不是你吗?”   贺阑垂眸看他一眼,说道:“不是,你的伴侣是我的哥哥。”   阮煦顿时愣住:“啊!”   贺阑没理会他的惊讶,接着刚才的剧情编造下去:“你们相互喜欢,很快就举行了婚礼,然而在结婚之后,你们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才两个月过去,你的雌虫伴侣就接到了前线的通知,要他立刻结束假期返回战场。”   阮煦微微蹙眉,似乎已经在为剧情担心了。   贺阑没想到他会如此投入,继续说下去道:“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你的伴侣牺牲在了这场战斗之中,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   “而他最后让人带回来的话,是要你好好生活,不要忘记他。”   阮煦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仍然靠坐在贺阑的身边,但情绪有些变化,抬头看贺阑的时候,眼尾微微发红。   贺阑:“现在你失去了你的伴侣,你无依无靠,你的家族想要把你接回去,让你重新与其他雌虫进行匹配,但你深爱你曾经的伴侣,你不愿意离开。”   “所以你选择了留在伴侣的家里,但你的伴侣已经死了,现在跟你住在一起的是我,是你伴侣的弟弟。”   贺阑说了许多话,声音低沉得像是有种蛊惑的力量,带着阮煦完全沉入了剧情当中:“你伴侣的弟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雌虫,他不够优秀,是个卑劣阴暗的家伙,他答应了要替哥哥照顾他的伴侣,但和雌虫同处一室,他无法忽略你作为雄虫对他的吸引力,任何雌虫都无法逃过本能操控,他妄图抛下对哥哥的承诺,自私地占有你。”   俯身凑到阮煦耳边,贺阑轻抚着阮煦的脸,看似温和地轻声道:“可你很爱你的伴侣,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要怎么选择?”   阮煦骤然抬眸,像是惊醒了般,他睁着通红的眸子与贺阑对视,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道:“我不能答应他!”   “没错。”贺阑收回手,松开阮煦直起身子,抽出一根烟点燃道,“你如果再待在这房间里,一分钟内这个混蛋弟弟就要强占你的身体了,所以你现在该做什么?”   阮煦眼睛里露出了坚定的神色:“我要远离你!”   贺阑点头满意地指了指房门:“很好,快回你的房间去吧。”   贺阑看着阮煦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清静了。 第9章   多亏阮煦成了贞洁的丧偶雄虫,贺阑在他离开房间之后,终于能有整段的空闲时间,处理完自己堆积的事务。   阮煦是个非常好骗的雄虫,在换了剧本之后,果然矜矜业业地演着自己的角色,没有再轻易接近贺阑。   直到日落时分,贺阑处理完事情,正在收拾桌面的时候,阮煦从外面敲了敲他的房门。   “我准备了晚餐,你还是先来吃过再忙好吗?”   阮煦的声音变得低柔下来,不再是原来的清澈,多了几分沉稳。   贺阑听着这声音,却莫名感觉到胸口有几分躁动。   他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朝门口的阮煦看去,然而视线才刚接触到对方的面容,阮煦就仿佛在避嫌般别开脸,迅速地走开了。   贺阑:“……”   这家伙竟然还在戏里面。   他后知后觉阮煦正在勤恳地扮演着丧偶雄虫的角色,他稍微怔了一下,才在沉默中走出房间,在餐桌旁坐下。   餐桌上此刻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饭菜,贺阑仔细看着桌上的饭菜,不觉之间感到诧异起来。在他看来作为在宠溺和照顾中长大的雄虫,阮煦必然不可能会做饭这种事情,可是眼前这满桌子的晚餐,却是货真价实看起来非常美味的食物。   贺阑在这瞬间,竟有些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这个雄虫真的不是漂亮蠢货?   他迟疑着,在拿起餐具后开口道:“这些是你做的?”   “是的。”阮煦笑着点点头,满脸温婉贤惠地把旁边的料理机械塞进了柜子里。   贺阑:“……”   当他没问。   两人沉默地吃着东西,贺阑因为有着满腹要思考的事情,所以始终沉默不语,而阮煦则是因为仍旧坚持着剧本人设,所以相对比往常沉默了许多,他低头状似温顺地吃着自己眼前的食物,总是与贺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即便偶尔抬眸向贺阑看过来一眼,也会迅速地收回视线,装作未曾对视过。   贺阑平静地看着他的反应,没有阻止他继续在这剧本发散下去。   相比起宠物阮煦,当然还是哥夫阮煦让人省心许多。   用餐快要结束的时候,贺阑习惯性地起身收拾桌面,然而在他动作的同时,旁边的阮煦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所以顷刻之间,他们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一起。   在手指相触的刹那,阮煦仿佛被烫到般,迅速收回了手。   同时他用紧张惊怯的目光看向贺阑。   贺阑恍惚地感受着刚才刹那间来自雄虫的温度,抬头对上阮煦的目光时,下意识地出声道:“我没有故意……”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为什么要跟着入戏?   贺阑瞬间闭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个漂亮枕头带进了坑里,他迅速板起脸,用机械般的口吻证明自己还是个头脑正常的雌虫:“没事,我回房间了。”   阮煦微垂下眼睛,红着脸轻轻“嗯”了声,似乎仍然不肯与这个“弟弟”相互对视。   贺阑走回房间,踏进房门之后,他回头看了眼阮煦的方向。   他看到阮煦正在捣弄着家政机器人,并没有真的亲自动手去收拾房间,而是在拨弄机器的时候,看似不经意间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然后又迅速错开。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升温,衬着满墙的粉红有种别样的味道。   贺阑:“……”   真是见鬼了,他竟然真的嗅到了某种禁忌的味道。   贺阑不敢再跟阮煦纠缠,他现在已经逐渐发现,阮煦是个令人无法捉摸的神奇存在,他明明看起来不太聪明,却意外地总能够在与旁人的博弈中占据上风。   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他总能够无意识地把和他接触的人,全部拉到智商与他同水平线上。   暂时还是先把这只雄虫稳住,等之后再去想如何操控和折辱这家伙好了。   贺阑心里面怀揣着这样的思绪,回到房间后打算趁着这会儿的空档,把某些资料再梳理一遍,这些原本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因为今天的会议,以及他刚见过了昕庭的关系,所以他打算先行做好准备。   脑海中回想起白天所见的那个沉稳雄虫,贺阑心里总忍不住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但贺阑整理资料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   他是在终端电脑上整理资料的,然而在整理了没多久,他就看电脑的通讯端突然收到了某条消息。   “阮煦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贺阑看着这条消息,顿时怔住了。   他仔细辨认了下这条消息上面的名字,再看看自己接收这条消息的时间,终于确定自己所收到的这条消息并没有错,也不是谁造假,而向他发送消息的也的确是阮煦。   虫盟的星网是实名制的,虚拟游戏虽然可以隐藏身份,但每个人都只有一个身份账号,都登记着自己真实的身份和名字,不会有冒名顶替的可能。   贺阑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阮煦的个人终端,从他踏入这个房间之后,就已经被自己收走藏起来了,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搞到的?   沉默中的贺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抬起手,点在了“接受”这个按钮上。   下一刻,他的通讯录里面就多了阮煦的名字。   还没等贺阑再做什么,阮煦的消息就已经跳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对着终端屏幕再普通不过的聊天画面,但贺阑却总感觉那个跳动着的彩虹头像十分聒噪,仿佛这头像都随了他本人,有种令人见到就觉得浑身燥热的神奇能力。   阮煦传过来的消息很简单:“我们终于是好友啦。”   这条消息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太阳笑脸,看着跟阮煦平时最常见的开朗笑容没有区别。   贺阑盯着这条消息,在沉默了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没能够忍住,问道:“你的终端是哪里来的?”   阮煦心情很好地很快回复了他:“当然是我的那个,你把它藏在房间里,我已经找到啦,原来除了星予哥哥,你也喜欢玩藏终端的游戏!”   贺阑还没有回答,阮煦的第二条消息就传过来了:“你跟星予哥哥肯定很合得来。”   贺阑:“……”   他并没有与其他雄虫交流心得的意思,他只是在短暂的反应过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经常找他聊天?”   阮煦的打字速度飞快:“你怎么知道?!”   贺阑再次沉默了。   他突然开始有些同情那个叫做星予的雄虫,而他在这同时也明白了过来,阮煦的缠人并不是单独对他的,而是在很长时间内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   如果不是因为被烦到没有办法,谁会想要去藏一个雄虫的终端呢?   就在贺阑沉默之际,阮煦已经继续说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扮演了呀?我已经扮了整天了,不能和主人说话好辛苦,而且每次见到你我都好紧张。”   紧张就对了。   贺阑现在还不想当雄虫的玩伴,不过他也没有把阮煦的终端再次收走的打算,一来是阮煦的那位哥哥昕庭已经向贺阑发起了警告,说是最近已经好多天没能够联络到阮煦。   二来是贺阑认为,即便现在让阮煦恢复与外界的联络,也不会带来什么问题。   阮煦根本对自己的处境毫无认知,即便是他做了什么,这个雄虫也不会有向其他人求助的自觉。   当然,阮煦也并不惧怕昕庭的警告,他只是觉得让阮煦捧个终端在手里玩,这家伙总不会再有机会打扰自己。   这么想着,贺阑也很快向阮煦发送了讯息:“当然要继续扮演下去,聊天的时候也要。”   他没等阮煦再说话,就继续发道:“你想念自己逝去的伴侣,不愿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所以你每天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惧怕与弟弟见面,成日以泪洗面,在星网上搜索伴侣过去留下的消息,沉溺于虚假的世界当中。”   他冷静地把这些设定发给对方,又等待片刻之后,果然没再等到阮煦的回应。   很好。   看起来对方已经开始入戏了。   贺阑再次得到了安静,于是他开始继续查看自己手边的资料。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贺阑虽然得到了空闲,但却也没能够完全放松警惕,他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回过头,透过敞开的房门去看外面的状况,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完全闲不下来的那个雄虫,在这两个小时里竟然真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难道他真的已经安分下来了?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在阮煦到处活跃的时候,贺阑会觉得自己受到对方的影响,没有办法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情。   但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在对方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贺阑竟然也没有办法完全专注下来,总会下意识地在安静了会儿之后回头去看阮煦所在的方向,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没有在做别的事情。   贺阑忍不住为自己这样的行动而感到有些可笑。   在再次看过去,而发现那扇门仍然没有别的动静之后,贺阑忍不住停下手里梳理资料的动作,轻轻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多了个他以外的人,所以他感觉不自在了?   毕竟在这之前,贺阑从来都是独自居住,即便虫盟想要替他安排护卫之类,他也始终都是保持着拒绝的态度,他向来不喜欢有人干扰自己的生活。   而就在贺阑反省着自己反常的时候,他听见终端消息提示的声音,是有人又在联络他了。   贺阑目光移过去,在看到向他发出消息的人是阮煦时,他心里面突然有种既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他想了想,总结这种感觉应该是“果然开始了”的想法。   贺阑点开了消息对话框,然后看到某个耐不住寂寞的雄虫朝他发来了一串奇怪的消息。   “豪门哥夫和他的偏执白切黑弟弟。”   “如果有天我离开你,弟弟会替我照顾你。”   “弟弟快住手,哥夫不想这样子。”   “哥夫和弟弟的禁忌恋爱……”   贺阑:“……”   在看到这连串的标题之时,贺阑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表情。   虽然无法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大概是二十多年来表情最丰富复杂的模样。   他有那么瞬间脑子里只能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雄虫到底为什么这么能折腾。   但就连贺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了阮煦发过来的这些消息之后,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点开了其中的一个链接……   片刻之后,贺阑终于沉着脸从屋子里面走出去,然后推开了阮煦的房门。   他推开门的时候,阮煦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整个缩成了团,面上带着浅笑认真盯着自己的终端屏幕。   但看到贺阑进门的瞬间,他仿佛又瞬间记起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他飞快地把笑容压了下去,眸子里的情绪切换成了惊惧的样子:“你,你要做什么——”   阮煦紧张地说着。   但是他朝贺阑走过来的动作,以及他快要压不住的笑容,都证明这个雄虫此刻满满都是期待。   贺阑掐住了阮煦的手,把他揽了过来,冷漠地说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呢?哥夫?”   阮煦动了动身子,但在贺阑的钳制当中,他那点力道根本没有办法挣开,他故意怯懦般小声地说道:“这样不好,你哥哥他……”   贺阑自暴自弃地说道:“让那个哥哥见鬼去吧。” 第10章   贺阑静心养性,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家里面的麻烦雄虫斗智斗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绿了自己那位并不存在的哥哥。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阮煦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将小寡夫的形象坚持到底,就连欢爱的过程当中,仍然是一口一个弟弟的叫,“拼命”地红着眼阻拦贺阑的动作。   贺阑听得好气又好笑,恶狠狠地叫他闭嘴,想让他赶紧忘记什么哥夫之类的设定。   然而阮煦却当他是入戏,在认真扮演着阴暗占有欲强的弟弟,于是为了配合他,表演得更加卖力。   结果事情就变成了阮煦挣扎,贺阑压制,阮煦挣扎得更厉害,贺阑压制得更厉害,阮煦边假装挣扎边贴他,他边压制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火焰寸寸灼烧。   于是那场火蓦地扩大开来,贺阑把戒律两个字彻底抛在脑后,狠狠地把雄虫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等到凌晨时分,两人筋疲力尽跌在床上,贺阑再回想刚才的情景,才突然觉得怎么想怎么熟悉。   那不就是阮煦给他看的“哥夫文学”里面的剧情么?   贺阑:“……”   他骤然醒悟,然后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又被阮煦给带到了他的领域里面。   从把雄虫接回来到现在,与其说是他在操控和戏弄阮煦,倒不如说更像是他在被阮煦所戏弄。但当他想到这里,侧目去看夜灯下陷入清甜睡梦中的阮煦,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没道理。   阮煦根本不是能戏耍别人的雄虫,他根本没这个脑子。   贺阑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也不觉得某雄虫真的能做到戏耍自己而毫无痕迹,他很清楚一切都是源于巧合或者误解,可是不管怎么说,阮煦凭借这种方式压制了他是真的。   长久的沉思之后,贺阑坐起身,在夜色中注视着阮煦的脸不再有动作。   阮煦的脸自然是极其漂亮的,雄虫的外貌优势是刻在基因里面的,即便是等级最普通的雄虫,也拥有着相当清秀的容貌,更何况阮煦还是雄虫当中基因最顶级的那种。   所以即便是盯着阮煦这张脸看了整晚,贺阑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半点腻味的感觉。   清晨时分,阮煦在被子里动了动,翻了个身后像没骨头似的挪到了贺阑的身边,然后他像是感受到了雌虫的气息,于是往贺阑这边拱了拱,再次睡了过去。   贺阑以为他要醒来,原本准备好的话,因为没机会说,于是就这么生硬地憋了回去。   直到又过了两个小时,阮煦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没再睡过去,他睁开眼后先是迷茫地往窗外看了眼,等发现天色大亮之后,他才又收回视线,看到正坐在自己身边的贺阑。   大概是还没有习惯有人睡在旁边的日子,所以在见到贺阑之后,阮煦先是怔了瞬间,接着才开口说道:“贺阑哥哥,不对,主人……”   然而他话才刚出,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改口:“弟弟!”   贺阑:“……”   就这短短几分钟,贺阑已经看他连续串了三个剧本,逐渐往离谱的方向发展而去。   看这副模样,贺阑用惯有的木然神色打断他的话,说道:“别再提那个剧本了,昨天已经演过了。”   阮煦脸上神色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眼就再次露出了笑容,往贺阑身边挪了挪后问道:“那我们今天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新剧本吗?”   贺阑真想让这祖宗赶紧消停下来。   他现在听到“剧本”两个字就觉得头疼。   然而要这雄虫体会到自己的心力交瘁是不可能的,贺阑神情复杂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的语气是十分认真的,不再是平常应付阮煦时的敷衍与阴沉,而是平常用在政场谈判桌上的那种正式语气。   令贺阑心里暗自好笑的是,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想过,他会被这只接回家的雄虫逼到放出这种态度的地步。   在把雄虫接回家之前,贺阑想过许多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把阮煦当成自己的宠物来喂养,让他毫无尊严的脱光衣服,作为自己的禁脔,每天只能戴着项圈缠着锁链守在房间里等自己回来。   或者把他驯化成没有思维的蠢货,只能够凭着本能在床上服侍他。   又或者干脆把这家伙送出去,送到什么都没有的荒芜星球,让他在泥泞中摸爬滚打。   贺阑对雄虫或者说对权势的恨支撑着他做出了很多计划,而在这些计划当中,他从来没有把雄虫当成是真正与他们同等的存在,只当他们是漂亮的“物品”,是贵重的“玩具”。   虽然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但这的确是贺阑多年以来对雄虫的认知。   最初接阮煦回家的时候,贺阑也的确是这么看待他的。   但当他越是与阮煦接触,他才越是能够清晰地发现,他从前的想法和态度究竟有多傲慢。   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个头脑再简单不过的雄虫,他却在压制中屡次失败,露出无数破绽,屡次失去自控能力变成欲望的奴隶。   果然在面对本能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贺阑自嘲地笑了笑,看阮煦正低头玩弄着手里的终端,于是抬手把终端联络器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冷冷说道:“我说要跟你聊聊,你在干什么?”   阮煦没注意他的动作,终端被抽走的时候还有些懵,他抬头对上贺阑的眼睛,诚实地回答道:“我在搜新的剧本应该怎么演。”   贺阑:“?”   他刚才到底哪句话提到剧本了?   他有些头疼地抽了根烟在嘴里叼着,并没有点燃,他发现自己从遇到阮煦之后,心烦抽烟的次数变多了,所以他正在有意克制。   接着他低头去看阮煦终端屏幕上的搜索痕迹,同时跟着念了出来:“……观察,审问?”   阮煦点点头,说道:“你刚才那样看我,然后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不是在玩审问的剧本吗?”   贺阑:“……”   说实话对阮煦怪异的脑回路,他已经有些习惯了,所以倒没什么太惊讶的。   他同时继续往下面翻去,然后看到了逐渐离谱的搜索词条:“拷问,训诫……囚禁……”   他蓦然抬头,盯着阮煦的眼神,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审问是怎么变成拷问的?   拷问又是怎么变成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这个雄虫平常在高塔里面不看星网动画魔法少年动物世界,到底都接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高塔的启蒙教育是不是有问题!   阮煦听着他把这些词念出来,不由得脸也有些泛红,但在泛红的同时他也忍不住低头说道:“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刚才看了一下,觉得好像挺有意思的。”   贺阑:“?”   阮煦抬起头,眼里泛光地说道:“可以试试这个剧本吗?”   贺阑坚决反对:“不行。”   当然不可能,虫盟的条例明令禁止雌虫伤害雄虫,即便是玩闹也是不行的,这也是为什么贺阑想要报复,却始终只考虑精神折磨,没有考虑过□□折磨的原因。   贺阑虽然是虫盟首领之一,却也并不打算触碰这条法令。   阮煦看贺阑摆出这么坚决的态度,也明白这大概是没戏了,他坐在床上无奈想了会儿,接着眼睛又亮了起来:“对了,那我们来玩——”   贺阑心里突地一跳,猜到他是想出了什么新剧本,于是他连忙打断对方,说道:“我知道演什么了!”   阮煦连忙点头,跨坐到他的身上,期待地看着他。   贺阑感受着两人紧贴的身体,僵直了瞬间才恢复冷淡表情,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出生在贵族的雄虫,你有着非常美好的家庭,宠爱自己的父母,然而在你十五岁这天,你在与家人乘坐飞船旅行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星际匪徒。”   阮煦睁大眼睛看着贺阑,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他总是能迅速的进入剧情节奏当中。   贺阑于是继续用那带着蛊惑的声音说道:“我就是那群匪徒的头子,我是个蛮不讲理的混账,在闯入你们的飞船之后,我把你的父母揍了一顿,抢走了你们所有值钱的东西,同时还抢走了他们作为掌上明珠的你。”   阮煦眼睫颤了颤,做出了抗拒和害怕的表情,仿佛真的是那个被劫走的可怜雄虫。   贺阑漠然地笑了笑,低沉着声音道:“我把你劫回了自己的飞船,我打算强占你,折磨你,我把你光鲜漂亮的衣服剥掉,换成囚犯的衣服,把你装进囚笼里,锁在黑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然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阑眼底的黑沉太过深邃,还是他语气里的阴鸷太过逼真,阮煦听到这里,忍不住抓住床单,往后退了些许,像是真的被吓到了般。   贺阑身体前倾逼近阮煦,眼里藏着冷笑,继续说道:“然后,我丧心病狂地毒哑了你!”   阮煦:“啊。”   他怔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然而贺阑却已经重新直起身子,和阮煦拉开了距离,并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所以你现在是个哑巴,不准再说话了。”   阮煦:“……”   贺阑叼着烟,轻轻用齿尖碾了一下滤嘴,松快地笑了起来。   终于是扳回了一城。 第11章   虽然对于无法说话十分不习惯,但阮煦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小哑巴”的设定。   有时候贺阑都觉得阮煦执拗得令人称道,即便是再怎么不情愿,他都坚持要把剧本给演下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在贺阑看来是好事。   因为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安静休息一会儿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小看了阮煦的折腾能力,这位祖宗即便是披了个小哑巴的外皮,内里也依然是个令人不省心的家伙,接受了自己的新人设之后,阮煦开始带入角色当中。   作为被星匪绑架的贵族小公子,阮煦虽然被困在房间里,却也依然没忘记想办法脱离这里,以及向贺阑这个把他擒来的匪徒展开报复。   雄虫的报复手段简单而匮乏,简单得甚至有点像是在玩闹。   比如说,在贺阑正在翻看星网新闻的时候,阮煦突然跑过来轻轻掐一下他的胳膊,然后在他抬头的同时,这雄虫就飞快地跑到了门边,逃脱前甚至还对着屋里的贺阑做出个挑衅的表情。   再比如说他偷偷地在贺阑去洗手间的时候,从外面把洗手间门给锁上。   又比如他趁着贺阑专注看资料的时候,悄悄把他喝惯的咖啡换成甜腻的奶茶。   贺阑捧着奶茶在手里,只觉得自己幼时在孤儿院都没见过的幼稚手段,今天都在阮煦的身上见光了。   当然虽然这些手段很不起眼,但这家伙仍然是相当烦人的。   被烦得受不了的贺阑,终于板着脸开始进入星匪角色,警告阮煦如果他再乱来,就把他给绑住关进房间。   阮煦顿时愤怒起来:“你敢!贺阑你快放我离开!”   贺阑:“……”   如果不是阮煦边说话边顺配合地把双手并拢递到他面前,朝他递过来兴高采烈的神色,贺阑觉得自己可能会更相信他的话一点。   最后贺阑当然没有绑住阮煦,他原意是想折辱这家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阮煦眼睛里的期待之后,他顿时就不想了……   结果到了最后,贺阑还是没能逃脱跟阮煦争执到床上去的命运。   原因无他,雄虫的身体和气味对雌虫的生理影响简直是无法控制的,阮煦在剧本扮演的过程中,只要稍微与贺阑肢体相触,就会让贺阑感觉到那处皮肤如火焰般滚烫灼烧。   贺阑又不是什么善于压抑欲望的雌虫,阮煦稍微多撩拨几次,他就再也不想忍耐了。   最后为了停止阮煦的小把戏,贺阑干脆把这个哑巴一把推到了柔软的床垫上。   阮煦是个毫不扭捏的雄虫,喜欢折腾热爱冒险,心眼大到几乎天不怕地不怕,其他雄虫总是对雌虫避之不及,对被雌虫占便宜这种事情死守严防,阮煦却偏偏与众不同,热衷玩闹肆意放纵,对自己的雌虫百依百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占便宜的那个。   之前在欢爱的过程里,阮煦在情动时从不压抑自己的声音,每次那甜腻的嗓音,总会让贺阑身体产生愉悦的酥麻感,令他控制不住想要拥有更多,直到将纤细的雄虫彻底变为自己的所有物。   即便心中不愿,但贺阑也必须承认,他的身体与阮煦有着想到高的适配度。   尤其是在他们结合过一次以后,有时甚至阮煦只是一个表情,他心内都会骤然升腾起无边的渴望。   他喜欢阮煦的声音,尤其是体力将尽迷离时的轻声呢喃,如同气泡在空中飘荡的慵懒缱绻。   所以贺阑故意让阮煦用了“哑巴雄虫”的设定,也是为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克制。   或许这样沉默的场合,会让他兴致缺缺,进而失去对这个雄虫的渴望。   贺阑是这样考虑的,但事实却是,当阮煦不出声的时候,他对贺阑的吸引力同样没有减少丝毫。   因为并非真正的失声,不过是来自剧本的人设,所以阮煦也不是无法出声,只是在整个过程中始终咬唇坚持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所以他会因为竭力克制而面颊泛红,会因为执意坚持而忍不住将脸埋在贺阑的胸口处,面颊的滚烫刺激着贺阑胸口每寸的皮肤,隐忍下偶尔不慎逸出的声音则更加令人失神。   结果就是,小哑巴非但没能让贺阑掐断念想,反倒比哥夫更加令他失控起来。   贺阑再次惨败在阮煦的面前。   ·   接下来的数日,贺阑又尝试了数次,毫无悬念都以失败而告终。   阮煦仿佛是为了降服他而生的存在,贺阑所有的阴谋阳谋,在他的身上好像都起不到任何效果。   贺阑因此不得不满脸阴郁地承认,乐观无知的家伙,精神层面的防御力是让人根本无法攻破的。   在意识到了这件事之后,贺阑也曾经想要单方面休战,试图与阮煦好好聊聊,认真弄清楚这个雄虫究竟想要做什么,他闹腾的背后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为什么要表现出对自己这么百依百顺的样子。   贺阑当然不相信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喜欢,他和阮煦刚见面的时候,阮煦就对他无比热情,贺阑根本不相信世上有这么莫名其妙又容易得来的喜欢。   然而贺阑找阮煦聊了几次,他们的交流却都没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期间不是因为阮煦莫名其妙地走神,就是这个祖宗又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了新的要素,开始玩起新的剧本,总之以阮煦那副不聪明的样子,想要摆出正式场合才有的样子,和他认真交谈,实在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贺阑于是表情更加阴郁起来,心里面总觉得自己仿佛才是被控制的那个人。   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在某天与阮煦相拥入眠的夜晚,贺阑嗅着雄虫身上清甜的味道,心里面渐渐有了新的主意。   他决定带阮煦出门。   他现在已经逐渐认命,凭他自己或许无法从阮煦那面名为乐观的铜墙铁壁上面凿出裂痕,那么他也就只能利用外部的力量了,当然这本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有时候外人的流言蜚语,更容易对人造成伤害。   在做好这样的准备之后,某日贺阑面无表情地隔开了正打算给自己一个晨起拥抱的阮煦,并认真说道:“收拾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去参加一个晚宴。”   阮煦听见他的话有些怔住:“晚宴?”   在这瞬间,他的心里面晃过了无数种情节展开,于是飞快说道:“是婚宴还是寿宴?有什么特殊的环节吗?会有豪门斗争,或者抢婚之类的事情发生吗?”   贺阑表情复杂地听着他的胡言乱语,说道:“高塔的教育它到底正经吗?”   阮煦眨眨眼,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仍然因为晚上的行程而高兴了起来。   他开始认真做起准备,并想要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女仆装去——   当然,他被贺阑阻止了。   贺阑在明确地表示女仆装护士装奇怪的外星土著服装等等都不可以之后,从衣柜里面找出了一套崭新的漂亮礼服,不由分说地将其套到了阮煦的身上。   阮煦在家里自由惯了,突然换上这样华贵而结构复杂的服装,一时间还有些无法习惯。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不适应地抬头问道:“是不是不好看?”   贺阑:“……”   以阮煦的那张脸来说,任何衣物穿到他的身上,就不会有“不好看”的这个选项,阮煦在家里面乱七八糟的衣服穿得多了,有时候贺阑都会忘记他本来的样子,现在穿着标准贵族雄虫的华贵服饰,贺阑才突然重新意识到,这家伙身上有着多么尊贵的血统。   这个认知让贺阑心里的不悦更加浓重。   于是他语气尖酸地说道:“是,不怎么好看。”   阮煦失落起来:“果然还是穿女仆装比较……”   贺阑没给他折腾的机会,沉默地拎着雄虫出门进了电梯。   这次宴会的地点是在新虫盟某位军官的宅邸当中,宅邸位于帝城西侧的外围区域,周围环境较为空旷,车辆前行的路上,透过车窗能够看到许多城市建筑之外的景色。   比如道路旁成片的树木,更远处凝结在云层下的矮山,还有天边蜿蜒向前的银色水光。   阮煦趴在车窗上,一路发出惊叹的声音,眼睛里面满是震撼与喜悦,吵得贺阑不住按揉眉心,好不容易才用剧本骗得他安静下来。   ——跟阮煦厮混那么久,贺阑的折辱计划没能够成功,但随机编故事的能力却莫名其妙地上去了。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过后,贺阑带着阮煦,终于在一座庄园前方下了车。   下车之后,阮煦仍然忍不住激动张望,但因为贺阑提前设定的剧本,所以他现在不吵不闹,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在贺阑的剧本当中,他现在是个正在进行任务的虫盟特工,正在和作为搭档的贺阑一起潜入晚宴,调查某起凶案的真相。   所以在下车之后,阮煦虽然对初次进入社交场合感到新奇,却仍然乖乖地保持着冷静,一只手挽在贺阑的胳膊上。   贺阑微微侧目,看着雄虫正与自己相挽的手,缓缓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早已经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了安排。   而现在他身边的雄虫,还未意识到他将面临什么样的糟糕景象。 第12章   阮煦是跟在贺阑的身边进入晚宴现场的。   作为自幼连高塔都没有踏出过的雄虫,他见识过最热闹的场面,就是当初高塔被攻破的那天,一大群雌虫踏着尘埃轰开高塔的门,端着武器冲进来的场景。   那时候的阮煦感觉到最多的是惊慌,根本没来得及去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惊喜。   而此时此刻,阮煦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人群带给他的热闹感。   尤其是当他们踏进大厅之后,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许多人都停下了动作,他们当中有的人打断了正在交谈的话语,有的人顿住了正在拿食物的手,还有人手里面端着酒杯,连酒水被碰洒了都没有注意到。   大家就这么表情古怪地注视着走进门来的阮煦和贺阑,神态或多或少令阮煦感到了不自在。   阮煦在贺阑的面前,从来都不会有不自在的时候,他知道贺阑是自己的雌虫,所以理所当然地向对方交付自己的信任,再丢脸的事情也不觉得如何。   可是踏出家门之后,阮煦却不得不顾忌起来。   他顾忌的是自己会不会给贺阑丢脸,毕竟他是个从小在高塔里,没有见识的雄虫,而他早就已经听说过,贺阑是新虫盟的首领,在虫盟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用知煊哥哥给他解释的话来说,就是贺阑是整个虫盟最备受瞩目的四个人之一。   自己可不能给贺阑丢脸,阮煦默默在心里想着。   他边这样想,边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身边的贺阑,虽然早就知道贺阑名气很大,但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心里面还是忍不住为贺阑的人气而震撼。   贺阑才刚进门,竟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家雌虫果然很耀眼,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厉害。   阮煦心里面因此微微升起了满足感。   在这样的满足之中,阮煦又往贺阑更靠近几分,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这么多人看你,我这个样子跟在你身边,会不会给你丢脸呀,果然穿成这样不太适合我吧,还是之前在家里穿过的那套裙子更……”   “不要再惦记你的女仆装了。”贺阑表情复杂地打断了阮煦的话语,同时又迎上众人的视线,往四周看了眼才说道,“你真的觉得他们都是在看我?”   阮煦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他们又不认识我。”   贺阑:“……”   不过贺阑也没再说什么,他没打算在宴会厅的大门口逗留,很快带着阮煦要往楼上走去。   这个时候宴会厅里的人们才像是终于从静止的时间里走出来,接着几名衣着华贵看着像是这场宴会主人的雌虫,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迎到了贺阑和阮煦面前。   他们热情地招呼了贺阑,言谈中对贺阑极其尊敬,但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又带着几分畏惧。   阮煦挽着贺阑的手,煞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边在心里赞叹贺阑的震慑力,边忍不住再次满足于自己雌虫的强大优秀,心里面美得像是盛了蜜。   不过同时他也有些不明白,他家贺阑这么好,脾气好又有趣,为什么这群雌虫看着那么怕他的样子?   他们是不是对他家雌虫有什么误解?   正在阮煦这么费解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大家的交谈停了下来,接着大家的视线突然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阮煦惶恐地眨了眨眼。   这时候站在最前面的那名雌虫往前走了两步,看模样想跟他说话,但又有所顾虑,那雌虫先是仔细看了看贺阑的蓝色,接着又转过头看看四周,过了会儿才终于把视线回到阮煦脸上,用拿糖果骗人表情说道:“那个,您好,请问您就是高塔的……阮煦殿下吗?”   阮煦脱口问道:“你认识我?”   他惊讶于这个雌虫脱口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他转念想想,想到自己身为贺阑的伴侣,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好像也不是太稀奇的事情。   当然,为了不给贺阑丢脸,阮煦也迅速摆出了笑脸回应道:“是我,你好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阮煦这么笑着回答,那名雌虫又结结实实怔了下。   阮煦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像在怕自己的样子。   他长得这么可怕吗?   可能是真的被吓到了,那名雌虫没敢看阮煦太长时间,也没有去握阮煦递出来的手,飞快低下头后轻咳了声说道:“两位能赏光参加今天的晚宴,我真是太高兴了,两位快请,其实黎逞首领也到了,现在就在里面。”   他说着飞快吩咐仆从,迎着阮煦贺阑往里走去。   贺阑端着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没兴趣寒暄,而阮煦好奇地看看周围的状况,心思也慢慢放到了别的地方。   他听到了黎逞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他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究竟是谁。   黎逞是和贺阑地位相当的新虫盟首领之一,当然也是当初闯进高塔的雌虫之一,就在不久之前,这个雌虫才从高塔里接走了阮煦的哥哥星予。   阮煦想到这里,顿时欣喜起来,如果黎逞来了的话,是不是代表星予哥哥也来了?   星予哥哥是他们当中最注重仪表打扮的那个,即便是在清冷的高塔里面,也总是光彩照人,他如果到了晚宴现场,肯定会是最夺目的存在。   这么想着的阮煦不时往旁边张望,打算寻找星予的身影,可惜看了半圈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的那道身影。   难道他其实没有来?   阮煦蹙眉不解,心里面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暂时放弃了寻找的想法。   他打算回头向贺阑询问,然而等回过头之后,阮煦才发现原本陪在他身边的贺阑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光是贺阑,刚才那群簇拥着他们的护卫,还有作为晚宴的主人迎接过来的雌虫,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阮煦独自站在拥挤热闹的金色大厅中间,周围是他从没接触过的陌生面孔。   而到现在阮煦才注意到,这些人中有许多,正将带着奇怪意味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阮煦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嘴里忍不住叫出了贺阑的名字。   但他的雌虫伴侣并没有回应他。   ·   贺阑现在正坐在宴会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被精致的摆件和暖灯修饰成了华丽的模样,是为了迎接最尊贵的客人而准备的房间。   而此时此刻,这房间里只有两个雌虫面对面坐着,坐在左边姿态优雅端着酒杯的是贺阑,而坐在右边的雌虫身材匀称修长,在这种正式场合下却只穿了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衣,虽然相貌俊美,但因为神态颓然带着倦意,所以形象看起来十分随意,与贺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阑低着头,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淡淡说道:“所以你是说,你的雄虫他去拍星剧了?”   坐在他对面的雌虫听到这里也觉得好笑,轻哂了下才说道:“是啊,听说他以前在高塔里的时候,就已经创作了很多歌曲,通过星网成名了,不少娱乐公司都找过他,他那时候谁也没搭理,唱过的歌都火到第八星系之外了,但谁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贺阑听着这消息,也不怎么感兴趣:“现在那些人知道他什么样子了。”   雌虫好笑地耸肩道:“是啊,你是没看到星网上面,那群雌虫都疯了,甚至好多雄虫都在发疯,大家都在催他赶紧开演唱会呢。”   贺阑听到这里,抬头瞥了他一眼:“黎逞,跟大明星成为伴侣你不高兴?”   黎逞挑眉说道:“我又不喜欢他,他是不是大明星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阑懒得理他:“所以你来找我诉苦?”   黎逞抹了把脸颊,嗤笑起来:“别说得像你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是你自己问我才说的,我不指望你这家伙能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来这里只是想补个觉而已。”   贺阑:“家里雄虫缠着你睡不好?”   黎逞:“……”   他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对雄虫是有什么误解?什么雄虫能让雌虫睡不好?”   贺阑原本自若的脸色在这时候有了瞬间的僵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面瘫着脸丝毫不露破绽地说道:“所以你是怎么回事?”   黎逞没放过他,追问道:“你家雄虫又是怎么回事?”   贺阑不耐地看了黎逞一眼。   他的体力当然比雄虫好,被缠着也没什么,但因为这段时间因为克制能力越来越差,他总是忍不住去碰阮煦,导致手边堆积的未处理文件越来越多,休息时间越来越少……   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让黎逞知道。   贺阑不回答黎逞的问题,作势起身要离开,黎逞这才挠了挠脸颊,烦躁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见到那个雄虫的那张脸。”   贺阑听他的说法,蹙眉仔细回忆了下那个名字叫做星予的雄虫长什么模样:“那张脸怎么了?”   黎逞喝了口酒,纠结着顿了会儿才说道:“太像了。”   贺阑沉默下来,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过的某些传闻。   不过他对黎逞过去的私人感情没有太多兴趣,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会儿时间,他抬头看看挂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重新披上外套打算往外走去。   黎逞在后边懒懒问道:“你去哪?”   贺阑眸子沉冷,唇畔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看看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现在是不是还能乐观得起来。” 第13章   贺阑是故意把阮煦留在宴会大厅里面的。   或者说事实上从最开始,他提出要带着阮煦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情。   雄虫都是被宠溺照顾大的,传闻中雄虫向来喜欢待在熟悉的环境里,与熟悉的人同行,如果骤然把他们扔到陌生的环境当中,让他们见不到熟悉的人,他们就会瞬间陷入恐慌失控的状况当中。   这是虫族帝国多年以来资料记载中的东西,虽然不是每个雄虫都这样,但却能适用于绝大部分雄虫,即便是顶级基因的雄虫也不能幸免。   贺阑正是要利用雄虫这样的特性,好让阮煦真正意义上的服软。   用平常的方式无法让阮煦乖乖接受支配,那他只能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让他彻底记住教训。   贺阑将时间算得很精准。   雄虫在陌生的环境当中,在见不到熟悉面孔的情况下,是非常容易精神崩溃的,要给他教训又不能引发事故,这个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而且会场中还有可能会出现别的意外,毕竟雄虫是非常容易受到其他雌虫骚扰的,贺阑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雌虫对他动手动脚。   所以贺阑提前计划的时间,是三十分钟。   在休息室里和黎逞聊过天后,贺阑掐准了时间推门走出去,不再理会后面满脸疑惑的黎首领。   走出休息室之后,贺阑先是看了眼下方的宴会大厅,接着朝守在门边的侍从瞥去,冷静地开口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等在旁边的雌虫侍从是这里的主人特地替贺阑安排的,他们实时监控了阮煦的状况,所以见贺阑出来,侍从立刻就低头回应道:“贺阑先生,那位殿下现在正在楼下的花园里,您还是尽快去看看吧,发生了点意料之外的……呃,状况……”   侍从的表情有些担忧,但因为贺阑提前吩咐过不准打扰自己,所以他先前也没有敲门。   贺阑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他早就猜到阮煦那边会出状况,或者倒不如说,这种状况正是他想看到的。   此时此刻那个雄虫肯定是因为来到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在楼下惊恐的缩成一团,当然他也可能会因为惊吓过剩而尖叫奔逃,又或者在其他人的视线当中忍不住大哭,因为被陌生雌虫搭讪而慌乱无比。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景,在贺阑看来都是非常有趣的场景。   前段时间在阮煦的身上吃了太多闷亏,现在听着这种话,心里面甚至有点隐约的幸灾乐祸,想到那个天天笑得没有半点良心的家伙被欺负,他心里面畅快极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瞬间的不理智,他忍不住在心底反省起来,为什么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被阮煦给拉到了幼稚的层面。   他不是为了斗气在折腾阮煦,而是为了折辱对方——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领路的侍从已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同时他回头朝贺阑小声说道:“到了,贺阑先生。”   贺阑唇角微勾朝过道那头的花园看去。   然而下一瞬,他上扬的嘴角就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对面花园里坐着的不只是阮煦,还有十来个打扮光鲜亮丽的贵族雄虫。   贺阑向来不喜欢贵族雄虫,现在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而且看他们还围在阮煦的身边,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群雄虫在干什么?   贺阑心里面不解,同时又忍不住思考,阮煦被留在宴会现场,理应被周围的雌虫围住,可为什么现在围在他旁边的却是和他相同性别的雄虫?   大概是贺阑眼里的疑惑太深,以至于他旁边的侍从都忍不住开了口:“贺阑先生,您离开大厅之后,阮煦殿下就被几名雌虫给搭讪了,阮煦殿下不愿和他们说话,所以转身要走,但那群雌虫拦住了他的去路,还邀请他去房间里……”   贺阑无声点头,听到这里,情节都还是在他的预料当中的。   但是紧接着就不对了,侍从继续说道:“阮煦少爷很生气,所以对那几名雌虫动手了。”   贺阑再次点头,正要开口让人再说下去,表情却突然有了松动,他表情有些怔然地问道:“你说他动手了?”   侍从应了一声,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错话,他再次说道:“是的,他把那几名轻薄他的雌虫给打了。”   贺阑:“……”   虽然在过往相处的日子里,他早已经发现,阮煦是个永远在刷新他认知的家伙。这个雄虫和他以往遇见的雄虫都不同,每当他认为对方会生气,会受挫的时候,阮煦都会用毫不在意的模样笑着,永远没心没肺一脸不知死活的样子。   但就算这样,在贺阑的认知里,他也只是个柔弱的雄虫而已,他没有想到,阮煦竟然还能够动手?   虽然揍的只是几个游手好闲的废物雌虫,阮煦不见得有多强的战斗力,但这也已经证明他不是毫无自保能力的软弱雄虫了。   侍从继续向贺阑说明状况:“阮煦殿下揍了那几个雌虫以后,大家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不少雄虫看到他的举动,都十分欣赏,所以全都凑到殿下旁边来了,现在会场里其他雌虫都在闹说阮煦殿下抢了他们伴侣。”   贺阑没出声,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走出休息室的时候,侍从的表情那么奇怪了   贺阑面无表情,再次看向阮煦所在的方向。   花园里的阮煦正在跟其他雄虫说话,或者正确地来说,是其他雄虫正在激动地和阮煦说话,这群娇滴滴的雄虫正因为阮煦刚才的表现而激动,但实际上贺阑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只是在对阮煦这个不同寻常的雌虫感兴趣。   贵族雄虫们向来高傲,内部之间有许多规矩,对于完全处于规矩之外,显然不是他们同类的阮煦,这群雄虫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就像是逗弄一只有趣的宠物。   贺阑太清楚贵族雄虫们的把戏,因此看到阮煦被夹在他们中间笑着,似乎也为自己交到了新朋友而十分欣喜。   贺阑看得好笑,也不急着过去找人。   他在等着这群贵族雄虫撕下自己伪善天真的面具,看阮煦因为受挫而失落伤心的脸。   果然,他们没有让贺阑等太久,夸赞的话语讲完之后,就有名穿着紫色礼服的雄虫开口问道:“对了,你的雌虫在哪里?雄虫不可能单独出门参加晚宴,你的雌虫怎么没在旁边保护好你?”   阮煦听到这里,原本闪亮亮的笑容终于有了变化,贺阑清晰地看到他眉心微蹙了一下,接着摇头说道:“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忙。”   贺阑听见这话,不禁觉得好笑。   他在离开之前可没有对阮煦这样交代过,看起来这雄虫为了面子,还替自己编排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贺阑听得无动于衷,而这时候其他雄虫们已经继续朝阮煦问道:“怎么会忙得连自己的雄虫都顾不上,这种雌虫也太糟糕了吧?”   阮煦不肯让其他人数落贺阑,坚持说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的。”   雄虫们狐疑道:“真的?”   几名雄虫摆正脸色,开始做出了询问的架势。   “你的雌虫,他会特地为你建一座大城堡,让你能够在里面随心所欲的玩乐吗?”   阮煦摇了摇头,笑容已经不再那么明亮。   “他会给你买各种品牌最新出的衣服包包和护理品,你想要什么都给你送过来吗?”   阮煦仍然摇头。   “你的雌虫会帮你教训对你摆脸色的家伙,调戏你的家伙,替你解决所有遇到的问题吗?”   阮煦欲言又止:“不会……”   “你的雌虫怎么什么都不会,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他对你好,他该不会在你出门的时候,连为你开车门牵椅子扶你上楼都不会吧?他该不会连你被欺负都不管的吧?”   “天呐,你每天都过的是什么日子,也太让人心疼了吧……”   贵族雄虫们一人一句,言语间全是对阮煦的怜悯。他们并不清楚阮煦来自高塔,也不认识先前和他一起出现的贺阑究竟是什么人,只当阮煦是从劣等星刚被贵族买回来的可怜雄虫。   贺阑站在不远处,在看到这幕的时候,表情没有半点波澜,因为这是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的状况。   阮煦被夹在雄虫们中间,先前那点笑容已经不剩多少,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这再正常不过,贺阑面无表情地想着,阮煦这种天真雄虫好不容易遇到同类,自然想要融入群体,然而规矩众多的贵族雄虫的群体,却不是他简简单单就能够融入进去的,当然如果他可以抛下某些不必要的东西,大概可以……   但正在贺阑讽刺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看到阮煦突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我的雌虫很好,你们不能这样说他。”   阮煦有着相当柔弱的外表,平常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看起来仿佛稍微被欺负一下就能哭红眼睛。但现在他站在雄虫们中间,语气却显出了几分强硬,他笑容敛尽,认真地说道:“你们得向他道歉。”   气氛霎时凝滞了刹那,贵族雄虫们弄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身为雄虫,竟然会为服侍不够周到的雌虫说话。   阮煦同样也不理解其他雄虫的想法,他说道:“我的雌虫很喜欢我,会给我准备好看的衣服,他不会像其他雌虫那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也不会所有事情都照顾我,但他信任我可以让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雄虫们仍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这点自由有什么好让人高兴的。   阮煦继续说道:“他会陪我做很多事情,我知道有时候他其实很忙,但他还是会抽出时间和我在一起,他会纵容我很多无理取闹的游戏。”   雄虫们想说点什么,但却没能打断他的话。   而阮煦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对其他雄虫笑着点头道:“谢谢你们陪我聊天,不过我得去找我的伴侣了,找不到我他会担心的。”   说话的同时,阮煦转身往花园外走去。   然而他才刚走出没几步,穿过拐角,就看到了脸色复杂到难以辨认情绪,正笔直站在宴会厅侧门处的贺阑。 第14章   回去的路上,贺阑始终没有说话。   阮煦坐在车里,不时侧目去看贺阑的模样,看出他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像是在为什么而困扰着。   阮煦于是不再提剧本之类的事情了,他也不管现在是在外面,也不管前排还有个贺阑的部下正在开车,他悄然地伸出手,掌心轻轻覆在了贺阑置于身侧的那只手上。   贺阑忽地像是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恍惚间回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深蓝的眼睛里,多了许多阮煦看不懂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回到了家里。   上楼之前,阮煦还高高兴兴地朝送他们回来的司机道了谢。   虽然被接过来没有多长时间,但阮煦已经自然地习惯了这处新家,他喜欢这里多过于喜欢高塔,所以在回到家之后,他立刻放下东西扑进沙发里滚了两圈,满足地喟叹道:“还是在家里舒服。”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照顾自己心情不好的雌虫伴侣,放松了心神之后,他又迅速起身到了贺阑身旁,在回忆了一下平时几个哥哥以前是怎么哄他的之后,他一手牵住贺阑的手,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用柔软的嗓音说道:“你听到他们说你的坏话了是吗?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别难过好不好?”   贺阑沉默地盯着阮煦,视线比平时更加专注,情绪也压得更低。   看着这个连真相都没弄明白,还在笨拙地替他辩护安抚他的雄虫,贺阑听着自己胸腔里传来的沉沉心跳,低头不自觉闷笑出声。   阮煦担忧地看着他:“贺阑?”   贺阑低笑着,很难止住这笑声,不过这笑听起来沙哑渗人,仿佛膏肓的病人。   过了好一阵,他才轻咳着停下了,抬起头再看向阮煦,不过他没有回答刚才阮煦的话,而是自顾自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里?”   阮煦不明白贺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点头过后,他又有些戒备地说道:“你不会想换成今天去的那种大庄园吧?”   言语间似乎十分不情愿。   贺阑没回答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又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不喜欢那群贵族雄虫?”   阮煦怔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不过他没弄懂贵族两个字的意思,只是说道:“你是说带我去花园的那群朋友吗?其实我没有不喜欢他们,不过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   贺阑再次沉默。   和阮煦说话,对贺阑来说是件非常累的事情。在权势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贺阑早就已经深谙各种笑里藏刀的话术,总能够根据别人的形容举止,迅速判断出对方话语最深处的意思。   但阮煦不同,阮煦的话语表达的就是他本来的意思,没有半点修饰,也从来不会说谎。   可贺阑最无法应付的,也是这样的家伙,因为对付百转千回的人,他可以用同样弯弯绕绕的方式拒绝对方的条件,但对着阮煦,他却没有办法用双方都体面的方式交流。   阮煦不会说谎,也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思考,但他用着他纯粹的直觉,得出了准确的判断。   他和那群贵族雄虫是不一样的。   贺阑觉得好笑,觉得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他按着眉心低低笑着,又觉得讽刺极了。   阮煦都能够轻易得出的判断,他却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看明白。   贺阑突然感觉无比疲惫,他没有再去问更多的事情,很长时间后他从阮煦的身上收回视线,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我没事,早点休息。”   阮煦看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但听他这么说,终于是放心了下来。   雄虫本身体力就不如雌虫,出门这么长时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情,阮煦也早就累了,所以在确认贺阑心情稍微恢复之后,阮煦也松了口气,转身往自己那间窄小的屋子走去。   贺阑站在原地,看着他很快收拾好自己,钻进那只能容下一张小床的屋子。   那间屋子原本只是个储物间,被贺阑故意收拾出来,勉强能容纳人居住。   看着阮煦在屋子里换睡衣的样子,贺阑面无表情地站定了很久,久到阮煦已经换好衣服,吹干头发,掀开被子准备上床睡觉。   贺阑眼皮终于狠狠地跳了下,然后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阮煦本来已经准备盖上被子闭眼睡觉,突然看到个黑影逼近,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看清凑近的是贺阑,他才放松姿态,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贺阑顿了下动作,他其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他也没再扭捏,板着脸说道:“以后别住这儿了,去房间里睡。”   阮煦有点不解:“这里不就是我的房间吗?”   贺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向阮煦解释什么,因为是他自己在接阮煦来的第一天,把对方带到了这里,并告诉他这里是他的房间。   贺阑突然产生了种荒谬失控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令他很不习惯,也很难以平静下来。   他无法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蛮横不讲道理地说道:“你今天起睡那边的房间,不住这里了。”   可是阮煦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相反他有些紧张:“你想抢我的房间吗,我很喜欢这个房间,为什么要换掉呢?”   贺阑:“……”   他用了两秒钟去思考,然后沉着眸子如往常般说道:“我们来玩个新剧本好了,你是出生在荒星的雄虫,从小被大你五岁的哥哥收养,隐瞒身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们从小没有可以容身的住所,在四处流浪的日子里,住过最好的地方,就是贫民窟的草棚,所以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住在宽敞明亮的大屋子里——”   他说到这里,抬眸朝着不远处的大房间看去,随后又向阮煦做出了示意般的动作:“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煦直直地看着贺阑。   接着他蹙起眉,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骗,你就是想抢我的房间!”   贺阑:“……”   怎么这次这家伙倒学聪明了!   贺阑气得笑出了声,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是,我就喜欢睡这种又窄又小的树洞,我不睡这里我浑身不舒服,所以你能跟我换一下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吗?”   阮煦也没想到他会为了睡自己的房间急成这样,看他这幅样子,阮煦连忙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状态好像不对,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贺阑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在听见阮煦点头之后,他就俯身像拔萝卜似的把雄虫给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把阮煦抱到里面房间的大床上安置好了。   而直到贺阑再次大步离开,坐在大床上的阮煦表情都还是懵的。   就这样贺阑“如愿”地睡到了那间小屋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贺阑都还觉得四肢因为伸展不开而有些僵硬。   事实上以阮煦雄虫的娇小身量,睡在那个房间里空间是绰绰有余的,但贺阑身为雌虫长手长脚,睡在里面就显得局促了,结果就是他度过了一个相当难熬的夜晚。   可是贺阑清楚,让他难熬的并不只是这难以入睡的窘迫姿态。   一夜未曾入睡的贺阑,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如同逃跑般离开了那个房间。   接着他往厨房走去。   因为时间实在是太早,而贺阑又迫切地想要消磨时间,所以他破例没有使用生活机器人,而是自己亲手摆弄起厨房里的材料,在差不多捣鼓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制作出了两份可称之为丰盛的早餐。   几乎也是在贺阑做完早餐的同时,阮煦也揉着眼睛顶着凌乱的头毛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他看样子还有些迷糊,衣服也穿得不怎么整齐,肩头露出的大片光景,令贺阑眉尾一跳,咬着牙才移开视线。   不过当阮煦发现贺阑已经做好早餐,并把餐盘推到自己面前之后,阮煦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喊道:“等等!为什么不让我来做早餐了,是不是我做得太难吃了……”   贺阑瞥了他一眼:“机器只要定好时间,它就能提前做好食物,不需要你早起来做。”   阮煦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小声说道:“可是你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吗?”   贺阑口不择言:“我有病不行吗?”   阮煦眨眨眼睛,试探地看着贺阑,仿佛真的在观察他生了什么重病。   贺阑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找不对和阮煦相处的正确方式,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接着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不带起伏地说道:“以后你不用再打扫房间了,也不用替我做饭,今天下午我会找人来把客房收拾出来,你住到里面去……当然如果你想住其他房间也可以,你想挑哪间都可以,想住我那里我就搬去别的房间。”   他低着头,轻戳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仿佛随意地拨弄着,但语气却有些紧绷:“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安排。你平常想去哪里也都可以去,我会安排人来保护你,帝城以内你随意走动,但如果要出帝星,必须向我说明,因为你的安全对虫盟来说非常重要。”   阮煦听着他的话,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贺阑……”   贺阑握着餐具的手微微用力,接着又骤然松开。   贺阑也不管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吃完,他像是被阮煦的话烫了一下,这才抬头说道:“阮煦。”   阮煦盯着他看:“嗯?”   贺阑仓促的目光缓缓地重新凝结起来,他声音沉沉地说道:“昨天那群雄虫有句话没有说错。”   “我不是什么好人。” 第15章   在和阮煦说过那些话之后,贺阑就迅速地离开了屋子。   他发现每当对上阮煦毫无阴霾的目光时,他都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的荒唐行为,有些时候被包裹在泡沫里,所有事情看来都清晰而合理,但当气泡被戳破之后,一切又会变得脆弱到禁不起半点推敲。   贺阑在一夜的时间里,看清了事情两面的翻转。   阮煦不是他所以为的贵族雄虫,即使他有着最强的雄虫基因,出身于备受瞩目的高塔。   所以他的报复,现在看起来就只是毫无道理的欺凌而已。   只不过那个被欺凌的家伙,脑子不太聪明,或者准确的说是缺乏该有的常识,所以他自始至终没有意识到,甚至还主动为他所有的行为做了合理的解释,给他安上了“好人”的名声。   贺阑当然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不说他报复错了对象,就算他报复的对象没错,他也是个十足的恶人。   那些报复当然不会因为被报复的人看不懂,所以就算不上卑劣,说到底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个卑劣自私,只会用不上台面的手段报复别人的家伙。   而阮煦越是单纯明亮,就越显得他的卑劣可笑。   贺阑无法自如地和这样的阮煦相处,所以当脱去那层欺凌者和被欺凌者的关系之后,他迅速地从那个房子里逃了出来。   离开住处之后,贺阑去了虫盟中心指挥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低头开始忙碌起来。   贺阑的到来,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指挥部的雌虫们不时朝他的办公室探头探脑,偶尔过来办事,眼睛也不自觉地落在贺阑的身上,甚至有好几个雌虫不小心撞上了墙壁。   贺阑就算是个植物人,大概也没办法忽视这些动静了,所以他很快叫退了其他人,只把心腹甚海叫到了面前,抬眉没什么好气地问道:“说吧,这群家伙在干什么?”   甚海嘴巴动了动,视线飘忽了好几圈才终于说道:“首领,不是您几位刚接了高塔里面的雄虫回去吗,大家现在都在好奇……”   提到阮煦,贺阑表情有些不自然:“有什么好奇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甚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贺阑的视线威慑下说了出来:“因为听说高塔雄虫有着最顶级的基因,都长得特别好看,大家都说四位首领带走他们之后,这段时间大概都没时间再来指挥部了……”   这话说得仿佛那四只雄虫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一样。   贺阑莫名不喜欢这种说法,心情怪异地问道:“谁说的?我刚不是还看到黎逞了吗?”   甚海连忙回答道:“黎逞首领是接回雄虫后的第三天才来指挥部的。”   贺阑顿了一下,问道:“其他人呢?”   甚海继续回答:“诸刹首领是第七天才来的,听说,咳,听人说是那位雄虫身体比较弱,回去以后就病了,诸刹首领照顾了他六天。宋首领没请假,他第二天就来指挥部报道了,不过他是带着那位雄虫一起来的。”   说到这里,甚海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眼贺阑的表情,这才说道:“您是最后一个来指挥部报道的。”   贺阑:“……”   他想训斥这群部下不要总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但话到嘴边却又没办法正直地说下去了,因为他这段时间的确没做什么正经事。   但很快他就坦然下来,因为他想起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雌虫。   于是贺阑冷着脸说道:“让他们都闭嘴,然后查清楚这些闲话是哪里传出来的,把名单给我。”   甚海表情变了变,连忙点头:“是,首领。”   贺阑要处理的事情其实不多,一是因为其他人的工作效率不低,最近虫盟也没什么大事,二是因为很多工作其实他前段时间已经在家里远程处理好了。   所以贺阑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闲下来了。   可想起阮煦早上盯着自己时那双仿佛泛着星芒的湛亮双眼,贺阑又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有羞耻心的人,可他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愧于见到阮煦的。   但这样磨蹭下去也无法解决问题,在把终端电脑里的资料翻来覆去检查数遍,叫来下属训斥十三次,安排工作七次,直到最后实在无错可挑之后,贺阑才终于在部下们如蒙大赦的目光里,板着脸起身走出了指挥部大楼。   这座大楼是新虫盟成立之后刚建成的,就位于原本的帝国皇宫后方,高塔前方,虽然处于帝城的中心圈内,却是寻常平民难以靠近的地方。   贺阑乘着电梯下楼,走到大楼前的台阶处时,终于还是磨蹭着停下了脚步,开口对跟在身后的甚海说道:“帮我打听一下,雄虫……”   他语气飘忽,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是自己会说的话:“有什么礼物是雄虫会喜欢的?”   贺阑问了这么个问题,甚海愣了一下,接着飞快从身上掏出终端联络器,打开了提前准备好的备忘录:“首领您看这些。”   贺阑:“……”   他默默盯着甚海,眼里写满了疑问。   甚海挠了挠头,笑声甚至有几分爽朗:“您也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首领了,实际上宋首领每天都要问一遍,变着花样在给自家雄虫买礼物。”   听甚海这么说,贺阑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宋临泽那张蠢脸。   同时他又想起了上次在会议中心见到的,那个名叫昕庭的雄虫,那个雄虫给贺阑的印象很深,毕竟能让他感觉到危险的家伙的确不多。   贺阑实在很难想象那位被宋临泽细致照顾着的样子,毕竟看起来也没几个雌虫能打得过他。   没有再去管别人的事情,贺阑收回思绪,认真看着甚海的终端屏幕,从里面挑选了几件礼物:“替我包装好,我一会儿带回家去。”   甚海立即点头:“好的,首领。”   半个多小时后,贺阑带着礼物回到了家中。   阮煦在家里面穿着一身轻薄的睡袍等待多时,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几乎是立刻就来到了门边,没等贺阑站好,这只体格娇小的雄虫就用力一扑,热情地整个扑到了贺阑的身上。   这半个多月里面,贺阑已经习惯了阮煦这样的举动,每次他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总会碰上这种场面。   所以在雄虫扑过来的瞬间,他就习惯性地抬起右手,然后稳稳地把阮煦接住了。   但等他完成这样的动作之后,他才突然顿在原地,意识到现在这样有些不合适,他不能再像是对待宠物般对待这个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了。   于是贺阑不动声色地把阮煦给放了下来,同时替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不过在手指触碰到阮煦那身薄纱睡袍的瞬间,他又迅速意识到问题,收回手出声道:“这身衣服换掉,我给你准备了几套新的衣服,你来看看。”   他说着把放在门边的袋子拎了进来,放到阮煦的面前,同时又别扭巴巴地把几个礼物也塞进阮煦怀里:“这些也是给你的。”   阮煦眨巴了几下眼睛,反应过来后开心地又扑了贺阑,在他唇畔亲了亲:“我好开心啊,贺阑。”   看着因为几份小礼物就高兴的雄虫,贺阑没有出声,只耐心地等待他拆开礼物。   贺阑不清楚阮煦究竟喜欢什么,所以送的礼物五花八门毫不相关,玩偶,摆件,配饰,星网游戏机,甚至还有帝国最新型的雄虫防身器。   在阮煦拆礼物的过程中,贺阑仔细地盯着他的反应,想看他对什么兴趣最大。   然而每拆开一件礼物,阮煦都显得十分开心,似乎只要这是贺阑送的,他都会这样高兴。   贺阑有些不是滋味,轻轻瞥了眼自己的终端,在那里面有甚海发过来的礼物清单,他的思维不自觉地飘远了刹那,想着这几件礼物还是太少了。   不过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到阮煦晃了晃手里的雄虫防身器,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是可以在那个的时候玩的吗?”   贺阑:“……”   他很难形容自己在看到阮煦顶着张单纯无害的面孔说出这种话时的心情。   他木着脸按住阮煦的手,低声说道:“……不是,这个最好是不用。”   阮煦点点头,半知半解地应道:“喔。”   他接着又看贺阑带回来的那几套衣服,那些衣服非常的素雅漂亮,但相较于阮煦这些天所穿的那些风格各异的衣服,就显得普通了许多,阮煦虽然仍然表现出了收到礼物高兴的模样,但他藏起来的那点小表情还是被贺阑看在了眼里。   贺阑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心里突然更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他有种自己把单纯无知的小雄虫给带歪了的感觉。   当天晚上,贺阑亲自盯着阮煦把身上的睡袍换成了新衣服,又亲自帮他把东西搬到了新房间,不过在收拾完房间里的东西之后,贺阑回过头,才发现阮煦正缩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已经空出来的“树洞”。   贺阑发现阮煦是真的喜欢着这个在别人看起来相当糟糕的狭窄房间。   贺阑沉默下来。   跳出原本的报复心后,贺阑发觉自己好像渐渐能看明白阮煦的心思了。   这雄虫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脑回路也并不像他以前想的那么难以理解,出身在高塔的阮煦,他拥有的常识很少,甚至比那群总是身在上流社交圈的贵族雄虫还要少。   在他过去的生活里,从来不存在任何身份贵贱的阶级区别,也许很多常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生来就有,但也有许多平常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怎么都得不到。   比如他期盼着拥有一场放纵的恋爱。   比如他不喜欢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反倒觉得住在树洞更好玩。   比如他也不喜欢高级材料的名贵衣服,更喜欢穿着贺阑给他弄来的风格鲜明的奇装异服。   他会因为能够自由的布置房屋而高兴,会因为出门赴宴而满怀期待,会因为贺阑阴差阳错给了他以前没有的人生经历,而觉得贺阑是真心待他的好伴侣。   当然,在看懂了阮煦心思的同时,贺阑也看懂了另一件事情。   如果当初接阮煦离开的是其他雌虫,那么现在阮煦也会对那个雌虫付出同样的信赖。   贺阑盯着阮煦,在心底凉凉地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倒不如说,如果接走阮煦的是其他首领,或许阮煦会过得比现在好上许多。   贺阑又表情怪怪地想,如果阮煦遇到的是宋临泽那种拿命宠雄虫的家伙,他们两个傻子对上傻子,现在大概已经甜腻到整指挥中心大楼都开始冒粉色泡泡了。   想到这里,贺阑拿出终端,对着通讯录里的宋临泽发了个“踢踹”的表情。   那头的宋临泽不知道为什么很闲的样子,立刻回了他消息:“?”   贺阑又踹了他一脚。   没等那边再回复,贺阑就收回了终端,抬头朝阮煦看去。   阮煦这时候已经完成了对他树洞小窝的哀悼环节,他注意到贺阑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担心地问道:“贺阑?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贺阑没回避阮煦的问题,他大步走到沙发边,在阮煦身旁坐下:“是,我想跟你玩个新的剧本。” 第16章   阮煦对贺阑的剧本十分有兴趣,他本身就像是只有一条脑回路,听见这话瞬间忘记了失去树洞的伤感,重新在沙发上坐好,把双手摆在腿上,模样看起来显得十分乖巧。   如果是在以前,贺阑大概还会摸摸他的脑袋,夸他一声听话。   然而这次贺阑却只是屈了屈手指,连手腕都没有抬起来。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对雄虫可能是种冒犯。   贺阑前面半个月做了太多不要脸的事情,现在突然要起脸来,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可能是搭错了哪根筋,不过转念他又觉得,也许是他现在搭错了筋。   眼见阮煦无声地用目光催促自己,贺阑也迅速地收回了思绪,正式开口道:“你是生在皇宫里的雄虫,从小被关在房间里,得到最好的照顾,住在最华贵的宫殿里,却不能离开宫半步,每天能够接触的人只有你的亲人,所以你学会的常识很少,你很想出去。”   出声之前没什么感觉,等到声音脱口而出,贺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这好像是出于紧张的缘故,贺阑这样想着,同时又觉得好笑,他不明白这两个字怎么会和自己有所关联。   但他仍然继续说了下去,面色看似平静:“在你十八岁这年,有群雌虫把门从外面打破了,那群雌虫没有光鲜的身份,他们是从星匪一步步爬上来的反叛军,劣习在身不爱讲规矩,他们冲破宫殿,看到了被保护在宫殿内的雄虫,所以他们把你们几个雄虫当成战利品,带回了各自的家里圈养。”   阮煦专注地听着贺阑的声音,从头到尾没有插嘴。   他安静异常,贺阑也没有催促他出声,倒不如说阮煦的安静,才让贺阑能够在目光微垂后继续说下去,嘲讽地笑道:“说得好听是保护,但谁都知道,雌虫们把雄虫带回家,各自都没安什么好心,有的是为了满足私欲,有的是为了面子,有的是见色起意。”   他故意这么说着,到后面终于说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就是那群叛军首领的其中之一,我从小出身在偏僻的劣等星,星球上阶级分明,作为奴隶的我,是被残疾的雌虫爷爷抚养长大的,从三岁的时候起,我就必须要开始干活,不干活就没法在劣等星生存下去,我每天得到的酬劳,就只有一罐营养膏,一管营养剂。”   “在劣等星上,奴隶干活只能得到仅供充饥的食物,我十岁的时候,爷爷生了重病,没有办法再干活,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干活得到的食物,分一半给爷爷,两个人每天这样吃着比别人少的食物过活,一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   “七岁那年爷爷的病情加重,我想要给他治病,却找不到门路。不过就在那时候,我听说有名贵族雄虫来到了我们星球,他在最高的那栋建筑里住着,说是他的雌虫想要在劣等星上为他燃放一场烟花秀。”   “我还听说,那名雄虫很有钱,他的雌虫很宠他,奴隶们只要能讨他开心,他就能给出很多奖赏。”   “我已经想不到其他可以救爷爷的办法,所以我打算去试试,我听说雄虫喜欢在角斗场里看雌虫厮杀,所以我报名参加了比赛,我的战斗力还算不错,再加上心里面有想做的事情,所以接连战斗了十来场没有败过。而在这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和那个贵族雄虫见面的机会。”   “但是那名雄虫不是我想的救世主,他不会救人,没人会愿意管奴隶的死活,他说他觉得我的实力不错,很适合加入帝国军团,他可以替我开口,让我加入军团。”   贺阑直视着前方,但视线却像是从桌上的摆件中穿过去了,他觉得好笑地说道:“可是我不想加入什么军团,我只想拿点钱找个医生救人。”   “我跟他们争执,说了我的诉求,雄虫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后来我想离开,贵族雄虫不肯答应,说我不识好歹,所以他干脆找来了一群部下把我敲晕,把我打包送上飞船,离开了劣等星。”   “我被迫加入了军队,在封闭的基地里训练了整整三年才得以离开,而等我可以离开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原来的星球,找到我原来住的地方,可是爷爷已经去世了。他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躺在那个窝棚里,尸体烂了,骨头蒙上灰了,没有人管他,没人知道。”   贺阑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他说话的语调和以前编剧本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这个故事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详细,他认真地说了每个细节。   阮煦仍然没出声,他不自觉地靠近贺阑,把头靠在他的肩窝处,轻轻牵着他的手。   贺阑接着说下去:“后来我回到军队,一路立功,得到了很多人的赏识,也拥有了不小的职位,可是一路上我也见识到了更多的强权,很多和当年那个贵族雄虫同样的家伙……当然,其中讨厌的不止雄虫,也有雌虫,反正那些家伙都是同样丑陋。”   “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是少数人所掌控的,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情决定大多数人的命运,而他们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我恨那群家伙,我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报复。”   “后来我和其他雌虫成功推翻帝国,成为叛军首领,我和我的伙伴一起推翻了帝国皇室的统治,成功改变了这个虫族,可是我发现这些仍然是不够的,我所改变的只是这片星域的称呼,而根深蒂固在这片星域血肉里的阶级,却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后来我推开宫殿的大门,见到了你和你的朋友,一群有着顶级基因,地位应该在虫族最顶端的雄虫。”   贺阑终于抬起手,他轻轻抚着阮煦的脸颊,声音听起来竟然显出几分温柔,他用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对阮煦接着说道:“在看到你的同时,我的心里瞬间有了计划,我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帝国雌雄虫扎根的贵族和奴隶差异了。你是身份最尊贵的雄虫,你的基因决定了你比所谓的贵族雄虫还要尊贵,而如果我可以折磨你,驯服你,把你变得像是我所圈养的宠物,那么我到时候只要直播让全虫族看到你毫无尊严顺从我的模样,我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经身为奴隶的身份,那么许多雌雄虫,他们都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变化。”   “所以我带你回来,给你穿劣等星会所雄虫才穿的衣物,让你住窄小的房间,带你去参加宴会,却半途丢掉你,我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折辱你,就是为了完成我自己的计划。”   贺阑讲到这里,身形微微退开了点,这样他就看清了面前阮煦的脸。   阮煦低垂着眼睛,他的眼睫太长了,漆黑浓密地覆盖在眼皮下面,挡住了他眼底的大部分情绪。   也正因为这样,贺阑没有办法看清现在阮煦的表情。   贺阑无端地生出许多猜想,这个雄虫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   愤怒?失望?还是满脸伤心?   不管什么表情贺阑觉得自己都能够从容接受,早在决定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接受阮煦任何反应的准备,但这些猜想都只是浅浅划过脑海,很快就没了踪影,因为他觉得阮煦身上最有可能的反应,大概会是茫然。   这个雄虫应该从来都没有承受过这样的恶意,所以他在骤然听到自己这些话之后,他可能根本就无法理解,或者说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能够毫无波澜地说伤人的话,为什么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不过贺阑又想,这样也没有关系。   贺阑沉默地想,阮煦永远也不用弄懂这些事情,像阮煦这种单细胞雄虫,只需要漂亮快乐的活着,没不必接触任何肮脏的头脑。   毕竟阳光从来不会被染黑,它只是照不到某些阴暗的角落。   贺阑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想到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刚才罕见地回忆了一遍自己过去的人生,所以此刻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比想象中还要大。   他原本应该以更体面的姿态来承认这件事情的。   贺阑这样想到,于是他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作为这个剧本的开端和结尾,他直视着阮煦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好了,现在我的恶毒计谋败露了,我输给你了,你现在要报复对你心怀不轨的我,你应该怎么做?”   这是贺阑每次编剧本到最后,都会说的一句话,每次阮煦都能很快地理解贺阑的意思,然后给出他的反应。   这次他会怎么做?   贺阑发觉自己心里面并没有很忐忑,倒不如说他只是在等一个注定令人失落的判决。   贺阑发现时间的流逝快慢,竟然是随心率而变化的。   直到阮煦再次抬起头,同时握住他的手腕,他才终于从时间停止的禁锢中被解救出来。   贺阑看见阮煦露出了和以往同样没有阴霾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有些隐隐的委屈,接着那个雄虫伸出手,狠狠地敲了一下贺阑的额头。   贺阑:“……”   痛倒是不痛,但他觉得额头有点发烫,可能是红了。   他不自觉地揉了下额头,在手臂挡住视线的刹那,他听见阮煦认真地说道:“我说过我很厉害的,那天在晚宴那几个雌虫戏弄我,我把他们狠狠地揍了,我不是傻乎乎不知道还手的。”   贺阑听着他的话,突然愣住了。   他是听说过这件事的,那天晚宴里阮煦的确教育了几个雌虫,听说让在场的其他雌雄虫吓了一跳。   贺阑听懂了阮煦的意思,随即他就着抚摸额头的动作,缓缓弯下腰,手支在腿上,无声地苦笑起来。   阮煦在告诉贺阑,他心里面有自己的衡量,真的被欺负急了他是会还手的,而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他从来没有对贺阑动过手,或许是因为觉得有趣,或许是温柔的默许,或许是因为常识不足,但这都是他给贺阑的特权。   但现在他大概要失去这个特权了。 第17章   当晚阮煦睡在了换过之后的大房间里,关于那个树洞一样的小房间,他没有再露出哀悼般的表情,他也没有再像是之前那样对着贺阑撒娇笑闹,说自己想和贺阑睡在一起。   他很听话地进了房间里,等到贺阑在书房里处理完甚海那边发来的消息,他再走出来,就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阮煦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贺阑看着他的睡颜,突然觉得屋子里过于安静了。   这套房子里原本就是这么安静的,算起来从阮煦被接过来开始,其实也就过了半个多月而已,可是少了这只雄虫的胡闹折腾,贺阑却突然感觉有点不习惯了。   阮煦的情绪有些低落,贺阑感觉得到。   这个雄虫的常识很少,情绪也十分简单,贺阑猜想他或许对“生气”这种情绪都很陌生,所以在得知贺阑对他的欺负,其实是种变相的复仇,贺阑对他从来不是以伴侣的态度时,他只是独自流露出了些许委屈。   他没有哭闹也没有折腾,只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想明白了自己并不是真的被宠爱着的,所以他连言行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在贺阑开口之前,他就主动把自己塞进了房间里,不打扰贺阑,也不给他添麻烦。   贺阑隔着一扇门看这副模样的阮煦,也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雄虫并不是对着谁都会毫无防备地露出笑容的。   贺阑将莫名升起的烦闷藏起来,转身去阳台掏出了烟。   夜晚很长。   第二天贺阑醒来的时候觉得额角有些抽疼,他木着脸走出房间,发现阮煦已经端正地坐在了餐桌前,桌上是两份生活机器人提前做好的早餐。   看见桌旁那道身影,贺阑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继而他才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好回避的。   同时阮煦也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笑着说道:“早上好。”   他的声音仍然是软软的,比贺阑以前见过的所有雄虫都要柔软,仿佛天生没有棱角,总会无意识地把身上的都软都袒露在别人面前。   贺阑注意到,阮煦看起来已经不再像昨晚那样小心翼翼了。   一个晚上过去,他似乎有了点变化,但又令人难以断言。   贺阑不动声色地坐到阮煦的对面,两人开始各自用餐。   阮煦以往没什么边界感,因为生活机器人给的雌雄虫食谱不同,所以吃到好吃的食材时,阮煦总会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食物分享给贺阑。偶尔看到贺阑的盘子里有看起来诱人的食物,阮煦又会眼巴巴地盯着贺阑,双眸明亮得像小鹿一样,轻声细语地撒娇。   每次这种时候,贺阑都会受不了地把食物交出去。   不过现在阮煦什么都没有做,他规规矩矩地吃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明明看起来斯文安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贺阑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现在有些蔫。   贺阑感觉到,从昨晚就开始不停挠动他心壁,搅得他整晚不得安宁的那股情绪,现在又泛滥起来。   贺阑没让那情绪统治自己太久,他迅速结束用餐,放下餐具后用布巾擦了嘴说道:“上次我问过你想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阮煦点点头:“我记得的。”   贺阑没有立即发问,盯着阮煦耐心等着,等他先在心里面想明白,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其实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或者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就留在屋子里,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怕你会觉得每天过得无聊。”   阮煦再次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贺阑的意思,随后他试探着说道:“我想当医疗者,可以吗?”   贺阑怔了怔,脱口道:“医疗者?”   虫族的医疗者分为许多种,有负责治疗身体损伤的,也有负责治疗精神力损伤的,当然还有照顾病人的看护者,帮助病人恢复的疗养者。   这些职位虽然雌虫较多,但相较于其他行业,的确也有不少雄虫参与进来。   可相比起各种靠脑力劳动或精神力的职业,医疗者都是要辛苦得多的,贺阑在此之前没想过阮煦会这么选。   但当听见阮煦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贺阑再看向他,又觉得这似乎的确很适合他。   贺阑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想当医疗者?”   阮煦解释道:“其实我会一些简单的精神力治疗,昕庭哥哥以前说过这是我的天赋能力,不过以前在高塔里我没有地方去尝试,现在我离开高塔,我想正好有机会让我尝试一下,我希望自己的能力可以帮助到别人。”   这是贺阑第一次知道阮煦有这样的能力,他微微蹙眉,心里面有些异样。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当然不够他完全了解阮煦,可是听到阮煦说出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贺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撕裂的感觉,仿佛仅仅是一天过去,面前的雄虫突然就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贺阑沉默了很久,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准备一下,我很快替你安排好。”   阮煦眼睛又闪烁起了光芒,他朝贺阑靠近了点,像是要和以前一样扑过去,但很快他就停下了动作,克制而礼貌地对贺阑笑道:“谢谢你,贺阑,我很开心。”   贺阑神情微微变化,他想起来昨天阮煦也说过类似的话,是在收到他送来的礼物之后。   不过那时候他直接扑到了自己身上,不会对自己露出这么客气的表情。   贺阑沉闷地应了一声,点头说道:“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   阮煦在屋子里面又等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贺阑带着阮煦下楼,让人开着车送他们到了一座有着金色翅膀标记的十层建筑前。   车停在建筑前方不太显眼的位置,贺阑从旁边拎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包,递到阮煦怀里后说道:“里面有你工作需要的证件和资料,都处理妥当了,这个地方是帝城第一治疗院,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身份,你刚来这里还不熟悉,所以只能先用实习生的身份融入其中,你高塔雄虫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贸然暴露会引起很多麻烦,所以这里面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只会以为你是普通家庭出生的雄虫。”   说到这里,贺阑终于把视线转到了阮煦的脸上,他继续说道:“当然我替你安排了几名保护者,他们平时不会出现打扰你,不过一旦有危险,他们会立刻联络我。”   阮煦点点头,非常配合贺阑的安排,甚至在接过背包以后,不知道是在向贺阑保证,还是在对自己打气般说道:“我一定会和其他人好好相处的!”   摊牌过后,贺阑发现阮煦其实是个相当好照顾的雄虫,他仍然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对贺阑的过分行径没有怨也没有恨,他们只是退回了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在确定要前往治疗院之后,阮煦经常一个人悄悄地躲在房间里翻看资料,跟着视频学治疗院工作的注意事项,贺阑还发现,他曾经悄悄在星网翻过“社交的99个要诀”之类的攻略。   当然贺阑觉得这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像阮煦这种浑身光芒四射的雄虫,大概没几个人能不喜欢。   贺阑侧过脸,看到阮煦正趴在车窗边,正目含期待地看着那座大楼。   对方的模样让他突然想到了即将放飞的鸟儿。   贺阑目光晦暗,但这时候阮煦又转过了头,他脸上笑意仍然明亮,在接过背包和其中的资料后,他突然向贺阑问道:“我现在这幅样子,看起来怎么样?”   贺阑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阮煦上下。   今天的阮煦穿的是贺阑后来替他买的日常装,白色的干净衬衫和样式简单的长裤,头发没有怎么精心打理,刘海温顺的垂着,脸上戴了一副框架宽大的眼镜,遮了大半张脸。他明明有张漂亮之极的面孔,但锐利的美因为这随性的打扮,变得柔和了许多。   贺阑说道:“是好看的。”   阮煦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说道:“你第一次夸我好看,真的吗?”   贺阑:“……”   他才想起来过去每次阮煦换了喜欢的衣服,都会这样询问自己,不过那时候他从来没说过实话。   贺阑沉默了片刻,只能再次说道:“是好看的,很好看。”   阮煦浅浅笑了:“谢谢。”   他客气地向贺阑道谢,然后推门从车上走了下去,贺阑于是目光追随着他往前,等到那道背影走远了些,他才在车里再出声道:“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人找我,下班我会来接你。”   阮煦朝贺阑挥了挥手,朝着自己新的历程走去。   他在治疗院的门口遇到了前来等待他的雌虫,对方的名字叫做薛仪,是治疗院里的二级治疗师,也是负责带他的人。阮煦跟在薛仪的身后进入治疗院的第六层,在得到了同事们的庆祝欢迎后,认识了这些面孔,正式成为了一名实习治疗师。   阮煦很喜欢这里。   他在离开高塔之后,没能够实现自己心里的第一愿望,却很快实现了第二个愿望。   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交许多有趣的朋友。 第18章   阮煦很喜欢自己的工作环境。   虫盟第一治疗院是整个帝星最大的治疗院,收治的患者也是各种各样的,阮煦所在的第六层,接收的多半是一些精神力失调的患者,通常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失眠或者头疼,最多也就是思绪紊乱。   治疗这样的患者,对阮煦来说没有太多难度。   在虫族当中雌虫身体强壮,雄虫身体则通常较弱,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雌虫,但与之相对的,雄虫的精神力量比雌虫要强上许多,精神力能够帮助雌虫梳理身体上的许多问题,也能够令雌虫的外伤更加迅速的愈合。   越是基因强大的雄虫,精神力也就越强,而阮煦出身高塔本就拥有着近乎可怕的精神力量,所以由他经手治疗后的雌虫,几乎都能够迅速恢复状态。   原本阮煦来到治疗院,只是作为等级最低的实习生进行工作,但因为他出色的能力,他只用了一个月不到,就成功转正,正式成为了一名治疗师。   阮煦也很喜欢自己认识的新朋友们。   他有个非常认真好脾气的老师,他的老师就是第一天带他走进治疗院的雌虫,名字叫做薛仪,他会耐心地替阮煦介绍他的工作环境,告诉他每件医疗工具的使用方法,如何将他们消毒放归原位。   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的任何问题,阮煦只要询问,他都会在仔细思考后给出回答,从来不会嫌烦。   第六层的诊疗室不少,阮煦所在的科室里面,除他和老师以外还有六名同事,其中两名雄虫四名雌虫,他们都是相当好相处的人,阮煦刚来的那天原本有些紧张,可是在进门之后,他就被大家热烈的气氛给感染了。   因为治疗工作相对轻松,第六层也没有什么病情紧张的患者,所以科室里面每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有病人的时候他们会认真治病,没有的时候大家就坐在位置上看最新上线的星网电视剧和电影,看最近的新闻,或者干脆坐在一起闲聊吃零食,打听各种八卦。   他们很照顾年纪最小的阮煦,零食总会多给他留一份,重活抢着帮他做,该教的东西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大家看阮煦的模样,似乎总认为他比别人要柔弱几分,是需要被别人照顾的对象。   “其实那个机器真的不重,我觉得我很轻松就能搬起来了。”   吃过晚餐,阮煦在桌前摆出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其实我力气比他们大,以前我在高塔里面,每天都会被昕庭哥哥拖着去锻炼身体,虽然我经常耍赖偷懒,但是我真的有力气的,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就连小缘和阿雪都觉得我弱,把我从机器旁边赶走。”   说到最后这句,阮煦甚至觉得好笑又委屈。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令人开心的事情,眼里闪着光说道:“今天有个雌虫来复诊,他是我刚进治疗所的时候第一个照顾的病人,他那时候好瘦,精神很差还有很浓的黑眼圈,跟谁说话都恍恍惚惚的,可是今天他来复诊,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他状态好了很多,还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真的很开心,我以前听昕庭哥哥说,帮助别人可以获得快乐,现在我才对这句话有真实感。”   “对了,治疗所里面还养了好几只猫,有只小白猫总追着我跑,我最开始以为它想要吃的,后来才发现他好像很喜欢跳到我腿上睡觉。”   “治疗所后面有棵好高的树,有时候我会看到鸟停在上面,不知道它是什么树。”   阮煦说了很多话。   自从他到了治疗所工作之后,贺阑每天早上都会亲自送他上班,晚上亲自接他回来,而他每次从治疗所回到家里,都会有许多的话能说,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分享。   阮煦说了许多之后,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渐渐淡了,他这才想起来什么,带着些歉意说道:“抱歉,我每次说起来都会忘记时间,这些事情你应该不太感兴趣才对……”   说到这里,阮煦很快起身,视线往旁边扫去,小声地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还有白天的一些资料要看,昕庭哥哥也让我回他的消息。”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坐在桌对面的贺阑,始终没来得及开口。   他无声地注视着阮煦走开,看见他带着轻松的神色走进自己的房间,进门之后他坐在屋子里的书桌前,轻轻抬起手,拨起颊边一缕微长的发,看他的袖口因为过于松散宽大,所以在动作间滑落而下,露出雄虫白皙细瘦的手腕。   但阮煦没有留意到这些,他正专注于查看终端上的资料或者消息,垂眸的时候连微抿的唇角看起来都带着认真模样。   如果在刚结婚阮煦的那几天里,有人告诉贺阑,这个雄虫也会有这样正经严肃的时候,贺阑大概是不会信的。   那时候的阮煦炽热明亮,身体里像是永远灼烧着团火,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传递着爱意,仿佛只是靠爱就能够过好所有日子。   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偶尔看着阮煦,贺阑总会禁不住怀疑,是否这世上其实有两个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贺阑心底很明白,阮煦身体里的那团火仍然不曾熄灭,只不过不是对他而已。   这整个月来,贺阑把阮煦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一个月的时间,贺阑依照自己原本承诺过的话,每天都会按时接送阮煦,最开始的时候,阮煦对他的态度十分小心,像是害怕自己再被厌弃,所以连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是谨慎的,每次总要考虑许久,像是在判断这会不会令贺阑不快。   即便贺阑许多次向阮煦表示,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对贵族的仇视而连累阮煦,阮煦依然无法再对他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   贺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面无形的壁垒隔绝在了他们中央。   信任的重获原本就是无比困难的,贺阑当然清楚。   贺阑接送阮煦,接送了一个月,大多数时间他都是默默地注视对方,看着阮煦走出家门,在治疗所里从最开始的忐忑渐渐变得自信,看他慢慢找到对这份工作的喜爱,看他和日常里的每件小事和谐相处,对所有事物充满好奇。   最开始的时候,阮煦与他说话的时候总有顾虑。   后来渐渐地,阮煦愿意开口与他说些日常的交流,还会问他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常识。   到最近这段日子,阮煦终于话慢慢多了起来,开始会与他分享生活里遇到的趣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贺阑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倾听者,他记着阮煦说过的每件事情,即便那只是诸如研究所外树顶上的鸟是什么颜色,他在食堂吃过午餐后总有人会送他一盒酸奶,或者他发现回家路上的某处宅院里面,冒出了一朵粉色的花之类的事情。   贺阑意外地发现自己很喜欢听阮煦讲的这些事情。   放在以前,他怎么都不可能为这些事情花费注意力。   有时候就连贺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执着于与阮煦交流,每当阮煦多看他一眼,他会觉得心里面像是有一湖水被吹起波纹,每次阮煦对他说话,他又会觉得当天的阳光格外和煦。   贺阑最初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对自身卑劣行为的愧疚,所以才格外关心阮煦,对他倍加照顾。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并不只是这样。   他有时候注视着阮煦,会不自觉地想到过去那段时间,阮煦每天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亲昵地扑到他的身上,黏糊地撒娇,双眼亮晶晶地要和他玩剧本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放下。   这是种微妙的情绪,介于不甘,懊悔,无奈,放纵,麻木之间。   贺阑从来没有在如此多的情绪中撕扯过,更不知道这股情绪究竟要带着自己走到什么地步。   他双眸晦暗,隔着灯光看着屋内的阮煦,过了很久才终于收回视线。   第二天,贺阑如常般把阮煦送到了治疗所,接着他无声地瞥了眼前面开车的甚海,他们就这么一路到了指挥中心。   贺阑并不是每天都会到指挥中心报道,新虫盟成立不久,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和他一样作为首领的宋临泽等雌虫,当然也是同样,所以贺阑很少能够遇到他们。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贺阑才刚踏进指挥中心最顶层,就看到了最难与之碰面的那个家伙。   贺阑若有所思,上前说道:“诸刹?”   诸刹是虫盟上下公认战斗力最强的雌虫,是虫盟战场上最锋利的剑,而在虫盟民间,大家更习惯于称呼他“战神”。   诸刹的身形相当高大,雌虫原本就已经有着远超雄虫的身高,但诸刹却比普通雌虫还要健硕许多,再加上他面孔硬朗五官深邃,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许多人都会因为无形的压力而感觉到惧怕。   但此时此刻,这位压迫感十足的战神,正微弯着他高大的身体,低头认真看着自己的终端屏幕。   而在他的旁边围了一圈雌虫,他们同样在看着屏幕,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贺阑看不懂这情景,走过去凉凉地问道:“凑一块儿不热?在干什么,这么闲不如替我去南边处理下帝国残党的事情?”   听见贺阑的话,不少人迅速抬起头,紧张地说道:“贺阑首领!”   看贺阑质问般的目光,有人没忍住解释道:“我们,我们在帮诸刹首领参考呢,诸刹首领的雄虫发了好多奇怪的消息过来,我们在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阑没出声,他走到诸刹旁边,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对方的终端屏幕,然后他看到了一堆奇怪的符号。   ……确实看不懂。   贺阑皱眉问道:“密码?还是什么加密符号?”   “不是不是!”有个脸看着最嫩的雌虫连忙说道,“是现在星网年轻人流行的表情符号,你们看这些符号拼起来,像不像是张生气的脸?”   贺阑默默又看了一眼,还真有点像。   但他不能理解:“你们一大堆人凑到这里,研究了半天就为了看懂这东西?”   刚才出声的雌虫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贺阑首领,我们在帮诸刹首领追雄虫呢。”   贺阑动作一顿,捕捉到了那个字眼:“追?”   顷刻之间,贺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这个字打开了的匣子,突然之间纷然冒出了许多的念头。 第19章   贺阑本身不爱凑热闹,他和诸刹这种仿佛生来就处于人群焦点,或者宋临泽这种向来热情受人欢迎的家伙不同,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更喜欢独自待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别人的热闹。   可是现在,听到其他人所说的话题,他终于还是没挪动步子,忍不住认真往诸刹那边看去。   诸刹听了年轻雌虫的解释之后,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本崭新的记事本,认真在上面写划起来。   贺阑微微皱眉,问道:“你在干什么?”   诸刹注意到贺阑是在和他说话,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老实说道:“我得做个笔记,知煊发的消息总是很难理解,我得认真记下来才能够在聊天的时候和他有共同语言。”   贺阑:“……”   他默然看了眼诸刹的笔记,发现对方正在专注地画着每个标点符号,而在那页纸上,此前已经记录了满满的一页……乱七八糟表情符号。   贺阑问:“你记得住?”   在他的印象里,诸刹不是这么静得下来去记东西的雌虫。   但诸刹现在给贺阑的感觉,比以往要温和了许多,他点头说道:“虽然得花点时间,但能记住。”   贺阑没再说什么,不过他仍然若有所思,旁边的其他雌虫还在给诸刹出谋划策,诸刹全部认真听着,遇到有不错的建议,还会认真讨论仔细分析,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该如何哄雄虫开心之类的问题,而是如何控制第三星域的□□问题。   贺阑就站在旁边听着,心里面的主意乱七八糟地撞着,等讨论差不多了,其他雌虫都散了,贺阑才终于再次向诸刹瞥过去,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样,真的有用?”   诸刹倒是不吝于回答,很快说道:“当然,以前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现在已经能理解大半了。”   贺阑心下觉得好笑,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做这个真的能追到雄虫?”   诸刹听闻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思,他唇角泛起浅淡的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最近倒是没太在意这回事了,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喜欢他,就该多去了解他,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每天喜欢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过程。”   贺阑脱口问道:“是吗?”   他很快又闭上嘴,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天贺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不断地查看资料,又做出判断,和其他人见面然后又送走他们,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原本精神是会很疲惫的,但在难得空闲的间隙里,贺阑的思绪总是会不自觉地被带到别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阮煦在治疗院,现在是不是正在救治病人?   从他的治疗室往窗外看过去,真的有鸟站在树顶上吗?   那群同事给他的零食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贺阑发现自己的确无法控制地在好奇着这些事情,他想要更加清楚地了解阮煦,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在看完手边的信件之后,贺阑想着这样的事情,低头对着桌面出神,甚海见状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贺阑这才揉了揉眉心,打开终端里的某个文件说道:“你替我照着这个单子买点东西。”   他说着把文件发给了甚海,甚海看过之后,表情顿时有些愕然:“首领,这不是上次那份雄虫喜欢的礼物单吗?”   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还是他自己收集的。   贺阑点头,表情有些淡,但语气却很肯定:“是,你照着这上面买。”   甚海迟疑了一下,问道:“是要买哪些礼物,首领您还没有选出来……”   贺阑:“全部。”   甚海:“啊?”   贺阑再次出声,表情已经变得坦然:“全部都给我准备一份。”   每天一份礼物的话,要不了多久也就送完了,到时候这名单恐怕还不够。   贺阑心里面这么想着。   经过了一整天的思考,贺阑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所谓愧疚,所谓补偿,这些情绪都不足以去解释他在面对阮煦时所产生的想法。他想知道阮煦每天做的事情,怀念过去那个雄虫对他没有嫌隙的态度,更想看到对方每天在面对他的时候,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今天听见诸刹所说的那些话,贺阑逐渐理解了自己所有不对劲的源头。   贺阑终于可以肯定,阮煦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虽然他从年少起就曾经因为迁怒,发誓要痛恨所有雄虫,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与雄虫成为伴侣。   但现在他并不能欺骗自己,他对于阮煦的感情,的确是无法作假的。   贺阑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他既然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就不会再扭捏作态。   ·   当天下午,阮煦刚结束对最后一名病人的治疗。   他坐在诊治台前,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慢慢睁开眼睛,这才扶起面前形容枯瘦的雌虫,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些?”   雌虫被他扶起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恍惚,仿佛还置身于梦境之中,还是阮煦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眨眨眼回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地说道:“我这是……好了?”   阮煦摇摇头,仔细解释他的情况:“并没有完全好,之后还要再来治疗两次,不过应该不会再严重到像原来那样了。”   雌虫面上喜色更重,连忙抓着阮煦道谢:“我这头疼发抖的毛病已经好长时间了,之前找过好多治疗师都没办法,没想到一下就能缓解这么多,真是太谢谢你了。”   阮煦笑着收下了他的道谢,并随后按照惯例给出了医嘱。   结束治疗之后,也就到下班时间了,阮煦收拾东西与同事道别,接着在楼下见到了在车里等待的贺阑。   上车之后,阮煦视线不自觉地在贺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贺阑同样正看着阮煦,只是这次他的目光比以往更加细致,也多了更多的东西。   他的手里面握着一个包装漂亮的小盒子,在对着阮煦看了许久后,他抬手打算把盒子递出去。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阮煦就已经出声道:“贺阑,这样每天来接我,会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那副语气,是贺阑不喜欢的语气,听起来疏离又客气。   贺阑刚刚抬起的手忽地停顿在了那里,他没有立即把东西交出去,而是平静地应道:“不会,你的安全对我来说很重要,来接送你是我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阮煦的安全,对于整个虫盟来说都相当的重要。   如果是以往,贺阑应该会这样说,但这次贺阑在开口之际,莫名心底有种执拗,所以用了前面种说法。   阮煦没有注意到他刻意强调的那个字眼,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是没敢过多联想,阮煦只是坦然地说道:“其实我想过了,我总是住在你的家里也很不合适,我们不是伴侣,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的雄虫,我在你家住着对你来说会很不方便。”   贺阑:“……”   这雄虫倒是为他考虑不少。   贺阑微微皱眉,说道:“不会不方便,我也不会有其他喜欢的雄虫,只有你住在家里,我才能放心,所以我不会让你搬出去的。”   阮煦微垂眼睫,轻轻应道:“嗯。”   贺阑仍然看着他,在这瞬间有点想说点什么,但很快他又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   还不是时候,贺阑想。   原本他和阮煦最好的开始,就是他从高塔把这个雄虫接过来,为他收拾好房间,准备好日常用品和衣物,带他熟悉周围的环境,帮助他习惯这个高塔之外的世界。   他们可以水到渠成的培养对于彼此的信任,获得对方的感情。   但可惜的是他选择了最糟糕的那条路,阮煦用了最热烈的心去迎接他初次见到的雌虫,然而他却用了最伤人的方式去对待了那颗炽烈的心,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一切都变得失控起来。   贺阑没有理由再去伤害阮煦第二次,他知道阮煦这个雄虫,大概对任何人都是没有防备的,如果贺阑告诉阮煦,自己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已经不会再用原来的方式对待他……   也许阮煦真的会很快原谅他,或者再次相信他。   可是这对阮煦来说大概是很不公平的。   毕竟有的雄虫实在是蠢得对人毫无戒心,经常连被人欺骗也不懂得反抗,贺阑在心里暗暗地想,既然这个雄虫不懂得防备,那以后就让他来清除这雄虫身边的危险和谎言好了。   阮煦本来就应该是干干净净像个太阳的,他不需要有任何改变。   贺阑默默地把自己也打入了需要防备的行列中,他希望自己能在更有资格的时候,再对阮煦说出那尤为郑重的两个字。   他于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阮煦的脑袋,说道:“回去吧。”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顺手把另一只手里的礼物也塞到了阮煦怀里:“给你的。”   ·   回到家里之后,阮煦没再说要离开这回事,自从上次摊牌以后,阮煦就不会再提出让贺阑为难的要求了。   他在贺阑的面前表现得相当乖巧,但却乖巧得有些过头了。   贺阑看着这样的阮煦只觉得无从下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追雄虫的难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上很多。   思索了许久之后,贺阑看了眼在房间里认真看书的阮煦,悄然回到书房,打开终端戳了某人的头像:“滚出来。”   宋临泽秒回消息:“?”   贺阑面无表情地打字:“你为什么随时都能回复消息?”   宋临泽:“我怕昕庭找我的时候我不能立刻看到,所以终端都是揣手里的。”   贺阑:“……”   他用表情包踹了宋临泽一脚,又隔了一会儿,才发了消息过去:“你是怎么追雄虫的?”   宋临泽那边突然没了反应,等贺阑皱眉又踹了他好几次,他才终于再次发来消息:“……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   贺阑:“?”   他正疑惑着,就看到终端里突然多了条系统消息。   “宋临泽邀请您加入群组‘庭庭公主超可爱’,请问是否加入?”   贺阑:“……”   这个群名让他有点不想加入。   但为了能够得到问题的答案,贺阑还是捏着鼻子选择了同意。然后他在群里面,见到了三个熟悉的名字。   四名雌虫首领面面相觑。 第20章   静了半天,对话框里跳出了宋临泽发出来的消息:“欢迎来到我的雌虫追雄小课堂!”   贺阑:“……”   他沉默了片刻,看到黎逞慢吞吞发了一句:“来了?”   贺阑:“???”   这个人为什么一副知道他肯定会来的样子?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个多月之前,他才在晚宴现场见过黎逞,听他说自己是为了躲雄虫才出门的,怎么转眼就跑来报班了?   正在贺阑疑惑之际,诸刹也发了消息:“欢迎,呵呵。”   在这句朴实的欢迎后边,诸刹加了张星网最近爆火的“小熊跳舞”的表情包。   贺阑看着这个表情包时尚说话却宛如老年人般的家伙,合理怀疑对方的表情包是从自家雄虫那里偷来的。   贺阑不是很想跟这群家伙说话,他默然地打出了一行省略号,接着才退出去悄悄私戳宋临泽,骂道:“我就是问你个问题而已,你把我拉过去干什么?!”   宋临泽文字里都透着无辜:“你们都想私戳,我一个个教多累啊。”   贺阑咬了咬牙,决定明天去宋临泽的办公室里好好“感谢”他一番。   宋临泽在说完这句之后,果然立刻又跳回了讨论群里,朝其他三个雌虫说道:“其实雄虫的心思没有那么难猜的,尤其是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他们心思很单纯,只要初次见面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个好的印象,耐心了解他们的习惯和爱好,多陪在他们身边,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进行陪伴,你就已经成功大半了。”   诸刹:“明白。”   诸刹:“小熊转圈圈撒花花.jpg”   其他两个雌虫没出声。   宋临泽等了几分钟,终于又发出来消息:“@贺阑 @黎逞你们有在认真听课吗?”   贺阑对着屏幕半天没出声,手指在终端上戳了几次又放下,不过最终他还是打字道:“如果前面你说的几条,全部都是反效果,会怎么样?”   他的消息才发出去,就看见黎逞在后面跟了一句:“我也想这么问。”   讨论群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刚才催着要听回答的宋临泽,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没了声音。   倒是诸刹非常给面子地出了声。   诸刹:“玩笑很幽默,呵呵。”   诸刹:“小熊笑得打滚.jpg”   贺阑:“……”   宋临泽这时候终于说话了:“……我突然觉得我教不了你们。”   贺阑微垂眼眸,自己也禁不住面带嘲讽地苦笑起来,宋临泽的话倒是没什么错,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掀翻了自己的最好开局,然后把一切提升到了地狱难度。   不过贺阑很清楚这怪不到别人。   群里面后面仍然有消息蹦出来,贺阑带着谦虚学习的心情点开,结果发现居然是宋临泽在晒自家雄虫,贺阑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宋临泽能够对着昕庭那颀长高大的身形,以及英俊冷肃的面孔说出“可爱”两个字,不过看宋临泽沉迷其中的样子,他又像是稍微能够想象缘由了。   晒雄虫晒到最后,宋临泽终于忍不住了,神秘兮兮地对着其他雌虫首领说道:“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追了这么久,终于在刚才跨越了最艰难的一步!”   贺阑不想理他:“想说就说。”   黎逞没什么兴趣:“可以不听吗?”   诸刹:“小熊好奇探头.jpg”   宋临泽:“你们不要太羡慕我,就在刚才,庭庭他亲我了!亲了我的额头!!他终于!主动亲我了!”   黎逞:“?!”   诸刹那边没出声,可能是惊讶住了。   只有贺阑面无表情,连省略号都懒得打过去。   贺阑忍不住撇了撇嘴,看蠢货一样看着群里宋临泽的头像,不就是亲了下额头,高兴成这样,要知道他和阮煦从进家门第二天就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当然,现在恐怕是不能了。   现在也许想要个吻都很难了。   因为意识到这点,贺阑看着宋临泽的头像越看越来气,终于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眼屏幕,然后收起了终端。   贺阑不再跟着那群家伙闲扯,他抬头想要去找阮煦,透过半敞的房门,才看到阮煦正在认真盯着自己面前的终端屏幕,同时偶尔低头写写划划,看模样应该是在学东西。   看到这幕贺阑想起来,他前几天的确听阮煦说过,觉得自己仍然有许多不足,光凭着高级基因自带的精神力而治疗病人,是完全不够的,他拥有着这样强大的精神力,更应该学会方法,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更好更稳定地救治别人。   贺阑还清楚地记得,阮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着的是对此的痴迷。   以前贺阑只在和他亲密接触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态。   贺阑莫名地有种感觉,阮煦对于世界的认知,似乎正在一步步改变,而占据他心里重要位置的东西,似乎也正在逐渐变化着。   他该为阮煦感到高兴,但他却又的确不是那么愿意高兴。   阮煦的模样是相当好看的,即便在最开始贺阑把他当成憎恨报复的对象时,也从来无法否认这点。   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偶尔贺阑就禁不住盯着阮煦的脸发怔,现在更是如此,他不自觉地盯着阮煦的侧颜,思考了许多的东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阮煦才终于关闭终端屏幕,揉揉眼睛缓缓站起身。   起身后的阮煦转过脸,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正抱着双臂靠在门边,双眸凝视着他的贺阑。   阮煦有些惊讶,问道:“贺阑?”   贺阑看似迟钝地眨了眨眼,在恢复平常的神态后对他说道:“累了吗?”   阮煦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累,这些东西很有趣。”   贺阑顿了一瞬,说道:“和我一起看场星网电影?”   阮煦听见他这么说,表情有些茫然,好像不理解为什么贺阑会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   贺阑没有急着去解释,而是揉了揉额角说道:“是黎逞邀请指挥中心的大家看的电影,每个人都得到了邀请码,我答应他去看,不过自己看好像有点无聊,你可以陪陪我吗?”   这么说过之后,他还没给阮煦拒绝的时间,就苦笑着继续说道:“你如果太忙,我也不会打扰你,我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你为难。”   说完这句话,贺阑就转过身,只留给阮煦落寞的背影往客厅里走去了。   阮煦站在他的身后,有些不忍地看着他,终于在贺阑的脚步快要踏出他视线的时候,开口说道:“电影是讲什么的,我可以先问问吗?”   贺阑原地站定,接着自然地回过头,走过去牵住阮煦的手往客厅走:“听说是讲爱情的,是一个名气很大的雄虫,因为飞船被袭击而流落荒星,于是伪装成雌虫,被另一个雌虫捡到收留下来,一起去捡垃圾的故事……”   他说着这些话,让阮煦在沙发上坐下,接着让家庭AI开启了屏幕,开始播放他所说的那部星网电影。   因为要专注于看电影,贺阑将家里的其他灯都熄灭,只剩下了一块屏幕还亮着。   而在这之后,屏幕上缓缓现出简单的字幕和片头,影片正式开始了。   贺阑对星网电影其实没什么兴趣,他没有欺骗阮煦,这部电影确实是黎逞发出邀请码请大家看的,据说是虫盟最新出的片子,是某公司耗费了许多财力拍出来的。刚上线不久,但传闻人气很高,讨论度也很广。   贺阑对电影其实没有任何兴趣,他提出要看电影,不过只是为了能够和阮煦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而已。   贺阑始终觉得,爱情电影是相当无聊的,即便这电影后期掺杂着不少的争斗,但共感别人的感情,本身对贺阑来说就不具有吸引力——有那样的时间,他倒不如多和阮煦聊上几句话。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借助电影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在片头浮现之后,贺阑微微侧目,借着电影镜头里的微弱光线,去看坐在自己身旁极近距离的雄虫。   阮煦很少会规规矩矩地坐着或躺着,他睡着的时候,很喜欢在无意识间寻找热源,所以每当贺阑和阮煦在一张床上熟睡之后,第二天他总会看到阮煦闭着眼睛,紧贴着他的身子,用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抱着他。   而阮煦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也总是会缩着身子,把巨大的抱枕抱在怀里,像是在寻找某种安全感。   今天的阮煦穿着的是一身淡绿色的睡袍,头发松散地垂着,轮廓在浅淡的光影下极度柔软。   这其实是个很美的场景,贺阑看着阮煦下意识地想,很适合在安静中靠近他,轻轻吻他的耳垂,然后顺着那微敞的睡袍领口,从细瘦的脖颈一路缠绵地吻到腰腹。   如果是以前,阮煦大概会发出清脆的笑声,和他小小打闹,然后嘴上假装躲开,实则轻轻用直接勾开睡袍的系带。   贺阑在自己的想象中身体微微发热。   他及时地收回了思绪,从迷茫中抽离出来,然后他看到电影仍然停留在开场的空镜头上。   想要和以前那样,如今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这部长达三小时的电影枯燥无聊的过程中,阮煦昏昏欲睡倒在他的肩膀上,这样的情况却是很容易发生的。   贺阑以前也没有想到,他想要和阮煦有亲密的接触,居然需要如此耗费心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即便耗费了心机,那点亲密接触的愿望也是很难实现的。   因为在看到电影里主角雄虫出场的瞬间,阮煦就整个直起身子,惊喜地叫了出来:“星予哥哥!”   阮煦的叫声惊走了空气里仅剩的旖旎,他睁大眼睛,眼里满是兴奋,抓着贺阑的手晃了晃喊道:“竟然是星予哥哥拍的电影!”   贺阑:“……” 第21章   贺阑早该知道的。   黎逞不是什么对星网电影感兴趣的家伙,他今天突然之间请大家看电影,肯定不会是因为那家伙对这种东西突然有了兴趣,而是因为这电影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黎逞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贺阑麻木地想着,还能是什么,肯定只有他的雄虫。   看着电影投屏画面里面,那个长得娇小漂亮有着一头金发的雄虫演员,贺阑突然想起来黎逞前段时间说过,他家里的那只雄虫正在拍星网电影。   这不就拍好了吗。   早知道是这样,他换个别的什么电影播放也好。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贺阑眼睁睁地看着阮煦因为看见那名叫星予的雄虫,于是瞬间激动起来,又是夸赞又是拍手,最开始还只是欣赏于自家哥哥的容貌与演技,到后面则慢慢地开始沉迷到了剧情当中。   总之,气氛是全没了。   看到电影里主角雄虫和雌虫在荒星相依为命,阮煦看起来心疼不已:“星予哥哥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辛苦的事情,他不会被其他雌虫给欺负吧?”   贺阑只得安慰:“星网电影里的场景都是虚假的,后期制作而已。”   他心想着这雄虫连自己被欺负了都没办法,怎么反倒更担心别人。   看到电影里雄虫和雌虫在荒星分离,阮煦又担心起来:“他们不会再也见不到了吧,那也太难过了。”   贺阑宽慰他道:“我看过剧透,结局是在一起了,雌虫是议员的孩子,身份并不普通。”   阮煦脸上担心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不禁幽幽看了眼贺阑。   贺阑:“?”   他说错什么了吗?   看到后面战斗的场景,雌虫和雄虫联手作战时,阮煦又禁不住紧张起来,甚至在爆炸时忍不住微微贴近贺阑,仿佛在不自觉地在可以令人安心的依赖。   贺阑盯着他的脊背看了好一会儿,在这过程中抬手好几次又落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佯装无意地往阮煦的方向挪了过去,令阮煦肩膀正好靠在他的胸口处。   阮煦专注地盯着电影画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僵的身形,因此缓缓松懈下来。   贺阑注视着雄虫的小动作,不自觉地微扬起唇角。   或许这样也还不错,虽然没有发生想象中那样雄虫依偎着自己的画面,但阮煦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面前这样活泼过了,这让他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和阮煦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那些糟糕的事情,这个雄虫依然毫无理由地信赖着他。   想到这里,贺阑又忍不住悄悄拧起了眉头。   可惜那个叫星予的雄虫现在只拍了这一部电影,接下来他要去哪里找更多能引起阮煦兴趣的电影?   ·   直到次日到达指挥中心,贺阑仍然在烦扰着这个问题。   他独自坐在办公桌后边查看文件,在处理事情的空隙中,又忍不住叫来了甚海,询问他星予究竟在拍摄什么电影,有没有好的剧本,需不需要自己出点力帮他投资一下。   甚海听着他的话满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是那个大明星吗?他……要不然我替您问问黎逞首领?”   贺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摇头说道:“不用了。”   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黎逞询问?   不过这么去问黎逞家的雄虫,黎逞可能会忍不住想把他给揍一顿,毕竟那家伙最近心情不好挺暴躁的,听说昨天晚上被宋临泽刺激了一整晚,今天刚来指挥中心就去掐姓宋的脖子了。   贺阑没打算去凑热闹,想了想只是打开终端,又打开讨论群问道:“昨天说要了解雄虫的喜好,你们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去了解的?”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贺阑本来没觉得自己能很快收到回答。   但不知道虫盟的首领们是否都选择了在同一个时间段摸鱼,他不过刚问,宋临泽就跳了出来,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日常相处观察,实在不行开口直接问啊,不然呢?”   贺阑:“……”   这件事对宋临泽来说很容易,毕竟他和自家雄虫的相处循序渐进,没有遇上任何麻烦。   贺阑没把这当做参考意见,自动忽略了这家伙欠扁的语言,没多一会儿,他又看到了诸刹发的消息:“好友圈,他每天都会分享日常。”   大概是因为正在忙碌不方便,所以这次诸刹没有发他最喜欢的小熊表情包。   而在诸刹之后,黎逞也发了简单的两个字:“热搜。”   贺阑:“……”   短短两个字足以看出这家伙和他家雄虫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黎逞的消息之后,贺阑突然觉得心情好转了过来。   他正低头打算再发条消息,这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骚动,贺阑皱起眉头,收好终端后对甚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甚海看起来也有些不解,不过他很快地就收到了消息,低头看了眼通讯之后,甚海正色对贺阑说道:“首领,是我们派去帝城郊外巡逻的人受伤了,他们好像是发现了旧帝国余党的秘密,所以差点被灭口。”   贺阑脸色凝重起来,立即又问:“人在哪里?伤得怎么样了?”   甚海:“伤得很重,现在已经被送到第一治疗院了,不过您请放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贺阑点点头,又说道:“注意多派人保护,千万不要让余党有机可乘,然后计划……”   这件事□□关重大,贺阑自然多上了份心,他甚至还想要亲自到现场去——   想到这里,贺阑突然间顿住话语,改口问道:“你刚才说他们在哪?”   甚海眨巴了下眼睛:“在虫盟第一治疗院。”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把这几个字重复一遍,瞬间就明白了,他于是连忙问道:“首领,您是想……”   贺阑骤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行,事情紧急我得亲自去那边看一趟,甚海,你去开车,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说着这话,他已经迅速拿起挂在后边的外套,牵了牵领口雷厉风行地往外走去。   甚海呆滞了刹那,接着迅速摆出同样严肃的表情应道:“好的,首领!”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接着通过电梯下了楼。   从指挥中心到虫盟第一治疗院,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为每天都会从这条路来回往返的关系,甚海开车过来也开得相当熟练,他们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抵达了治疗院的楼下,接着贺阑没有理会四周目光好奇的行人,脚步匆匆地走进了这座建筑。   贺阑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必然会收到许多人的瞩目。   他对此习以为常也并不在意,只是一路上了电梯,并在电梯内询问甚海道:“人在哪里?病房号多少?”   甚海早就已经打听清楚,闻言立刻回答道:“七楼,特殊病房A04。”   贺阑点头,没有出声,表情看着依然冷硬,但心里面却禁不住有些失望。   不是六楼。   不过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耽误正事,贺阑收起情绪,在电梯停妥后走了出去。   因为楼下前台注意到了贺阑的到来,所以他才刚刚出电梯,治疗所七楼的负责人就立刻朝他迎了上来,紧张地问候道:“贺阑首领,您来了。”   贺阑是新虫盟的四名首领中出了名最难应付的那个,他有着相当阴晴不定的脾气,也总是板着张黑沉沉的脸,再加上关于他过往的许多传闻,所以大部分人在看到他时,都会表现得慌张无比。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群雌虫就是这样,不过贺阑现在没空理这群家伙,他只是冷淡地说道:“带我去看伤员,告诉我现在的状况,甚海,封锁消息,别让任何人靠近。”   他的吩咐很快,没给人太多反应的时间。   见治疗所里面这群家伙还愣着不动,贺阑皱眉说道:“还不快点行动?”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带贺阑往病房赶去。   只是治疗所的这群人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困惑,虽然说受伤的雌虫身份的确重要,但他们早都已经脱离危险了,他们贺阑首领为什么能急成这样?难道他们身上真的有着足以撼动虫盟的秘密?!   治疗行动在众人的惶惶中进行下去,过了有半小时,贺阑才终于与清醒过来的伤员对上了话。   从来到治疗院,到解决完所有问题,一共也就花去了四十分钟,可以说是效率相当的高。   而在结束一切正事之后,贺阑站在病房外面,才终于忍不住缓缓吐了口气。   正事办完了,现在该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贺阑看了眼终端屏幕上的时间,又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电梯。   悄悄地去看两眼工作状态时的阮煦,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贺阑这么想着,板着脸叫来了甚海,吩咐他帮自己看住病房,接着自己往电梯走去。   而此时此刻,阮煦正在自己的诊疗室内救治一名进行复诊的雌虫。   雌虫的毛病不是很严重,阮煦微笑着与对方聊了几句之后,就抬手覆在对方额头,将精神力凝聚于掌心,开始了这次的治疗。   只用了十来分钟,治疗就结束了。   病人起身后又夸起了阮煦,说是他的病情,平常治疗都需要好几个小时,也就只有阮煦,每次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安抚他的精神躁动。   阮煦很高兴能够帮助到对方,他起身送病人离开,然而在病人的身影消失,他重新走回诊疗室的路上,他注意到自己的同事们正在窗边低声交谈。   他发现同事们谈论的话题当中,竟然出现了他非常熟悉的名字。   “听说那位贺阑首领来治疗院了,脸黑得可怕,不知道是谁又遭殃了。”   “是在七楼吧?听说是来看伤员的?”   “不清楚,不过还好是七楼,听说他脾气特别吓人,还好没有来我们这边……”   “……”   阮煦听着他们的话语,不由得微微怔住。   为什么他觉得那群人说的贺阑,跟他认识的贺阑好像不是一个人?   巧合的是,就在阮煦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抬眸之间,突然在前方的过道里,见到了贺阑的身影。 第22章   虽然刚刚才从同事们口中听说贺阑来到这里的消息,但阮煦也没想到,他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   不过贺阑明明该在七楼,为什么会在这里?走错楼层了吗?   阮煦觉得自己作为这里的员工,理应替贺阑带路。   于是他朝着贺阑走过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当他往贺阑走去,还没有靠近对方的时候,他就看贺阑的身影倏地往后缩了回去。   阮煦意外地出声道:“贺……”   他那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贺阑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阮煦:“?”   他眨了眨眼,不解地盯着贺阑消失的方向,同时身后的两名同事也走了过来,他们刚才的角度没办法看到贺阑的身影,但他们却把阮煦的异样给看了进去,于是两名同事好奇地打量着他,忍不住问他:“发生什么了?你刚才在叫谁?”   阮煦想了想,猜测贺阑刚才会躲,可能是因为不想被人看见,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总有许多人说着他的事情,听信那些奇怪的传言。   于是阮煦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刚才看错了。”   两名同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们说说笑笑地又聊了一阵,等来活了就迅速离开了。   没了其他人在,阮煦于是也走回到了自己的诊疗室中。   不过就在他推门的瞬间,他注意到了自己诊疗室中的情景。   他的诊疗室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开门的瞬间风轻轻卷起浅色的薄窗帘,穿着黑色军装身形高挑的雌虫就站在那里,他双眸漆黑直直注视着阮煦,淡色薄唇紧抿着,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和。   阮煦怔在原地,不由得看了看门外,刚才贺阑迅速逃窜的方向。   他刚才明明看到贺阑飞快离开,怎么转眼贺阑又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就在阮煦对自己的记忆感到疑惑的时候,贺阑轻咳了声,主动开口解释道:“刚才有外人在,所以我想换到这里来和你说话,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阮煦听着这话,恍然点了点头。   贺阑应该是不希望在外面和自己扯上联系,毕竟他是雄虫,贺阑不喜欢雄虫。   似乎是看懂了阮煦的表情,贺阑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又迅速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不想让我的出现打扰你在这里的生活,让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以后在这边会多很多麻烦。”   阮煦听着这话再次怔住,随即他笑了起来:“嗯,我明白了。”   好险没造成误会,贺阑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对于能够在这里见到贺阑,阮煦是高兴的,不过他想起了刚才同事谈话里提到的事情,他连忙问道:“受伤的雌虫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嗯,已经醒过来了,不用担心。”贺阑点头应道,同时往房间里四周看了看,“这里就是你的治疗室吗?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阮煦再次点头:“当然可以。”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单纯的雄虫根本意识不到贺阑的居心不良,于是真的认真替贺阑介绍起了他的工作环境。   他不停地夸赞这座治疗所的好,介绍到最后几乎把自己所有能用的说法都用上了。   贺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不会听不出阮煦的意思,他几乎是听到一半就看出了问题,等阮煦把话说完之后,贺阑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担心我不喜欢这座治疗所?”   阮煦被说中心事,终于低声解释道:“刚才你来之前,我听到同事在说话。”   他把内容大致告知了贺阑,没说开口的人是谁,只在交代后才说道:“我看你来这里后似乎心情不太好,你又是虫盟首领,大家都很怕你,所以……”   贺阑听到最后都有些哑然失笑:“你担心我不满意,所以打压这里?”   没等阮煦说什么,贺阑已经摆正神色解释道:“我不会那样做的,虫盟有虫盟的律法,我虽然是首领之一,却不会滥用权力随意处置任何人。”   虽然他如果想做这种事,其实也很简单,只要随便挑点纰漏之处就够了。   贺阑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但……这种话他当然不会告诉阮煦。   阮煦听了贺阑的话,有些窘迫的说道:“是我想岔了。”   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也是因为这样,阮煦的休息时间过去,新的病人也来到了诊疗室的门外。   听到敲门声以及门外病人的声音,阮煦和贺阑顿时看向彼此。   贺阑不希望自己和阮煦的关系暴露,这样会打扰到阮煦的工作,但实际上他私心却是希望有人能够知道,这只雄虫早已经有所归属——   这个念头只是很短地晃过了贺阑的脑海,很快他就将其按捺下来,开口说道:“我先……”   阮煦听他出声,当即抬头看他,上翘的眼睫眨出很漂亮的弧度。   贺阑突然觉得被那睫毛挠得心里有些发痒,他沉默了瞬间,心里想的却是,今天的指挥中心其实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他在出来之前都已经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而楼上那个伤患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了,他守在这里等会儿再去打听点情报也是很正常的决定。   这么想过之后,贺阑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底气也足了许多,他再次开口道:“我很好奇你治疗的方式,我能在旁边看看吗?”   怕被拒绝,贺阑又在阮煦开口前迅速补充道:“我不会出声不会乱动,就在旁边看看而已。”   阮煦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既然贺阑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他认为贺阑是因为有必要的原因,所以才会提出这种请求。   但实际上贺阑只是单纯的想待在这里而已。   当然贺阑不会毫无伪装地待在这里,最后他还是换了装扮戴上墨镜,将自己的真实样貌藏了起来,在手忙脚乱地准备一阵,确定不会被人认出之后,阮煦将新来的病人请了进来。   进门的病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高瘦雌虫,看样子应该是文职人员,他进门的时候满脸愁苦地捂着脑袋,似乎是痛得狠了,不过等进门之后,他立即就注意到了戴着个墨镜站在阮煦身旁的贺阑。   他脚步霎时顿住,有点迷茫地问道:“那个,他是?”   阮煦脸红着替贺阑撒谎:“他是我的助手。”   高瘦雌虫点了点头,虽然惊讶于贺阑身上的危险气息,以及这么厉害的雌虫居然是治疗助理,但他还是没考虑太多,很快地就坐到了阮煦面前的椅子上:“那就麻烦您帮我治病了。”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又盯着阮煦,情不自禁说道:“您真好看。”   阮煦怔住刹那,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但角落里却突然射来了一道锋利如刀的视线,瞬间阻断了病人的话语。   接下来阮煦和病人交流了病情,阮煦大概弄清了他的状况,于是说道:“我这就开始进行治疗,不过初次进行精神治疗可能会不习惯,可能会需要用上一点束缚手段。”   这是精神治疗的常用手段,毕竟治疗症状较重的病人时,经常会遇到病人发狂的状况。   而雄虫体弱,通常是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所以这也是对雄虫必要的保护方式。   但听见阮煦这么说后,病人愣了一下,却不情不愿地说道:“可以不用这种方式吗,我不习惯这样。”   阮煦有些为难。   这时候,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他旁边的贺阑走了出来。   贺阑原本安静地当着背景板,墨镜下的眼神几乎都给到了阮煦的身上,并没有在意其他人,但听见这话,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朝阮煦投去视线,似乎在做某种无声的询问。   阮煦没看懂他的意思,但看他似乎想做什么,于是轻轻点了头。   看阮煦给了肯定的答复,贺阑这才走到病人面前,用沉冷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不想被绑,那就让我来按住你吧。”   病人迷茫地看着贺阑,看着这个戴着墨镜压迫力极强危险系数极高的家伙朝自己步步走过来——   病人瞬间慌了,连连后退摆手:“那个,那个要不然还是算了,我,我答应还不行吗!”   贺阑仿佛没有听见这病人的示弱,墨镜之下的下颌线紧紧绷着,看起来相当不近人情。   接着他停步在病人面前,冷冷伸出了双手。   喀嚓。   这天阮煦的诊疗室里,传出了雌虫惊天的痛叫。   治疗精神问题,会惨叫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然而叫成这样的,却也实在少见。不少治疗师和病人,在路过诊疗室的时候,都忍不住往那处紧闭的大门看去,寻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最后大家发现,阮煦今天的治疗效果格外地好,本来只剩半条命进去的雌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生龙活虎,连声音都中气十足了。   就是看起来精神虽然好了,身体却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连走路姿势都是歪歪扭扭的。   有人好奇询问病人的诊治过程,病人龇牙咧嘴只说治疗师是温柔和善治疗能力极强的,就是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助手实在是过于凶煞,希望下次能够改正态度。   这让众人不禁更加疑惑,助手?没听说过阮煦治疗师有助手啊?   这么起了头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贺阑天天都会借着关心伤患的理由,在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朝治疗院这边跑。   好在这段时间并不忙碌,贺阑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罪恶感。   不过因为探病的频率实在是过于高了,这给受伤的军部雌虫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天天惶恐地猜测着一向冷漠坏脾气的贺阑首领为什么要这样探望自己,愁得他连治疗院最好的病号餐吃起来都觉得不香了。   当然贺阑并不清楚病号的忧郁,他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   贺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能这样悠闲自然地和阮煦相处了,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面,他每天都只有晚上能够和阮煦见面,两个人明明住在同个屋檐下面,然而共同的话语却少得可怜,再加上刚开始坦白过的那段时间,阮煦对他很是小心翼翼,连相处都是隔着层客气在其中的。   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地交流,毫无隔阂的聊天,在贺阑看来竟然有种近乎奢侈的感觉。   贺阑每天都会作为“助手”待在诊疗室里,当然,他并没有经常像上次那样出手教训病人。   毕竟治病是阮煦的工作,贺阑不想打扰对方,他更喜欢待在旁边看阮煦的诊疗过程,阮煦的治疗方式在他看起来可称优雅,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是赏心悦目的模样。   只有遇到极少数在诊疗室作乱,开口调戏阮煦,或者不肯遵循规矩的人,才会让贺阑亲自出手教训。   许多天下来,贺阑来“陪诊”,阮煦等待贺阑到来,仿佛已经成了他们共同的默契。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能持久下去,因为那名受伤的雌虫身体已经快好了。   贺阑没想过对方的身体能好得这么快,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像这样的重伤,至少该能给他提供半个月以上和阮煦接触的机会才对。   直到他暗中派甚海调查,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每天的到来,导致治疗所倍感压力,所以每天派出最好的外伤治疗师,并分配最好的医疗资源给伤者,以便能够最快地治好伤者,送走他这个瘟神。   贺阑对此有些无言。   他于是开始思考,看来要想再接近阮煦,他还得再换个别的办法。   当然,除了白天的时候跑到诊疗室见阮煦,贺阑在其他时候也没有闲着。   自从上次发现阮煦对电影十分有兴趣之后,贺阑就开始想办法找各种电影,然后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拉着阮煦晚上和他一起看。   然后贺阑发现,阮煦其实并不只是喜欢看星予拍的电影。   纵然星予的出现让他特别兴奋,但其实其他故事,阮煦也依然能够看得津津有味。   经过多天的观察,贺阑发现过去满脑子都是恋爱的阮煦,最喜欢看的电影类型竟然并不是与爱情相关的,而是那种雌虫们打来斗去,满屏幕都是肌肉和鲜血的电影。   这样的发现,事实上让贺阑心里有些沉重。   他对过去的阮煦记忆太过深刻,知道那雄虫以前脑子里面想得最多的东西,就是与恋爱有关的东西,阮煦仿佛对亲密关系有种依恋,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总喜欢靠在他的身上。   然而这样恋爱脑的阮煦,现在竟然也改变了喜好,不再爱看恋爱电影了。   贺阑深知这都是他的欺骗所造成的结果。   他对此尤为在意,好几次晚上挑选电影的时候,他都故意摆出一部战争题材和一部爱情题材的电影,让阮煦自己选择,然而阮煦每次选择的,毫无疑问都是战争类型的电影。   贺阑逐渐感觉到挫败,然而看着阮煦紧盯屏幕认真的模样,却又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么持续了十天之后,某天晚上贺阑终于忍不住了,在假装不在意地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贺阑试探地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你现在已经不喜欢看恋爱电影了吗?”   阮煦根本没注意到贺阑的心情起伏,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贺阑:“嗯?我一直都不喜欢啊。”   贺阑有些怔住,连忙问道:“为什么?”   阮煦也有些不明白贺阑的意思,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因为我在高塔就经常看恋爱故事,已经看腻了呀,我早就过了看那些东西的年纪了。”   他为此还摆出了成熟稳重的表情。   贺阑:“……”   他莫名觉得怪异,但想想还是继续问了下去:“那你现在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影,又是为什么?”   阮煦听到这个顿时感兴趣起来,开开心心的解释道:“因为这种电影有很多雌虫啊,各种各样强壮帅气的雌虫,我都喜欢看!特别是他们战斗以后满身是血和汗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这个解释让贺阑沉默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此刻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战争画面,突然觉得画面里那个衣衫破损的雌虫明星看起来相当地刺眼。   战争片的雌虫穿这么少干什么! 第23章   次日,贺阑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到了指挥中心。   他如同往常一样处理文件,一样冷静地见客,一样面无表情地训斥属下。   但当闲下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又会变成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在神游天外。   他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奇怪,以至于甚海在观察了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首领,您在想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贺阑听见这番问话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态凝重地说道:“我在想是不是该让星网广电局出个规定,让那群雌虫明星在拍电影的时候多穿几件衣服。”   甚海愕然:“啊?”   贺阑烦闷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当我在说笑。”   甚海仍然懵着:“哦。”   他们这么聊了两句,甚海终于也慢慢反应过来了,虽然他们首领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最近这段时间,能够让他从不高兴变成非常不高兴的,也就只有一个影响要素了。   甚海试探着问道:“首领,伤患昨天晚上已经从治疗院出院了,我们今天还去那边吗?”   贺阑默然片刻,看他:“还有别的理由去吗?”   甚海无奈地说道:“应该是没有了……”   他边说着这句话,边注意到了贺阑的目光,贺阑此刻正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所看的不是一个雌虫,而是一个可以交易的物品——   甚海汗毛倒竖,牵起唇角故意用玩笑的语气说道:“首领,您该不会想把我打成重伤送去住院吧?”   贺阑一双黑眸紧紧地锁定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   甚海慌张起来:“首领!”   贺阑这时候才缓缓垂下眼眸,冷淡地说道:“当我是在说笑。”   甚海:“……”   虽然这么说,但他觉得那瞬间他们首领是真的动了念头。   当天贺阑确实没找到机会去治疗院,非但如此,第二天他也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这让贺阑几乎立刻就没办法再冷静等待下去了,这天下午贺阑刚和其他星系的来访者谈论好事情走出来,他就注意到周围的人们脚步匆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状贺阑立刻叫住了旁边经过的一名部下,问过之后,他才知道发生问题的是虫盟第一治疗院。   据说今天治疗院里收治的一名病人,因为半路精神力崩溃病发作,从病床上挣脱逃出了病房,并在治疗院里面发疯砍伤了数名治疗师,其中甚至还有两名雄虫治疗师。   治疗院出事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更令人担心的是受伤的人里还有雄虫。   听到这消息之后,贺阑的表情立刻变得极度平静,然而平静不过是旁人看到的表象,他的目光沉暗得像是一道深渊,连半点涟漪都看不见,他抓住那名部下冷冷地问道:“出事的楼层是几楼?”   那名部下被贺阑的表情吓得不敢动弹,连忙说道:“六楼,听说是六楼!据说这个病人相当危险,治疗院的保安控制不住,军队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贺阑没有再多说半句,松开这名部下的手当即离开了。   他脚步很快,匆匆地避开周围的身影,快得像是在追赶某种无形的东西。   刚才被问话的那名下属紧盯着他的背影,在疑惑着他的匆忙的同时,也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追赶过去喊道:“首领,您是不是走错方向了,电梯在这边——”   他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就看到贺阑推开窗户,纵身义无反顾从窗口跳了下去。   不过片刻之间,一道钢铁般的宽大黑翼闪过,贺阑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天边。   部下目瞪口呆。   这时候甚海正好脚步匆匆从外面赶来,注意到窗外的动静之后,甚海叹了口气,拍拍自己旁边这名雌虫的肩膀,笑着说道:“别紧张,首领的战斗力和速度咱们还不清楚吗?”   那名部下好不容易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才表情复杂地说道:“没想到,我有天竟然能在战场之外看到首领展开虫翼。”   甚海倒是不觉得惊讶,他回忆着过去这段时间自家首领的离谱操作,再拍了拍这雌虫的肩头,语重心长又饱经沧桑地说道:“没事,你想不到的事情,以后估计还多着。”   部下:“……”   贺阑赶到治疗院的时候,骚乱还没有停止下来,一路飞行而来的贺阑根本没打算到楼下去挤电梯,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干脆利落地无视了这所治疗院的防御系统,展开虫翼直接飞进了第六层的窗户当中。   几乎是双足才刚踏上地面,贺阑就听到了雌虫发狂怒吼的声音,以及他胡乱地砸东西的声音。   贺阑抬头看去,就看到几名冲过去的保安被发狂的病人掀翻,身形狠狠地撞在治疗院雪白的墙壁上。   光是看这阵势,就知道那几个人伤得不轻。   贺阑认出了发狂的是不久前刚从战场退下来的一名军官,这名军官战斗力极强,但因为中了敌人的计谋精神力失控,这才被送到这边疗养。   认出对方身份后,贺阑紧皱双眉,又迅速寻找起阮煦的身影。   如果阮煦真的是被病人所伤的那两名雄虫之一……   贺阑从来没有体会过为别人慌乱的情绪,从爷爷离世之后,在他过去这么多年的生命里,他需要为之负责的只有自己的生命,他始终认为除却自己的生命之外,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挂心的,自私自利一直以来都是他活下来的法则,如果不这样,他早在十来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外面。   可是在这刹那,贺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为某个人的安危而心跳剧烈。   他无法说清如果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他会不会因此愤怒,因此发狂,因此撕碎什么东西。   他在沉闷窒息中不断移动着视线——   最终他的目光如同攀附到烈海狂涛中的浮舟般,凝注在了人群中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是阮煦。   在这瞬间贺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落到实处的声音。   阮煦没有受伤,他现在正好好地站在人群当中,治疗院的人把他保护得很好,没让他靠近危险者,但这也并不代表阮煦就是绝对安全的,因为在贺阑的注视之下,阮煦似乎对着旁边神色紧张的治疗院院长说了什么,接着他在院长愕然的目光下,缓缓朝着病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贺阑注意到阮煦的精神力正环绕在他的周围,似乎正打算对那名病人进行安抚。   贺阑当然能看懂阮煦在做什么,但他也能判断得出来,阮煦这样是相当危险的行为,在雌虫如此失控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很有可能还没能进行安抚,雌虫就朝他展开攻击了。   更重要的是,阮煦对自己的吸引力一无所知,他根本不清楚他这样的雄虫,对于意识不清的雌虫来说,就像是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块无比香甜的蛋糕。   就像是贺阑所判断的那样,几乎是在阮煦刚靠近病人的刹那,那名病人就瞪大了赤红的眼睛,狂躁地转过头,朝着阮煦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不自量力的家伙。   贺阑根本不想有半点犹豫,在那家伙不知死活地靠近阮煦的瞬间,贺阑已经黑翼一闪,如同瞬移般地出现在了那名雄虫的面前。   精神力失控狂躁的雌虫的确很强,但在贺阑的面前,依然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   贺阑右手稳稳地钳制住那名病人,同时在这间隙中回头,朝阮煦看去。   贺阑的出现是相当突然的,刚才六楼走廊里兵荒马乱,根本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悄然从窗外撞进来的贺阑,而现在他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人群面前,以近乎冷酷的姿态顷刻制住病人,大部分人都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贺阑首领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得这么快?   病人和贺阑首领相比,到底谁比较危险?   人们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了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们没能够想到太多,因为这时候贺阑已经精准地找到了阮煦的位置,并迅速说道:“用你的精神力量安抚他,就像平时那样,你可以很轻易地做到。”   阮煦的神态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他来到治疗所后救治过不少病人,但每次的情况都是在掌控之中的,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名症状十分严重,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病人,只要稍不注意,这名病人就可能会因为精神力崩溃而死在他们眼前。   即便刚才是他主动向院长开口,打算尝试安抚,他也只是在无力之下的尝试。   可是现在,阮煦在仓促间对上了贺阑的目光,冷静强大,交付了全部信赖的目光。   阮煦怔然地想,贺阑相信我?   可是我只是个刚走出高塔不久,什么都不会的雄虫,是他过去最讨厌想要报复的雄虫,他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阮煦迟疑不定,这时候贺阑再次开口道:“我看过你很多次治疗,你的精神力和治疗天赋,在整个虫盟都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所以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你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件事情。”   这句话落在阮煦的心底,阮煦轻轻放缓呼吸,眼睫微颤着抬起头来,终于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阮煦脚步坚定地来到病人的身前。   这原本是相当危险的距离,但此刻贺阑就挡在阮煦的身前,他两只手紧紧地钳制着病人的身体,令那名病人动弹不得,连半根手指都无法伤到阮煦。   阮煦没有去担心自己的安危问题,他只是缓缓伸出手,掌心落在病人的额头,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阮煦柔和的精神力释放而出。   走廊里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幕,包括治疗院的院长,那群治疗师,还有躺在地上的保安们,以及后面刚刚赶上来的人群。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等待着这场仪式完成,而在这同时,如同萤火般的光芒自阮煦的周围浮现而出,它们时而似蝴蝶,时而似花瓣,时而又像是飘扬的雪花,纷纷扬扬环绕在阮煦的周围,将他清丽隽秀的眉眼映照得如同自画中走出。   原本狂躁着不停挣扎的病人,在这治疗中渐渐地停下了动作。   然后他的四肢力道逐渐消散,高大的身体慢慢仰倒下去,不过多时,他就彻底放松失去了意识。   直到病人雌虫的身体倒下,阮煦才终于收回精神力,再次睁开眼睛。   在他睁眼的刹那,所有萤火都像是梦中泡沫般纷然消散,所以他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周围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像是带着震撼与欣赏,令人十分奇怪。   阮煦收回手,向贺阑问道:“他没事了吗?”   虽然他作为治疗师,已经初步在心里有了判断,但这时候却仍然难免担忧。   贺阑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已经没事了。”   直到他说出这话,阮煦才彻底松了口气,身影微微晃了下。   看阮煦似要脱力倒下,贺阑毫不留情地把手里昏迷的雌虫扔出去,在准确无比地砸到刚刚赶来的军人身上后,他仔细地揽住了阮煦的腰,同时说道:“你耗费了不少精神力,我带你去休息。”他这句话是对阮煦说的,声音温和甚至可以算作轻柔,然后他说道:“带病人去进行后续治疗,保证他的安全。”   后面这句是对身后赶来的军人们说的,声音冷硬强势,没有半点感情。   在说完这话之后,贺阑看也没看众人一眼,旁若无人地带着阮煦进了他的诊疗室。   阮煦现在的状态其实还好,他也只是因为骤然松了心神,所以刚刚才会软倒,现在回过神来,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才慢慢地觉得不同寻常。   他睁大眼睛,向贺阑求证道:“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我救人了?”   不是救一两个人,而是安抚住危险的病患,救了许多可能受伤的人。   这在阮煦看来,就像是小说和电影里会出现的英雄一样。阮煦没想到自己有天也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欣喜和惊讶,眼睛闪闪发亮。   贺阑:“……”   这雄虫真是个相当容易满足的家伙,只是这样就让他高兴了起来,不过贺阑现在的心情也十分不错,阮煦没有出事没有受伤,而且眼神也像是回到了从前,贺阑喜欢他这样发亮的眼神,仿佛看什么都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阮煦激动完自己的壮举,又开始向贺阑道谢:“要不是你赶到,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如果不是你说相信我,我也不可能做到……”   “不。”贺阑看着这个毫无自觉的雄虫,纠正他的说法道:“该道谢的是我。”   “谢谢你肯再相信我说的话。” 第24章   几天后,阮煦和贺阑走上了帝城的街头。   前几天的袭击事件,在贺阑的镇压和阮煦的安抚之下,得到了很好的解决,虽然出现了伤者,但好歹没有波及到性命,而且原本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才能够解决的事情,最后居然以相当迅速的姿态收了场,这毫无疑问是阮煦与贺阑的功劳。   贺阑那边倒是没带来多少意外,毕竟他本身就是虫盟四大首领之一,拥有这种身份与实力,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但阮煦的出手,却让许多人惊讶不已。   他们在此之前根本没听说过,竟然有雄虫能够凭自己一个人的精神力,就安抚好已经接近精神崩溃的雌虫。   到底是有多强的基因天赋,才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大家莫名对出手的雄虫好奇起来,雄虫们有的崇拜有的羡慕这名同类,而雌虫们心里揣着的则更多是好奇与倾慕,大家狂热着都想要见到这名危机中站出来的雄虫,于是在短时间内,整个治疗院的门槛都快被闻风而来的路人们给踏平了。   好多雌雄虫特地要找阮煦的名字,挂他的诊号,这让医院的领导们都有些愁得表情发苦。   不为什么,只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就收到了来自贺阑首领的警告。   贺阑表情看似正经实则威胁地朝他说道:“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到阮煦的正常生活,你该知道要怎么做。”   院长根本不知道。   他不知道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也不知道贺阑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在愁白了好几根头发之后,院长终于想到了办法,他决定先给阮煦放几天假,等看热闹的大众发现新闻主角不在,渐渐散去,风头过了之后,再把阮煦接回来。   这是院长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他本来以为贺阑对此会有不小意见,但没想到,贺阑相当地满意。   因为阮煦趁着这段休息时间,邀请他逛街了。   逛街的主意本来是贺阑提出来的。   阮煦无法上班之后,贺阑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这个平常活跃的雄虫有些郁郁寡欢。   明明以前他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天天都待在家里面,也没有觉得烦闷,但现在不过才过去一两天的时间,他就开始觉得百无聊赖,连眼神都开始飘忽了。   贺阑看到他的神色,也不忍心再把他关在房间里面,于是干脆说出了让阮煦出去逛逛的提议。   他心里面很清楚,阮煦以前不用走出去也很快乐,是因为他刚刚离开高塔,对于他来说也许自己的家里,就已经是崭新的世界,令他感到无比满足,可当他真正接触到了更宽广的世界,他就会发现以前他所见过的,也不过是相当寻常的景象。   没有太多经历的人,总会轻易地就能够得到满足。   就像是过去的阮煦,从来没有见过雌虫,所以理所当然地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给了他。   现在的阮煦,在见过了许多人和事后,已经无法再由他轻易拥有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贺阑提出了让阮煦去街上逛逛散心之后,阮煦仔细考虑之下,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在答应之后,他又用盈盈笑着的眼睛看向了贺阑,低声问道:“贺阑你明天有空吗?可以陪陪我去吗?”   在这瞬间其实贺阑脑海里其实是没有太多想法的。   他只是感觉空白了一瞬,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开口回答了阮煦的问题:“当然可以。”   而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明天其实并没有那么闲,关于第三星域那边的战斗还有很多战术方面的问题等他去讨论,还有关于旧帝国残党的调查也有消息要向他汇报,还有一些更加琐粹的,更加麻烦的东西也等着他查看资料……   但这些顾虑也只在他的脑海中转了半圈,很快他就点头再次确定地说道:“嗯,我明天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在这么说完之后,他飞快地回到书房里,然后一个通讯请求发到了甚海的终端上。   甚海大概是刚吃过饭,接起终端的时候正捂着肚子满足地打嗝,看到屏幕上贺阑的脸后,他才迅速端正表情,结结巴巴地说道:“首领!”   贺阑表情严肃地催促道:“立刻把我明天要办的事情整理出来,把资料发到我这里,动作要快。”   甚海吓了一跳:“怎么了?!首领,是帝国残党打过来了?”   贺阑没理会他,直接挂断了通讯。   当天晚上,贺阑用了自己最高的效率,在半个晚上解决掉了第二天要办的所有事情,因为过于专注,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阮煦从书房门外经过了好几次,又看了他好几眼。   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结束之后,他这才稍稍松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然后他看到了正摆在自己旁边不远处桌上的一杯果汁。   橙黄的果汁上面缀着朵漂亮的小白花,明明是相当简单的果汁,却因为制作者的小心思,而显得可爱起来。   就像他的制作者一样。   贺阑捧起果汁,突然间有种舍不得喝的感觉,同时他又微微垂眸,难以隐藏心里那点微薄的失落感,因为他竟然因为过于专注地办公,而没有注意到阮煦进门将果汁放下的那幕。   他当时是用什么样的目光注视自己的?视线有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那么一瞬?   直到次日走在街上,贺阑心里都还是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看着走在他身旁阮煦的脸,他很快又恢复了头脑清醒,他开口问道:“你想买什么东西,我陪你去,这附近我很熟悉可以给你带路。”   阮煦今天穿着的是一身浅色系的衣服,因为天气有些炎热,他身上的是短袖,细白的胳膊晒在阳光里,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他“第一治疗院安抚精神崩溃雌虫的天才雄虫”这个有着超长头衔的身份最近在虫盟火了,但好在当时楼层里面没人拍照上传星网,再加上有贺阑出面镇压,所以没人知道阮煦的长相。   所以阮煦现在才能够悠闲地在街道上行走,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情。   虽然即使如此,贺阑还是觉得阮煦过于完美的容貌,引来了街上太多雌雄虫的注视。   相比之下,跟他一起出行的贺阑就不那么随意了。   他成名已经有很多年,作为四大首领之一,抛头露面登上各种新闻首页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想要不被人认出来,贺阑只能戴上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这样一来,虽然他成功隐藏了身份,但也失去了和阮煦共同逛街的好氛围。   ——贺阑总觉得自己看上去更像是阮煦的保镖。   贺阑很快接受了自己形象不佳的事实,他询问阮煦想做的事情,阮煦像是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于是很快说道:“我想去买礼物,你知道去哪里买比较好吗?”   听见这话,贺阑顿时警觉起来:“礼物?”   给谁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阑蹙眉的样子没有被阮煦看见,阮煦柔软地笑着,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是啊,这次混乱影响了好多人,听说不少同事都被吓病了,也有好多人现在还在忙碌,我想我既然不能去帮忙,就只能买点礼物送给他们了。”   听到阮煦这么说,贺阑才明白过来,他心里面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阮煦的一句话,情绪起伏到这种地步。   这副愣头青的模样实在不像他。   贺阑很快平复心情,对阮煦说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商场很适合准备礼物。”   事实上他不知道,但没有关系,他有万能副官甚海,以及甚海身后的情报机构。   只用了三分钟,贺阑就顺利地通过终端联络找到了合适的场所,然后带着阮煦一起去了。   阮煦一路上看起来都很开心,看着阮煦的表情,贺阑虽然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但他也禁不住思考起来,虽然阮煦已经从高塔中走出来很长时间了,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其实去过的地方一直很少。   从高塔到家里,再从家里到虫盟第一治疗院,为了阮煦的安全着想,他不能离开太远的地方,而贺阑因为自身也有事要处理,所以也没太多机会带阮煦出门。   而且或许是因为那次在晚宴上,贺阑带阮煦出去之后,故意把他晾在那里很久没去找他,让他产生了某种不安的感觉,所以后来阮煦再也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出门。   贺阑想,他总想着把阮煦照顾好,却没想到他总会在各种场合,发现自己做得仍然处处都没照顾好对方。   他又想,以后自己得多找机会带对方出门游玩,阮煦明明很喜欢待在外面。   想到这里,贺阑又忍不住对阮煦说道:“你想去其他星球看看吗?”   阮煦对他的话题很感兴趣,很快问道:“其他星球是什么样子的?和帝星差别很大吗?”   贺阑点头说道:“当然,每颗星球的昼夜长短不同,气候不同,生长的植物和动物也有很多不同,有的星球甚至没有昼夜区别,全靠人造气候系统,还有的星球是作为原始旅游星球打造的,上面是可以探险的丛林和河流。”   阮煦听着贺阑所说的话,不自觉地陷入了想象当中。   贺阑盯着他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发亮的双眼。   唔,亮了就代表是真的感兴趣。   贺阑想着阮煦这像是心情探测器般会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又笑起来,觉得他逗弄起来实在可爱。   阮煦仍然沉浸在对广袤宇宙的好奇中,注意到贺阑的笑容,他疑惑地问道:“你在笑吗?”   贺阑尽力敛起笑容,没让阮煦发现自己的小爱好:“没有。”   阮煦还在盯着他看,虽然目光凝在贺阑身上,但却没有半点紧逼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像猫挠一样。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家店前。   贺阑回头朝阮煦伸出手,说道:“进去看看?”   阮煦不知道是没有防备心还是心思全放到礼物上了,见他这样立刻捉住了他的手,点头笑道:“好。”   两人接着逛了很长时间,当然并不是全在同一家店逛的,事实上他们很快就从店里出来了,阮煦买到了两件小物品,接着就换了别家店继续挑选起来,不过从店里出来之后,阮煦和贺阑也没有松开彼此的手,仍然保持着这样牵着对方的姿势,继续往深处逛去。   贺阑在这期间忍不住看了他们交握的手好几眼。   也许这个缺心眼的雄虫是忘了。   真是幸运,贺阑暗暗地想。   雄虫的体力当然是不如雌虫的,逛完两层楼后,阮煦已经收获了十来个礼品袋子,贺阑没让他自己动手,主动在后面帮忙拎着,但由于嫌这些礼品袋耽误了自己和阮煦牵手,所以他没多久就联络甚海来把大部分东西先拿回家了。   接着贺阑带阮煦去了甜品店,两人对坐着休息。   贺阑不爱吃甜品,所以只要了杯咖啡,阮煦却很喜欢,他手里的蛋糕是草莓味的,吃的时候不小心把奶油沾在了嘴角,他却没有注意到,贺阑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阮煦注意到了贺阑的视线,还以为他是馋了,于是问道:“需要我帮你点一份吗?”   “……”贺阑摇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嘴角处。   阮煦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蛋糕,顿时恍然大悟,低头舀下一块蛋糕,把勺子递到贺阑面前:“尝尝我的?”   贺阑觉得自己应该是愣住了,他闻到了蛋糕清甜的香味,但比蛋糕更令他在意的,是雄虫身上青草与阳光的气息。   他还在怔然之间,阮煦已经笑着把蛋糕喂到了他的嘴里。   贺阑觉得他的味觉大概也有些失灵,因为他尝着绵软的奶油,心里面回忆的却是当初与阮煦亲吻时的场景。   似乎是一样甜腻的味道。   吃过甜点,刚才已经体力耗尽的阮煦,现在竟然又原地恢复了活力,拉着贺阑继续逛了起来。   用他的话说,是甜食给了他力气。   贺阑决定以后家里一定要多准备一些甜食。   不过正在他这么想这的时候,他突然见走在前面的阮煦停下了脚步,贺阑于是跟着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阮煦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贺阑还要再问,就看到他抬起手,指着不远处广告牌子上面的人说道:“是前几天我们看的电影里那个主演雌虫!快看,他的肌肉果然很漂亮!”   贺阑:“……”   他不是很想看。 第25章   结果贺阑不仅被迫跟着阮煦看了雌虫明星的肌肉,还上手拍了。   拍照是阮煦的请求,他把自己的终端递到贺阑的手里,兴冲冲地跑到了广告牌的下面,摆出动作后让贺阑替他给自己和明星合了个影。   拍完照之后,阮煦相当开心,对着屏幕仔细看了半天,还夸赞贺阑拍照的技术很好。   贺阑心里面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找甚海来把广告牌拆掉。   但他当然不能破坏阮煦的兴致,所以即便腹诽良多,他还是摆出了微笑,毕竟他向来惯于伪装自己。   之后贺阑和阮煦逛得累了,又去了贺阑提前订好的餐厅,两人吃了顿可称得上相当丰盛的午餐,在这过程中阮煦始终保持着高涨的情绪,从来没逛过街的雄虫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热。   贺阑作为离他最近的人,当然成了吸收阳光最多的那个,他满足于这样把美食和玩具投喂给阮煦,然后享受阮煦所散发出的光芒的游戏,心里面卑劣的阴暗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在这样逛了整天之后,贺阑又忽地想到,明明和阮煦的单独相处已经如此顺利,为什么他还会觉得不够满足?是阮煦对他的笑容不够坦诚?还是他们牵手的时间太少?   当然都不是,他们今天的亲密,比之前的一个月还要多。   阮煦的笑容也比过去要多了很多。   现在的阮煦不再提防他,也不再故意和他疏远,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个问题,贺阑在阮煦拉着他帮自己挑玩偶的时候想明白了。   一起逛街,吃甜点,拍照,挑选礼物。   虽然听起来很寻常,但贺阑越想越觉得,这好像怎么看都不是雌雄虫之间的相处模式。   怎么会有雄虫,拉着雌虫拍他和另一个雄虫明星的合照的?!   想清楚这点的贺阑,突然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笑和无奈。   从雄虫蜜友重新开始……能算是不错的开局吗?   ·   这个开局究竟算不算好,贺阑实在很难说得清楚。   比起最开始时步子迈得太快,只有身体纠缠没有感情基础的关系,以及后来失去信赖如同陌生的关系,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不过时常贺阑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再继续让这个关系放任下去……自己会不会有天被他的雄虫定义成为“好兄弟”?   光是想想贺阑就已经面色铁青了。   带着这样的烦恼,贺阑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戳开了那个名字叫“庭庭公主超可爱”的通讯群。   每次看到这个群,贺阑都忍不住眉头直皱。   他无视群名,简单直接地发言道:“如果你朋友喜欢上了一个雄虫,这个雄虫跟他关系很好,每天一起上下班,住在一起,但却天天盯着星网电影电视剧里的雌虫明星,每天跟你讨论谁的肌肉最漂亮,那这个雄虫是什么意思?”   平时安静的群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其他雌虫顿时来了兴趣。   宋临泽:“不行,你先让我笑一笑,我太同情你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逞:“有点想笑。”   诸刹:“你朋友最近心情还好吗,遇到这种事情,可以的话抽空多安慰下他吧,他肯定是被雄虫当成好兄弟而不是伴侣了。”   宋临泽:“哈哈哈哈。”   黎逞:“诸刹,别说了。”   诸刹:“小熊歪头问号.jpg”   诸刹:“不是在替贺阑的朋友想办法吗,不过贺阑,你怎么知道你朋友和他雄虫的相处细节,还有……”   他的消息发到这里,突然没动静了,几秒钟之后,他把消息给撤了回去。   诸刹:“对不起,原来你朋友就是你自己。”   贺阑:“……”   他已经提不起力气去骂人,这时候只想解决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连面子也顾不上了。   贺阑:“所以我现在该怎么扭转他心里面对我的印象?”   诸刹:“是不是因为你平时太阴沉,看起来跟普通军雌差别太大?”   贺阑眼皮跳了跳,要不是知道诸刹是个老实人,他觉得这家伙就是在拐着弯骂他。   黎逞:“他喜欢的雌虫明星是什么样的?”   贺阑仔细回忆了下,说道:“身材壮得跟头牛一样,肌肉过于夸张毫无美感,五官普通没有特色,厚嘴唇双眼皮额头很宽,笑起来满身油腻一看就不像好人。”   黎逞:“?老实话?”   贺阑冷漠地板着脸:“在我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众人仔细琢磨了下,除了诸刹没人相信贺阑的形容,不过其中有个点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黎逞主动说道:“你家雄虫,喜欢的该不会是雌虫的肌肉吧?”   贺阑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有点道理:“好像是……”   宋临泽凑热闹道:“那你还想什么,这玩意儿你又不是没有,你找机会露给他看看啊。”   黎逞:“你怎么变蠢了?”   贺阑本来还在赞赏宋临泽的主意,现在看到黎逞这句,他顿时气得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蠢,前段时间还故意躲着雄虫,说是要为初恋守身如玉,现在又改变主意开始追人了。”   他这句话才刚发出去,对面的黎逞看起来也气得不轻,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复道:“你说得对,所以聪明的贺阑首领肯定不会把雄虫气哭,然后跑过来找我们求助追回雄虫吧?”   贺阑:“傻逼黎逞。”   黎逞:“滚。”   两个首领顿时掐了起来,诸刹连忙在旁边发图缓和气氛,用平常在战场做动员的语气说道:“[微笑][微笑]你们不要再吵了,大家都在追雄虫,以后还要相互交流经验的,尤其是你们经历特别相似,更要互相帮助。”   贺阑黎逞:“……”   宋临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群内一片鸡飞狗跳。   虽然最后是骂战收场,但贺阑最终还是从其他雌虫那里得到了主意,既然阮煦对肌肉雌虫那么有兴趣,那他就用阮煦感兴趣的东西来进行勾引好了。   做好这样的打算之后,当天晚上贺阑故意在洗过澡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穿上常服,而是换了身轻薄的睡袍。   睡袍领口宽大,将大片肌肉饱满的胸口暴露在视线之下,因为刚刚洗过热水澡的关系,麦色的皮肤微微泛红,上面有水珠浸润地滚落,水汽也不住蒸出,在空气里留下一份难耐的灼热。   贺阑过去大半的时间都在战斗,即便是在没有战斗的时候,他也在戒备并未战斗而做准备。多年来从来没有花心思这么折腾过自己,现在突然这样,只觉得浑身别扭无比。   但只要想到阮煦当时看广告牌里那个明星的眼神,他又觉得没什么是不能豁出去的。   收拾好自己之后,贺阑走出浴室,朝着客厅走去。   阮煦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了,两人约好了今晚也要一起看电影,不过今天他们看的并不是战争片,而是贺阑精心挑选的恐怖片。   这也是宋临泽给他出的主意,恐怖片的氛围,会让阮煦在害怕之际情不自禁地寻找依靠。   而这个时候贺阑主动抬手,用让阮煦靠在他肌肉结实的胸口,再用手臂轻轻护住他,阮煦就会很快意识过来,贺阑并不是他所以为的蜜友,而是有着强大体魄的雌虫。   虽然宋临泽平常看起来不可靠,但贺阑却觉得这个提议是个不错的主意。   贺阑带着满身的水汽来到沙发旁,在阮煦的身边坐下:“等我很久了吗?”   阮煦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对着贺阑怔住了。   贺阑身体微顿,看着阮煦的反应,心里面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注意到自己今天的装扮异常了?这个雄虫现在心里面在想什么?他的肌肉虽然不如那个雌虫明星夸张,但明显更加富有力量,应该不会输给别人吧?   贺阑脑子里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按捺着情绪问道:“怎么了?”   阮煦若有所思地看着贺阑,突然说道:“你身上的味道……”   贺阑不动声色,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只稍稍侧了点身,好让阮煦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被睡袍半掩的胸膛里面的光景,他声音微哑低沉地说顺着话说道:“味道,怎么了?”   阮煦轻轻凑近贺阑,鼻尖埋在他的颈间嗅了嗅。   因为两人靠得极近,阮煦的发尾也轻轻地扫到了贺阑的脖颈,酥麻的感觉霎时如同过电般传遍全身,贺阑眸色深幽,在这同时闻到了近处属于阮煦的青草味,以及如同奶酪般香甜的另一种气味。   这气味似乎萦绕在两人的周身。   正在贺阑身处旖旎气氛之际,阮煦抬起头,笑颜中露出了笃定的表情:“嗯,我果然没有闻错,你用了我买的雄虫沐浴露,我们两个现在的味道是一样的!”   贺阑头脑突然空白了刹那。   雄虫沐浴露?   他辛辛苦苦折腾了半天,结果却用上了雄虫沐浴露?那他在阮煦的眼里到底成了什么形象?!   贺阑几乎是立刻解释出来:“我当时没有注意——”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贺阑就觉得自己周身的气势莫名低了许多,欲盖弥彰的感觉实在是过于明显,贺阑突然有种说不下去了的感觉。   不过面前的阮煦却好像没怎么在意,他含笑盯着贺阑,忍不住又凑近过来,小声说道:“我们两个人,现在有一样的味道,好奇怪又好有意思。”   贺阑心跳蓦然重重响了下,盯着阮煦没了声音。   这一刻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问题,明明是他试图勾引阮煦,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他被阮煦这句话,莫名勾走了心神? 第26章   因为刚才的插曲,等到电影真正开始播放的时候,贺阑已经完全忘记了勾引这回事情。   空气里的甜味始终若有似无地萦绕鼻端,贺阑想到阮煦的那句话,就会不自觉地将视线挪到对方的身上,无端地漫想此情此景究竟该怎么分门别类。   当然不是普通的雄虫伙伴,当然也无法称之为伴侣,可他们之间总该是有点不同于别人的。   直到飘飞的思绪回归原位,贺阑才突然清醒过来,表情古怪地想到另一件事情。   阮煦为什么视线都没在自己的胸口和胳膊处停留太久?   他明明故意大敞着胸膛,又挽起胳膊露出了紧实的小臂,这□□难道对阮煦就没有半点吸引力吗?   明明就连那个长相丑陋肌肉夸张的雌虫明星都能让阮煦喜欢不已。   他到底哪里比那家伙差了?   贺阑越想越是不平,目光不住朝阮煦的方向瞥,偷偷地做着小动作,甚至还故意把领口的缝隙弄得更大几分,试图吸引阮煦的注意。   他的目的很快地达成了,阮煦专注的目光从电影画面中收回来,接着转向了贺阑。   贺阑特地摆出了松散的姿态,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这瞬间的紧绷,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极力推销自己的果子,努力地散发着诱人气息,试图吸引阮煦的注意,让他将自己摘走。   阮煦眨眨眼,注意到了贺阑的模样。   于是他轻轻靠了过来,接着将手掌抚上了阮煦的胸膛。   阮煦的手是温暖柔软的,在贺阑的感知当中,就像是朵轻柔的棉花,但那掌心接触到贺阑胸口的时候,贺阑却似乎感觉到那只手在那里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那是种足以令人浑身酥软的感受,贺阑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因为雌虫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而发出闷哼,他抬眼朝着阮煦的眼睛看去,接着又听见了阮煦清亮的声音:“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当然是会跳得很快,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亲密的接触着,彼此之间没有半点距离。   贺阑突然想起,一个月之前,他们像这样的接触并不会少,甚至他们会有更加亲密的接触,更加毫不顾忌的亲热。   可是那时候跟现在似乎是不同的,贺阑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差别。   真正确定了心意之后,连指尖的相触都是带着别样的暧昧的,那是过去绝不会有的感受。   贺阑没有出声,不忍心打断这片刻的静谧,他心想阮煦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看出他现在究竟有多紧张在意,看出他在处心积虑地制造亲密的机会,恶劣地想要占有这只雄虫。   那么阮煦现在又在想什么?   心跳的节奏是无法阻止的,贺阑可以隐藏表情,却很难去控制自己不在这时候泄露情绪。   而正在他紧张地盯着阮煦的同时,他听到了阮煦的声音,阮煦低声说道:“你心跳这么快,是不是在害怕啊?”   贺阑沉默着。   害怕吗?   也许真的有一点,这种陌生的情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扎根在了他的心底,他自己竟然也没有察觉,还是在这时候他才想明白,他的确是担心自己无法被阮煦的内心所容纳,无法再用行动挽回一切的。   贺阑尝试着开口,对阮煦解释几句什么,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阮煦就已经继续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怕,我们就不看恐怖片了,没想到你竟然会怕这个,不过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阮煦说到这里,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笑着说道:“反差还挺大的。”   贺阑:“……”   他从呆滞中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阮煦从头到尾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所以说折腾了半天,阮煦以为他现在的反应,是因为恐怖电影?   阮煦有那么瞬间觉得哭笑不得,他从头到尾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电影上面过,那玩意儿拍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虚假而已,贺阑早年在战场上更加可怖的尸山血海都见过了,根本不可能被这东西吓到心跳加速动弹不得。   这雄虫怎么会有这样的脑补?   贺阑好气又好笑,愣了会儿回神之后,打算开口解释,以挽回自己在阮煦心里面的形象。   然而阮煦接下来的动作却让贺阑迟疑了下来。   阮煦再次抬起手,环住贺阑的身体,用一个稍微有些别扭但却很温柔的动作把贺阑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就着这个动作轻轻拍了拍贺阑的胳膊,小声说道:“没事的,我在旁边呢,别怕。”   贺阑浑身过电般僵在阮煦的怀里,在嗅到与自己相同的沐浴露气味,以及雄虫特有的气息之后,他逐渐地又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用更加自然的方式靠在了阮煦的身上。   在这瞬间,贺阑忍不住在心里面想,如果说被误认为是个胆小雌虫,能够换来阮煦的怀抱,那就算是真的丢了人,好像也是值得的。   贺阑没什么心理包袱,在想明白这点之后,他果断地抛掉了自己作为首领的尊严。   他决定从今天起他开始怕恐怖片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阑体会到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观影体验,几乎整个电影的观看过程,他都是和阮煦紧贴在一起度过的。   等到电影结束,字幕冒出来,他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贺阑甚至想打点钱多投资几部恐怖片,最好时长越长越好。   不过等到当天深夜,贺阑目送阮煦回房休息,而他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之后,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阮煦本来就觉得他是好伙伴了,现在他还在阮煦面前露出这么没有雌虫气概的样子,连恐怖片都怕,这会不会让阮煦更加把自己当成他的同类?!   贺阑:“……”   这个念头让贺阑心头重重一跳,突然有点睡不着了。   结果就是,贺阑次日是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   踏进指挥中心之后,贺阑明显地察觉到了几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如同往常那样板着脸就继续朝电梯走过去了。   上楼之后贺阑踏进办公室,等在里面的甚海看着他的模样,禁不住愣了片刻:“首领?”   站在甚海旁边的还有个雌虫,穿着和贺阑差不多的制服,俊朗的面容上笑容十分爽朗,他见贺阑进门,先是用视线上下打量贺阑,视线停留在那道黑眼圈上面半天之后,他才终于笑着说道:“看起来你昨天的行动不是很顺利?”   贺阑瞥了那家伙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宋临泽,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宋临泽立刻无辜地摊手:“当然不是,我是来办事的,送来的资料刚才交给甚海了,然后我想顺便问问,昨天给你想的主意进行得怎么样了?他还把你当好伙伴吗?”   虽然宋临泽极力掩饰,但他说到最后时那副忍笑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贺阑瞪了他一眼,说道:“没有成功,但结果还算不错。”   宋临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啊?为什么?”   贺阑不想回答他,看了眼甚海手里的资料,确认无误后开始赶人出去了。   宋临泽被他赶到门口,也没有反抗,依旧是满脸好脾气的样子,不过等到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才看似无奈地嘟囔道:“你这么忙就没办法了,我本来还想邀请你和阮煦一起去沙滩玩……”   听到宋临泽最后这句,本来已经端着杯子喝水的贺阑顿时放下了杯子,他皱眉让甚海把人叫回来。   “去沙滩玩是怎么回事?”贺阑朝宋临泽问道。   宋临泽跟他调侃了几句,也没有怎么卖关子,很快就说道:“事情就是最近正好有个旅游星球开发好了,听说风景非常漂亮,我想骗庭庭……不对,我想邀请庭庭陪我去海边玩,庭庭最近忙得太厉害了,怎么都不肯休息,身体都快吃不消了,所以我得让他去适当放松一下。”   贺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秀恩爱就出去。”   宋临泽连忙拉住贺阑,失笑着说:“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光凭我自己是拦不住他忙碌的,但是如果有其他人在就不同了,比如他最疼的弟弟要去海边玩,他肯定再忙也会放心不下去照顾着,对吧?”   他不紧不慢地跟贺阑讲道理:“然后你要带阮煦来也很容易,只要让他知道昕庭会去,阮煦肯定也不会拒绝。”   贺阑早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问道:“你就不怕昕庭知道你这些心机以后生气?”   宋临泽苦笑起来:“怕啊,当然怕,不过我真怕他累倒在办公桌前,等到了海边,我会诚心诚意向他道歉认罚的!”   贺阑沉默下来。   他的确对宋临泽的提议很动心,能够和阮煦去海边游玩,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是上次的欺骗让贺阑心有余悸,他明知道这件事其实并不严重,可他还是不愿意随意说谎骗阮煦陪他去旅行。   沉默片刻后,贺阑干脆说道:“这件事晚上我会给你答复。”   宋临泽点头:“好是好,不过为什么是晚上?”   贺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找到在房间里面看书的阮煦,把宋临泽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阮煦,交给他来判断:“所以你愿意……”   阮煦几乎是立即举起了手,眼睛闪闪发亮:“我愿意!我要去!海边!”   这瞬间贺阑仿佛看到了阮煦身后飞快摇动的尾巴。   贺阑:“……”   看吧,他们家雄虫哪里需要骗呢,他自己就跳起来咬钩了。 第27章   因为上次治疗所混乱的关系,这段时间星网上面仍然有不少与之相关的新闻,而大家对于那名凭一己之力安抚精神崩溃患者的雄虫仍然十分好奇。   所以阮煦的假期尤其地长,而他也正好能够借着这段空闲,去其他星球旅行一番。   阮煦对贺阑提出的旅行兴趣极大,对诓骗昕庭出门旅行也兴趣极大。   看他这副模样,贺阑也不禁问起,他就不怕被昕庭发现真相之后,被哥哥训斥?   阮煦对此毫不在意,说是反正哥哥舍不得凶他,能够让哥哥暂时放下事情去休息一下也是好事。   阮煦的想法倒是跟宋临泽不谋而合,而这也让贺阑看出来了,昕庭对阮煦这名年纪最小的弟弟是相当宠溺的,阮煦之所以能养成现在的单纯性格,大概也是源于高塔哥哥们无条件的宠爱。   不管怎么说,在贺阑问过阮煦之后,这趟旅行是敲定下来了。   两天之后,贺阑带着阮煦上车,两人一道到了帝城最大的航空港中。   然而他们去的并不是航空港里最常用的通道,而是旁边少有人去的专用通道,车停在专属飞船停泊处。   阮煦兴奋地左右看了会儿后,很快听见了从前方传来的招呼声。   阮煦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前方正停着一艘银蓝色的中型飞船,而在飞船的下方,正站着衣装笔挺身量相当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当然是他最熟悉的大哥昕庭,而站在他旁边的那名雌虫脸上堆满爽朗的笑容,正高兴地看着他们:“你们来了!赶紧上飞船吧!”   阮煦盯着对方看了会儿,突然被贺阑牵住手心,朝那方走了过去。   走近了之后,阮煦时隔近两个月,终于再见到了自己的哥哥昕庭。   在阮煦的记忆当中,昕庭哥哥是个相当温柔的雄虫,在高塔中生活的时候,昕庭和其他雄虫都是不同的,他是最年长的那个,也是懂得最多的那个。阮煦和星予哥哥知煊哥哥年纪相差不大,虽然哥哥们平常对他非常照顾,但偶尔的争吵也是在所难免,但只有昕庭,他是从来不会跟人吵架的。   昕庭向来都是温和成熟的模样,似乎永远不会跟谁争吵,时常手里捧着书,坐在房间里或者窗台边,安安静静一待就是一整天。   阮煦从以前就时常觉得,他的昕庭哥哥如果离开了高塔,有想去做的事情,那一定是去开间书屋或者花店,远离所有热闹纷争,独自安居在无人打扰的角落里。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昕庭会加入虫盟军部,成为情报部长。   阮煦已经很久没有和昕庭见面了,可即便这样,从小养成的亲密感却并不见少。   在最初的怔然之后,阮煦回过神来,接着拉起昕庭的手,忍不住亲昵地扑了过去,甜甜笑道:“昕庭哥哥!”   昕庭微笑着仔细打量了阮煦的模样,接着向他指身旁的雌虫:“这是宋临泽,我的——”   昕庭的话还没有说完,宋临泽已经相当主动地摆出正经神色,站出来说道:“你好,我是昕庭的雌虫伴侣。”   阮煦眨眨眼,认真地看着宋临泽的模样,和他礼貌地问候了一番。   这时候贺阑也站了出来。   贺阑对着昕庭,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你好,我们上次已经见过面了,我是阮煦现在的……监护者。”   他停顿了瞬间,最后没有选择“伴侣”这样的说法,而是用了更加严谨的说法,他们将四名雄虫从高塔中带出,的确是以这样的身份保护雄虫们在虫盟生活的。   贺阑自认还不够资格自称阮煦的“伴侣”。   听到贺阑的说法,昕庭微微抬眸,朝着他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对方的目光投来的瞬间,贺阑几乎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起,贺阑就已经看出这个名叫昕庭的雄虫是个相当危险的家伙,当然危险的家伙贺阑见得也不少,可现在他心虚得甚至有些无法与对方直视,却是因为阮煦。   他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昕庭曾经对他提起阮煦的事情。   昕庭要他好好照顾阮煦,还说想要见见阮煦,不过那时候的贺阑满心都是仇恨,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心里面想着的只有敷衍。而现在再遇到对方,那些记忆就瞬间复苏过来。   ……于是贺阑第一次好好体会了“做贼心虚”四个字的含义。   他顶着昕庭如同看穿一切的目光,硬着头皮露出笑容,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昕庭先生。”   昕庭轻轻颔首,就算是回应了,但他的视线仍然落在贺阑的身上,没有立即移开。   宋临泽大概是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于是在看看贺阑又看看昕庭之后,赶紧走上前挤到了两人中间,牵住昕庭的手撒娇道:“我们快点上飞船好不好?这次飞船是你安排的,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满脸笑容地问着,可以看出脸上的期待并不是虚假的。   昕庭这时候也终于没再继续关注贺阑,只是回头向身边的阮煦说道:“快上飞船吧,等会儿跟我说说你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好吗?”   他抬手揉了揉阮煦的头发,接着转身带路往飞船上走去。   阮煦乖巧地跟着昕庭,满脸都是亲昵的笑意。   那种笑意让贺阑觉得十分熟悉,他站在原地仔细回想着,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到高塔接阮煦的时候,对方朝他露出的笑容。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昕庭的出现,让贺阑因为能与阮煦一起旅行的欣喜心情忽地染上了一层阴霾。   这阴霾自然不是来自于昕庭,而是从他的心底而生,他突然之间以另一种视角,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过往的行为究竟有多么不堪过分。   即便阮煦已经不再追究,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贺阑怀揣着沉默,跟在昕庭等人的身后往飞船上走去。   这艘飞船如宋临泽所说,是昕庭亲自准备的,从飞船上的布置以及各方面而言,不难看出昕庭的能力极强,又相当的细致严谨,中型飞船并不算宽敞,但内里应有尽有,几乎将所有旅途中会用到的东西都给带上了。   如果要说唯一的问题,那就是着艘飞船上除了飞行人员的住处,竟然还准备了足足四个打扫妥当的房间。   在看到这四个房间的刹那,宋临泽露出了仿佛被雷劈中的痛苦表情。   昕庭注意到了他的神态,也随之露出了浅淡的笑意,不过这笑意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平常波澜不惊的样子,对身后的三个人说道:“好了,你们的房间我都安排好了,先去把东西放下吧。”   贺阑这才注意到,每个房间上面竟然都插着写好他们名字的卡片,四个房间两两相对,其中昕庭和阮煦是对门,而宋临泽和贺阑是对门。   宋临泽不肯接受这样的安排,撒娇着就往昕庭的身上蹭去,委委屈屈地在昕庭的旁边咬耳朵。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轻,所以贺阑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不管他说了什么,昕庭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话语能打动他。   宋临泽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整个人生无可恋地朝房间走去。   阮煦好奇又不解地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直到见着宋临泽的身影消失在房门里,他才轻轻戳了戳贺阑,小声问道:“他们在干嘛呀?昕庭哥哥欺负宋先生了吗?”   贺阑:“……”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家情商成谜的雄虫,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说道:“没有,是宋临泽想欺负你哥哥。”   阮煦怔了怔:“什么?”   他差点惊讶得叫出来,等发现昕庭朝他看过来一眼,他连忙捂住嘴,趁着昕庭去了房间,他才继续朝贺阑小声说道:“没人能欺负昕庭哥哥,你肯定弄错了。”   贺阑沉默片刻:“应该是吧。”   他确实能看出昕庭这个雄虫实力强得不像话,不是会被轻易欺负的雄虫,但他也知道,所谓的“欺负”可不是只有靠武力这种方式。   对宋临泽来说,可能昕庭扇他个巴掌他都能捧着红肿的脸当成是“爱的纪念”。   ……为爱疯魔的雌虫真可怕。   贺阑飞快把那个恶心的家伙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接着他看向阮煦,说道:“我先替你收拾房间。”   阮煦的行李本来就是由贺阑拎着的,现在飞船正在准备起飞,贺阑拎着手里的行李先进了阮煦的房间,开始替他摆放东西铺床收拾。   贺阑的动作非常利索,熟练得过分,阮煦在旁边看得有些呆住,忍不住问道:“你以前经常旅行吗?”   贺阑:“以前每次出征,都需要做这些事情,多做几次就熟练了,当然更早的时候,是我小时候在各大星系流浪……”他话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摇头说道:“那些事情就没必要说了。”   阮煦在旁边想要帮忙,却被贺阑给按住,他没事可做只能坐在旁边托腮看着贺阑。   听到贺阑这些话,他突然又开口道:“是不可以说的事情吗?”   贺阑顿住,自嘲地说道:“不是,只是没有必要说,没人喜欢听这些。”   阮煦的声音却立刻传来:“我想听。”   贺阑回过头,才发现阮煦正用那双闪烁着光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眼里是纯粹的好奇和关切,没有他曾经遇到过的怜悯或嘲笑,仿佛只是在期待一场冒险:“我想听你的故事,可以吗?” 第28章   贺阑向阮煦讲述了自己过往的经历。   他曾经讲过自己幼年的故事,这次讲的则是他离开劣等星后,四处流浪认识宋临泽等朋友,最后结成同盟成功反抗帝国权势的故事。   贺阑讲得不算太详细,因为许多细节他自己已经记不太清,而且有的故事过于沉重,他并不想让阮煦知道。   所以在讲述的过程中,他有意避开了血腥残忍的地方,更多的时候,他会说起自己在沿途看到的风景,遇到过的有趣事情和有趣的人。   看到阮煦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贺阑知道自己并没有讲错。   这样很好,贺阑想着,阮煦永远不用经历和接触那些糟糕的东西,他会在那些东西靠近阮煦之前,就把它们消灭得干干净净,他现在有这样的能力。   他的雄虫就应该是永远干净漂亮,不染半点瑕疵。   故事讲得差不多了,贺阑同时也把屋子收拾好了,他正打算带着阮煦在飞船上到处逛逛,就听见阮煦的终端突然传来了消息提示的声音。   阮煦低头看了看,抬头说道:“是昕庭哥哥,让我过去聊天,还有其他哥哥也都在群里问我们呢。”   贺阑说道:“嗯,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去陪他聊聊吧。”   阮煦笑着出了房间,没多久就进了昕庭的门,贺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那边关上的房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昕庭会察觉到多少不对,但就算是昕庭知道了过去两个月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昕庭不要把阮煦带走。   贺阑怀揣着复杂心事,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而这时候宋临泽古古怪怪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家庭庭的房间?”   贺阑:“……”   他不太想和无脑醋精说话。   贺阑转身打算回房间,结果没想到宋临泽又跟了过来,小声地对他挤眉弄眼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对着庭庭的时候看起来这么心虚?”   没等贺阑开口,宋临泽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庭庭的事情吧?”   贺阑沉默片刻,这次终于是出了声:“是。”   他也没有再隐瞒,干脆地把上次自己和昕庭的对话,以及后来他和阮煦之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事实上这些事情也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即便他不说,宋临泽也能够很快推测出来。   听到贺阑的说法之后,宋临泽紧皱眉头,为难的说道:“我以为你这么追阮煦弟弟,是因为他对你有所防备,没想到你以前竟然做了这种……这种不带脑子的事情!”   贺阑对于这样的指责照单全收:“你说得对。”   宋临泽又问:“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是庭庭知道阮煦弟弟的事情,肯定会生气的,他对几个弟弟非常在意,生起气来可是很恐怖的……”   贺阑说道:“不管他怎么做,我都不会有怨言。”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宋临泽也说道:“你自己想好了那就行,不过我可是不会帮你隐瞒错误的,不然就是欺骗我们庭庭了。”   贺阑瞥他一眼:“我没这个打算。”   宋临泽又说:“不过我可以稍微帮你出出主意怎么好好表现。”   贺阑觉得这家伙并不顶用,于是没有理会他。   两人本来是想等阮煦和昕庭结束对话的,可是等了近两个小时,也没见他们有出来的意思,倒是房间里面不时传来阮煦的欢声笑语,就连平常不会喜形于色的昕庭,竟然也不时笑出声来,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聊上很久了。   贺阑于是只能与宋临泽面面相觑,无奈说道:“别守在这里了,去做点什么吧。”   宋临泽点点头:“我还有不少文件要看。”   两个雌虫去了飞船的聚会大厅里面,找位置坐下之后,各自掏出终端开始干起了活,不过在这期间,宋临泽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贺阑一眼,说道:“说起来阮煦弟弟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见昕庭这么笑过,他是有什么特备的逗人开心的方法吗?”   贺阑冷淡地瞥了宋临泽一眼。   宋临泽拍了下大腿,立刻说道:“果然是这样对不对,我想起来了,你平时也是对谁都板着脸的样子,稍微说你两句你就能瞪死人,结果刚才你在阮煦弟弟面前居然笑了!居然笑了啊!”   贺阑:“……”   宋临泽现在已经肯定无比:“他果然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吧?”   贺阑沉默片刻,似是而非的回答道:“等你跟他多相处一会儿就知道了。”   特殊能力?   贺阑认为这算不上什么异能,但阮煦他的确拥有奇怪的感染力,仿佛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能够很快放下心底的沉重,肆意地开心起来。   贺阑跟宋临泽在大厅里各自处理了各自的事情,顺道还开了个视频会议,等忙碌结束之后,已经是帝星时间晚上十点了。   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贺阑和宋临泽往房间走去,等走过去才发现——昕庭房间的门仍然是紧紧关着的,看样子阮煦没有出来过,不过房间已经没有谈话声了。   贺阑略微怔住,看了眼宋临泽。   等看到宋临泽的表情,他顿时无言,因为宋临泽已经分外幽怨地咬起了手指。   宋临泽幽幽说道:“我本来还打算今晚偷偷潜入庭庭房间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贺阑:“……”   这家伙为什么能把这种不要脸的行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掩饰住心里的异样,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兄弟两个月没有见面,现在一起休息也很正常,你的那些心思就留到之后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多说,转身飞快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宋临泽满脸不甘地看了眼昕庭的房门,终于也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趟旅程其实并不算长,他们将要去的旅行星球与帝星相隔并不远,毕竟飞船里面现在载着的是虫盟的两位首领和情报部长,以他们的身份也没法离开帝星太长时间。   所以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他们的飞船就已经靠近目的地星球了。   贺阑是最早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多年来的征战生活让他形成了生活上的自律,即便已经离开帝星,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白昼黑夜,他依然在准确的时间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稍微收拾了下自己,接着就打开房间,先行去了餐厅等待。   他像个老年人一样喝着豆浆看着新闻,等到看完了五页毫无营养的新闻之后,餐厅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贺阑抬头看去,就看到阮煦他们三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阮煦,接着是昕庭,最后才是宋临泽。   阮煦看起来精神奕奕,或者说是异常亢奋,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位雄虫昕庭先生看起来却有些疲惫,并不像是好好休息过了的样子,而跟在最后面的宋临泽,则满脸关切地在昕庭的身旁嘘寒问暖,甚至在跨进餐厅之后,立刻就把昕庭按在座位上,自己去替他拿早餐了。   贺阑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学习能力极强地领会过来,起身的同时对阮煦说道:“你想吃什么?”   阮煦没跟他客气,立刻两眼放光地报了十来种餐品的名字,引得昕庭都忍不住朝他投去视线。   阮煦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拍了拍胸脯向昕庭愉快地保证道:“我可以全部吃光!”   昕庭垂眸不管他了。   贺阑:“……”   他觉得自己大概看出阮煦和自己的哥哥们都是怎么相处的了。   不过阮煦的表现,也让贺阑心里的情绪更复杂了几分,同住这么长时间,阮煦以前从来没有表现过他这样的一面,他在家里向来用餐都十分克制,是因为没有把他当成是可以信赖的人吗?   贺阑没有说话,默然去旁边端起了盘子,开始给阮煦装食物。   这时候正好宋临泽也在旁边折腾装盘,他非要把盘里的东西装出一朵花来,看起来折腾得厉害,贺阑从他旁边过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小声地朝自己说道:“阮煦弟弟好厉害啊,庭庭居然也有对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   贺阑:“?”   他没明白宋临泽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因为他所有的关注都到了阮煦的身上,所以从未在意过别人。   听宋临泽这么说,贺阑这才回头看向昕庭,然后他果然发现昕庭的脸上露出了无奈又想笑的表情。   贺阑:“……”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阮煦那些奇怪的脑回路,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和昕庭感同身受。   他们回到餐桌旁的时候,阮煦正在和昕庭争论,贺阑没听见前面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在坐下的时候,阮煦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撒娇般地语气朝他问道:“贺阑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有着这样眼神,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雄虫,怎么可能会有任何错误呢?   贺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就顺着阮煦的话点头道:“对。”   阮煦顿时笑了起来,像是熹微的阳光扩散到了身上,让贺阑觉得自己周身都散发着暖意。   然而贺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品尝这份阳光,就瞬间感受到了从昕庭那里投来的诡异视线。   贺阑回头,不解其意地看着对方。   昕庭语调轻慢,却字句清晰地问道:“你真的觉得,他直接穿着泳裤下飞船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贺阑:“……”   为什么自家雄虫总能用这么甜的表情,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第29章   阮煦穿泳裤下飞船的计划最终还是被其他三个人劝住了,其中反对意见最为强烈的,反倒是刚才莫名其妙点头赞同了他的贺阑。   因为在来旅行之前,特地上星网查了不少资料的关系,阮煦知道他们要游玩的地方是一片非常漂亮的海滩,而他也同时知道,在海滩玩是需要穿泳装泳裤的。   所以心里满怀期待的阮煦,早在出发之前,就自己偷偷地在星网上买了几十条泳裤和两个游泳圈,高高兴兴地揣进了行李箱。   这些都是贺阑不知道的事情。   阮煦的解释是,自己已经离开高塔很久了,已经完全适应了外面的生活,掌握了足够多的常识,所以不需要再给贺阑增加麻烦了,也不需要贺阑再每天操心他那么多的事情。   贺阑听后无言了很久。   他实在怀疑,如果他不去操心阮煦的事情,这雄虫会不会有天不小心把自己给卖掉。   在认真向阮煦解释了不是只有穿着泳裤才能下飞船,不是戴着墨镜和草帽才能去海边之后,这个雄虫终于懵懵懂懂明白了过来,然后默默地摘掉了墨镜。   他们总算是正常地走下了飞船。   因为他们的飞船上面有着虫盟领袖的标记,所以为了避免麻烦,飞船是停靠在这颗旅行星球航空港的单独一处空地里的,而等到下了飞船之后,贺阑拎着自己和阮煦的行李,首先去提前订好的酒店里办理了入住。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终于也到了阮煦最期待的环节。   阮煦奔跑在前面,像只脱了线的风筝,活力四射地四处乱晃,连发丝都带着灼热的海风。他穿着浅黄色的薄外套和宽大的裤衩,皮肤白皙的光滑长腿于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下面,晃得贺阑眼睛生疼,只想把旁边频频回头的路人脑袋全都按进沙地里面。   他不明白这雄虫明明是不修边幅的装扮,却为什么还是十足的勾人。   相比起风一样的阮煦,队伍里的另外那位雄虫则显得要沉静许多,昕庭仍然穿着和平常没有区别的衬衣长裤,连扣子都决绝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他沉默地行走在满是热浪的海边道路上,身上的气息却仍然沉静得像是倒影在水中的月亮。   贺阑在谨防阮煦走丢的紧张注视中,不经意朝昕庭投来一瞥,不禁在心里想,明明都是从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这对兄弟却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   不过看向昕庭之后,贺阑突然又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情。   昨晚阮煦和昕庭聊了很长时间,甚至直接睡在了同一个房间里,这对兄弟肯定少不了聊起他的事情,阮煦——究竟是怎么向昕庭提起他的?   昕庭知道了那些事情以后,又会是怎么想的?   贺阑突然感觉自己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得局促起来,他不时往昕庭投去视线,等注意到昕庭朝他看来,并且目光泛起矜持的凉意之后,他心中顿时一沉,明白自己期盼的侥幸并没有到来。   昕庭应该已经全部知道了。   那么大概也没必要再继续自欺欺人了,贺阑加快脚步,将摇着尾巴的宋临泽挤到了旁边,短暂地制造了和昕庭单独谈话的机会,他对阮煦的这位哥哥说道:“过去两个月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不管你怎么责骂我或者教训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他吸了口气,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能不能不要把阮煦带走?”   贺阑回顾自己的过去,回忆起自己上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是在他年幼,对着那名贵族雄虫,请求对方救自己爷爷性命的时候。   他突然到想到,明明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劣等星长大的,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小孩,可在面临自己可能会失去某人的时候,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与过去同样的选择。   是因为他仍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吗?   贺阑自问并不是这样,他知道不管昕庭再强,他只要拼了命鱼死网破,他依然能够把阮煦带走。   可他仍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说出自己的请求,或许这是因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关系着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容不得半点纰漏,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最稳妥的方式去保全一切。   贺阑说完这句话之后,很快静下来开始等待昕庭的回答。   但昕庭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昕庭问道:“你这么紧张,是因为你做了对阮煦来说很糟糕的事情吗?”   贺阑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异样地看着对方。   昕庭观察着他的表情,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是这样,我当时的感觉果然没错。”   贺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打自招的那个人。   昕庭忽地笑了,他的笑容很淡薄,看起来没有太多感情,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事情的经过:“昨天阮煦对我聊了很多,我问他在你那里过得怎么样,他说过得很好,说你替他准备了很多礼物,还送他去治疗院工作,带他去逛街,陪他看电影,他说他每天都过得很愉快。”   贺阑脚步霎时定住,有些话想要说,却又没说出口。   阮煦说的这些,全部都是自己向他坦白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而在那之前——阮煦只字没提。   为什么阮煦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明明受了委屈,有哥哥在眼前,他为什么不向自己的哥哥倾诉这些委屈,反倒故意这样遮掩,把自己包装成受尽宠溺的样子?   贺阑眼眸低垂沉默不语,这时候昕庭却又说道:“阮煦很可爱,对吧?”   贺阑怔了怔,对这个结论当然无比赞同:“当然。”   昕庭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容里有了明显的温度,而毫无疑问这样的温度是给阮煦的。   两人对话的这个时候,阮煦的身影还在前面玩闹,贺阑看到他跑到了路边的某个冰淇淋摊位旁边,正在满心欢喜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冰淇淋口味。   大概是察觉到了贺阑的视线,阮煦回过头来,双手做成喇叭状举到唇边,喊着问他们想要什么口味。   昕庭没眼看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贺阑则纵容地回应了他的话,说是要和他选相同的口味。   而宋临泽则在看了眼聊天中的贺阑和昕庭之后,主动跑到了阮煦那边,陪他挑选冰淇淋去了。   昕庭从阮煦的身上收回视线,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阮煦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烦恼的人,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贺阑点头,同时又说道:“他很纯粹,让人羡慕。”   也让人很难对他产生任何恶念,这个雄虫仿佛生来就能够照尽所有阴霾。   但昕庭却摇头说道:“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让贺阑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去看昕庭,这瞬间以为昕庭弄错了谈论对象。   然而昕庭却面色不变地继续说道:“其实很早以前,阮煦还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吧,那时候他很爱哭,而且哭起来很难哄好,他是个很娇气的小孩。”   关于阮煦过去的形象,在昕庭的回忆里慢慢生动起来——   贺阑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倾听,靠着想象去勾勒心上雄虫那段他无法接触到的过去。   昕庭:“你应该知道,高塔里面只有我们四个雄虫,那是个对我们来说很糟糕的环境,虽然住在里面不愁吃穿,能够得到智能生活机器人最好的照顾,也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或许在外人看来,那里就像是不被外人打扰的乐园,但事实上封闭的空间只会让人心情低落,一成不变的生活也会让人觉得烦闷。”   “在那个环境之下,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一个人的情绪也会影响周围所有人的情绪。所以当阮煦哭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会或多或少被他的哭声所影响,甚至有时候星予和知煊会跟着他一起哭。”   “有次星予被阮煦带哭,哭得无法控制,吓得阮煦都不敢哭了,只能担心地在旁边安慰。   “从那次之后,阮煦就不再哭了,也许是明白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开始收起自己敏感脆弱的一面,他变得阳光开朗,而我知道这并不是他强撑着伪装出来的样子,他只是在某种方向上踏出了成长的那一步。   “后来高塔里的气氛就变了,因为情绪是有感染力的,阮煦是可以让糟糕的情绪消失的那个人。”   贺阑仍旧沉默着,他把昕庭所说的话认真听在心里,终于明白了阮煦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   从前他想,阮煦能够长成这么耀眼的模样,一定是受尽了宠溺,过着所有人的羡慕的生活。   但到现在他才清楚,阮煦并不是因为有别人的温暖,所以才发光发热,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个热源。   所以他永远没有负面情绪,不管被他如何欺负,都依然用最真诚的模样面对一切。   即便是对自己的哥哥,他也只说了自己快乐的回忆,而永远不会提起糟糕的过程。   贺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昕庭看着他,说道:“阮煦没有提过你参加那场晚宴之前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所以你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情,就是在那之前?”   贺阑微微苦笑,没有否认:“是的。”   昕庭问道:“你想让阮煦留在你身边?”   贺阑这次立刻给出了坚定的回答:“是。”   昕庭若有所思道:“那么来打个赌吧,贺阑首领。” 第30章   在结束了对话之后,贺阑主动放缓脚步,和昕庭拉开了距离。   一直在观察着这边情况的宋临泽顿时精神一震,飞快凑回了昕庭的身边,炫耀似地向昕庭展示自己刚才通过街边小游戏赢得的奖品,并把它送给了昕庭。   而这时候阮煦也走了过来,一手拿着一个冰淇淋,笑着问道:“你要什么颜色的?”   贺阑主动拿了右边的那个,因为他发现阮煦的目光落在左边的时候更多。   阮煦似乎是终于闹够了需要补充体力,所以这时候没再四处疯玩,而是安静地走在了贺阑的身侧。   他边小口的吃着冰淇淋,边不时看向贺阑,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贺阑,昕庭哥哥没有吓到你吧?”   “嗯?”贺阑听着这句问话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煦拧着眉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昕庭哥哥很可怕,我知道的,他对着谁都是这样板起脸的样子。”   贺阑偏过头看他故意学昕庭的表情,不得不承认……他学得实在很有神韵。   贺阑于是忍不住有点想笑,他忍着笑意说道:“我也经常板着脸,你怎么没觉得我可怕?”   阮煦摇头:“你明明经常笑。”   贺阑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于阮煦的说法有点惊讶,除了阮煦之外,他从来没听人这样评价过自己。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前方的海滩已经近在眼前,阳光把空气熏得燥热无比,海风的味道浸润感官,令人满身湿润灼热。   阮煦回头看贺阑,小声地又问道:“你和昕庭哥哥都说了什么呀?”   贺阑看了眼不远处昕庭的背影,说道:“我们打了个赌。”   阮煦不解地眨眨眼:“什么赌?”他像是既好奇又担心,同时还想掺一脚进来,“我也能加入你们吗?”   贺阑:“……”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阮煦,实在没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赌注”不要亲自下场比较好。   想到这里贺阑又觉得好笑,他很快安抚住阮煦,接着说道:“我和昕庭先生准备进行一场比试。”   阮煦好奇极了:“到底是什么比试?”   半个小时过后,热浪朝天行人稀疏的沙滩上,宋临泽认认真真地在地上画好线,又立起中间的网,故意摆起认真严肃的表情吹着哨子,临时充当起了裁判:“第一届虫族最强沙滩网球比赛正式开始!有请双方队员入场!”   贺阑:“……”   昕庭:“……”   虽然定下比赛的是他们两个,但在宋临泽过度沉迷的角色扮演场景下,以及阮煦过度兴奋闪着星星的目光注视下,他们都有点不想上场了。   宋临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阮煦,阮煦连忙推了推这两个人,这才把他们送上了网球场地里。   “加油昕庭哥哥!加油贺阑!”阮煦充当着啦啦队的角色,努力地替两人打气。   入场之后,贺阑倒是没那么抗拒了,都已经来海边度假了,他当然也不打算把自己在帝星的那身包袱带过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网球拍,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又觉得有点好笑无奈。   在此之前他怎么都想不到,昕庭对他说的打赌竟然是指这个——沙滩网球比赛?   贺阑这辈子以无数种方式出生入死过,但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跟人决胜负,更让他觉得好笑又匪夷所思的是,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却甚至比过去的无数次生死都要来得重要。   为了不让某雄虫被带走,他必须要获得这场胜利。   贺阑抬头看向对面,看着作为他对手的昕庭。   虽然说他的对手是雄虫,但贺阑从初次见面起,就始终本能地把昕庭当成了异常危险的存在,所以他当然不可能有轻视这雄虫的心思。   贺阑调整好心情,用力地握住球拍,朝对面说道:“开始吧。”   昕庭默然点头,已经率先开始了进攻。   把两个虫盟顶级战力投放到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像贺阑这样强大的雌虫,如果不携带武器,光凭赤手空拳,他张开虫翼在战场上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破坏对方三台机甲。   如果他携带着虫盟最先进的武器加入战场,能够很轻松地攻破对方一整艘舰船。   如果他驾驶机甲,以全副武装的最强姿态进入战斗,他能够轻松地剿灭敌人整整一个舰队。   这就是虫盟顶级雌虫的战斗力,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此刻站在贺阑对面的那个雄虫,他有着绝对不逊色于贺阑的战斗力,同时他还有着雌虫不具备的极强精神力。   而此时此刻,这认真起来足以毁灭两个舰队的战斗力,竟然在用这种令无数人震撼的实力……在打沙滩网球。   普通的沙滩网球究竟是什么样,阮煦从来没有见过,但现在看着贺阑昕庭的战斗,阮煦深深地意识到这是个相当危险的运动。   此时此刻路人们早都已经躲藏了起来,谁也不敢靠近这旁边,只能远远用望远镜看着这场战斗。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虽然怕危险但也不肯就此离开,一群旅客悄悄地躲在旁边观看着,不知不觉之间,沙滩旁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拿着望远镜观察这方。   好在贺阑和宋临泽伪装还算到位,并没有被人认出身份。   而在赛场这边,眼看着贺阑和昕庭打烂了三十多个球,在沙滩里打出无数如同无人星球表面般的深坑,打得旁边的潮水不停翻涌奔腾,打得海边日月无光,阮煦脸上洋溢的兴奋笑容,终于逐渐变成了费解,他小心翼翼地牵了牵旁边宋临泽的袖子,低声问道:“虫盟的球类运动都是这样生死相搏的吗?”   宋临泽:“……”   他轻咳了两声,解释道:“运动竞赛为了取胜,生死相搏是很正常的。”   不过别人的生死相搏都是形容词,用在贺阑和昕庭的身上却是真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很明显都已经毫无保留,这种情况下那颗移动中的网球,简直就成了能够杀人的道具,只要稍微不注意,就能被砸得头破血流。   宋临泽边这么想着,边目露担心地看着那边的比赛现场:“贺阑!你犯规!犯规!我得给你记个黄牌!”   贺阑被迫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宋临泽我忍你很久了,你这是包庇你的雄虫。”   宋临泽根本不理他的申辩,洋洋得意地挥出一块黄牌:“我自己的雄虫当然由我来包庇。”   贺阑:“……”   不过宋临泽的包庇无伤大雅,贺阑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知道宋临泽是在替昕庭争取休息时间,毕竟昕庭虽然很强,但体力问题却仍然是雄虫的短板。   比赛很快继续下去,贺阑和昕庭再次交手,阮煦认真地看着这场比赛,逐渐地也从两方不死不休的态度中读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阮煦想到了不久前贺阑对他说的关于“打赌”的事情。   既然有打赌,那肯定会有赌注,到底是什么让昕庭哥哥和贺阑用这么认真的方式斗到这种地步?   阮煦想到这里,没办法向正在战斗中的两名当事人询问,于是只能问起自己旁边的宋临泽。   宋临泽这时候还在认真盯着那边的战况,听到阮煦的询问,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赌注当然是你,阮煦弟弟,昕庭认为你在外面受了苦,所以想带走你,贺阑想要阻止他带你离开。”   阮煦听到宋临泽说的话,足足怔了很久。   他没再继续朝宋临泽询问下去,而是独自坐在旁边的沙地上,发愣般地看着那头的比赛。   这场比试没有什么肢体碰撞,没有阮煦最讨厌的暴力和血腥,阮煦蓦然间才明白过来,这是贺阑和昕庭哥哥为了他选择了一种看起来更加和平的方式在进行战斗。   阮煦脑子里懵懵的,他看着疼爱自己的哥哥沉默无言地守在那处,看着贺阑满身是汗,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看远处的云,近处的海,听热风里若有似无的海鸥声。   抱着双膝发呆了好一会儿,阮煦才又抬起头,朝宋临泽问道:“现在比分怎么样了?是贺阑领先还是昕庭哥哥领先?”   宋临泽低头看了看比分记录,说道:“昕庭领先。”   他说着又顿了一下,继续道:“照这样下去的话,他再得几分就胜了。”   阮煦反应很慢地眨了下眼,随即抬起头,拍拍身上的沙粒站了起来。   宋临泽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阮煦弟弟——”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阮煦的神色有了变化,他微微抬手遮住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等到将手放下的时候,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湛然笑意。   接着他迈出脚步,欢快地朝比赛场地跑了过去:“昕庭哥哥,贺阑!我看了那么久已经学会了,让我也来参加可以吗?”   昕庭和贺阑的比赛因为阮煦的闯入而被迫中止,阮煦却半点没有搞破坏的自觉,甚至自顾自地安排起来:“我们来打双人比赛吧,我和贺阑一起,昕庭哥哥和宋先生一起!”   他说着话的同时,人已经站在了贺阑的这方。   昕庭盯着阮煦的身影,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拍子。   他目光如同锋利的刃,直视进阮煦心底,声音温和却有力地问道:“你想帮他?”   阮煦没有闪躲这目光,只不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来是帮忙还是捣乱还不好说呢,我第一次玩,也许会给贺阑拖后腿。”   昕庭:“但是你想帮他。”   阮煦笑容澄澈:“因为昕庭哥哥有宋先生帮,贺阑只能我来帮了。”   昕庭半晌无言,但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过多干涉,不过如果你过得不快乐,不管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依靠我,知道吗?”   他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垂手放开了手里的球拍。   阮煦怔然听着这番话,直到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贺阑走上前,温柔至极地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赢了。”贺阑牵着阮煦的手,朝对面的昕庭说道,“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内心的冲动,抱住阮煦,轻轻吻了他的额头:“谢谢你,愿意给我继续追你的机会。”   阮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满脸通红,平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雄虫,这时候竟然不自觉地感到了羞涩。他眼睫轻颤着,身体在贺阑的怀抱中微微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靠住他,红着脸小声说道:“你们不是在比赛打球吗?”   贺阑摇头:“不是。”   他们赌的是,阮煦是否会主动为贺阑站出来,站在他的身边。   千幸万幸,他等到了。 第31章   “知煊哥哥!快看,他叫贺阑!”阮煦的声音欢快地回荡在房间里,这个雄虫正高兴地坐在乐知煊身后的床上,双脚不停晃着,指着自己终端屏幕上的雌虫照片说道,“他是我的雌虫!”   乐知煊被吵头疼,推了推眼镜回过头,说道:“好的,我认识了。”   阮煦仍然没有尽兴,翻来覆去一会儿之后,他又好奇地探头问道:“知煊哥哥的雌虫是什么样子的?”   乐知煊坐在电脑前,切换界面让那份资料出现在屏幕中央。   他开口念道:“诸刹,第四星域F712星人,生日是星历1487年,现年34岁,从小在F72星孤儿院长大,自小成绩名列前茅,15岁提前高中毕业,考入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机甲系,17岁获得帝国青年机甲大赛冠军,19岁获得帝国全国机甲大赛冠军,帝国学院杯战术大赛冠军,20岁以全校第一的成绩从军事学院毕业,随后加入帝国军部。”   阮煦听着乐知煊念出来的内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的实力听起来好厉害!履历也好漂亮!”   乐知煊轻笑了下,说道:“是吗,接下来就不漂亮了。”   他继续看屏幕上的内容,念了下去:“25岁升任少将,在第六星域的重要战役中作为总指挥官大败,帝国损失三艘主舰,十二支舰队,三十五台机甲。战争过后被帝国高层怀疑是间谍,因此被关进帝国最高级别监狱,26岁越狱,后被招揽加入叛军,成为叛军首领之一……最后是今年,叛军推翻虫族帝国,成立虫盟,他也成了四名虫盟首领之一,也被现在的虫盟民众称之为‘战神’。”   相比于前面规规矩矩的成长历程,后面这段经历显得要离经叛道许多。   分割来看甚至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乐知煊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份资料,在心里面大致做着评估。   阮煦看不懂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能够看到这么多资料?我的雌虫就只能看到名字和性别?”   乐知煊摊手说道:“这资料是我自己查的,攻破虫盟的中心资料库又不难,只需要一点小技巧而已。”   阮煦眨眨眼,又问:“知煊哥哥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乐知煊视线凝在屏幕里那张照片上,照片中的雌虫五官硬朗,眼窝很深,眉骨有种锋芒在其中,明明只是普通的证件照,但照片里的雌虫却像是隔着屏幕在注视着他一样。   对着这张仿佛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脸,乐知煊轻笑了下才摸了摸眼镜框,说道:“听说这位性格相当古板无趣,平时连雄虫都很少会接触,我在想这种事业型雌虫,应该很少会回家吧?”   听见乐知煊这句话,阮煦有些不懂地歪起了头:“什么意思?”   乐知煊瞥了他一眼,手指又指向自己的电脑屏幕:“意思是,我成了他的雄虫,大概会过得很悠闲。”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乐知煊心情很好。   他不像阮煦,每天都想着和雌虫谈场无与伦比的恋爱,谈得惊天动地浪漫无比。他也不像星予,心里面始终念着过去的某个雌虫,只想尽快离开高塔去到对方身边。当然他更不像昕庭,那位志向高远,不愿意做被雌虫护在身后的附庸品,想要凭自己的实力做想做的事情。   乐知煊的人生愿望很简单,他只想找个环境不错的地方,过舒服的日子,不用风里雨里地自己去上班挣钱,也不用为什么了不起的目标消耗自己的生命。   所以找个厉害的雌虫养活他,就是最适合他的生活。   当然如果这名雌虫既强大又忙碌,有大把钱给他花还没时间烦他,那就更好了。   诸刹非常完美地符合了他心中的标准。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直到次日,当乐知煊坐在高塔的房间内等待诸刹到来时,他的脸上都还挂着笑意。   诸刹和乐知煊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在上午十一点。   乐知煊在十点五十的时候走进等待室,当终端上的时间从十点五十九跳到十一点整的时候,等待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接着那个此前只存在于资料照片上的雌虫,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乐知煊起身看向对方。   虽然已经提前看过诸刹的个人资料,了解了他身高体重等所有身体数据,但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乐知煊才发现光凭着纸面上的数据是很难真实勾勒出一个人的。   诸刹身高足足有接近两米,魁梧高大,却意外地并不显得粗鲁,他身上穿着黑金色的修身军装,帽檐压得很低,刀锋般的眉毛也被遮盖了些许,不过那双眼睛却在阴影下依然黑亮如携裹着雷电。   他的身上有种刀刃般的锋利,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气味,却莫名让乐知煊想到了铁锈与炮火。   乐知煊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被他当成长期工具人饭票的雌虫,发现他竟然必须要努力地仰起头才能与之对视。   在这瞬间,乐知煊心里面突然没那么有底了。   这家伙看起来好像非常难以相处。   然而乐知煊没有注意到,当他在观察着诸刹的时候,诸刹也在以另一种角度,认真地观察着他。   这个雄虫很好看。   这是诸刹进门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虽然说早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认真请教过身边的朋友,应该如何喂养雄虫,并且特地买了数十本雄虫喂养指南,看过了无数类似“如何与雄虫沟通”“雄虫心事一百问”等视频,也看过了许多雄虫资料和照片,但眼前的这名雄虫,依然是诸刹所见过五官最标致的。   诸刹时常被人诟病没有审美,但此时此刻即便是他这样不懂审美的雌虫,也能看得出对方的特别之处。   但外貌并不是诸刹最关心的东西,在短暂地失神之后,诸刹继续观察起乐知煊。   他注意到这名雄虫的唇色很淡,脸色也有着不自然的苍白,也就是说对方的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   等接回家去以后,必须要好好搭配营养套餐,再在家里准备好应对各种情况的药剂。   对方的个头也不高,在雄虫当中属于中庸偏矮的那种,不过看他年纪不大,也许还在长身体,还有长高的可能。那么牛奶和各类营养剂也是必不可少的,光吃营养剂也不行,必须要准备新鲜的蔬果和肉类食物,帮助他更好地成长。   雄虫戴着眼镜,但眼睛视力似乎没有问题,眼镜多半是为了装饰,或者有别的特殊功能,那么还得为他准备好一套眼镜保养系统。   他的四肢很瘦,看起来没什么力量,虽然雄虫通常都很瘦弱,但这个雄虫看起来尤其脆弱。   果然还是得让他适当锻炼,好好保重身体。   对了,这个雄虫身上的衣物是朴素耐穿型,看起来对方不喜欢过于华丽或者可爱的风格,房间的装修风格或许可以再适当修改一下。   诸刹边观察着乐知煊,边做出判断并思考计划。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产生不自信的疑问,雄虫那么脆弱,他真的能够养好对方吗?   他平常工作繁忙,每天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虫盟就这样把矜贵无比的高塔雄虫安排给他,他真的能够胜任这样的工作吗?娇弱的雄虫会不会因为缺少陪伴,所以渐渐郁郁寡欢走向虚弱?   也许他应该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对方?   诸刹不可控制地开始担忧起来。   ·   长久的沉默凝固在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乐知煊才终于停下观察,冷静地开口说道:“你好,我叫乐知煊,你未来的雄虫伴侣。”   诸刹回过神,对着乐知煊牵了牵嘴角,露出不太熟练的笑容:“你好,我叫诸刹。”   他朝乐知煊伸出了手。   乐知煊疑惑地看着对方,他没见过雌虫和未来雄虫伴侣见面,竟然要这样商业化的握手的。   不过看诸刹这幅样子,他也只迟疑了刹那,就干脆地抬手握了上去:“……我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们现在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诸刹点头,收回手后在自己胸前的口袋摸索了片刻。   乐知煊表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接着就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笔记本?   这种时代竟然还有人用这种东西?   乐知煊看到诸刹翻开笔记本,认真查找了什么,接着他才眉头微微舒展,把笔记本放回去后说道:“是的,为了避免你有坐不惯的交通工具,我准备了自行车,汽车,飞行器,战机,飞船和战舰,你想要哪种工具?或者如果都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带着你用虫翼飞回去。”   乐知煊:“……”   他在听到前面两种交通工具的时候表情都还能够维持平静,等听到后面,他已经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发现诸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这么说的。   飞船?战舰?!   正常的雌虫怎么会因为要接送雄虫,就动用这种东西?   乐知煊瞪着诸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位雌虫伴侣,好像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简单好糊弄。   短暂地安静了会儿,乐知煊选择了最常规的交通工具:“汽车吧,其实这些我都没有坐过。”   既然不能出高塔,他当然也就没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诸刹听到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接着按了下自己领口的通讯器开关,对那头不知道什么人说道:“车留下,其他的可以开回去了。”   乐知煊:“……”   所以这家伙还真的把战舰开过来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雌虫,心里滋味莫名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诸刹再次点头:“好的。”这次他的微笑似乎比刚才熟练了一点。   两人走出门的时候,乐知煊正好能够看到天空中战舰和飞船留下的大片阴影,他心情复杂地盯了一会儿,才终于跟着诸刹坐在了路边停着的那辆车上。   诸刹似乎不放心司机,自己亲自开车,一路维持着非常缓慢的速度,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终于把乐知煊送到了某座如同城堡般的建筑前。   乐知煊是被诸刹扶下车的,到了目的地之后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有动作,诸刹就迅速地推开车门,绕到他所在的位置,打开门对他伸出了手,仿佛他是个连走路都需要被照顾的对象。   乐知煊无奈地把手搭在诸刹手里,跟着他踏进了“城堡”大门。   即便昨天晚上,乐知煊对自己将来的软饭生活已经有了无数构想,但当他踏进这座城堡大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构想还是太保守了。   这位雌虫诸刹先生,他不光是有钱,而且还对照顾雄虫相当地上心。   从进门之后,乐知煊就听诸刹走在他的身旁,对着这座城堡的各处认真介绍起来。   “高塔雄虫要由我们几个首领接回来照顾的事情,其实决定得比较仓促,其实我认为这不是个好的决定,因为我们都是只懂得打仗的粗糙雌虫,对雄虫的了解很少,可能难以很好地照顾到雄虫,不过既然他们都同意了这个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再多说。   “我不清楚其他雌虫是怎么照顾雄虫的,你是我真正意义上接触的第一位雄虫,所以在与你见面之前,我向其他很多雌虫请教过问题,不过都只是书面上的请教,所以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向我提出,我会尽力改正。   “因为准备时间太短,我没来得及重新修建一座庄园,所以只能找人买了一座城堡。不过请你千万放心,这座城堡是全新的,以前没人住过,不会留下其他人的气味,而且我也利用这几天找人把这里改造过了,应该会是适合雄虫居住的环境……”   诸刹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东西,乐知煊从进门起就晕晕乎乎地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震惊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等等,你说这里是你为了给我住,专门买回来的城堡?”   诸刹点头,看他乐知煊这副表情,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没有处理妥当:“是不喜欢这种环境吗?我果然考虑得不够周到,或许你可以再挑选一座别的城堡,我让副官把资料发过来你再看看?”   乐知煊连忙说道:“不用了!这里很好!已经非常好了!”   他承认自己有些跟不上这雌虫的想法,诸刹实在是过于严肃正经,以至于乐知煊陡然间产生了无形的压力。   似乎他随意说出一句话,诸刹都会因此深思很久,并由此开始反省。   这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每句话都担负着相当重要的使命。   他明明只是想把诸刹当成软饭工具人而已,但对方过于认真,让他这碗软饭吃得都有点于心有愧了。   当然愧疚也就只有短暂的瞬间而已,他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软饭,他当然有资格享用。   乐知煊接着跟在诸刹身后上了楼。   诸刹的介绍还在继续。   “这间是琴室和画室,因为没有办法提前得知你的爱好,所以我只能把这些都准备好,如果还有什么准备不够周全,或者还需要任何乐器,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会立刻让副官去买回来。   “这间是书房,我准备了各种类型的书籍,因为书架过多,所以要找书的话可以先通过那台终端进行查询。   “这里是实验室,设备都是虫盟最顶尖的设备,还有最新款的3D打印机,只要有正确的图纸,提供足够的材料,它可以制造出任何工业品。   “还有这间游戏室,我也不清楚你对游戏是否有兴趣,不过我听说现在许多雄虫都喜欢在星网空间里游玩,这里有目前最新款的游戏舱,还有一些老式游戏机……”   听到这里,乐知煊终于没办法再维持乖巧沉默的形象,他眼睛微微发亮地看着面前的游戏舱,抑制不住话语中上扬的尾音,说道:“真的是虫盟T770款的游戏舱?竟然还是红色限量版,而且还有特别的刻字!你是怎么做到的?”   诸刹对乐知煊的反应有些惊讶,他带着乐知煊在城堡里转了很久,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引起雄虫太大的兴趣,这原本让他觉得有些失落,现在乐知煊因为这台游戏舱而高兴起来,诸刹在片刻的愕然后,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接着说道:“不是太难的事情,我有熟悉的人在这家公司,如果你喜欢的话,他们公司出的每款新产品我都可以帮你提前弄到。”   乐知煊的兴奋显而易见:“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他爱不释手地摸着面前的游戏舱,小声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原版,要知道以前在高塔里面,只能通过星网接触外界,没办法网购游戏舱,我都是自己……”   他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后面的话不太好说出来。   他都是自己偷偷潜入别人公司盗取图纸,然后自己在高塔利用材料箱自己制作出的游戏舱。   欣赏过了最新款的游戏舱,乐知煊又忍不住看向了旁边那堆有点年代的游戏机,这也是他相当喜欢的东西,他不由得在这里多逗留了会儿,等都仔细摸过了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游戏室,跟着诸刹往下个地方走去。   接下来诸刹又给乐知煊介绍了这座城堡里的棋牌室,空中花园,天文室,游泳池,以及训练室等等。   听到最后这个地方的时候,乐知煊的表情明显地有了些许变化:“训练室?我……也要训练吗?”   诸刹笑着点头:“为了能够让你保持健康,适当的训练是很有必要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座城堡里的训练室共有两间,我的训练室在地下,你的在一楼,你的训练室主要是一些简单的训练器材,不会有太高的强度,而且训练的时候我会在旁边帮助你的。”   乐知煊:“……”   他想他并不需要这样的热心帮助。   乐知煊盯着诸刹的脸,很快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他于是试探着问道:“我可以选择不训练吗?”   诸刹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地说道:“适当的训练对你的身体更有好处。”   乐知煊叹了口气:“好吧。”   反正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不容易终于把这座巨大无比的城堡全部给逛完了,对于平常在高塔里连房门都不怎么出的乐知煊来说,他现在已经有种双腿都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回到诸刹给他准备的超大房间之后,乐知煊倒在自己的五米大床上面,再也不想再挪动半根指头。   诸刹看他面露疲惫的样子时,表情稍微有些奇怪。   那表情仿佛是在怀疑自己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常识,不懂得为什么有人能在走这么几步之后,就能累到这种地步。   乐知煊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就像诸刹无法理解他一样,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体力旺盛到这种地步。   当天晚上,诸刹让城堡里的管家把晚餐端到了乐知煊的房间里面,乐知煊经过短暂的休息,也终于能够恢复行动力了。   晚餐足足有二十多道菜,丰盛到几乎将整个长桌摆满,诸刹和乐知煊共进晚餐,两人因为不熟悉彼此,话语交流相当地少,不过奇怪的是,乐知煊也没有因此感觉到气氛尴尬。   晚餐之后,诸刹让人收拾好了桌子,自己也就站起了身,对乐知煊说声晚安之后,转身要离开房间。   乐知煊看到他的动作,禁不住怔了下。   他不由自主地叫住对方,问道:“等等,你不留下来吗?”   诸刹听见他的声音后,站定在原地,接着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小本子里的内容,这才回头说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乐知煊沉默了。   他用了片刻的时间组织语言,又盯了诸刹一会儿才说道:“我是你的雄虫伴侣。”   诸刹点头:“是的。”   乐知煊顺着这话继续说道:“雌虫不是都希望能够得到雄虫的安抚吗,你既然把我带回来了,我就是你的雄虫,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诸刹霎时愣住,像是没想到雄虫会说出这么直接大胆的话语。   他有些宕机了,乐知煊看得出来。   因为他这样的反应,乐知煊倒是大胆了点,他想反正他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发生的,他于是上前两步继续说道:“所以,你不打算碰我吗?” 第32章   乐知煊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倒不如说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伴侣之间本来就需要亲密接触,如果他扭扭捏捏,这还算什么吃软饭?   乐知煊心里面这么想着,干脆地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朝着诸刹走过去。   诸刹对雄虫照顾有加,虽然外面气温较低,但这间房间里却十分暖和,即使只穿着这点衣物,乐知煊也没觉得寒冷,他脱去外套之后,接着开始脱上衣,而这时候他距离诸刹已经只剩下两步的距离,这个距离足以让乐知煊对更清晰地看到诸刹的眼睛,更明确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体型差异。   这种体型差,站着做肯定是不合适的,要做的话,可能稍微得耗点体力,乐知煊抿着唇为难的想。   不过也许可以问问诸刹,看他愿不愿意自己动,这样大家都比较轻松。   正在乐知煊计划着初次做这种事情,应该用什么姿势和方法的时候,从刚才起就立定在原地的诸刹,他仿佛终于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然后他飞快地俯身,把乐知煊的外套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披回了他的身上。   乐知煊:“?”   他瞪大眼睛不解其意地看着诸刹,还没等开口,就听见诸刹说道:“小心别着凉了。”   乐知煊:“不是,我们现在不是要……”   “雄虫刚搬到陌生的环境里,可能会水土不服,或者应激产生恐慌,这种时候应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诸刹像是在背书般地说出这么句话,接着小心翼翼环住乐知煊的腰际,护着他到了床边,“算算时间,你得先睡觉了,养好精神才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乐知煊愣了一下:“什么?”   不是刚刚才吃过晚餐吗?怎么就到睡觉的时候了?   然而他的诸刹不由分说,已经带着乐知煊到了床边,对方甚至还贴心地替他理了理头发,牵开了被子,同时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对待小孩一样。   眼看着诸刹此刻的表情,乐知煊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是认真的了,危机意识让他立刻挣扎起来:“等等,现在才晚上九点!现在的年轻人哪有这个时间睡觉的!”   平时在高塔里面,没到凌晨三点他根本没有睡意!   可惜乐知煊的挣扎对于战神诸刹来说根本可有可无,没怎么折腾,乐知煊就被诸刹塞进了被子里,顺便这雌虫还给他掖好了被子,关上了晃眼的灯,只留下了一台光线柔和的暖色小夜灯。   乐知煊:“……”   听着诸刹苦口婆心对于养生以及劝他保重身体的说辞,乐知煊终于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他找来的长期饭票虽然身居高位,但好像并不是个忙起来不着家的雌虫,相反他操心的东西远远比乐知煊所以为的还要多。   乐知煊心如死灰地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进行着最后的尝试:“……我可以在睡前玩会儿终端吗?”   诸刹目光温和包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绝情:“不可以,这样不利于早睡。”   不过他想了想,似乎担心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让小雄虫感到难以接受,所以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改口说道:“如果你实在睡不着的话——”   乐知煊振奋精神,正准备去拿床头的终端,然而他还没动就被诸刹给按下了,诸刹迟疑着说道:“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乐知煊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   他总觉得自己在诸刹眼里的形象可能有点不对,他都这么大只了,为什么诸刹还像是在照顾小朋友一样照顾他?还是说在诸刹的心里,雄虫都是什么娇弱到随时可能暴毙的生物?   乐知煊当然没让诸刹讲故事,他没过多久就故意假装睡着,很快骗过了诸刹。   假装熟睡的乐知煊放缓了呼吸,在一片安静中仔细听着诸刹的动静,想知道这个雌虫在他熟睡后究竟会做什么,他是真的对雄虫的身体没有半点兴趣,还是故意假正经以博取自己的信赖。   安静的房间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乐知煊闭着眼睛,隐约中能够感觉到,诸刹似乎正专心地注视着他。   但除了注视,他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十来分钟后,诸刹轻轻替他牵了牵被子,站起身脚步渐远,不多时就离开了房间。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后,乐知煊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朝着紧闭的门露出怪异的神色。   诸刹竟然真的没有碰他,除牵手以外也没有和他进行任何亲密的接触。   这个雌虫难道就没有半点欲望,不渴望被雄虫安抚吗?还是说他的身体就这么没有诱惑力?   乐知煊默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初次走出高塔,还不适应外面的环境的缘故,他躺在床上浮想联翩,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在朦胧间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围仍然是黑的。   夜晚并没有过去,他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睡不踏实,所以莫名醒了过来。   然而醒来之后,乐知煊就发现自己竟然睡不着了。   他在不知道铺了多少层的被子里翻来覆去,过了十来分钟也没能够找到睡意,想了想他干脆把目光挪向了自己床头放着的终端。   要不然刷刷社交软件,看看新闻和视频?   乐知煊想到这里就要伸手去拿终端,但意外的是在他动作之前,他竟然听见自己的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那个雌虫又跑过来了?   乐知煊满腹狐疑,因为想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他赶在脚步声靠近前就闭上了眼睛,再次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这时候他听见房间的门果然又被人从外面拧开了,接着是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正在悄悄地朝着他的位置过来。   这座城堡里面虽然有仆人,但数量不多,而且都被诸刹安排在楼下,没有他的允许,这群仆人应该不敢擅自进乐知煊的房间,所以此时此刻在房间里的人,应该就是诸刹无疑。   在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乐知煊又忍不住在心里鄙夷和不解。   他搞不懂诸刹在想什么,自己主动邀请他的时候,他故意做出一脸正直的样子,仿佛对雄虫的身体没有半点兴趣,但等他放松警惕之后,这家伙却又偷偷地趁夜摸了过来,明显看起来意图不轨。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不喜欢主动的,所以想玩更刺激的东西?   乐知煊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依旧装睡保持着呼吸的节奏,等待着雌虫彻底暴露本性。   接着他感受到,那个雌虫在他的床边站定了下来。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整整三分钟过去,这家伙也没有半点动静,仿佛他半夜摸过来只是为了盯着乐知煊看。   乐知煊等得都有些烦闷了,只盼这家伙不管做什么,最好都赶紧动手,反正他人就在这里,如果说诸刹想玩刺激的东西,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夜晚的城堡外面似乎传来了几声鸟叫,随着这声响,乐知煊终于感觉到床前的雌虫有了动静。   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虽然很轻,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这么安静的夜晚当中,却异常的明显。   乐知煊明明闭着眼睛,却仿佛能够看见那个雌虫的手,它正在缓缓地靠近自己,贴近自己的脸,似乎打算触碰他的身体,掀开他的被子。   很近了,乐知煊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脸颊边升高的温度,那里有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终于要动手了?   然而乐知煊静止不动地等待了很久,那只手就那样放在他的面前,始终没有再往前移动半点。   甚至在过了几秒钟之后,乐知煊察觉到那只手竟然收了回去。   ……收了回去?   乐知煊脑子瞬间有些懵,他不明白诸刹究竟在做什么,而更令他不懂的是,在收回手之后,他的床边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往外走的,没等乐知煊从这怪异的情况中反应过来,这脚步声就已经退出房间,并且重新带上了房门。   乐知煊:“???”   他不解其意,顿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房间里面安静空旷,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很显然刚才的雌虫是真的离开了,并没有玩弄任何花招。   所以这家伙真的就是半夜跑过来对他伸出手,还没碰到他就又缩回去,然后赶紧走了?他在干什么?   乐知煊脑袋发木,沉默了好半晌,才突然之间想明白这个问题。如果他刚才没有感受错的话,诸刹的手所放的位置,好像是他的嘴唇上方鼻子下面,那是——   乐知煊突然明白过来,但他的表情也由此变得更奇怪了。   这个雌虫在试探他的鼻息?   什么意思?怕他半夜睡着突然死了?   乐知煊十分确认,自己没有猜错诸刹的行为目的,因为这个晚上,他因为失眠而在床铺里翻来覆去,接着就发现诸刹在这中间又进来了好几趟,每次都是探一下他的鼻息,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仿佛真怕他莫名其妙睡死过去了。   乐知煊对此十分莫名其妙,甚至忍不住觉得,这家伙究竟是在养雄虫还是养宠物?为什么会对雄虫有这种误解?   他觉得好笑又好气,但最终还是没有戳破这个家伙的举动。   最后也不知道诸刹究竟来了多少趟,乐知煊懒得再数次数,在天亮之前竟然又迷糊着睡了过去。   ·   乐知煊是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对他来说这个时间点醒来十分正常,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在诸刹的家里,他沉默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赖床,起身飞快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他走出房门的同时,他看到有雌虫仆人推着餐车走了过来,正好停在他的面前。   “殿下,这是诸刹首领吩咐为您准备的餐点。”仆人低着头说道。   乐知煊盯着这个仆人,猜测时机应该不会这么巧合,诸刹应该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起床才对,这午餐来得这么及时,只可能是诸刹从早上开始就已经开始替他准备餐点了,等餐点稍微冷了,就让仆人送去重新加热。   只可能是这样,他才会刚开门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美味餐点。   猜测到诸刹的用心之后,乐知煊心里面又多了几分奇怪的滋味,他侧身让仆人进房间摆好餐点,这时候才问道:“诸刹在哪里?他吃过东西了吗?”   仆人仍然低着头,像是不敢看乐知煊的脸:“首领已经吃过东西了,他现在正在三楼处理事情,您需要我通知他吗?”   乐知煊摇摇头:“不用,你先出去吧。”   他说着自己用起了午餐,他能够明显感觉得到,这里的餐点都不是家庭机器人所制造出的那种餐点,而是人工制造的,所有的东西都十分美味,是他以前在高塔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   乐知煊吃过午餐之后,又没有了事情可做。   他独自在大床上仰面躺下,不自觉地回忆昨天从见到诸刹,到和他回到城堡,跟他聊天谈心,期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不得不承认诸刹对他的用心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   这个雌虫对他表现得极为在意,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几乎照顾到了他所有的需求。   虽然表现得有点笨拙,但却意外地没有让乐知煊感到不舒服。   ——当然如果他没有一天晚上来探自己七八次鼻息就更好了。   不管怎么说,乐知煊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   他的未来饭票很在意他,态度认真负责,甚至古板严谨,这让他未来的日子,都能够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感谢金主爸爸。   乐知煊边想着这些,边决定自己今后也要在诸刹的面前好好表现,至少要让对方觉得这个买卖是值得的。   他想了不少的东西,也玩了好一会儿终端,不过光在房间里玩实在无聊,下午的时间还很长,乐知煊想起昨天自己去过的那间游戏房,想到那限量版游戏舱,他顿时来了精神,把终端揣到兜里之后,推门朝楼下走去。   乐知煊把城堡里的房间位置记得非常清楚,所以下楼后没走几步,他就找到了游戏房。   进入这片天地之后,乐知煊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活络了过来。对星网游戏和各种机器的喜爱,让他情不自禁地对这房间里的设备产生了迷恋,他进门之后先摸摸这个,又戳戳那个,游走在各类机器之间,最后终于忍不住,自己动手找出工具,把那台限量的最新款游戏舱给拆解后又重新装了回去。   这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乐知煊手指如同飞舞般,双手划拉出道道残影,很轻易地就在拆解和重组中摸清了这东西的构造。   这让乐知煊感到无比满足。   等看清楚了游戏舱的外部构造,乐知煊将他重新组装之后,终于才站起身,把自己塞进了这个游戏舱里。   他平躺下来,戴上头盔关闭舱门,随着电源开启,他视野倏地从漆黑变成了一片纯然的白。   片刻之后,白光逐渐消退下来,乐知煊终于能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休息间,房间十分宽敞明亮,角落里堆放着许多杂物器械,房间中央则立着一座足足有十层楼高的巨大银色机甲。   乐知煊站在原地,先是回头环顾四周,接着才抬头往高大的机甲看去,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即便现实中居住在城堡里,有着虫盟首领诸刹的百般照顾,但乐知煊却依然认为,这片星网空间,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只有待在这里,他才像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乐知煊轻轻活动着自己的四肢,这最新款的游戏舱的确在性能上和他自己制造的盗版有着明显的区别,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行动比原来流畅了许多,连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起来。   这样的感受相当不错,乐知煊心情愉悦,带着笑容来到房间里的机甲面前,调动升降台进入了其中。   进入驾驶位之后,他低下头开始在操作台上调试起来,他在不久前刚设计出了一组新的操作程序,想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用上试试。   调整了大概二十分钟后,乐知煊从驾驶室中出来,接着拉开星网空间的虚拟后台,把自己传送到了星网广场。   星网空间有座巨大的广场,这里聚集着全宇宙各地的居民,也有着十分专业的星网虚拟购物市场,当然虽然市场上的所有店铺都非常热闹,但真正吸引游客的,却并不是这些商场,而是位于星网广场中心的那座像是古代斗兽场般的建筑。   那里是全星网最大的机甲虚拟战场。   乐知煊的目标就是那里。   不过在此之前,乐知煊站在虚拟战场的大门前,抬起手指在虚空中操作一番,最后打开了直播按钮。   随着直播开关打开,一颗拳头大小如同眼睛般的金属小球,就这么出现在了乐知煊的身边,并且悬浮在他的旁边不远处,小球中心处的摄像头泛起绿色的光芒,代表摄录正在进行当中。   乐知煊微微抬眸,对着小球中心的镜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下午好。”   他的语气说不上热络,但也不会过分冷淡,他在星网里所用的形象,是个有着麦色皮肤的高大雌虫形象,面容轮廓和自己本身的模样仅有五分相似,棱角比本来要更锋利一些,眼窝也更深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原本放在雄虫的他身上显得过于孱弱的外观,放在雌虫的身上却显得十足俊美,硬朗帅气。   乐知煊对此也曾经感慨过,如果他在现实中也能是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有多好。   他对自己这副模样非常有自知之明,这是一副很能够吸引雄虫的面貌,当然也很能吸引雌虫的崇拜。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星网直播间人气非常的高,只要他开播,他的直播间必然会出现在星网直播的推送首页。   果然,开播之后不过几分钟,他的直播间人数就爆满了。   乐知煊能够通过悬浮在视野里的直播辅助工具,看到来自观众的各种弹幕。   -我就说!今天肯定会开播!   -距离上次开播已经有整整四十四小时二十五分钟了!宣哥你要是再不播我都想闹了!   -呜呜呜呜原来我已经盯着空白屏幕看了四十四个小时了吗?   -宣哥老婆,今天是要继续打机甲战场吗?   -什么图什么图,我要去蹲点!   各种各样的弹幕飞快晃过,不过乐知煊早就习惯了这种节奏,所以总能迅速地捕捉到关键弹幕,他瞥了眼大家说的内容,随后从空间里取出黑色的手套戴上,淡淡说道:“今天不打多人战场,我去打个匹配,试试新改进的系统怎么样。”   他这么说着,抬起脚步就朝着虚拟战场走了过去。   同时弹幕里也传来了一片惊讶和欢呼的声音,惊讶是因为乐知煊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双人匹配战,欢呼则是因为能够久违地看到乐知煊暴虐对手的场景。   经常看乐知煊直播的观众都知道,他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从来没有输过。   乐知煊走到虚拟战场大门口的时候,抬起头正好能够看到位于战场大门前顶端的那块大屏幕。   屏幕上面没有花花绿绿的广告,这里常年存在的只有一块十分朴素的表格,上面写着星网空间里机甲战的选手排名,而此时此刻最顶端的那个位置上,正飘着一个红色的名字。   No.1 宣   这是乐知煊在星网上的ID。   这个名字已经占据星网虚拟战的积分榜首整整四年时间。   乐知煊随意地瞥了自己的ID一眼,心里面没有什么波澜,虽然最开始占据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也曾经兴奋到好几天晚上睡不着,因为过于开心,甚至忍不住大半夜敲开昕庭的房门故意炫耀。   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走到前面的战场入口,乐知煊将右手放在验证台上,前方的小屏幕上很快浮现出了他的身份资料,同时入口也迅速为他打开,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SSS级机甲战士,宣,欢迎您进入战场。”   乐知煊脸上带着轻笑,大步踏进战场之中,他声音带着放松的肆意,对着直播间的观众说道:“走吧,看看今天能不能遇到有趣的对手。” 第33章   在乐知煊的心里,星网空间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是不同的。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是完全分裂的两个人,现实中的自己孱弱无能,无法拥有健康的躯体,每天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缩在房间里面和冰冷的机械相伴。   他无法改变自己的现状,所以只能令自己沉溺于虚幻的网络之中。   在星网世界里,他拥有强壮的体魄,他可以披上雌虫的伪装,去任何地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毫无顾忌地张扬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乐知煊甚至觉得,只有在星网世界里,他才是完整的样子。   思绪没有边界的浮散着,乐知煊边想着这些事情,边操纵着自己的机甲,而随着一阵剧烈的动静,他的机甲一炮轰开对方机甲的右腿,系统界面中也立即浮现出了红色的提示框:“战斗结束,对方机甲已失去战斗力,胜利者宣,战斗积分+102,总分54123204,目前星网排名第一。”   乐知煊看着这道提示,于是停止了操作,任凭面前的战场消失,恢复成普通的纯白空间,对方的机甲和操作员也被移出战场。   乐知煊从自己的机甲操作舱里出来,瞥了眼直播弹幕,看到上面的多半都是在夸赞和惊叹的。   这是今天的第三个对手了,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三战全胜。   前两个对手甚至没有在他的手中撑过十秒,之后最后那个对手,勉强熬到了十三秒。   乐知煊觉得有些无趣,战斗结束这么快,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于是干脆坐下来和弹幕聊起了天。   “刚才用的是什么战斗技巧?我之前说了,是我刚弄出来的一套系统,对付单独敌人的时候效果还不错,不过应该还有改进的空间,下次再试试吧。”   “为什么要问我刚才那个对手的ID?嗯?他是虫盟第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第一他输给我不是很正常吗?”   “这次打算播多久?嗯,很快就要下播了,最近搬了新家,还得花时间适应。”   乐知煊透露出这个消息之后,弹幕很快又刷出了大堆问题。   -老公搬家了?在帝星吗?!   -在哪也轮不到你,宣哥是我的!   -宣哥介意再搬一次家吗,来我家里我雄虫,选我我超甜!!   -宣哥在新家还习惯吗?环境还可以吗?容易被打扰吗?地址可以私信我吗?   乐知煊:“……”   他好笑地看着飘过去的弹幕,选择了其中几个简单的问题进行回答:“新家环境很不错,室友对我也很好,就是人有点奇怪,性格非常古板,但也挺有趣的。”   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乐知煊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听见他这样的回答,弹幕更加好奇了,纷纷好奇起乐知煊的新室友,问他到底是雌虫还是雄虫,问宣哥是不是和雄虫同居了,还问对方长得好不好看,相处是否愉快。   乐知煊没打算透露太多,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果断地跟观众打招呼下播了,只留下一群着急的观众。   下播之后,乐知煊回到自己的星网休息室里,稍微调试了一下新的机甲系统。   接着没什么事好做了,他也就下线从游戏舱里出来了。   退出游戏舱后,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乐知煊感受着熟悉的虚弱和沉重感再次降临,忍不住重重地吐了口气。   即便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但每次从星网空间下线,乐知煊还是会因为身体的落差而感觉不适。   他又从无所不能的星网第一机甲驾驶员,变回了现实中身体孱弱的雄虫乐知煊。   捂着胸口缓了会儿,从游戏舱里起身走了下来。   在游戏室里又待了一会儿之后,乐知煊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会是城堡的仆人在找自己,谁知道起身开门之后,才发现站在门外的是诸刹。   据仆人所说,诸刹今天待在家里,不需要去指挥部,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用出门,这个雌虫却依然穿着笔挺整洁的军装,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仿佛随时能参加虫盟最高会议。   乐知煊仔细盯着诸刹看了半天,虽然对方衣冠楚楚,气场十足,但此时此刻他心里面完全提不起半点敬畏心,能想到的只有他昨晚多次闯进自己房间,小心翼翼探自己鼻息的离谱操作。   有的雌虫表面冷峻,实际上却有着离奇的脑回路。   没等乐知煊先出声,诸刹就向他说道:“我听仆人说你在这里,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乐知煊摇了摇头:“没有。”   他侧过身让诸刹进来,但诸刹似乎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进门后就找了个地方站着,沉默了会儿后开始伸手去兜里找起了自己的笔记本。   这家伙又要看笔记了?   乐知煊注意着他的动作,心里面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开口说道:“你这两天不用出门吗?”   诸刹拿笔记本的动作顿住,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提前做过安排,这几天都可以不用去指挥中心,而且我在家里也可以处理一些事情。”   乐知煊轻轻“哦”了声,又不说话了。   诸刹见乐知煊起了个话头,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可他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等到乐知煊再开口。   沉默持续蔓延,诸刹思索片刻,又继续去掏起了笔记本。   乐知煊适时说道:“你平常在家都会做什么?”   诸刹动作再次顿住,认真回答道:“健身,训练,处理事情。”   还真是无趣的生活。   乐知煊这么想着,故意又等了两分钟,看诸刹对着笔记本要拿不拿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别过脸笑了起来,他话音藏不住笑地挑眉说道:“你离开这个笔记本,就不会聊天了吗?”   诸刹:“……”   看似沉稳的雌虫在这时候终于露出了几分少见的窘迫,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乐知煊看穿,于是干脆地坦白道:“我不太会和雄虫交流,所以担心会说出不合适的话。”   乐知煊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他点了点头,又好奇地看着那个笔记本:“上面都写了什么?”   诸刹迟疑了一下:“一些……攻略笔记。”   乐知煊又笑起来,他发现诸刹虽然长得高大威严,但在对待他时却并不强势,这让乐知煊很轻易地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没有了昨天的拘谨:“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准备?你昨天明明拒绝使用我的身体,那就是代表你并没有喜欢我,对不对?”   诸刹跟不上回答,乐知煊又接着说:“但你昨天晚上偷偷进我房间,试探我的鼻息,看起来又很在意我,你还特地为我专门买了这么大的城堡……是因为我身为高塔雄虫,基因序列高,所以你才这么照顾我?你怕把我给养死了不好交代?”   诸刹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惊讶。   乐知煊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摊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放心我不是难养的雄虫,你如果只是出于义务把我领回来的,那你只要给我食物保证我不被饿死,就让我待在这里好了,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更不会给你添麻烦。”   从见面起,乐知煊和诸刹就始终保持着十分有距离感的交流方式,两个人言语看似随意实则疏离,直到现在,乐知煊终于在多方观察之后,向诸刹说出了实话。   说完这句之后,他朝着诸刹露出一个微笑,对自己这番剖白十分满意,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等着诸刹在这里慢慢消化刚才的内容。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本来呆滞在后面的诸刹突然开了口。   诸刹:“你说得对,我担心照顾不好你,所以做了很多准备,你对虫盟来说的确非常重要,顶级基因的雄虫在整个虫族都非常稀少,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安全和健康问题。”   这和乐知煊的猜测没什么两样,但在这之后,诸刹又说道:“但我拒绝你的身……那件事情,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不想在你对我没有感情基础的时候,对你做这种事情。”   诸刹本来就给人沉稳的形象,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声音低沉冷静,更显得理智。   然而听到这里,乐知煊却已经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乐知煊常年居住在高塔,所以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过雌虫,但是他以雌虫的身份混迹星网,认识了不少雌虫朋友,怎么说也算是完美地融入进了虫盟社会。   他听到这话本能地觉得离谱。   居然有雌虫会有这种天真到近乎纯情的想法?   不想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时候做?不想占自己便宜?   他那么大只鲜嫩可口的雄虫摆在这家伙面前,这家伙却古板质朴地觉得不该碰他?   乐知煊没办法理解诸刹的脑回路,不过结合昨天发生的事情,乐知煊又觉得这种想法的确很符合诸刹的人设。   他表情古怪地对诸刹说道:“我不介意,倒不如说我也很想知道跟雌虫做是什么感觉。”   诸刹摇头认真劝道:“那也不行,你应该更珍惜自己。”   乐知煊:“……”   他觉得这话题已经没法聊下去了,他干脆转身往外走去,但没走出两步,他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   乐知煊低头看着诸刹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故意呛道:“你不是说不碰我吗?”   诸刹解释道:“抱歉,我拉住你只是想说,昕庭先生特地向我叮嘱过你的情况,我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所以在接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摆脱过虫盟第一治疗院的治疗师,替你制定了最适合的治疗计划,包括饮食,住宿环境,还有调养方式,健身……”   乐知煊敏锐地听到了最后那两个字,这让他瞬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健身?”   诸刹点头,回应道:“我是来带你去健身室的。”   乐知煊:“……”   于是星网空间排名第一的机甲操纵者,现实中虚弱到连三岁雌虫都打不过的顶级雄虫,就这么被诸刹毫不留情地拖到了健身室里,被迫进行了一轮训练。   乐知煊看得出来诸刹为他花了不少心思,这些训练强度很低,都是最适合他的,不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任何负担,也刚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是作为一辈子只想躺在床上醉生梦死,把精神世界都交给星网空间的乐知煊来说,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体力运动。   为了逃避这出折磨,乐知煊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在训练的间隙不断对诸刹软磨硬泡,最后甚至还不惜用上了□□的手段。   “我真的,动不了了。”乐知煊主动抓住诸刹的手,把那只有着薄茧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可怜巴巴地说道:“你摸摸看,我的心跳得好快。”   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想过,乐知煊还柔软没骨头般,将身体朝对方凑近轻轻蹭着。   诸刹的表情是有变化的,那双看起来似乎永远都像静水深潭般的眼眸,因为乐知煊的凑近而微微漾起了瞬间的波澜。   乐知煊看在眼里,于是再接再厉:“你看我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身体也好烫。”   他把诸刹的手又往上挪去,令那只手擦过自己的脖颈,又顺着白皙的颈侧往上移去,最终落在了额头上。   诸刹的手因为常年的训练而有些粗糙,乐知煊控制着那只手,粗粝的触感让他禁不住微微不适应,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在发烫,还有些许痒麻。   不过想到最先主动的是自己,乐知煊也不想露出退缩的表情,他于是只能继续下去,双眸直直看向诸刹的眼睛,用故意放软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刚才的训练过于剧烈了,我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不继续了?”   诸刹的表现不再像刚才那样从容。   他避开了乐知煊的视线,看向旁边的身体数据监控器,读了半天数据才说道:“没有,你的身体数据很正常,应该没有生病才对。”   乐知煊持续进攻,抵死不想训练,他干脆放开诸刹的手,改为欺身上前触碰诸刹的身体。   稍微在那具结实的躯体上摸了几下之后,乐知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弯了唇角说道:“你的身体对我好像有很大反应,我们不训练了,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吧。”   诸刹在他的紧逼下连忙后退拉开距离,再次强调道:“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不能这么做。”   说完这句,他似乎怕乐知煊再继续作乱,于是毫不留情地拎起雄虫,把他送到了跑步机上。   乐知煊:“……”   他感觉自己在诸刹的眼里仿佛是误入歧途的风尘雄虫,正在被正直的矫正者规劝向善。   这宇宙中怎么会有像诸刹这么顽固不化不懂风情的雌虫!   怎么会有雌虫连这种诱惑都能忍得下来!   乐知煊又生气又想笑,不过在一通折腾之下他已经完全起不了别的心思了。   等到今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乐知煊已经成为了一只废虫。   经过一连串的事情,乐知煊已经彻底在诸刹面前放弃伪装了,他毫不客气地在这雌虫面前展示着自己没有修饰的脾气,从训练室出来后没好气地一拳砸在诸刹身上:“走不动了,我一点力气都没了!”   可惜虽然乐知煊觉得自己用了不小的力气,但这一拳砸下去,诸刹没有半点感觉,倒是乐知煊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乐知煊顿时更气了,他瞪着诸刹说道:“你背我去洗澡。”   诸刹没有半点怨言,好脾气地依着乐知煊,不过他没有蹲下来去背雄虫,而是伸出双手,自然地揽住雄虫把他横抱在了怀里。   因为两者的身高体型差距,诸刹抱得十分轻松,而乐知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骤然感觉到身体腾空,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搂住了诸刹的脖子:“你就不能提前说一下吗!”   诸刹垂着眸子,诚恳地说了句“抱歉”,接着又轻轻抿唇,说道:“你不要乱动。”   乐知煊因为训练而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听到诸刹这么说,他顿时想明白了原因。诸刹的体力肯定不会抱不住他,他就算乱动也不至于掉下去,诸刹会提醒他别动,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担心别的事情。   刚才被强行劝善的情景浮现在乐知煊的脑中,乐知煊顿时气闷起来。   他就不相信这个雌虫的意志力真的能够抵抗住雄虫天然的吸引力。   在诸刹提醒之后,他没有半点听话的意思,甚至还变本加厉在雌虫的身上动了起来,他将脸颊紧紧贴在诸刹的胸口,手指轻轻在诸刹的身上打圈,动作轻柔缓慢:“我真的动不了了,手好酸好疼,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诸刹沉默着,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移动工具,朝着三楼乐知煊的房间走去。   乐知煊再接再厉,继续蛊惑他:“你的身体也好烫,我怎么好像闻到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你在发情吗?”   他边这么说着,边将右手缓缓下移,顺着诸刹的腰际,下移到肌肉同样紧实的臀部,再到更下方那个位置——   不过乐知煊还没能够成功证实自己的猜想,就被诸刹抱进房间,然后送进了浴室。   浴缸里面早就已经放满了热水,乐知煊被扔进水里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懵,等到他从水花里面抬起头来,诸刹已经迅速地关上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乐知煊:“……”   他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忍不住轻轻骂了句“蠢货”,但接着又忍不住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微微扬起了唇角。   虽然身体的疲惫是真的,但乐知煊也没有真的到完全不能动弹的地步,他悠闲地泡在水里,把自己打理一通之后,才慢慢地裹上浴袍从浴室里面出来。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诸刹竟然还在他的房间里,就站在窗口的位置,定定地立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声音之后,诸刹才转过身朝他看来。   乐知煊没有穿衣服,身上只裹着白色的浴袍,他面色坦然地朝诸刹走过去,将脸埋在对方身上轻轻嗅了嗅,才抬起头有些恶劣地说道:“身上的味道淡了,你刚才自己偷偷解决了吗?”   诸刹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嗯。”   乐知煊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窘迫,不由觉得有些无趣:“怎么会有你这么沉闷无聊的雌虫!”   他转过身不再理这家伙,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偏过头开始轻轻擦拭自己的头发。   没有擦拭两下,诸刹就走过来了,他小心地接过乐知煊手里的毛巾,用对雌虫来说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力道轻轻地擦拭起乐知煊乌黑的头发。   两人安静了会儿,乐知煊舒服地闭上眼睛,没有再故意呛声。   等擦干得差不多了,诸刹才收回手,转身打算离开:“我去通知他们把晚餐拿过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离开,乐知煊就用脚轻轻勾住了诸刹的脚腕,见诸刹回过头来,乐知煊轻轻挑起眉峰,朝他问道:“我早就是你的雄虫伴侣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换其他雌虫,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不肯碰我?反正先做了再让我喜欢上你也没区别吧?”   诸刹听见他的问题,怔了下之后,立即换上了认真的神态:“不是这样的,区别很大。”   这么说着,诸刹微微弯下腰,与乐知煊平视,用更加严谨的态度说道:“虫盟会议决定让四名首领把高塔雄虫领回家占为己有,这样的做法是不合理的,我从最开始就是反对这种提议的。”   诸刹没有注意到乐知煊微微惊讶的表情,或者他注意到了,但也没有停下话语。   “这样对你们来说不公平,我们只是在用强权霸占拥有高级基因的雄虫而已。诚然你们的安全很重要,的确需要保护,但提出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们,强行支配你们的婚姻,安排你们今后的生活,这样是毫无道理的。”   “我没有办法改变虫盟会议的结果,所以我现在也只能这样说说漂亮话而已,但是——”   “我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接触过雄虫,但我听说完整的恋爱经历,是从初识开始,然后互相了解,产生好感,深入接触,陪伴,动心,最后才是两情相悦的身体接触。我没法改变虫盟对你的安排,但我想我应该给你这样一段完整的经历,循序渐进的爱情。”   说到这里,诸刹又苦笑着很快解释道:“当然,你也可能无法爱上我,如果是这样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离开。” 第34章   因为诸刹那一通情真意切的剖白,直到晚上用餐的时候,乐知煊心情都还乱着。   诸刹说想要给乐知煊完整的恋爱过程,想要循序渐进任其慢慢发展,但他不知道的是,对于乐知煊来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从最开始看到那群雌虫破开高塔的大门,乐知煊就没有再考虑过什么自由恋爱。   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热衷于恋爱的阮煦傻乎乎的,身为拥有高级基因的雄虫,根本不可能得到自由。   可是诸刹替他想了。   不光想了,这个雌虫甚至还按照自己的理解,这么做下去了。   该说这家伙是蠢还是顽固?还是脑子不太清醒?   乐知煊这顿饭吃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咀嚼着,不时抬头看向诸刹的方向。   很多话将要出口,都被他强行咽了下去,直到这顿饭吃过之后,仆人进来收走了餐盘,乐知煊才状似平静地用玩笑的口吻说道:“照你这么说,你想跟我谈恋爱?”   诸刹端正地坐在乐知煊的对面,毫不掩饰地点了头:“是的。”   这家伙倒是很坦诚。   乐知煊嗤笑了声,又问:“你是怎么看上我的?你之前也没跟我接触过,也没有了解过我,就因为我是你负责的对象你就爱上我了?那如果安排给你的雄虫是阮煦,是昕庭或者星予,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他们?”   诸刹怔了瞬间。   他专注地看着乐知煊的眼睛,在认真地思考之后才说道:“其实当时要分别接四名雄虫回来,你是我主动选择的,虽然我不赞同这个计划,但如果必须要选择一名雄虫照顾,我希望是你,因为在我们闯进高塔的那天,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乐知煊听着这话,心念微动,不由得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   帝国覆灭的那天,高塔里的四名雄虫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常年封闭于高塔之上,虽然没有办法离开,也无法通过窗户窥探外面的世界,但因为乐知煊自行学习资料库中的各种知识,并根据图纸自行制造出了终端电脑,接入星网的关系,所以他们能够通过星网随时了解各种情报。   所以自然他们也知道了那群叛军正打算攻入高塔。   乐知煊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首先将消息告知了昕庭,然后昕庭在沉思片刻后做出了决定,他让其他雄虫全部穿戴整齐,跟他一起在高塔的大门前等待。   根据昕庭所说,那群叛军闯进高塔之后,很有可能会因为慎重而对他们进行无差别进攻,所以他们必须要卸除所有防御和进攻手段,让叛军判断他们毫无威胁。   当然,乐知煊也记得昕庭当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他们被叛军抓走,很有可能会被抓到研究所进行研究,或者被当成安抚雌虫的工具,甚至被军营中的雌虫共享。   所以他们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吸引那几名雌虫首领的注意。   只要能够依附雌虫中的强者,他们就能避免最糟糕的命运。   四名雄虫几乎是刚站定在大门前,高塔的大门就在剧烈的爆破声中被打开了,同时无数道漆黑身影从外面涌入,纷纷举着武器,枪口和炮口对准了高塔中央的四名雄虫。   乐知煊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了诸刹。   诸刹是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也是身形最高大魁梧,表情最冷漠肃穆的那个。   现在回想起来,乐知煊自己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在看清诸刹模样的刹那,他脊背冷汗直流,本能地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所以在诸刹靠近的同时,他脚步一动,张开双臂直接上前两步挡在了昕庭等雄虫的前面。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个雌虫真的要动手,那死的如果是他这个身体孱弱的家伙,总比死其他雄虫好。   反正他身体不好,想来也没几年可以活。   然而就在乐知煊都已经做好了被这个危险的雌虫一枪打死的准备时,对面的雌虫却意外地目光微变,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硝烟和战火,这就是乐知煊初次看清诸刹模样时的全部印象。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印象太深,所以即便最近接触的诸刹看着目光温和,再没有泄露过锋芒,但乐知煊每次和他相处,仍然总是觉得自己闻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仍然记得这家伙十分危险。   乐知煊沉默着。   记忆里冰冷危险的雌虫和面前诚恳向他表白的雌虫形象重叠,令他多少有种割裂感。   就因为最开始一眼看见了他?所以对他一见钟情?   乐知煊又不是阮煦那种恋爱脑,才不相信这种事情。   他对诸刹的表白没给出什么回应,晚餐之后两人也没再进行更多的交流,乐知煊就这么看着诸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在对方离开房间之前,乐知煊忍不住又提了一嘴:“对了,大半夜别老往我这里跑,雄虫就算再弱,也不可能睡个觉被自己的被子压死的,你就别瞎担心了。”   诸刹:“……”   这回他的表情倒是罕见地出现了些许裂痕,不过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对乐知煊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早点睡觉少玩终端,还有……”   乐知煊懒散地坐在位置上,不耐地朝他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好啰嗦。”   诸刹这才闭上嘴巴,真正离开。   乐知煊轻嗤着看着诸刹关上房门,忍不住腹诽,这雌虫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才能让他那张脸上出现慌乱。   但乐知煊不知道的是,就在离开他房间的几秒钟后,诸刹的表情就变了。   诸刹永远挺拔笔直的脊背稍微有些弯曲,他往回看去一眼,看着乐知煊紧闭的房门,有些失落沮丧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回到自己房间,拿起了平常少有使用的终端联络器。   诸刹是个非常古板无趣的雌虫,这不光是乐知煊给他的评价,也是其他与他共事的人们共同的评价。   比如他虽然是前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现虫盟帝星军事学院毕业,精通各种战机和机甲的操作,能够熟练控制任何战斗器械,但他平常却极少使用电子产品。   比如便携式终端通讯器,比如电脑。   在他看来,需要用上电子产品的时候,只有在战场上,所以他在拿起点子产品时,总会本能地从生活状态进入到战争状态,一言一行都异常紧绷。   这也直接造成了,诸刹在使用终端和人交流的时候,总会语气僵硬,经常因为言语无法表达本身的情绪,所以令人产生误会的情况。   所以每次需要通过终端交流的时候,诸刹都会选择让副官替自己发送消息。   但是今天,诸刹久违地拿起了自己的终端。   拿起终端之后,诸刹的脊背再次挺直,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他不太熟练地在界面上找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然后用光幕键盘打起字来。   片刻之后,他的消息通过网络传递到了对方的终端屏幕上。   诸刹:“我需要援助,见到消息请立即回应我。”   在诸刹看来,对方未必会蹲在终端面前,所以他在心中给对方预设了反应的时间。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消息才刚发过去,对面就立刻传来了回应。   宋临泽:“啊?!是哪片星域又打起来了?第六星域?等等,我记得你这两天都在帝星啊,难道是帝国残党又闹起来了?你率领的部队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调集援军过来找你!”   宋临泽和诸刹一样,是新虫盟的首领之一,也是与诸刹出生入死的同伴。   诸刹对着终端屏幕,认真读着上面的字句,顿时有点无奈又有点惭愧。   诸刹:“没有打仗,是我私人的求助。”   宋临泽:“……啊?”   宋临泽:“吓我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你说私人求助是什么意思?等等现在用终端的人真的是诸刹吗?金河你该不会是胆子大了跟我恶作剧吧?”   金河是诸刹的副官,也是平常帮诸刹回复和发送终端消息的人。   诸刹无奈之下,只能尽量消除误解:“是我,诸刹,不是金河。”   宋临泽到这时候总算相信了诸刹的身份,同时他的疑惑也更多了:“所以你这大晚上的来求助我,到底是想问什么?”   诸刹:“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宋临泽:“?说清楚点?”   诸刹:“稍等。”   接着他专注地坐在书桌前,开始认真敲字编辑起来。   宋临泽在那边等了很久:“十分钟了。”   宋临泽:“人呢?”   宋临泽:“诸刹?你不会是被你的雄虫给勾走了吧?诸刹?!”   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之后,宋临泽才终于收到诸刹的回复,或者不应该说是简单的回复,而是一份极其严谨的……战斗报告?   宋临泽知道诸刹身为虫盟元帅,每次战斗结束之后都会写上一份战斗报告作为总结,此时此刻诸刹所写的东西,格式就和他平时从战场回来后写的东西有着类似的结构。   但这份报告上面所讲的内容,却和战斗没有任何关系,上面从各种角度讲述了他和自己的雄虫乐知煊在这两天里相处的过程,并从对话,肢体接触,生活习惯等等各方面分析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谓是严谨至极,又隐约透着点滑稽……   宋临泽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亲自发来消息进行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刹没有弄懂这份笑的含义,于是说道:“我这份报告里似乎没有讲任何笑话。”   宋临泽:“……”   宋临泽:“不是,我就是一下子没忍住,你竟然把你跟雄虫的打情骂俏做成了战斗报告,噗哈哈哈哈,我真的憋不住,你当自己是在跟他打仗吗?”   诸刹:“我认为这样能够更具体地阐述事情经过,也可以更理性地分析相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宋临泽:“确实,但是你的分析基本全错。”   诸刹定定看了这条消息片刻,再次苦笑起来:“抱歉,我不擅长这个,所以才想找你帮忙。”   诸刹继续说道:“在我说完最后那些话之后,他好像情绪不高。”   宋临泽倒回去仔细翻了翻那份雄虫相处报告,认真看了会儿之后帮忙分析道:“你不是说你想循序渐进,你这么急着表白干什么,而且你说话的语气太认真太沉重了,他跟你才刚认识两天,你就拿份这么沉重的感情压着他,人家小雄虫跟你相处不得有压力吗?”   诸刹:“压力?”   他仔细想了想,认为宋临泽说得有道理,于是问道:“所以我应该继续和他保持距离?”   宋临泽:“晚了,你现在再突然拉开距离,不是忽冷忽热故意吊着人家吗?”   诸刹为难地看着终端屏幕上对方发来的消息,真心地感觉到了惭愧和无奈:“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对我没有感情我很理解,可我不希望他心情不好。”   宋临泽:“你……”   宋临泽:“其实你最开始有两种方式取得雄虫好感,要么像你说的循序渐进,等好感刷得差不多了再表白,感情水到渠成,要么你最开始就别扭捏,跟雄虫先从□□关系慢慢发展成感情关系,人家小雄虫都不介意这个,你介意什么?”   诸刹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发了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好像离我们很远。”   宋临泽:“很远?什么意思?”   诸刹没有解释这句话。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乐知煊的脸,事实上从最开始见面起,诸刹就莫名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乐知煊的身影是飘忽的,明明就站在面前,却像是飘在那里,跟其他人有着疏冷的距离。   宋临泽没有理会诸刹模棱两可的发言,他想了想才说道:“要不然这样,反正你后悔也没用了,不如就稍微加快你追雄虫的进度吧,你既然都表白了,那就放弃温吞的那套,对雄虫更黏糊热情点吧。”   诸刹:“黏糊?”   这个词实在很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以至于他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意思有些陌生。   ·   第二天,中午,乐知煊看了眼窗外明亮的阳光,终于懒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所以睡得这么晚,是因为乐知煊昨晚躺在床上玩终端游戏,玩到了凌晨两点,等到他好不容易放下终端想要睡觉,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浮现出了诸刹对他表白的样子。   他心里面又好气又好笑,在床上翻滚了好长时间,小声地骂了他好多句之后,才终于慢慢熟睡。   这个作息对乐知煊来说相当正常,然而对生活健康自制力极强的雌虫诸刹来说,却是相当危险的。   所以当乐知煊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发现诸刹正站在自己的门边,也不知道究竟是站了多久,看起来像是在皱眉思考着什么,正一副准备要冲进来的样子。   乐知煊表情疑惑地盯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在干什么?”   诸刹几乎是立刻捉住了他的手腕,上下认真打量着他,问道:“你没事吗?”   乐知煊满头雾水:“我当然没事。”   他任由诸刹打量着,诸刹看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确定他没事,于是也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   经过诸刹的解释,乐知煊才知道原来自己半天没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事情,让诸刹担心了很长时间,毕竟诸刹是那种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晨练的雌虫,对他来说乐知煊这一睡,已经直接睡过去一天半数的时间了。   乐知煊听后哭笑不得:“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实在不放心你不知道来看看吗?”   诸刹刚刚从担忧中缓过来,听他这话很快回应道:“因为你昨晚说,让我不要一直进出房间打扰你休息。”而且他昨天听了宋临泽的说法,也认为不经允许在夜晚进入雄虫房间十分失礼。   乐知煊:“……”   他无可奈何,没再问下去,不过他又蓦然想起了别的事情,于是连忙后退两步戒备地说道:“你那么早来找我干什么?我昨天训练以后全身到现在都还在酸痛!我警告你不要把我拉去健身!”   诸刹怔了下,不理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希望自己身体更加健康吗?”   乐知煊悲愤道:“如果健康的代价这么大,我宁愿不健康下去!”   诸刹满脸的无法理解,似乎还想要劝阻,但乐知煊已经飞快地关上了房门,把这健身成狂的家伙给阻隔在了门外。   诸刹低头反思片刻,再次拿起了终端,求助自家指挥官。他把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接着才问道:“为什么他会这样说?”   宋临泽:“你……算了,跟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你光跟他反着来是没用的,这种道理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做的不是纠正他,而是想办法理解他,然后潜移默化改变他不健康的习惯。”   诸刹沉默片刻,回复道:“我理解了。”   宋临泽:“?你真的理解了吗?”   宋临泽:“等等你回答我啊,你先别走!你别乱来啊!”   后面这句消息,诸刹没有看到,因为在发送完最后那条消息之后,诸刹就抬起头,把终端收回了衣兜里。   接着诸刹再次敲响了乐知煊的房门。   乐知煊没有立即开门,他现在正在换衣服整理头发,慢吞吞地捣腾自己。   他不想跟着诸刹去健身,然而当他慢慢地收拾好自己之后,他发现门外的诸刹竟然还在坚持敲门,他敲门的频率并不快,并没有给乐知煊催促感,但每过十分钟敲三下,还是令人有些难以忽视。   乐知煊终于没能忍住,重新打开了房门:“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去……”   诸刹赶在对方说完话把门甩上之前,率先截断了话语,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来催你训练的,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可以吗?”   像是怕乐知煊拒绝,诸刹立刻又补充道:“我可以不发出声音,保证不打扰你。”   乐知煊听着他奇怪的要求,这次终于没有把门重新关上,他只是搞不懂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诸刹诚恳道:“我想知道你平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的朋友告诉我,想要靠近你,首先得了解你的生活习惯和爱好,理解你的行为。”   乐知煊眨了眨眼睛,听得有点不知所以然。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漂亮的拒绝理由。   而且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是诸刹的城堡,他未来的日子还要靠诸刹养活,所以虽然搞不懂诸刹的脑回路,但最终乐知煊还是不情不愿地敞开了房门,朝他说道:“那你进来吧。”   对于自己的身后突然多了个雌虫跟屁虫的问题,乐知煊最开始相当地不适应。   但诸刹说到做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有主动找他说过话,仿佛就是一缕影子,乐知煊没过多久就适应了他的存在。   不过令乐知煊稍微不解的是,诸刹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不出声,但是会记笔记。   他记笔记用的就是他平时经常拿在手里的黑色笔记本,每当乐知煊做什么的时候,诸刹都会专注地盯着他,然后不时思考片刻,接着低头在他的小本子上写起来。   乐知煊看不到他写了什么,但结合之前诸刹说的话,他猜测那家伙应该是在记录他的言行。   而且如果乐知煊没有猜错的话,这雌虫记录得相当用心,甚至已经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   比如当乐知煊用餐的时候,他会认真记录乐知煊吃每道菜的时候表情的不同和分别都吃了几口。   当乐知煊选择外套的时候,他会记录乐知煊的视线在每件外套上停留的时常。   当乐知煊去游戏室内游玩的时候,他会注意乐知煊玩每种老游戏机时的长短。   当乐知煊帅气冷淡地跨进星网游戏舱,结果因为身高不太够,所以被绊得踉跄了一下的时候——   乐知煊没好气地看着那个还在埋头认真记笔记的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喂,这种事情就不用记下来了吧!”   诸刹立即抬起头来,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步上前把乐知煊给横抱起来,然后安安稳稳地把他放到了游戏舱里。   乐知煊:“……”   要是让星网空间里那群观众知道,他星网第一机甲操纵者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上线的,不知道他们得是什么反应。   乐知煊闭上眼睛,决定进入星网空间不再理会诸刹。   但诸刹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请求道:“我能和你一起进入星网空间吗?” 第35章   乐知煊重复着诸刹刚才的话:“你要跟我一起进星网空间?为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去了星网空间,就能够摆脱这家伙的观察了,没想到这位虫盟首领竟然已经闲到了这种地步。   诸刹像是怕他反感,很快地解释道:“我想知道你在星网空间的生活,我不会打扰你,我平常很少进入游戏舱,对那边不太了解,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行跟随你。”   乐知煊:“……”   他平常都是独自进入星网空间的,从来没有尝试过和现实里认识的人一起进去,现在听诸刹这么说,他甚至觉得有些新鲜。   他仔细地思考了片刻,觉得就算让诸刹跟过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在星网空间做了什么,诸刹通过他的信息稍微去查一下也能查到。   而且他还要跟诸刹一起住上很久,自己在星网空间里的身份,早晚都是瞒不过去的。   很快地想清楚这层之后,乐知煊没有扭捏,朝他扬眉道:“那就跟着来吧,不过你有游戏舱吗?”   诸刹点头:“我替你准备游戏舱的时候,为了防止损坏,所以多准备了两台备用。”   他边说着边通过联络器叫上来了管家和仆人,这群仆人也不知道平时都躲在哪里,乐知煊通常见不到他们,但只要诸刹有吩咐,他们立刻就出现了。并且他们的动作极其利落,不过只花了十来分钟,他们就在游戏室内布置好了新的一台游戏舱。   并且这台游戏舱也是最新款限量版的那种,只是颜色和乐知煊那台稍有区别。   乐知煊看得呆住,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自己去摸一摸的想法。   没再耽误时间,乐知煊向诸刹报了自己的星网空间序列号之后,就躺进游戏舱里,闭上眼睛打开了游戏舱的开关:“我在里面等你,你直接加我好友就行了。”   诸刹点头,同时也跨进了游戏舱内,开启了游戏。   片刻之后,乐知煊来到了熟悉的星网空间,自己的休息室内。   待在休息室里,乐知煊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先是检查了下自己机甲的设置,又整理了一番仓库里的各种材料,在等待诸刹联络自己的这段空隙里给自己找点事做。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都无聊到把仓库清点两遍了,诸刹还是没有联络自己。   这让乐知煊狐疑起来,不是那家伙自己说要跟着他的吗,怎么进了星网空间反而放他鸽子了?   乐知煊干脆尝试着自己在好友列表搜寻起来,他选择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玩家,然后非常轻松地就锁定了某位距离自己只有几米的玩家,这个玩家的ID叫做诸刹。   看到这个ID的瞬间,乐知煊忍不住想笑,他心里面有种哭笑不得又觉得果然如此的感觉。   什么傻子会在星网空间用真名当ID?   但以诸刹的性情,他还真的能做到这种事情。   乐知煊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发送了好友申请,没多久申请就被通过了,接着乐知煊朝对方发送了位置共享,把对方成功拉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面。   看着星网空间里的诸刹,乐知煊笑容又加深几分:“你又用自己的名字,又用自己的脸,是不是担心没办法被人认出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虫盟有多出名?”   诸刹没有立即回答乐知煊的问题,他进入这个休息室后先是盯着后者怔住片刻,接着才不太确定地问道:“乐知煊?”   乐知煊坦然点头:“是我。”   来到星网空间后,乐知煊情绪明显比在现实中高了不少,这里是他熟悉的领地,他表现得也随性很多。   相较之下,诸刹反而拘谨起来,他恍惚了一瞬之后才说道:“你的样子变了。”   乐知煊好笑地说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星网空间的外貌是可以自己改变的吧?”   诸刹摇头:“我不清楚,我第一次进入这里。”   难怪刚才花了这么长时间,乐知煊想,第一次进入星网的玩家必须要起ID修改外观还要调试很多东西,花这么长时间也能理解。   接下来根据诸刹所说,他不会调整这些东西,也弄不懂星网的规矩,更不习惯伪装,所以干脆就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当ID,套用了自己本来的外表,直接在星网世界捏了个原封不动的“诸刹”。   乐知煊笑得不行,诸刹却后知后觉开始担忧起来:“我这样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乐知煊倒不怎么在意:“不会。”   之所以不会引起骚乱,原因也很简单。   诸刹实在是太出名了。   出名就意味着,他的崇拜者很多,模仿者也很多。   所以当乐知煊领着诸刹到达机甲大赛战斗场地,并且打开直播之后,他的模样根本没有对直播造成任何影响,相较于他的身份,大家更好奇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   -我看到了什么???   -宣哥旁边这是谁?谁能告诉我?我就两天没看直播究竟错过了什么?   -前面的不要怀疑自己,天天蹲直播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记错的话这是宣哥第一次跟人组队吧?这家伙到底是谁??诸刹首领?   -笑死,全星网空间有八千个诸刹首领,小学生最喜欢捏脸成诸刹首领的样子了。   -这家伙甚至连ID都叫诸刹,小学生无疑了。   -等等,就是说啊,有没有可能这真的是诸刹首领?毕竟宣哥可是星网第一机甲操纵者,现实里肯定也是机甲强者,能认识诸刹首领不是很正常吗?   -得了吧,诸刹首领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字当ID还不捏脸?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着,不过说中了诸刹身份的也就那零星的两三条弹幕,这些弹幕很快就被人给忽视掉了,没太多人去深究和在意。   乐知煊也没去解释什么,只随口对观众介绍道:“这就是我的新室友,他没上过星网空间,所以带他来玩玩。”   他向众人介绍着诸刹,同时回头看他:“你们叫他——”   诸刹沉默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本能地不愿意骗人,但又担心自己的身份给乐知煊的星网生活带来困扰,于是只能对着镜头说道:“大家好,我是他的室友。”   乐知煊:“……”   弹幕顿时也热闹起来。   -???   -名字呢?   -室友你好,室友小朋友今年有十岁了吗?十岁以下的小朋友是不能进星网空间玩的哦!   -哈哈哈哈哈这家伙竟然没登陆过星网空间,他果然是小学生吧,宣哥现在是在带小孩吗?   -破案了,现在连我爷爷都能玩转星网空间,没来过的也就只有小孩了。   -室友弟弟好啊,说话这么乖巧,一看就是家教不错的孩子。   乐知煊眼看着这些弹幕越来越离谱,忍不住看了看旁边正在对着眼花缭乱的弹幕满脸茫然的家伙,心里面又憋笑起来。平时看惯了诸刹胸有成竹淡定沉稳的样子,突然看他对着满屏幕调戏一脸无助的模样,乐知煊只觉得开心又解气。   有心要多看会儿笑话,乐知煊甚至还故意怂恿道:“大家在跟你打招呼呢,你不和他们多聊聊吗?”   诸刹本来打算退到乐知煊身后,现在听他这么说,顿时停下脚步,问道:“这是在直播吗?”   乐知煊点头,朝半透明弹幕板扬了扬下巴:“没看出来吗?”   诸刹没有立即回答,他突然抿住嘴唇,眉头微锁后靠近乐知煊,压低了声音确定观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才开口说道:“接下来你是要去什么地方采访吗?还是要挖掘什么重要的真相?”   乐知煊:“?”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诸刹。   诸刹看他表情,也明白自己是猜错了,可他还是不理解:“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直播吗?”   乐知煊现在终于明白诸刹的意思了,看来在这位老古板的意识里,只有社会性的大事才会碰上直播,但他却根本不清楚,在星网空间里,直播只是种再轻松不过的消遣方式罢了。   乐知煊说道:“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直播了吗?”   诸刹怔了瞬间,像是直到现在才开始考虑这种事情的存在性,他很快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你说得对,其实任何事情都有直播给人看的意义。”   他弄明白了这件事,再看向直播间弹幕,又问道:“我能问一下,这个直播间有多少观众吗?”   乐知煊摊手道:“谁知道呢,这个时间点可能有几十万,也可能是几百万吧。”   诸刹再次为乐知煊所说出来的数字而惊讶,他这才意识到乐知煊在星网空间里的影响力,同时判断出这名雄虫能够吸引如此多的观众,必然有特殊的原因。   诸刹想到这里,立即低头开始去摸索自己身上的口袋。   然而才摸了两下,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现实里,现在的兜里面也没有笔记本。   诸刹抬起头看向乐知煊,接触到对方揶揄的表情,他才终于回过头,开始顺着乐知煊的话,继续和弹幕打招呼,回答弹幕里的那些问题。   诸刹:“室友弟弟?是说我吗?您好,不过您为什么三十多岁还在上学……十五岁?可是我已经三十四了,您称呼我弟弟,应该比我年纪大才对不是吗?”   “我在骗你们?我没有骗人,我对外报的年纪和身高都是真实的,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在中央军部网络查看,我的军人序列号是XZF02唔——唔唔唔——”   “抱歉,他不允许我说出来,不过我可以回答一点别的问题。”   “为什么要捏这张脸?因为我进入星网空间就默认是这张脸,我并没有修改。”   “和宣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宣是……原来他在这里叫这个名字,我们认识有一个多月了,不过真正接触是在最近两天,我们搬到一起住了。”   “宣在现实中的样子?他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为什么用漂亮形容?因为很适合,我不会太多复杂的形容词,这个词很适合他。”   “我是不是喜欢他?”   这条弹幕乐知煊也看见了,不过他没想到诸刹会念出来。   乐知煊若有所思地看向诸刹,诸刹像是没有注意到乐知煊端详的目光,继续以平静的语气和弹幕问答着:“是的,我喜欢他,所以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追他。”   乐知煊:“……”   这家伙倒是真敢说。   甚至在这之后,他还在弹幕一片爆炸的氛围中继续淡定地说道:“不过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在追人之前我还得先清除他的喜好,你们以前跟他相处的时间不短,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他的事情吗?”   如果说前面观众们只是觉得不大对劲,现在整个直播间就可以称之为炸裂了。   诸刹满脸无辜地抛出这样的发言,顿时让直播间数百万观众都惊住了,有的人仍然坚持认为诸刹是个爱说谎的小学生,在故意欺骗大家,也有的认为诸刹不自量力,竟然敢追求宣哥,还有一些则是真的被诸刹直率的发言和真诚的态度给打动了,开始尖叫着磕起了cp,认认真真地开始给诸刹支起招来。   诸刹视线直直定在弹幕上面,期间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乐知煊的胳膊,问道:“在星网空间可以使用笔记功能吗?”   乐知煊在旁边目光怪异地看着他,帮他调出后台的光幕笔记后才问:“你要干嘛?”   诸刹:“这群热心肠的朋友告诉了我很多东西,我想记录下来。”   乐知煊狐疑地看着弹幕,想看这群直播间的观众都是怎么向诸刹说起自己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满屏幕奇奇怪怪的东西。   -战场狂人!百人战场九十九杀记录保持者!   -FX系列机甲代言人,键盘流机甲最强者,手速快过一切的雌虫宣哥!   -我们宣哥三分钟就能编好一套战斗程序,机甲战无敌,就是机甲审美可能没得救了。   -前面的过分了,宣哥的审美是你能说的吗?那能叫丑吗,那是与众不同!   -BKING宣哥:没有人能在机甲战的收尾POSE上帅过我。   -全星网空间最帅的雌虫!呜呜呜狗东西,不准你觊觎我的宣哥!   乐知煊:“……”   满屏幕的尬吹看得他头皮发麻,他赶紧叫停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幕:“差不多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想看诸刹在弹幕的调戏下不知所措的样子,结果最后先感到难为情的竟然成了他自己。   大概也怪这家伙实在是太正经了,他连向弹幕打听情报都能问出在指挥中心开会的感觉。   结束了弹幕交流之后,乐知煊没忘记他今天上线的正事,他走到摄像球前面打断了诸刹和观众的交流:“再说下去天都黑了,走吧,带你去玩点有意思的东西。”他这句话是对诸刹说的,说完之后他又对弹幕说道:“老是聊天你们也该烦了,不想看点机甲战吗?”   弹幕的气氛又热烈起来,这次的狂热和刚才不同,观众明显更亢奋许多。   诸刹刚才记了不少笔记,虽然对弹幕说的那些东西感到惊讶不解,但多数他都没能看懂,现在真正听乐知煊说到机甲战,他终于忍不住诧异地问道:“机甲战?你也经常参加吗?”   乐知煊点点头,觉得自己应该不能在虫盟战神诸刹的面前过于狂妄,于是斟酌着说道:“嗯,偶尔玩玩,技术还算过得去吧。”   诸刹笑着说道:“我很期待。”   而这时候弹幕已经忍不住狂笑起来。   -“还过得去”“偶尔玩玩”。   -我要笑得不行了,室友弟弟看起来真的没玩过星网空间,但他往头上看一眼,就能看到排名榜第一位挂着宣哥的名字。   -宣哥故意的吧,居然这么欺骗小孩,期待等下室友弟弟看到宣哥操作时震惊的样子。   -室友弟弟会玩机甲吗?这是要双排?   乐知煊边在入口处报名机甲战,边眼尖地瞥到这条弹幕,于是勾唇回答道:“是的双排,他机甲很厉害的,我们两个指不定是谁带谁呢,你们等下擦亮眼睛看他的操作吧。”   话是这么放出去了。   然而接下来的结果却是让人意料不到的。   因为诸刹没有自己的星网机甲的缘故,乐知煊只能替他向比赛方租借了一台机甲,而这台机甲根据诸刹的习惯,用的是FZ系列的机甲,和乐知煊的键盘流操作机甲不同,FZ的机甲是以体感操纵的。   而由于诸刹“战神”的名头过于响亮,乐知煊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超强队友,报名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报了最强段位的双人机甲战,结果等到了真正开打的时候,乐知煊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诸刹这位战神的机甲操作水平,实在是“烂”得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刚刚开场,乐知煊就亲眼看到诸刹的机甲踏出一步,然后歪歪扭扭地朝旁边倒下去了。   倒下去还不算,他还在旁边伸着手臂试图爬起来,可是他机甲的两条机械臂扭曲地折腾半晌,却半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相反把自己扭成了更加动弹不得的形状。   乐知煊看呆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先暂时放这位在地上躺着,自己一个人冲上去,利落地解决了对面的两台机甲。   然而乐知煊给他们报名的是连环挑战,总共要挑战十组对手,所以在解决掉先前那两个敌人之后,战斗并没有结束,新的敌人很快又传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乐知煊继续以一敌二,而诸刹依然如同搁浅的乌龟一般,在地上艰难地进行翻身。   打到第四队敌人的时候,诸刹终于成功完成了翻身,再次操纵机甲站直了躯体,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调整动作,对面的敌人就一炮轰在了他的机甲上面,让他再次直挺挺倒了下去。   乐知煊:“……”   结果一直到十组对手打完,都是乐知煊一个人在战斗,而诸刹作为他的队友,全程除了翻身,想办法从地上挣扎起来,就没有再做过任何对战斗有所帮助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得胜了。   战斗结束之后,乐知煊从自己的机甲操作舱里出来,稳稳地落到了诸刹的操作舱门前。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诸刹的舱门,含笑说道:“快别自闭了,开门。”   随着乐知煊的话语,舱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在这台已经被折腾得有点冒烟的机甲里面,诸刹形容狼狈地坐在操作台前,忍不住苦笑着说道:“星网空间的机甲操作比我以为的要困难很多,我好像很难习惯。”   乐知煊第一次看到诸刹这幅狼狈样子,本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软软垂了下来,衣服上面也被熏出了好几处脏污,看着半点没有平常的体面。   这让乐知煊忍不住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活:“嗯,你太弱了。”   他故意这么说道。   当然,也只有乐知煊知道,自己这句话只是句调侃而已。   弹幕上面其他观众根本没听出其中的含义,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笑了。   -果然室友弟弟是小学生吧,根本不会操作机甲的!   -宣哥我可以眨眼了吗,你说室友弟弟要给我们看操作,他的操作就是在地上打滚吗?   -哈哈哈哈哈哈打滚,我从来没有在高端局看过这种打法。   -这不是全靠宣哥一个人带起来的吗?就这还追宣哥呢,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能耐?   乐知煊没理会一些嘲笑,他心里面清楚星网战斗和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是不同的。仔细想想,他就已经明白诸刹刚才的战斗为什么那么糟糕了,诸刹操纵机甲的方式是体感操作,这种方式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也对自身肌肉和力量的熟悉度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   诸刹很熟悉自己现实中的身体,他的每次操作和发力的方式,都是在长期战斗下形成了肌肉记忆的。   但在星网空间里,所有人的身体初始数据都是相同的,所以诸刹在这里的身体素质远远及不上他在现实中的身体,他操作机甲时还用原来的方式,就明显行不通了。   诸刹自己肯定也察觉到了。   不过面对满屏幕的嘲笑,诸刹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对着弹幕说道:“你们说得对,我刚才的表现的确很糟糕。”   他尝试着从驾驶座上起身,然而因为这具身体的体力耗费过多,所以稍微有些困难。   乐知煊看着他的模样,同时想起自己先前被这家伙抱进游戏舱,前两天还被他在城堡里抱来抱去的事情,他顿时恶劣地笑了起来,故意环着双臂,低头对着舱门里的诸刹说道:“室友弟弟,要不要我帮忙抱你出来?” 第36章   诸刹最后还是没有让乐知煊把他给抱出来。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乐知煊现实中瘦弱的样子,即便对方在星网空间里看起来并不瘦弱,但诸刹还是没敢让乐知煊这么做。   他就着乐知煊伸出的手,从驾驶舱里面钻了出来。   这下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活动,乐知煊先是像直播间的观众道了别,等到关闭直播之后,才终于回头再次看向诸刹,向这位明明是虫盟首领,虫族战神,却在星网空间里连操控机甲翻身都不会的雌虫说道:“星网空间的战斗,在你看来是不是挺无趣的?”   没有什么真实的碰撞,战斗全部都是点到即止,乐知煊觉得这种像是娱乐般的战斗,应该不会让虫盟战神看得上眼。   然而诸刹听完这话之后,没有赞同他的话,也没有哄他似的立即开口否认,而是认真地思索了很长时间,接着才说道:“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键盘流的机甲能够操作到这种地步。”   乐知煊微微挑眉,简单说道:“不过是点小技巧而已,键盘流的操作太复杂,体感流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完成的操作,放到键盘流里面却需要输入数十道指令才能完成,这不过是我这个身体条件不过关的雄虫想要玩机甲,自己琢磨的没用的玩乐方式而已。”   诸刹并不赞同这句话,他认真说道:“虫盟的机甲操作师很少,虫盟军队里只有体感流的FZ型机甲,FX系列被称之为淘汰作,因此数十万名雌虫中,只能挑出两三名雌虫最终能成为顶尖机甲操作师,但是这个数量对军队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刚才和你一起进行战斗,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的操作即使是和军部最专业的FZ系列操作师比,也不会落于下风,你很厉害,我承认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会这种战斗,而你能够训练到今天这种地步,应该经历过很多尝试,付出了很多努力。”   “你不应该自称这是没用的玩乐方式,这很了不起。”   乐知煊微怔地看着诸刹,迎上对方近乎炽热的眸子,心里面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些与此刻完全无关的事情。   他不是在星网空间里吗?   为什么明明是在虚拟世界,他还是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烫,有点不敢注视这双眼睛?   乐知煊不大自在地避开他的注视,低笑了声说道:“你是战神你说的话就是对的。”   诸刹大概听不出这话里的玩笑和嘲讽,他仍然认真的说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乐知煊微微蹙眉:“帮忙?”   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到诸刹的,对方是虫盟战神,而他却只是个从前连高塔都没出过的体弱雄虫。   诸刹却肯定地点头道:“你刚才的机甲操作,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虫盟军部需要你的帮助。”   乐知煊:“???”   ·   乐知煊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从普通的闲谈,变得这么正直严肃的。   诸刹的意思在解释过后变得很好理解,也就是说现在的虫盟军队,经过覆灭帝国的一战之后死伤严重,机甲操作师更是没剩下多少,所以为了应付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战斗,他们必须要尽快培养更多的操作师。   可是机甲操作师大多需要从小进行体能培训,根本没法迅速培养起来,而乐知煊刚才的战斗,却给了诸刹提供了有效的办法。   那就是在军部开展键盘流机甲课程,让更多人接触到机甲战斗。   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就能成功的事情,所以中间还需要做很多准备,比如说重启军部对FX系列机甲的开发。   诸刹看过了乐知煊的座驾,也就是他现在在星网中所使用的那台银色机甲,认为乐知煊在机甲制造和改装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所以他希望乐知煊能够帮助军部进行新机甲的开发工作。   乐知煊听过诸刹的请求之后,愣了很长时间。   不过诸刹也没有逼迫乐知煊立刻做出决定,他留给了乐知煊足够多的考虑时间,也保证过如果乐知煊实在不情愿,他也绝对不会勉强。   不知不觉在星网空间里聊了许多之后,他们才双双退出网络,回到现实世界。   因为刚才的谈话,乐知煊回神后还有些怔然,他坐在舱内适应着现实中身体的虚弱沉重,捂着胸口很长时间没有动静。   开发FX系列新机甲?帮助虫盟军部训练新兵?   他不过是个体弱到连多站会儿都会喘气的雄虫,只能在星网空间里才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平舒舒服服过完一生,在星网世界里醉生梦死,现在诸刹告诉他,虫盟的军部需要他这样的雄虫来帮忙?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他凭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情?   乐知煊长久地沉默着。   这时候脚步声缓缓靠近,乐知煊眼睫微颤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把面前的人影看清,就感觉浑身一轻,自己再次被抱了起来。   乐知煊:“……”   他抬头表情木然地看着抱住自己的诸刹,怀疑对方是在报自己刚才在星网空间里言语调戏他的仇。   然而诸刹满脸正直心无旁骛,倒是衬得乐知煊心思太重。   乐知煊僵了下之后才说:“你放开我。”   诸刹点头,还是把他从游戏舱里面抱出来之后才放下,接着有些惭愧似地道起歉:“对不起,本来只是想了解你的习惯,没想到会在星网空间拖你的后腿,本来想看你放松心情,结果我又不小心投入进去,讨论起别的事情,是我让你扫兴了。”   不管任何时候,诸刹的道歉都来得格外的迅速和诚恳。   乐知煊张了张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家伙实在是过于自觉,以至于有时候连乐知煊都没感觉到被冒犯,诸刹就已经先改正了。   乐知煊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累了我要回房间休息——”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诸刹就已经抬起头,纠正道:“游戏舱有修养身体的作用,待在其中不会耗费体力,你的身体现在应该是刚休息好之后的状态,这个时候其实更适合去训练室锻炼身体。”   乐知煊:“……”   他只顿了刹那,就开始加快脚步往外走去,假装自己根本没听见对方的话。   然而诸刹已经很快追了过来。   乐知煊抵死不从:“我不要锻炼!我不要运动!我的生活习惯很健康不需要改变!你不要跟着我!”   说到底正直如战神诸刹,在耍流氓方面的确不如乐知煊许多,所以在乐知煊用上各种办法,差点要强行指认诸刹欺负雄虫的攻势之下,诸刹终于没能够把乐知煊带到训练室里。   乐知煊成功赢下了这场战斗,并再次表示自己只是体力比较差,即便不用锻炼,也不会轻易挂掉。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他的身体相当不给面子,第二天他就直接病倒了。   乐知煊窝在被子里面,发着高烧全身滚烫不已,额头的汗沾湿了颊边的头发,黏糊地贴着皮肤,他原本瓷白的皮肤上蒙了层缱绻的薄红。   诸刹原本是在门外等待的,他从上次察觉到随意进入雄虫的房间是件失礼的事情之后,就不敢再轻易进来探雄虫鼻息,但因为心里又担心雄虫的健康和安危,所以只能选择提前守在门边。   结果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房间里面的乐知煊呼吸错乱,所以在提高声音向乐知煊提前道歉之后,他选择了开门冲进房间。   也多亏诸刹来得及时,乐知煊很快就得到了救治。   城堡里的治疗师飞快地拎着药箱和设备赶过来,先是替乐知煊扎了针,接着又忙碌着配好了治疗液,然而乐知煊的体质特殊无法使用普通的治疗舱,无奈之下治疗师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给他挂起了水。   乐知煊烧得迷迷糊糊,不时又轻咳出声,陷在枕头里面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看起来可怜巴巴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嚣张气焰。   诸刹则全程守在他的旁边,认真地听着治疗师讲述病情,还有病中注意事项,手里面拿着笔记本不时记录两句,认真得像是在上课。   等到治疗师离开之后,诸刹又开始忙前忙后,按照笔记里的说法照顾起乐知煊来。   乐知煊病得难受,在被窝里辗转着,只觉得精神疲惫至极,想要休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难以入睡。   直到他在朦胧中感觉到诸刹将手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雌虫的掌心因为常年的锻炼而显得粗粝,乐知煊额头感受到了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比他的体温要低了些,但触碰之下却十分舒服,乐知煊在病中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晃过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等他察觉到之后,他已经轻轻将脑袋蹭进了对方掌心。   他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乐知煊视线往窗外看去,才发现天色竟然已经偏暗,看样子是快到晚上了。   乐知煊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掉了整个白天,他以前在高塔的时候也经常生病,那时候昕庭多半会把他抱到高塔专门的治疗舱里,那里有最适合他的一套治疗系统,通常他在里面泡上几个小时,病况就会缓和许多。   不过缓和之后,却也没办法立刻好起来,这病通常会缠绵很长时间,慢慢地折磨他的□□和精神。   乐知煊讨厌生病,但在他的记忆里,每年他却总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拖着带病的身体。   这还是乐知煊第一次早高塔外生病,没有熟悉的治疗舱,也没有昕庭星予他们守在旁边,而且治病的方式也和往常不同。   乐知煊抬起头,看着挂在自己旁边的液体,还有坐在床边的雌虫。   他忍不住皱眉想,这家伙从早上他昏睡前就在了,结果现在还坐在这里,他究竟在这里守了多久?他都不会累的吗?   乐知煊想到这里的同时,又陡然想到了更加尴尬的事情。   他昨天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自己的生活作息非常健康,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结果才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在诸刹的面前表演了一个原地病倒。   ……实在是太丢人了。   乐知煊之前病得厉害,还没办法考虑这些事情,现在骤然间清醒过来,只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他干脆翻过身面朝墙壁,假装没有看到身边的雌虫。   想了想他仍然觉得心虚,干脆掀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也捂住了。   他努力地逃避着现实,然而坐在他旁边的诸刹却不能看着他这么折腾,雌虫力气比雄虫要大得多,诸刹没两下就把乐知煊从被窝里面刨了出来,让他靠在床头坐好,动作轻松得就像是在摆弄布娃娃。   乐知煊:“……”   他自知逃不掉,心虚地看看诸刹的眼睛,又赶紧收回视线,想了想终于还是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自己主动说道:“那个什么,行吧我知道我身体破了,锻炼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但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坐在床边的诸刹也在说话:“你睡了一整天了,应该要先吃点东西,营养液和治疗液虽然有用,但不能顶替食物,还有你不要捂着自己,这样会呼吸不过来的……”   乐知煊听着对方的话,倏地愣住。   不是数落他让他参加锻炼的?   床边坐着的诸刹听到这里,也同样停顿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答应锻炼了?”   乐知煊脸色顿时垮了。   他很想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此时此刻诸刹却已经满脸欣喜地看向了他,目光赤诚到令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处遁逃。   无奈之下乐知煊只能战败地垂下头去,屈辱地答应道:“是,一个小时最多了。”   诸刹点头,微笑着说道:“好,我陪着你。”   乐知煊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因为觉得过意不去而答应这种离谱的要求。   经过了一整天的休息,乐知煊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虽然头晕仍然没有消停,呼吸也有些费力,但总算是摆脱了早上那种连动都难以动弹的地步。   说过几句话之后,诸刹就让人推来了食物,这些食物都是诸刹让仆人们特别准备的,都是方便病人吃的清淡食品,乐知煊看着餐盘和碗里的东西,又看看坐在旁边好脾气的诸刹,轻声说道:“谢谢。”   他的声音仍然虚弱,带着病后的沙哑,听起来算不上好听。   乐知煊微微皱了下眉,有些嫌弃自己的嗓音,他伸出手正准备去捧起碗,却发现诸刹比他先有了动作。   诸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勺子,侧过身对他说道:“你现在不方便,我来喂你。”   乐知煊盯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高塔里的时候,每次生病昕庭也会像现在一样,坐在他的床边亲手照顾他。   那时候的记忆突然浮现在乐知煊的脑海中。   生病不是件快乐的事情,对乐知煊来说,每次生病都异常的痛苦,他的脆弱体质相当磨人,感冒发烧这种对别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小病,在他的身上却会变得异常严重。   每次生病最初都是兵荒马乱,他呼吸困难,浑身忽冷忽热,长时间的失去意识,身体数据混乱到连治疗舱都测不明白。每次他倒下,都会让高塔里的其他雄虫们惊恐万分,担心他是不是要病死。   但每次他却又都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当然等到最初那阵最严重的时候过去,他也没有办法立即好起来。   生病的过程是持续而漫长的,通常都会过上很久他才会彻底好起来,而这段时间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每天都在折磨他的意志,令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等好不容易病彻底痊愈,乐知煊会特别珍惜自己健康的日子,他也会无比小心,绝对不让自己再有任何生病的可能性。   但不管他究竟如何小心,他这个破体质依然没办法摆脱病菌下次的侵袭。   他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承受折磨,令身边的人担心,时间长了,到后来乐知煊也就开始麻木了。   既然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改变,那倒不如不去在意,能活一天是一天,生病就让他病,他只要在健康的时候能够过得愉快,平时躲到星网世界里,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乐知煊还记得,有次昕庭和往常一样照顾生病的他,他那时候因为怎么都挥之不去的剧烈头痛忍不住发了脾气,他挥开昕庭的手,用自己所能用上最糟糕的话语表达了自己放弃的意愿,消极地躺在床上看着昕庭,想要他让自己自生自灭。   那时候他好像是哭了,哭得相当难看,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那真是段丢人到极致的回忆,以至于后来清醒过来的乐知煊不愿意昕庭告诉其他两人。   他还记得当时昕庭给他的回应,昕庭说自己是他从孵化仓里亲自接出来的,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乐知煊,会一直陪着他。   那时候乐知煊忍不住哂笑,他说早晚他们都会离开高塔,早晚他们会分开,除了他们高塔里的几个雄虫,没有谁会再在意他的死活,那时候他怎么办?   乐知煊那时候只是觉得未来两个字单薄得可笑。   可是现在他坐在这里,身旁的诸刹低着头,专注地舀起碗里的粥,认真地替他把粥吹凉,甚至严谨到可笑地用上了温度测试器替他把温度调到最适合的程度。   他的行为古板到令人发笑,但他却在用最谨慎的态度,在仔细照顾着他。   看起来就好像,他的安危是比帝星和平还要重要的事情。   乐知煊突然忍不住想,这家伙能照顾他一辈子吗?占据他整个生命未来的那种?   可是谁有义务必须要照顾他这个麻烦精一辈子呢?   乐知煊低下头,这时候诸刹正把勺子递到他的嘴边,勺子里是满满一大勺粥。   乐知煊心情复杂,报复性地一口把它吞掉。   温度果然刚刚好,味道也十分鲜美,乐知煊将其咽下,忍不住又看了诸刹一眼,看诸刹正一副专心等待反馈的样子,他垂下眼过了会儿才慢吞吞说道:“……甜的。”   诸刹又笑了起来,他对于笑这个表情似乎熟练了点,这次看上去不那么生硬了,显得有点温柔。   他笑着说道:“那就好。”   乐知煊忍不住气鼓鼓说道:“好什么好,我都是喝咸粥的。”   诸刹被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宕机,低头盯着手里的碗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让古堡里的仆人从新熬上一碗。   乐知煊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又想笑了,他压着自己的嘴角,顿了会儿,才说:“偶尔试试甜的也不错。”   诸刹松了口气。   乐知煊觉得他刚才可能差点又要道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虫盟的医疗条件比高塔要好,又或者这位治疗师的能力不错,乐知煊休息了一整天,挂了水又吃过东西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感觉自己身体好了许多。   以前的乐知煊只要生病动辄就是半个多月卧床不起,两三个月虚弱咳嗽,但这次他的症状却轻了很多。   连乐知煊自己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总觉得和某只雌虫有关。   当诸刹的气息在身边的时候,他似乎莫名地会觉得舒服很多,而当他肢体和乐知煊接触的时候,这种感受就更加的明显。   难道是雌虫和雄虫之间的相性问题?   乐知煊得不到答案,但在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乐知煊慢慢地考虑清楚了一件事情。   生病后的第五天,乐知煊已经能够自己下床,在房间里面到处乱跑了,他几天没有上星网直播,所以趁着诸刹出门去指挥中心的时候,他偷偷短暂地上了次线,在跟直播间观众打了个照顾报平安之后,他坐在星网空间自己的休息室里,背靠着自己的战斗伙伴,那台银色的巨大机甲,朝陪了他许多年的观众们说了些话。   他姿态轻松地盘腿坐着,眯着眼睛看不停飘过的弹幕,开口问道:“我想去做一件对以前的我来说,不可能会做的事情,你们说我能成功吗?”   弹幕们顿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猜测宣哥想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去装萌新欺负人。   乐知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了!是他们自己太蠢了!”   他为自己申辩了一句,接着又看到弹幕的猜测,大家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乐知煊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算是件很伟大的事情吧。”   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远大目标受苦受累,对他这体弱多病习惯躺平享乐只想吃软饭的雄虫来说,可不就是伟大的事情,乐知煊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说出这句话之后,乐知煊又看向弹幕。   接着他看到了满屏幕的感叹号。   乐知煊眯着眼笑了起来:“那就决定了,去试试好了。”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够轻易成功,他当然必须得证明自己的确是星网最强机甲操作师。 第37章   乐知煊退出星网空间之后,睁眼就看到了正守在他旁边的诸刹。   乐知煊:“……”   对上诸刹的视线后,乐知煊莫名地有些心虚,他从舱内坐起来,抬起手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我可以解释,我刚才上线不是不顾身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诸刹盯着他,表情纵容又无奈:“我不会责怪你,只是我自己没有看好你。”   乐知煊有些扛不住诸刹这种温柔纵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诸刹很快又问道:“你考虑的事情是……”   “嗯。”乐知煊用笑容肯定了他的猜测,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了,帮你研发FX系列的新机甲。”   诸刹听见他这话顿时展颜,随即挺直身板,对着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接着他再度朝乐知煊伸出手,不是平常作为雌虫照顾雄虫时的姿态,而是对待合作伙伴时的严谨姿态:“欢迎加入虫盟军部。”   乐知煊觉得他这副正式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同时他又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灼烧起来。   他从游戏舱里面站起来,同样认真地握住了诸刹的手,扬起唇角应道:“请多指教。”   说是要加入军部,参与研发工作,但事实上诸刹却并没有着急着要他开始工作。   毕竟乐知煊的身体状况,诸刹早就已经从昕庭那里知道了,所以在确定乐知煊的身体恢复到精力足以应付工作之前,诸刹都不会轻易让他劳累。   乐知煊成天闷在房间里,又是挂水又是吃各种营养品,整个人都闷得神色恹恹,只想要尽快参与到研发当中。   大概是因为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实在期待,所以这次生病后的乐知煊尤其配合治疗,让吃药就吃药,让扎针就扎针,甚至还会主动在花园里散步,而在他这样的积极配合之下,原本平时要缠绵好几个月的病,竟然只过了二十天就恢复过来了。   对此不光是诸刹觉得高兴,就连乐知煊心里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从来没这么快痊愈过,当然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自己能尽快痊愈。   等到乐知煊的身体恢复,诸刹特地带着他在治疗室进行过全身检查,确定病已经彻底痊愈之后,研发任务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不过乐知煊并没有最开始就去军部的设备研究所,他先带着诸刹进入了星网空间。   首先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把机甲给制造出来,而是提前确保这种类型的机甲是适合军部大批投入生产和使用的机甲。   所以乐知煊首先要教会诸刹FX机甲的操纵方法。   自己竟然要教虫盟战神如何操纵机甲,这是乐知煊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进入私人训练场后,乐知煊先是把自己的机甲调试一番,接着带着诸刹进入了驾驶舱内,开始对着诸刹一个个解释那些按键的用途,每个组合键的使用方法,以及各种指令的输入方式。   教学的过程中,乐知煊没有开启直播,毕竟这涉及到虫盟机密,当然是不能轻易泄露的。   诸刹学得非常专注,认真地在系统备忘录上记着笔记,遇到不懂的问题也会立刻开口询问,身上半点没有身为虫盟战神的傲气,看起来仿佛只是个刚加入军部的普通士兵。   乐知煊讲完按键的用法之后,站在诸刹的身后,暗中看着这雌虫专注摸索操作的样子,忍不住也在心里觉得费解,只觉得诸刹的脾气实在好到不可思议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比诸刹更适合“正直”这个形容词的家伙。   不管是生活中还是战场上,诸刹似乎永远都是笔直而无法撼动的存在。   而且他永远温和沉稳,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影响。   大概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这家伙也不可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吧?   乐知煊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情,面前的诸刹对着操作键盘,突然开口问道:“知煊,刚才那个指令是怎么组合的?我好像没有来得及记下笔记?”   这个问题让乐知煊骤然回神,他轻轻应了一声,慌忙收起心思,打算给诸刹再讲一遍。   不过讲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刚开了句口,乐知煊就不想再讲下去了,他干脆把自己的手搭在了诸刹的手背上,牵引着对方一个个键按了过去。   两人的手紧贴着,由于乐知煊这具身体是故意调整过数据的雌虫躯体,所以两人也没有现实中那样明显的身高差距,乐知煊这样做的时候,没有半点违和感。   然而感知到乐知煊动作的诸刹,身体却骤然间僵住了。   乐知煊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没怎么在意,只是问道:“你记住了吗?怎么没反应?”   诸刹在沉默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刚才没有记下来,能再教一遍吗?”   还没等乐知煊数落他不专心,他已经立刻又解释说:“不是想要和你有更多肢体接触才故意装作没记住,是真的刚才不小心失神了,所以才没记住。”   乐知煊:“……”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非常的像是不打自招,虽然说乐知煊知道诸刹绝对正直,这话肯定是真话。   他顿时又想笑又好气,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指责这家伙,耐着性子把着诸刹的手,让他再操作了一遍。   毕竟他现在是工作状态,不能随便任性发脾气。   乐知煊这么做完之后,才向诸刹问道:“记住了吗?”   诸刹点头,他果然没再发呆,很快把刚才的操作记在了备忘录上,再次进入了工作模式。   学习的过程是相当枯燥的,然而诸刹却像是天生就适合这种枯燥的工作,为了能够尽快完成教学工作,乐知煊完全没有压低速度,一口气将全部的基本操作都教给了对方。   教学中的乐知煊尤其严厉,教官的架子拿捏十足,故意板着脸装出了严肃的样子。   除了中午用餐的时间,诸刹不停地记笔记,不停地动脑去背,这么学就学了一整天的时间。   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诸刹看时间差不多,才终于提出要先离开星网空间。   原因是乐知煊的病虽然已经好了,但身体还是太过虚弱,所以还需要按照治疗师的提议开始训练,按时用餐,提升身体素质。   于是——   刚刚还在星网空间里扮演冷面教官的乐知煊,转眼就被扔到了训练室里,开始接受诸刹的体能训练。   相比起在星网空间里时的泰然,乐知煊在训练室里就像是条不慎跳到岸上的鱼,除了力道微弱地偶尔扑腾两下,根本就无法从诸刹的手底下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边在跑步机上艰难喘息,边忍不住在心里面发下重誓,等到明天训练的时候,他一定毫不留情狠狠把这家伙教训一顿,这个半点不懂得怜惜雄虫的家伙!   等到训练终于结束之后,乐知煊已经脑袋空空,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了。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面,没走两步就整个扑倒在了诸刹的怀里。   诸刹熟练地将他抱住,轻松地搂着他往房间里面走去,先把他小心放在浴缸里面,接着替他放好热水剥掉衣服,等照顾得差不多了,他才安静地推出浴室把门关上,期间顺手还替乐知煊找好了该换的衣服。   乐知煊:“……”   他本来故意懒散地躺在浴缸里,满身没有防备的样子,结果就眼看着诸刹规规矩矩地照顾好他走了出去,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往他身上瞥过,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犯了戒律一样。   乐知煊忍不住骂道:“胆小鬼!”   他这么骂完之后,又忍不住在心里面反省了一下,难道他其实很愿意和诸刹做那种事情吗?   乐知煊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后,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停止了思考。   当然不是,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而已,根本没有必要像诸刹那样看得如此重要。   想到这里乐知煊忍不住又骂了一遍:“胆小鬼!”   乐知煊慵懒地泡在水里,因为体力耗尽不想动弹,最后干脆直接躺在浴缸里闭上了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直到耳边传来诸刹担忧的声音,他才慢吞吞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身旁。   他看到诸刹的脸在水汽里朦朦胧胧,似乎是在叫他起来,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除了四肢酸软,乐知煊倒没有哪里不适,可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于是干脆从水里面伸出自己湿漉漉的胳膊,一把搂住了诸刹的脖子。   他将脑袋懒懒地抵在诸刹的肩头上,嗓音低低地哼唧道:“不想动了,你抱我出去,给我穿衣服。”   反正这家伙也不会碰他,乐知煊觉得虫盟就该给诸刹颁奖,雄虫之友,雄虫最放心的好伙伴,跟谁在一起都没有和跟这家伙在一起令人安心。   诸刹僵在浴缸边上,乐知煊觉得他应该是听到自己的话了,不然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这家伙还是不动,乐知煊皱着眉头又用鼻尖蹭了两下对方的脖子,语气不耐地说道:“快点。”   诸刹轻轻苦笑了下,接着才应道:“好。”   乐知煊感觉到有双手臂伸进水里,稍微摸索了下之后,准确地勾住了他后背和腿弯的位置,把他从水里面捞了出来。   离开水之后,身体再次变得沉重,但乐知煊却能感觉到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正稳稳地托着他,对方不光手臂力量很足,胸膛也十分的坚硬,那副胸肌隔着薄薄的军装所透出的力量感,让乐知煊在羡慕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乐知煊起了研究的心思,有那么瞬间,他想知道这副身体如果去掉衣服的包裹,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看诸刹的体型其实并不算壮硕无比的那种体型,他虽然高大力量感十足,但肌肉却并没有夸张到像是星网里面很多广告上面那种地步。   想到这里,乐知煊突然一下子又想到了某个关键的问题。   一直都是他被诸刹剥光,他竟然还从来没看过诸刹被剥光的样子。   那他是不是白被占便宜了?   乐知煊边想着这些,边忍不住抬起手,打算去解诸刹的衣服扣子。   他脑袋累得浑浑噩噩,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的动作很快就被人打断了,还没等他皱眉说些什么,他就感觉到身子骤然往下坠了一下,他顿时紧张地搂紧了诸刹的脖子,人也清醒了不少:“喂你干嘛!”   诸刹的手很快伸了回来,同时乐知煊感觉到有柔软的毛巾裹上了他的身子。   诸刹好言好语地解释道:“我帮你先把身体擦干,这样出去会容易生病,你的病才刚好,要注意保护自己,锻炼身体是为了让你能够健康起来,而不是因为锻炼后的疏忽让身体再次生病……”   乐知煊听得脑袋发疼,连忙捂住耳朵:“你好烦我不听,烦死了快帮我穿衣服。”   星网空间里的乐知煊洒脱肆意,认真起来能够让直播间的观众疯狂呐喊,比赛的时候更是出手凌厉,俨然是个再飒气不过的强大雌虫。然而脱去了强雌的外套之后,乐知煊顶着一副病弱躯体,又懂得精准地利用自己的弱势,毫无负担地行使自己任性的权力,俨然又是个再娇弱不过的雄虫。   他轻易地在两者之间切换,以至于诸刹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失笑起来。   但同时诸刹又觉得高兴,高兴于他认识到了乐知煊完全不同的两面。   为了防止乐知煊生病,诸刹用了最快的速度把雄虫擦干,然后抱着他出了浴室,回到铺着厚厚被子的大床边上。   轻轻把雄虫放下之后,诸刹在床边蹲下,小心又细致地开始替乐知煊穿衣。   他换上的这身是套毛茸茸的睡衣,诸刹先把衣服从他头上套下,接着又握住他细瘦白皙的手腕,帮助他把两只手分别伸进了袖子里。   接着是下半身——   诸刹的动作很平稳,脸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他拿着乐知煊的内裤,微微别开眼睛,正准备给对方套上,就感觉到那具身体朝他贴近了些许。   乐知煊坐在床上,动作毫无讲究地任由自己被看光,他面色坦然地凑到诸刹身旁,嗅了两秒才眨眨眼,眼神晶亮地笑了起来,笑容里面有种得胜般的快乐:“你有反应了。”   诸刹微微垂下眼,像是古代记录里面曾经出现在早期文明的僧侣,被妖精勾引依然清心寡欲不为所动。   但乐知煊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他明明是在忍耐着。   乐知煊轻轻抬起手,戳了戳诸刹坚硬的胸肌,说道:“你其实很想让我安抚吧?”   诸刹浑身都是僵硬的,他微微侧身想要避开乐知煊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无奈说道:“我承诺过的,要循序渐进才行,我不想欺负你。”   乐知煊挑起眉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雌虫?”   诸刹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似乎没有办法应付乐知煊的引诱,所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乐知煊:“???”   他连忙抬起手在诸刹的眼前晃了两下:“诸刹?你真是和尚?”   诸刹没出声,他趁着闭眼的时候,动作迅速地出手,几乎是用上了自己最快的手速,没两秒就把裤子全部好好套在了乐知煊的身上,末了之后他飞快离开房间,临走前甚至还仔细拢了拢雄虫的衣服,把他给裹得更严实点才算放心。   做完这些之后,他砰然关上了房门,脚步声立即远去了。   乐知煊:“……”   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自己跑去解决问题去了。   乐知煊盯着他走的方向看了好几秒,接着终于没忍住,捂着肚子在床上大笑起来。   直到次日和诸刹一起吃早餐的时候,乐知煊仍然还有种想笑的感觉。   不过他忍住了。   接着新一天的训练开始,乐知煊和诸刹再次出现在了星网空间内,不过这次的训练和昨天的有所不同,这次乐知煊把直播给打开了。   开启直播之后,不少观众收到通知立刻赶来了直播间里,开始热情向乐知煊问好。   乐知煊边调试着机甲数据,边向弹幕们打招呼,同时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怎么大半个月没有播?前段时间有点事情所以耽误了,前两天我播了一下,但下播很快,估计好多人没遇上。”   “今天玩什么?今天要去打一打排位赛,一对一的那种,不过不是我来打,而是我旁边这位去打。”   他边说着边把旁边的诸刹给拉了过来,让他朝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不过也许是因为昨天乐知煊把诸刹给调戏狠了,所以诸刹在被乐知煊拽住手腕的刹那,身体情不自禁地僵了片刻。他这样的反应实在是过于明显,以至于不光是乐知煊,就连看直播的观众们也都看出来了。   弹幕顿时好奇起来。   -咦?室友弟弟刚才是不是慌了一下?   -以我多年磕cp的经验来说,两位之间肯定有问题!   -前面的这不是废话吗,这两个人都同居了,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不过看样子是宣哥把人家小雄虫给怎么了?   -宣哥大猛雌,气场十足,室友弟弟看起来就文文静静的,肯定是……   -话说室友弟弟应该是雄虫吧?是吧是吧?   -肯定是,我记得上次宣哥带室友去双排,结果室友弟弟操纵机甲连站都站不稳,哪有雌虫不会操作机甲的!   -???所以宣哥到底是有多狠,室友弟弟都被榨成这样了?   -我是雄虫我先说,呜呜呜好羡慕室友弟弟,我也想被宣哥压榨好吧。   -滚开我先!宣哥我也可以!请尽情地享用我的东西!   -我,我想说其实我是雌虫,我也可以……   眼看着弹幕越来越离谱,已经朝着封直播间的路上狂奔而去,乐知煊不得不开口打断这群家伙,纠正道:“我可没做这种事情,你们不要诬陷我。”   弹幕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大家假模假样地开始认错,不过因为刚才提到了,所以有人开始猜测起来,问诸刹是不是真的是个雄虫。   乐知煊有心想捉弄诸刹,看他露出窘迫的样子,于是故意没有直接说出实话,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他的确跟我性别不同。”   他是雄虫,诸刹是雌虫,这么说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没有骗人。   而得到乐知煊的回答之后,弹幕自然地把诸刹标注成了雄虫,毕竟在大家的眼里,乐知煊那么强大帅气,肯定不可能是雄虫。   跟弹幕闲扯之后,乐知煊也没有忘记正事,他这时候正好调试完机甲数据,接着他转身重新摆出工作时认真的表情,向诸刹说道:“机甲我已经调好了,这台机甲究竟适不适合你们的战斗模式,今天你就来试试吧,昨天我教你的那些操作方式,你都记住了吗?”   诸刹刚刚还在接受弹幕调戏,现在提到正事,他也迅速地进入了正经的状态。   他点头说道:“都记住了,不过使用起来还有点不熟练。”   乐知煊笑了起来:“没关系,要熟练这些操作,本身就需要适应,而且你以前不是开键盘流机甲的,适应起来肯定会更费劲。”   他边说着边操作后台,把两人从训练场空间移动到了广场上,再次来到机甲比赛报名窗口附近。   乐知煊边往报名入口走去,边对诸刹说道:“所以今天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实战中掌握这种方法,我给你报名了车轮战,不过报名的比赛段位很低,所以不用担心,如果你能在半个月内一路把段位升级到金色,那就说明这个战斗方式是可以推广的。”   诸刹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地踏前两步:“我准备好了。”   随着乐知煊帮助诸刹完成报名,戳下开始按钮,四周的景象骤然改变,诸刹驾驶着乐知煊那台银色机甲出现在乱石堆砌的战场中央,而他的对手一台红色机甲也凭空出现,对峙在他的面前。   随着倒计时结束,战斗一触即发。   诸刹这次总算是没有开场就直接倒地,而是僵硬地朝前踏了一步,然后那台机甲生涩地挥出了拳头。   乐知煊看着自己熟悉的机甲出现这种小学生操作,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而想到着操作竟然还是虫盟战神打出来的,他脸上的笑意不禁更加明显。   这画面实在是太有趣了,乐知煊干脆在旁边调整摄像头,跟着战斗画面进入了解说模式。 第38章   “诸刹这家伙,昨天教了他半天,他还是分不清主炮和副炮,刚才那记攻击,他明明只要开了主炮攻击就能够顺利击败敌人的,硬生生给对面拖住了。”   “不是吧,这家伙连左右都能记错,还有刚才那个动作他明显迟钝了!”   “打排名十五万的对手都这么吃力,刚才甚至还忘招了……”   “嗯?为什么叫他诸刹?他ID叫这个我当然就这么叫了,难道不可以吗?”   乐知煊满脸轻松写意的坐在战场旁的休息区,煞有介事地指点着诸刹的战斗,虽然正在机甲里面奋战的诸刹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他依然解说得相当起劲。   观众的弹幕同样刷得十分起劲。   和乐知煊满嘴的嫌弃不同,直播观众们表现得要惊讶许多,毕竟在他们看来,上次这位室友先生的战斗都还停留在连机甲都不会碰的水准,而现在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可以和其他对手打得有来有回了。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这家伙甚至只跟着他们宣哥学了一天。   这家伙难道其实是个战斗天才?   大家震惊不已,弹幕里面也满是惊叹,不光是这样,在刚开始的适应期过去之后,大家可以明显看出来,诸刹的操作正在飞速进步,从最开始连技能都躲不掉,左右都分不清楚,再到后面可以很好地和对手周旋,甚至到了最后,他已经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战胜对手。   即便他的对手还只是排名十来万的选手,但这也足以让人看出他进步之快了。   乐知煊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   不过他对诸刹的实力心中有数,所以对他的要求自然更高,他很清楚诸刹还在试探阶段,操作的时候也多有留手,可以说他充分利用了排位战的这些对手们,一个个地在练习着他昨天学到的所有操作。   比如他有时候会一整场战斗都只用一个战斗方式,以至于观众和对手都认为他只会那一种。   但等切换到下个对手之后,他又会立刻换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战斗方法,并且再也不用上次的战斗手段。   他不断地变换着作战方式,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狼狈,经常也会有各种失误,但手上面的技能却是越来越熟练,战斗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就这么整整打了大半天,乐知煊才终于把他叫停。   停下战斗之后,两人从战场里面出来,也离开了机甲驾驶舱,乐知煊向直播间的观众道别下播之后,这才走到诸刹的身旁,笑着说道:“不愧是虫盟战神,即便是完全不熟悉的战斗模式,你也能这么快就适应战斗。”   诸刹摇头说道:“还差得很远,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我就算学会了在这方面也永远比不上你。”   乐知煊霎时顿住。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难和诸刹交流,因为这家伙向来都不会说谎,这也就让他忍不住有些烦恼,面对诸刹所说的那些过分直白的话,他总是会忍不住被触动。   比如这家伙刚才说他比不上自己。   诸刹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的,而作为虫盟战神他对战斗方面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也就是说在键盘流机甲上,乐知煊比诸刹强,大概率比任何人都强。   乐知煊:“……”   他有点脸红了。   虽然在他自己心底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话被诸刹说出来,还是令乐知煊心里面有种饱满的成就感。   他轻咳了声,很快转移话题:“我们该离开星网了。”   诸刹也点点头,适时说道:“的确到时间了,该去锻炼了。”   乐知煊:“……”   他有点后悔,他还没能够用宣的身份如何压榨和折磨诸刹,马上又要轮到他在现实中被诸刹给欺负了。   乐知煊:“要不然我们在星网空间里面再练练……”   诸刹平静和善地看着他。   最终乐知煊也没能够逃出被迫训练的结局。   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两人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每天大部分时间由乐知煊训练诸刹,等从星网空间出来之后,他们又会掉转身分,由诸刹来帮助乐知煊训练体力。而在剩下的休息时间里,乐知煊经常会和诸刹斗几句嘴,打闹一番,当然多半斗嘴的是他,打闹的也是他,而诸刹都是哄着他的。   乐知煊对这种事乐此不疲,毕竟他现在待在这座城堡里面,除了做点这种事情消磨时间,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了。   在这样的日常相处当中,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终于,诸刹在星网机甲大赛的匹配当中,成功将自己的积分打进了全星网前一千名。   之所以只是一千名,实际上也不是因为前面的那些玩家比诸刹厉害多少,而是诸刹目前的积分只够他到这样的排名,想要继续往前冲击排名,必须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才行。   而乐知煊认为这已经不需要了,他们只需要看到诸刹能够用这种方式打过大部分的对手,这就足够证明FX系列机甲对于军部战斗力的提升了。   诸刹闯进排名前一千的这天,他们终止了这场训练,同时也敲定了之后的计划,接下来乐知煊会在诸刹的陪伴下去到军部的研究院,在那里进行FX系列机甲的真正研发工作。   不过因为这项工作还需要进行准备,所以他们当日并不着急。   因此趁着这个不用干活也不用训练的空档,乐知煊掐断直播,心情愉悦地向诸刹问道:“你想不想在星网空间里面到处玩玩?”   诸刹听见后略有迟疑,问道:“是要继续战斗吗?”   乐知煊怔了一下:“嗯?”   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诸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从他带诸刹进入星网以来,他们就一直待在机甲战场上,这似乎无形中让诸刹产生了一种星网空间等于机甲战斗的感觉,然而事实上机甲战斗只不过是星网上的其中一个项目而已。   乐知煊好笑地看着这个连星网都不了解的老古董,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什么要战斗,好不容易休息了,我当然是带你去有意思的地方看看。”   诸刹不太理解地看着他:“有意思的地方?”   乐知煊点点头,在星网后台输入了一个坐标,接着就带人传送了过去。   片刻之后,乐知煊带着诸刹出现在了一片异常热闹的空间里。   这片空间极大,入眼的人也很多,四周的景色和正常世界有着极大的差别,这里有着异常湛蓝的天空,星月漫天闪烁,云朵也是粉嫩圆融的模样,就悬挂在头顶距离人们不远的位置,看样子蓬松得就像是团棉花糖。   而在乐知煊和诸刹的视线前方不远处,有座高耸的巨大白色城堡,城堡的外墙上攀附着粉紫色的花朵,周围有着梦幻般的流萤在舞动,空中甚至还飘动着音符,似乎有风琴声正从城堡内飘扬而出。   同时在人群当中,许多卡通的小动物正和人们挤在一起,有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正从大家的身边穿梭飞过,还有许多穿着奇装异服的雄虫雌虫也正从旁边经过,宽阔的空间里不断有喧闹声碰撞。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梦境里才会存在的地方。   看到这幕,诸刹禁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时候正好有个穿着性感黑色特工制服的雌虫从他的旁边经过,在看到他之后,那雌虫高兴地朝他打了声招呼:“哎,cos战神的?你这套建模也太细致了,跟真的一样,我以前也想过cos这位来着,但是我身高不够真是个硬伤……对了,能不能跟我拍个照?”   诸刹怔楞地听着他说的话,显然是没听明白。   然而对方也不管他究竟听明白了没有,抓着他对着摄像头就是一顿猛拍,等拍得差不多了,他咧着嘴大笑几声,放开诸刹走了。   诸刹懵着脸站在原地。   乐知煊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他早就算到了诸刹在这种地方会很不习惯,他故意带诸刹来这里,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想看诸刹出糗,现在他目的达成,看着诸刹满眼问号的样子,实在是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等到笑过了之后,乐知煊才终于上前戳戳对方的胳膊,说道:“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啊。”   诸刹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才是被人认出来了吗?不过那个人的反应怎么不太对?”   乐知煊好笑地问道:“怎么不对了?”   诸刹像是有些担心再被认出,也像是不太习惯这里热闹的环境,他先把乐知煊拉到旁边的角落里,确定没人会听见他们的对话,他才终于出声道:“以前别人见到我,都是又尊敬又害怕的样子,没人会赶走到我的眼前跟我用这种语气对话,更没人敢和我合照。”   乐知煊听他说得那么认真,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笑出声之后他留意到诸刹不解的模样,赶紧说道:“骗你的,那家伙根本没认出你。”   他接着开始解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星网乐园,你看到远处的那个城堡和旁边的小精灵了吗,这是星网动画精灵乐园的场景,里面的这些精灵和动物也是还原的动画里面的生物,它们都是假的,都是AI操控的,不过旁边游玩的那些穿奇怪衣服的都是真人,他们在扮演自己喜欢的动漫或者游戏角色。”   乐知煊说到这里,突然在人群中瞥到个把自己装扮成机甲的家伙,他于是指向那头笑着说道:“看,那东西你应该很眼熟吧?”   诸刹抬头看去,立刻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座驾FZ系列特制机甲FZ327。   诸刹脸上再次露出诧异表情,乐知煊看得想笑,这才说道:“行了,反正你只要知道,这里是游乐园,是动漫游戏爱好者最喜欢逛的地方就够了。”   他边说着边往前面走去,走出几步后回头招呼道:“那边有机甲模型卖,跟我来!”   说着他脚步飞快往前走去。   诸刹先是怔了下,接着迅速跟上他的脚步,在稠密的人群中伸出手,准确地捞到了乐知煊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   乐知煊感受着从诸刹掌心里传来的温度,不由得回过头,先看了看诸刹的脸,又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   诸刹解释道:“我想牵着你。”   他接着想了想又说:“人群也有点拥挤,怕跟你走散。”   乐知煊:“……”   这家伙两句话是不是说反了?怎么把主观意愿放到前面去了,这家伙不是每次都躲着他不敢跟他亲近吗?   乐知煊挑了挑眉,倒是没有甩开诸刹的手,他任由对方牵着自己,随即脚步也慢了下来,不急着往前去凑热闹了:“你现在牵我的手,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可以进展下一步了?”   诸刹沉默片刻,像是又开始宕机了,乐知煊看到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没有被牵住的手,往自己的衣兜位置摸索而去,应该是想要找自己那个厚厚的笔记本。   不过现在在星网空间里面,他根本没办法借助笔记的帮助,等发现衣兜里根本没有笔记本之后,诸刹收回手,认真思考后苦笑着说道:“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定义这件事情,这应该是由你来决定的,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到可以牵手的地步呢?”   他这么说着,连忙补充道:“如果不够我很抱歉,我不会——”   乐知煊被他的举动给气笑了:“你都牵过了,哪有你这么占便宜的!”   诸刹低下头:“真的很抱歉。”   乐知煊继续数落:“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雌虫!”   诸刹继续道歉,神情难得地有种慌乱,他发现自己无法猜测乐知煊的心思:“对不起,我应该先问过之后……”   乐知煊蹙眉盯着他,看起来倒没太生气,但语气却仍然凶巴巴的:“我说了,你自以为是!”   诸刹没有给自己辩解,看模样明显是在认真反省。   两人在乐园里面继续逛了起来,不过乐知煊这次没再牵诸刹的手,他自己一个人飞快往前面走去,逛了一遍各种摊子,根本没有给诸刹再靠近自己的机会。   今天离开星网空间,回到现实中训练之后,乐知煊甚至也没再懒散地贴着诸刹,要诸刹抱着他去洗澡。   诸刹全程注意着乐知煊的神态和动作,眉目间有着明显的不解和担忧,等到结束训练把乐知煊送回房间之后,他就立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终端通讯录上找到了宋临泽的名字。   诸刹发了消息过去:“今天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宋临泽:“真的?”   宋临泽:“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不行等我笑笑,我们几个里面就你最顺利,之前每次听你秀恩爱秀得我拳头发硬,今天终于轮到你出问题了!”   诸刹满脸不解,连忙问道:“我做了不好的事情让你生气了?”   宋临泽:“……”   宋临泽:“算了,你这家伙开不来玩笑,先别说这个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惹他生气的?”   诸刹:“因为我没有经过他同意牵了他的手。”   宋临泽:“?你认真的?”   他明显不相信诸刹的发言,于是干脆让诸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给他说了,诸刹于是又给他发了份战斗报告过去,宋临泽仔细看了之后,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了反应:“???你这份观察分析全错的雄虫研究报告,究竟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诸刹:“不明白,能不能帮忙解释一下?”   宋临泽:“他是因为你牵手生气的吗!这明明是被你蠢生气的!哪有逼雄虫向你主动的,你不要总认为在亲密关系里雄虫吃亏是被欺负的那方,所以就每次都避免亲密接触,要知道如果对方主动向你表示不在乎,而你还不肯鼓起勇气接近,那你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你这才是真正在欺负他!”   宋临泽难得打出这么长一串发言,看得出情绪相当激动。   诸刹仔细盯着终端屏幕上这段文字,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他虽然不善言辞,在许多事情上思维古板不懂变通,但他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宋临泽已经将这么多话说了出来,他当然没有道理再看不明白。   但在看明白的同时,他心里面又涌起了一阵不知是酸涩还是微暖的情绪。   诸刹:“我明白了。”   宋临泽:“?你又明白了?”   宋临泽:“等等,你真的听明白了?你回答我啊怎么又跑了!”   然而诸刹这时候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终端,没有再回复宋临泽的消息。   当天晚上,诸刹又联络上了军部的人,在做好了大量的安排之后,诸刹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沉了很长时间了,他到这时才起身,朝着乐知煊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门外后,诸刹并没有选择敲门,他定定地站在门前,以雌虫过人的耳力听着屋里传来的绵长呼吸声,判断出乐知煊是已经熟睡了。   他于是没再打扰,只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   乐知煊对诸刹在背后所做的情感咨询与他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经过整晚的休息,他早把昨天的小插曲给忘了。   他只记得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从今天起,他就是星盟军部研究所的新研究员,FX系列机甲的研发总设计师了。   乐知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能戴上这样的头衔,他可以离开自己的屋子,去到人群当中,做自己想做的有意义的事情。   这样的认知让乐知煊忍不住心里面有些激动,不过他没好意思让人看出自己会为这种“小事”兴奋,所以早上即便他很早就已经醒来,早早地就已经换好衣服,还在镜子面前特地认真折腾了头发,但他依然故意磨蹭时间,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对这种场面十分冷静淡然。   直到约定早餐的时间快到的前一刻,他才又理了理衣服,摆出平淡的表情打开了房门。   乐知煊看着站在自己门外表情欲言又止的诸刹,狐疑地问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心里面有些忐忑,他知道雌虫听觉灵敏,厉害的雌虫甚至可以隔墙听见动静,所以他免不了有些担心,难道诸刹刚才听见他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声音了?   想到这里乐知煊更加后悔,他刚才为什么就没有忍住?为什么这么不稳重?   连阮煦来了可能都比他冷静!   乐知煊没听见诸刹回答,心里面几乎已经认定对方看出了他的伪装,于是他勉强保持着平静,低声说道:“我没有折腾太久,我六点才醒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地看到诸刹抬起右手,突然朝他伸了过来。   接着对方的右手稳稳地牵住了他的左手。   乐知煊骤然愣住,感觉那片滚烫似乎瞬间从掌心传递到了胸口。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对面的诸刹已经牵着他往餐厅走去,仿佛这牵手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有半点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乐知煊甚至还从这牵手的动作里读出了一点强硬。   乐知煊眨了眨眼,顿时忘了去说明刚才的情况。   他有些恍惚地跟着诸刹往前走去,等到了餐厅里面,他在桌边坐下,才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雌虫。   他注意到诸刹虽然看起来冷静,但实际上目光却是直直盯着餐桌上的桌布的,这明显是紧张的表现,虽然这很不明显。   乐知煊仔细想了想,瞬间好像明白了过来,他捣弄着面前的勺子和叉子,重新恢复了笑容,眨眨眼说道:“你昨天晚上该不会是去请教谁了吧?”   诸刹微微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乐知煊好笑地说道:“因为你这家伙自己根本想不明白。”   诸刹认真反省:“你说得对,我很难想清楚这些事情,但这不是我惹你生气的理由,也不是我总是求助别人的借口。”   乐知煊又笑:“好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该说什么?”   诸刹沉默下来,想了想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会更加用心地理解你的意思。” 第39章   一顿早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先开口调戏人的是乐知煊,但说到最后红了脸的竟然也是乐知煊。   乐知煊从中逐渐琢磨出了问题。   虽然虫盟战神诸刹古板守旧,不善言辞,看起来也没什么活络的心思,但大概因为多年以来带兵打仗惯了,所以他早就练成了任何时候都八风不动的样子。   想看他被调戏到脸红耳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不管他怎么撩拨,最后先脸红的总会变成他自己。   乐知煊:“……”   想到这种事情他不由得更生气了。   不过因为早就已经定好去研究所的时间,所以乐知煊没敢在家里面耽误太久,吃过早餐又稍微打理了下自己之后,他有些别扭地来到了诸刹的面前。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正装,黑色的西装和裤子,衬得他的身形更加纤细修长。乐知煊知道这衣服是虫盟正式场合所穿的服装,他以前通过星网看过了不少,每天的新闻里面也都有见过,但自己亲自穿上这样的服装,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乐知煊穿惯了休闲宽大的衣服,现在只觉得束手束脚哪里都不习惯,所以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忍不住扭捏了一下,抬起头向诸刹问道:“怎么样?”   诸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认真考虑道:“嗯,从这里到研究所只需要二十分钟,现在出发来得及,你不用担心迟到。”   乐知煊:“……”   他忍不住轻轻用穿着毛茸茸拖鞋的右脚踹了诸刹的脚跟。   想起来这家伙刚才在餐桌上说过的话,他觉得更好笑了。   诸刹突然被踹,整个雌虫竟然懵了一下,等低头看过自己刚刚被踹的脚,他才骤然间明白,自己是会错了意思。   不过以他目前的能力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什么,他于是只能向考官进行求助:“你问的不是会不会迟到吗?”   乐知煊抱着双臂冷笑:“你不是说要自己猜我的心思吗?怎么就耍赖起来了?”   诸刹叹了口气承认错误:“时间比较急,可以宽限一下,等我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吗?”   乐知煊倒是没为难他,不过当他开口解释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被为难了。   不为什么,他只觉得奇怪,有些话明明初次说出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但要再重复一遍,就莫名让人感觉有些羞耻。乐知煊吐了口气抛下奇怪的想法,微微张开双臂向诸刹问道:“我是说,我穿这身看着怎么样?会很奇怪吗?”   诸刹立即给出了认真的回答:“很好看,我给你准备这身衣服的时候,就想象过你穿起来的样子。”   乐知煊微微顿住,还没开口,诸刹又说道:“我知道你不习惯这种装扮,不过只有今天需要正装出席,以后你每次去那边都可以随意着装。”   乐知煊:“哦,走吧。”   他没表现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诸刹看他往前走去,也立即迈出跟上了他的脚步。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乐知煊的手。   出门之后,诸刹带着乐知煊上了车,车仍然是上次接乐知煊来时的那辆,诸刹似乎是担心乐知煊坐其他交通工具不太习惯,所以仍然用了同样的方式。   乐知煊坐在后座上,突然想起来自己来到城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回想起来发生的事情竟然比他过去那么多年还要丰富。   一路上繁华景色从窗外飞驰而过,乐知煊认真看着,没有怎么留意到时间的流逝,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而诸刹打开了他这一侧的车门,在外面朝他伸出了手。   乐知煊有些懵地跟着诸刹进了眼前的特殊建筑。   乐知煊有点紧张,所以牵着诸刹的手有些用力,掌心甚至起了一层薄汗。   虽然说平常说话的时候总是故作嚣张,但乐知煊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之下是有些怯懦的,他从出生起到现在,虽然在星网上见过了许多人,但那到底只是星网,他身上还有着一层雌虫宣的伪装,而他真正以自己本来的身份见过的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几个。   等会儿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向他,他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场合应该怎么开口?   乐知煊心烦意乱,又不知所措,不知不觉往前的脚步越来越慢,明明没有很长一段路,但进入大楼后却始终磨蹭着,将这段路拉长了许多。   唯一令他觉得安心的是,诸刹的手始终和他紧紧交握着,没有半分放松。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期间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从他们的身旁经过,他们有的会好奇地把目光定在乐知煊的身上,认真地观察他,乐知煊忍不住微微闪躲,而每当这个时候,诸刹都会看似不经意地往他的身边挪过来,替他遮挡住那些莽撞的视线。   穿过大厅和长长的过道,乐知煊和诸刹终于在一处紧闭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进门的手续很复杂,需要先进行身份验证,再进行全身扫描,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乐知煊和诸刹才终于被放了进去,而在进行这些事情的过程额中诸刹也在耐心向乐知煊解释:“我已经提前把你的信息提交到系统中了,所以它能够识别你的身份,以后你都能够直接进来,因为这项研究算是机密,所以不得不麻烦一点。”   乐知煊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其他人了,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人——   乐知煊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被人山人海包围的准备,然而等真正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时,实验室的大门开启,乐知煊发现里面竟然只站了三个人。   其中有两名雌虫,一名雄虫,两名雌虫都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三四十岁,长得不像平常军部的雌虫身强体壮,明显要单薄许多,而剩下的那名雄虫则已经头发花白,有些年岁了。   见到乐知煊到来,他们三个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乐知煊笑了笑热情地招呼了过来。   而诸刹也主动向乐知煊介绍了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是这次FX系列机甲的主要研究成员,其中那名老年雄虫是军部研究院院长,名字叫做周舒,虽然是名雄虫,但却并不输给任何雌虫,不管是体力和精力都极强。   在众人的欢迎之中,乐知煊对上他们热情的视线,仿佛心中的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诸刹微笑着看他:“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相信你能很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说完这句之后,他把乐知煊交到了周舒院长的手上,让对方牵着乐知煊去熟悉环境去了。   乐知煊一路上懵懵懂懂地被周院长牵着,听着他说起这所研究院的结构,每处地方的用途,还有各种各样的分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介绍他们目前的开发进度。   乐知煊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头,等听到最后,他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感觉紧张了。   而这时候周院长也忍不住抿唇笑着说道:“看你放松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听说你以前住在高塔上,应该很少和其他人接触吧?”   乐知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不过他对这位和蔼的老人极有亲近感,于是说话也比平时多了点:“是,离开高塔后也没有去过什么人多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周院长突然问道:“诸刹首领没有带你去外面逛逛吗?”   乐知煊怔了下,摇头:“没有。”   周院长叹口气,温和地说道:“会觉得不高兴吗?”   明明已经被带出高塔,但大部分的时间却还留在城堡里面,哪里也没有去。   后面这半句话周院长没说出来,因为这不是刚认识的人之间该说的话,但乐知煊却很明白地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乐知煊沉默地想了想,摇头说道:“这一个多月我没想过这些,不过刚才提起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他真的想要带我出去,我未必有勇气。”   周院长目光温和地看着乐知煊,似乎早就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乐知煊明白,同为雄虫,这位年岁长了他许多的老院长,大概早已经看穿了他很多心思。   乐知煊原本没打算和其他人说太多,只想专心地把精力投入到研究上面,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位睿智包容的老者,他却忍不住说了许多:“您觉得这样算是逃避吗?”   周院长笑了笑,摇头无奈说道:“这我说的哪算啊。”   他接着又想起什么,说道:“不过前段时间当诸刹首领宣布我们这次的机甲研发负责人是他们没听过名字的雄虫时,大家都很惊讶,也很激动,你肯定想不到当时的场面,所有人都好奇地想要见见你。”   乐知煊听着他这么说,想起走进大厅时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大家都想见他?   可是现在在这里面的,不过也就三个人而已。   乐知煊眼底的疑惑十分明显,于是周院长主动向他解释道:“这次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在这里,其实是因为诸刹首领怕你会因此紧张,所以提前排除了大部分人,只留了我们三个。”   这话已经足以解释眼下的状况。   乐知煊怔住后禁不住朝诸刹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表现过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诸刹能够看出他的紧张?   那家伙明明像根木头,经常猜错他的心思,但在这种时候却又把他照顾得如此周到。   他到底是聪明蠢蛋?   乐知煊怀着复杂的心思听完了周院长的话,两人回到了实验室里,这时候诸刹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问道:“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周院长也在含笑看着乐知煊,等他提出问题。   乐知煊暂时收拾好心思,摇摇头说道:“我对环境没什么问题,这里的条件已经比星网空间里和以前的高塔好太多了,不过要进行研发的话,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诸刹点头:“你只管说,你是这次的主要负责人,你的任何要求我们只要能做到,都会替你完成。”   乐知煊要的就是这个,他点头后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从机甲的选材到各种微小的材料,他早在前段时间就已经做好了各种计划,所以现在说出来没有半点停顿,滔滔不绝几乎把周院长这种资历的人士都给说晕了过去。   诸刹满脸茫然。   就连周院长都忍不住在中间打断了下,连忙喊道:“等等,我做个记录,阿雄小金都给我过来,记下来!”   随着乐知煊进入工作状态,实验室里其他人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乐知煊在实验室的首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虽然进度没有到达他想象的地步,但整个过程却十分的舒心,作为他助手和伙伴的每个工作人员能力都极强,这大概也是虫盟在与帝国的战斗中能够取得胜利的原因之一。   乐知煊进入状态也极快,他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诸刹的从旁协助,以及周院长最开始的那些话,成功地缓解了他的紧张,让他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更加从容起来。   然而这样高强度工作的结果就是,等到乐知煊跟着诸刹回家的时候,车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他就困倦地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期间他也没有留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等他稍微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靠在了诸刹的肩膀上。   乐知煊睡得迷迷糊糊,揉揉眼睛抬起头来,问道:“到了吗?”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靠在诸刹的身上有什么不对,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诸刹脊背笔直地立着,看到他抬头,很快露出了微笑:“就快到了,不过你可以再睡会儿。”   乐知煊点点头,干脆地继续栽倒下去,再次靠在了诸刹肩膀上。   雌虫的肩膀宽阔结实,枕起来十分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知煊总觉得诸刹的身上有着某种令他安心的味道,所以他明明只是随便闭目休憩一小会儿,他却真的又睡着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水声,等他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被诸刹稳稳地放在了浴缸里面。   乐知煊:“……”   虽然说他因为身体的关系,以前在高塔里就总是被照顾的对象,但那时候他也没有被照顾到这种地步过。   乐知煊忍不住要怀疑,跟诸刹住久了的自己,会不会丧失自己动手的能力。   他坐在浴缸里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一捧水直接浇到了诸刹的身上,把他身上军装的胸口部分浇湿了大片。   诸刹原本正打算起身,突然感觉胸口被浇湿,他表情竟然还有点无辜。   乐知煊看得发笑,恶从心生又浇了不少水过去。   诸刹认真地盯着他,半天没有出声,却做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   乐知煊有心要捉弄他,于是两条白嫩的胳膊趴在浴缸边上,他托着半边腮帮子问道:“你不是想猜我的心思吗,你来猜猜我这是什么意思?”   诸刹在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果然给出了回答:“你是想让我帮你拿换洗衣服?”   乐知煊瞥了他一眼,十分嫌弃:“我自己拿不到吗?”   诸刹继续思考:“你想让我帮你洗澡?”   乐知煊敲了敲浴缸边,说道:“再猜。”   诸刹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般问道:“你想要搬出去住?”   乐知煊:“……”   他自己听着都有点搞不明白了,还是愣了一下才费解地说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诸刹立即认错:“对不起,我理解错了。”   乐知煊其实自己也没想太多,只是随意地说几句话,看他为难的样子而已,现在目标达到了,乐知煊挥了挥手说道:“好啦,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被我骚扰的话,就先到外面等我吧。”   诸刹点点头,他似乎因为自己没能够猜到乐知煊的心思而感到有些微挫败,不过他还是很快地起身走到了浴室门边。   但在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诸刹突然回过头来,脸色有些难以启齿似地说道:“我又想到一种可能性。”   乐知煊自己都没有想好自己刚才这动作的意义,但看诸刹这么说,他又想听听诸刹的说法了。   他笑了笑,懒散地趴着浴缸边缘说道:“你说说看。”   不知道是不是水雾熏得实在是太厉害,乐知煊竟然觉得诸刹那张常年没什么变化的脸上,竟然多了抹微薄的红色,那道红晕在他本来就健康的肤色上实在不够起眼,但乐知煊心里面却仿佛有种非常笃定的感觉,那感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没有错。   诸刹竟然正在对着他脸红,乐知煊觉得今天的太阳肯定不是从东边出来的。   正在乐知煊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诸刹上前了半步,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对,我只是这么猜测,如果我的猜测冒犯了你,我现在就先道歉,然后……”   迟滞了很长时间之后,诸刹才注视着乐知煊,声音浅浅地问道:“你是想让我留下来吗?”   乐知煊诧异地看着诸刹。   这家伙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不对,这家伙竟然敢这么说话了?他不再坚持他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了?   乐知煊对上诸刹专注的目光,不小心却把自己的心跳给弄乱了,他怔然地看着诸刹,过了会儿才又笑起来,说道:“你继续说下去,不用道歉,我也不会觉得冒犯。”   诸刹的眸子是漆黑而深幽的,像是一泓清水,乐知煊听见他说道:“我可以靠近你吗?”   乐知煊没来由地晃了下神,借着点头的动作,隐藏自己的不自在:“当然可以。”   诸刹又往这边靠近了两步,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继续问道:“那我可以……触碰你吗?”   乐知煊开始有点烦闷了,他别开视线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问得这么详细行不行!”   诸刹定住了,看样子没比乐知煊的神态自然到哪里去。   不过就在这时候,乐知煊突然听见脚步声朝着浴室外面去了,乐知煊听着骤然远去的脚步声,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诸刹刚才所在的位置,就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乐知煊泡在水里满脸惊恐,不知道诸刹离奇的脑回路又转到了哪里去。   不过好在没有让乐知煊等待太久,诸刹就回来了,而回来的同时,他手里面还拿着两个终端联络器,其中一个是乐知煊的,应该是刚才在外面脱衣服的时候被放到了桌上,另一个则是诸刹自己的,大概是怕沾水所以也放在外面。   现在诸刹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两个玩意儿都拿了进来。   乐知煊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刚才的暧昧心思已经半点没有了:“你在干嘛?”   诸刹表情正经无比,他先是把自己的终端拽在手里,接着把乐知煊的终端递给了他,随后就着递出终端的动作问道:“我能加你的终端好友吗?”   乐知煊:“……啊?”   看乐知煊满脸不解其意的样子,诸刹细致地解释道:“我问过很多人,雄虫和雌虫谈恋爱的过程中是必须要有交换联络方式这一步的。”   对了,这家伙一直在坚持要和他完成整套的恋爱流程。   乐知煊木然地想起了这回事,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早上用餐的时候,出门的时候,或者中午空闲的时候?为什么是在这时候在浴室里?!   诸刹的解释来得很快,他有点无奈地说道:“因为我们马上要进行更亲密的步骤了,可是我们前面的恋爱流程还没有经历过,所以……”   乐知煊眨眨眼:“所以就算了?”   诸刹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表情看起来还挺正直:“不,我想的是,我可以临时加快速度,把这些流程给补上,然后就可以直接跳到那一步了。”   乐知煊:“……”   他很难不承认,自己已经对诸刹的想法有点佩服了。   不过既然已经摊上了这么个雌虫,乐知煊也开始适应了,他甚至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还有些乐在其中,他用带笑的眸子盯着对方,接着问道:“那你说的那些中间步骤,还有什么?”   诸刹动作熟练地掏出笔记本,仔细看了看说道:“交换联络方式,亲吻,还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自己的终端轻轻响了一下。   乐知煊手里面拿着自己的终端联络器,含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在水雾中被蒸得殷红的唇瓣:“好友已经添加上了,下面该做什么?” 第40章   诸刹轻轻吻了乐知煊。   这亲吻是一触即分的,乐知煊只觉得唇上有些痒,他轻轻笑了起来,正打算用调笑的语调骂诸刹胆小,就见对方双眸满满盈着他的模样,再次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次的动作比刚才要大,甚至连力道都大了许多,乐知煊感受到对方的右手扣住他的后颈,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托着他,令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诸刹的气息。   如果说乐知煊对诸刹的印象是温和守礼,正经严肃,那现在的诸刹和他印象中已经有了许多偏差。   然而此时的乐知煊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相反诸刹这时的强势让他觉得有几分新鲜,这只以前怎么看怎么正经的雌虫,竟然也会有近乎失控的时候。   乐知煊呼吸有些急促,灼人的气息包裹着他,乐知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在变得滚烫。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觉得有几分好奇。   他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厉害,平常故意挑逗时,乐知煊并不觉得如何,但到了此时此刻,当自己真正以毫无防备的姿态置身于诸刹的面前,全无保留地面对着诸刹时,他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坦率的。   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雄虫和雌虫之间的亲昵,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因为水汽太重,当乐知煊和诸刹再次分开的时候,他的眼睫上已经结了透亮的水珠,他的眼圈微红,眼底也像是蒙着层雾,目光朦胧地看着诸刹。   诸刹见到他这副模样,刚才那瞬间的强势尽数消失,他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想……”   乐知煊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些,同时他呼吸着新鲜而充足的空气,怔了会儿才按住他说道:“诸刹。”   诸刹动作和话语同时停了下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应了乐知煊的话,低声说道:“我在。”   乐知煊往前贴了些许。   因为乐知煊半身泡在浴缸里,而他刚才故意泼了诸刹满身,又蹭又抱的,早就把人跟自己一样弄成了落汤鸡。   乐知煊视线在他的身上扫过几遍,终于再次开口道:“你要不要过来。”   相较于诸刹已经隐约沙哑的声音,乐知煊的嗓音明显要清润很多,只不过那声音在水声的映衬下显得黏糊不已,每个音节仿佛都带着无形的钩子,令人难以自其中抽离。   诸刹在这片沉寂中定定地看着乐知煊,这次他终于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他觉得这大概是头一次,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理解乐知煊的心思。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诸刹就着此时此刻的装束,也踏进了水里。   城堡里的浴室极为宽敞,即便是多一个身高腿长的雌虫,也没有显得拥挤,泡沫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的晃荡轻轻摇摆,水汽蒸腾着往头顶飘去,像是某种幻想的场景。   雄虫白皙的皮肤在热水中被蒸成了粉色,诸刹注视着对方,贴近了对方。   他本来是紧张的,而随着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他脸上的紧张情绪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那是种在乐知煊看来近乎于虔诚,近乎于郑重的表情。   仿佛他现在即将做的事情,不是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亲近,而是和一颗炸-弹面对面。   乐知煊本来也在紧张着,连心跳声都是清晰可闻的,但在看清楚诸刹这样慎重的表现之后,乐知煊顿时也察觉不到紧张了,只觉得这幕十分有趣,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搂着诸刹的脖子低声又问道:“你这算什么反应?要去做演讲吗?我是什么让人害怕的反派大boss吗?”   他之前生病的时候,曾经因为无聊跑去看过和诸刹有关的新闻。   诸刹不像其他首领,他平常很少露面,最特别的一次,也就是在虫盟第一军事学院的招生视频里,他短暂地有几个镜头,不过大概是因为摆拍痕迹过于明显,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连声音也没有太多感情。   而剩下的和他有关的事情,多半都是在新闻和出征现场。   新闻画面里的诸刹就显得要真实和自然许多,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镜头,而这时候的诸刹,多半表情都相当的凝重和庄严。   ……就像现在这样。   乐知煊笑得不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当时出征去打帝国三百艘军舰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严肃吧?我看起来很难对付吗?”   诸刹怔了一下,大概是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他顿了下赶紧解释道:“不是在警惕你,只是我在设想一些事情……”   乐知煊凑过去,小动物般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唇角:“嗯?设想什么?”   诸刹此时的表情仍然正经,他仔细思索着,随即说道:“我在设想以后应该怎么对你好,怎么养好你,才能让你少生病,每天过得更开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乐知煊觉得好笑:“你以前没想过吗?怎么挑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诸刹摇头:“是想过的,这么说不准确,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但是今天不同……我想要设想得更加周全,更加万无一失,我希望你在成为我的雄虫之后,能够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   乐知煊吻着诸刹的嘴角,听见这话怔了几秒,随后又笑了。   笑容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度,眼睛里藏着星辰的光色:“我觉得我有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诸刹摇摇头,没有出声,因为乐知煊又吻了上来。   水波轻轻晃动,偶尔溅起温热的水珠,轻轻落在氤氲着雾气的瓷砖上,像是铃响般清脆。   ……   ……   等到被诸刹抱出浴室,乐知煊才趴在对方耳边,小声地问道:“你们雌虫的体力都这么好吗?”   诸刹明显地愣了一下,当想明白乐知煊在说什么,他沉默了瞬间,选择了说一句温和的话语:“我的体力应该是雌虫里最好的。”   他像是怕乐知煊不肯相信,还特地认真地解释道:“我是虫盟战神,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你在我面前累得动不了是很正常的……”   乐知煊:“……”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出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诸刹似乎总有办法让他失去语言。然而诸刹为了防止他还有疑虑,还在继续解释:“而且雌虫身体的恢复能力极强,只要不是致命伤,三天之内几乎都能好起来,有伤口也不用担心,转眼就好了……”   乐知煊赶紧捂住他的嘴,有点脸红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诸刹对他这样的反应有些疑惑似的,但好在他是个相当识趣的雌虫,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声地和他聊起了别的事情。   当天晚上,乐知煊从来到城堡之后,第一次不是一个人睡觉。   他把诸刹留了下来,两人是相拥着进入睡眠的。   接着乐知煊发现,在有了亲密的接触之后,他似乎变得更加依赖这个雌虫了,雌虫的味道让他安心,雌虫的呼吸声在他的耳边,令他莫名有种如同在云端般的感觉。   往日乐知煊还会自己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自律地打理好自己,然后体面光鲜地走出房间。但在诸刹住进房间里之后,他甚至连起床都怠惰了,当诸刹轻轻叫他的名字,把他从睡眠中唤醒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侧过身,搂住这家伙继续睡觉。   最后还是诸刹主动把他给弄起来,让他半梦半醒地坐在床上,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给他换好了衣服,还替他整理好了头发。   到了最后乐知煊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睁开眼睛张嘴吃饭而已。   乐知煊其实觉得如果他再不睁眼,诸刹可能还会亲自给他喂饭,一口一口喂到嘴边那种,当然他并没有让这种事情发生。   前一天夜晚的放纵,让乐知煊身体有些疲惫,但诸刹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没觉得身体状况糟糕,反倒觉得自己精神似乎比平时更好了点。   所以在来到研究院后,乐知煊收拾好心情,很快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不过这次诸刹没有再像昨天那样待在研究院里。   这件事其实乐知煊早就知道,诸刹真正的工作地点不在这里,他昨天之所以会陪着乐知煊来,其实是为了交代工作,介绍乐知煊和其他人认识,也是为了陪伴乐知煊,让他不至于紧张或胆怯。   乐知煊在研究院适应得很好,即便是诸刹没在这里,他的工作也完成得十分不错,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任何冲突,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倒不如说,他的同事们对他都十分照顾,尤其是同为雄虫的周院长,仿佛是把乐知煊当成了亲孙子,始终陪着他帮忙做许多事情,这让乐知煊感觉十分妥帖又不禁感激。   当然,还有件事情是让乐知煊感觉到意外的。   那就是在中午的时候,当乐知煊短暂结束工作,打算去专属食堂用餐的时候,他拿出终端,发现自己收到了几条最新的消息。   乐知煊从以前在高塔时,就离不开星网,他对于现实生活没什么乐趣追求,相反网络生活却相当丰富。   所以即便现在他已经离开家门,开始工作,但他仍然有着无法立即改掉的习惯,那就是只要有空,他就会立刻把终端给拿出来,查看未读消息,或者稍微刷会儿新闻笑话以及有趣的东西。   刚看到消息提示的时候,乐知煊还以为联络自己的是阮煦或者星予,这两人一个天天在家闲着没事,一个满星系到处跑,这段时间和乐知煊的联络都很密切。   不过阮煦有段时间曾经跟他断了联系,乐知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煦也没有提起。   乐知煊解锁终端,正打算好好地跟他们聊几句,说说自己最近的工作成果,就看见通讯录的那一栏里面,冒出来的名字竟然是属于诸刹的。   诸刹竟然给他发消息了?   不对,乐知煊觉得最令人惊讶的是,诸刹竟然会用终端?   乐知煊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诸刹身为虫盟首领之一,有很多事情需要跟其他人联络,会用终端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他平常在家几乎没有见过。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昨天诸刹的确和他交换了终端账号。   乐知煊点开聊天界面,看到了诸刹发来的这几条消息。   诸刹:“今天过得还习惯吗?”   诸刹:“你的外套忘记从车上拿走了,我让金河替你送到研究院了,应该在前台那里,你有空可以让人帮你取一下,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诸刹:“我让金河直接替你送到实验室了,他说放在了周院长那里,记得添衣服。”   诸刹:“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抱歉,我会注意的。”   发到这里,诸刹果然就没再发下去了,不过从前面那接连好几条的消息里,乐知煊也不难看出这位虫盟首领究竟有多不放心,心里面有多爱念叨。   而且这家伙竟然连在终端里聊天都这么古板。   乐知煊看着,忍不住笑着给他戳了个“小熊嫌弃”的表情包过去。   他的消息才刚发过去,还没来得及打字说点什么,诸刹在那头就立刻发了条消息过来:“你生气了吗?这个表情是在嫌我啰嗦的意思吗?”   诸刹把勤学好问发挥到了极致,仿佛生怕理解错乐知煊的意思,再度让他发火。   乐知煊连吃饭也顾不上了,坐在座位上把餐盘丢在旁边,开始专心聊了起来:“你说话怎么这么生硬啊,隔了这么远我也看不到你的表情,怎么聊天呀?”   诸刹这次没有立即回复,乐知煊猜他应该是在思考,果然,过了一会儿之后诸刹的消息就过来了。   诸刹:“其他人也说过我发消息很生硬,意思不明确,那么我们可以用视频聊天吗?”   乐知煊好笑地说道:“你在正式场合吧,这时候能视频吗?”   诸刹默了片刻:“现在不能。”   乐知煊故意装出正经的样子,误导对方道:“没有关系,我教你个办法,你在跟人聊天的时候,说一句话就发一张表情包过去,别人就知道你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诸刹有些疑惑:“表情包是什么?”   乐知煊反手给他发了个“小企鹅转圈圈”的表情包:“就是这种。”   诸刹:“我明白了。”   乐知煊看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忍不住又偷偷捧着终端偷偷笑了起来,他在脑海里想象着诸刹这种老实人正经八百地使用表情包的样子,忍不住越想越觉得好笑。   由于迫不及待想看到这幕,乐知煊忍不住飞快把自己平时收集的表情包都给诸刹传了过去。   乐知煊:“用这些就好了。”   很快,诸刹那边就接收了表情包,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回复乐知煊的消息,乐知煊也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过了大概三分钟,他才看到终端再次跳出消息提示。   诸刹:“收到。”   诸刹:“小熊比心。”   乐知煊想象诸刹顶着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对着他比心的样子,忍不住捂着终端笑疯了。   旁边的周院长刚刚来到食堂里,看到乐知煊坐在不远处,他原本正打算过来,结果乐知煊突然捂着肚子笑起来——   周院长:“……”   他大概已经猜到乐知煊在跟谁聊天了。   ·   同时,诸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捧着终端。   就在刚才,乐知煊说是要吃饭了,所以他们暂时结束了聊天。   诸刹没有立刻把视线从终端屏幕上收回来,他低头看着屏幕,把自己和乐知煊的聊天内容从下面翻到最顶上,然后又从最顶上翻下来,就这么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他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站在他旁边的副官金河表情相当惊悚,他直直地看了诸刹好一会儿,才终于小声地提醒道:“首领,贺阑首领上午传来消息,说要和您联络。”   诸刹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很快点了头。   金河问道:“需要我来替您传达消息吗?”   这件事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因为诸刹以前不擅长使用终端,所以每次有什么消息,都是副官金河代为发送,但这次诸刹却破天荒地摇头说道:“不用,我来就好。”   他刚刚从乐知煊那里学会了终端交流的正确方式,他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得很好。   毕竟他只要看到乐知煊对自己发过来的消息,就会由衷地感觉心情愉快,那只歪头的小熊在他看来实在是可爱得过分,就像是乐知煊本人一样。   诸刹不舍地暂时关掉了和乐知煊的聊天框,然后在自己的通讯名单里找到贺阑,很快将消息发了过去。   诸刹:“找我是因为第六星域的那场意外战争?”   诸刹:“小熊探头.jpg”   那边没有立刻发来回复,诸刹猜测应该是贺阑没有注意到消息,不过他也不急着等贺阑的回复,他起身向金河询问了衣服的事情,想知道衣服有没有送到,乐知煊有没有穿上,还有他有没有问过,乐知煊今天在研究院过得怎么样。   诸刹向金河了解了一会儿情况之后,正好贺阑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诸刹打开终端查看消息,就看到贺阑发来了几条似乎情绪不太稳定的奇怪消息。   贺阑:“?”   贺阑:“你没事吧?”   贺阑:“是跟第六星域的事情有关,但是我得跟诸刹说,你是谁?诸刹新来的副官?能把终端交给诸刹吗?”   诸刹禁不住有点失笑,未免误会,他很快回复并澄清起来。   诸刹:“我就是诸刹。”   诸刹:“小熊微笑.jpg”   发完这些之后,诸刹继续等待贺阑的回复,然而他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无奈之下他只能再发两条消息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他被贺阑拉黑了。   诸刹:“?”   当天下午,诸刹从指挥中心大楼离开,命令金河开车到了军部研究院的大门外,等待乐知煊下班。   十来分钟过后,乐知煊从里面走了出来。   乐知煊在研究院工作时是相当正经严肃的,这是他自己故意摆出来的严肃,还是向诸刹学的,因为他觉得以自己这副禁不起风吹的模样,突然间进入研究院担任主设计师的职位,或许会无法服众,也无法管理好其他研究员,所以他学着诸刹的样子,把自己打扮得尽量成熟,表情也摆得十分像模像样。   这对乐知煊来说不算太难,毕竟他在星网里使用宣这个ID时,表现出的形象也没有破绽。   毫无疑问他的伪装是非常有用的,除了实验室里对他比较了解的三个人外,其他人都觉得他十分成熟稳重。   乐知煊走出大门后,很快往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锁定了诸刹的车。   因为提前在终端上面联系过了的关系,所以对于诸刹的到来,乐知煊并没有觉得太惊讶,他加快脚步走到这边,几乎是在拉开车门进来后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卸下了身上那层严肃认真的伪装,整个如同失去了骨头般软软地倒在了诸刹的身上。   诸刹稳稳地接住他的身子,亲吻了他的额头:“今天过得怎么样?”   乐知煊枕着诸刹的腿,抬起头朝他笑:“非常开心,非常充实。”   诸刹也随之笑了起来,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接着开始与他互相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   诸刹可以看得出来,乐知煊的确很开心,他今天的话比平时要多了许多,说了在研究过程中发现的问题,也聊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甚至连某些失误,他都觉得相当滑稽。   说完这些之后,乐知煊又轻轻戳了戳诸刹的胸口:“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诸刹的生活相对乏善可陈,不过他仍然说了起来,在说到中午和贺阑聊天时发生的事,他语气稍微多了点不解。   乐知煊听过之后:“……”   诸刹说道:“他好像对我产生了点误解。”   乐知煊:“好像是这样……”   诸刹:“不过我很快把他加回来了,也解释清楚了,他知道自己弄错人了。”   乐知煊神态欲言又止:“有没有可能是你发的表情包,让他觉得不适应?”   他开始有些后悔胡乱教诸刹用表情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的正常工作。   诸刹认真摇头:“不可能,你教我的方法的确很好用。”   乐知煊:“……” 第41章   这种聊天方式好不好用另说,乐知煊只知道诸刹后来十分爱用。   这就导致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诸刹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自己的同僚们嫌弃,有时候甚至严重到被其他两位首领亲自上门理论。   但好在因为谁都打不过他,所以诸刹倒是没有太大的危险。   但是乐知煊还是忍不住感觉有些在意,他好几次都向诸刹说了自己就是随口哄骗,让他不用跟着自己学,但诸刹始终不肯改变,依然坚持学着乐知煊的交流方式。   用诸刹的话来说,他想更了解乐知煊,更贴近他的生活方式。   乐知煊倒是没有再继续劝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经过这么多天时间,虫盟指挥中心,或者说整个虫盟的领导层们,几乎已经习惯诸刹这种“嘲讽”式聊天攻击了,多半都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乐知煊松口气的同时,又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这不重要了。   因为有了需要为之专注用心的事情,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乐知煊过得相当充实,他每天持续着早上和诸刹一同出门,在研究院里认真工作,然后到晚上和诸刹一同下班回家的日子。   白天的工作十分充实,乐知煊经常会忙得不可开交,诸刹也是同样,但他们总有时间能够抽空通过终端和对方聊上两句,有时候是工作上的趣事,有时候只是互相交换两个表情包,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依然乐此不疲。   在这两个月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被诸刹抓去锻炼,又或者是心里面有了很多记挂的事情,所以体质虚弱总是大病小病不断的乐知煊,竟然罕见地只病了一次。   而且在诸刹亲力亲为的悉心照顾下,他只躺了三天,就又能好好地去研究院了。   就这样,在乐知煊来到研究院的第六十七天后,他的团队成功地制造出了FX系列最新型机甲,经过研究团队的商量,大家将其命名为FX-1——虽然同样是FX系列机甲,但却和过去被时代抛弃的FX系列完全不同。   它有着更加强大的性能,在乐知煊的修改下更加简便的操作系统,很多战斗方式甚至连FZ系列都无法做到。   在FX-1正式完工面世的当天,乐知煊的脸第一次出现在虫盟的新闻头条上,他作为机甲的总设计师,不光代表研究院宣布了这个项目的成功,也接受了来自星网新闻总台的采访。   乐知煊起初没怎么在意,等晚上回到家里,自己翻看新闻,才发现这条新闻在虫盟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而他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同样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虽然大家对FX系列新机甲的诞生感到震惊又不可思议,但在乐知煊的那条视频下面,大家讨论最多的竟然不是机甲,而是乐知煊。   有人惊叹于这个从没听说过的雄虫竟然有这样的能力,也有人惊艳于他的美貌,还有人从采访视频中琢磨出了他生活环境的不同寻常。   没过多久,就有人猜出了他高塔雄虫的身份。   当然这种猜测并没有影响大家对乐知煊的好感,倒不如说高塔的出身,给他增添了更多的神秘感。   整个星网上面对乐知煊沉迷的人不少,但等到他们发现这位高塔雄虫早就被匹配给某位雌虫首领之后,大家就纷纷冷静下来了。   尤其是这位首领还是战神诸刹,整个虫盟战斗力最强的那位。   看到这些讨论的时候,乐知煊正坐在沙发里面玩,听见诸刹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乐知煊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看的内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诸刹满脸不解:“怎么了?”   乐知煊向他招招手,等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才把终端屏幕上的内容给他看。   诸刹看过之后有些失笑,不过同时又觉得庆幸:“我该感谢把这则消息放出去的人。”   乐知煊含笑看着他:“为什么?”   诸刹正经地说道:“如果和我争抢你的雌虫太多,我会很困扰,我不想你被任何人抢走。”   不过顿了刹那后他又说道:“当然我也很庆幸我还算有实力,可以震慑住他们。”   乐知煊笑得停不下来,他发现诸刹这种正经脸开玩笑才是杀伤力最大的。   当然,乐知煊并没有因为FX-1的面世而闲下来。   在机甲面世之后,军部也进入了新的阶段,那就是挑选合适的人选加入FX机甲队伍,进行系统的机甲操作训练,而这个负责训练的教官,仍然是乐知煊。   不过这次乐知煊换了种身份。   因为乐知煊提出的训练方式,是在星网空间内进行。   这是乐知煊和诸刹早就已经商量过,最终敲定的训练方法,当然决定这件事的也并不止是他们,还有其他几位首领。   FX-1虽然已经被研发出来,但距离批量生产还有用一定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他们必须要尽量快地培养出更多的机甲操作师,以迎接很快可能会发生的战斗。   所以在FX-1进入军队之前,先让战斗队伍习惯机甲操作,显然是通过星网更加方面,毕竟只需要一段数据代码,他们就能复制出无限多台FX-1供军队训练。   当然,虫盟军部在星网空间内部有着他们单独的训练场,普通民众无法进入其中,而这片训练场的数据也不会被流传到其他地方。   乐知煊将会以“宣教官”的身份,在这里对其他操作师进行训练。   不过在开始训练前的这天晚上,乐知煊久违地先去了自己熟悉的星网空间,并且开启了直播。   收到直播通知后的观众们纷纷蹿进直播间来,热情地向乐知煊打起招呼,乐知煊和他们早都已经熟悉,这时候看着满屏幕的弹幕,心里面不禁多了许多亲切感。   他过去没什么要忙的事情,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在星网空间里直播做各种事情,然而这次为了开发FX-1,他几乎忙碌了整整两个月,期间虽然休息过几天,但也是因为病假,其他时间他精力耗尽,回到家里除了休息,根本抽不出心力去直播和进行机甲战斗。   所以真正算起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直播过了。   好在他并没有在星网空间签订什么直播合约,直播时间也能够自由安排。   许久未见,乐知煊看着虚拟屏上的弹幕,挑了一些进行回答。   “这两个月去哪里了?上次直播的时候我不是对你们说过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做,当时我其实还不是很有信心,还是问过你们之后,你们的话让我做出了决定。”   “那件事情成功了没?嗯,已经成功一半了,其实这件事情还挺大的,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具体是什么?这个不能告诉你们,你们自己去猜吧。”   “嗯?我刚才笑了吗?怎么,我高兴还不能笑吗?”   “恢复直播暂时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我现在是有正式工作,可以领工资的人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直播,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不过抽空周末还是可以播一播的。”   “问我室友弟弟去哪了?他现在应该还有事情要忙,可能……”   谁知道乐知煊的话还没有说完,诸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星网空间里,就站在乐知煊的身后不远处,他上次就是在这里下线的,这次上线也正好就在旁边。   乐知煊察觉到他的到来,回头看了眼,相当自然地说道:“聊完工作了?”   诸刹:“嗯,之前就聊完了,不过黎……有个同事拉着我问把雄虫惹恼之后该怎么哄,我教不了他,就先跑了。”   乐知煊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知道诸刹刚才说的是黎逞,他很快就想起来,黎逞那家伙现在正在跟星予吵架,星予被他气得离开了帝星,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星域晃荡。   乐知煊于是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让他自己去哄吧,我们不要帮他。”   诸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诸刹说完这些话,来到乐知煊身旁后,才发现他现在正在直播,诸刹正要回避,乐知煊却抓着他的手,把他牵到了镜头前:“来打个招呼,大家刚刚还在问你呢。”   听他这么说,诸刹有些意外:“我?”   乐知煊点点头,促狭地笑着说道:“室友弟弟。”   诸刹:“……”   虽然对这样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但诸刹还是乖乖坐下来陪着乐知煊向弹幕打起了招呼。   不过两人刚才的亲昵举动,当然也完全不落地被其他人给看去了,这群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在弹幕里面讨论起来。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跟两个月之前比,果然是……哪里不对吧?   -没人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很奇怪吗!之前是这样的吗?!   -前面的,我保证以前不是这样的。   -都闪开名侦探来了,我确定他们是谈恋爱了,你们看室友弟弟看宣哥的眼神。   大家纷纷起哄,诸刹一眼就看到了这些关于他和乐知煊的猜测,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担心让乐知煊为难,于是只能假装没有注意到,从众多弹幕当中去挑那些不那么重要的问题来回答。   而这些弹幕,乐知煊当然也不可能看不到。   相比起顾虑重重的诸刹,乐知煊显得要坦然很多,他抱着双臂点头说道:“对,我跟他是情侣,这很难看出来吗?”   “在一起多久了?唔,都两个多月了。”   “我们怎么在一起的,为什么要告诉你,说我小气就小气吧,我谈恋爱会影响我拿第一吗?”   乐知煊回归星网空间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打开机甲战的排行榜,查看了现在的机甲操作师排名,事实证明乐知煊当初的分数已经到了断层阶段,即便是他整整有两个月都没再参加排位战,他依然稳稳地坐在第一的宝座上,而第二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不过看到弹幕提起战斗,乐知煊也觉得有些手痒,他于是对冲旁边的诸刹说道:“陪我去打把双排?”   后面还有半句话乐知煊没说,他想说的是反正到明天,诸刹就要跟他一起担任机甲教官了,乐知煊是主教官,诸刹则在旁边协助,所以提前考察一下诸刹FX系列机甲的操作,还是很有必要的。   诸刹也很期待和乐知煊共同作战,他于是很快点头起身:“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诸刹早就已经不是刚开始在星网空间操纵机甲时连路都不会走的样子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了。   多亏了有乐知煊在身边,诸刹对各种网络流行文化了解飞快,已经会了很多东西。   不过他爱乱发表情包“嘲讽”人的习惯还是没变。   在机甲战场报名之后,没过片刻,乐知煊和诸刹就被传送到了战场当中。   这次倒计时结束,两人的机甲几乎就一起冲了出去,各自朝向各自的对手发起进攻,然而对面的敌人似乎是认识乐知煊的机甲的,所以在开战之后,他们并没有选择单对单的打法,而是同时发动全力扑向诸刹的机甲,显然是想要先合力迅速击败诸刹,然后再一起想办法应付最难对付的星网第一。   可惜他们完全低估了诸刹的实力。   诸刹在他们看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参赛者,虽然有幸和宣组队,但应该没什么实力。   然而当那两名敌人靠近的刹那,他们就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当他们的机甲来到诸刹面前的时候,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机甲,已经消失了踪影。   两名敌人甚至来不及回头,诸刹的机甲已经再度出现。   从他们的头顶上出现。   主炮蓄积能量,全力轰出,敌人之一已经在诸刹的进攻下失去了战力。   而乐知煊这边同样没有半点迟疑,他根本从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诸刹的安全,看到诸刹成为诱饵吸引住两个敌人的同时,他也已经迅速出手,在诸刹主炮开启的瞬间,靠近敌人狠狠折断了对方的机甲上臂。   战斗几乎是在五秒钟之内就结束了。   诸刹解决掉敌人之后,抬起头朝乐知煊的方向看去,随后笑了一声。   乐知煊能够听见诸刹的笑声,他同样也笑了起来,远远地隔空向诸刹做了个碰拳的动作,接着又装酷跟弹幕交流道:“这群人太弱显得我们有点欺负人,这也太没意思了。”   弹幕:“……”   要知道宣从很早之前起就已经在星网上面没有敌手了,现在不过是多了个队友而已,就算是他自己进入百人战场,也不会有挑战性啊!   乐知煊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弹幕们的腹诽,在这之后,他很快放弃了双人排位,并对诸刹说道:“你想不想去试试战场?”   诸刹怔了一下,大概是没有立刻理解到乐知煊所说的战场的含义。   乐知煊于是耐心地解释起来,说明这是星网机甲战斗的一种,可以进行组队战斗,也可以单独进入战场,最后能在战场上保持战斗力的选手就算是获胜。   诸刹平常习惯了真正的战场厮杀,虽然没有真正报名过星网战场,但是活到最后这种事情……还是经常发生的。   所以在乐知煊询问他觉得这个提议如何的时候,诸刹很快点了头说道:“那我对这个算是有点经验。”   乐知煊顿时表情复杂。   弹幕以为诸刹是曾经玩过战场模式,所以开始起哄期待起来。   然而只有乐知煊知道,这位他说的战场,可是货真价实的战场。   乐知煊说到这个,也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就拉着诸刹报名了战场,而这次他报名的是千人战场,两人组队。   千人战场的等待时间很长,当他们报名之后,他们就双双被传送到了某处宽阔的平台上,旁边同样有着不少机甲,各式各样都有,都在等待着被投送进战场。   虽然千人战场的规模很大,战场也非常大,但是乐知煊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紧张,当然诸刹就更不会紧张了。   不过单纯的战场并不好玩,乐知煊想到办法,于是在等待的间隙里干脆对诸刹说道:“我们来比比谁在这场拿的分数更高怎么样?”   诸刹听后没有异议,点头道:“好。”   直播仍然开着,弹幕们看到这里都忍不住惊讶了。   他们惊讶的当然不是诸刹敢于答应这场比赛,而是乐知煊竟然会主动提出和诸刹比这一场。虽然这场比赛只是口头说说,并不算十分正式,但提出要比赛的可是宣哥,是他们眼里的星网第一大佬宣哥!宣哥居然会认真邀请一个两个月之前还连机甲都开不动的家伙跟他认真比试?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实力什么身份?   弹幕们由此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甚至有人看到诸刹这幅捏脸和这个ID,忍不住给出了大胆的猜测。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诸刹本人?   然而这个猜测才刚出来,又被人给炮轰了回去。   -怎么可能,战神不是在军部吗,听说他忙着在培训新生,根本没空来这里玩吧?   -不是,光是想象诸刹战神会玩星网空间就够离谱了……   -而且没看错的话,这个室友弟弟用的是FX系列机甲吧,战神用的可是FZ系列,你们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没错,反正不可能是诸刹。   聊到最后,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没人再说室友弟弟会是诸刹这种奇怪的猜想。   几分钟的等待之后,战场终于正式开始,乐知煊和诸刹同时被投送进入战场,然而这次他们被投送的位置却是不同的,他们几乎是被投送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分别位于战场最远的两端。   队友之间是可以看到彼此的位置的,同时他们也能够通过通讯进行联络,所以在进入战场,并看清彼此的相距位置之后,乐知煊顿时笑了起来,弯着眼睛说道:“看来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动手了。”   诸刹同样笑了起来,回应道:“我等着和你见面。”   诸刹很喜欢这样和乐知煊并肩作战的感觉,虽然说前两个月里认真在研究院工作的乐知煊同样令人着迷,但诸刹却仍然觉得,乐知煊在机甲里的时候,是更加快乐的,他似乎天生就是适合战斗的,只是柔弱的体质拖累了他许多。只有在星网空间里,他才能够毫无顾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乐知煊并不清楚诸刹这时候在想着什么,但他现在的确很开心,虽然不能在现实中和诸刹相伴作战,但能够在星网空间做到这件事情也算不赖。   两个多月没能够操作机甲,乐知煊现在再进行战斗,只觉得双手放在操作台上有种久违的兴奋感,同时也有着熟悉的自由和快乐。   乐知煊的操作大开大合,机甲自进入战场之后,就开始痛快地杀戮起来。   用杀戮来形容是最合适的,因为乐知煊机甲的速度极快,那台银色的机甲几乎是从空中倏忽飞过,立刻就能让那条路径上的所有敌人纷纷炸开火花,然后摧枯拉朽般坠落下来。   这个过程看起来流畅无比,又充满着观赏性,仿佛他只是轻轻一掠,就带走了这群家伙。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忍不住惊叹起来,因为两个月没有直播,乐知煊的直播间里面不可避免地也涌入了一些从来没有看过他的新观众,新观众们很快就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叹,老观众则都纷纷嘲笑起来,然后十分自豪地在弹幕上面打字:“这就被吓到了,这届新观众也太不禁吓了,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乐知煊在战斗的间隙,忍不住瞥了眼弹幕,看到之后顿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传到了那头诸刹的耳麦中,诸刹问道:“怎么了吗?”   乐知煊随口说道:“弹幕在逗我笑,我一会儿要是输了就该他们负责!”   弹幕:“???”   诸刹也跟着笑起来,这段时间和乐知煊相处过后,他发现自己的笑容变多了许多,在乐知煊身旁,和他对话的时候笑就算了,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无事的时候也会盯着终端屏幕发笑。   当然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乐知煊。   诸刹接着说道:“你多少积分了?”   说是积分,实际上这片战场里的积分规则就是,只要让一台机甲丧失战斗力,就能够得到一分。乐知煊随口看了眼自己屏幕上显示的分数,对诸刹说道:“七十二分了。”   战场开始才不过十分钟,他竟然就已经完成了这样的分数,诸刹听后也不禁怔了一下,说道:“我六十七。”   乐知煊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要加油呀,室友弟弟。”   诸刹含笑应道:“好的。”   这场战场是在开赛一小时零七分结束的,令人震惊的是,这场战斗创造了机甲战场开赛以来的最短记录,其最主要的原因,是诸刹和乐知煊两个人分别在战场的东边和南边,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戮,他们仅凭着两个人,就得到了战场几乎五分之四的分数。   到了最后,这两个煞神犹豫实在过于恐怖,已经到了令其他参赛选手见到就跑的地步。   当然两个人的赌约,最终是由乐知煊拿到了胜利。 第42章   乐知煊对星网战场比较熟悉,过去也曾经报名过无数次,再加上诸刹现在所用的机甲还是他不擅长的FX型号,所以乐知煊会赢得胜利,这其实是他们都有所预料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诸刹也是全力以赴去迎战的,他不会因为任何情况而在比赛中留手,因为这是对于对手的不尊敬。   等到战场结束之后,乐知煊和诸刹都十分尽兴。   两个人最后手牵着手对着直播镜头,和弹幕又聊了会儿天。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乐知煊才向众人挥手道别,并说明了自己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估计仍然没有办法上线。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这个噩耗,瞬间着急起来,纷纷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知煊给的答案也很简单,因为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而他想要认真做下去。   下线之后,诸刹习惯性地从游戏舱里面起来,抱着乐知煊回房间了。   次日,乐知煊比往常要起得晚。   原因是他终于暂时不用在研究院工作,而是在家中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了。   利用这原本应该花在路上的半小时,乐知煊贪恋着诸刹的体温,抱着他继续睡着,直到诸刹忍不住有些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睡下去要迟到了。”   乐知煊蹭蹭对方的脖颈,习惯性地撒了个娇:“醒不过来。”   诸刹问道:“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轻轻捻着乐知煊的头发,乐知煊被他挠得略微发痒,喉咙里闷着笑说道:“亲我。”   诸刹的亲吻如期而至,乐知煊搂着对方,终于睁开眼睛扑哧笑了出来,投降道:“好的,我起来了!”   他做出精神满满的样子,但诸刹看起来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辛苦你了。”   诸刹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要替军部工作,他原本可以待在家里每天轻松地过日子,不需要奔波和劳累,而且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诸刹也很清楚乐知煊本来不是那么喜欢忙碌生活的人,他原本最大的愿望是在家里面吃喝玩乐。   乐知煊光是看诸刹的表情,就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了,乐知煊好笑地看着他:“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对乐知煊来说,过去的生活他不讨厌,但现在的生活,他同样很喜欢。   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所带来的快乐自然也是不同的。   没再啰嗦这么多,乐知煊不喜欢过多去聊这样的事情,他很快攀着诸刹的脖子,赖在对方身上让雌虫抱着起了床。   乐知煊每天跟在诸刹身边就跟没骨头似的,只要有机会就往诸刹的身上钻,根本没有半点想自立自强的意思。   也只有当身在研究院和在星网世界里的时候,他才会看起来严肃正经。   洗漱好吃过早餐之后,乐知煊和诸刹再次来到了游戏室。   不过这次他们所进入的却并不是原来的游戏舱,而是摆放在后排的,昨天才刚被人从研究院送过来的新型登陆舱,这些登陆舱是由军部量产,专门为机甲训练而准备的,登录其中就可以进入军部训练场。   不过这登录系统和原来的星网空间出自同一个公司,所以账号也是通用的。   于是乐知煊登录训练场后,赫然发现自己在这里的外表仍然是“宣”的样子。   他现在出现在一间休息室内,在查看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之后,乐知煊发现自己不管是体能还是身体数据,都跟在星网空间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身上穿着的普通作战服,已经换成了黑黄相间的星盟军部作战服。   星盟军部的款式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从以前起乐知煊就觉得诸刹那身十分好看,没想到现在他也穿上了同款。   乐知煊不禁转了转,在休息室内的镜子前仔细欣赏起来。   这时候有人进了他的休息室。   乐知煊回过头,正好就看到了诸刹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见到那道身影,乐知煊说道:“其他人呢?”   诸刹紧盯着此刻的乐知煊,目光微微怔然,过了会儿才回应道:“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待了。”回答完这句话之后,他又接着说道:“你穿着军部的作战服很好看。”   乐知煊对这句话很受用:“是吗?”   诸刹的确没有想到,身为虫盟战神,或许是整个虫盟出入战场最多的那个雌虫,他对于军部各种队伍的战斗服都十分熟悉,他也见过许多雌虫穿作战服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天能够看到乐知煊穿上这套衣服。   乐知煊在星网空间的角色形象其实和他本身有些区别,光是身高就高了不少,原本瘦弱的身形也变得强壮许多,五官的轮廓硬朗了些,肤色也黑了两度,但事实上底子却是没有太多变化的。   可以说如果是分别在星网空间和现实中见过“宣”和乐知煊的人,见到了这两者,大概不会立刻把他们联系起来,因为他们的气质实在是相差太大。   但如果让人知道这两者其实就是一个人,那么只要再多看一会儿,就很快能看出五官的相似之处。   诸刹此刻盯着乐知煊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如果乐知煊在现实中真的能够登上机甲驾驶舱,大概就是这副英气十足的模样。   可惜现在没有时间给他去表达此刻的心情。   诸刹迅速收回心思,向乐知煊说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出去,去见见你的新兵们。”   这么说过之后,诸刹又轻轻接了个称呼:“教官。”   乐知煊听见着两个字,脚步忽地顿住了下。   诸刹神态莫名地看着他。   乐知煊回过头,轻咳了两声表情奇怪地说道:“再叫一遍可以吗?”   诸刹不理解他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但他对乐知煊向来言听计从,于是立刻又叫了一遍:“教官,乐教官。”   乐知煊知道在星网空间里面的身体是不会有现实中那样的生理反应的,也就是他是不会脸红的,但他仍然觉得自己脸颊有些烧得慌。   他不自在地转移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了声:“再来一遍。”   诸刹:“……”   他就算是再迟钝大概也明白了,他于是笑了下,又用更加认真的声音叫起来:“乐知煊教官。”   他接连叫了好几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乐知煊满足地走了出去:“好了好了,别叫了,我们快出去吧!”   最后还是他推着诸刹往前走的。   好在两人来得比较早,没耽误什么时间,即使是在休息室里打闹了会儿,也没有超过约定的训练时间。   当然为了避免影响不好,乐知煊在走到接近训练场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认真的表情,自动和诸刹拉开了距离。而诸刹同样如此,他对外没有宣布过这次训练教官的身份,所以为了能够让乐知煊立威,他暂时不会让士兵们知道自己和乐知煊的关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踏进了训练场。   走在前面的是乐知煊。   军部星网空间的训练场很大,几乎足足有机甲战的千人战场那么大,而被军部严格挑选出来的五百名机甲战士就站在这片训练场中,只占据了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乐知煊的身上。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这群机甲战士就听说了星盟将要挑选新的机甲操作者的事情,并且这批战士所操纵的机甲型号是曾经被弃用的FX系列机型。   最开始大家觉得疑惑不解,也有人觉得荒谬,但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大家仍然报名参加了这次选拔。   最终这五百名士兵就是在选拔中通过考核的雌虫。   在许多士兵的眼里,能够成为一名机甲操作师是相当荣耀的事情,它代表着虫盟最顶尖的战斗力,几乎所有士兵都是以机甲操作师为目标而努力的。   然而要成为一名机甲战斗师需要的条件太多,大部分操作师都是从五岁起就开始接受培训,错过了早期培训,再想操作机甲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FX系列机甲的出现,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所以几遍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只是做梦,但他们依然怀揣着这种期盼报名了。   他们听说有位精通FX系列机甲的教官,能够让他们迅速地完成对于FX系列机甲的掌握,他们还听说在此之前,诸刹首领也已经亲自试过,教官的训练方式是完全合理且成熟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证明了,他们作为普通人想要操作机甲,是完全可行的。   这么长的时间里,虫盟新闻里面各种消息一个一个的传来,大家对操纵机甲的盼望越来越强烈,直到今天,他们终于真正来到了这片训练场中,真正开始了机甲操纵训练。   可是大家的疑惑仍然存在。   为什么是在虚拟空间里进行训练?为什么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教官的身份?   这位新教官真的可靠吗?   士兵们怀揣着各式各样的担忧,于是当乐知煊踏进训练场的时候,那些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之间,原本纪律严明的军部队伍当中,竟然出现了相当大的骚动。   有人认出了乐知煊,他们认出来的当然不是雄虫乐知煊的身份,而是他作为星网机甲操作者第一名“宣”的身份。   当代大部分的年轻雌雄虫都有使用星网空间的习惯,而星网空间里最火热的项目,就是机甲战。   作为军队出身的雌虫,几乎没有谁不会去玩上两把,甚至有的雌虫还会利用自己经受过训练的优势,趁着有空的时候冲一冲排名。   而大部分冲过排名的雌虫,都曾经在战斗中匹配到过那位。   那位据说自从八年前出现在机甲战排名上面,后来名字就再也没有倒退过的那位传奇人物,机甲战第一高手宣。   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当然曾经见过他的形象照片,毕竟在查看排名的时候,那张照片就挂在最顶上。   此时此刻他们在照片里看到过无数次的高手,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并且成为了他们的新教官。   在这瞬间,人群霎时哗然。   乐知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能够镇得住这群士兵,所以他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是他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大。   整个军部有那么多人都知道他?他的影响力有到这种地步?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乐知煊并不清楚自己“宣”这个身份有多么受欢迎,尤其是在军队这种地方有多受欢迎,雌虫们都崇拜强者,更何况宣不光强,而且还充满着神秘感,霸占星网机甲战头名八年,至今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乐知煊隐约听见人群中有交头接耳的声音。   “……所以说宣神居然一直用的是键盘流操作?这样都能拿第一?”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宣神其实就是诸刹首领,但是他们今天一起出现了……”   “五年老粉现在已经惊呆了,昨天宣哥说他这段时间不直播,我还差点掉眼泪了。”   “这是真的???我没做梦??宣哥和诸刹首领居然认识?”   “等等,这段时间直播里,宣哥好像跟一个顶着诸刹首领外貌的室友弟弟关系很好!”   “……”   乐知煊听着这群家伙的交头接耳,瞬间头疼地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直播弹幕。   谁来告诉他这群家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他直播间里的!   而且虫盟这纪律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种场合还能聊起来了!   乐知煊有点控制不住场面,幽怨地朝着诸刹那边瞪去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们军部的训练到底都训练了个什么?   诸刹:“……”   他跟在乐知煊的身后来到训练场,表情禁不住有几分无奈,虫盟军队的纪律向来不错,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个场面,估计还是因为星网第一机甲师来担任教官这件事情对他们冲击太大。   诸刹轻咳了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诸刹在乐知煊的心中,是相当温和没脾气,不管被怎么欺负都不知道还击的对象,是相当可靠的雌虫伴侣。   然而乐知煊并不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诸刹和温和两个字半点没有沾边。   他是虫盟最锋利的剑,是战场上的主心骨,是踏着硝烟战火带领大家走过来的铁血领袖,而这位领袖是从来不会笑,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   所以即便诸刹很少会开口斥责谁,但众人对诸刹的崇敬深入心底,几乎是本能地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种害怕的情绪。   于是当诸刹出声之后,在场刚刚还在那闹腾着的士兵们,瞬间变成了一群鹌鹑。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乐知煊和诸刹。   诸刹完成任务,把视线投向乐知煊,示意大家听后者说话。   大家果然又把目光都转到了乐知煊的身上,乐知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诸刹,终于开口向众人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是你们的新教官,你们可以称呼我宣教官。”   乐知煊语气冷然,不带情绪,听起来和他平常在星网空间直播的时候比,稍显强势了点。   不过他的开口却让士兵们再次激动起来。   乐知煊也不清楚这群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对着故意摆出冷脸的乐知煊,竟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乐知煊:“……”   这群雌虫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乐知煊心里面犯着嘀咕,但装样子却没有停下来,他继续用冰冷的语气向众人说话,说的是自己训练的规矩。   这些规矩和他当初训练诸刹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他稍微说了几句,就开始了正式的训练内容。   第一天的训练,当然还是以单纯的记和背为主。   乐知煊甚至都不需要进入机甲驾驶舱,就直接对旁边的诸刹说道:“接下来由我在这里讲解,诸刹首领,麻烦你去那边给大家做个示范。”   如果是平常,乐知煊对诸刹说话当然不必这么客气,但现在是在军队面前,乐知煊当然懂得尊重诸刹的身份。   不过诸刹却似乎对他这样生疏的说话方式有些不适应,他在其他士兵看不到的角度,给了乐知煊一个无奈的眼神,但还是很快地来到旁边的空地上,利用训练空间的便利,凭空召唤出了最新型的FX-1机甲。   看到机甲出现的刹那,其他士兵们纷纷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这就是他们即将要开的机甲,传闻中性能一流,能够瞬间做出战斗反应,动作甚至比FZ系列还要流畅的虫盟最强机甲。   大家也都听说过这机甲是由一名高塔雄虫所设计的,对于那位看似柔弱的雄虫,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设计出这样的机甲,大家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也有不少雌虫怀疑过它的真正强度,但当现在诸刹坐上机甲,亲自向众雌虫示范之后,他们才发觉他们的担忧有多可笑。   他们从来没想过FX系列机甲也能有这种表现。   乐知煊好笑地看着诸刹的表演,又看着其他士兵们惊异的表情,心里面觉得有点好笑。   他很快把这些家伙叫回了神,接着开始讲其他快捷操作的用法。   等到讲得差不多了之后,乐知煊才问道:“好了,操作就讲到这里,你们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   他们脑子现在已经晕了,根本没人敢提出问题。   乐知煊表情不可避免地透出几分无奈和失望。   其实在他的想象当中,今天的训练并不是这样的剧本,他作为从没出现过在军部的新面孔,在空降成为教官之后,应该会被这群士兵所瞧不起。然后他会把其中最招摇的家伙揪出来,亲自用机甲战打服对方,最后再板着脸教育他们一顿,最终由诸刹走上来发表总结批评士兵,结束一天的训练。   然而最终——   这些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从最开始大家就认出了他“宣”的身份,然后都在用崇拜的目光看他,别说不服管教向他跳脚,这群家伙连半个“不”字都没对他说过!   乐知煊失去了能够打脸的机会,失望之色忍不住挂在了脸上,而等到结束训练,从实验舱里出来的时候,乐知煊的失落已经根本藏不住了。   退出训练空间后,乐知煊蔫蔫地坐在舱里,没有立刻起来。   诸刹先走了过来,微笑着向乐知煊道喜:“今天的训练很顺利,我就知道你的实力肯定能够很快驯服他们。”   乐知煊:“……”   他无精打采地看了眼诸刹,哼哼唧唧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   诸刹没有明白乐知煊的意思,他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今天的训练明明有个圆满的结果,乐知煊却仍然看起来闷闷不乐:“我没有提前打过什么招呼,他们听你的话是因为你的实力。”   乐知煊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好笑地看着这个连安慰都安慰不到重点的雌虫,到底还是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诸刹笑起来,诚恳说道:“非常完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乐知煊的训练持续下去,大家已经逐渐习惯了乐知煊的教学方式,并且开始沉浸其中。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键盘流的操作方式还有些不信任,死记硬背那些操作组合键的时候,也总觉得荒唐又没用,但当乐知煊真正踏进机甲的操作舱,利用最新的FX-1和使用FZ系列机甲的诸刹打过一次之后,大家就再也说不出半点不好了。   在那场战斗当中,诸刹使用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专属座驾,但却已经是他最拿手的FZ系列机甲。   大家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在这场战斗中战神并没有任何放水的意思,然而就是这样认真的一场战斗,结局居然是平局。   一个是星网空间榜首,一个是现实中的战神,一个用的键盘流操作,一个用的体感流,而到了最后他们竟然得无法分出胜负。   当然大家在看过这场战斗后,都只顾着震惊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场比赛之后,乐知煊和诸刹从机甲操作舱中下来,相互交换了视线,两人都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而有了这场比试,在场的士兵们也有了更充分的信心,在训练的时候更加拼命起来。   就这样时间迅速往前推移。   机甲训练持续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第六星域的帝国残党发动了战争,诸刹不得不因此前往战场。 第43章   乐知煊见识过战争。   在他从高塔的实验室中折腾出电脑这种东西,并且成功连接上星网之后,他很快就发现星网之外的世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自由而美好。   那时候通过星网空间,乐知煊可以看到宇宙四处都在经历着战争,虫族帝国是相当好战的国度,在帝国皇室的领导之下,征战从未在这片土地停下来过。   直到后来,一群被称作叛军的势力突然出现,那四名领导者仿佛悍不畏死的勇士,带着队伍四处斗争,最终夺取了帝国的政权,推翻皇族的统治,成立了名为虫盟的新势力。   乐知煊曾经因为好奇,每天追着新闻,查看战争的最新进展。   而在这个过程中,战神诸刹这个名字当然总会以最醒目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乐知煊并不惧怕战争,因为虽然它在过去的日子时刻都在发生,但对身在高塔的乐知煊来说,这对他无法造成更多的影响,他们不过是被保护在战争后方的雄虫,乐知煊可以肯定,不论最终胜方是谁,没有谁会去为难一群有着顶级基因毫无战斗力的雄虫。   所以乐知煊总认为战争是遥远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也是到了现在,真正听到消息,知道诸刹将要前往前线,他才突然意识到,这其实并不遥远。   诸刹要上战场了。   乐知煊的脑子里慢半拍地再次冒出这个念头,于是在虫盟战神出征前的这晚,他默不作声地紧紧抱住对方,把脸埋在了对方的胸口之中。   虽然夜晚已经很深,但诸刹并没有睡着,所以在乐知煊有所动作的刹那,他就睁开眼睛了。   诸刹对乐知煊的反应有些不解。   事实上早在白天的时候收到消息,乐知煊就已经知道并且接受这件事情了,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训练场,这群机甲操作师还在训练阶段,所以没有办法赶上这次战场,于是人群一阵惋惜和委屈。   而乐知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只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接着沉下脸朝众人冷笑道:“以你们现在的水平,想在战场上有所发挥还太早了,你们还是乖乖留在这里训练吧。”   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又回头看了诸刹一眼,那瞬间目光复杂,只是还没等诸刹看穿什么,他就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乐知煊看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诸刹还以为乐知煊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并不如何担心。   因为乐知煊这样的反应,诸刹虽然放心了点,但事实上心里却也有着些微的失落,失落于乐知煊的漫不经心。   但到现在他才发现,乐知煊并不是漫不经心的。   相反,他恐怕比诸刹所以为的还要在意得多。   诸刹能够感觉到乐知煊的身子微微颤抖,单薄的雄虫用细瘦的胳膊紧紧搂着他,诸刹明明没觉得这力道有多大,但他却莫名地能够感受出来,乐知煊是用上了全力。   诸刹轻轻叹息,抬手搂住了对方。   乐知煊身子僵了一下,随即他声音闷闷地问道:“你没有睡着啊?”   诸刹轻笑了下,用哄小孩般的语气拍了拍他说道:“没有,不想睡,想多看看你。”   乐知煊没有出声,但显然有被他的话安慰到一些。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乐知煊才像是恢复了点心情,主动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想表现得更懂事一点的,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和困扰,在知道你要出征的消息之后,我心情很乱,但当着那么多学员的面,我没有办法表现出来。”   诸刹终于明白过来,于是他抱着乐知煊,轻轻“嗯”了声。   乐知煊又说:“后来等训练结束,我找不到任性的理由了,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再任性就显得我像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   诸刹平常时候是很严肃正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乐知煊的形容,却让他忍不住有些失笑。   诸刹轻轻揉了揉乐知煊的头发,声音轻柔低缓地说道:“你在我面前可以一直任性。”   乐知煊使劲摇头,发丝扫过诸刹的胸口,让诸刹觉得心脏似乎都被挠得发痒。   不过就算是这样说着,乐知煊最终也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就着这个姿势重重在诸刹的胸膛咬了一口,他的力道正好在这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压印,却没有把皮肤咬破。   微微撑起身子,乐知煊看着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压印,这才不甘地小声说道:“可惜这个压印很快就消了。”   诸刹:“我可以找人把它给纹下来。”   乐知煊:“……”   他微微抬起眼,看诸刹此时此刻的眼神,突然发现这家伙好像是认真的。   乐知煊顿时又气不起来了,他本来就是深夜突然难过,现在看诸刹这么紧张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似乎被哄回来了,他俯身趴在诸刹身上,听着对方稳定的心跳声,终于低低地说道:“你要尽快回来,好不好?”   诸刹弯着唇角:“好。”   “我会好好带这群蠢货学员,让他们尽快成为可靠的战斗力。”   “好。”   “到时候我带着他们来帮你,把那群给你找麻烦的家伙统统赶走。”   “好。”   “等打完仗回来以后你要陪我打十天的星网排位赛,我好久没玩,积分都快掉没了,你得赔我。”   “……好。”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诸刹正式踏上了前往第六星域的出征之路,唯一让乐知煊高兴的是,因为要送军队出行,所以他短暂地可以有半天假期,这天上午他没有去虚拟空间训练新兵,而是跟在人群当中,默然注视着载着诸刹的主舰升空离开帝星,最后远远的消失在层云里。   在注视着那艘主舰离开的时候,乐知煊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脑子里浮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许多画面,他想明明才刚刚分别,但他竟然已经在期待重逢了。   只是不知道重逢又要等待多久。   当天下午,乐知煊收拾好心情,回到了训练场中,再次板起脸成为了令学员们恐惧的冷面教官。   乐知煊的形象在这群学生们的心里相当可怕,不光是因为他令人恐惧的实力,也是因为他对于每个人的训练都尤其的严苛,而当战争真正打响,诸刹真正去到了前线之后,这种严苛变得更加明显了。   每个人每天的训练量都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而处罚也十分严厉。   然而即便是这样,学员里也没有谁敢顶撞乐知煊,不服从他的管教。   每个学员也都在不断地努力着,自觉加大训练量。   乐知煊其实也感觉得到,这次突然打起来的战争,不光是给他带来了心境上的改变,也给这群学生带来了许多刺激,对他们来说,看着和自己同一届的战士们在战场上拼杀,而他们却因为没能够完成训练,无法成为真正的战斗力,而只能留在后方接受保护,他们自己也没有办法过心里这关。   训练场上的气氛逐渐变得严肃紧张,原来的欢快气氛也渐渐被紧张氛围所取代。   好在前线的战斗不时传来消息,至今为止仍然是以好消息居多。   乐知煊当然也在和诸刹联络。   虽然说诸刹去了战场,但这并不会让他们的距离变得遥远,诸刹始终是体贴雄虫的优质伴侣,即便他现在的身份是虫盟的主帅,忙碌到几乎脚不沾地,每天穿着作战服几乎从未脱下来过,但他依然会在每天特地留出那么一点时间,一点只属于乐知煊的时间。   他会利用这时间给乐知煊发送消息,汇报自己的近况,同时也关心乐知煊的状况。   诸刹的作息不定,所以发消息过来的时间也少有固定,有时候是在午餐时候,有时候是凌晨,那些消息并不长,他会先说明自己安全无事,然后询问乐知煊的身体,询问他近来所做的事情,感兴趣的东西,或者新的爱好,身边发生的趣事。   乐知煊也从来不会吝惜回复的字数。   他知道诸刹的闲暇时间不多,对方没有办法大段大段的发送消息过来,所以乐知煊主动地挑起了维系他们之间距离的任务,他会用大段的文字向乐知煊诉说每天的事情,训练时的趣事,或者是在花园里看到了新开的花,在天上看到了漂亮的云。   他偶尔会用语音的方式,仿佛过去两人没被星河分隔开时一样,与他安静地谈心。   也会用拍照的方式,让诸刹看到自己身旁的花草树木。   当然他也会发自己的照片,会哼唱浅浅的旋律,伴着诸刹度过那少许的睡眠时间。   分离的日子在乐知煊看来过得尤其的快,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从冬季翻到了春天。   这天难得军队放假,阮煦来到了城堡当中。   虽然诸刹去了前线,乐知煊独自居住在空旷的城堡里,但他平常的生活其实算不上孤独。因为每天他要面对着一群难以管教的学员,平常昕庭他们几个雄虫也会和他联络,再加上他和诸刹的联络从来没有断过,所以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孤独过。   不过非常不巧的是,这天阮煦来城堡的时候,乐知煊生病了。   乐知煊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体真的在调养下变好了许多,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明白,他现在就算生病,也没有人能够像诸刹那样无微不至地哄他照顾他,所以他很争气地始终没有生病。   可是就是这撑了好几个月的身体,这天却突然病倒了。   阮煦来的时候,乐知煊还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乐知煊被管家接进门,愉快地扑到乐知煊的房间里,准备给自家知煊哥哥一个巨大的惊喜,结果就瞬间遭受了巨大的惊吓。   在这片惊吓中阮煦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阮煦现在加入星盟第一治疗院,现在早已经成为了有编织的正式治疗师,现在已经见过了不少场面,再也不是当初在高塔里咋咋呼呼什么都不会的傻小子。所以在看清乐知煊状况之后,阮煦飞快找出药箱,给乐知煊快速看诊起来。   忙碌了半个小时,乐知煊才终于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地朝阮煦道谢,轻轻说道:“吓到你了?”   阮煦挂心了半天,看他醒来后还有精力出声,顿时松一口气笑了起来:“吓到了,知煊哥哥你怎么赔我?”   乐知煊被他扶着坐起来,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我今天还没去训练场地——”   阮煦被他吓得不轻,还以为他真的要去,结果两个雄虫手忙脚乱半天,还是阮煦问过了自己的伴侣贺阑,才发现今天根本没有训练。   “……”   折腾完这出之后,乐知煊有点脸色发红,阮煦也茫然地睁大眼,显得不知所措。   当天晚上为了照顾生病的乐知煊,阮煦主动留在了城堡里,睡在了乐知煊的房间沙发上。   不过在这之前,那位贺阑首领打了好几个通讯过来,似乎从语气到声音全都透着不情愿和不放心,对阮煦黏糊得几乎连片刻也不想分开。   乐知煊精神稍微好了些之后,就忍不住向阮煦打听起了他和贺阑之间的事情。   毕竟因为要带新兵实在忙碌的关系,乐知煊很少有时间去聊太多事情,他对阮煦和贺阑之间那些事情的印象,还停留在贺阑上以前没收阮煦通讯器的时候。   阮煦高高兴兴地向乐知煊说了这几个月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说到最后,他还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了,贺阑前段时间还在跟我说,他觉得最近的诸刹他都快不认识了。”   乐知煊挑眉问道:“为什么?”   阮煦摊手说道:“因为他每天发奇怪的表情包,贺阑好几次都觉得诸刹首领是想找他打架。”   乐知煊没忍住笑出声,虽然他早就听说了那几位首领被诸刹毒害已久,但真正听人当面说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好笑。   阮煦非常不给贺阑面子,偷偷地又说道:“但是贺阑也只敢偷偷生气,他根本打不过诸刹。”   乐知煊虽然有些替自家雌虫感到自豪,但却不好表露,只低声说道:“四名首领各有长处,诸刹擅长带兵打仗,但在治理方面却远远不如贺阑首领。”   阮煦眨眼:“是吗?”   乐知煊这倒是可以肯定,他早就知道贺阑在这方面手段十分厉害。   阮煦轻轻拍了拍胸脯,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他悄悄地向乐知煊说道:“那就太好了,其实我一直以为贺阑是四名首领里面实力最弱的,我还老是担心他被欺负,原来不像我想的那么弱啊。”   乐知煊:“……”   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位贺阑先生,如果他知道自己在阮煦的眼里,一直是这样需要保护的弱者形象,他心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这么想想,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乐知煊毫无心理负担地放下了这件事情。   接着阮煦又说起了昕庭和星予他们,阮煦这段时间其实过得也并不悠闲,因为战争的关系,前线会固定送伤员回来接受治疗,阮煦待在治疗院里,每天接收的伤者也比过去多了很多。   所以两个雄虫拖着疲惫的身体,没聊到太晚,就都有些困倦了。   阮煦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了个蚕蛹,脸颊看着软乎乎的,在梦里毫无防备。   乐知煊虽然困倦,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能够立即睡着,他睁眼躺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好几圈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悄悄拿起自己的终端,熟门熟路地戳开那个通讯录最上面的名字,轻轻摩挲了片刻。   诸刹上次发来的消息,乐知煊已经回复过了,回复了很长的一串,还附赠了两张甜品的照片。   而诸刹还没有回复他,或许是因为战事太忙,所以没能够立即看到。   乐知煊于是盯着聊天界面,想要再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发什么才好。   想来想去,他干脆只能从聊天框里挑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过去。   但让乐知煊没想到的是,他的表情包几乎才刚发过去,那边就突然朝他发来了通讯请求。   乐知煊:“!”   已经好几个月没能够和诸刹面对面通讯,乐知煊在看到这条通讯请求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像被烫到了般把终端给挪到了稍远的位置。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他才轻轻按住自己的心脏,发现自己正心跳飞快。   诸刹竟然正好也在休息?   乐知煊没有迟疑太久,很快就戳了“确定”键,接通了这则通讯。   两秒钟之后,诸刹的脸出现在了镜头那边,乐知煊无声地看着他,发现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比以前瘦了很多,他的身形依然如乐知煊记忆中的高大,肌肉结实无比,看模样并没有受伤,只是眼睛下面有着明显的黑青,显然在战场上少有时间休息睡觉,始终在透支自己的精力。   乐知煊看得满是心疼,他刚才那点气早都已经没了,现在心里面剩下的只有满满的软腻。   诸刹同样静默着,在镜头那边看着他,似乎不想要破坏这片刻的静谧。   隔着星河,他们窗外的夜空都是漆黑的,都有着无尽的星辰,但却相隔无数光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知煊才悄然下床,走出了房间。   他不想打扰阮煦睡觉,出了自己的房间后没想清该去哪里,最后干脆拐弯去了诸刹的屋子。   他在诸刹的床上坐下,这时候才终于带着鼻音闷闷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诸刹舍不得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离开片刻,听到了乐知煊开口,他才回神般说道:“你在我的房间里吗?”   乐知煊点头,他最近习惯了用凶狠的口吻压制学员们,所以开口后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凶悍:“有什么问题吗?”   诸刹怔了瞬间,才带着缓和的笑意说道:“你睡在这里吗?”   乐知煊突然沉默下来。   他明明只是来这里接个通讯,并没有要睡在这里的意思,这里是诸刹的卧室,他坐着的是诸刹的床,这个雌虫睡了很久的床,床上有雌虫的气息。   见乐知煊突然不开口,诸刹也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紧急动用自己的情商,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乐知煊打断他的话说道:“是啊,今晚睡在这里。”   诸刹的话停顿住了,他定定地看着乐知煊。   明明隔着星网,因为相隔太远视频还有着沙沙的杂音,彼此的声音都有些失真,但不知道为什么着瞬间空气中的旖旎却似乎溢出了屏幕。   乐知煊身上穿着的是有着宽袖的白色睡衣,他缓缓在雌虫的床上躺下来,右手举着终端,长袖就顺着手臂轻飘飘地滑了下来。   他光着白皙的胳膊,枕在雌虫的枕头上,闻着雌虫熟悉的气息,声音很轻地说道:“你有多少休息时间?”   诸刹看着他,说道:“三个小时。”   乐知煊埋着头,把情绪藏起来,说道:“那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诸刹听得微笑起来,点头:“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知煊竟然觉得那声音是带着点哽咽的。   乐知煊本来就生着病,现在又熬到这么晚,他早就已经困了,所以在躺下来之后,他很快就觉得两只眼皮沉重不已,仿佛随时都将合上。   可他仍然坚持着不肯入睡,不肯放过这好不容易有的视频通讯机会,他执拗地握着终端,对那头的诸刹喃喃道:“新兵训练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他们现在实力都很强,很快就能帮上你们的,你要等等他们。”   诸刹笑着点头:“嗯,我等你们。”   他在说话之间,也和衣躺了下来,乐知煊能够看到那边的灯光忽地变暗了。   两人隔着视频躺在不同的地方,呼吸同样平缓,乐知煊轻笑了下,又说:“今天阮煦来城堡找我,我们聊了好多话,还说了你的坏话。”   诸刹:“那有说贺阑的坏话吗?”   乐知煊忍不住笑出声:“难怪贺阑说你变了。”   诸刹:“……”   乐知煊笑容敛了些许,又说:“今天我生病了。”   他声音有些委屈,还没等诸刹开口,他又飞快说道:“我不要听你唠叨,我只想你照顾我,你说过要一直照顾我不准我再生病。”   诸刹神情无奈又心疼,他在那头轻轻伸出手,像是要隔着视频抚摸乐知煊的脸。   乐知煊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语气凶悍又可怜巴巴:“快点回来照顾我。”   诸刹的指尖落在了屏幕上。   “嗯。”诸刹沙哑着应道,“一定,尽快回来找你。” 第4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场夜晚通话的关系,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乐知煊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   他坐在诸刹的床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这场病竟然罕见地只用了一天就恢复了大半。   不过乐知煊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   他在床上呆呆坐着,等听到从走廊那头传来的惊恐叫声,他才终于像是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竟然把阮煦忘在他的房间里了。   几分钟后,乐知煊在走廊尽头抓住了乱窜的阮煦。   原因是阮煦慌张起来实在是太“活泼”了,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堡里面到处乱跑,试图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面寻找乐知煊的踪迹,而因为他跑得实在太快行踪过于飘忽,乐知煊拖着病体追了他好一会儿才算是叫停了他。   于是停下来后的两个雄虫都有些尴尬。   阮煦垂着脑袋,连连道歉:“我不知道,我早上起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失踪了……”   乐知煊没办法说什么,毕竟的确是他半夜偷偷跑去和诸刹通话,结果把阮煦给忘在房间里了,他于是无奈地看着阮煦,低声说道:“是我的问题,你别紧张。”   阮煦眨巴了两下眼睛,稍微松了口气。   经过这场插曲,阮煦又在城堡里面陪着乐知煊玩了会儿,期间乐知煊甚至还带他去了星网空间,让阮煦体验了一把机甲战。   阮煦以前从来没玩过这个,现在一下子上了瘾,他在星网空间里把自己捏成了个体型魁梧无比的肌肉雌虫,模样要多威武有多威武,自己对着自己的形象欣赏了很久。   等到被乐知煊赶出星网空间的时候,他都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表示自己回去一定要让贺阑给他也买上一台游戏舱,然后带着贺阑一起玩。   乐知煊:“……”   虽然跟贺阑没什么交情,但他莫名地有些同情这位。   送走阮煦之后,乐知煊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   新兵的训练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乐知煊为他们准备了一场考核,并在其中亲自担任考官。最后的考核结果十分不错,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不错的成绩,而在考核结束之后,这群新兵就不归乐知煊所管了。   这群机甲操作师将会前往真正的军队训练场,驾驶最新制造出来的FX-1进行实战演练,虽然说训练空间的真实度已经做到了力求百分之百,但最终他们仍然需要真实的操作机甲。   乐知煊没有办法带领他们操作真实的机甲,因为他现实中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   尽管那些机甲其实是他亲自设计的。   所以在完成测试的时候,乐知煊就算是和这群新兵正式分别了。   测试结果出来的时候,乐知煊最后一次以“宣”的身份站在这群学员面前,带领这群学员数月之久,要说与他们没有感情当然是不可能的,乐知煊目光沉沉,认真地扫过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容。   和随意改变身体数据捏了个新形象的乐知煊不同,这群学员因为训练规则,全都是用自己真实的模样进入训练场的。   乐知煊认真地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模样,记下了他们此刻眼睛发亮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是他用心教了好几个月的学生们,而根据虫盟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在结束训练之后,将会立刻离开基地,进入战场成为诸刹的援助战力。   按照传统,这群学员离开前乐知煊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毕竟是正式的分别,毕竟在这之后他们就会踏上战场。   学员们也都正睁大眼睛,满脸不舍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乐知煊,想要知道他们这位严格过分又强悍过分的教官,在临别究竟会对他们说什么。   在大部分学员的猜测中,这位教官大概会像过去那样,板着脸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们,用清冷的声音告诫他们,数落他们的缺点,让他们时刻不要忘记自己的弱小。   但教官并没有这样说。   他们惊讶地看到,那位过去总是用冷酷的话语责骂他们,用过量的训练折腾他们,发起疯来可以随手在机甲战上掀翻他们的宣教官,最后竟然只是对他们浅浅地笑了一下。   “在训练场都已经流了这么多汗了,要是到了战场还没法自保,就说不过去了。”   “大家保重,等你们得胜平安归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乐知煊正式告别自己的教官生涯,在学员们复杂的目光中下线,离开了训练空间。   我的雌虫就拜托你们帮忙了。   最后这句话,乐知煊倒是没有对学员们说出来。   然而事实上,虽然乐知煊和这群新兵们在训练空间里道了别,但没过几天,他又在军队的训练基地里见到了他们。   不过这次他不再是雌虫宣的形象,而是雄虫乐知煊。   乐知煊作为FX-1机甲的总设计师,特地带着自己研究院的团队,来到基地之中查看新兵们的驾驶情况,并分析是否还有潜在的问题,以及需要修改的地方。   乐知煊到的时候,这群学员们正在互相练习,有的坐在机甲操作舱里,有的则在下面和人交谈着,或者做着进行战斗的准备。   当周院长带着乐知煊走进训练场的时候,这群学员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雄虫的气息,然后飞快回头看了过来。   接着他们的目光就黏在乐知煊的脸上撕不下来了。   乐知煊:“……”   他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这群反应夸张的家伙,这要是在训练空间里,他肯定早就把这群家伙骂一顿然后扔出去加训了,但此时此刻他却只用正经的表情看着对方,开口道:“你们好,我是FX-1机甲的主设计师,我叫乐知煊,今天我会在这里对机甲的性能进行测试。”   众学员结结实实愣住,然后懵着给了回应。   事实证明雄虫确实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乐知煊甚至没有到战场,只是到了训练场里,都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让这群雌虫们在训练过程中都恍惚了起来。   乐知煊身为有着顶级基因的雄虫,他的面貌本来就优秀过人,再加上他比其他雄虫都要更强的存在感,那气息几乎让大部分雌虫仅仅是远远接触到,就已经感觉难以招架。   当然,在场的雌虫们虽然满心震撼,但也只能不时偷看乐知煊两眼而已。   没有谁敢对这个过分漂亮的柔弱雄虫有任何心思,毕竟只要是稍微看过点星网新闻,或者听过点军队八卦的,他们就应该知道,这位最新型FX机甲的总设计师雄虫,是首领们从那座著名的高塔上接回来的雄虫,而他是诸刹首领的伴侣。   没有谁敢对诸刹首领的伴侣动半点心思。   乐知煊非常顺利地完成了这次的数据观测工作,在结束工作收回工具的时候,天色已经稍微有些晚了,乐知煊没有耽误时间,很快收拾好离开基地,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向那群正在训练的新兵说了句“加油”。   明明只是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听起来也没包含太多感情,更像是寻常的客套。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在场的新兵们瞬间都变得精神百倍,满血复活般继续训练起来。   于是在乐知煊离开基地大门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训练场里那群雌虫学员亢奋的声音。   乐知煊:“……”   早知道只要用本来的形象跟他们说句“加油”,就能换来他们这么拼命训练,他以前也就不用费尽心思地去装凶训斥他们了。   当然,即便是这样,乐知煊也不想继续出卖自己的色相。   他后来没有再亲自去训练场,他在那边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不需要再奔波一次。   不过关于那群新兵的训练结果,他还在远程关注着,不时向现在负责他们的宋临泽询问。   这么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也到了FX-1机甲兵团出征的这天。   这天乐知煊没有去送行。   因为他作为这次战场的机甲维护专员,被安排直接上了飞船,将要跟随军队一同往第六星域的前线战场赶去。   乐知煊并不是任性偷偷去的,相反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通过正规渠道进行申请,在说服了包括贺阑宋临泽等首领在内的雌虫之后,以正式身份加入这场出征的。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其他人也不肯同意乐知煊的请求。   但乐知煊给出了非常充分的理由,因为这群新兵才刚加入战场,他们经验严重不足,还需要操作指挥官进行提示和帮助。还有最新型的FX-1机甲虽然已经通过了安全性能测试,但在战场上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有办法确定,而且战场上的机甲破坏,也需要专门的修理师进行修理,现在整个虫盟,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FX-1,所以由他来修理肯定是最好的。   当然为了能够踏上征途,乐知煊还答应了很多的条件,比如他会始终留在后勤飞船上面,不会轻易踏上前线。他会好好照顾自己,带上所有需要用上的药剂,确保自己不会轻易生病。他还会时刻带着宋临泽专门为他挑选的护卫,不会轻易离开他的视线。   当然类似信息素气息隐藏贴,还有雄虫需要的各种药剂,这些他也全部都带好了。   在这之后,乐知煊才终于在阮煦和星予等人的送别之下,踏上了出征的飞船。   乐知煊出发了。   当飞船内部缓缓传来动静,在人群的注视中升上高空的时候,乐知煊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心情仿佛也在这瞬间随之飘扬起来。   他的心穿过天空,穿过星河,穿过无法估量的距离,到了诸刹的身边。   乐知煊才发现他和诸刹,竟然已经分别有快半年了。   ·   在飞船上面的日子,乐知煊觉得自己似乎比过去的几个月过得更加快乐了。   这种感受是没有来由的,明明飞船里的生活算不上舒适,因为不再有固定的日出和日落,时间逐渐变得混乱,乐知煊的作息也很难再如原来那样规律,时常困倦不已,但他仍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是非常充实的。   他每天会去机甲仓库检查机甲设置,对那些机甲进行维护,也会通过会议和研究院的其他人研究后续的修改计划,当然他还能够以更直接的方式,听到来自前线的情报。   有的时候会很累,但乐知煊却很喜欢这样的劳累。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日子总是充满期待的。   因为每过一天,他和诸刹之间的距离就能缩短那么一点。   当然,乐知煊并没有向诸刹瞒着自己跟着队伍出征的事情。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隐瞒造成多余的麻烦,而且他觉得他的隐瞒大概率不会给诸刹带来惊喜,更多的可能会是惊吓。   果然,在知道乐知煊跟着队伍出征的那天,诸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度了。   平常的诸刹每次回复乐知煊的消息,都是在他难得的短暂休息时间里,但那些时候多半都是帝星的半夜或者凌晨,为了不打扰到乐知煊休息,诸刹通常会只发一条消息回来,不会说上太多。   但这次不同,诸刹急得几乎是在看到消息的瞬间,就拨通了乐知煊的通讯账号。   乐知煊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他在接下通讯的瞬间,立刻就摆上了自己提前想好的可怜巴巴的表情:“诸刹,不准凶我。”   诸刹:“……”   他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话,似乎都被乐知煊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诸刹神情复杂地隔着镜头看乐知煊,像是有着无尽的话想要说,或者担心或者恐惧,或者不舍或者怜惜,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很轻很浅地对他叹了口气。   乐知煊看着他自我挣扎的整个过程,当听见诸刹叹气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不会挨凶了。   乐知煊于是唇角扬起,露出了庆祝胜利的小表情。   诸刹又幽幽看了乐知煊一眼,半晌才说道:“其他人都同意你这样做吗?”   乐知煊眨眼点了点头:“嗯。”   他这套装无辜装天真的模样,是向自家弟弟阮煦学的,这家伙每当闯祸的时候,都会睁大眼睛做出无辜的模样,而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别人总会难以把训斥的话再说下去。   乐知煊觉得这套非常好用,于是跟着偷了过来。   不过看到诸刹现在的表情,乐知煊还是不禁想到,这大概是他见过诸刹表情最丰富的一次了。   两人隔着终端对视,明明刚才是诸刹火急火燎地发了通讯过来,但现在他却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只能定定地看着乐知煊。   因为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乐知煊既然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而他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看到,那么乐知煊应该早就已经随着队伍出发很久了。即便现在他再想让乐知煊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乐知煊当然也是知道诸刹的阻止已经没用,所以才表现得理直气壮。   对视到最后,乐知煊禁不住笑了,他微微抬起手,拨弄了下自己颊边的碎发,这才轻轻说道:“你别老想着把我推走,你知道我决定要跟来的时候,其他人是怎么说的吗?”   诸刹不解地摇了摇头。   乐知煊笑着说道:“周院长说,有我跟过去,机甲这方面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诸刹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还没等他开口,乐知煊就挑眉接着说道:“还有那群新兵也是,他们都很高兴,说有我这位首席设计师坐镇,他们会很安心。”   诸刹知道这些都不是谎言,因为如果是他在场,如果乐知煊不是他最担心的雄虫,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乐知煊的能力很强,不管是机甲操作,还是机甲设计制造改装。   诸刹才想起来,乐知煊原本就是这么强的,只不过他太喜欢太担心对方,所以才总会把他当成是需要时刻呵护照顾的那个,总认为不管将他藏在哪里,都是不够安全的。   诸刹的思绪还没能够收回来,乐知煊就渐渐地淡下了笑容,换上认真的神色说道:“诸刹,我是可以帮上忙的,我想帮助你,想尽自己的力量,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在这瞬间,诸刹的目光凝滞下来,像是被雌虫的视线所穿透,定在了原地。   很长时间后,诸刹才又叹了口气,轻笑起来:“嗯,我知道的,我不该把你一味地关在那座城堡里面,你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他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明明都是这样做的,但战争到来的时候,他却在慌乱中把这人塞了回去,以至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乐知煊定定地看着诸刹。   最后,他才轻声补充道:“当然,还有个比这些都重要的原因。”   诸刹凝神看着他,认为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他认真等待着乐知煊说出缘由。   结果乐知煊只是轻声说道:“因为我很想你。”   如果说这宇宙中有什么武器能够隔着无限遥远的距离令人脸颊发烫血液沸腾,诸刹觉得那这武器必定是乐知煊温软的话语。   诸刹定在那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不受控制的,心跳也是。   他有那么瞬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了,他只是本能地想要拥抱乐知煊,亲吻乐知煊。   而乐知煊只是甜甜地笑着看他,看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依依不舍地道了别,挂断通讯。   从帝星到第六星域的战场,有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在赶路的这些日子里,乐知煊每天都在忙碌着,即便其实仓库里的机甲并不需要每天检查,但他依然会准时准点地过去巡视,他还会特地和机甲操作师,也就是他的这群学员们交流,以确保他们在驾驶方面没有遇到更多问题。   他拼命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闲暇下来。   因为一旦闲下来,他胸腔里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往星河那头钻去,飞到遥远的战场上。   经过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旅途,他们的飞船终于接近了战场。   这天,乐知煊在飞船的中心指挥室内,听见这艘飞船成功连接上了诸刹他们的作战主舰,正式进入战斗频道。   帝星时间当天下午五点,这艘后援飞船上的上百台机甲就直接启动前往了战场,并成功在正面战场上支援诸刹所率领的突击部队,得到了敌我双方都没有料到的大胜。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里,FX机甲兵团都会跟随诸刹进行战斗,这个队伍以万众瞩目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上,然而即便所有人本身就十分看重他们的实力,大家还是发现,他们的战斗力远比大家想的还要可怕。   这是一支可以被称作可怕的队伍,他们的机甲操作方式和战场上常规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他们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战斗连招也总是出其不意,再加上这台机甲出色的性能,诡奇的设计,敌人在这样的包围之下被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为这支队伍起了“银色幽灵”这样的特殊称呼。   乐知煊虽然没办法亲自踏上机甲,但看到自己亲手制作的机甲,还有亲自训练的士兵,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在战场上帮助诸刹,他仍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当然乐知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每天的机甲维护和修理,仍然是相当大的工程。   机甲战队抵达后的第五天,乐知煊如同往日般来到机甲仓库,接手了最近三台重大损毁的机甲,开始对他们进行修理。   重大损毁机甲的修理,需要耗费相当多的精力,乐知煊独自坐在机甲前面,穿着略显厚重的工作服,不顾身上的脏乱,低头认真地跟各种零件亲近。   因为过于专注,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来得匆匆忙忙,最开始似乎没有方向,只急切地在四周转着,等过了会儿之后,它才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接着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这头赶来。   当乐知煊真正注意到这声音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来到了离他很近的位置。   但那声音却在即将贴近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乐知煊微微怔然,他原本不该分心,却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回头之后,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漆黑干净的军靴,接着他目光往上,看到了一身同样黑色的军装,那人的身形很高,坐在地上的乐知煊不得不用力地抬起头,才能够看清他深邃的眉眼。   不知道是不是四周的灯光过于晃眼。   在看到诸刹的瞬间,乐知煊凭空想到了他在高塔之中,被诸刹接走的那天。那天他也是这样,披着光走到他的近前,对他伸出手,带他离开了那间屋子。 第45章   诸刹的到来,让乐知煊觉得像是做梦。   他眼圈红红地看着面前的雌虫,隔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地没有上前,后退半步把手背到身后,低声说道:“你先别过来,我现在手很脏。”   他刚才一直在修理机甲,现在两只手上沾满了机油和灰尘,根本不适合这种重逢场面。   乐知煊一时有些后悔,想自己刚才有人来和他交班,他为什么没有主动去休息。   为什么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更仔细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以为在战争中就不用好好打理。   为什么他这几天没好好休息,导致现在脸上黑眼圈这么明显。   乐知煊以前从没这么邋遢过,到了临时才终于后悔起来。   但诸刹却完全顾不上这些,没等乐知煊退开多少,他就上前两步抬起双臂,用力地把属于自己的这名雄虫搂在了怀里。   和自己身上的尘埃与硝烟不同,乐知煊的身上有着柔软的雨露气息,诸刹神色安定,静静把他搂在怀里,在这刹那仿佛看到了天晴后的一抹初虹。   乐知煊终于不再抗拒,他乖乖地把脑袋埋在诸刹的胸口,小声问道:“我身上有机油味道,很难闻吗?”   诸刹摇摇头:“我只闻到了你的味道。”   他们在机甲面前坐了下来。   乐知煊还要修理机甲,这种特殊时期,他既然已经把换班人员给叫走,就不能再让人回来接替自己的活,所以即使现在他盼望的人好不容易到来,他也没有完整的时间和对方好好完成这场重逢,拥有完整的时间相处。   在修理的过程中,乐知煊不时侧目,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诸刹。   诸刹对这样的重逢并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他看起来很愉快,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乐知煊身边,不时帮后者递一些工具搭把手,看起来仿佛成了名合格的学徒。   他这样的举动,让乐知煊好几次都忍不住朝他投去视线。   最后还是诸刹轻笑着对他说道:“虫盟的战士只要是会开机甲,都会一些基础的机甲修理,不过我没你熟练,所以只能在旁边帮帮忙。”   乐知煊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说的是这个吗?”   诸刹有点不解:“嗯?”   两人分别好几个月,他心里那台不太准确的雄虫心思探测器似乎又开始罢工了,他于是只能尝试着重启机器,想办法猜测道:“你在怪我没有打招呼就来了吗?”   乐知煊:“……”   他脸色木然了片刻,语调没什么变化地扔下手里的扳手,又伸出手说道:“给我E型螺丝刀。”   诸刹很快递上工具,继续猜测道:“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回复的消息太短了吗?”   乐知煊瞥了他一眼:“原来你有自知之明。”   诸刹连忙道歉,他正要做出解释,乐知煊就憋不住了,垂眸边认真修理面前的零件,边小声地说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战斗期间那么忙你能每天回我就不错了……我只是在想,你现在为什么能来后勤部的飞船上,你好不容易来了这里,却只能跟我一起在这儿修理机甲……”   他声音很轻,明明是在认真地说着事情,但听在诸刹的耳中,却莫名泛着点委屈。   诸刹紧盯着他的侧脸,说道:“我有四个小时休息时间。”   乐知煊动作微微顿住:“所以你休息以后就赶紧过来了?”   诸刹点头:“我打听到你在这里。”   这里离指挥前线其实还有一段距离,事实上诸刹在从战场上下来之后,连衣服也没有换,直接就开走了一台飞行器,从主舰开了一个小时,开到了这艘飞船上,然后在问过了好几个人之后,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   就连战事后面的安排,和副官之间的联络,诸刹都是在飞行器上边赶路边完成的。   就只是为了能够来看乐知煊一眼。   乐知煊听着诸刹所说的话,眼圈红红地说道:“还剩两个半小时了。”   他喃喃道:“这么短。”   而这么宝贵的重逢时间,他们却在这里修理机甲。   乐知煊憋着口气,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才会非要在今天跑到这里揽这个活,他们明明可以在房间里面,好好地见面,询问彼此这近半年的状况,可以说好多话做好多事情。   这样的想象越是具体,乐知煊就越觉得眼前的机甲面目可憎,忍不住连手里面的动作都粗暴几分。   诸刹却盯着他的动作笑了起来:“真好。”   乐知煊:“好什么好!”   诸刹说道:“你看起来很有精神,身体健康就好。”   乐知煊没好气地瞪着他:“我最近身体可好了,生病只用两天就恢复了!”   听他用近乎自豪的语气炫耀这种事情,十多年来没生过病的诸刹忍不住又笑起来,他温言安抚着自家雄虫,接着说道:“我担心你的身体不适应战场的环境,现在看到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   乐知煊脾气被浇熄了大半,哼哼唧唧地说道:“你该担心的是前线,而不是我。”   他不想成为诸刹的累赘,不想因为自己而害诸刹分心。   然而诸刹却说道:“我上战场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在安定的地方生活。”   乐知煊低着头:“你是不是偷偷跟谁请教过了,这种话真不适合你。”   诸刹又笑,他靠近了些,亲吻乐知煊的眉角。   乐知煊动作微顿,耳尖和脖子红得厉害,在白皙的肤色下尤为显眼。   时间真的很短,怎么都不够用。   乐知煊火急火燎地去修理面前的机甲,希望能够用最快的时间把它修好,然而事与愿违,到他修好的时候,诸刹的短暂“假期”也已经见底了。   乐知煊语气不好地对着机甲嘀咕,抱怨这玩意儿太难修,生气开这台机甲的混蛋不好好保养。   诸刹在旁边听着既好笑又心疼,抱着他一阵轻哄,好不容易才安抚好默默垂泪的雄虫。   两人的重逢就只有从战事中偷到的刹那时间,因为回程还需要驾驶飞行器经历一个小时的路程,乐知煊几乎是刚修好那台机甲,就不得不送别诸刹。   最后乐知煊带着诸刹往出口走去,两人刻意放缓了脚步。   行走的过程中,他们也好几次和其他人擦肩而过,其中有正好休息下来的机甲操作师,也有奔跑忙碌的后勤人员,大家从旁边过的时候,最开始似乎没料到诸刹会来到这里,于是全都在招呼过乐知煊之后,就脚步匆匆而过。   等他们注意到走在乐知煊旁边的是谁,于是愕然站住的时候,乐知煊他们早都已经走远了。   但即便如此,诸刹首领来后勤飞船上的事情,还是飞快地在这艘飞船上传开了。   这艘飞船上几乎人人都很敬重乐知煊,都清楚他虽然是雄虫,但却是真正制造出FX-1的总设计师,但看星网新闻的人多,热衷于看八卦的却没几个,于是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位总设计师其实和诸刹首领是伴侣关系。   当然,从今天起他们都知道了。   越是来到飞船出口的位置,就越是有更多的人从旁边经过,乐知煊不喜欢出门,平常对这样的场合有些不适应,但今天却根本来不及管别的,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诸刹的身上,直至送人到了飞行器面前,说了道别的话,他也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诸刹上了飞行器,站在门边朝他摇头道:“快回去吧。”   乐知煊定在那里,下了决心般说道:“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过来了。”   诸刹默然看他。   乐知煊又把他往里面推了推,继续说:“你都忙成这样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诸刹似乎又看不懂乐知煊的意思了,时间明明已经没剩多少,他却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地思索着,仿佛遇到了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问题。   乐知煊看得着急,忍不住提醒他:“你不赶紧回去吗,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诸刹顿了下,再次摇头后说道:“我驾驶飞行器的速度还可以,速度快的话路上能更节约十来分钟,相比之下我认为让你开心更重要。”   乐知煊:“……”   他忍不住骂了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诸刹。”   诸刹被他突然的一句骂得有点茫然:“嗯?”   看来刚才那句是他纯天然的想法。   乐知煊听得忍不住脸红,赶紧把他往里面推,同时提高了点声音:“让你不要再亲自过来了,路上耽误那么长时间,还没法好好休息,你可是这场战斗的主帅,你要是倒下了耽误了时间谁来赔!下次我过去找你!我随时都可以等你行了吧!”   诸刹这次是真的懵了,以至于他在这样懵着的时候被乐知煊推进了飞行器里面,他都没有发现。   等到他回过神来,乐知煊已经给他关上了舱门。   两个人隔着透明的窗户,声音也随之被隔绝开来,诸刹正要再说什么,乐知煊却已经朝他挥挥手,催他离开了。   诸刹看到那雄虫笑着红了眼睛,明明委屈又霸道,却看起来乖巧得可爱。   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耽误下去会影响到许多事情。   诸刹在沉默中无奈叹了口气,终于抬起手,和乐知煊做了同样的告别动作,随即他依照着自家雄虫的意思,开启飞行器自出口处冲进了浩渺星辰之中。   ·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乐知煊所说的那样,为了不让诸刹这位主帅在路上耽误时间,乐知煊主动把自己打包,送到了主战舰上。   他去的时候原本没打算惊动谁,他只是想趁着有空的时候前去,偷偷地和诸刹见见面,等见到了再离开。   然而谁想到当他所乘坐的飞行器进入主舰之后,立刻就有人迎接了上来。   来的人是诸刹的副官金河。   乐知煊和他见过很多次,对方多半都跟在诸刹的身侧。   看到金河出现,乐知煊怔了一下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艘飞行器上面?”   金河答得理所当然:“首领出发之前说您应该很快会来主舰找他,所以命我提前接待,我已经查过,从您那艘飞船来的飞行器今天总共就三艘。”   乐知煊没想到对自己的那句话,诸刹竟然会如此用心的对待。   他拒绝了金河的搀扶,自己从飞行器上面走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才问道:“我该去哪里等他?”   金河微笑起来:“首领早就吩咐过了,您请跟我来。”   没有惊动主舰上面的其他人,金河领着乐知煊,顺着走廊往前走去,一路进了电梯又上到三楼,等拐过好几条长长的通道之后,他终于在某处房间外面停下了脚步。   金河对乐知煊说道:“您请在这个房间里等待,首领从战场下来就会来找您。”   乐知煊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房间是什么地方,所以当推门看到里面的布置时,他并没有觉得惊诧。   这里应该是诸刹的私人休息室,房间里面布置相当简单,根本不像是作为主帅应该有的房间,然而不管是房间桌面上摆着的小摆件,柜子里放着的箱子,还有衣橱里挂着的衣服,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属于诸刹的。   桌上那个作为房间里唯一饰品的摆件,还是以前乐知煊在星网上随手买下来送给诸刹的。   乐知煊想,他要在诸刹的房间里等待对方了。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乐知煊漫无边际地想着诸刹回来时的情景,他想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些惊喜,毕竟他都把自己打包送来了,如果只是平平无奇地过来,那他和诸刹那个不懂风情的家伙有什么两样?   打定主意后的乐知煊沉思片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衣橱上面。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翻找出一身诸刹的衬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诸刹的体型在雌虫里本来就已经极高,现在衣服穿在乐知煊的身上,他只觉得衣服宽松无比,下摆长得过分,衣袖也几乎将两只手全部给笼在了里面。   乐知煊艰难地把袖子挽了几圈,才算是露出细瘦的手腕。   换上衣服之后,乐知煊掀开被子,缩进了诸刹的床上。   乐知煊本来是想故意逗弄诸刹,看看那家伙见到自己模样时不知所措的表情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么躺在床上等了会儿之后,他竟然因为休息不足,真的在床上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床上有着诸刹的味道,所以令人觉得无比安心,乐知煊这次竟然睡得意外的香甜。   他在朦胧中做了好几个梦,也不记得究竟都梦到了什么,只知道在梦醒的时候,他的唇角是微微上扬着的。   醒来睁开眼,乐知煊注意到房间内仍然是漆黑,他微微抬头,正打算开灯,就发现房间里面除了自己,还存在着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乐知煊眨眨眼,努力想要在昏暗中看清身旁的人。   随后他听到了诸刹低沉却偏温柔的声音:“醒了?”   乐知煊在一片昏黑中准确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抬手捉住他的手。   诸刹几乎是立刻就回应并反握住了乐知煊,随即他打开灯说道:“这段时间很累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饭菜了……”   他话音刚落,就在灯光下看清了从床上坐起来的乐知煊的模样。   诸刹的话语霎时停住了。   乐知煊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衬衫,顿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仿佛是填补了上次修机甲两小时两人什么也没能做的苦闷,他牵了牵自己的衣服,说道:“你的,合身吗?”   诸刹默了两秒,老老实实说道:“不合身。”   乐知煊:“……”   他正准备痛斥诸刹首领情调不足,就听见这位无师自通地又补充道:“但很合意。”   乐知煊又好气又好笑,扑过去咬了他一口,轻轻的没什么痛楚,但却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虽然气氛暧昧无比,两人衣衫不整地从轻咬到重吻,折腾了好一阵,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够滚到一块儿,因为现在这个时间的确不方便,也因为诸刹的通讯器总有人在不停拨过来。   两人最终不舍地松开彼此,决定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休息的时间本来就是短暂的,更何况诸刹平时睡觉的机会少得可怜,乐知煊不想害他精神不足,于是在吃过东西之后,就主动钻到床上,拱起被子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眼睛眨巴着招手道:“快过来睡觉!”   平常在后勤飞船上稳重可靠的主设计师乐知煊,现在回到诸刹身边,就仿佛是淋了雨的蘑菇,重新恢复了饱满,他满脸活力地盯着诸刹的样子,让后者禁不住又失笑起来。   乐知煊眉毛竖起来:“你笑什么!”   诸刹尝试着说道:“其实我还不困,我……”   乐知煊却瞬间变成了严厉版宣教官,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拉着人拖进了被子:“就算不困你也需要休息!”   诸刹有些无奈,雄虫的气息就在他的身旁,露水般的气味不断刺激他的嗅觉,他感觉自己仿佛被雨露所包裹,置身于童话般巨大的透明气泡之中。   乐知煊的手伸过来,轻轻环住诸刹的腰,毛茸茸的脑袋紧贴他的胸口。   那是他们彼此最熟悉的姿势,也是令乐知煊最安心的姿势,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子里,不管晚上乐知煊究竟是怎么翻来覆去,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们必然都是这个姿势。   诸刹看得不禁笑起来,抬手揉了揉雄虫的发顶。   乐知煊声音略带困倦地说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睡了。”   诸刹点头,仔细计算着时间:“快半年了。”   乐知煊静默片刻,说道:“是啊,都比我们睡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了。”   诸刹安慰道:“很快就……”   乐知煊警觉地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紧急地想要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再说下去。然而非常不巧的是,乐知煊的两只手正在被子下面环抱着诸刹的腰,根本没有空去捂嘴。   情急之下,他憋了口气干脆直接用上了头槌:“住嘴!”   诸刹:“……”   片刻之后,好久没有受过伤的诸刹首领,终于在自己家雄虫这里磕到了下巴。   当然其实相对来说,乐知煊的脑门要更痛一点。   诸刹于是只能哭笑不得地轻轻去揉乐知煊的脑门,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   乐知煊满脸委屈强词夺理:“你不知道这种话在战场上不能随便说吗!你还是个元帅!”   诸刹连忙点头,但又忍不住别开脸笑出声。   两人闹腾着终于还是相拥着睡了过去。   等到乐知煊再睁眼的时候,他的身旁已经空了,诸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乐知煊默然地在被窝里面滚了一圈,滚到诸刹那个位置,想要汲取一点热量,才发现那边早就已经凉了。   乐知煊于是趴在枕头上轻轻锤了下雌虫入睡时所枕的地方,把脸深深埋了进去:“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再来找你算账。”   短暂的相会结束,乐知煊又该回到自己所在的飞船。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正当乐知煊收拾好自己,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时候,金河再次走了过来,并对乐知煊说道:“乐主任,首领替您做了安排,想请您暂时留在主舰上,这里也有不少机甲需要进行修理。”   乐知煊霎时怔住,随后跟着金河去了机甲仓库。   虽然还有些稀里糊涂,但乐知煊因此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主舰上面。   能够留下来当然是好事,乐知煊理所当然地住进了诸刹的房间,但他很清楚自己留在这里,绝对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所以从这天起,乐知煊努力地完成自己在主舰上的修理和维护任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雄虫身份,以及FX-1总设计师的身份而怠慢任何工作。   他拿出了自己百分之百的专注去应付所有事情,以至于十来天后,他的名字就在机甲修理师们之间传开了。   所有同行都知道了主舰上来了个工作狂雄虫,机甲修理能力强得要命,工作起来几乎不吃不喝,修过的机甲性能甚至远超从前。   于是莫名其妙地,乐知煊发现专程来找他修理机甲的人变多了。   在战场的日子过得很快,战场并不轻松,每个人都是满身疲惫和烟尘,时常还会有坏消息传来,乐知煊耳濡目染,逐渐地也变得沉默下来,理解了诸刹肩上的重担。   但好在即便是这样,每天晚上诸刹和乐知煊依然有一段时间,能够短暂地相拥而眠。   直到乐知煊来到主舰一个月之后,这天诸刹失踪了。 第46章   诸刹的失踪并非突然,乐知煊虽然对这样的战争场面并不熟悉,更没法接触到高层指挥部的情报,但他却仍然能从身边人的交流中推测出大概情况。   这天本来只是像往常那样的普通进攻,乐知煊送别诸刹,自己去了机甲仓库进行例行检查。   然而就在他检查到一半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紧急的铃声,乐知煊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群穿着机甲作战服的操作师们飞速涌进了仓库中。   众人向乐知煊核对可操纵的机甲名单,并开始急促地进行准备。   乐知煊满腹疑惑,等核对完名单之后,还是忍不住拉住其中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名机甲操作师是乐知煊的学员之一,乐知煊把他给认了出来,他却没认出自己的教官,只在愣了一下之后解释道:“敌人可能打算进行最后的反扑了,诸刹首领率领他的队伍去了敌人后方深处,我们必须立刻增援。”   乐知煊怔了下,问道:“增援?”   他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那名机甲操作师没有注意到乐知煊的异样,还以为这位科研人员是在担心安全问题,于是赶紧安慰道:“不用担心,乐主任,诸刹首领肯定会带我们得胜的,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说完这话,他再没有多说什么,飞快地几步攀上了机甲操作舱。   数百台机甲同时离开仓库,往战场而去,乐知煊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飞快转身往指挥中心跑去。   他没跑上多远,就撞见了诸刹的副官金河,诸刹有三名副官,这位是文职岗位,所以通常不会跟随出征,大多负责后勤工作,也是乐知煊见得最多的。   看到乐知煊在走廊乱窜,金河连忙叫住他:“殿下,您怎么没在房间里面,快跟我回……”   四周人群不断地来来往往,脚步都匆忙无比,乐知煊听着杂乱的声音,心里也跟着混乱:“我要知道战斗情况!”   金河愣了一下:“可是这……”   乐知煊紧紧地盯着他,黝黑的双目里面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金河苦笑了下,点头说道:“也好,您跟我来吧。”   在乐知煊的坚持之下,金河总算是带着他往中心指挥室的方向走去。   乐知煊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并不多,理智也告诉他,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给任何人添乱,相信虫盟和诸刹的能力,等待他平安归来。   可是在这时候乐知煊突然不想再理智下去,他在沉默中紧跟在金河的身后,当他到达指挥室的时候,他听到了其他指挥们紧张争论的声音。   乐知煊默然进屋,这些争吵声顿时戛然而止,大家注意到雄虫的气息,纷纷转过头朝他看来。   他们没出声,但表情却都出奇的一致,全部震惊地看着带人进来的金河,无声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河挠了挠脸颊,无奈说道:“这位是乐知煊殿下,诸刹首领的雄虫伴侣。”   这里显然不是雄虫应该来的地方,面对众雌虫愕然的眼神,乐知煊梗着脖子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认真地说道:“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打扰你们,请让我留在这里。”   大概是没怎么见过这么执拗的雄虫,而且这位的身份还不简单,众雌虫无声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谁敢开口把他给轰走。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保持着一致的默契,就像是没有见到乐知煊般,继续争执起来。   根据他们的对话,乐知煊更好地还原了情况。   这场战斗原本只是一场奇袭战,袭击的是反抗军的某个据点,然而在进攻过程中,诸刹却发现了他们寻找许久却没能找到的敌方秘密指挥部。因为机会难得,诸刹来不及通知众人,临时选择了最冒险的方式,直接率领队伍冲进了敌人后方。   这样的状况当然引起了敌人的警觉,所以敌方立刻派出了大量兵力,试图杀死诸刹。   本来普通的一场战斗,突然之间就因此升级成了两方倾尽兵力的决战。   而此时此刻,根据虫盟这边所得到的情报,诸刹已经炸毁了对面的秘密指挥中心,但他却也被困在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暂时无法脱身。   当然这只是目前听起来比较好的说法,事实上更真实的判断是,诸刹的队伍炸毁那东西,必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以诸刹的能力,很少有人能真正困住他,现在连他都无法突围,他的机甲或者说他本人,可能已经出事了。   这些讨论内容,乐知煊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那些代表敌我队伍的红点绿点,强自按捺着快要冲破胸口的心跳。   诸刹是虫盟的战神,他怎么会轻易出事?   乐知煊不断地告诉着自己,强迫自己安心,然而这样的暗示并不能真正让他冷静下来,他仿佛能够听到周围的声音正在逐渐消失,他像是脱离了这间指挥室,被抛进了海底,周围的一切都被海水隔绝远离了他。   他有些无法呼吸,他只能紧扣着胸口,用尽力气去汲取空气。   根据众人的说法,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探得诸刹的位置,那张星空图上有着所有机甲的坐标,却唯独没有诸刹和他所带领的队伍。因为无法定位,所以他们现在甚至无法准确地进行救援。   乐知煊脑袋发木,怔怔地想着,他究竟在哪里?   诸刹会在哪里?   所有人都在等待,都在寻找,虫盟的机甲们飞快地掠过星空,对上敌人的舰船,寻找着主帅的踪迹。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慢,粘稠到令人连思考的速度也接着变慢下来。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的时间,突然之间,乐知煊听到旁边的机械中传来了一道可称悦耳的声响——   一个微弱的红点突然在星图的某处亮了起来,那是代表诸刹的红点。   乐知煊骤然抬头,准确地找到了那个点:“他在那里!”   其他人的反应没有他快,但听他这么说,顿时都回过头来,纷纷忙碌着计算和指挥起来,命令散落在四周的机甲们全部集中向那个位置赶去。   乐知煊紧紧注视着星图中的那个点,同时问道:“能调出画面吗?”   其他人互相看了眼,没有立刻出声,倒是金河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和诸刹首领的联络已经断了,所以接受不到那边的画面,但我们可以连接最近的机甲画面。”   他飞快地在旁边操作台上倒腾了几下,没多久就让角落里的某台显示屏上浮现出了画面。   画面里是一片荒芜黄土,四周还有许多黄蓝色的敌方机甲正在逼近,这片战场应该是在某颗荒星上面。   看红点的位置,诸刹应该也是降落到了这里。   不过四周的敌人数量众多,这台机甲看起来根本没法应付这种规模的敌人进攻。   这已经是最接近诸刹位置的虫盟机甲,是最有可能找到诸刹的,如果它在这里被人截住,恐怕其他人也很难跟上,而诸刹的位置暴露,他也很可能会先被敌人给擒住。   看到这幕景象,不光是乐知煊心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旁边的指挥官们也都屏息紧张起来,一时之间只能愣住盯着画面,连指挥都顾不上了。   这种时候即便是指挥调动其他人也来不及了,诸刹那个位置,那个状况,增援根本来不及赶到。   画面主视角里这台机甲是距离诸刹最近的,可以说是最有希望解救诸刹的人,然而此刻他面前的敌人死死拦着他的去路,别说要去接应诸刹,他自己可能都无法自保。   “这是……”金河满脸惶恐,忍不住微微失声。   画面中另外的方向,已经有好几台机甲朝诸刹红点所在的位置冲去。   有指挥官禁不住别开了视线,同时他开口继续发号施令,只是语调干瘪得厉害。   指挥官已经判断出了现在救援已经来不及,所以此刻所做的指挥,也只是为了后续的战斗做准备。   但仍然有人不肯放弃。   乐知煊从进门起就没有打扰过任何人,始终安分地在做一个旁观者,到这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急促地说道:“能不能联络到画面里这台机甲的操纵者?”   几名指挥官听后微微一怔,也有人禁不住皱起眉头:“殿下,现在说这个没有用处。”   “这不是任性的时候,联络他也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他分心——”   指挥官们显然给了乐知煊面子,并没有出言呵斥,只是语气里的不赞同也十分明显,可乐知煊没心思去解释,也没办法耐心听这些话,他只提高了声音问道:“能不能?”   房间里静了刹那,这时候金河最先反应过来,连声说道:“可以!”   他飞快操作起来,只用了三秒,就找到了那台机甲的通讯端并强制接入。   其中一个指挥官忍不住变了脸色,开始呵斥起来:“您不能干扰作战!请回到房间去!”   乐知煊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只拿起旁边的通讯耳机戴上,说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边的机甲操纵者正在费力躲避着敌人的进攻,听到通讯接通的时候,他还有些懵:“这里是MFX214,正在前往目标地点,但情况有变……”   “听我指挥。”没等对方艰难地把话说完,乐知煊就开口打断了他。   几个指挥官听见乐知煊的话,差点上不来气,想开口阻止却被金河给拦了下来。   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乐知煊开口过后,对面的机甲操作者在怔了瞬间之后,竟然震惊地喊了起来:“您是……宣教官?!”   乐知煊的声音跟在星网空间里变化不算太大,现在沉下嗓音之后,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   这正是乐知煊想要的结果,他冷静地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接着说道:“听我指挥,打败他们,去找到诸刹首领,现在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那名编号MFX214的机甲战士整个不敢相信:“我?”   他大概是看了眼面前的十来台机甲,顿时语气绝望地说道:“教官我能力有限啊!”   乐知煊面无表情:“你听我的。”   他这么说着,迅速给出了操作指令,而那名战士虽然没办法判断乐知煊的目的,却非常配合地跟紧了指令,果然成功地在指挥下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那名战士顿时激动起来:“教官!我成功了!”   看到这幕,不光是那名战士,连旁边的其他几名指挥官也都愣住了。   不过愣住只是瞬间,身为虫盟指挥官他们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看到这幕情景,他们各自松了口气,然后振奋起精神开始指挥其他部门的作战,并鼓励地看向乐知煊,不再阻止他的行动。   乐知煊于是拥有了更大程度的自由,他看了眼身边的金河,边指挥边向金河说道:“我可以远程操纵这台机甲吗?”   金河点头:“可以,需要两分钟,并且要驾驶者主动解除操作。”   乐知煊点头,同时冷静地朝那名战士说道:“撑两分钟。”   那名战士对乐知煊无比尊敬:“是的,教官!”   在乐知煊的帮忙指挥之下,两分钟有惊无险度过,等到倒计时恰好结束,乐知煊迅速道:“解除机甲操作。”   对方依言而行,乐知煊站在操作台前,看到身旁绿灯亮起的刹那,他抬手开始远程接手机甲的操纵。   这对乐知煊来说并不困难,在星网空间内的数年操纵经验,让他能够迅速适应各种操作条件,即便是只能通过镜头远程观测战场,也同样难不倒他。   在乐知煊接手操作的瞬间,这台机甲在敌人的眼里操作骤然变快,明明看不到里面,但机甲周身的气势却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个人般,从头到尾携裹着凌冽的杀意。   乐知煊没有和那群机甲纠缠太久,现在的场面对他来说,非常像是星网机甲战里的千人战场,而面对这种熟悉的环境,他没有理由退缩。   他竭力抛下心里面的不安和自我质疑,坚定地操纵机甲,将速度提到最高,迅速摆脱了追兵。   同时他找准目标红点,不顾一切地朝着诸刹所在的方向赶去。   追兵跟得很紧,然而更加不妙的是,前方目标点的敌人数量更多,显然诸刹在那里也同样身在险境。   乐知煊心里暂且有了办法,他和那群敌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目标红点越来越近——   乐知煊所操纵的机甲突然回身,朝对方发动猛烈进攻。   敌人闪躲不及,大概是没想到乐知煊会放弃逃走转身进攻,不少敌方机甲被击中要害,瞬间从空中坠落,而剩下的敌人在反应过之后,也迅速布置武器,往乐知煊操纵的机甲轰袭而来。   见到这幕,身在机甲里的那名战士瞬间惨叫起来:“教官救命啊啊啊啊啊!”   乐知煊:“……”   他脑袋被喊得发木,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闭嘴,安静。”   在说出最后这个字的瞬间,乐知煊按出最后一个操作键,接着就看到那台按照原本的轨迹怎么都不可能躲开攻击的机甲,竟然诡异地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改变了行进方向,避开了所有的进攻!   而就在这台机甲避开攻击的同时,他身后的场景也顿时暴露出来,无数子弹与炮火,沿着原本的路径猛扑向那个位置正在与诸刹交战的敌方机甲。   轰然炸响声中,敌方机甲损毁数台,同时诸刹的那台赤红色机甲也从金属堆里挣脱而出,抓紧机会迅速到了乐知煊所操作的机甲面前。   诸刹的机甲损坏异常严重,左臂和左腿都已经残缺,右腿也正冒着火星,机甲外表有无数凹陷和擦痕,但即使这样,乐知煊也仍然松了口气。   驾驶舱的部分仍然是好好的,里面的人没有受到致命创伤。   确定好这点之后,乐知煊主动开启扩音,向诸刹说道:“我们一起回去。”   诸刹的机甲做好战斗准备,在听到乐知煊声音的刹那,他像是凝滞了瞬间,然而这瞬间并没有对战场产生任何影响,他几乎是立刻就从特殊状况中调整了回来,回应道:“好。”   他的回答十分简答,语气却是乐知煊无比熟悉的。   两人会合之后,战斗再次开始,不过这次和先前相比,却已经完全不同。   乐知煊和诸刹曾经在星网空间共同训练过许多次,后来也曾经在虚拟的千人战场中杀敌,两人仿佛有着天然的战斗默契,只要是相互凑到一起,就绝对不止平常的战斗力。   乐知煊第一次体验真实的战场,即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靠着远程模式在操纵机甲,但战争的残酷和真实仍然是无比直观的。   但有诸刹在身旁,乐知煊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恐惧。   此时此刻他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送诸刹回来。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乐知煊不断地动作着双手,维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这样的操作对乐知煊的身体来说负担很大,但乐知煊已经来不及去休息。   乐知煊额头已经渗出了不少汗,金河在旁边也看得着急,但他不敢开口打扰到乐知煊的操作,只能谨慎地站在旁边守着。   而另外那头,几名指挥官已经看愣了。   随着乐知煊和诸刹汇合,战况瞬间变得简单起来,两人将战斗力发挥至极致,在短短半小时之内,敌方的机甲就已经损耗大半。   当然,这也有其他增援已经赶到的原因。   战斗继续下去,终于敌方扛不住重压撤退,而诸刹的机甲也终于在众人的护送之下,重新回到了主舰之上。   乐知煊一路紧盯着画面,直到诸刹的机甲平安回归,才终于狠狠松一口气。   精神涣散下来,乐知煊随之感受到的就是一阵晕眩。   他的身体素质太弱,根本无法适应高强度的机甲操作,这次远程控制已经相当勉强,所以才刚放松,他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金河跟在他旁边连忙伸手把他扶住:“殿下,您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乐知煊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得先确定他没事。”   他这么说着,等待精神稍微恢复,就在金河的扶持下往外走去,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机甲仓库,诸刹的机甲从入口回来,此刻就停在那里。   乐知煊脚步深深浅浅地往那边走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事实上他的虚弱让他没有办法准确地判断时间的流速。   他只是觉得自己走了很长时间,走得很辛苦,但他一刻也不想多等。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一刻也不想多等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没有走过这条走廊,通道那头就突然传来窸窣的急促脚步声,乐知煊撑着身体恍惚抬头,就看到诸刹的身影停在了远处。   他来的时候带着一阵风,然后毫不稳重地把乐知煊按进了怀里。   乐知煊舒服地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直到此时才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场战争结束得十分突然。   然而只有经历过这场生死逃杀的战士们,才清楚在这中间究竟都发生了多么惊险的事情。   不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五天的时间里,诸刹带着部下将剩下的反抗军一网打尽,第八天,虫盟的舰队终于离开战场,踏上了回到帝星的道路。   乐知煊因为那场战斗,毫无意外地又病倒了,这次来探望他的人不少,除了那群跟着他出来的研究员,还有被他带出来的那群机甲操作师。   经过那场战斗,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乐知煊的身份,在惊叹的同时,大家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对宣教官的尊敬,甚至大家莫名地更崇拜他了。   不过乐知煊没有空理会这群家伙,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更乐意缩在被子里跟诸刹腻在一起。   诸刹同样纵容着乐知煊,除了每天必要的汇报和开会时间,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守在乐知煊的身旁,两个人近乎是粘在了一起。   就这样,飞船在航行中回到了帝星。   他们得到了民众们的夹道欢迎。   乐知煊和诸刹牵着手从飞船中走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街道上挂满的彩带和气球,人们捧着鲜花拥挤在道路两旁,脸上的笑意真实而温暖。   在这瞬间乐知煊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熟悉的星网空间。   似乎星网上的每个ID,都有了对应的容颜。   而他同样在现实中,找到了自己,和自己的未来。   乐知煊紧紧握住了诸刹的手。 第47章   离开高塔的前一天晚上,星予拿到了那名叫做黎逞的雌虫的联系方式。   当知道自己会被分配给首领雌虫之后,星予就让乐知煊替自己查明了黎逞的资料,接着他认真捧着资料看了很久,并由此做出了许多的假设。   从这份资料,星予能够看得出来,这位黎逞是位相当优秀的雌虫。   强大的战斗力,精明的头脑,出色的指挥技巧,这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东西。   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张非常俊朗优秀的面孔。   在看过这份资料之后,星予有些期待又有几分苦恼,他待在乐知煊的房间里,忍不住向他问道:“这个雌虫一看就长着张冷淡脸,你说他会答应我的要求吗?”   他轻轻拨了下自己颊边垂落的金色长发,翘着腿坐在床上,边说着边比着手指数道:“我都已经提前跟经纪公司约好了,出去之后有好几部星网剧和电影要拍,还要发歌,有几个活动要参加,还有广告代言……”   乐知煊坐在电脑面前,闻言扶了扶眼镜,表情古怪而震惊地说道:“你都还没出去,就已经安排这么多行程了?”   星予抱着双臂,理所当然地挑眉道:“当然,自律的雄虫必须要制定严格的计划。”   乐知煊:“……”   他好半天才摇头说道:“所以你十五岁那年逃出高塔,也是计划之一?”   星予表情有了瞬间的心虚,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那只是计划中的意外。”   星予曾经离开过高塔。   和其他雄虫不同,昕庭理智,乐知煊安定,阮煦热烈,他们生活在高塔当中,多少年来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却仍然恪守着这里的规矩,并没有想过要制造机会强行逃脱。   但星予却从小就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索欲望,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通过星网不断地了解并融入那个世界,即使他还身在高塔,他却已经彻底爱上了外面的一切。   他始终在尝试着各种办法,试图逃离高塔,而非常巧合的是,在十五岁的那年,他找到了那个特殊的机会。   那天应该是当时还被称为叛军的虫盟和帝国之间正在交战,战争不知道为什么波及到了高塔,原本坚不可摧的高塔,竟然在这场战斗中被击中墙壁而裂开了一角。   星予从小就知道,高塔有着自我防御机制,同时也有着自我修复的系统,星予从小尝试着破坏高塔的墙壁,以试图离开这里,但每次只要进行破坏,很快这些墙壁就会再次恢复原状,连半点划痕也无法看见。   那次开裂,大概是高塔被破坏得最厉害的一次。   那道裂口,是仅允许一人通过的大小。   在星予的注视之中,那道裂口出现得无比突然,就像是从天上劈开的一道光,硬生生在他的面前照射出了一条路,而他站在那里,根本无法抵挡外界对于他的诱惑。   而在那个时候,他甚至来不及花时间去思考和选择,来不及去叫其他人,和他们商量之下做出决定。   因为那道裂缝很窄,而且它正在飞速地愈合当中,或许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会彻底关闭。   所以在那种情况之下,年幼的星予做出了冲动的选择,他勉强将自己挤进窄小的墙壁缝隙里,然后借着那道缝隙奔向了高塔之外的晴空。   “你出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乐知煊斟酌着言语,若有所思地向星予问道:“还是记不起来吗?”   星予摇头:“不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大概是高塔的机制给我消除了记忆。”   乐知煊沉默下来,回忆起那次的事情。   星予那次偷偷逃出高塔,失踪了整整三个月,当时高塔里的其他雄虫并没有意识到星予是逃出去了,他们在高塔里四处寻找,后来是发现了地面散落的墙壁碎屑,昕庭才提出猜测,会不会是星予在之前的动荡当中,偷偷从墙壁碎裂的缝隙里溜了出去。   但星予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终端出去的,他却没有通过星网联络高塔里的其他雄虫。   很长时间里,星予没有传来半点消息,直到三个月后的某天,高塔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众雄虫感受到不对纷纷下楼查看,就发现星予像是凭空冒出来般,又出现在了高塔里面,正倒在一层的地板上。   他那时候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还是大家拼命抢救,才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星予给拉了回来。   不过星予虽然是回来了,但他的记忆却缺失了,在外面的三个月,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光是其他人不清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幸运的是,那次重伤除了失忆之外,没再给星予带来其他的后遗症。   而他的心性也并没有因此有太大改变。   在乐知煊的眼里还是同样的欠揍。   相比起其他雄虫,星予表现得要随意很多。关于那三个月的事情,既然想不起来,他也没想再继续纠结,毕竟眼前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提前与他未来的那位雌虫伴侣取得联络。   在看过了黎逞的资料之后,星予又通过乐知煊的帮助拿到了对方的终端联络方式。   星予谢过对方,高高兴兴捏着终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过在回房的路上,他遇到了兴冲冲跑过来的阮煦。   阮煦热情地向星予展示了自己即将拥有的雌虫伴侣,兴奋地眨眼说道:“他叫贺阑!这名字真好听,对不对?”   星予:“……”   他被吵得脑门发胀,挥手把麻烦精恋爱脑哄到了乐知煊的房间里:“去找你知煊哥哥玩去。”   阮煦半点没察觉到星予的嫌弃,哒哒哒又扑进了乐知煊的房间里:“知煊哥哥!快看我的雌虫!”   乐知煊在房间里面无奈地说了两句什么,不过星予没有听清,他没再去管。   回到房间之后,星予关上门,对着终端拨出了那串号码。   随着对话请求的声音响起,星予端着终端在手里,认真等待着对方接通。   然而终端响了两分钟,对面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星予微微蹙眉,猜测对方是不是没把终端带在身旁,于是等了会儿后又拨过去。   这次他倒是没等太久,因为声音响了两下之后,对面就直接挂断了通讯。   星予:“?”   他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最后对面干脆把他给拉黑了,他连拨都没法再拨。   星予瞪着自己手里的终端屏幕,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他不相信那家伙不知道自己的终端号,连着接到同一个终端那么多次对话请求,那家伙必然会查看这个终端账号究竟是来自哪里。   然而那家伙却直接挂断了他的通讯,拉黑了他的账号。   “……”   还没和那位未来的伴侣见上面,星予已经开始生气了。   等明天见面了,他一定要好好问问那家伙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然而让星予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并没能见到那位黎逞先生。   所有的雄虫都在各自的休息室里等待着,在原本的安排当中,他们的未来雌虫伴侣会在早上准时到来,将各自的雄虫带回家中妥善照顾。   然而星予顶着精致的装扮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左等右等,却始终没能够等到黎逞的到来。   房门前出现动静的时候,已经是超出约定时间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星予心里面满是怒气。   听到声音传来,星予再也忍不下怒火,站起来靠在沙发旁没好气地讽刺道:“不接通讯请求就算了,还不懂得按时到场,怎么黎逞首领就这么忙,连自己的雄虫都可以随便扔在路边吗?”   星予板着脸维持着自己冷硬的外表,试图在对方进门后与他好好争论一场。   然而随着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的,却并不是他在资料里面看过的那位黎逞首领,而是另一名有着黝黑肤色的棕发雌虫。   雌虫进门之后,面露苦笑地对上星予生气的眸子,低头说道:“星予殿下您好,我是黎逞首领的副官晨溪,受黎逞首领的吩咐,来接您前往住处。”   星予听见这话,顿时怔住问道:“你来接我?”   晨溪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星予蹙眉看了看外面,又再看向这雌虫:“黎逞呢?”   晨溪无奈说道:“黎逞首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法亲自赶来。”   星予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其他人的雌虫都亲自来了!”   晨溪有口难言:“这……”   星予没再把话继续说下去,他偏过头把视线移开,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把火气压下。   他未来的雌虫伴侣不肯接他的通讯请求,不准时来接他,也不肯亲自来见他。   星予在今天之前曾经猜想过很多次,自己的雌虫究竟会是什么模样,他会不会忍受不了自己的脾气,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雄虫经常往外面跑,会不会不喜欢太花哨的雄虫,他也想过自己和对方能不能和睦相处,要不要收敛脾气,做个顾家温顺的雄虫——   星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越想越觉得好笑,他到底为什么要为这样的家伙有那么多顾虑?   既然黎逞不打算跟他好好相处,他也不想再理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了。   星予恶狠狠往那名副官瞪去。   晨溪被他瞪得浑身一僵,连忙问道:“星予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星予冷淡地坐回到沙发上:“我不走了。”   晨溪:“……”   他脸色瞬间苦了下来,仿佛早有预料般,连忙开口劝说:“星予殿下,将您接回去是早就定好的计划,您不能不去的,高塔里面的防御机制现在已经被破坏了,您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星予不依不饶:“那我跟其他人换,我要其他雌虫首领。”   晨溪:“这也……不符合约定,其他三对都已经决定好了,没有办法再更改的。”   星予还想再说什么,但他也很清楚,无论他怎么闹,事情大概是不会再有变化了。   他沉默着不肯出声,晨溪于是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能无奈地在旁边等着,等星予自己先收敛心性。   过了好半晌之后,星予终于才有了动作,他冷淡地重新站了起来,晨溪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于是连忙凑过去问道:“您打算离开了吗?”   星予冷笑道:“离开可以,先把你的终端联络器给我。”   晨溪脸上有点茫然,他不明白星予想做什么,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太让人为难的要求,晨溪很快就点头答应下来,并且把自己的终端递到了星予面前。   星予接过来以后把玩着问道:“你们首领应该不会不接你的通讯请求吧?”   晨溪还没明白他的意思,老实说道:“通常都是会接的,毕竟其他很多事情他们都是通过我联系首领的……”   话说到这里,晨溪就看到星予从终端里找到黎逞的号码,然后果断地拨了过去。   晨溪额头上多了抹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星予的通讯请求拨过去没两秒,那边果然接通了。   接着一道冷淡低沉的嗓音传来:“什么事?”   星予听见这声音,脸上缓缓浮现出浅淡的笑意,他紧盯着终端屏幕上那个名字,还没等晨溪反应过来阻止,他已经深吸口气提高声音对着话筒大喊道:“黎逞你这个大蠢蛋去死吧!”   话音落下,没等对面的黎逞有任何反应,星予已经飞快地掐断了通讯。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给对面反应的机会,等挂断通讯之后,他才抿着唇把终端扔回到晨溪手里。   晨溪这时候已经木了。   这个雌虫副官一张脸皱成菊花,紧张地捧着终端不知所措,就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发了顿脾气的星予现在却已经舒服了很多,他率先从房间里走出去道:“行了,我们走吧。”   晨溪:“……好的。”   不过就在往外走的路上,晨溪的终端已经开始震动起来,星予回头就看到屏幕上显示了黎逞的名字。   星予冷冷道:“掐断,不准接。”   晨溪有苦难言,连忙依言去做。   接下来对面又拨了好几个,星予一概掐断,在这之后黎逞倒是没再拨过来了,他干脆换了种方式,开始发消息过来,一路上终端震个不停,星予毫不理会,最后干脆抢过晨溪的终端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这下终于舒服了。   直到当天中午,星予才跟着晨溪到达自己的新住处。   经过了和黎逞之间的那些闹剧,星予当然不会还天真地觉得黎逞对自己有好感,在他的猜想当中,黎逞大概是实在没有雄虫可挑了,才会同意把自己这个麻烦带回家。所以对着自己,黎逞大概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更不会为他精心布置什么屋子。   然而等到了住的地方以后,星予才发现事情跟他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晨溪带着他到了一所十分漂亮的崭新庄园里,外面的花园里种着绕了满院的紫色花朵,庄园内部摆着古典样式的装潢饰品,家具中也透着奢华的古典气息,头顶的水晶吊灯映射着璀璨光芒,将这里照得如同过往时光里的某处场景。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星予觉得惊诧不已。   并不是因为它太光鲜漂亮,而是因为不管是院子里的花叶,还是房间里的家具,甚至是各种装饰和结构,这些全部都是星予所喜欢的,喜欢到这里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梦幻空间。   可是星予非常清楚,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些事情。   他只是偶尔在对话当中,和乐知煊昕庭他们提及过那么两句而已。   为什么黎逞会知道?   还是说黎逞只是碰巧有着和他相同的爱好?但真的可能碰巧到这种地步吗?   星予盯着这里的场景,一边欣喜,一边又忍不住怀疑起那位黎逞首领是不安好心,他微蹙着眉头往旁边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视线定在某处,狐疑地朝晨溪问道:“那家伙是不是在整蛊我?那个像树洞一样的房间,其实才是我住的房间吧?”   晨溪:“……”   他表情一言难尽:“星予殿下,那里是杂物间,是不住人的。”   大概是为了避免星予再进行没必要的奇思妙想,晨溪连忙带着他上了二楼,并把他送到了某个精心布置过的房间里,介绍道:“殿下,这才是您的房间。”   说完这话,也没等星予再问什么,晨溪不敢多留,飞快地找理由溜走了。   偌大的庄园里,顿时只剩下了星予一个人。   不过晨溪在离开之前,也主动留下了一句话,说是到了晚上黎逞首领就会回来,到时他会主动来与星予交流之后的安排。   星予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本来还想再对那位黎逞首领冷嘲热讽两句,可等看到房间里的布置,床上的漂亮布娃娃,书柜里的书,还有窗幔上垂下来的浅粉色流苏之后,他那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的卧室,比外面的布置更加让他感到满意。   这里明显是被人非常用心地布置过,每个角落都费尽了心思,星予能够看得出来,不管是那块画着星星的毯子,还是床上微笑着的小熊玩偶,所有的东西都是相当精美的订制品,如果不是提前好几个月去花功夫,根本不可能准备到这种地步。   他很喜欢这个房间,甚至比过去在高塔的房间还要喜欢。   可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那个叫黎逞的家伙给他准备的?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不想和他说话,甚至不肯来接他,却特地又花心思给他准备了这样的房间?   星予在房间里面坐下,随手捞过玩偶熊抱在怀里,莫名地觉得这玩偶抱起来十分熟悉,仿佛他曾经抱过许多次一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觉得疑惑。   黎逞是在戏弄他吗?还是说那家伙其实是个对人好却说不出口的别扭家伙?   星予想不明白,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抱着熊在床上睡着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休息太少,而这里的环境又太过舒服,所以星予这下睡了不短的时间,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他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刚醒的时候,星予脑袋还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高塔里,而等到他意识到四周环境不对之后,他倏地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房门前,竟然还站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星予很熟悉那道身影。   毕竟不管是什么陌生人,在资料里反复看过数十遍之后,大概都会觉得眼熟。   站在门边的人是黎逞,这位虫盟首领看起来其实比资料照片上更加英俊,那张优秀的面孔在现实中更加立体,眼睛黑得过分,那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星予,令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心跳错乱的感觉。   这是星予第一次真正见到黎逞。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黎逞本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无赖又蔫坏,像个不可理喻的混蛋。   相反黎逞的气质看起来其实是有些柔和的,他的身上没有过于凌厉的锋芒,有的只是某种令人在意的深邃,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探究,又让他不可控制地去在意。   星予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听着从胸腔传来的心跳声,突然觉得有些慌乱。   他好像莫名地对这位雌虫首领有种熟悉的亲近感,仿佛只要是对着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依靠。   星予疑惑不解,又惶恐不安。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由自主地从床上起来,也来不及去穿鞋,就这么赤着双足往黎逞的方向走过去,他注视着对方的面容,迟疑着开口道:“你回来多久了?你刚才是在看我吗?”   在星予的预想当中,等到黎逞回来之后,他应该是要先和对方互骂一通,然后再生气地一拍房门把人关在外面的。但他现在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对对方产生了莫名地好感,想要与之亲近起来。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正在星予动摇的时候,对面的黎逞眼睫微垂,默然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用冰冷的语调开口道:“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出来吧,我们还有字文件要签。”   一瞬之间,所有的暧昧骤然消散,所有朦胧的好感顿时变成了泡沫。   星予在怔住的同时脱口问道:“什么文件?”   黎逞毫无感情地说道:“合作文件,当然换种理解的话,你也可以把它称之为包养合约。” 第48章   就在两秒钟之前,星予还在想,黎逞对自己其实是很不错的。   虽然他的很多行为无法理喻,但他给自己布置了漂亮的房间,准备了一切符合他喜好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十分了解他,又十分珍视他。   这是不是代表着,黎逞其实只是个不知道怎么表达好意的雌虫?   然而这个念头只存在于黎逞开口之前,当黎逞说出“包养合约”四个字之后,星予顿时就气笑了。   不知道怎么表达好意的雌虫?   星予觉得这家伙应该是不知道好意是什么的雌虫!   他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然后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他倒要看看这个黎逞打算跟他怎么合作。   两人走到书房,黎逞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然后随手扔了叠文件过来,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反正你也没有其他选择。”   这语气听起来普通,但隐约又透着冷淡。   星予紧蹙双眉,低头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他没耐心全部看完,只大概瞥了眼内容,在心里做了个总结。   这个所谓的“包养合约”,看起来虽然字数不少,但实际内容却相当简单,总结起来大概只有几句话的内容:黎逞会负责照顾星予的生活起居,提供他所有需要的物质条件,支持他在虫盟的一切活动——除了虫盟条令之外的那些。   而星予所要遵守的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今后必须老实住在这里,不得轻易离开,在黎逞有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包括并不限于牵手,亲吻,进行更加亲密的行为。   在看到这些文件内容之前,星予满脑子都是对黎逞的辱骂,然而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他又沉默了。   他总觉得黎逞这个雌虫,就是个充满矛盾的家伙,有时候看起来可恶无比,总忍不住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刺上他一刀,然而对方递上来的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又软绵绵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尖利。   这些条约,到底算是什么?   星予无法理解黎逞的意思。   黎逞照顾他,为他提供包括金钱在内的各种帮助,支持他所要做的所有事情。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留在黎逞身边陪伴他?   星予表情古怪地看着黎逞。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他本身早就已经在之前的会议当中,被虫盟内部决定判给了这位黎逞首领。自己既然都已经成了黎逞的雄虫,那么所谓的拥抱牵手,以及更亲密的事情,黎逞只要想得到,都可以对他做,这明明是不需要任何条款都可以得到的东西。   为什么黎逞还要多此一举,搞这么一出形式?   星予想来想去得不到答案,最终只能归结于另外一种原因,他紧盯着黎逞,突然猜测道:“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黎逞本来正盯着自己的终端,似乎在回复什么消息,听见星予的话之后,他莫名地顿住动作,问道:“什么?”   星予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合约里面这些,不就是谈恋爱或者说成为伴侣该做的事情吗?干嘛非要弄成合约?我们现在不就是合法伴侣吗?还是说你觉得不好意思?”   黎逞听到他的说法,微微拧起了眉头。   星予也正观察着他,而在这样的观察当中,星予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俯身凑到黎逞的身旁,朝他靠近了点。   然而星予才刚靠近,黎逞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很快地又把脸侧向了另一边。   星予微微挑起眉梢,接着把自己往黎逞的视线里面送。   黎逞再次把视线错开,这次已经明显到不能更明显了。   星予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顿时抓住了雌虫的手,出声问道:“黎逞首领?你是在躲避我吗?我长得看起来很可怕吗?为什么要躲开我?”   直到星予这么问过之后,黎逞才终于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了星予。   他看着星予时的目光,再次恢复到了刚开始那样,视线专注而深沉,仿佛里面藏着无穷无尽的思绪,但却缄默而含蓄,不愿意表露更多。   星予看不懂他这种眼神,但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被攥住了心脏,牵扯着身体一丝丝的隐隐作痛。   他低下头,干脆地拿起桌上摆着的一支笔,在那份文件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之后星予利落地把笔扔到黎逞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好,我陪你玩。”   不就是带薪谈恋爱,星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对黎逞还挺有兴趣的。   星予就这样和黎逞完成了约定。   ·   接下来的日子,和星予最开始预想的有些不同,但是和他心里面所期盼的,却又十分相似。   早在离开高塔之前,星予其实就已经和高塔外的世界有了很多的接触。   星予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收集美丽的衣服和饰品,也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光鲜亮丽的样子。   他还喜欢音乐,喜欢星网剧,喜欢那些充满浪漫的一切事物。   所以星予从幼年时期起,就自己钻进高塔的资料库里,偷偷地学了乐器,学会了唱歌和作曲,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乐知煊在高塔里倒腾出了终端电脑,还把电脑连上了星网,从那以后起,星予就开始陆续在星网上面用“星烁”的ID发表歌曲。   最开始这个ID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些歌曲也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   但随着他写的歌曲越来越多,他逐渐的进步,那些歌曲开始渐渐被更多的人听到,被更多的人传唱,然后就在连星予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他突然就火了。   星烁这个ID很快被很多的娱乐公司看上,各种各样的合作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当时的星予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终还是跑去求助了昕庭。   作为高塔最可靠的雄虫,昕庭果然轻易地就解决了星予的问题,替他签了一家靠谱的娱乐公司。   然而签约之后,星予却因为身在高塔,并不能参与一切现场活动。   他就这样保持着不出镜的神秘形象,在星网中以歌手的身份活跃着,直到现在,他终于成功离开高塔。   在这之后,星予开始正式出现在镜头面前。   星予天生是向往镜头,向往舞台的,早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渴望。   所以在离开高塔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还在心里面偷偷担心,像黎逞这种精英首领,究竟能不能够接受自己的雄虫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接各种活动,还要拍剧录歌。   但让星予没想到的是,黎逞非常干脆地准许了他做这些事情。   不光如此,对方还主动配合他的工作,每天派人接送他去参加活动,某雌虫甚至还会特地出钱投资他的星网电影,帮他联系最好的团队录歌。   星予看不懂黎逞的举动,但在这段时间也不可避免地对黎逞产生了更多的好感。   虽然星予对黎逞最初的印象并不好,但随着黎逞每次做好事不留名地帮他,细致无比地照顾他,星予心里面的某种猜想开始逐渐坚定起来。   黎逞果然其实是喜欢他的吧?   喜欢却不好意思当面向他表达,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偷偷地表露好感?   星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一颗心也跟着软化了下来,在忙碌工作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他在心里面悄悄地想,其实也没有关系,如果黎逞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胆小鬼不好意思承认对他的喜欢,那么他稍微对那家伙主动一点,妥协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谁让他是懂事的雄虫呢。   在这样的心思之下,星予开始更多地主动去接触黎逞。   其实在这段时间,星予和黎逞大多数日子都能够见面,虽然他们各自都有正事要忙,每天都会早早出门,但每天晚上不管再累再晚,星予依然会如同合约里面说的那样,坚持回到家里休息。   黎逞通常回得比星予更早,每当星予到家的时候,他都会注意到黎逞的书房门半开着,那位看似不近人情的雌虫,总是会坐在书桌旁边看书或者处理事情。   不过他从来不会主动靠近星予,即便是偶尔对上视线,他也会很快把目光收回去。   但也有些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盯着星予发呆,目光看起来痴迷又缠绵。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这天到家之后,星予终于打算主动出击,要打破这位雌虫首领伪装的面具。   所以当天从外面回来之后,看到黎逞跟往常一样坐在书房里面,星予并没有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稍微整理自己之后,散着头发披着睡袍,以松散的姿态来到了书房当中。   星予进门的时候,黎逞正在皱眉盯着电脑屏幕。   听到动静,他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来,然后表情就蓦地空白了瞬间。   星予有着相当精致的容貌,这点不用任何人的夸赞,星予自己就再清楚不过。   他是个很懂得利用自己相貌优势的雄虫,喜欢打扮自己,也懂得如何打扮自己才是最合适的。   从离开高塔之后,星予已经换了许多种造型,他有着一头微卷的柔韧长发,他总会根据心情将其染成不同的颜色,最近他将长发染成了漂亮的浅粉色,因为白天的活动,他在头发上面缀着星月形状的亮片,它们晶莹地在发间闪烁,散发着梦幻般的色彩。   他的耳垂间还嵌着颗璀璨的浅金色耳钉,那漂亮的饰品衬着他肤色白得像雪,美得艳丽又危险。   而和精致的妆容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袍穿得十分随性,没有那些华丽复杂的装束,他只裹着简单的白色睡袍,就这样以毫无防备的姿态站在了黎逞的面前。   星予无疑是闪闪发光的,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依然像是吸收了四周所有光泽的钻石,光鲜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星予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足的自信,所以在这么走进门之后,他就勾着唇角好整以暇地看向了黎逞。   他在等黎逞的反应。   接着他看到黎逞的目光里有了瞬间的迷乱,还有怀念,悲伤,痛苦——   星予看到这里,心里不禁产生了片刻的疑惑。   前面的情绪他还能够理解,可是黎逞后面那些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是那种反应?   星予看不懂黎逞的意思,正打算开口询问,就看见黎逞突然站起身,木着脸对他说道:“你怎么进来了?为什么不敲门?”   星予怔了怔,对上那雌虫的视线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瞬的心虚。   不过心虚只是刹那,星予立刻就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回怼道:“这里不光是你的家也是我现在的家,我进我雌虫伴侣的房间,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黎逞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这时候黎逞的表情已经从刚才的失控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冷淡地看着星予,死气沉沉地说道:“好,我回房间了。”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真的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仿佛没有任何与星予交谈的欲望。   星予顿时怔住,本来准备好要和黎逞缓和关系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他定定地站在书房里,错愕地看着黎逞的背影,没过多久,黎逞就真的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然关上了房门。   星予视线很久都没能够收回来。   他心里面有些挫败,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故意弄成这样来找黎逞,明明是想来跟对方讲和示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成了这样的收场。   是因为他刚才没有忍住,开口怼了那个雌虫吗?   可是身为雌虫首领,那家伙怎么能那么小气!被怼两句就这么跑了!   星予越想越不解,最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无奈地托着腮想到,谁知道黎逞那家伙看起来那么强硬,其实却是个被说两句就会被气跑的小气鬼。   算了,看在那家伙别扭成性的份上,他下次收敛脾气不要怼人好了。   星予这么想着,等到第二天晚上,回家之后,他又来到了黎逞的书房外面。   不过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没有再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而是非常体贴地敲了敲门,等黎逞抬头之后,他才挑眉说道:“你在忙吗?我能进来吗?”   黎逞这次反应没那么大,他抬眸看了星予一眼,接着淡淡说道:“你要用书房?”   他问过之后,又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把房间让给星予,自己先回到卧室里去。   星予:“……”   他没搞懂黎逞的脑子在想什么,但还是快步钻进了屋子里,张开双臂拦住黎逞的去路:“我不用书房!我是来找你的!”   黎逞皱起眉头,沉默地看着他。   星予注意到这名雌虫正在用一种如同审示的目光看着自己,星予有些不自在,心里面又想要开口说几句带有攻击性的话语。   但想到昨天黎逞被说两句就缩起来的样子,星予努力地克制住了本能,他闷闷地哼了声,说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黎逞飞快地收回放在星予身上的视线,摇头:“没有。”   星予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在他准备离开之前,又往前两步挡住了他的脚步:“你骗人!你这个不敢说实话的家伙!”   黎逞像是不解地看着星予,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星予眼里含着发掘真相般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努力克制的骄矜,翘着嘴角说道:“今天我在拍星网电影的时候,被一个不懂看眼色的雌虫演员骚扰了,可我还没来得及生气,旁边就有人跑出来,帮我把那家伙给教训跑了。”   他眨眨眼,指着黎逞说道:“我问过了,帮我的人说,他是受你的委托来保护我的。”   黎逞没有否认这件事情:“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要负责你的安全。”   “负责我的安全。”星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但在这之后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包括我被其他雌虫用奇怪的眼神多看两眼,就要把他给教训一顿吗?”   黎逞表情动作僵了瞬间,却没有出声。   星予继续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我问过那个保护我的人了,我还偷偷观察了他好久,发现他一直偷偷跟在我旁边,只要稍微对我产生不好念头的雌虫,他都会马上出手教训,普通的保护会到这种程度吗?”   黎逞眉头皱得更紧,像是不明白星予想说什么,又像是根本不在意星予要说什么。   他转身要走,星予已经故意大声地问了出来:“黎逞,你该不会其实很喜欢我吧?”   黎逞并不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眼神变得有点莫测。   星予却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他趁着黎逞停下脚步,再次走到对方面前,抬起手轻轻把手置于对方胸口之上,感受着对方胸腔里的心跳,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要用合同约束我吗?你都签了我这么久了,偷偷地保护我,支持我的工作,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履行自己的义务?”   他笃定了黎逞是在用“合约”的方式和自己谈恋爱,虽然他觉得这种方式古怪又别扭,但既然黎逞喜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只是抬起头,故意用挑衅般的语气说道:“不需要我陪你牵手,亲吻,拥抱,做更多亲密的事情吗?”   黎逞低头看着星予。   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绷得很直,看起来像是紧绷到了极致的弦,仿佛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他呼吸略有些混乱,注视着星予的时候,目光还有些诡异的挣扎。   星予始终看不懂黎逞的眼神,但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星予听见黎逞开了口。   这个冷淡的雌虫,用更加冷淡的声音对他说道:“不需要,不要打扰我。”   星予:“……”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把姿态放到了这种地步,主动戳破对方的心思,主动配合对方的乐趣,结果对方却仍然不肯敞开心扉说出实话。   这家伙怎么就别扭成这个样子?   星予毫不意外地再次被黎逞给气到,然后他干脆也不再讲什么道理了,恶狠狠地拽住黎逞的胳膊,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这下咬得很是用力,但这仅仅是对雄虫而言,对雌虫来说,这不过是连皮都破不了的攻击而已。   星予心里有气,发现咬不动这家伙之后,他忍不住更气了,凶巴巴地发动了本能的言语攻击:“你这个木头棍子电线杆子什么都不懂的大石墩子!有贼心没贼胆的大傻子!”   黎逞微微退后半步,肩头的疼痛令他神情有点松动,星予的突然发难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伸出手擒住星予的双臂,想要暂时把他控制住。   然而星予生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顾,他瞪了黎逞两眼,扑上来要再咬后者的脖颈。   黎逞轻易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然而在这样的距离之下,他可以阻止星予咬伤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星予不断地往他身上贴近,对他不停表露亲昵。   两人的距离早就已经变得毫无间隙,他们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体温相互伴交错,呼吸相互交缠,黎逞甚至还能够清晰地闻到,雄虫身上有着如同香甜巧克力般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记忆中的某人如此的相似,那么一瞬之间,就像是时光再现。   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亲密的接触仿佛打开了某种闸门,许多一直以来极力克制的东西,突然之间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到往常的轨道。   黎逞骤然松开力道,不再用力钳制星予作乱的手。   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等到睁眼后视线再落到星予身上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有半点犹豫和挣扎,也没有任何抗拒,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有的只是一种灼热如火的炽烈。   在这瞬间,星予蓦然地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颤栗恐惧感。   好像是无形当中有种奇怪的力量束缚住了他,让他觉得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重无比,缠绕着他让他没办法再有动作。接着他感觉到原本对他表现得十分抗拒的黎逞,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朝他伸出了手。   那个雌虫动作很轻又很缓慢地搂住他的腰身,然后他微微俯身靠近,用充满占有欲的气息笼罩住他,给了他一个无比热烈的吻。 第49章   第二天,星予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他原本该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参加拍摄,然而因为昨晚和黎逞一起被消耗了太多体力,所以没能够按时起床,就连早上他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四肢都是有些乏力了。   雄虫的体力在这方面被雌虫压制得死死的,星予过去从来没有经历过,但到现在才大概明白,为什么星网上很多雄虫每次谈到自家雌虫欲.求不满就开始变色。   不过对星予来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亲密接触。   带着满身好心情,星予高高兴兴给自己染了头炽烈的红发,顶着张扬的发型去拍摄了。   等到了拍摄场地,星予本来都已经做好了为迟到赔罪和自罚的准备,但等见到了导演和拍摄人员,他才知道已经有人提前向剧组打过招呼,并提前赔付了剧组迟到的损失。   毫无疑问这是黎逞做的。   外界并不清楚星予就是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他们当然也不清楚星予和黎逞之间的关系,但对于星予身后这位财大气粗的伴侣,其他人却禁不住产生了许多猜测。   和星予一起拍摄星予的另一位主演,是个身材相当好的魁梧雌虫,他见状忍不住询问星予,八卦起他和自家伴侣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就在前几天,星予还说他和自己的伴侣在闹矛盾。   提到黎逞为自己做的事情,星予忍不住心情愉悦,压不住笑容地说道:“我家那位雌虫最开始的确跟我有点矛盾,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和好啦,他那个家伙,就是有点别扭,明明很关心却老是假装不喜欢。”   星予接着又说道:“不过没有关系,他不说实话,我也能看出他很喜欢我的。”   最开始大家还有些不太相信星予的说法。   但几天过去,几乎整个电影剧组都感受到了星予那位神秘伴侣对他的照顾。   那位伴侣每天都会托人往剧组送来各种各样的鲜花零食衣服饰品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全部都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当然都是替星予所准备的。   不光如此,每个和星予有所接触的雌雄虫,都会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一股危险的视线。   那视线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们,只要有人和星予稍微靠得近点,那道视线就会变得异常明显,仿佛能够把人盯穿。   众人毫不怀疑,那位伴侣在星予的身边暗中布置了无数护卫,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和星予接触的机会。   一时之间,周围对星予有着好感的雌虫都心痛不已,虽然他们不清楚这位神秘的伴侣究竟是什么身份,但看起来对方地位超然,又占有欲强大,应该不会是他们惹得起的那种。   星予并不清楚自己身边其他人的小心思们。   他最近过得非常愉快。   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快乐的事情,这段时间星予深深地这样觉得。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黎逞产生好感的,也许是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也许是在慢慢的相处当中,也有可能是在那次他们亲密接触过后。   但不论如何,星予没有办法否认,他对黎逞似乎有着天然的好感,明明这个雌虫最开始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但他依然很轻易地就喜欢上了对方。   这种感觉连他也说不上来,但它发生得十分自然,就好像虫族需要呼吸那样自然。   而虽然最开始黎逞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但从那次做过之后,黎逞的那种顾虑似乎就完全消失了,他现在变坦然且主动,丝毫不掩饰对于星予的喜欢和占有欲,每天晚上两人都会自然而然地黏腻在一起,不知道究竟是谁先点燃火焰,反正大部分时候,结局总会是一起滚到床上去。   星予很喜欢这种时候的黎逞。   他和黎逞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有时候星予会觉得黎逞的身上有很多秘密,觉得他看起来与所有人都有着奇怪的距离感。   但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黎逞会卸下所有的距离,与他紧密贴合。   每当这种时候,黎逞都会用无比珍视的态度对他,仿佛任何柔软的东西都会不小心将他碰碎。而同时黎逞又沉迷于他,会用近乎迷恋的目光看着他,没有节制地索求他的入侵,像是要把他永远地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星予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从来没有谁,这样的盯着他看,好像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星予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喜欢这个雌虫。   然而在这同时,他心里却仍然忍不住会有小小的疑问。   因为黎逞对他的热情,似乎仅限于夜晚。   这是星予在偶然中发现的,因为平常他们白天各自都有事情要忙,所以他们很少能够碰面,而唯一的一次碰面,是星予去了某个活动现场。   那是一场星网明星们参加的盛会,而凑巧在那会场附近,还有其他重要的会议在举行。   星予从大楼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巧就碰见了从其他会场里走出来的黎逞。好不容易在外面偶遇黎逞,星予没有想到太多,下意识地就抬起手向黎逞打起招呼,想要跑过去跟对方亲近。   然而还没有等他赶过去,他就看到黎逞冷淡地收回视线,就像是没有看到他那般,漠然地快步离开了。   星予没能反应过来,又叫了一声,却仍然没能让黎逞停下脚步。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黎逞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星予显得有些失落,而在他的身边,他的助理雄虫粒粒忍不住叫了他两声,小心地问道:“星予先生,刚才那是黎逞首领吧?您认识他吗?”   粒粒是星予的公司特地给他安排的贴身助理,因为平时接送星予的任务有黎逞身边的人完成,所以他不需要负责开车接送,只需要负责每天跟在星予的身边照顾他的生活,当然粒粒也是不清楚星予的真实身份和人际关系的。   星予还没从刚才的那幕中反应过来。   刚才的黎逞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不光是因为对方冷淡的态度,也因为那道朝他看过来的目光,黎逞就像是在避讳着什么,故意逃避着什么似的,似乎极力地在与他拉开距离。   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反应?   星予能够想到,也许黎逞是不希望暴露他们的关系,但隐瞒关系的话,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们连偷偷地交换个眼神也不可以吗?   星予情绪低落地低着头,听见粒粒的问题,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打起精神笑道:“什么黎逞首领?”   粒粒连忙说道:“就是刚才走过去那位呀,他可是虫盟四位首领之一呢,平时只能在星网新闻上面见到,哇真的好帅气啊,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他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突然发现星予没什么反应,他于是连忙眨眼问道:“星予先生,您不认识黎逞首领吗?”   星予默然片刻,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撒谎:“不认识。”   粒粒瞪大眼睛连忙又问:“不会吧,那您认识咱们虫盟战神诸刹首领吗?他可厉害了,雄虫们的梦中情雌!”   星予心里别别扭扭的,明明有些因为黎逞的事情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刚才还在聊黎逞,怎么转眼又聊诸刹去了,你就那么喜欢打架厉害的,黎逞哪里比不上他吗?”   粒粒煞有介事:“风格不同啦,我更喜欢更高大肌肉更漂亮的雌虫!”   星予:“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粒粒,告诉他黎逞的肌肉也相当漂亮,自己甚至还亲自摸过,可紧绷坚实了,摸起来感觉特别舒服。   不过还没开口,他就蓦地脸红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飞快往会场的方向跑回去:“不知道,我都不认识,管他肌肉漂不漂亮!”   因为粒粒的话题打岔,星予心里面的失落感却也散去了不少,他本来就大大咧咧没什么敏感的心思,所以事情过去之后也没有再多去在意什么,只当黎逞是为了隐瞒他们的关系所以反应过度。   当天回到家里之后,星予主动去找了黎逞。   不过他没有像前面几天那样径直走进去,而是趴在门边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黎逞。   黎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说道:“进来。”   他的声音低而沉稳,听起来有种厚重的质感,星予很喜欢他这样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连脊背都有些酥麻。   听到黎逞招呼之后,星予却没有立刻走进房间,而是靠着门框故意用生气的语调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比如道歉什么的?”   黎逞紧盯着他,几乎是立刻就说道:“抱歉。”   星予怔了一下,他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有点无所适从,连忙又说道:“你知道我让你道歉什么吗?”   黎逞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因为我今天送你的花颜色不好看?”   星予本来只是想撒撒娇,但听完他的话真的开始生气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道歉干什么!”   黎逞默然看着他,又说:“抱歉。”   他的语气平静无比,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因此生起什么波澜。   星予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不觉又有点怔愣。   他还想要继续发火的,因为这个雌虫根本没有在诚心道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失落着什么,可是面对着黎逞连半点烟火气息都没有的回应,他心里面憋着的许多委屈指责,突然之间就说不出口了。   黎逞是很优雅体面的,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不会像他那样大吵大闹,也不会把喜怒表演在脸上。   星予突然想到,好像从他最开始见到黎逞起,他就没见黎逞怎么有过情绪起伏,他好像永远都是不会争吵的样子,总是在迁就着他,只有在做的时候,他才像是从飘忽的宇宙中回到了地面,真正变得像个真实存在的雌虫,而不是只存在于星予的幻想。   所以星予喜欢看黎逞夜晚时的样子,而白天的黎逞,让他觉得陌生到有些可怕。   可是怎么会有人白天和夜晚完全两个样?连对他的态度也千差万别呢?   星予发不出火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惶恐,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低着头不言不语。   黎逞体贴地问道:“累了吗,如果今天太累,你可以不用陪着我,先回去休息好了。”   这话听起来很寻常,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但星予却莫名觉得,这里面每个字都透着疏离,好像自己对黎逞来说其实并不是喜欢着的伴侣,而是相当陌生的存在。   星予生气不起来,可他又觉得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什么,要怎么应对。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说话呢?   星予咬着下唇,执拗地盯着他说道:“我不累,不辛苦,不想休息。”   黎逞微微抬眉:“所以?”   星予慢慢朝黎逞面前走过去,他解开自己的马尾,令微卷的金色长发散落下来,他接着褪去外套,解开衬衫扣子,在褪去衣物的同时,他已经来到了黎逞的面前。   他微微俯身,靠近端坐在椅子上的黎逞,接着他看到黎逞的神情变了。   黎逞的呼吸很明显地顿住了刹那,那双在白天总是淡然的眸子,这时候显得尤其深黑,里面像是压抑着无数种纷然的情绪,接着黎逞抬手按住他的后颈,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星予在触碰到黎逞的瞬间,感觉心里的飘忽终于变得真实起来。   他发现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抓住真正的黎逞,才能很轻易地通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辨认出黎逞的情绪,清楚地明白他想要什么,想去做什么。   星予甜甜地笑了起来,主动凑近并加深了这个吻。   ·   经过这个晚上,星予单方面的和黎逞闹过了矛盾,然后又和好了。   星予觉得自己和黎逞的距离似乎变得更近了。   不过黎逞的许多习惯,仍然让他觉得无法理解,这个雌虫的身上仍然有着许多特别的秘密,令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   比如黎逞很喜欢他的长发,每天晚上,他都会轻轻抚摸他的长发,一下下的用手指替他梳理。   但黎逞似乎又不喜欢他换来换去的发色,黎逞有好几次在结束之后,都轻轻地搂着他的腰,用沙哑的声音让他将头发染成黑色。   但星予不喜欢,他喜欢随心变换的浪漫色彩,不想染成死板无趣的黑色,所以他没有答应。   对此黎逞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沉默代表了失望。   黎逞还喜欢抚摸他的耳钉,黎逞专门替他买了许多耳钉,不过那些几乎都是同一个模样的钻石耳钉,是会在光芒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那种。   黎逞还喜欢亲吻他的眼睛,说很喜欢他的浅色瞳孔。   星予逐渐地了解到黎逞这些奇怪的兴趣,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的东西,星予觉得自己应当做个体贴伴侣的雄虫,他特地记下了黎逞的所有爱好,偶尔还会特地配合他,做他喜欢的事情。   但是只有染发这件事情,星予怎么都不想妥协。   恋爱对星予来说是很新鲜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令他每天都觉得十分快乐,工作的时候虽然非常忙碌,拍摄也有些辛苦,但只要想到晚上回到家里,能够见到黎逞,他就觉得每天都是值得期盼的日子。   在这样的生活当中,星予的第一部 星网电影拍摄结束了。   虫盟的技术经过多年的进步,已经到了令星予觉得吃惊的地步,他过去天天待在高塔里面并不了解,等真正参与到其中,他才发现那些星网电影的制作周期只需要一个月左右。   所以还没等星予拍完剧之后休息两天,他就接到了公司的通知,要他去第一星域的几个重点星球进行电影宣传,来回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也就是说,他有三天没有办法再见到黎逞了。   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星予正抱着白兔抱枕坐在沙发上,他盯着自己的终端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他终于认命地把脸埋在玩偶里,难过地抽了口气。   当天晚上,星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黎逞。   黎逞听后反应称得上平静:“路上放心,我会派人护送你们,没人可以伤到你。”   星予听着他的话,顿时觉得别扭:“我没有在担心安全的问题!”   黎逞戴着眼镜坐在桌旁,处理着白天累积下来的事情,闻言说道:“你在担心什么,我都可以替你解决。”   星予:“……”   他张口欲言又止,突然为自己白天的不舍和伤心有些不值,虽然这段时间他都在努力地在黎逞面前表现出自己乖巧的样子,不想再乱发脾气刺伤自己的雌虫,可是这时候他还是有些忍不下去了,他气鼓鼓地说道:“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我要出去整整三天,三天我们都没办法见面呢!”   黎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只是三天,不用太在意。”   星予却有些听不懂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黎逞能够用简单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们是在恋爱当中,明明分别三天对于他来说是几乎可以称作灾难的事情,但在黎逞看起来,那却似乎只是再小不过的问题,小到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星予心里的委屈渐渐膨胀,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他想他其实也不是非要黎逞像自己一样难过不舍,因为黎逞的经历和自己是不同的,他身为虫盟的雌虫首领,当然会比别人更加稳重,更加能够藏起来心事,不会随便地动摇什么。   可是星予同时又忍不住想,即使没有不舍,但黎逞为什么不能安慰他一下呢?哪怕只是哄两句呢?   星予再次看向黎逞的眼睛,对方的目光和往常没有区别,冷静淡漠,理智到无法击溃。   忍不了胸中的闷气,星予气呼呼地瞪着黎逞,大声宣告道:“大蠢蛋!我走了!今天就走,有本事你就三天不要联系我!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他说着愤然转过身,打算去换衣服收拾行李。   当然,星予想,如果黎逞现在叫住他,他也可以原谅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等等。”   就在星予这么想的时候,黎逞竟然真的开了口,星予迅速回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扬起,就听见黎逞温和地说道:“你现在出去没有地方住,我让晨溪在航空港附近的酒店替你订一间房,好吗?”   星予恶狠狠地瞪住他,就像是在看什么恶魔,没等黎逞再说,他已经飞快地转身走了。   这次脚步比刚才还要快上许多。   结果到了星予收拾好东西,换好衣服,又故意在黎逞的面前晃来晃去地走了几圈,黎逞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星予彻底被点炸,终于在跑进书房狠狠踹了一脚黎逞的书桌之后,迈着被踹疼的脚走出了庄园。   黎逞做事果然非常周全,还真的在航空港附近替星予订好了酒店,而且酒店相当豪华,还特地做过专门的布置,星予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所有东西竟然都摆设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全部都是崭新的。   星予一边觉得气闷,一边又禁不住开始觉得矛盾。   黎逞那个家伙,明明总是看起来冷漠,但在很多细节上,却又对他十分照顾。   星予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他,每当星予觉得自己离他已经很近的时候,那道身影却莫名地又会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星予怀揣着满肚子的奇怪想法,在酒店里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助理粒粒找到了这间酒店,带着星予去了飞船上面。   接下来的三天,星予果然再次忙碌起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赶路,剧组的飞船在第一星域的各个星球之间穿行,每到一颗星球,星予就会去参加一场宣传活动,然后没等观众们彻底散场,他就得跟着剧组的人们迅速离开,匆匆忙忙赶往下个地点。   因为忙碌,星予没有机会去想黎逞的事情,而他自己也在努力地回避着去想他,因为只要想到黎逞,星予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气愤。   不过这种气愤,随着三天的宣传时间过去,开始逐渐转变成了难过。   因为星予发现,整整三天的时间,黎逞竟然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再来联系过他。   一次都没有。   参加完所有的活动,回程的路上,星予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不死心地翻动着自己的终端通讯记录。   他来来回回地看了无数遍,最后终于只能失望地承认,黎逞的确没有来找过他。 第50章   星予盯着终端屏幕,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是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情。   其实他应该是要生气的,按照他本来的个性,这种时候他早都该气得把通讯打过去,然后劈头盖脸把黎逞这个混蛋给大骂一顿了。   然而这时候他却有种连骂都骂不出来的疲惫感。   他和黎逞相处的时间,仔细算算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时而觉得无比幸福,时而又会突然觉得,自己和黎逞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亲密。   黎逞的距离感让他忍不住患得患失,忍不住在不断的妥协当中,变得不像自己。   星予现在只觉得疲惫,还有一丁点的委屈。   他紧盯着自己的终端屏幕看了很久,等到突然被外面走廊的脚步声惊醒,他才揉揉微红的眼睛回过神来,主动拨通了黎逞的通讯。   通讯的声音传到星予的耳中,星予振作精神,努力扬了扬嘴角。   没过几秒,星予就听见了通讯被接起来的声音,接着对面传来熟悉的冷淡回应:“有事找我?”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星予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种感官似乎开始逐渐复苏,他笑了声,说道:“是啊,混蛋黎逞,我宣传互动结束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你不知道吗?”   黎逞在那头很快应道:“知道,应该是今天下午六点抵达帝城航空港,我已经安排好人来接你了。”   星予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怔住,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知道?还安排了人来接我?”   黎逞的语气带着种理所当然的冷淡:“当然。”   星予抿了抿唇角,笑意浓了一点,双眼微微弯成了漂亮的弧度:“我本来很生你的气,但现在我稍微原谅你一点点了,你再来哄哄我,我就答应完全原谅你好不好?”   黎逞在那头默然了片刻,星予以为他是在考虑要怎么哄人,然而很快,他就听见黎逞继续说道:“你生气没有关系,但今晚的宴会你得到场,这是很重要的宴会,不是你生气的时候。”   他的这话让星予疑惑地蹙起眉头。   同时星予也突然意识到了黎逞之前那番话的意思,他连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要找人来接我,是为了让我去参加宴会?”   黎逞自然地回应道:“是的。”   星予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刚才那点明媚瞬间消失不见:“黎逞!所以没有晚宴你就不会来接我是吗!这三天你就半点不担心我,不想跟我联系吗?”   黎逞的语气听在星予的耳中,平静到近乎漠然:“你的平安我有派专人负责,他们每天都会向我汇报情况,所以不需要花时间特地找你确认安全。”   星予都快气不起来了,语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喊道:“为什么不能当面问我呢?”   为什么宁愿去问其他人,也不想当面和他交流?   星予想不明白,他觉得关于黎逞的一切,他都想不明白。   星予还打算再说点什么,可是对面的黎逞已经继续说道:“那么你会来吗?”   这次他倒是听从星予的说法,当面询开口询问了。   星予默然片刻,举着终端终于喃喃道:“会,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很快地挂断了手里的通讯。   原本因为行程太满,星予打算趁着机会在回帝星的路上休息几个小时,但经过这趟通讯,他也再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滚了会儿,最后终于慢吞吞爬起来,打算去走廊外面散散步。   不过在出门之前,星予通过房间里的镜子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因为忙碌得不到休息而脸色微微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黑青,眼眶也是红红的,不光是脸上,他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因为来不及打理而看起来像枯草一样,一副怎么看怎么憔悴的样子。   星予对着这样的自己怔了好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这样的自己。   他反应迟钝地站着,直到听见门外助理粒粒的声音,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低头在包里翻找一通,开始替自己打理起来。   等到星予再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的模样已经大概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仍然有点憔悴,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粒粒看着走出来的星予,有些担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问道:“星予先生,很快要到帝星航空港了,您是直接回去还是先……”   星予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用管我,到了以后会有人来接我。”   粒粒习惯了他的行踪诡秘,于是点头应道:“好的。”   不过这么说完之后,粒粒又忍不住小声和星予聊了起来:“星予先生,您的雌虫伴侣对您真好啊。”   星予脚步定住没有出声,粒粒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他平常应该很忙吧,不过就算他因为忙而不能亲自来见您,也都天天替您安排好一切,找人接送您,还替您赶走剧组里所有对您有心的雌虫,啊,这件事是我不小心发现的,我看过好几次雌虫因为对您心思不干净而在巷道角落里挨揍呢。”   星予听着这些话,心思却不禁越飘越远。   粒粒说得并没有错,星予过去也觉得,黎逞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而且还有着浓浓的占有欲。   可是突然之间他又觉得,他所盼望的似乎并不是这些。   他不需要每天按时的接送,不需要那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欲,也不需要每天的鲜花和礼物,他明明是个喜欢收集所有漂亮物品的轻浮雄虫,但在黎逞的面前,他想要的东西却不知不觉有了改变。   他发现自己要的其实很少,他只是想要黎逞亲口的关心。   想要黎逞认真地注视他。   星予想到这里不禁闭上眼睛,掩盖起所有复杂的情绪,粒粒在他的身后不明所以地问了句什么,星予没有回答,只用平常的语调说道:“帮我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好要下飞船了!赶紧!”   半个小时之后,飞船停泊在了航空港后方的特殊区域内。   星予率先从飞船上面下来,他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长发也缎面般柔顺,深蓝色像是海水般随风飘动。他戴着大大的墨镜,跨着长腿快步走出来,还没走上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群穿着漆黑西装的雌虫。   这群雌虫看起来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身上气息沉沉压迫感十足。   星予还没出声,这时候剧组其他成员就从飞船里面走了出来,导演和雌虫主演,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大家走出飞船大门后都不由自主地朝这群黑衣雌虫看去,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哎,你们,你们是?”   “是来找我的。”星予扶了扶墨镜,唇角扬起一抹笑,回头冲剧组其他人说道:“我的雌虫派人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大家再见。”   他边说着,边冲着粒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行李箱交过来。   粒粒连忙点头,把行李箱交到了其中一名黑西装雌虫的手里,好奇地盯着对方看了会儿才又像是害怕似的收回视线。   星予也没有管他的小动作,很快就上了黑衣雌虫们开来的那辆车,隔着窗户对粒粒做了个挥手的动作,示意他赶紧离开。   整个过程星予的脸上都洋溢着自然的笑容,直到他所乘坐的车终于开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剧组的人们,星予才终于收回脸上的那点表情,慢吞吞地摘下墨镜。   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眼圈很红,这些是化妆也很难遮盖的。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妆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那个地方远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身边的人,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开车的那名雌虫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对他说话,于是在沉思片刻后说道:“不算太远,殿下。”   星予不清楚虫盟对高塔雄虫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但自从他离开高塔,所有知道他身份的雌虫都会称呼他为殿下,他们十分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但却从来不敢过度接触,有时候星予甚至觉得,他们连说话都不敢与自己对视。   星予仍然看着前方,听到了这句回答却没有再问下去。   车一路往前开去,只是在经过某个路口时,它突然换了个方向,再然后他们面前的路和风景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星予发现他们似乎到了一处风景漂亮的花园里,而在道路的尽头处,坐落着一座风格独特的高大建筑。   星予突然间想起这里是哪了,因为这风景他曾经透过高塔窄小的窗户见过。   这里是以前旧帝国的皇宫。   原来是在皇宫里举行的晚宴,难怪黎逞会让他必须参加。   在星予发呆的时候,车已经行驶到了路的尽头,星予几乎是才刚回过神,就发现停车之后,有人拉开车门,对他伸出了手。   星予坐在车里微抬起头,就看到了穿着修身礼服优雅而温柔的黎逞。   黎逞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他是名相貌相当出众的雌虫,不像其他雌虫那么粗犷野蛮,他看起来永远都是那副体面优雅的模样,星予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即便在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面偷偷骂了黎逞一百遍,但他也依然无法否认,这样的黎逞能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可星予仍然不想和他说话。   在车开过来的这一路上,星予暗地里和自己赌气,决定今天不要再和黎逞说话,除非他主动向自己道歉。   所以在看到黎逞递过来的手之后,星予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垂下眸子自己从车上走了下来。   黎逞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生气,星予观察着他的模样,发现他看起来连半点窘迫也没有,见星予不肯牵手,他动作自然地收回手,淡笑道:“进去吧。”   这么说过之后,黎逞也不再试图和星予牵手,只温和地走在前面,带着人往宫殿走去了。   星予咬了咬下唇没出声。   他突然发现,黎逞其实是知道他在生气的,因为知道,所以他没有再试图接近浑身张开了刺的星予,故意躲开了他的锋芒,并没有再继续激怒他,也没有试图安慰他。   星予跟随在黎逞身边往前走去,忍不住又想到,如果说黎逞知道他在生气,那么黎逞是不是,其实也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   可是明明知道,又为什么连一句哄骗的话都不肯说呢?   在星予的胡思乱想中,他们来到了宴会厅中。   星予事先并不清楚这是场什么级别的晚宴,等到了这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已经有快一个月不见的昕庭他们。   星予原本低沉的情绪,瞬间因此而上扬几分。   他连忙往四周看去,发现昕庭此时此刻正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副精英雌虫的装束站在人群当中,似乎正认真地跟几名贵族雌虫聊着什么,看表情严肃认真,似乎商量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星予原本想要和昕庭打招呼,但看昕庭好像在忙,他也不愿意去打扰,于是只能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在二楼的栏杆旁边,阮煦正快乐的趴在那里,正高兴地戳着宴会场中飘扬的七彩泡泡。   而他的那位雌虫,如果星予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贺阑,那个贺阑正站在阮煦身后不远处,端着酒杯像是在和谁聊着天,但他虽然聊着,却满脸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视线不住往阮煦的身上瞥去,像是担心阮煦会不会不小心摔下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撞倒,被人推搡到。   星予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却不禁觉得奇怪,贺阑不是阮煦的雌虫伴侣吗?他看起来明显是不放心阮煦的样子,既然那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和他站在一起,偏要偷偷摸摸地守着?   星予对着那边多看几眼,这时候他身边的黎逞开口道:“谢谢你能跟我来这里。”   虽然是道谢,但这疏离的语气却让星予顿时怔住。   他收回目光,对上黎逞。   黎逞解释道:“虫盟很多人想知道高塔雄虫们的现在的状况,也想见见你们,所以促成了这场宴会,虽然你们现在是虫盟四名首领的合法伴侣,但你们的身份特殊,我们必须要给其他人见到你们的机会,这也算是个交代。”   星予听明白了黎逞的意思,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心情不好的事实。   黎逞没听到他回应,也没有要等他回应的意思,只继续说道:“现在让他们见到了,你想在这里逛,或者想回家都可以,我会让人护送你。”   听起来黎逞似乎没打算和他一起行动。   星予蹙眉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偷偷怄过的气,又坚定了不跟黎逞说话的意思,他于是拿出自己的终端,在上面戳了好多下,才把终端屏幕怼到了黎逞的脸上。   终端屏幕上简单地写着几个字:“我不回去。”   黎逞没问他为什么不开口,只微笑着说道:“好,我等下再派人来接你。”   说着他主动转身,往人群走去,将自由安排的时间交给了星予。   星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够叫住黎逞,他生气地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噔噔噔地抬腿往楼上走去。   上去之后没多久,他就准确地定位到了阮煦,然后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阮煦这时候已经没有再玩七彩泡泡了,他像是玩腻了,所以当星予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托腮观察着四周来往的雌虫们,目光控制不住地往那群雌虫的胸腹肌肉瞥去,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对比。   星予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干嘛,他上前敲了敲阮煦的额头,冷哼道:“又在看肌肉呢?”   阮煦没有注意到星予的到来,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住额头:“啊!”   好在他很快就认出了星予,于是脸上瞬间又漾起笑容,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阮煦,忍不住朝他扑了过来,亲热地蹭了蹭脸颊:“星予哥哥!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呀!”   星予生无可恋地看着这家伙蹭自己的妆,他为了遮掩憔悴气色才涂抹上去的化妆品……   他赶紧拦住过分活跃的乐天雄虫,小声炸毛道:“别蹭了!再蹭我要不美了!”   阮煦这时候才开始认真观察起星予,接着他眨眨眼睛问道:“星予哥哥,你的眼睛好红,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阮煦却是个相当关注别人的家伙,所以一眼就看出了星予的问题。   星予连忙别过脸,说道:“没什么,熬夜熬红了而已。”   阮煦拍拍胸脯:“哦,吓死我了。”   星予:“……”   虽然他本意是不想阮煦发现自己的情绪问题,但阮煦这么理所当然地相信了,他突然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对他过于不关心了。   不过这家伙毕竟是个乐观的傻子,本来也没想让他烦心。   星予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感觉心情似乎也愉快了点。   阮煦还在往星予身上亲热地蹭,小声地向星予说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他收到了女仆裙的礼物,还去了治疗院工作,说上次治疗的时候患者因为过于舒服忘了醒过来,结果直接在治疗院睡了三天之类的事情。   星予在旁边听着,但在这过程中,他又突然发现有道视线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星予回过头去,就看某位叫做贺阑的雌虫正沉沉地盯着他。   他和阮煦正牵着手,聊着悄悄话,看起来亲昵过头。   星予:“……”   他顿时明白了这家伙在干嘛,他没想到那个叫贺阑的雌虫竟然会连他这个雄虫的醋也吃,不过他本来心情也不怎么好,看到贺阑这幅样子,他顿时冷笑起来,故意勾住阮煦的腰,把阮煦抱得更紧,两个雄虫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在他这么做过之后,那位贺阑先生的表情明显变得更加难看了。   星予达到目的,高高兴兴地松开了阮煦,接着才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乐知煊?”   阮煦还不明白星予刚才为什么突然抱住自己,听到星予的问话,他顿时放弃思考,指向二楼的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我见到了,知煊哥哥说人太多他身体不舒服,所以他偷偷跟自己的雌虫去休息间里面了。”   星予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   他于是说道:“我去那边看看他。”   说完他故意朝贺阑那边又看了眼,接着才转身往那个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外面,星予先敲了敲门,房间里面似乎传来了热闹的声音,星予微微疑惑,确定那声音听着不像是那种不适合闯入的场面,他才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躺在沙发上的乐知煊和诸刹。   乐知煊正带着他那位虫盟战神伴侣,蜷着双腿抱着终端,正缩在休息室里打游戏。   星予:“……”   不是说人多不舒服?不是说身体不好?   星予觉得这家伙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好。   房间里面诡异地静了瞬间,星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好几秒,最终还是非常好心地,为了帮助虫盟战神维护高冷元帅的形象,走进来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乐知煊见到星予,表情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对游戏比对现实生活兴趣还大的雄虫,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暂时放下了终端,主动朝星予看过来。   同时,那位诸刹首领也摆正了神情,认真地和乐知煊交换了视线,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星予察觉到了异样,但他没主动询问,只是用开玩笑似的语气挑眉说道:“你们继续玩游戏也没什么关系,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偷偷躲在这里的。”   诸刹摇头,又朝乐知煊看去。   乐知煊主动坐直身子,朝两个人互相做了介绍。   其实不用介绍星予就已经认识诸刹了,毕竟是四名雌虫首领之一,而且还是最能打的那个,星予就算想不在星网新闻上见到他也难。   星予简单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发觉自己实在想不到和他交流的话。   然而他没有话说,那位诸刹首领却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星予霎时狐疑起来,看看诸刹,又看看他身边目光复杂的乐知煊,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星予故意说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诸刹无声地摇头。   乐知煊像是仔细思考了很久,到这时候才下定决心似地,朝星予问道:“那位黎逞首领,他对你好吗?”   星予没有想到乐知煊会突然问出这句话。   他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立刻给出回应:“他当然……”   当然什么?   星予突然闭了嘴,有点说不上来。   而这个时候,乐知煊的下句话让星予懵住了:“星予,你听他提起过一个叫雪溯的雄虫吗?” 第51章   雪溯?   这个名字传进耳中的瞬间,星予觉得自己心跳似乎骤然重重地响了一声。   这种感觉刹那即逝,令他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几乎是头脑空白了刹那,接着才用不太自然的声音问道:“那是什么?”   虽然有些熟悉,但本能却让星予对接下来的内容产生了抗拒,因为他看清楚了乐知煊此时此刻的表情。   乐知煊不是个爱说废话的人,他既然会这时候主动提起这个名字,就必然有非常重要的理由。   可越是这样,星予心里不安的预感就越强烈。   他犹豫着是否应该阻止,但乐知煊却不顾他的挣扎,已经主动开口说了下去:“星予,雪溯是黎逞喜欢的雄虫。”   星予反应迟钝地轻眨了下眼睛,没能听明白这句话:“什么?”   乐知煊有些难过。   他上前轻轻抱住星予,这才继续说道:“你乖乖听我说,我只是把我听说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你,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任何揣测,接下来到底要怎么样都由你自己来判断,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力知道这些事情,然后再考虑你和黎逞之间的关系。”   星予想要开口回应,但他没能够发出声音。   这时候乐知煊已经缓缓开始讲述起来。   他说了个发生在几年前的故事。   黎逞有个喜欢的雄虫,这件事其实最开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黎逞把他的雄虫隐藏得很好,当时原本就还在战争最激烈的阶段,时局动荡战况危险,没有谁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事情,所以即使是作为天天共处的战友,诸刹也没有注意到黎逞和那名雄虫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等到他们有所察觉,黎逞已经和那名雄虫关系稳定地在一起了。   乐知煊的消息都是从诸刹那里得来的,根据诸刹所说,过去的黎逞性格比现在要热情乐天,经常跟个大孩子似的,做事冲动又任性,总是沉不住气。所以在和那个名叫雪溯的雄虫确定关系之后,他就开始动不动秀恩爱,在终端空间里晒雄虫亲手做的早餐,晒各种交换的礼物,分享同居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所以虽然当时虽然因为时局动荡,黎逞不得不小心保护那个雄虫,不让他轻易露面,但依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黎逞对他有多么珍视。   星予沉默地听着乐知煊的讲述。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言语,但听起来却莫名地令他难过。   星予注意到的并不是那位无人见过的雄虫雪溯,而是当时陪在雪溯身边的黎逞。   热情的,冲动任性的,喜欢晒早餐和礼物,热衷于分享日常,把雄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黎逞。   这样的黎逞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根本不敢去想象。   自从在高塔见面之后,星予所见过的黎逞就只有那一种形象,他是优秀而无人可替代的,各方面都无比出色,性格沉稳冷静,举止优雅大方,性格少有起伏,不关心任何事情,身上总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像是隔着雾隔着山,明明可以看见,却根本无法触碰。   星予低头撑着额角,有些恍惚地想,他要是能够遇上那时候的黎逞该有多好。   星予开始难以克制地嫉妒那个叫做雪溯的雄虫,他可以占有那时候的黎逞,可以看到他从没看过的黎逞的样子,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胸口像是被塞了团棉花,闷闷的令人呼吸困难,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混沌中都想了什么,只是过了会儿才对乐知煊小声问道:“那个雄虫,他现在在哪里?”   星予有些伤心,因为他想自己会不会破坏了什么?   因为虫盟那场会议,他们决定让虫盟四大首领将高塔雄虫带回家中保护。   星予忍不住想,黎逞那么喜欢雪溯,但现在却没有和雪溯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的出现,让黎逞不得不和雪溯分开,转为照顾好他这个高塔雄虫?   不过乐知煊给出的答案,却并不是星予想象中的样子,星予听见乐知煊说道:“雪溯死了。”   这句话出口之后,房间里霎时静了下来。   星予的眼泪霎时被惊了回去,仿佛没听懂般蓦然回头,向乐知煊确认道:“你刚才说他……”   乐知煊叹了口气,知道他有些接受不了,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对于身在高塔的他们来说,死亡一直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种东西,更无法想象活生生的性命在眼前消失的感觉。   星予甚至很难去感同身受的猜测黎逞当时的心情。   黎逞明明那么珍惜那个雄虫,然而那雄虫却失去了性命,当时的黎逞到底经历了什么?   乐知煊知道星予在想什么,他很快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是诸刹亲眼见到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被黎逞藏起来的那个叫雪溯的雄虫。”   他这么说着,同时看向诸刹,诸刹于是主动接过话头,继续讲述道:“当时是在帝星战场中很关键的时间点,因为要执行一个重要任务,所以黎逞不得不暂时离开他的据点。但他当时的敌人知道他们拿黎逞没有办法,所以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他们没有出现在任务地点,而是悄悄摸到了黎逞的据点当中,在他的住处找到并绑架了雪溯。”   “所以那场任务黎逞扑了个空,等他回来的时候,雪溯也不见了,接着他收到了来自敌人的通讯,对方要他用虫盟的秘密资料换取雪溯的性命。”   纵使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情,星予还是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他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酸涩是为什么。   诸刹看出了他的异样,却体贴地没有多言,只继续说道:“后来他没能够保住雪溯,当时计划生变,敌人在要挟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他们试图挟持雪溯逃跑,但却意外伤到了雪溯,并让他从……”   这些话现在说起来,也仍然有些沉重,诸刹沉下眼睛低声道:“让他从十层高的楼上跌落了下去,最终没能够抢救回来。”   星予愕然睁大了眼睛,很长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他是嫉妒着雪溯的。   从听到这个名字起,他就不停地想着当初雪溯曾经拥有过什么样的黎逞,他们曾经经历过多么愉快的过去。   不像是自己,黎逞似乎永远无法对他敞开心扉。   可是当知道雪溯已经去世之后,星予又说不清该如何去想了。   他所有的嫉妒和自怜,都在这瞬间没有了去处,对着那抹空旷没了发泄的意义。可是他的确什么也得不到,他的确被某个人夺走了也许可以拥有的东西,那些情绪的源头他又该在哪里寻找?   星予闭上眼睛,疲惫地坐在那里没再出声。   可是星予没有想到,这些都还不是结束,真正让他头脑空白到近乎失去意识的,是乐知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乐知煊轻轻抱着他,最后叹息般地说道:“我必须得让你知道,诸刹说他在最后抢救时见过雪溯,他记得非常清楚,你和雪溯长得非常相似。”   星予身形倏地僵住,随即睁开眸子。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传递信息的能力,无法表达任何的情绪,他只能徒劳地用空洞眼睛看着乐知煊,缓慢地用生了锈般的脑袋去拼凑这些话里的含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星予再次恢复语言能力的时候,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乐知煊的身上,几乎只能用气音说道:“知煊,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乐知煊回头和诸刹对视一眼,接着点头说道:“好。”   看得出星予现在的状态糟糕,他们也没再多耽误时间,直接由乐知煊扶着星予,起身走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引起太大动静,乐知煊也问了星予,在得到星予“不用告诉黎逞”的回应之后,乐知煊也没再向黎逞留下什么话,径直带着人离开了会场。   而在走出会场的时候,星予在头脑昏沉中回头看去,隐约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看到了黎逞的身影。   黎逞正在和几个穿着西装的雌虫交谈,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不过在微笑的时候,黎逞忽地往他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对方似乎看到他了,但并没有出声。   后来的事情,对于星予来说渐渐变得不再清晰。   星予只记得自己是被乐知煊牵着手进入车里的,诸刹本来好像还问了几句是要开车还是乘坐飞船或者飞行器之类的,但是他的话立刻就被乐知煊给堵了回去,最后还是老实地上了车。   一路上星予没有开口,诸刹和乐知煊交换了好几次眼神,也都默契地没有过多询问。   半个多小时之后,星予站在了庄园的大门口,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下车回头和乐知煊他们道别的时候,他微微牵起唇角,甚至露出了一抹说不上情绪的笑容。   看到乐知煊打算留下陪伴自己,星予摇头阻止了对方,并低声说道:“让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乐知煊犹豫了瞬间,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隔着车窗看星予,小声地叮嘱起来:“如果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别自己偷偷哭鼻子,那家伙要是欺负你,你也别……”   星予:“我又不是阮煦那个傻小子。”   乐知煊:“……”   这句玩笑并没有起到效果,乐知煊没笑出来,不过最终还是离开了。   星予脸上不像笑的笑意,一直站在庄园门口注视他们离开,直到那车彻底从道路尽头消失,星予才终于转过身,在庄园守卫的注视下推开了那扇大门。   他走进去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任何反应,他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抬步去了黎逞的房间。   在这之前,星予从来没有到过黎逞的房间里。   平常星予回家的时候,黎逞基本都会在书房中处理事情,两个人每次亲密,他们也都会一起来到星予的房间里,直到夜晚深了,结束欢愉之后,黎逞才会在和他一起清洗过后,自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回忆到了这里,正在去黎逞房间的星予突然脚步一顿,忍不住想到,黎逞竟然从没和他一起入睡过。   不论夜晚怎么折腾,如何筋疲力尽,黎逞都会在结束之后坚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星予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这之前,他竟然从来没有觉得奇怪,从没在意过黎逞反常的举动。   他为什么没注意到呢?   星予继续往那个房间走去,边走边思考着,大概是因为在车上吹了好一会儿风,他觉得自己已经渐渐从最开始的混沌中走了出来,他思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甚至在一步步往前的过程中,开始去回忆那些过去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比如当初他刚走出高塔的那天,为什么黎逞没有亲自来高塔迎接他,而是在晚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让副官来负责接他到庄园。   比如说那天他到达庄园之后,为什么黎逞会扔给他一份奇怪的文件让他签下。   比如后来,为什么黎逞看起来那么在意他,每天派人保护他,不让人接近他,送他礼物给他照顾,但却都是通过派遣其他人的方式完成这些事情,而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开口关心过他。   再比如为什么黎逞最开始十分抗拒和他接触,但过了几天之后,又开始沉溺于他的身体。   为什么黎逞总是忽冷忽热,为什么他时常觉得黎逞离他很近,但有时又突然会变得很远。   这些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慢慢地有了解答。   星予想到这里的时候,终于也来到了黎逞的房门之外,黎逞的房间常年紧闭着房门,没有他的允许,下人们都不敢轻易进入,而在此之前,星予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可现在他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求证。   “抱歉。”   星予低低地说了一声,明知道这时候正在宴会厅里的黎逞根本不可能听见自己的道歉,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似乎出声以后自己才能更加有勇气。   接着他闭上眼睛,狠狠地推开了房门。   再次睁眼的时候,星予透过打开的门扉,看清了房间里正对着他所悬挂的那副画。   那画里面的是一名对他来说有着熟悉面容的雄虫,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那张脸他每天都能从镜子里面看见,然而星予却又再清楚不过,那画里面的绝不是他。   因为那雄虫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脸上的笑容天真甜美,眉眼都透着软和,他穿着漂亮的白色线衫坐在窗前,窗外阳光渗落,他仿佛每一寸都透着柔软的金色光晕。   那张画很大,看得出画它的人相当用心,如果不是耗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画中人不会连眼睛里的光芒都像是在散发温度。   星予定定地站在画前,看着那副画里的雄虫,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笑的时候有眼泪慢慢模糊了视野。   果然是没什么悬念的。   星予想,真相有点无趣,又有点令人绝望。   他一路上所有的猜测,都在看清这幅画的瞬间成了真相,而真相就是,黎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当然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黎逞把他带回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看过他,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身上,属于雪溯的那道影子罢了。   照顾他是因为他像雪溯,保护他送他礼物,都是因为他有着和雪溯相同的脸,黎逞失去了雪溯,所以他不允许有着和雪溯相同模样的他被人觊觎或者遭受危险。   当初黎逞抗拒和他接触,也是因为他有着和雪溯相同的脸,因为他一边无法忍受和雪溯之外的雄虫亲近,但一边又忍不住把他当成雪溯,本能地想要亲近。   而后来他们亲密无间,当然也是因为黎逞把他完全当成了雪溯的替代品。   他对替代品当然不需要动用真感情,所以在亲密时他们似乎很近,但等到了白天,理智再次回归,黎逞就又会主动和他拉开距离。   过了这么久,星予终于彻底明白了黎逞的心思。   他曾经因为无法看懂黎逞而焦躁不安,心情难过,但等真正看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宁愿从来没有看清过。   星予觉得自己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靠在墙边,任由身体缓缓滑落下去。他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忍着令人作呕的脏腑酸麻,强行放空着自己的头脑,令自己不至于在痛苦中狼狈不已。   最可笑的大概就是他以为自己在恃宠而骄,实际上却根本无人在意。   他在黎逞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具合意的空壳而已。   星予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嘲笑自己的天真,但他扯着唇角却无法笑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个房间,可他四肢发麻,却又连站起来都难以做到。   为什么高塔外面的世界,会是这个样子呢?   星予麻木地想着,突然之间他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他很想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只是当他意识再度回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道影子。   星予循着影子抬起头来,门外的光对他来说有些许刺眼,他双眼因为被眼泪浸透了太久而显得红肿,他好不容易才从刺目的光芒中,辨认出那道逆光站在门口的身影是属于黎逞的。   黎逞姿态仍旧没变,他冷静地看着靠在墙角脆弱地缩着身体的黎逞,开口问道:“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星予微微别过脸,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很丢脸,他本来应该提前离开的,作为无关紧要的替代者,他不应该留在这里,没经过主人同意来到这个房间,还擅自流泪弄脏他的地面。   他不堪而可笑,在衣着精致神态淡然的黎逞面前尤其可笑。   星予无声地摇头,接着把半张脸藏在手臂后面,沙哑地说道:“你不要管我。”   黎逞说道:“你的状态很糟糕,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仍然体贴,但却体贴得近乎冷酷。   星予眨去眼睫上的泪珠,声音低低地重复说道:“你不要管我。”   但即便如此,黎逞还是扶起了他:“我把你接回来,你的健康和安全就是我必须要在意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你可以尽管向我说明……”   仍然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毫无起伏的语气,例行公事的姿态。   星予心中的疲惫累计至此,终于有了要化作火焰溢出的意图。   他倏地打断黎逞的话,通红的眼睛直直地凝视对方,问道:“我和那位叫做雪溯的雄虫,在你眼里真的就那么相似吗?”   黎逞完美无缺的躯壳似乎因为这句话出现了一丝裂痕。   星予发现他终于找到了能够让黎逞情绪起伏的方法,只要提到“雪溯”两个字,他就能轻易地失去完美的控制力。   黎逞微微蹙眉,说道:“我们没有必要讨论这个问题。”   星予眼泪不断地流着,语气里的委屈不知道该给谁听,他只能颤抖着说道:“为什么没有必要?”   星予向来是强势的,他容易生气,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他没有其实在生气极了的时候,话是没有办法好好说出来的,他以为的呐喊其实只是毫无声势的哭诉,他紧紧地凝着黎逞道:“我不想当什么替代品!我不是雪溯的躯壳,你带我回来的时候,送我东西,派人跟着我,和我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考虑过,我到底愿不愿意成为你眼里的雪溯!”   “我是星予!我只叫这个名字,我会跑会动会呼吸!我是个活生生的会思考的雄虫!”   星予剧烈地喘息着。   他哭了很长时间,声音都已经沙哑无比,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他以为自己在这之后,应该会厌恶地去唾弃黎逞,或者潇洒地骂他到狗血淋头,再或者生气地揍他一顿。   可是他都没有。   他发现自己其实比以为的还要脆弱,他只是用那双干涩的眼睛凝视了黎逞很久,最终声音很轻地做出了对自己的宣判:“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不喜欢你了,黎逞。”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愿意再多留一秒,迫切离开的心思,让他直接从房间窗户跳了出去。   片刻之后,金色的半透明虫翼从他身后霎时展开,扇动着往远处飞去。   而黎逞——   黎逞原本面色平静没有阻止星予的动作,可是在那双华丽的虫翼如同舒展开的金色烈日般出现在空中的刹那,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目光死死定在那双虫翼之上。 第52章   黎逞前十来年的人生其实过得十分简单。   从小生来就是虫族帝国的贵族,黎逞自幼就受到了严格的贵族教育,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言行举止样样都需要讲究,所以他其实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生活在家族那座如同囚笼般的宅邸当中,充当听话的小少爷。   发生变化是在他十岁那年。   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时事和局势都不是他能够弄懂的东西,所以他其实根本不清楚,在那短短的数月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他的雄父和雌父每天都在吵架,整座宅子里面所有人都脸色沉暗,大家来来往往地收拾东西,或者脚步匆匆商量着什么。   然后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宅邸的大门被穿着红黑制服的帝国军队踹开,接着枪声响彻整座空旷的宅邸。   那天晚上,黎逞的雌父和雄父都死了,黎逞甚至没来得及哭出声,就被管家捂着嘴,带着从密道离开了。   他头脑空空地被带到一座废弃工厂地下室里,然后又被装进货箱里,被送上了民用飞船。   从那天以后,黎逞就再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是无名荒星上的流浪者。   黎逞失去了自己的贵族身份,失去了优渥的环境,两位父亲在最后关头没能够替他安排好求生的后路,所以在搭乘飞船抵达偏远荒星,管家水土不服病死之后,很快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在那段时间里他觉醒了作为顶级基因雌虫的战斗力,学会了杀戮和谋生,也结实了贺阑在内的伙伴。   他开始学会狠毒,学会心计,明白了很多事情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弱点永远不能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征战岁月,带领虫盟军队经过无数的血汗累积,才终于再次能够踏上帝星,不过这次不再是以贵族的身份,而是以贵族对立面的身份,要掀翻笼罩虫族多年的贵族统治。   一切都在按照黎逞的计划而进行着,但战斗并不容易,黎逞也因此在某场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甚至被敌人追堵,差点走投无路被关进牢狱。   但在重伤逃命的过程中,他意外地被一名雄虫救了下来。   黎逞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他见到那名雄虫的第一眼。   黎逞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在混乱中他甚至忍不住相信,雄虫其实是从天而降凭空出现的。   黎逞还记得,那天帝星正好下着雪,黎逞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巷道当中急奔,身后的追兵离他越来越近,子弹不断地擦着他飞过,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逃不掉的时候,他发现前方突然多了一道诡异的精神波动。   精神力是虫族的攻击模式之一,雌虫们会凭借精神力与□□结合,拥有极强的战力,驾驶机甲进行战斗。而雄虫则能够凭借精神力治疗和安抚雌虫,让他们保持最佳状态。   然而此时出现在黎逞面前的这道精神力却和他所遇到的都不同。   那不像是雌虫精神力的波动,但却也不像普通雄虫那样平静而安宁,带有治愈的效果。   那道精神力更像是一柄锐利的武器,凭空出现在这条窄小的巷道当中,像无数刀尖霎时悬在所有人的头上。   黎逞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似乎再往前踏去,就将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然而被追逐的现状让他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即便是前面真的会遇上灾难,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停下脚步。   所以抵抗着本能的危机感,最终黎逞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了那片精神力量最集中的区域。   而几乎是在他踏入的刹那,他转过身,就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那群家伙,似乎逐渐退缩着散去了。   那群追兵没有选择继续跟过来,大概是被这道精神力而震慑了。   黎逞捂着伤口,禁不住狠狠地松了口气,然而在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他也忍不住回过头,朝着那道力量最浓郁的方向看去。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那样的力量究竟来自于什么人。   于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黎逞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脚步一深一浅地慢慢往那方向走去。   雪花依然不停落下,将地面铺成厚重的银白,而黎逞的脚印混着血迹,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明明是没有多远的距离,但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黎逞感觉自己捂着伤口走了很久,当他拐过面前的小道,终于来到尽头处的某片空地时,他抬起头,看到雪地的中央正跪坐着一名脸颊苍白,衣着单薄的雄虫。   那名雄虫看起来比他要小两岁,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黑色的短发,眸子的颜色却是一场漂亮的浅色,更加特别的是,他有一对半透明的金色虫翼。   他的相貌超过了当时的黎逞所能够形容的极限,黎逞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但他当时的确因为那名雄虫过分好看的容颜而怔了很久。   危险的精神力场中央,所出现的并不是黎逞所以为的危险敌人,而是一名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漂亮雄虫。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道精神力是他发出来的讯号吗?   黎逞一时之间无法得出结论,不过在这样的情景当中,他做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行为。   他在困惑中往那名雄虫的身边走了过去。   大概是雄虫的模样太有欺骗性,如果是平常,黎逞肯定不会在弄不清状况的时候贸然靠近对方,但在那个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本能地对那名雄虫产生了亲近感,于是他走过去,对雄虫伸出了手,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雪地里的雄虫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等黎逞耐心又小心翼翼地再问过一次之后,那雄虫才眨眨眼,茫然地说道:“我叫什么名字?”   他顿了顿,这次语气更显无辜:“我叫什么名字?”   因为这名雄虫的帮忙,黎逞成功在敌人的包围之下逃脱出来。   同时他从帝星那处奇怪危险的无人巷道里,捡回了一个失忆单纯的雄虫少年。   雄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不记得身份和过往,更不记得那道可怕的精神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像是张纯粹的白纸,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来历,黎逞也就没办法把他送到该回去的地方,而黎逞还处于被追杀的状态,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带着那名雄虫一起逃亡。   他们躲藏在了帝城的地下街区,一间异常狭窄的屋棚里。   虽然条件很差,没有美味的食物,也没有热水清洗身体,但原本应该娇生惯养的雄虫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情绪,他全程乖顺地跟着黎逞,不哭不闹,甚至每次黎逞回过头来,他还会对着黎逞露出含蓄的微笑。   黎逞觉得这雄虫似乎有些痴傻。   同时他好像又把刚睁眼时见到的黎逞当成了他的同伴,总是不自觉地对他露出依恋的神色。   带着雄虫在屋棚里生活的第一天,黎逞认真地照顾他,用沾了水的纸巾替他擦拭脸颊和双手,然后黎逞拿出睡袋,让雄虫自己去睡,雄虫却并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做。   深夜的时候,黎逞发现雄虫从睡袋里跑了出来,钻到了他的破旧沙发上,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睡觉。   黎逞从来没和雄虫如此亲密接触过,他几乎是当即就吓得跳了起来,他那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小子,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只能苦着脸对雄虫做了一个晚上的思想教育,论证貌美雄虫贸然接近雌虫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当第二天晚上,看到雄虫继续往自己被窝里钻,黎逞就知道这雄虫根本没听懂他的话。   没有办法让雄虫纠正习惯,黎逞也就只能努力让自己适应。   躲避风头的时间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随意离开屋棚,所以他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待在房间里面等待。   而面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单纯雄虫,黎逞实在做不出欺负对方的事情,所以他在闲暇的时候,干脆开始教起了这个雄虫一些虫族社会该有的常识。   雄虫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为了称呼方便,黎逞为他起名叫做雪溯,因为见到雄虫的那天,正是帝星的雪溯节,也就是一年中雪下得最大的日子。   黎逞想雄虫对他的新名字应该是满意的,因为后来每次他叫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雪溯都会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黎逞后来又教了雪溯识字,教他正常的交流方式,如何使用终端等等。   雪溯学东西很快,最开始他只会学舌般学着黎逞说话,不过没两天,他就开始理解自己话语的含义了。   于是在黎逞的期盼中,他听到了雪溯对他的称呼:“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的刹那,黎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直到这时候,黎逞才发现雪溯对他的亲昵和依赖,似乎都来自于某种生物的本能——那个雄虫把睁眼后第一个见到的他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   黎逞听着他叫了好多天的“爸爸”,用了一个周的时间,才勉强把他的称呼给纠正过来。   在那之后,雪溯终于改了过来,称呼他为澄澄。   因为“逞”这个字连起来发音太奇怪,雪溯说不明白,所以就干脆发成了别的音,而黎逞根本纠正不过来,于是只能随他这么叫了。   反正在黎逞看来,叫什么都比叫爸爸好。   两人在地下街区的小屋棚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黎逞原本以为自己会无法接受这样什么都做不了,无能的躲藏日子,但因为有了雪溯的出现,他对每天都充满了期盼。   雪溯很听话,也非常黏人,他对于黎逞的黏腻几乎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而黎逞永远拿他没辙,所有的底线都在对雪溯的宠溺中无限的后退着。   不过雪溯的身上也有些让黎逞无法理解的爱好。   比如雪溯很爱惜他的小翅膀。   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每个虫子生来都有翅膀,不过虫族社会大家都不喜欢露出这种原始的形态,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都会把自己的虫翼隐藏起来。对于大部分雌虫来说,只有身在战场中厮杀的时候,他们才会彻底展露虫翼,激发所有的战斗力。   而对于大部分雄虫来说,虫翼就更是几乎不会轻易给其他雌虫看的。   正常来说,在虫族社会当中,雄虫的虫翼多半是带有暧昧暗示的意思,只有被雄虫真心接纳的雌虫,才能够看到那名雄虫的虫翼,黎逞还听说过,有时候雌虫会在亲密的过程中亲吻雄虫的虫翼,或者轻轻抚摸它,甚至是轻轻舔舐它的半透明纹路。   不论如何,没有谁会轻易把自己的虫翼露出来。   但雪溯却不同。   雪溯根本意识不到翅膀对雄虫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不喜欢收起翅膀,所以每天待在小窝里,他都会散着翅膀走来走去。   虽然说他衣服穿得规整无比,甚至裹得十分厚重,但因为那双光洁漂亮的翅膀,黎逞每次注视着他,都会忍不住觉得脸红,因为雄虫露着翅膀时的模样跟没穿衣服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雪溯不光喜欢露出翅膀,他还很宝贝他的小翅膀。   虽然那双翅膀并不大,但它却有着相当漂亮的形状,它不像是普通雄虫那样窄小黯淡,更没有雌虫那样的进攻性,它虽然不长但却很宽,边缘是金色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但却又有着形状瑰丽的发光纹路,看起来就像是轻盈的蝴蝶翅膀。   黎逞觉得雪溯大概很清楚自己的翅膀有多美丽,所以他每天都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打理它们,仔细清洁它们,摸摸上面的纹路,甚至很多他自己擦不到的地方,他都会背过身来拜托黎逞帮忙打理。   黎逞从来没有触碰过雄虫的翅膀,所以他最开始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但当雪溯提过好多遍,甚至可怜巴巴地对他装可怜之后,黎逞终于还是没能够顶住压力,无奈地点了头。   黎逞第一次触碰雄虫的翅膀,几乎是指尖刚摸到雪溯柔软的翅膀尖,就忍不住脸红了。   当然,那只是第一次而已。   后来黎逞和雪溯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彼此相互习惯对方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轻易脸红了,他能够熟练地替雪溯擦洗翅膀,只用很短的时间,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雪溯翅膀上每个纹路的形状和位置。   在地下街区待了四个月之后,外面的威胁终于被诸刹等同伴解决掉,而黎逞暂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情报交接给别人,终于也能够从那个糟糕的地方搬出,回归正常的生活环境。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雪溯的陪伴,回忆过于美好,所以在离开屋棚的时候,黎逞竟然没觉得这段时间有什么难捱之处。   告别地下街区之后,黎逞带着雪溯到了自己真正的住所。   他的住所其实就是过去他曾经身为贵族时所住的家族宅邸,他兜兜转转从那里逃出去,后来又从荒星一路征战回来,最终从权贵们手中夺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回到宅邸中后,黎逞让人把宅邸打扫了一通,又重新收拾出了个房间,专门给雪溯居住。   雪溯的房间就在黎逞房间的旁边,黎逞问过了他的喜好,照着他的要求置办了整套装饰,最终把那间屋子装点成了粉红色充满梦幻的童话房间。   房间里面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地上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桌上摆着各种漂亮的摆件,墙上有着星月模样的挂饰,头顶的灯也水晶般折射着柔和的月光色泽。   黎逞那时候还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但他心里却忍不住想,只要是雪溯想要的,无论什么他都可以给。   雪溯很喜欢他的房间,住进去之后眼睛里溢满了欣喜,不过让黎逞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雪溯却并没有睡在那个他喜欢的房间里。当黎逞半夜起来,想要偷偷看雪溯睡得好不好的时候,他才发现雪溯根本没睡,那个雄虫套着粉蓝色的毛绒睡衣,抱着双膝坐在他的门边,竟然就这么坐了半个晚上。   看到这幕,黎逞才知道雪溯习惯了过去在地下街区同床共枕的日子,根本没有办法适应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房间里面。   黎逞看着可怜巴巴的雪溯,既心疼又好笑,最终还是俯身把雄虫抱起来,小心地抱紧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天晚上,黎逞搂着雪溯,两个人慢慢进入睡眠,就像是当初在地下街区时一样。   后来,雪溯终于慢慢习惯了在宅邸里面的日子,而黎逞在结束了逃亡生活之后,日子也慢慢步入正轨,再次回到了虫盟军队当中。   不过黎逞并没有让任何人见过雪溯。   接下来的日子,雪溯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也终于脱离了懵懂的状态,变得可以像正常同龄的雄虫一般思考。   黎逞喜悦于雪溯蜕变的同时,也开始偶尔乔装带着雪溯出门玩耍。   时间逐渐流逝,转眼黎逞捡回雪溯就过去了一年半,而在黎逞十八岁生日这天,他向雪溯表白,正式和他的雄虫确定了恋爱关系。   在这天,黎逞终于无法抑制喜悦,在自己的终端空间上晒出了雪溯亲手给他做的蛋糕。   那个蛋糕看起来就像是个棕色的奇怪疙瘩,看起来并不好吃,甚至不一定能吃,但黎逞却十分得意地把它晒了出来,甚至还给丑蛋糕做了个美图特效。   在这之后,黎逞度过了自己生命里最快乐的半年。   这段时间过得其实并不轻松,因为这是虫盟军队在对抗帝国时最艰难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要面临生死威胁,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小心处理,悲报和喜报总是分庭抗礼。   然而因为有雪溯在,所以只要想到回家能够见到自己的雄虫,黎逞总能够振作精神对抗所有糟糕的境况。   那时候的黎逞,总觉得雪溯永远会在他的身后,不管他走多远,面临多少危险,只要有雪溯在他都可以轻易地跨过去。   他珍惜着那个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雄虫,他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他,不让他被任何人发现,不想让他被任何人看见。   那是只属于他的雄虫。   可是事与愿违,世间好物总是无法长久,也是在后来,黎逞才痛彻的明白过来。   那是黎逞和雪溯相遇两年后的一天,那天其实和往常一样,黎逞早起后收拾好自己,吃过早餐后亲了亲雪溯的唇角,在宅邸的大门口和自己的雄虫道别。   然后他出去参加会议,制定战斗计划,接着开始布置任务。   他到了本该迎接战斗的地点,然而却并没有遇到本该遭遇的敌人。   黎逞心里面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在发觉事情有异之后,他的手心几乎立刻就渗出了冷汗,某种可怕的猜测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成形,令他不得不飞快转身往回赶去。   黎逞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指挥部,试图找到敌人的踪迹。   然而他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被挟持的雪溯,以及把枪顶在雪溯头顶的敌人。   在那瞬间,黎逞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以往最是冷静的人,在那时候成了个只能凭借本能行事的家伙。   当时发生的事情,黎逞已经没有办法详细回忆了。   他只知道在看到雪溯被绑架之后,在场所有人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最终还是没能够把雪溯平安解救下来。   敌人在某个瞬间判断失误,所以受到惊吓直接朝雪溯开了枪,并带着他从十层高的房顶跌落了下去。   黎逞在那瞬间扑出去,拼尽全力依然没能够抓住雪溯的手。   再然后,黎逞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了满眼的血色。   黎逞无能为力地抱着雪溯,看着他想要与之相伴一生的雄虫最终失去了生命。   在那瞬间,黎逞生命里的某种东西似乎也随之抽离了。   然而时隔数年,他又遇到了星予。   一个和雪溯有着相同样貌的高塔雄虫。 第53章   失去雪溯之后,黎逞有很长时间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没有白天昼夜,不知道现在未来。   有时候恍惚中想起来,就连黎逞自己都会觉得奇怪,毕竟他在过去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思考过关于感情的命题,可当他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抽离了。   那个雄虫成了他的命脉,融进了他的骨血,令他彷徨着再也没办法从那座迷宫里走出来。   黎逞曾经提出过退出虫盟军,在雪溯出事之后,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做任何事情,他每天如同幽魂般地飘荡在基地里,脑袋里面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清,留在军中也只能拖后腿而已。   然而他的申请很快就被其他人全体驳回了,诸刹理智地劝说他,让他先冷静一段时间,宋临泽和贺阑也都根本无法接受他的半路退出,希望他能够在冷静过后再次振作起来。   那段时间大家想了很多的方式,想让他放松心情,放下过去的事情,但众人每次对着黎逞欲言又止,其实却都十分清楚,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黎逞如同废物般生存在这世上,就这样过了一整年。   在这一年当中他卸下了自己身上的指挥任务,就像个普通士兵,不会动脑子也不和任何人交流,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缩在自己的宅邸里,在雪溯生活过的房间里,抱着他的枕头入睡。   即便有无法避开的集会场合,他也多半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像滩散发着腐败气息的烂泥。   偶尔有些简单的任务,其他人会怀着想让黎逞散心的目的,安排他去完成。   黎逞通常都能完成任务,但对此却并不热衷,每次完成后他又会继续把自己缩在阴影里,没人能把他带出来。   事情稍微有转变,是在雪溯去世一年后的某天,因为执行任务的关系,黎逞闯进某个帝国商人的办公室,他正准备将其枪决,却意外听到那人的终端通讯器里,传来了关于绑架雪溯那件事的对话。   黎逞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那场绑架蓄谋已久,而且幕后主谋的身份远比他想的还要神秘。   那天黎逞一反常态地没有完成任务,他把自己的任务目标直接抓住带了回去。   看到黎逞的行为之后,其他人面露惊讶,还没等他们问出黎逞想干什么,黎逞已经拽着人进了拷问室。   当天晚上,那名被抓回来的雌虫商人嚎叫了一整晚,嘶哑惊惶的叫声令基地里的所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等到第二天早上,其他人从基地房间里走出来,他们看到黎逞终于不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黎逞从拷问室里走出来,半身溅着浓稠的鲜血,他面无表情地摘下手套,对诸刹等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还有事需要完成,我还能回来吗?”   见他好不容易终于振作起来,其他人顿时欣慰地笑道:“当然,欢迎回来。”   黎逞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不再像之前那样消沉压抑,但同时他也舍弃了很多的东西,他变得像个只拥有本能的工作机器,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笑意,就像是个有着体面皮囊的人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什么也没有。   同时他行事开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他的所作所为只剩下一个目的,那就是推翻帝国皇室,为雪溯报仇。   黎逞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拷问出来的答案告诉他,真正害死雪溯的,是这个帝国的领导者,而他想要彻底完成复仇,就必须要完成这件全宇宙最难以做到的事情。   从此以后,黎逞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复仇。   他们又用了三年的时间,不断地战斗,不停地流血,这场抗争可以用惨烈形容,黎逞仿佛不要命的战斗工具,曾经无数次重伤又站起来,最终,他如愿以偿地完成了复仇。   复仇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畅快和释然,攻占皇宫的那天,黎逞不顾局面,找到那位身为主谋的帝国三皇子,将雪溯当初所受过的伤,全部复刻到了那位皇子的身上。   最后他拎着那家伙的脖子,让那位皇子从屋顶狠狠摔落下去。   他的复仇历经无数艰难,跨过无数岁月,终于完成了。   复仇当然无法带来满足感,但黎逞再清楚不过,自己除了复仇,已经没办法再为雪溯做任何事情。   已经离开的人再也无法感知他的喜怒哀乐。   从雪溯逝去那时起,黎逞活着的目的就只剩下了为其复仇,而在成功完成复仇之后,黎逞的生活骤然失去了意义。   帝国政权被推翻的次日,黎逞再次向众人提出了离开的诉求。   然而这次他依然没能成功离开,其他雌虫首领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住了他,希望他能够从那场灾难中彻底走出来,他的副官和部下们为了让他忘记雪溯,重新振作起来,甚至还偷偷安排他参加宴会,介绍他认识新的雄虫,希望他能够看上其中的某位。   但黎逞对此毫无兴趣,他只觉得无比疲惫。   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希望他能够离开雪溯所存在的回忆世界,而他不肯走出来,会令那些人永远无法安心。   他发现处于现在的这个位置,他开始变得连情绪都无法自由,他必须不能放下首领的职位,必须支撑着部下们继续走下去,必须作为完美的首领,继续以伪装出的姿态在人们眼里“好好的”活着。   黎逞有时候忍不住想,他这样的生存,究竟还能算是活着吗?   很多话语无法宣之于口,黎逞渐渐不再去计较任何事情,毕竟从雪溯逝去时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名为“黎逞”的自我,那么剩下这具行尸走肉,如果只能按照别人所希望的那样活着,也没什么关系。   他会按部就班地,作为虫盟首领继续统领下去,他会按照大家期望的,和一名血脉尊贵的雄虫成为伴侣,然后和他生下自己的后代,再抚育养大他们。   没有什么好或不好,只是已经不重要了。   黎逞始终没有去考虑过更多的事情,而事情发生变化,是在虫盟攻破高塔的那天。   位于帝城中心的高塔,是整个虫族已经存在无数年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已经存在多久,而那其中究竟有着什么,那里上千年间被皇室所控制着,谁都没有办法靠近。   直到那天,虫盟集结大半兵力,强行破开了高塔的大门,打破了这个埋藏许久的秘密。   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高塔之中没有任何危险的武器,也没有金灿灿的宝藏,有的只是四名拥有高级基因的柔弱雄虫。   那天黎逞负责外围防守,所以没有和其他首领一起进入高塔,也正因为这样,他没能够在第一时间见到那几名雄虫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其他人从高塔中走出来的时候,黎逞发现他们看自己时的神态有几分欲言又止。   黎逞并没有把他们的异样放在心上,对于高塔中有四名雄虫这件事情,他也并不如何在意。   他对什么都不关心,因此当其他雌虫首领们因为如何处理那四名高塔雄虫而争论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并没有参与进去。   等到他再听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知道其他人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最终虫盟最高会议决定,由虫盟的四名首领作为监护者,将雄虫们带回家中保护。   决定这件事情之后,就到了决定每个雄虫去处的时候,诸刹最先选定了自己所负责的雄虫,接着其他雌虫也都各自做了选择,黎逞对雄虫没什么兴趣,他很清楚这场闹剧其实也是虫盟其他高层想要拴住他们的手段之一。   所谓的监护和照顾,并非只是简单的监护,也决定了他们今后的人生。   那名高塔雄虫,大概就会成为他这一生的伴侣。   然而在他心里,原本应该和他相伴一生的雄虫早就不在了。   选定雄虫的过程黎逞没有参与,所以其他人挑选剩下的那名雄虫,自然就成了他的伴侣。   几天之后,处理完一整天工作的黎逞,通过副官晨溪传来的文件,第一次通过资料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伴侣。   在看到照片的刹那,他整个人头脑发木地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到了一张和雪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在看到那张照片的刹那,他最初的反应是无法抑制的狂喜,他的心跳剧烈到仿佛血液都开始沸腾,耳畔的所有声音开始变得不再清晰,视线里只剩下那张照片上熟悉的面容。   然而“雪溯还活着”这个念头只存在了数秒,他就突然清醒了过来。   那颗名为理智的石头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让他全身的血开始冷却,他一颗心如同骤然升空,又迅速从高空坠落,刹那间摔成了一团烂肉。   雪溯已经死了,这是他亲眼所见,无法被任何事情更改的现实。   理智回归的瞬间,黎逞的心情也瞬间变得糟糕起来,他紧闭双眸,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积攒起勇气把那份资料继续查看下去。   仔细看后,照片里的雄虫其实和雪溯也有着些许区别,比如他身上矜贵高傲的气质,是雪溯从来没有过的。比如他的头发长而微卷,色彩鲜亮,那也是雪溯不会选择的装扮。再比如他的身形也和雪溯有所不同,他比雪溯要高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瘦弱,看起来更加健康漂亮。   那名雄虫的名字叫做星予,如果真正算起来,他的年纪应该比雪溯要小一些。他曾经在星网发表过许多歌曲,热衷于时尚打扮,有着许多张扬的爱好,这些都是雪溯所没有的。   黎逞翻着这份资料,越是往后面看去,就越明白这名雄虫根本不可能是雪溯。   最后的一点希望被打碎,黎逞难以说清自己的心情。   要说希望,其实他很早以前就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但当那丁点微末的光照进来的时候,黎逞依然忍不住怀揣了一点不敢奢求的梦想。   黎逞后来没再回复晨溪的终端消息,那天他难得地翻出了一些酒,独自在家里醉倒下去。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醒来后黎逞看到了晨溪发过来的数十条消息,等看清内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天就是他接雄虫回来的日子,而他已经迟到了很长时间。   因为本来就对这件事情不太在意,所以黎逞根本不清楚具体接送雄虫的时间,而等他看到晨溪的提醒,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黎逞只好拜托晨溪,要他替自己尽快将那个名叫星予的雄虫给接回来。   之后黎逞迅速地处理了一遍堆积的事务,等他再回到宅邸的时候,晨溪告诉他雄虫已经接回来了。   黎逞在这之后见到了星予。   对于这次见面,黎逞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抵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穿过走廊的,等他想要停下脚步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透过门缝,看清了房间里的那道身影。   在接雄虫之前,黎逞忘记了叮嘱晨溪,紧挨他房间的那个屋子,是从前雪溯的房间,不要贸然带人进去。   晨溪却理所当然地把那当成了黎逞给雄虫准备的屋子,就这么自然地让雄虫住进去了。   黎逞来到房门前的时候,星予正在睡着,黎逞看到那雄虫微微蜷着身子,手里抱着过去雪溯最喜欢的布偶,浓密的眼睫因闭着眼睛而下垂,粉色的长发在他身侧如海藻般散开。   在那雄虫的资料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无论神态还是气质都和雪溯相差很远。   但在睡着之后,他们却又意外的相似,一瞬间让黎逞心跳加快,有种回归了过往的错觉。   黎逞本能地想要靠近,要去触碰和确认对方的存在,但他很快又理智的停下脚步,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   本能和理智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撕扯,让他有那么瞬间觉得自己呼吸都带着黏腻的血腥味。   那就是他未来将要相伴一生的雄虫?   真是可笑,他最想相伴的那个雄虫,没能够和他走下去,但命运却为他送来了与之一模一样的另一名雄虫。   这算是什么?   另一种形式的厮守?   还是更加严酷的恶刑?   黎逞头脑混乱,像是有无数种声音在其中作乱,那些疯狂的,阴暗的,令人痛苦的,无法控制的……压抑数年的灵魂没有办法挣脱那些束缚,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名雄虫的睡颜,狠狠地在心底深处划下了血淋淋的一刀。   对方是个干净到从未见过世界真实模样的灵魂,他还不清楚自己会走上什么样的命运。   黎逞内心嘲讽地想,他们都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命运的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以后都会相伴一生。   既然如此,倒不如彻底糜烂下去。   黎逞找来晨溪,向对方吩咐了几句,半个小时之后,他从晨溪那里拿到了刚刚制作好的合约文件。   几乎是在这同时,那名从他进门起就沉睡着的雄虫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用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看着黎逞,身上的气质骤然变化,陡然间脱离了黎逞熟悉的模样。   黎逞于是迅速地切换回被理智外壳笼罩的模样,对星予说道:“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出来吧,我们还有文件要签。”   黎逞和星予签订了那份名义为“包养”的协议。   他没有办法给星予太多东西,他所有的感情早就在多年前赠与雪溯,并随他的逝去一同枯竭,所以他能够给的,也就只有满足对方物质上的需求,支持对方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不想和星予有过多的接触,因为他无法向对方解释自己的过去,星予只是个无辜被卷入他生命的雄虫,不需要接触那些沉重过往。   可是意外仍然无法避免。   黎逞渐渐发现,星予是个无法控制的存在。   他的身上有着属于自己的鲜明色彩,那是个张扬明艳,无法用任何颜色描摹的雄虫。   他对黎逞逐渐有了兴趣,他开始一步步地接近黎逞,打破黎逞竖起的防卫线,执拗地试图进入他的世界,改变他的习惯。   奇怪的是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雄虫,但黎逞却从星予的身上看到了雪溯的身影。   黎逞开始沉溺于在星予的身上寻找那道熟悉的影子。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黎逞再清楚不过,星予和雪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可随着他们逐渐的接触,黎逞开始越来越无法分清他们之间的区别,越来越沉溺于那虚幻的快感。   黎逞觉得星予就像是有着鲜亮颜色的剧毒,消磨他所有的控制力,令他沉溺于无法苏醒的美梦。   他时而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时而又会再错乱地将星予认错成雪溯,自虐般地留在过去,抛开今天和明天。   黎逞知道自己的神智正在逐渐被吞噬,所有的一切都在失去掌控。   尽管他仍然能尽职尽责地在旁人面前扮演优雅体面的模样,可但凡那身傀儡般的皮肉出现裂痕,大概所有人都能够闻到皮囊包裹之下腐烂的躯体。   他不该那样对待星予,更不该做出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失控的感觉笼罩着他。   每一瞬都像是行走在时空错乱的缝隙里。   黎逞木然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直到某一刻,某个声音像是利刃,强硬地敲开包裹住他的高墙,突然之间成了混沌世界里唯一的清晰。   黎逞听见那个声音痛苦地喊道:“我不想当什么替代品!我不是雪溯的躯壳,你带我回来的时候,送我东西,派人跟着我,和我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考虑过,我到底愿不愿意成为你眼里的雪溯!”   黎逞倏地怔住,然后他听见对方继续说道:“我是星予!我只叫这个名字,我会跑会动会呼吸!我是个活生生的会思考的雄虫!”   这声音打乱了黎逞所有的思考。   最后黎逞听见他说:“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不喜欢你了,黎逞。”   在听见自己名字的瞬间,黎逞恍惚地抬起了头。   他好像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星予的样子,接着他看到星予脚步不断后退,接着他两眼通红,不顾一切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在那瞬间黎逞心头倏地刺痛。   他想起了雪溯从楼顶坠落的一幕,想到那道身影如同雪花般落下,最后化作一片血色的样子。   黎逞本能地就冲到了窗边,试图扑过去抓住对方,他后背处的皮肉甚至已经微微隆起,就要立刻张开虫翼。   然而在那之前,他看到空中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犹如太阳初升时般柔和,但又带着无限的生命力量,黎逞双眼定定地凝注在那道光芒之上,在那瞬间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那其实是阳光照射到某物之上所反射出的光芒。   那是什么?   黎逞头脑空白地看着那幕,他看到那名叫做星予的雄虫肩胛处的衣物被撕裂开来,接着在裂帛声传来的刹那,蝴蝶翅膀般的金色虫翼伸展开来。   金色的光芒骤然扩散开来,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到了那一处,所有生命的气息也都凝聚在了那一处。   在这个刹那,黎逞突然想起了很多画面。   他想过去在地下街区的小屋里,混乱的地下街区,有天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音乐声。   那音乐究竟是什么旋律,黎逞其实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记得那似乎是一首古典乐曲,深深浅浅,神秘空灵,承载着生命思考的力量。   当时雪溯停下动作,突然兴致勃勃回头看他,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他们在逼仄昏暗的地下小屋里面跳舞,屋棚破破烂烂,稍大的动静就会搅出一片尘埃,但那时候连尘埃都是好看的,它们在光芒透进来的金色光束中没有翩然翻飞。   舞动中雪溯突然张开了双翼,那双翅膀美丽极了,每次旋身的时候,它都会轻轻拍打出欢快的节奏,它上下晃动着,簌簌响动着,那时候黎逞觉得站在自己面前舞动着的是个来自森林中的精灵。   他那样漂亮,那样洁白,笑容里仿佛盛载着世界所有的色彩。   那时候黎逞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那双手。   他们会拥有很长的未来。   过去错落成现在。   黎逞突然记起了当时的那段旋律。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眼里只剩下那双熟悉无比的虫翼。 第54章   星予是凭着冲动一口气飞出那座宅邸的。   接连一个月以来的委屈和痛苦都在知道真相的瞬间爆发出来,他一瞬之间头脑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等到皮肤被冷风吹得生疼,外面的灯火照进他眼底,他独自停在一处不知道谁家的阁楼上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有多远。   他停歇下来,独自坐在阁楼顶端喘息,眼泪簌簌往下低落。   那些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就像是总也擦不干净,星予闷着气一言不发地跟自己较劲,等到眼睛都擦得又红又肿,泪水才总算没有再无休止地溢出眼眶。   星予摸了摸自己红到发疼的眼睛,突然间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好笑得厉害。   要是让粉丝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没人能认出他就是星网上面的大明星。   星予坐在楼顶上,想到这些事又禁不住苦笑起来。   他才知道自己过去的感觉并没有错,他的确从来都没有看透过黎逞,他想过黎逞或许生性内敛,许多话说不出口,想过他有什么苦衷,或者根本不懂得如何喜欢别人。   他原本想如果是因为这样,他都可以接受,他可以慢慢等待黎逞学会如何喜欢别人。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黎逞并不是不会,他只是喜欢的另有其人。   作为替代品,星予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自己的要求,当然更说不上等待和接受。   星予已经渐渐明白过来自己的立场,而他却在狼狈不堪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所以在那短暂的空白之后,他选择了最干脆了断的做法,他从黎逞的面前逃走了。   他想得无比单纯,可是在逃走之后他应该要做什么,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却根本没有任何主意。   他的过往就只有一个高塔,可现在高塔已经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了,后来他被黎逞接回去,可现在黎逞的宅邸他也没有资格回去了。   想来想去,这么大的虫盟,他却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而这时候阴沉的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星予看了看天色,又看看自己身上这套名贵却单薄的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什么行李都没有带,没有钱也没有卡,稍微有用的大概就只有戴在腕间的终端联络器了。   星予淋着雨,在终端投射出的光幕上戳了戳,最终找到某个号码拨了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星予来到了帝城某个隐蔽区域的城堡当中。   早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乐知煊就已经在城堡大门处等待了,等到黑色的车终于停在城堡大门口,乐知煊顾不上外面还下着细雨,就这么冲出来,用柔软的毛毯盖住了星予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身体。   星予被乐知煊带进了城堡,并安排在了客房当中。   星予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长长的卷发被雨水打湿结成了条贴在皮肤上,衣服上下几乎没有一块是干的,他的脸色也苍白得厉害,连嘴唇都看不见什么血色,只有眼圈周围是艳丽的红色。   被领到房间之后,星予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就看到乐知煊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两分钟,对方又走回了房间里,这次手里面抱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忙里忙外出门又进门的乐知煊,回头看到星予还是那副狼狈模样站在原地,他不由得着急起来,连忙催促道:“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点进去洗澡,把自己打理好小心生病!”   星予懵了一下,听他这么说之后,才慢慢地有了回神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在温暖的热水包裹整个身躯之后,星予才感觉到身体已经被疲惫侵蚀,他睁着眼睛在浴缸里发了很久的呆,等乐知煊都忍不住出声询问,他才换好从乐知煊那拿来的淡紫色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之后,才发现乐知煊正坐在他的房间窗边,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几乎是立刻朝星予看了过来。   看着乐知煊眼睛里的探究,星予知道自己必须要解释什么,他尝试着用沙哑的声音开口:“我在黎逞的房间里,看到了那个叫雪溯的雄虫的画像。”   嗓音哽咽得厉害,乐知煊还想再说下去,语声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而这时候乐知煊已经摇头说道:“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经大概明白了。”   星予于是沉默下来。   其实事情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只要确认星予和雪溯有相同的模样,后面的事情都十分容易推断了。乐知煊无声地看着星予,上前抬手抱住了他:“你就住在这里,这里很大房间很多,明天我带你去散心,我知道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星予听着他的话,原本沉落到底的心情,微微有了上浮的意思,不过即使是这种时候,他还是清晰地记得乐知煊的习惯,他有些担心地说道:“你来这里以后真的出过门吗?”   乐知煊:“……”   乐知煊捏了捏星予的脸,把他给按在了床边,说道:“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反正那家伙对你不好,你就别回去了,我和诸刹都会帮你的。”   星予的心情仍然没有办法晴朗起来,但他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郁,他无声地点点头,靠着乐知煊闭上了眼睛。   疲惫和伤心令他没能够维持太长时间的清醒,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沉入了梦境。   乐知煊陪在他的身边,见他呼吸平稳,于是尝试着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等几声之后都没能得到回应,乐知煊终于确信他已经熟睡,于是把他放下来塞进被子里,动作很轻地走出房间,拉上了房门。   出门之后,乐知煊立刻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诸刹。   诸刹关切地问道:“他还好吗?”   乐知煊表情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精神不太好,心情也很糟糕,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来没看他这么难受过。”   同样是从高塔走出来的雄虫,乐知煊和星予的生活环境是相同的,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所以乐知煊当然很清楚,星予从来不是会露出委屈模样的雄虫。   星予向来是强势而骄傲的,他的脾气很差劲,没什么耐心,他喜欢漂亮的东西,但如果不属于自己他也从来不会去争抢强求。   这样骄矜洒脱的星予,现在却这样狼狈的被扔在雨里,哭得两眼发肿,连声音都哑得快要无法听清。   究竟那个叫黎逞的首领是如何对待他,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乐知煊无法去想象。   他叹了口气,对诸刹说道:“星予这段时间应该会住在这里,这次多亏你帮忙……”   诸刹扣住乐知煊的手,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黎逞的事情他的确没能够处理好,这次是他先出错了。”   乐知煊默然片刻,又说道:“先给我说说那位黎逞首领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诸刹点头,带着乐知煊回到他的房间里,慢慢讲述起了从雪溯出事起到后来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早上,黎逞来了。   黎逞来得很早,意外的是他的模样看起来也很狼狈,原本考究的礼服似乎是被水泡过又干了,领口和袖子都发着皱,他的头发也很凌乱,本来被定型的头发让雨水冲散,半长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看起来甚至有些颓败。   他也不知道昨天究竟做了什么,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休息过,眼圈发着黑,看样子十分憔悴。   诸刹开门之前,他就站在城堡的大门外面,既不随便闯入,也没有要开口打扰,直到诸刹出现之后,他才终于上前两步,表情空无的出声道:“我能进去吗?”   诸刹怔了片刻,表情复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逞说道:“两个小时之前,我昨晚去过了其他两处,星予不在他们那边,我想他可能会到的地方,应该也只剩下这里了。”   听黎逞这么说,诸刹又愣了下:“你这是……”   黎逞抬头看向诸刹,认真地说道:“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情。”   他的表情是诸刹未曾见过的凝重和紧张,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黎逞的脸上,是件十分罕见的事情,至少在过去的这么多年之间,诸刹很少看到什么都不再在意的黎逞,竟然会有这种活人才有的表情。   这么说或许有点怪异,但这些年来的黎逞的确就是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黎逞没等到诸刹开口,于是接着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作为多年来的战斗伙伴,诸刹从来没有拒绝过黎逞什么请求,但现在听他这么问,诸刹却迟疑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仍然安静的楼上,接着对黎逞说道:“你等我下,我得去问问知煊的意思。”   他这么说着,也没等黎逞再回答,很快就走上了楼。   黎逞没怎么动容,他看起来也不太在意诸刹的变化,他只是如同幽魂般站在大门口,没人让他进来,他就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十来分钟之后,诸刹再次从楼上走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下来的,还有他的伴侣,黎逞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名叫乐知煊的高塔雄虫。   乐知煊在下楼的过程中,视线就一直远远凝在黎逞的身上,那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好,带着中戒备的审视,直到靠近之后,那种戒备与隐约的敌意也没有消散分毫。   黎逞对这戒备全盘接收,并没有要为自己争辩的意思,他就像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厌,所以沉默寡言地尽量让自己少做出令人生气的事情。   乐知煊走到了黎逞的面前,到这时他才终于出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办法由衷地欢迎你到来。”   黎逞点头:“我很理解。”   乐知煊蹙着眉头,觉得这家伙身上透着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昨晚,他刚听了诸刹对黎逞过往的讲述,他知道这位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绝望的过往,但这并不是他觉得对方能被轻易原谅的理由。   靠着自己的不幸去伤害别人,这在乐知煊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原谅的事情。   他看着黎逞,注意到这位身上自虐又疯狂般的气息。   乐知煊平白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位叫做黎逞的首领,与其说是活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躯壳身上明明没有什么求生欲,但他此刻看着乐知煊,却又似乎正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乐知煊不想深究,只觉得自己被这目光注视着,心里面有些毛毛的,他抿唇想要快速打发对方:“抱歉,不管你想做什么,星予被你伤害得很深,我不可能让你见到星予。”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接下来黎逞要说什么,他都不可能让对方见到星予。   即便是要他用这具不怎么中用的躯体去挡,他也——   但就在他这么打算着的时候,站在他对面的黎逞却突然说了句他未曾想到的话,黎逞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见他,所以我想先和你说几句话。”   乐知煊:“……”   他顷刻间有些懵,情不自禁脱口道:“我?”   他还没问出黎逞这是什么意思,原本安静站在旁边的诸刹已经迅速地抬起手,把乐知煊挡在了自己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黎逞。”   黎逞看了眼露出警告神色的诸刹,摇头解释道:“我不会为难他,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向他求证。”   在这么解释过后,他目光看似平和地再看向乐知煊,问道:“可以吗?”   乐知煊接触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中突然一震,他和对方明明并不熟悉,但在这一眼之下却忍不住有种诡异的感觉,对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狂风骤雨中的一片风帆,是绝望之境里唯一的浮木。   在见这家伙之前,乐知煊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去理会。   但这时候他到底还是产生了动摇,他毕竟没有铁石心肠,最终只能点头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几分钟后,黎逞和乐知煊坐在城堡花园的石凳上,轻声交谈起来。   黎逞来到这里的目的十分纯粹,所以他并没有花心思去寒暄,在坐下后他几乎立刻就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情,星予……星予他从小就住在高塔里面,从来没有离开过吗?”   乐知煊诧异于黎逞的问题,他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黎逞,看对方因为情绪紧绷而手指按在石桌上微微泛白,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向对方说道:“我大概明白你想确认什么了,虽然我曾经也和你有过同样的猜想,但是很遗憾,我想星予不可能是你在找的雪溯。”   黎逞沉默下来。   乐知煊以为他是失望放弃了,可没想到只沉默了几秒,黎逞就又出声道:“我看到他的虫翼了。”   乐知煊怔了下,一下子没明白黎逞是什么意思。   黎逞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样貌相似的雄虫,可是有可能会有连虫翼都无比相似的雄虫吗?”   听到黎逞这样询问,乐知煊脑袋微微发木,心里面顿时产生了种怪异的预感。   他连忙站起来,向黎逞问道:“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位雄虫雪溯,他的虫翼是什么样子的?”   黎逞用简单的语言向乐知煊描述了虫翼的模样,乐知煊听过之后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没有立刻肯定这种判断,他向黎逞再次求证了一遍,等听过黎逞再详细不过的说法之后,他才终于紧蹙眉头,茫然不解地跌坐回凳子上。   “这太奇怪了,这明明不可能……”   乐知煊这样说着,黎逞紧盯着他的脸,终于继续问起了之前的问题:“我想知道,他真的没有离开过高塔吗?”   刚才乐知煊认为没必要说,但现在黎逞再问起来,乐知煊揉了揉额角,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他离开过,一次。”   这次脸色有所变化的成了黎逞。   眼看黎逞神情骤变,似乎马上就确定了什么,乐知煊有些失笑地瞥了他一眼,很快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其实这件事情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他离开高塔的时间,跟你所见到的雪溯完全对不上。”   黎逞的脸色本就是苍白如同幽灵的,现在他听着这话,紧紧盯住乐知煊,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什么意思?”   乐知煊解释道:“我已经向诸刹确认过,虽然你见到雪溯的时间,听起来的确可以对上星予离开高塔的时间,但他回来的时间,却怎么都是对不上的,黎逞首领,雪溯在你的身边待了足足两年,但星予离开高塔却只用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回来了。”   黎逞专注地听着乐知煊的话,紧绷着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星予和雪溯的时间的确对不上,不管怎么解释,对不上就是对不上,找不出什么解释的方式。可是不管黎逞还是乐知煊,都觉得这件事情里面还有别的什么蹊跷。   不然他们要怎么解释,星予和雪溯那么相似的脸和虫翼?   乐知煊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候黎逞却似乎已经放弃了对于时间线上面的探究,他改为向乐知煊询问道:“我想知道,星予离开高塔三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   乐知煊骤然愣住。   他回忆着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在这之后慢慢开口道:“他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满身都是血,从伤口来看,他的伤有很多处都是枪伤,还有……”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乐知煊只记得当时大家的混乱和担忧,关于伤势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却很少去回忆。   到现在听到黎逞提起,他才慢慢地回想起来,然而那些记忆越是清晰,他就觉得越是蹊跷,到最后他甚至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太相似了,当初乐知煊想不到那么多,但当他听说过雪溯临死前的遭遇之后,再想起这件事,好像其中的很多事情就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星予当时身上会有好几道枪伤,还有那么多摔伤的痕迹。   为什么他出去三个月,会伤得那样严重的回来。   他当时在高塔外面究竟经历了什么?   乐知煊骤然间推翻了自己过去的所有判断,他脱力地坐在凳子上,想到这种戏剧性的展开,又觉得无法理解,但毫无疑问,从所有的线索看起来,黎逞的猜测是正确的。   星予竟然真的就是雪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是因为高塔改变了时间和空间?那座高塔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太多的疑惑一同塞进乐知煊的脑海里,乐知煊在沉默中静坐了很长时间,才终于长长吐了口气,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星予不记得那三个月的事情。”   乐知煊抬头看着黎逞,主动解释道:“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在见到黎逞之后,星予才会无法认出他来。   虽然无法认出来,但星予似乎却对黎逞有着天然的好感,那种好感大概是根植于他的心底深处,即使他已经无法记起,却依然本能地喜欢着黎逞。   这样的猜测刚刚在黎逞的心底升起,黎逞就禁不住按住心脏,无法忍受地用力按住了胸口的衣料。   他不自觉地想到,即使已经失去了记忆,星予仍然在朦胧的好感中,天真而纯粹地用真心待他。   反观他又做了什么?   黎逞闭上双眼,没再继续发问下去。   乐知煊原本正在说着话,回头看到黎逞这副模样,他不禁停下了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黎逞现在的样子,觉得对方刹那间仿佛耗尽了生机,就像个被彻底损坏的机械,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   乐知煊大概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觉得荒唐,觉得唏嘘,却又只能让自己不去心软同情。   他无奈地说道:“在那样对待星予之前,你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吗?即便他不是雪溯,他真的就不值得被好好对待吗?”   黎逞骤然抬眸,但想开口却又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   很长时间之后,黎逞才用从未有过的颓然神色说道:“我的确不该得到谅解。”   他这么说着,站起身对乐知煊点头道:“谢谢。”   乐知煊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表情复杂地看着黎逞,摇头说道:“我只是顺带弄懂了自己的疑惑,并没有帮你的意思。”   “我明白。”黎逞这么回应,却仍然说道,“谢谢。” 第55章   黎逞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他在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之后,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乐知煊对此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这家伙在确定星予就是雪溯之后,肯定会用尽办法想赖在城堡里面,用各种计谋接近星予,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对此黎逞给出的回应也很简单:“我知道这没有用,他对我很失望,我强留在这里只会刺激他伤心。”   乐知煊:“……”   从某方面来说这家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心情复杂,不过看着黎逞离开,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对星予和黎逞之间的事情不会动手干预,因为他没有办法体会星予的心情,当然也没有道理替他做什么决定,但他必须要保证星予不会再受到伤害。   黎逞有些木讷地说道:“我会让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再靠近他,否则他只会再次被我伤害。”   乐知煊没再多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很快把人送了出去。   不过在回到城堡里面之后,乐知煊回头看了眼黎逞的身影,发现他在走出很远之后,蓦然回头眷恋般朝楼上的某间窗户看去了一眼,过后才再次转身缓步离开。   乐知煊怔了下,那家伙是怎么发现星予在哪个房间的?   乐知煊再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等待在里面的诸刹已经抬起了头,他向乐知煊打听了刚才的谈话内容,等听到星予就是雪溯之后,他自然也像乐知煊那样,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情的确蹊跷,两个人讨论半晌,只能大概得出结论,这应该是高塔所产生的问题。   当初星予离开高塔,在乐知煊他们看来,只经过了三个月时间,而实际上星予却在外面过了两年。   如果说真的是这样,那么高塔从某种意义上或许应该被称之为时空之外的存在。   高塔内外的时空不同,而当初高塔被破开之前,星予是借着漏洞强行离开的,所以他就像是钻进了时空的某处夹缝当中,与其说他是真正离开了高塔,倒不如说他的身体应该是以另一种形式被投射到了高塔外的世界,完成了那场长达两年的冒险。   所以他的出现并不是在高塔附近,他的回归也是毫无征兆。   或许就连他会失忆,也是因为时空扭曲造成的结果。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想再多也很难有结果,对于高塔的秘密,即便是在里面已经住了二十年,乐知煊依然有许多弄不明白。   最清楚这些事情的,应该是昕庭才对,也许下次应该找昕庭问问这件事情,毕竟他才是四名雄虫中最早出生的那个。   乐知煊暂时中止了猜测,在和诸刹说了几句之后,又很快到了星予的房间外面。   他敲了敲门,想看星予是否已经起床,但房间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回应。   乐知煊以为他还在休息,于是没再继续敲门。   他和诸刹去了星网空间训练,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之后,乐知煊他们才再次来到房门前,却没想到星予还是没有回应。   到这时候,乐知煊当然不可能再安心等待下去了,他眉头微蹙,在看了诸刹一眼之后,神情微凛直接扭开了门把手。   乐知煊冲进房间里面,这才发现星予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从床上起来,他脸颊泛红额头渗着细汗,紧闭着双眼裹在被子里面,十分难受地辗转着,看起来状态糟糕极了。   乐知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回头让诸刹把治疗师给叫过来。   好在因为乐知煊经常生病的关系,这座城堡里面一直都住着专门的医疗师,所以没等上多长时间,医疗师就来到了房间里面,替星予查看起状况。   治疗师仔细地查看星予的身体状况,没多久就对着紧张兮兮的乐知煊说明了情况。   “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淋雨感冒发烧,可能也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所以精神力有点不稳定。”   在这么说过之后,治疗师又忍不住喃喃道:“不过不愧是高塔雄虫,他的精神力很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攻击性这么强的精神力。”   乐知煊听过这话后若有所思,说道:“其实还有攻击性更强的。”   治疗师“啊”了声,满脸震惊地看着乐知煊,似乎在等他说起究竟是谁,不过乐知煊却已经没有了开口的意思,他只是很快结束了话题:“谢谢了。”   在乐知煊的记忆中,他们四个雄虫当中,实力最强的当然要数昕庭,对方不光精神力强得过分,连体能也比其他雄虫要强上很多,光从外表看起来甚至没人会觉得他是雄虫。   不过星予的精神力有攻击性,这却是乐知煊没有想到过的。   乐知煊兀自思考着,而诸刹就站在他的身边,等到治疗师离开之后,诸刹才开口说道:“我记得黎逞说过,他初次遇见雪溯的时候,就是雪溯用他的精神力替他赶走追兵的,看起来的确对得上。”   “的确没错。”提到雪溯的事情,乐知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谁能够想到,当初他们以为星予只是去外面有惊无险的逛了三个月,结果这家伙差点就在外面成家了。   大概是因为久病成医,乐知煊在照顾人这方面倒是十分擅长。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诸刹因为还有事情得先去指挥中心,所以城堡里面只剩下了乐知煊和星予。   乐知煊仔细地照顾着发烧神志不清的星予,替他擦汗降温,喂药注射药剂。好在星予的体质还算不错,而且治疗师给的药效果也好,到傍晚时分,星予的烧终于退下来了。   星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乐知煊。   乐知煊微笑着看他,说道:“醒了,肚子饿了吗?”   星予睁眼之后没有立刻回过神来,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左右看了会儿之后,他才终于找回了声音,摇头说道:“不要,我没有胃口……”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肚子就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星予:“……”   他有些挫败地低下头,瞪向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乐知煊忍不住别开脸笑出了声,等注意到床上那家伙郁郁寡欢的瞪视,他才回过头说道:“行了,你就不适合走自闭小可怜的人设,你还是当你的骄矜霸王花吧。”   星予毫不犹豫反驳:“你才是霸王花!”   他话音落下,看星予挂在唇畔的笑意,这才怔住恢复过来,说道:“谢谢你们收留我。”   他边说着边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家那位巨人雌虫呢?”   乐知煊表情古怪:“他也就两米多点,怎么就巨人了?”   星予表情夸张:“好高。”   乐知煊噗嗤笑了出来,先前对星予的担心现在暂时都放了下来,他重新在星予床边坐下,这才说道:“看起来你心情比昨天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星予看似无所谓地低头把玩起被子上的花纹,轻轻应了一声:“嗯。”   其实连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伤心难过,受到冲击无法理解无法原谅,那些感情在昨天就像是把锋利的刀子,差点将他半层皮剐下来。   而到了今天,情绪逐渐冷却下来之后,那种痛苦也变得不再那么锋利。   但它仍然是存在的,只是刀口变得钝了,变成了如影随形的钝痛。   星予扬起一个生硬的笑,接着说道:“要不是你们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个替代品,我之前还一直以为黎逞很喜欢我,喜欢到无法自拔呢,差点就闹出好大笑话了,还好我知道得早,现在走也不算迟。”   乐知煊盯着星予,想说还好这房间里面没有镜子,否则星予肯定能够看到,他现在的笑容究竟有多勉强。   不过作为知情人,乐知煊听着他的话,也忍不住心里产生了复杂的情绪,他想了想问道:“关于雪溯的事情,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星予就立即打断道:“不要提起那个名字。”   乐知煊:“可是……”   他认为星予有权力知道这件事情,知道自己作为雪溯这个身份,和黎逞之间的过往。   但星予的态度也相当坚决,他摇头说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听和黎逞有关的事情。”   这是他保持体面的唯一方式,星予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放下来,他昨天狼狈地从那个家里面逃出去,虚张声势般对着黎逞说了许多话,他明知道他的那些话,黎逞大概并不在意,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星予想至少他得保持最后一点的体面。   乐知煊看着他的反应,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但是我得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和你有关,如果你什么时候调整好心情,想要知道的话,我会都告诉你。”   星予不觉得自己会想听那些事情,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往旁边看:“这里就是你和诸刹的家?”   乐知煊点头:“是的。”   星予站起来,走了几步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对着雨后阳光普照的庭院看去,唇角微微上扬着道:“这里环境真漂亮。”   乐知煊歪了歪头,笑着说道:“我带你到处看看?”   星予来了兴趣:“好啊。”   两个雄虫于是在吃过饭之后,真的在城堡里面四处逛了起来,乐知煊带着他先是看了外面的花园,又去了各种各样的房间,等走到训练室的时候,星予禁不住好奇起来:“这是你家雌虫的训练室?这些项目看着对雌虫来说太简单了吧?”   乐知煊:“……”   他没说自己每天被拎着去训练的事情,飞快地略过这个房间,带着星予到了另外一处:“来看这个!”   星予不解地走过去,接着就看到了一个非常豪华的游戏室。   星予一脸震惊地盯着那些游戏机,忍不住说道:“这都是你的?”   乐知煊点头微笑起来:“是的,来进来玩玩吧。”   星予顿时扒着门框开始挣扎:“我不要玩游戏,放我出去!”   可惜乐知煊根本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抓着人就把他关进了房间里,两个人在里面玩了好一会儿老版本的游戏机,接着乐知煊还嫌不过瘾,于是干脆拉着星予一起进了星网空间,带着他操纵双人机甲狂揍上百台机甲才终于把人给放出来。   星予最开始不怎么感兴趣,被拉进星网空间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到了后来,当他发现揍人可以发泄情绪之后,他也就不再扭捏了,两个雄虫挤在操作舱里,乐知煊负责操纵机甲战斗,星予则只需要按下炮火攻击的按钮,他就这么对着千人战场上的机甲们一顿狂轰乱炸,到最后出战场的时候心情都要舒畅了几分。   只可惜参加这次战场排位的人们到被打败都没能想明白,那位排名第一的宣选手,为什么这次完全改变了战斗风格,变得如此暴躁。   在星网空间的战场揍完机甲出来后,星予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他拉着乐知煊又说了好些话,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诸刹也回来了。   诸刹刚回来就看到星予和乐知煊正在聊天,他惊讶于乐知煊哄人能力的同时,也忍不住上前想听听雄虫之间的聊天内容,然后他就听见了星予在骂娱乐圈的雌虫好几个身上的肌肉都是伪装的,比如说跟他一起拍戏的雌虫每回拍战斗戏之前都要先注射肌肉激活素等等。   诸刹:“……”   没有了解过娱乐圈的古板战神,听到肌肉都能伪造,一时之间有点呆愣。   看到诸刹回来,乐知煊很快迎了过来,小声地向诸刹问道:“你今天还有见到那位黎逞首领吗?”   诸刹点头:“他在指挥中心。”   乐知煊看了眼正在看星网电视的星予,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才又问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诸刹老实说道:“我也看不出来,他今天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动作。”   乐知煊蹙眉:“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黎逞没有特殊动作,看起来反倒让人觉得可疑。   诸刹沉思片刻,又说:“不过我总觉得他今天和过去好像有点不同了。”   乐知煊眨眨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诸刹认真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如果要仔细说起来的话,其实应该从雪溯出事那时候开始,当初雪溯出事之后,黎逞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有时候我看着他觉得他其实根本不算是活着,但是今天他好像稍微有点变回以前了。”   回想起白天在指挥中心发生的事情,诸刹接着说道:“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他跟人聊起正事以外的话题。”   乐知煊不解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诸刹看看窗外的天色,答道:“他对宋临泽说,天放晴了。”   乐知煊:“……”   他没有明白那家伙的意思。   诸刹也不明白,不过他还记得宋临泽当时和黎逞擦肩而过,听到后者突然开口聊起天气时茫然又震惊的表情。   又臭又硬的石头突然开口说人话,大概就是这种效果了。   夫夫两人表情怪异地关心着别人的事情,乐知煊正打算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就突然听见诸刹的终端突然又响了起来,乐知煊好奇地看着终端,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这么晚通知过来,而诸刹也低头查看起消息。   片刻之后,诸刹表情莫名地抬起头来,说道:“黎逞开始有奇怪的动作了。”   乐知煊:“嗯?”   诸刹把终端屏幕递到乐知煊面前,说道:“他加入了宋临泽的教学小组。”   乐知煊:“……那是什么?”   诸刹有点生硬地别开脸,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宋临泽对雄虫的喜好和心理很有研究,所以我偶尔惹你生气后会向他求助。”   乐知煊瞪大眼睛。   所以说黎逞竟然开始请外援了?那家伙看起来那副样子竟然能拉下脸做出这种事情?   不对,原来诸刹竟然也请过外援?   ·   白天闹了一通之后,当天晚上星予倦得很快,他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好,所以吃过晚饭之后没聊上多久,他就说自己累了,所以先回房间去休息了。   乐知煊盯着星予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打扰他休息,点头看着他进了房门。   星予关上房门,独自待在房间当中,却没有立刻去洗澡睡觉的意思。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乐知煊把背抵在门上,沉默地低着头,过了好一阵子才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   他其实觉得自己并没有很难过。   乐知煊陪着他在城堡里玩了整天,纵容着他胡闹,怕他孤独怕他不开心,几乎所有都迁就着他。   所以他今天的确玩得很愉快,他不应该再有任何低落的情绪,不该浪费乐知煊的苦心。   可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是,当自己被重新隔绝在单独的房间里之后,星予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胸口那点失落所侵蚀了,他闭上眼睛还是会想起冷峻的站在房间外面,看着他发疯发狂却无动于衷的黎逞。   想起自己过去自作多情时说过的那些话,想当时的黎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他的。   星予疲惫地靠在窗边,没等他回过神,他就发现有眼泪砸落到了窗台上面。   星予霎时怔住,泪眼模糊中觉得自己果然是很没用。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样患得患失又毫无自信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他。   纷乱的思绪不断地在脑海中闪过,星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窗边呆立了多久,等他做出决定之后,他赶紧找到自己的终端并戳开屏幕,拨出了某个号码。   很长时间的等待之后,那个号码终于被人接起来,接着是雄虫惊慌又迷茫的声音传过来:“啊,是星予先生?您怎么会在……半夜三点打给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星予自己也没注意,他愣了一下看向终端屏幕所显示的时间,才发现真的已经到了夜晚三点。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没注意时间,我找你是想说,帮我联系公司那边,我要接戏,最好是工作地点离帝星比较远的那种,最好是明天就能开始工作。”   听到星予这番话,对面助理粒粒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问道:“星予先生,您真的这么决定好了?”   星予点头,话语斩钉截铁:“是的,工作越多越好,尽快安排。”   狸狸虽然不明白星予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还是迅速地答应了下来:“好,好的!我这就去联络老大!”   狸狸的传达很迅速,星予的公司办事效率也相当高。   于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星予起床,他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一头长发,外面就已经传来了乐知煊的敲门声:“星予,有个奇怪的雄虫来这里找你。”   星予振作精神,朝着很快让狸狸走了进来,同时把他手里面捧着的几十个剧本接过看了起来。   当天中午,星予换上让狸狸买来的新衣服,又重新染了一头亮红色卷发,戴着墨镜满身风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星予这副打扮,乐知煊只稍微瞥了一眼,就平平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并同时评价道:“今天这身还算正常,你没有把自己收拾成大孔雀就已经够了。”   星予隔着墨镜对笑了下,看样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他大步走出房间说道:“前两天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谢谢收留,不过我还有正经工作要做,就先走了!”   乐知煊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只说:“你准备去哪?”   星予露出个迷人的微笑:“我要去第六星域,拍戏。”   乐知煊点点头:“工作要紧,不过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替你去那个宅邸,拿你的行李?”   星予摇了摇头,红发随着动作肆意飞扬:“不用了,那些东西扔掉好了,我才不要穿旧衣服。”   乐知煊耸肩道:“也行。”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小型飞行器从外面飞过来,停在了城堡外面的停机坪上,乐知煊看了眼那边问道:“来接你的?”   星予轻轻“嗯”了声,领着自己的小助理大步走出城堡,朝着飞行器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飞行器近前,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乐知煊挥挥手喊道:“行了,别担心我了,有空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可不想被你这种有一副破身体的家伙担心!”   乐知煊一阵火大:“滚滚滚,谁担心你了。”   星予顿时笑起来,笑容灿然漂亮,有着惯常的高傲,他挥手道别了乐知煊,接着回头朝狸狸说道:“走吧,我们去旅行。” 第56章   星予乘上飞行器的时候,其实没考虑过太多。   他想离开帝星去第六星域,本来就是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所以也没想过要怎么拍,拍完之后做什么。   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能够想办法解决。   所以任由飞行器载着自己登上虫盟民用飞船,随着飞船踏上前往第六星域的路途之后,星予安心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开始认真地写起了歌。   过往在高塔里的时候,星予闲来无事就经常写歌,离开高塔这一个月他忙着拍戏,还有琢磨黎逞的心思,一时之间倒是没顾得上这些。   现在安静下来,星予思如泉涌,没多久就作出了大半。   星予发现写歌是件可以令人平心静气的事情,他虽然看起来潇洒的离开了帝星,但其实离开的时候,仍然是带着满身没有解开的纠葛。   最初他也会经常走神,毫无理由地就想起黎逞的脸,想起过去住在座宅邸里时发生的事情。   但随着他忙碌起来开始写歌,或者看星网剧本,和公司联络商量演唱会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慢慢地减少了想到黎逞的次数,等到旅途进行过半的时候,他写出了好几首歌,挑选好了接下来要拍的剧本,而这时候他已经很少会想起那个雌虫了。   他发现要走出来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难,毕竟他们甚至并不算相爱过。   与其将时间耗在这里,倒不如过好高塔之外的日子。   也是到这时候星予才想起来,他曾经是极度渴望自由的,他曾经为了得到自由,甚至偷偷钻出高塔的缝隙,不管后果地也想走出去看看世界的原貌。   为什么当他真正走出来,他反倒被黎逞绊住了脚,忘记了原来的打算?   随着飞船离开帝星越来越远,星予的思绪似乎也变得宽广了许多,他的脸上笑容逐渐多了起来,跟在他身旁的助理粒粒是最能直观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他不清楚星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星予心情好转,他也由衷地感觉高兴。   不过他仍然有很多不懂,他发现过去总爱提到自己伴侣的星予,最近再也没提起过对方了。   而以前那位经常给星予送礼物,派人保护他,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神秘伴侣,似乎也没再有这些动作了。   粒粒忍不住偷偷想,是吵架了吗?   粒粒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心里面却是更担心起星予,平常更加细致地照顾起这位大明星的生活。   就这样二十天过去,星予他们的飞船也终于抵达了第六星域的位置。   星予拍戏的地方是在第六星域内的U761星上,据说这颗星球的人文风貌和其他星球相差很多,居民们惯常穿着古典风格的服装四处行走,街道和房屋也全都是那个年代的款式,所以不少剧组拍摄古代题材的影视剧都会选择在这颗星球上面完成。   星予虽然听说过这种事情,但等到走下飞船的时候,他还是被入眼的景象所震撼了。   眼前是座雪白的城,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皆是冰雪般透彻的白,屋子都有着尖尖的房顶,下方的屋子结构却都是浑圆的,看起来像是一座座塔楼,上面甚至都悬着金色的铃铛。   风吹而过,四处都是铃铛隐约的轻响。   街道上的色彩倒是多了许多,沿途的灯柱上挂着彩色的飘带,路边也都种着浅紫色的花朵,这些色彩把此处装点得像是身处节日之中,仿佛古代的某种集会场景。   星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同时视线又忍不住停留在四周的雌虫和雄虫身上。   那些过往的行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布料轻薄的纱衣,衣服宽大长袖飘飘,是和帝星完全不同的衣着风格。   星予看得愣住,随即眼睛里放出了光来,他赶紧回头看向粒粒,摇晃着自己的助手喊道:“我要那个!我要穿那个!好有意思啊!”   他向来喜欢收集风格独特的漂亮东西,早在当初还在高塔的时候,他就已经会学着照片上的服装,自己动手给自己做衣服饰品了。   毕竟在高塔中没办法进行星网购物,也就只能这么做。   粒粒看着星予的反应,也没想到自家大明星会兴奋成这样,不过看星予情绪很高,粒粒也放心了不少,于是笑着迁就道:“好的好的,星予先生,我这就去买!”   当天晚上,星予如愿地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U761星风土服饰。   他穿着身亮眼的红色轻纱,将波浪般的长发染成了浅金,他肤色本就雪白,衬着这身衣服可说是无比合适,就连与其约好在本地餐厅里碰面的电影导演,在看了他的模样后都禁不住愣了许久。   等愣过之后,导演赶紧拍手叫道:“对!就这个了!片子里就穿这身!不行还不够,这么适合得多弄几套不一样的!太完美了!”   导演急吼吼地叫着,忍不住又马上叫人把星予送去拍了几组照片发到网上。   剧组的动作快得惊人,还没等星予回到酒店,剧照就已经挂在了星网上面。   星予回去之后盯着娱乐新闻里面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感觉十分满意,于是心情不错地在阳台开始写歌。   这夜的月色不错,星予想到自己未来会在这颗星球待上一个月的时间,能够有机会天天看到这样的风景,不由得又有些振奋。   距离变远了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再受黎逞的影响了。   星予哼着歌,穿着轻纱在房间里转圈,想了想又从壁橱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倒在杯子里浅浅抿着。房间里的老式留声机流淌出带着时光痕迹的曲声,幽静典雅,是相当适合放松的曲调。   星予嫌不过瘾,借着月色干脆翻身坐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他面颊发红酒意微醺,双足轻轻晃着,身上的红纱借着风与阳台的粉白月季一同簌簌飘扬,风声里还能听见古城里悠远的铃响。   而就在这月色之下,星予忽地注意到,就在他阳台下方不远处的街道中,有一名穿着浅灰色风衣的英俊雌虫正眸色深沉专注地凝望着他。   星予微微蹙眉,冲着下面的雌虫偏过头问道:“喂,我们认识吗?”   那名雌虫大概是没想到星予会注意到自己,他见星予和自己说话之后先怔了下,接着才笑起来,声音温和地说道:“现在还不认识。”   星予没明白他的话,他醉醺醺的头有些发晕,看下面的雌虫也像是有重影。   他翻身下来改为趴在栏杆上,正想向下面的雌虫问清楚,却发现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那名雌虫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幻觉吗?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出现又怎么消失的?   星予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倦意侵蚀他的意志,他很快就蜷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清晨,粒粒来敲门的时候,星予已经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他换好衣服,听着粒粒的嘱咐,准备开始正式进入剧组拍戏。   不过等到了片场之后,星予才注意到附近有道视线不断地打量着自己。   星予虽然身为雄虫没什么战斗力,但因为精神力很强,所以感官也很敏锐,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楼上正抱着双臂微笑看自己的雌虫。   雌虫的模样有些眼熟,星予眨眼看了他半晌,终于从昨晚模糊的记忆里把对方掏了出来。   他恍然指着那家伙说道:“是你!”   昨天晚上是星予在楼上,雌虫在楼下,今天白天他们的方向却掉了个,变成了星予在楼下。   两层楼隔得并不远,楼上的雌虫见星予反应过来,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抬手向他打招呼道:“你好,又见面了。”   他们两人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粒粒最先察觉到动静,于是牵了牵星予的袖子,瞪大眼睛小声问道:“星予先生,您竟然认识那位吗?”   星予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上楼去跟雌虫打个招呼,现在听粒粒这么说,他有些迷茫地问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粒粒说道:“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他很快耐心地向星予解释了对方的身份,星予这才知道,这名雌虫竟然是U761星的主人,名字叫做宋辰。   据说好几百年前宋辰家的祖先看上这片星域环境不错,所以花钱买下了这颗星球,当时的U761也只是个空有文明遗迹,连居民都没有的小星球,但后来没过多久,这里就因为独特的风貌而吸引了无数游客,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现在,这颗星球已经成为帝星以外全虫盟最有名气的星球之一了。   当然,作为这颗星球的主人,这位宋辰先生当然也有着相当可观的资产,再加上第六星域本来就偏远,对方在这里根本不被虫盟那四位首领所管辖,可以说相当于这颗星球上的皇族也不为过。同时,粒粒还说他最近听说过不少关于宋辰的传言,说他性情暴戾,脾气阴鸷,整个U761星上不少人都怕他,是个相当难相处的雌虫。   星予听完粒粒的说法,顿时有些诧异。   虽然粒粒小心地提醒他,千万不要不小心得罪那位宋辰先生,还说在这里和在帝星不同,宋辰先生的命令高于一切。但在星予看来,对方却并不像是什么专治蛮横的雌虫,不是看起来很温和有礼吗?   至少和星予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的雌虫黎逞相比,这位表现得要亲切许多。   星予于是拍了拍粒粒的肩膀,用缓和的声音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我看这位挺好相处的。”   粒粒:“……”   他表情欲言又止,似乎不太能认同星予的说法。   不过当他还想再提醒星予不要掉以轻心的时候,他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因为那位话题中心的人物,现在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宋辰先是随意地瞥了粒粒一眼,接着才将目光转向星予,微笑着说道:“我说过我们早晚会认识的。”   他伸出手,对星予道:“你好,我叫宋辰。”   星予没有拒绝对方的示好,随即握手笑道:“我叫星予。”   ·   星予并不清楚的是,即便已经远离帝星无数光年,他与宋辰之间的事情,依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帝星,到达了黎逞的手机上。   夜晚,黎逞坐在自己宅邸的书房里,盯着终端屏幕上的照片沉默看了很久。   他的目光深幽,明明是看着照片,却仿佛透过照片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很长时间之后,他的终端才又响起某个提示声响,接着黎逞再看,就发现某位首领给他发过来了条消息。   戳开终端通讯录,宋临泽的消息顿时跳了出来。   宋临泽:“我刚听金河说这个事情,你居然让第六星域的密探帮你盯你的雌虫???”   黎逞面无表情,他原本没有交流的欲望,但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误会,他最终还是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   黎逞:“密探盯的是宋辰,会发现星予是个意外,宋辰好像在有意接触星予。”   他解释过后,皱眉盯着对话框,却半天没有移开视线。   很快宋临泽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宋临泽:“什么?你居然没有专门派人盯着你的雄虫?你不是想追回他吗?你就不怕他被人给拐跑了?!”   黎逞:“我不想给他造成负担。”   宋临泽:“……”   他也没教训黎逞什么,很快被宋辰转移走了注意力,他飞快打字过来说道:“那个宋辰问题很大,星予和他走那么近很危险,庭庭曾经调查过他。”   黎逞:“我知道。”   宋临泽:“你知道就好,不过……”   那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并没有立刻把话说完,黎逞盯着对话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半天,最后才终于等到宋临泽的消息蹦过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你想让星予真正接受你,就应该让他看到你原原本本的样子,你没必要藏着掖着。”   黎逞目光微沉,正要再回应,这时候宋临泽的下条消息又发了过来:“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接受你是吧?”   黎逞单方面拉黑了宋临泽五分钟。   把宋临泽的对话框关掉之后,黎逞才又沉着眸子,切换到了另一个群组当中,他看着群组内的二十六个头像,冷声说道:“情况。”   频道内立即传来了属下的声音:“一号,剧组酒店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二号,剧组周边食物一切正常。”   “三号,拍摄场地附近没发现安全问题。”   “四号……”   “……”   随着每个情报者的回复传来,黎逞说道:“继续跟着,有任何问题最快速度联络我。”   频道内传来了数声回应,接着重新归于安静。   直到此时,黎逞的目光才终于回到电脑屏幕上,他盯着星予和宋辰握手的那张照片,目光森冷无比,直到抬起手将右边的雌虫身影遮去,他的神态才终于有了些许缓和模样。   刚才他骗了宋临泽。   他骗了周围的大部分人,装出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仿佛真的是个大度到能够看着自己的雄虫和其他雌虫近距离接触而只能无奈叹息的雌虫。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雌虫,他偏执善妒,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早在星予还是雪溯的时候,他就曾经和雪溯待在地下街区里,日日夜夜地相伴在一起。即使是后来,他们离开地下街区,黎逞也依然不愿让星予被其他雌虫所注视,他将星予保护在宅邸当中,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和他见面。   而到了现在,他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没有办法不去想星予,他无法忍受星予的行动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任何超过他掌控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接受。   当初还是雪溯的星予出事,就是因为他那半天的时间,没能够关注到星予的位置。   仅仅是半天,他就失去了自己的雄虫。   他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即便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即便星予或许已经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不能见不到星予。   ·   接下来又是三天过去。   宋临泽作为自封的“导师”,平常是首领当中最闲的那个,所以他每天的时间除了照顾自家雄虫,制造机会和自家雄虫贴贴,就是关注自己的学生们,然后开导并教育他们如何正确地解读雄虫的内心。   所以宋临泽经常会发消息来问黎逞的进展。   而黎逞最开始还会认真和他说上几句,时间长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愿意说了。   这让宋临泽不禁产生了好奇,在他的连番追问之下,他没能够从黎逞那里得到答案,最后还是在诸刹的办公室里面问出了个大概。   大概的状况就是,星予在第六星域被雌虫给追了。   追星予的那位雌虫,其实就是宋辰,这件事还是诸刹的副官给的情报,因为诸刹成为首领后主要管理的就是第六星域那边的问题,所以他的密探自然也就重点关注了作为U761星球主人的宋辰。   据密探的情报所说,四天之前,他们在监视宋辰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宋辰和星予有所接触。   三天之前,宋辰主动到了星予的拍戏片场,并和星予交换了姓名和联络方式。   两天之前,宋辰约星予在U761星最好的餐厅里享用了晚餐,并且两人用餐过后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一起在河边散了半个小时的步,接着才由宋辰开车送星予回到了酒店。   昨天,宋辰专门找人定制了一串价值上数千万星币的手链,将其送给了星予,并在晚上和他再次一起用了晚餐,最后送他回到酒店。   听诸刹说起这些情报,宋临泽表情愕然,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话来。   诸刹面色无奈,看起来也有些为难。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之后,宋临泽才终于艰难问道:“我就想知道,这些消息你发给黎逞那家伙看了吗?”   诸刹苦笑着说道:“密探把情报传给我之后,我没有让他立刻给黎逞发过去,我还在犹豫。”说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黎逞有权力知道这些,但我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宋临泽连连点头,和他有着相同的担心:“我理解你,毕竟那家伙一直有点不太正常。”   他们都是和黎逞从很早就认识的兄弟,当然知道黎逞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子,那家伙偏执成性,本来脑袋就有点问题的样子,后来雪溯出事之后,他更是变得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一副做事心狠手辣,但脸上却毫无波动的样子。   现在雪溯变成星予回来,他虽然看起来有了点变化,至少变得不像个木偶了,但他们也难保他究竟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宋临泽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们应该往好的方向想吧,前几天我问黎逞,黎逞还说不想给星予造成负担,所以都没有派人跟着他呢。”   不过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办公室外就又走进了一道身影。   对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进门后就冷笑一声说道:“你真的相信他会这么温顺,不派人盯着星予?”   听见这声音,宋临泽顿时问道:“贺阑,你知道什么?”   贺阑过来是要找资料的,他先在资料架上翻找了两下,接着才说道:“没什么,我只知道那家伙肯定不是正常人,他当年对雪溯的执念有多深,都快把整个皇宫给拆了,你们真的觉得他肯放下星予?”   诸刹说道:“他曾经说过,希望自己能有所改变再去找星予……”   “大概是吧。”贺阑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大概是他的原计划,不过很显然现在他的计划有了改变。”   他这么说着,把自己的终端扔到了宋临泽手里。   宋临泽接过之后看了眼屏幕,顿时眼睛直了:“什么?!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宋辰在追星予的?他居然昨天晚上就已经连夜赶往第六星域了?”   贺阑轻笑一声:“是啊,丢下了一屁股烂摊子给我们呢。”   宋临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诸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办法,在此之前就先顶上他的那份工作吧,不过希望他到了那边能够理智一点,不要再闹出更大的问题了。”   贺阑风凉地说道:“是啊,毕竟他家雄虫可能根本不想理他。”   诸刹:“……”   宋临泽表情古怪:“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追不到阮煦,所以才这么说吧?”   贺阑:“……” 第57章   星予在U761星上生活得很愉快。   拍摄生活非常的充实,四周的环境也十分漂亮,有着古代气息的小城里面,连空气都是帝星未曾有的清新,节日氛围笼罩周围,行走的人们脸上都是惬意的笑容。   在拍摄休息的时候,星予会时常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回到酒店之后,还会写点歌或者看看书。   还有件让他高兴的事情,那就是他最近交到了新的朋友。   他的新朋友宋辰是个相当有趣的雌虫,明明身为星球的主人,应该会很忙才对,然而他看起来却比谁都要悠闲,每天除了坐在片场外面喝茶,就是请星予去餐厅吃饭,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身居高位的强者,反倒像是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   不过他当然不是不学无术的那种,星予最近和宋辰交流不少,从言谈间能够很容易地看出,宋辰的学识十分不不凡,而且兴趣十分广泛,不管是聊到什么,他总能够立刻给出反馈,并且将话题拓展下去。   星予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和高塔以外的对象能够有这样聊上天。   他对宋辰好奇不已,对方看起来很有兴趣和他结交,他当然也十分配合。   不过还有件事情让星予有些在意,那就是他时常会感觉到附近有视线在盯着自己。   这视线并不强烈,应该是盯他的人隐匿在很远的位置,其实星予很清楚自己外貌出众又是雄虫,所以走在路上被人注视也并不稀奇,但那种视线从早到晚黏在他的身上没有停过,这实在不能怪星予太过谨慎。   到底是谁在盯着他?是这个星球上的人?还是从帝星追过来的?   星予没法看出更细节的东西,不过这些家伙似乎只是在盯着他,并没有影响他的生活,星予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任他们盯了。   在他看来,反正这些眼线不会是黎逞派来的。   日子慢慢过去,星予来到U761星整整一个月的这天,宋辰邀请星予去了一场晚宴。   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U761星最大的节日,而举办者当然就是作为星主的宋辰,宋辰放下姿态主动邀请,星予当然没有拒绝,所以在这天拍完戏之后,星予收拾了一下,特地换上当地的特色服饰,穿着一身红纱,又将自己的长发染成更加适合这身服装的黑色,戴上丁零当啷的满身饰品,带着粒粒踏进宴会大厅当中。   虽然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但星网其实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他过去只能待在高塔,前二十年前见过最热闹的场景,也就是四个雄虫在房间里面玩枕头大战而已。   而后来他离开高塔,第一次参加宴会,则是那场虫盟最高级别的晚宴,那场为了让四名高塔雄虫亮相的晚宴。   但对星予来说,那场晚宴并不愉快,那些糟糕的回忆直到现在还会浮现在星予的眼前。   所以走进大厅之后,星予没有去往人群中央,而是默然无声地就要往角落走去。   不过有人在他进来的刹那就发现了他。   还没等星予去往人少的位置,宋辰就已经拨开人群,朝他走了过来:“来了?”   他自然地微笑着向星予问候,星予随即笑起来:“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这话本来只是随口问出来,却没想到宋辰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勾着唇角认真说道:“等你很久了。”   星予笑得开心:“我可是刚结束拍戏就来了,没有半点耽误呢。”   他原本只是玩笑般和宋辰说着话,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宋辰朝他走近几步,同时对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星予盯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随后慢慢将视线上移,落在了宋辰的脸上。   平常的时候星予满心都放在自己的戏和歌上,并没有在感情上考虑过太多,而且他才刚经历过黎逞那件事情,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什么。   可是没心思不代表迟钝,他现在要再看不出来宋辰的意思,就是脑袋有问题了。   星予现在没有和人发展亲密关系的心思,只想好好把眼前该做的事情做好,他盯着宋辰的手,正想着如何委婉地说清楚自己的意思,就见侧方突然走过来了一道身影。   最开始星予以为那道身影是打算从旁边经过,可随着对方越来越近,星予才发现那人的目标是他。   那是个星予没有见过的雌虫,生得魁梧黝黑,那身宴会礼服穿在他的身上明显不太合适,肌肉将衣物顶起鼓包,看着压迫感十足。   就在星予不解的视线当中,那名雌虫径直走到了星予的面前,抬手拿出了一个装饰漂亮的黑金色礼盒,同时恭谨地对星予低头说道:“星予先生,这是长官要我们提前送来的礼物,说是一定要在今晚交到您的手里。”   星予听着这句话顿时怔住,狐疑地问道:“送我的?”   那名雌虫点了点头:“是的。”   星予没有真的收下这份礼物,他表情古怪极了,盯着礼盒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确认这究竟是谁送来的,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自己猜测肯定没什么结果,星予干脆抬头再次看向那雌虫,问道:“你们长官是谁?”   那名雌虫看样子有些为难,没有立即出声。   星予看出他的犹豫,于是又问道:“是我认识的人吗?我的粉丝?”   除了粉丝之外,星予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是谁了,毕竟他从出高塔到现在总共也没认识几个雌虫,他之前倒是经常收礼物,不过那都是黎逞以他为替身,送给雪溯的礼物。   星予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而那名雌虫点头道:“是您认识的人,长官今晚就能抵达U761星,不过因为路上耽误,可能要晚些才能到,到时候他会亲自来见您。”   星予觉得这名雌虫所说的那个长官神神秘秘的。   既然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打算来见他了,为什么还要故弄玄虚,先送了礼物却还不肯说出身份姓名?难道说是自己听到他的名字机会立刻拒绝不成?   想到这里星予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而发笑,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发笑的时候,因为有一位雌虫正等着他收下礼物,而另一位雌虫则等着他作出答复。   星予心里面有点无奈。   他喜欢热闹,却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在抬头看了面前两者好一会儿之后,星予觉得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宋辰身为星主,当然是宴会的绝对主角,此刻无数双眼睛都正盯着他看,而星予连带着也毫不意外地成了现场的另一个主角。   如果说在这种地方拒绝宋辰的示好,他可能会让这位星主在这种场合下难以收场。   星予沉默下来,正好在这时候,粒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朝着星予小声说道:“星予先生!导演那边都在催了,好像是想把您引见给其他人呢,您要不然还是快去……”   粒粒好像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急匆匆地说着话,到这时候才想着抬起头,胆怯地看了眼宋辰和那名送礼物的雌虫之后,才茫然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星予先生您在忙吗?”   这可不是忙的问题。   星予看着自己这位助理,只觉得他现在眉清目秀,哪里都十分顺眼。   他顿时笑了起来,揽着粒粒说道:“没什么,导演急着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   这么说过之后,他飞快拉着粒粒往人堆里走,边走边回头往那边说道:“宋辰,还有……那位先生,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待会儿再见!”   随后他也没给其他人叫住自己的时间,飞快地走掉了。   粒粒被他拉住跟在后面,懵得差点跟不上脚步。   等他们好不容易离开风暴中心,来到剧组所在的位置,星予才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墙边轻轻喘息两声。   粒粒已经看出了不对,小心翼翼地靠近星予问道:“星予先生,刚才那位宋辰星主果然在为难你吗?”他话才刚问出来,就自己在心里面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接着气呼呼捏紧拳头:“果然!我以前就说关于他的传言都不太好,他就算表现得再好,肯定还是个坏心的家伙!”   星予:“……”   他的确感觉为难了没错,但为难的方式却和粒粒想的完全不同。   星予叹了口气,拍拍粒粒的脑袋说道:“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带我去导演那边吧。”   粒粒听着星予的话满头雾水,但还是没敢再多问什么,很快带着星予去了导演面前,星予在导演的介绍之下又认识了几位其他剧组的演员,据说是那个剧组正好在附近拍戏,和导演比较熟所以就一起来了。   接下来的晚宴现场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按照庆典的流程进行下去,星予待在剧组的位置没有四处走动,就怕等会儿会遇到应付不来的状况。   实际上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宋辰不久前还是能够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为什么突然之间关系就变了样子。   他不讨厌宋辰,觉得和宋辰待在一起很舒服,可是他没有想过要和对方成为伴侣。   晚宴的流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作为U761主人的宋辰也在人群正中说了番话作为演讲,接着还有不少人围绕宋辰说些什么,星予隔得远远地看着,不禁对他的状况十分同情。   再然后就到了舞会环节,据说在U761星上有着特殊的舞会习俗,雌虫们如果在邀请雄虫跳舞的时候,手里拿着U761星特有的一朵星紫花,那就代表着雌虫对雄虫心有好感。   而如果雄虫答应了雌虫的邀请,在跳舞过后将那朵花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就代表雄虫答应了雌虫的表白。   这个习俗是粒粒告诉星予的,星予原本正在专注地看自己终端上面的消息,听到粒粒的说法之后,他托着腮抬起头来,好笑地说道:“这习俗听起来还挺含蓄的,不过真的有人会用吗?”   他话才刚落,视线瞥见某道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笑容顿时凝住了。   原因十分简单,因为正走过来的那位宋辰先生,他的手里正捏着一朵星紫花。   星予顿时有些头大,他发现宋辰似乎是铁了心要在这种场合下面对他释放好感,根本不想给他考虑的时间。   他忍不住站起身,往四周看去,试图找到能够离开人群而不被发现的方法。   粒粒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却没注意到远处的宋辰,他满脸茫然地抬起头,朝星予问道:“您怎么了?是想去洗手间吗?”   星予:“洗手间也行,哪里都行,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你带我先出这个会场吧。”   他正要转身,但雌虫的速度远比他快,还没等他有机会离开,宋辰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宋辰仍是刚才在人群中心讲话时那副模样,姿态闲雅,身姿修长,他拿着花站在星予的面前,嘴角噙着笑意道:“这场宴会你还喜欢吗?”   星予默然片刻,状似没有发现他的别有深意,说道:“还不错,很有意思。”   他们两人这样说着,旁边的粒粒困惑地听着,眼里的困惑在注意到宋辰手上的星紫花后,瞬间变成了惊恐。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宋辰,又看看星予,喃喃道:“这是要……”   星予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打算赶在宋辰开口之前先行拒绝,将话体面地说清楚,不让任何人为难。   而宋辰则专注地看着星予,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打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就在当事人心思复杂,而周围人明里暗里偷偷注视着这幕的时候,有道身影倏地从旁边出现,先宋辰一步扣住了星予的手腕。   星予感受着那人滚烫的掌心贴在自己腕间,不由得在怔然之后迅速抬头看去,随即他看到了一张自己认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或许应该说,星予觉得这是张自己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的脸。   扣住他手腕的竟然是黎逞。   黎逞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相比起对黎逞出现在这里的疑惑,星予现在蹙着眉头,心底深处更多的情绪是排斥。   他立即挣动手腕,想要把手从黎逞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然而黎逞的手却握得很紧,根本没有给他半点脱身的机会。   星予不明白黎逞这是要做什么,但和刚才的那些事情相比,黎逞的到来显然是让星予情绪波动最大的。   星予冷下脸来,不悦地说道:“黎逞,放开我。”   黎逞并没有依言照做,他抬眸看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走的宋辰,语气寒冷地开口道:“你不该打星予的主意。”   宋辰微微挑眉,对他的话并不赞同似的。   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黎逞,宋辰看起来也不惊讶,只是微笑着说道:“你好,黎逞首领。”他说着这话,同时又看向被黎逞挡在身后的星予,语气瞬间变得真诚了几分:“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快乐,不如和我留在U761,你觉得怎么样,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星予看着这瞬间的变故,却不知道该开口说出什么。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四周的气氛突然开始剑拔弩张起来,晚宴现场无数视线盯着这处,其中有不少视线都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这场宴会似乎并不只是宴会这么简单。   星予怔然看着这幕,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飞快回头向宋辰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随着黎逞的到来,这时候晚宴现场许多无关人士都已经被轰了出去,似乎有枪声从人群中传来,接着惊叫声不断炸响,连带着到处都变得哄闹起来。   好在也是因为这样,也没有太多人听到星予他们的对话。   宋辰微笑着站在原地,手里的星紫花仍然在灯下泛着柔软的色泽,看起来温暖又神秘。   紧盯着星予,宋辰认真地说说道:“是,我知道你是高塔顶级雄虫,从最开始我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接近你的,但我从在阳台下面看你第一眼,就确定了我对你的感情是喜欢。”   星予神情复杂,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宋辰。   蓄意接近又一见钟情?   星予不敢再相信任何轻易出口的喜欢,他微微别过脸,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但你要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如果只是表白,只是简单的喜欢,又为什么会安排这么多人埋伏在晚宴现场,并且在这时候直接动手?   宋辰大概是猜到了星予的心思,于是主动地解释道:“我喜欢你,你明白吗?”   星予微微皱眉,没有听懂这句话怎么能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宋辰笑了声,继续说道:“我没有办法赌你会轻易地接受我,因为我承受不起输的代价,所以如果你肯接受我那是最好,如果你无法接受我,那么我只能用更加强硬的方式让你留下来。”   说到这里他甚至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要相信我并不想这样。”   星予:“……”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   感情明明是极为美好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些雌虫的身上却仿佛变了个模样,宋辰也好,黎逞也好……不对,黎逞喜欢的不是他而是雪溯,他只是把那种情绪投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星予只觉得疲惫至极,又可笑至极,他目光倏地沉了下来,对宋辰失望地说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宋辰的视线仍然紧紧地凝在他的身上,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呢,我会对你很好,保证比你旁边那位对你好得多,我只是手段稍微强硬了一点,但我对你的真心是经得起任何质疑的。”   星予心下觉得好笑,他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有什么好比的,总之都一样让他无法理解。   不过这时候黎逞却突然开了口:“说够了吗?”   他声音像掺着把冰碴子,不带半点温度,只冷淡地瞥了眼宋辰。他从出现之后,视线就始终跟在星予的身上,仿佛根本不愿意正眼去看宋辰,只有在宋辰说出来的话过于不堪入耳的时候,他才会嫌恶地看去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苍蝇。   黎逞骤然出声,宋辰顿时笑了起来,跟着说道:“还没说够呢,黎逞首领既然来了这里,总不会觉得自己还能够有机会说漂亮话,用你们帝星的那套威胁我吧?”   这颗星球无疑是宋辰的地方,宴会四周全是宋辰的人,而黎逞来到这里,就算是带了一整个舰队的部下,要在这里应付宋辰也仍然不够。   可以说现在的黎逞对宋辰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   星予瞬间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但在这同时,他又忍不住觉得疑惑,黎逞不是会冲动行事的雌虫,冲动两个字应该是跟他绝缘的才对,可是他明明知道宋辰和宋辰的这颗星球究竟有多危险,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星予觉得不可思议,他总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   正在星予疑惑之间,宋辰的人已经有了动作,而黎逞的动作则更快,他拉着星予将其迅速交到旁边的雌虫身边,接着自身张开虫翼,已经带着风声冲向了那群动手的敌人。   星予脚步微顿,随即看清黎逞把他交给的雌虫,正是不久之前给他送礼物的那名雌虫。   看到这里星予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那个礼物,是黎逞送给我的?”   那名雌虫立即点头,随后说道:“星予殿下,请您跟我们来,这里太危险了!”   星予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头陷入包围中的黎逞,随后收回视线点头道:“好。”   他跟着雌虫士兵离开会场,接着在他们的保护之下进入了街角某间咖啡厅的地下室内。   地下室里十分昏暗,星予默然地坐着,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作用,所以安静地没有给其他人带来困扰。他脑海里始终在回忆着刚才那场混乱中的细节,心里面许多的猜测逐渐成型。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更多的仍是觉得好笑。   等待持续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后来是天黑了还是天亮了,地下室里的人们来来往往,压抑的氛围笼罩所有人,就在星予枕着手臂即将睡着的时候,前面的铁门被人拉开,接着浑身是血的黎逞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些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星予隔着数米的距离与之对视,猜测他应该受了不轻的伤。   毕竟敌人的数量那么多,黎逞就算是再强,在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星予想到这里,故意换上了刻薄的语调说道:“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你也要跳进来,为了我这个替身做到这种份上,你是在感动自己吗?” 第58章   黎逞静静看着星予,目光如同浸润过岁月,带着种令星予感觉不适的黏腻。   过去星予也曾经感受到过这样的视线,不过没有那么强烈,那时候星予不清楚黎逞为什么要这么看他,现在知道了,他开始觉得嫌恶。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喜欢黎逞了。   他受不了自己因为被当作另一个人而被黎逞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这感觉就像他根本不是个活着的雄虫,而只是一个符号,一座石碑,上面刻着的是属于别人的印记。   曾经的星予多么骄傲,他或许曾经迷茫过,但重新清醒过来的他已经无法再容忍自己被这样对待下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地下室被布置成小酒吧的模样,星予从吧台边站起来,视线没有再在黎逞的身上停留,走到角落里坐下说道:“再提醒你一句,就算你在把我当替身的前提下对我再好,甚至为我受伤付出生命,我也不会有任何感激的。”   他把这话说出口后,也没再去看黎逞的反应,飞快转过头往虚空看去。   只是说了两句话,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迫切地想要从有黎逞存在的空间里离开,可是这时候外面的状况,显然没办法让他就这么走出去。   星予不自觉地有几分烦躁,他抬头朝大门的方向看去,眉峰微微蹙着。   黎逞大概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很快说道:“宋辰的人手还在到处巡逻,现在还没法离开这里。”   星予默然不语,他心里面其实有很多关于这次袭击的问题,可他不想和黎逞有过多的交流。   黎逞主动说道:“宋辰应该是……”   他的话才刚出口,这时候星予目光绕了一圈,绕到了旁边蹲着力图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的雌虫身上。星予看着对方,微微扬起眉梢,主动向他问道:“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那名雌虫正好就是之前替黎逞送礼物给星予的雌虫,他听见星予的问话,最开始还没能够反应过来,等发现星予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惊了瞬间没敢答话,只能把目光落在黎逞的身上。   这时候已经有属下取来了药箱,开始替黎逞包扎伤口,黎逞接收到他的视线,面色冷凝地点了头。   雌虫这才对星予说道:“星予殿下,是这样的,宋辰暗中勾结帝国旧部,这是我们两个多月前收到的消息,在那之后黎逞首领和诸刹首领就派我们来了这颗星球,负责暗中盯住宋辰查探消息,不过没想到在我们查出问题的同时,您也到了这颗星球上。”   “后来我们注意到宋辰对您有了想法,他似乎是提前查到了您身为高塔雄虫的身份,所以暂时中断了自己的计划,起了将您据为己有的心思,转而布局起了这场宴会……”   听到这里,星予不由得皱眉打断他的话:“等等,我不过就是个雄虫而已,他为什么宁愿中断计划也要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听星予这么说,那名雌虫愣了片刻,连忙说道:“您不知道您有多重要吗?”   星予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时候黎逞暂时处理完了手臂上的伤口,他抬起头看向星予,适时说道:“顶级基因的雄虫,尤其是你们从高塔出来的四名雄虫,你们的基因能够造就虫族最强的战士,而你们的精神能力也远超其他雄虫,可以说只要拥有了你们,就能够实现许多事情,所以保护你们的安全现在是虫族最高序列任务。”   星予表情复杂,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瞥了对方一眼说道:“我没有问你。”   他继续看向那名雌虫,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名雌虫眼看着自家首领被当成路边的野狗般嫌弃,却还闷着头没敢再出声,他当即表情震惊了片刻,在星予的催促之下才连忙继续说道:“是,就是黎逞首领说的那样,宋辰想要掳走您,黎逞首领猜到对方的目的之后,连夜从帝星赶过来,为了速度更快甚至舍弃了飞船,改为亲自操纵战机,中间甚至没有怎么休息过……”   星予听着雌虫所说的这些事情,心里面波澜不惊,他发现自己实在很难找到半点感动。   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黎逞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之后,星予仔细地思考着自己所面对的状况,接着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要想办法离开这颗星球,是吗?”   雌虫正色点头:“是的,不过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星予当然也知道,宋辰既然做了这么多布置,肯定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而且现在这颗星球上还多了个黎逞,宋辰肯定不会轻易让黎逞逃走,这颗星球上现在恐怕已经戒备森严,不会轻易放飞船离开。   想到这里的时候,星予又回头看了黎逞的方向一眼,而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黎逞这时候正在处理胸口的伤势,他平常身形紧紧包裹在衣物当中看不出来,现在脱去衣物才能够看出,他虽然没有诸刹那么夸张的身形,却依然相当结实。   而此刻他的胸口腹部,两道长长的伤口横亘其间,皮肉翻卷伤口极深,光是看起来就让星予觉得骇然。   顶着这样的伤口在身上,如果是别人恐怕早都昏过去了,然而黎逞不光能保持清醒的姿态,甚至还能够和他说这么多话,强势地对身边的人交代接下来的安排,星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着远超自己认知的实力。   星予默然片刻,原本想要尖利地对他放几句狠话,现在也突然没这个兴趣了。   他揉了揉额角,低声说道:“我能帮你们的只有听从安排不乱行动,其他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我能去休息了吗?”   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星予只觉得疲惫又无奈,精神已经极度疲乏。   黎逞目光仍然紧紧地凝在星予的身上,半晌后他才回神说道:“这地下有休息室,猎虎,你带他去。”   猎虎就是那个一直在替星予解释状况的雌虫,他听见这话立刻点头,到了身后的通道旁边,对星予说道:“星予殿下,请跟我来。”   星予点了点头,跟着人往通道里走去,不再去管黎逞的事情。   他很快来到一处干净整洁的房间,等到猎虎离开之后,星予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没多久也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星予坐直身子,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他原地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了昨天在会场和自己走散的粒粒。   粒粒是他的助理,但和虫盟军部没什么关系,想来宋辰应该不会为难他才对。   不过即便如此,星予还是想要先联络对方确认下状况。   可就在他拿出自己的终端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终端完全没有了星网信号,看样子应该是被宋辰给屏蔽了。   星予蹙起眉头,心里面觉得不可思议,宋辰肯定不清楚他们究竟藏到了哪里,然而他现在收不到星网讯号,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家伙干脆屏蔽了U761星球上大部分位置的讯号。   看起来是没办法联络上粒粒了,星予心里面担心却也没有办法,毕竟他自己现在也难以自保。   就在他坐在床边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屋外的走廊里有脚步声急匆匆地来回。   在那同时,还隐约有什么人低喃的声音,星予仔细辨认,听出他们在说的是“昏倒”“休息”“需要药剂”之类的话。   星予动作微顿,心里面大概猜测出了是怎么回事。   这地下室里受伤最重的明显是黎逞,而看这群人这么紧张的样子,除了是因为黎逞不会有别的原因。   黎逞昏倒了?   星予从来没想过强大如黎逞也会有这种时候,毕竟黎逞在他过往的印象里,始终是如山般不可摧的存在,即便是在他最狼狈最糟糕的时候,黎逞也从来没有被沾上半点污浊,始终体面得令人心寒。   关于黎逞的思绪出现在脑海当中,星予心里烦闷,赶紧摇头把它们都给赶了出去。   他不想再去管黎逞的事情,更想在这次事情之后尽快离开,和这个家伙划清界限再也不要见面。   在这样的烦闷当中,他干脆再次扑回了床上,拿起枕头捂住脑袋,把外面的动静全都过滤了过去。   星予不知不觉再次睡去,等到再醒的时候,他看着时间已经是次日中午了。   他推开房间,发现自己的房门外面摆着张小桌子,上面还放着提前为他准备好的餐点。   他没看到附近有其他人,于是乐得不和任何人交流,拿上餐点又回到了房间里吃起来。   星予沉默地吃着东西,心里在意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从这里离开,然而就在他刚吃过东西准备找人打听情况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听着敲门声,星予心头一跳,站起来问道:“是谁?”   门外立刻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星予瞬间反应过来这声音属于昨晚那个叫猎虎的雌虫,猎虎语气急促地说道:“星予殿下,能不能请您过去帮忙看看黎逞首领的情况,他现在的精神力状况有点糟糕,我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够控制住!”   星予眉头紧锁,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明白,为什么又是黎逞,为什么这群人总把他和黎逞捆在一起。   星予不想去管黎逞的事情,然而猎虎却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连忙又说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黎逞首领精神力失控,现在非常危险,可是他身上的伤本来就重,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出事……”   听到这里,星予紧咬住下唇,面色有些难看。   黎逞出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管那家伙的死活?   他背过身抱着双臂,没有立刻去回应门外猎虎的话。   猎虎拍了会儿门,没听见他的声音,等了会儿终于没了声音,似乎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星予僵直着等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发觉没有声音再传来,猎虎也没有再逼迫他之后,他才终于微微放松下来,表情复杂地看向门扉的方向。   星予是打定主意不再去管黎逞的事情,然而半天过去,他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因为地下室里面来往的其他人表情实在是过于严肃,而通道尽头的那个房间里,不时又传来黎逞因为精神力不受控而沉闷压抑的声音,星予在挣扎过后,终于还是在猎虎再次找来的时候,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准备去看看黎逞的状况。   毕竟黎逞是这里其他人的主心骨,如果他出了事,谁都没办法离开这里。   而且不管目的如何,黎逞的确让他避免了被宋辰掳走的命运,就算是他和黎逞两清好了。   星予表情不自然地想着,跟随着猎虎走到通道尽头的屋子前面,等到停下脚步之后,星予才面无表情地盯着大门说道:“先跟你们说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我只是去试试而已,所以你们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猎虎连忙点头,从他苦笑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这时候也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了,毕竟黎逞的状况闹了一整天,现在大家都有些无可奈何:“星予殿下,您试试就好。”   星予无声地抬起手,接着推开了门。   推门的刹那,属于雌虫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星予,空气里那些气息仿佛有着意识般,飞快地朝着星予涌来,眷恋般依赖着他,对他表现出了无限的亲昵。   星予心里觉得好笑,心想这家伙连雌虫信息素都能把他认错。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屋内,才发现屋子里面相当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灯光刺激到精神状况糟糕的黎逞,所以这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台灯,灯光照不满整个房间,只填充了床边的一小片区域。   而黎逞此刻就躺在床上,不过才一个晚上不见,星予发现他的模样就已经变得十分憔悴了。   因为重伤的关系,他的脸上血色很少,眼底有着浓浓的黑青,想必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入睡过。而他此时此刻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用绷带缠绕着胸腹和手臂的数道伤口,绷带上面许多地方都已经染上了血迹。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精神力爆发因此发狂的关系,他的身上此刻还捆着许多绳子,那些绳带都是特殊材料制成,将他整个缠得严严实实,根本没给任何挣脱的机会。   看到这幕,即便是现在自认对黎逞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言的星予,也不由得心里微惊,脸色有些变化。   他什么时候看过黎逞变成这幅样子?   这个形容糟糕憔悴的家伙,真的是素来光鲜的黎逞?   星予在这瞬间竟然有些不敢确定,但就在他怔然的同时,猎虎已经愁眉苦脸地出声道:“星予殿下,首领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重伤之下精神力失控,您或许不清楚,首领的精神力一直都有些问题,不过这么多年他一直靠自己压制着,平常看不出来,现在身体状况变差,精神力方面的问题就压制不住了。”   听着猎虎的说法,星予大概在心底里理清了状况。   雌虫经常会有精神力方面的问题,而雌虫精神力失控,有的问题不算严重,有的却足以致命。   因为当初同为出身高塔的阮煦,现在就在虫盟治疗院工作,所以星予从他那听说了不少雌虫因为精神力失控而发疯伤人,造成大量伤亡,甚至自爆之类的状况。   有的精神力失控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挽回的,而雌虫大多数缺少控制精神力的能力,尤其是遭受过重大打击,或者在战场上耗尽过所有力量的雌虫,精神力失控的可能性越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能够安抚雌虫精神力的雄虫,才尤其地重要。   星予不清楚黎逞究竟是怎么埋下精神力失控的祸根的,但看他这副模样,应该已经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否则不会一晚上就变成这个样子。   都已经答应要救人,星予也没有临阵改变主意的意思,他不顾屋子里面危险的气息,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星予其实没有做过安抚雌虫精神力这种事情,但他曾经在阮煦那里稍微听说过一些,他沉默着想了想,在来到黎逞床边之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注意到原本白着脸正在挣扎着要脱离绑缚的黎逞,在他抬手的瞬间,似乎有所察觉地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黎逞视线主动落在了星予的手上,神情空洞目光却专注无比,就像是在看着某件极为瑰丽的事物。   星予不清楚他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但黎逞的配合,让他救治起来倒是方便了不少。   星予催动精神力,将其凝聚在掌心里,缓缓向黎逞靠近。   精神力在这一刻如同有了实质一般,化作流光般的线条,包裹住黎逞的身体,在他的周身穿行,开始疗愈黎逞那千疮百孔的精神力。   星予专注无比,黎逞的气息也同时变得平稳,他专注地盯着星予,似乎终于彻底告别了发狂的状态。   这幕令门外的猎虎和其他部下全都屏住呼吸在内心惊叹起来。   在这之前,大家忙活了整个晚上再加半个白天,谁都没办法让黎逞得到控制,但现在星予只是出现在这里,黎逞就瞬间恢复了正常,这实在是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星予也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他凭借着本能安抚着黎逞的精神力,而在安抚的过程当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的力量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对他来说很不正常,他在此之前明明从来没接触过黎逞的精神力。   星予想不明白,也放弃了去想这个问题,他只花了近乎两个小时,终于彻底安抚了黎逞濒临暴走的精神力量,使之暂时恢复了正常状态。   做完这些之后,星予稍微松了口气,想要站起身离开,却在起身的瞬间,身形不稳又跌了回去。   不够在跌倒的刹那,有一双手轻轻握住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身形。   星予才发现黎逞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雌虫的恢复能力的确让人羡慕,黎逞明明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但现在他握着星予胳膊的手,却已经十分有力。   星予淡淡瞥了一眼黎逞和自己接触的那双手,放冷了声音道:“放开我。”   黎逞才刚清醒,又瞬间掌控了局面,他瞥了门边一眼,示意众人离开,等其他人散开,房门重新关上之后,黎逞才用尚且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你救了我。”   他嘴角微微动了下,似乎是勾出了浅淡的上扬弧度。   星予却装作没看到,只说道:“是他们求我帮忙我才来的,毕竟你死了可以,我不能让其他人也被你害死。”   他说完这句话,轻轻挣开黎逞就要离开。   黎逞却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有怎么都不肯松开的意思。   星予气得笑了起来:“黎逞,你在表演给谁看?你以为我是谁?”   黎逞默然片刻,说道:“星予。”   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星予不为所动,接着说道:“你知道我是星予,为什么还要碰我?你的眼里不是只有那位雪溯吗?”   黎逞再次开口,这次却说出了一句令星予怎么都无法理解的话,他说道:“你就是雪溯,星予。”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星予最开始的反应是听错了,他惊疑地站在原地,紧盯着黎逞的眸子,仔细复盘刚才的对话,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不可能听错。   刚才黎逞的确说了,说他就是雪溯。   可是星予无法理解,他瞬间觉得荒唐可笑:“黎逞,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逞点头,语气变得更加肯定:“你就是雪溯,你还记得你离开高塔的那三个月吗,你还记得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吗?”   星予霎时默然,同时又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谎言。   黎逞还在认真说些什么,但星予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什么都听不明白,他只看到黎逞嘴唇张合,似乎在极力说服他什么。   视线和听觉都变得恍惚,星予并不觉得这是真相,他心底压抑的情绪不觉迸发,忍无可忍地喊道:“黎逞!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什么雪溯,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是你所说的雪溯,我也不可能会再对你有半点感情!你放过我行不行!”   随着星予话音落下,黎逞的话语也瞬间止住。 第59章   结束治疗之后,星予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回去的过程中他没有和任何人交流,守在外面的猎虎等人想要对着他道谢,却又因为他的表情过于沉重而开不了口,只能呆愣着看他走出去。   星予恍惚地走回房间后,几乎是本能地迅速锁上了房门,接着后背紧紧抵在门上,将杂乱的声音全部隔绝在了外面。   虽然刚才在黎逞的房间里,星予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黎逞的那些话,但事实上那只是情急之下的反驳而已。   星予很清楚,黎逞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胡言乱语。   那个人对雪溯的感情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他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他不会说这种话。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是雪溯?   他对别人描述中的雪溯没有半点熟悉感,从头到尾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故事,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立场带入其中,他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做了二十年的星予,为什么要为了那根本不记得的三个月而变成另一个人?   而且过去的事情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那些事情,那他就不算是星予,即便他将来想起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那也不代表他就应该在作为“星予”的时候被当成替身。   星予闭上眼睛,但即使想了这么多,依然难以平复内心涌动的情绪。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些事情,星予只觉得头脑混乱到成了一团乱麻,迫切地想要远离这一切,远离让人烦恼的一切。   星予蜷缩在门边,低下头抱着膝盖,很久都没再动弹。   接下来的两天,星予仍然被困在地下室中,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星予拒绝再和其他人交流,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当局势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他才会沉默地配合其他人的安排做些什么。   黎逞的伤势在精神力量恢复正常之后,就逐渐好转起来,他偶尔会拖着伤病的身体离开地下室,星予不清楚他去了哪里,也没有兴趣去关心。   星予讨厌自己的现状,讨厌所谓的真相,不明白为什么当黎逞证明自己就是星予之后,他就可以放下之前的一切,仿佛全部都忘记般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重新挽回自己,还看起来像是受尽了苦楚。   他没有别的办法对抗这现状,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沉默。   事情出现变化是在第三天,这天星予仍旧待在房间里面发呆,他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接着是熟悉的声音穿透房门传了进来:“星予。”   站在门外的人是黎逞,星予几乎是立刻就判断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开门,可外面的人不依不饶,根本没有半点妥协的打算,星予紧蹙眉头,终于还是说道:“你要说什么?”   他隔着门向对方问了出来。   门外的黎逞沉默片刻,见星予没有开门的打算,这才说道:“宋辰已经开始派人搜寻这片区域,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了。”   星予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也并不觉得突然,只语气冷硬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晚上,时机到了我会提前来找你,正好我们的飞行器已经准备好了,等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先脱离搜捕区域,猎虎他们会带你先去找到飞行器。”   把话说到这里之后,黎逞又低声补充了句:“我会稍晚些赶到。”   星予说道:“我不关心你什么时候到。”   黎逞就像是没有听见他带刺的话语,很快又说道:“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把你平安送回帝星。”   不知道是不是星予的错觉,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是相当温柔的。   星予没再回答黎逞的话,而黎逞在门口等待了会儿,也很快地离开了。   当天晚上,就像是黎逞所说的那样,大概晚上九点的时候,猎虎敲响了星予的房门,把他从幽暗的地下室里接了出去。   星予没有带任何东西,他虽然体力不好,但跟在猎虎的身后却没喊过半句累,一路走了很长的路程,躲开敌人的巡视,等好不容易到达飞行器面前的时候,连猎虎都忍不住有点惊讶,挠挠头说道:“雄虫里面没见过您这样体力好的,我本来都准备好背着您赶路了。”   星予:“……”   没有黎逞在旁边,星予自然放松了很多,等喘匀了气以后才笑着说道:“那是你没见过更厉害的。”   星予想要是让这家伙见到昕庭,指不定他会惊讶成什么样,毕竟那是个比雌虫还要强大的雄虫。   没时间多聊,星予和猎虎很快上了飞行器,这台飞行器藏在一座工厂隐蔽的角落里,如果不是猎虎带着星予七弯八绕地过来,星予觉得自己肯定没法找到它的位置,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搞到这东西,又是怎么把东西藏到这里的。   上了飞行器之后,猎虎就让星予在旁边等待,而自己开始皱眉联络起其他人。   星予安静地等待着,心里知道这场逃亡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漫长的等待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接着星予突然听到了猎虎急促的叫声。   星予连忙问道:“怎么了?”   猎虎表情有几分犹豫,回头看着星予,最终还是没有隐瞒:“路上出了事,黎逞首领正在救人,恐怕要等会儿才能赶来。”   星予还没问,猎虎就飞快又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首领很快就能赶来了。”   猎虎倒不是在安慰星予,因为没过多久,黎逞就真的到了。   不过黎逞的状态并不好,他之前已经勉强养了几天,但现在伤口已经再度崩裂了,衣服上面染着大片的血迹,不光是这样,他的胳膊和腿上也有不少新的划伤,不过好在他躲过了要害,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星予瞥了眼黎逞的状况,在对方踏上飞行器后并未出声。   而黎逞明明自己受了伤,踏上飞行器后第一件事,却是仔细朝星予看去,同时开口问道:“有没有受伤?”   星予没应声,是猎虎答道:“没有,我们在路上没遇到敌人。”   黎逞点头,这时候猎虎站起身,朝着飞行器舱门外走去。   星予见状不禁问道:“你要去哪?”   猎虎看样子有点懵,不过他还是立即回头向星予回应道:“我得去引走敌人,这艘飞行器里面的能源和物资只够两个人离开,所以我当然是得留下来的。”   听猎虎这么说,星予瞬间变了脸色:“你……”   他担心猎虎出事,猎虎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星予殿下您放心,宋辰的目标只有您和首领,你们二位离开才是最要紧的,我们留下来反而比较安全。”   星予听他这么说放心了许多,可是同时他又意识到了重要的问题。   猎虎离开的话,也就是说接下来离开U761星的旅程,只有他和黎逞两个人?   星予瞬间甚至产生了某种任性的想法,想要立刻跟着猎虎从飞行器上面下去,然而他这个念头才刚起来,对面的黎逞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同时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道:“你得回去,帝星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听话。”   他的语气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这句话出口,星予即便有再多的怨言,现在也没法再开口了。   倒不是因为黎逞温柔的语气,而是因为黎逞这句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们,昕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U671星上面发生的事情了,他们现在肯定在担心着他,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回去,避免昕庭他们为了救自己亲自跑过来,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星予知道自己不是在多想,如果是昕庭他们的话,真的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想到这里,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头看了眼黎逞的手:“放开。”   黎逞没有动,星予又冷冷说道:“我不会下去。”   他这才放心了似的松开手。   气氛再次凝滞下来,猎虎见到这场面根本不敢多言,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下了飞行器。   飞行器的舱门关闭,这个艘飞行器十分窄小,操作舱里连休息的地方都很有限,更不用说像飞船那样还有能够休息的房间。   星予因此不得不和黎逞共处一室,他于是转身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用淡漠的目光看向了黎逞,示意对方动身。   黎逞也知道这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他迅速来到操作台前,启动飞行器升上了高空。   因为有人在下面干扰敌人的判断,这艘飞行器又添加了隐形涂装材料,所以他们的动身并没有被宋辰所探测到,他们一路升上高空,直到快要离开这颗星球才似乎被某个难缠的探测器给盯上。   星予坐在后方,回头看向窗外,注意到有舰队跟了过来。   他轻轻咬牙,对黎逞说道:“小心后面。”   黎逞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对星予的主动开口而有些意外。   星予真想假装看不见他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后提醒道:“后面!”   黎逞轻轻“嗯”了声,手上操作很快却丝毫不乱,星予只看到他双手飞快地移动,这艘飞行器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转了个弯,十分极限地躲开了从后面来到的攻击。   星予:“……”   他脑袋发晕,只来得及拼命抓住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   这还并不算完,后面跟上来的追兵不少,全部都跟得很紧,进攻也几乎没有断过,星予因此得以近距离看到黎逞首领被许多人称赞过的高超战术和操作技巧。   整艘飞行器为了躲避攻击而不断进行着超难的动作,星予努力咬牙才勉强没让自己在这样刺激的操作中叫出声来,他整个人被晃得头脑发晕,到后面甚至已经什么都看不明白。   等到飞行器好不容易恢复平稳的时候,星予已经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   他脸色泛白,头脑晕得厉害,甚至连跟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倒在座位上。   雄虫的身体本来就脆弱,这种操作很难适应过来,他意识恍惚之间,只觉得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接着又抚过脸颊,最终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异样的接触感令星予不适地蹙起眉头,他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低声说道:“不要……不要碰我。”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依然本能地对这样的接触感觉到了排斥。   而在说过这句话之后,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他也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黎逞,这个雌虫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离开了操作台,正站在他的身边,用一种令他看不懂的眷恋神色紧盯着他。   星予打起精神,挤出身上仅剩的力气拍开了黎逞的手:“我只答应跟你回去,你不要误会了什么。”   黎逞的手垂下来,落在身侧空空的握住,这才垂下眼轻笑着说道:“是,我知道。”   但他很快又说道:“刚才为了躲避敌人的进攻,我不得不那么做,很抱歉。”   星予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黎逞了,于是只能偏过头不出声。   黎逞接着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U761星的范围了,那群追兵被甩掉了,暂时追不上来,我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所以我开启了自动驾驶。”   他这么解释过后,又认真地注视着星予,继续说道:“你没法适应这种飞行模式,让你难受了我很抱歉,只是我没有找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之后,黎逞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支药剂和一支营养剂,递给星予说道:“这是提前备好的药,我替你……”   星予休息到这里,终于攒足了力气打断对方道:“放下!我自己来!”   黎逞默然片刻,尊重了星予的意思,点头应道:“好,你自己小心,如果还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星予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了东西,看也不看就把药剂扎进了手臂。   为了让黎逞看看自己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星予拼着一口气,动作上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然而等把针头扎下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评估实在是不够准确,他疼得闷哼了声,手上动作一颤,连脸色都又白了几分。   黎逞几乎是立刻就紧张地靠了过来,小心把他搂在怀里,急声问道:“怎么样?是疼还是晕?”   星予感受着药剂注射入体内的冰凉感觉,忍过了这一阵才小声说道:“不关你的事。”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不肯在黎逞的面前露出半点弱势。   然而他的逞强实在是没有半点声势可言,他自己所以为的疾言厉色,实际上只是轻轻地仿佛撒气般的声音。   黎逞没有松开星予,只是小心地护着他,又从柜子里找出了缓和药剂,推入了星予的体内。   星予在晕眩中见见啊沉下视线,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后,星予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失重的感觉之中,他漂浮在空气之中,像是被关进了某个气泡里,接着他在气泡中看见了缤纷的画面。   一些像是曾经存在过的,后来又消散无踪的场景。   那些场景朦胧又遥远,星予时而觉得它就发生在眼前,时而又怎么都看不清,他沉沦在古怪的梦境之中,直到自己突然被终端的提示音吵醒。   星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看清周围的场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正在乘着飞行器回帝星的路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但梦中发生过的事情,他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大概就是他在梦里见到了黎逞的脸。   不过梦中的那张脸比现在的黎逞似乎要青涩许多,表情也要生动许多,并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死气沉沉仿佛一尊人偶。   就在星予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黎逞。   黎逞正站在旁边,背对着他似乎在捣弄什么,听到星予的动静之后,他很快回过头来,朝着星予轻笑说道:“醒来了?来吃点东西?”   星予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东西,他视线随之望去,才发现黎逞手里面拿着的是个模样简单的餐盒,而盒子里面装着许多罐头水果,明显是刚弄出来被精心处理过的。   所以刚才黎逞专注地背对他站在那里,就是在费心思处理这些玩意儿?   这么悠闲可真不像是刚从危险的地方逃出来的样子。   星予这样腹诽着,忍不住多看了黎逞两眼,低声说道:“我不饿。”   就算再饿也不想吃黎逞递过来的东西。   然而他话才刚说完,自己就切身地感觉到了饥饿,他抬眸瞥了瞥黎逞,低声说道:“我之前那管营养剂呢?”   黎逞自然地说道:“我吃了。”   星予瞪着他:“你干嘛吃我的东西!”   黎逞被他这么瞪着,却仿佛心情极好,又微笑了起来:“柜子里的营养剂都被我收起来了,你的是罐头肉和水果,如果你不肯让我喂,我可以把它放在这里。”   星予:“……”   他没想到黎逞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耍花招,他狐疑地看着黎逞,看对方真的把餐盒放在桌上不动,他这才慢吞吞起身,从桌上捧起了餐盒。   在饥饿之下星予也没精力去计较太多,很快地就吃起了东西,而注意到黎逞还在看什么观赏动物般看着自己,星予气闷地转过身,只留了个后背给黎逞。   黎逞的笑容未曾消失过,他紧盯着星予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个雄虫大概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近乎犯规,看着星予慢慢靠近捧起餐盒,又低头小口地吃东西,黎逞有种投喂小动物般的感觉。   因为在吃着东西,星予没有出声,而黎逞专注地看着星予,同样也没有开口。   飞行器里面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声音,过了好长时间,星予才解决掉手里的食物,随后把餐盒放回到桌上,抬起头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看我了?”   他语气不怎么友善,甚至十分烦闷:“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吗?”   从U761星球到帝星的距离很远,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恐怕也要半个多月,想到自己必须和黎逞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度过这么长时间,星予心里面就忍不住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黎逞却十分高兴的样子,听星予用这种口气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道:“飞行器在自动驾驶,这段时间我的确没什么可做的。”   星予:“……”   他突然发现,从他们踏上这艘飞行器之后,黎逞的心情似乎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表情永远带着笑意。   这实在是以前的星予绝对想不到的情景。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黎逞似乎是变了,不再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虽然外表光鲜但内里却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鲜活,情绪也变得吩咐起来,仿佛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了过来一般。   这样的黎逞,似乎更接近他刚才梦里见到的模样。   星予看着黎逞的样子,禁不住在心里迟疑,这是他原本的样子吗?在雪溯出事之前,黎逞真正的样子?   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是雪溯,所以才逐渐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星予本来已经低头查看起自己的终端消息,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抬起了头,用复杂的语气说道:“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我得提醒你,就算我真的是雪溯,我也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我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个雪溯,严格的说起来我的确也只是个有着雪溯皮囊的替身而已。”   他一口气说出来,同时又冷下声音道:“所以你不要用那些理由接近我,我讨厌你。”   黎逞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看起来就像是早有预料,他很快就开口回应道:“我知道的,但你是你,也是雪溯,这点不会因为有没有记忆而改变。”   星予不听他的鬼话:“是吗?”   他低头继续捣弄终端,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也没有再继续交谈的必要。   不过稍微在终端上打了几个字之后,星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这之后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情。”   他接着抬起眼皮说道:“你如果尊重我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情,等这次回到帝星之后,想办法帮我和你解除监护者和伴侣的关系,可以吗?” 第60章   在星予说出这番话之后,原本一直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黎逞,这时候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他皱着眉头,似乎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所以很久都没有作答。   星予没怎么客气地提醒道:“你不尊重我的意见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还可以找其他人帮忙,不管怎么样不能达到目的我不会放弃。”   他说过这话,黎逞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应道:“我会答应你。”   星予扬起唇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可称笑意的神色,他点头说道:“那就好,请记得你的承诺,到了帝星不要反悔。”   黎逞点头,再次安静下来。   安静的独处空间依然让星予觉得憋闷,他干脆将自己跑到窗边,托着腮开始无聊地数起了星星。   这的确是个相当无聊的活动,星予盯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还有很多终端消息没有回复,于是他低下头再次点开通讯面板查看起来。   之前在U761星上,因为宋辰屏蔽了星网讯号的关系,星予可以说是完全和外界失联,现在好不容易离开那颗星球,正常接收到讯号,他终端里的联络消息可以说是多到根本回不过来。   星予挨着戳过去,其中有不少都是之前合作过的朋友,还有剧组和公司的联络人之类的。   看着粒粒连着发过来数十条消息,星予很快就要回复过去,然而黎逞却在这时主动说道:“如果是还在U761星上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被宋辰控制住了,为了彼此的安全,最好不要回复消息。”   星予看了眼黎逞,他都快当这家伙不存在了,然而对方却总会不时找到存在感。   他没有和对方争辩什么,不过也没有去回复那些消息,只是点开了其他的对话消息。   高塔雄虫们有自己单独的聊天群组,星予这时候才看到,群里面已经聊了很多了,都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星予没让众人再担忧下去,立刻发了消息道:“平安无事,让你们担心了。”   作为长在终端上的某雄虫,乐知煊几乎是瞬间就发出了回应:“你还知道回消息!伤到没有,逃出来了没,遇到变态了吗,电影拍完了吗?”   星予:“……”   星予:“你要不要看看你都问了什么?”   乐知煊:“最后这个问题是替阮煦问的,他最近沉迷于你拍的电影,,天天嚷嚷着想摸雌虫主角的胸肌,还想看续集来着。”   星予:“荒星明月?”   乐知煊:“啊对对对就是这部……不对不对,先说你的状况。”   星予:“我运气不错,晚宴那天刚好拍完我的戏份,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能联络人肯定是已经出U761星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是黎逞带我离开的。”   昕庭:“黎逞?”   星予正要继续回答,才发现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乐知煊,而是昕庭,他连忙发过去消息:“昕庭哥哥,帝星现在是什么情况?”   昕庭:“宋临泽他们已经和U761星的部下取得了联系,宋辰正在派人追赶你们,你们只管往帝星的方向赶路,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星予发了个点头的表情:“我们会尽快回来。”   昕庭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乐知煊忍不住又问了句:“你跟黎逞,还有谁在飞船上面?”   星予:“只有我和黎逞。”   乐知煊:“惊呆.jpg”   乐知煊:“那你们两个……”   星予:“你不要问我是什么感受,我不想说。”   这时候阮煦也钻了出来,看到星予发的消息后顿时激动起来:“星予哥哥!!!贺阑说你在U761星拍戏遇到海啸了!你怎么样了?海啸很吓人吗?”   星予:“……”   乐知煊:“……”   昕庭:“乖,你先去旁边找贺阑玩。”   阮煦:“?”   星予早知道阮煦容易被骗,但也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好哄,他猜测贺阑可能怕阮煦过于担心,所以故意编造了个说法安抚他,星予也没有揭穿,只是配合地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吓人,超可怕。”   说着他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黎逞,继续说道:“还很讨厌。”   阮煦压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位傻子也不知道去翻前面的聊天记录,竟然就这么信以为真了,还不停地问来问去,把整个场面搅合差点失去控制。   不过倒是多亏了有阮煦出现,星予在逗弄这个活宝上面消耗了不少的时间,顿时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了。   这场回归帝星的行程实在不短,而整个飞行器的空间有限,能做的事情也的确不多,星予跟大家聊了没多久之后,就又开始感觉困倦了,于是他缩了缩身子,蜷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星予发现自己的身上被人搭了件外套,这外套毫无疑问是属于黎逞的,星予抬头看去,就看到黎逞已经坐回到了操作台前面,正在观察着表盘上的数据,他脱去外套之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黑色短袖穿在身上,看起来有些单薄,但那结实的身板看着却没多少会觉得冷的意思。   星予没有出声,默默走过去把衣服放在了对方的座位旁:“用不着这样,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黎逞看着自己被退回来的外套,顿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只是仍然不肯死心般说道:“睡觉的时候体温低容易生病。”   星予抱着双臂冷漠道:“那也用不着你管。”   星予没再看黎逞,兀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场旅程依然沉默,星予没别的事情可做,只能继续玩自己的终端,到处找人聊天,其中重度受害者当然要数乐知煊和阮煦,这两人一个天天把终端捧在手里片刻不离身,是最好的聊天对象,一个脑回路奇怪,逗弄起来十分有趣,星予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当然,昕庭他是不敢找的,从小昕庭就在他们几个当中树立了威信,虽然大家都很喜欢昕庭,但同时对这位大哥也有着些许畏惧。   而且昕庭离开高塔后一直都很忙,星予也不敢去打扰他。   不过聊天再怎么样也排遣不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星予前几天还能够好端端地玩着,后面就觉得有些难耐了。   在这几天里,大概是因为不想惹人厌烦,所以黎逞始终没有贸然接近过星予,他始终在操作台的附近,克制地和星予保持着距离。   不过虽然没有靠近,但黎逞的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似地朝星予的身上看来,星予偶尔察觉到他的视线,总忍不住觉得有些别扭。   还有件令星予有些在意的事情,那就是这几天他偶尔会瞥到黎逞对着操作台的屏幕发呆。   不是什么都没有想的那种发呆,而是明显在思考着什么,那在星予看来,似乎是在做某种重要决定前的姿态。   星予虽然已经不愿再和黎逞有过多接触,但他毕竟曾经和黎逞住在一起,两人曾经也有过无比亲密的时刻,所以对于黎逞的一些小习惯,他也是非常清楚的。   星予不想管黎逞的闲事,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星予实在没法假装看不到这场景。   前几天星予都还能把视线自然地从黎逞的身上掠过,可是再往后面,星予实在是没办法再无视了,毕竟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安全地回到帝星。   旅程的第八天,星予终于走到黎逞的面前,蹙着眉头问道:“你盯着屏幕看,是我们这艘飞行器出了什么问题吗?”   两人已经相对无言了许多天,骤然听到星予主动向自己开口,黎逞目光有些怔然,他收回看向屏幕的视线,连忙对上星予的眼神,低声说道:“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很正常。”   星予狐疑地盯着他:“是吗?”   他朝着操作台前凑过去,仔细盯着屏幕上面的数据看,可惜他不学无术,对这方面根本一窍不通,就算是看到了也根本看不懂。   黎逞身体微微紧绷,同时视线贪婪地黏在星予的身上,问道:“你在担心吗?”   星予轻嗤了声:“当然,我可不想和你流浪星河,我只想赶紧回到帝星,我的新专辑还没出,电影还没有上映,后面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对了下个月还有场演唱会要开。”   他细细数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挺忙碌:“时间居然这么紧迫。”   黎逞随着他的话低喃道:“是啊。”   星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点头什么?”   黎逞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同样发现时间紧迫而已,从这里到帝星,只剩下八天的路程,他们只能再相伴八天而已。   黎逞看起来心事重重,星予没再管他,确认飞行器没出什么事之后,就放心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现在心情稍微轻松了点,连带着和黎逞独处时的那股怨气也散去了。   因为刚才的对话,让星予发现,在沉淀了些许时日之后,他其实对黎逞没有再那么浓的敌意了,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对方对话,不是因为他再次对黎逞产生了好感,而是因为他连最开始的恨都已经变得很淡了。   星予承认自己最初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从他离开高塔,被黎逞接回来,到后来他一见钟情地爱上黎逞,开始沉溺于虚幻的爱情里,再到最后他发现自己被黎逞当成是雪溯的替身,发现他其实就是雪溯。   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骤然收到那么多消息,星予很难平静地去接受它们。   所以最开始愤怒,痛苦,排斥,好几次自己躲在房间里面彻夜难眠,只要看到黎逞的脸,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之前犯过的错误,可笑的行为。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不会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平静下来之后,他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困着他,他可以轻易地从这件事里面走出去。   过去的那些事情,是他识人不清,看不懂黎逞眼底的情绪,所以才会错了意。   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即便心里有气,觉得受了委屈,也没有必要因此继续与黎逞纠缠下去。   就像他刚才说的,他其实行程还挺多,还有很多事要去忙碌。   那么或许放过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至于雪溯的事情,星予暂时没有办法去考虑,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当初之所以刚见面就对黎逞产生好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身体里那已经遗忘的记忆在作祟。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是黎逞想象中的雪溯,他没有雪溯的记忆,没经历过那些事情,自然无法成为那个人,更没法做到和雪溯感同身受地再爱上黎逞。   或许以后他有天会想起来过往的事情,但星予想他应该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星予漫漫考虑着这些,随着日子渐渐流逝,外面的星海也在不断变换,到他们旅程的第十五天,星予终于在视线中找到了那颗熟悉的星球。   他们离帝星已经很近了。   终于能够回到帝星,星予趴在窗户边上,从来没觉得能够再以这样的角度看帝星,是这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他唇畔带着笑意,拍了张照发在雄虫们的群里,又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对众人宣布道:“我马上到了!”   乐知煊:“[小熊拍手]等你好久了,你们在哪里停靠,还是先住在我这里?我让诸刹把车借给我,我来接你!”   第一个出声的果然是乐知煊。   星予笑意未减,问了黎逞一句,之后才回复道:“在帝城西边的航空港,你来找我吧,不过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   乐知煊:“小熊转圈圈.jpg”   乐知煊:“我昨天刚拿到的驾驶证,你是诸刹以外的第一名乘客。”   星予:“……”   接着阮煦也蹿了出来,这家伙到现在还没能识破众人的谎言,问道:“U761星的海滩好玩吗?海啸不会经常有吧,我也好想去海边玩啊!”   星予:“乖,去别的星球玩,U761就别再去了。”   昕庭似乎还在忙着,所以没能够立即发言,等了会儿星予才看到他冒出来:“@星予解除关系的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可以做到。”   星予笑着应下,知道昕庭应该替他跑了不少地方。   聊到这里之后,星予收起终端,再次朝操作台旁边的黎逞看去。   他注意到黎逞一直在看他,直到他回过头,黎逞才有意收回了视线。   现在离降落还有些时候,是最好的时间,星予这样想着,主动来到黎逞的面前,轻声说道:“在回到帝星之前,可以和我聊上几句吗?”   星予的语气心平气和,没再带半点火气。   事实上从几天前开始,他就已经不会再用针锋相对的语气向黎逞说话了,可是他平静的语气,反而让黎逞有了种怪异的感觉,黎逞面对着这样的星予,沉默后应道:“我还需要再观测一下数据……”   “黎逞。”星予打断了黎逞的话,“虽然我看不太懂,但我也能看出角落里的自动两个字,你现在开的是自动行驶吧,根本不需要你盯什么东西。”   黎逞默然不语,星予再次说道:“我只想最后和你说说话。”   听到这句话,黎逞闭上眼睛,终于低声说道:“不要用那两个字。”   他的语气乍然听起来竟然显得有些虚弱。   星予怔了怔,才想起来黎逞其实身上还带着伤,虽然他身上的伤势在这段时间应该已经好了大半,但在这段时间里星予实在很难把他当成一个受伤的雌虫,他看起来似乎从来没有脆弱的时候,除了现在。   明明强悍无比,连重伤都没法让他有半点虚弱的雌虫,现在看起来却竟然显得十分脆弱,只因为他刚才说了那句话而已。   星予神情复杂,但却没打算改变主意,他继续说道:“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得说。”   知道黎逞没在忙别的,星予也不用再等黎逞起身了,他干脆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垂下眸子认真说道:“这段时间我自己想了很多,梳理了我们从头到尾的那些破事,我知道我应该就是你喜欢过的雪溯,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成为雪溯,我想不起来那些事情,也不想成为那个雪溯。”   黎逞沉默了下来,他像是在安静听着星予的话,又像是放空了思想什么也没有在思考。   星予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我之前讨厌你,怨你把我当成替身,现在我已经不怪谁了,雪溯已经过去了,你其实没有选择雪溯,也没有选择星予,你是只选择留在过去而已。”   他这么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有些干涩,他轻轻揉了揉眼睛,又说了下去:“我们都不要再纠缠这些事情了,你不要再把那些枷锁背负在自己身上,好好从过去走出来,恢复你本来的模样,好吗?”   黎逞仍然没有开口,他的头低着,目光无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操作台屏幕的,看着那些数字不断跳跃变动。   星予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已经没什么好再说的,星予站起身,露出了轻松的笑:“我们是不是要到了,大概还有多久?”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操作台前的黎逞也开了口,只是语调有些奇怪:“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每天盯着屏幕,是不是飞行器出了什么问题。”   星予听见他说的话,骤然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黎逞。   黎逞没有回应星予的目光,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继续说道:“飞行器的确没有出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我,因为在这十五天里,每天盯着屏幕我都在想,只要我稍微改变其中一个数值,只要我稍微操作这台飞行器偏离航道,我们就能飞到离帝星很远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幽幽地又补充道:“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星予骤然怔住,同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心微微发凉,他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其实一直以来迫切着想要回到帝星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但这些念头只在他心头升起了刹那,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并且说道:“你有很多机会,但你没有这么做。”   黎逞仍旧沉默着,空气中那种沉重的粘稠感在这沉默中不断被放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但到了最后,黎逞却忽地自嘲般笑了起来。   他发出这样的笑声,气氛瞬间又从紧绷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他轻轻抬手捂住额头和眼睛,开口承认道:“是,我没有选择这样做,就在刚才你说话的那瞬间,我带着你离开的意图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但是我阻止了我自己。”   星予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他觉得黎逞似乎又有了些许变化。   以前的黎逞,从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但他现在说出来了,即使这念头听起来十分危险。   星予还在犹豫,黎逞已经接着说道:“不是因为这个办法不可行,而是因为我明白,你不会接受这种事情,所以我没有这么做。”   星予瞬间觉得有些戏剧性,他想笑说黎逞的判断很准确,但现在实在不是笑的时候。   他怀疑自己如果刺激了对方,这家伙真的能做出把自己绑走的事情。   黎逞没再让星予紧张太久,他很快说道:“我不会让你难过的,我承诺过,以前没有做到,今后不会再失信了。”   说完这话,黎逞也就不再开口,因为他们的飞行器已经到了帝星的范围,准备要进入了。   一路无话,飞行器在气流颠簸中最终还是平安地降落在了帝星的航空港中。   回到帝星之后,他们也算是彻底回到了安全地带,不再需要担心U761那边的问题了。   因为提前通知了乐知煊的关系,星予几乎是才刚踏出飞行器的舱门,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空地上的乐知煊。这个雄虫难得穿得光鲜地出了门,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几乎遮掉了半张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气势。   星予走过去和对方拥抱,回归之后心情十分愉悦:“你这身是什么装扮?”   乐知煊笑着说道:“我现在可是军部教官,当然得戴个墨镜看起来有威严一点。”   星予:“你是教官?你的学生们还好吗?”   乐知煊故意板起脸:“你在怀疑我吗?”   两个雄虫打打闹闹,这时候黎逞也从飞行器里走了出来,他来到两个雄虫面前,乐知煊的话立即便止住了,有些犹豫地看向星予。   星予神态自然地朝对方挥了下手:“我和知煊先离开了,这趟谢谢你来救我,解除关系的事情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帮我实现,那么……再见。” 第61章   结束了漫长的行程,等到达乐知煊和诸刹居住的城堡后,星予几乎是立刻就来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毫无形象地躺了上去。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舒服地把脸往自己被子枕头上面蹭,完全不顾平时的形象:“现在才感觉睡在柔软的大床上面是件多幸福的事情,我都要不想起来了。”   乐知煊站在他旁边,笑着打量了他一会儿:“唔,看起来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受伤,很健康。”   星予没好气地看他:“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乐知煊一本正经道:“担心你被连人带飞行器拐跑了。”   星予:“……”   乐知煊笑了会儿之后总算认真起来,说道:“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   星予慢吞吞坐了起来,抱着枕头捏了捏,点头:“嗯,我已经和黎逞说好了,回到帝星以后就想办法结束我们的监护关系,以后我和他就不会再有别的联系了。”   乐知煊听着他的说法,点点头道:“你做好决定就行。”   星予轻松地笑着,看样子对接下来的生活没有半点担心,看着他这幅样子,乐知煊也觉得安心了许多,于是也就不再多问了,他相信星予的判断力,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好不容易回到帝星,星予虽然觉得疲惫,但实际也只休息了一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丢掉心里面无谓的包袱之后,他将更多的重心转移到事业上面,于是又开始配合着公司筹划起接下来的演唱会。   关于之前在U761的剧组和助理粒粒,星予也重新联系到了,虽然他们目前还没回到帝星,但已经启程往这边赶路了,宋辰虽然心理有点问题,但倒是并没有为难平民的打算,很快就放他们离开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星予的日子又回归到了过去丰富多彩的样子。   而在他回到帝星后的第六天,他再次接到了来自黎逞的消息,消息里黎逞向他告知,关于解除两人监护关系的事情,他已经在尽力去处理,不过因为高层议会那边还有些麻烦要解决,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希望星予能够耐心等待。   星予对此倒没说什么,他相信黎逞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欺骗自己,于是只回了句“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这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于是迅速地又补充了一句:“谢谢,辛苦了。”   他当然并不知道在看到后面这句话之后,黎逞的表情凝固了多久。   星予早就从昕庭那边打听到了要解除监护关系大概的流程,虽然身为虫盟首领之一地位非凡,但黎逞他们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任性妄为,相反很多时候他们要决定一件事,会比普通人更困难,也必须更加慎重。   更何况以星予高塔雄虫的身份,他脱离黎逞的监护之后,安全问题该如何保证,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星予没想过能立刻就解决这些问题,所以也就并不觉得着急。   半个月后,星予成功地在帝星开了第一场演唱会。   其实从当初还在高塔的时候起,星予就因为长期在星网发自己创作的歌曲,所以拥有了不低的人气,后来他走出高塔正式露脸,还拍摄了星网电影,他的人气直线上涨,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已经相当突出。   演唱会上热闹无比,甚至几度拥挤到虫盟差点派军队来维护秩序。   星予的名气大到这种地步,公司给他的保护也变得更加周全,安排的工作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多且繁杂,变得逐渐注重质量。   而对星予来说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在昕庭的帮忙之下,他在虫盟皇宫附近的位置买到了一处宅子,这里因为位置的关系,周边戒备森严,即便没有雌虫在身边保护,星予也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由此星予也终于可以计划从乐知煊的城堡中搬离出去,住到自己的房子里。   得知星予要搬走,乐知煊虽然有些不舍,却没有强求,趁着有空的时候,两人还一起去星予的新宅子里布置了一番。   不过就在星予进行着后续的演出计划,准备着搬家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阮煦的一条消息。   阮煦平常很喜欢在终端群组里面聊天,虽然他总是抓不住聊天重点,偶尔还看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但他擅长自娱自乐,酷爱在群里发各种有趣的小笑话,可以说是几个雄虫里调节气氛的神奇存在。   可他其实很少私聊别人,这次收到阮煦的消息,星予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刚从还在装修的新家里走出来,星予看着自己终端上收到的消息,很快点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消息才发过去没多久,星予就主动拨了过来,通讯接通之后,阮煦面色疑惑地向星予问道:“其实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黎逞首领他有精神力损伤的事情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他来了我们治疗院,刚好是我们楼层,不过不是我治疗的,我看他进了我们主任的治疗室。”   星予怔了一下,没想到阮煦找他是为了这个事情,他已经很久没再关心黎逞的事情,但听到星予这么说,才回想着应道:“他的精神力的确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之前帮他治疗过,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怎么他还去了治疗院?”   阮煦摇摇头:“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严重,我去帮你问问?”   星予笑了下,说道:“不用了,没什么重要的。”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等到挂断通讯,星予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诉过阮煦,他和黎逞已经不会再有关联了。不过这件事情向阮煦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星予还是准备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一起告诉其他人。   但让星予没想到的是,阮煦因为不清楚事情的状况,两天以后竟然又发了消息过来,这次他说他找六楼的主任打听了一下,终于知道了黎逞的大概状况。   根据阮煦所说,黎逞所治疗的似乎并不止是精神力上的问题,还有心理方面的毛病,据说他这个毛病是在数年前就有了,不过这些年他始终没来看过病,直到最近从U761回来之后,他才正式来到治疗院,开始积极配合诊治。   “我就打听到这些。”阮煦纳闷地小声说道,“听主任说起来他的情况好像很严重,以前治疗院一直催他治病,他一直消极治疗,总是不肯来治疗院,现在不知道为什突然就想明白了。”   星予听着这些事情,心里面当然也有惊讶,不过很快他就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虽然这些事情和他已经没有了关系,但星予仍然感谢了星予的好意,两人结束通话之后,星予才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飘忽的夜色。   黎逞的病情他并不清楚,但知道这件事之后,再回想起他过去的表现,似乎也不难猜测。   雪溯的“死亡”给他带来的打击远比看起来要大,那个雌虫或许对外仍然是坚不可摧的样子,但内里却已经早就千疮百孔。   可他没办法把自己当成雪溯,所以他也没办法对此有同情之外的更多感情。   星予发了条消息给阮煦,告诉他不用再帮自己打听黎逞的状况,接着就不再去想这回事了。   之后又是一段时间过去,期间虫盟又发生了大事,星予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但也通过乐知煊知道了大概,根据乐知煊所说,出事的其实就是之前他曾经去过的U761星,经过那次明目张胆的动手,宋辰彻底和虫盟决裂,与旧帝国残党联合起来制造了这次的战争。   诸刹身为虫盟元帅,当然需要立刻赶往前线,而乐知煊身为新的机甲操作师教官,也开始变得更加忙碌,不得不将大量精力放在训练上面,希望能够尽快帮助到诸刹。   然而对于身处帝星,只是个演员歌手的星予来说,他并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日子仍然照旧,他终于装修好了自己的新房,好好地搬了进去,随后他的帝星巡演也已经结束,他终于能够正式开始另一部电影的拍摄。   这部电影的题材较为小众,取景的地方也不在星予平时去过的地方,而是在帝星贫穷的地下街区。   星予第一天进组的时候,就被导演和工作人员带到了某处狭窄破败的街道当中,地下街区常年暗无天日,光源只来自路边的灯光,路边的臭水沟发出令人头脑发晕的糟糕气味,偶尔经过某些墙角,还能够看到斑驳的脏污痕迹,还有一些无人清扫的垃圾。   这里的环境实在糟糕,星予穿着一身精心打扮过的模样,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实在是有些无处下脚。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地上一滩成分可疑的污水。   导演和星予已经合作过一次,与他也算是十分熟悉,看他的模样不禁失笑道:“每个刚来这里的演员都受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据说这里以前虫盟被帝国压着打的时候,他们就是躲在这地下街区才避开危险的,说起来这里其实是英雄诞生的地方呢。”   星予懵了下,点头由衷说道:“英雄们真不容易。”   不过仔细想想,他很快就记了起来,乐知煊好像告诉过他,以前雪溯和黎逞就在地下街区住过很长时间。   所以他曾经也在这里住过?   星予面色复杂,实在是很难想象当初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第62章   第一天的拍摄,遇到了不少的困难。   要适应这样糟糕的环境,对于星予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以他从小在高塔中的生存环境来说,他从来没有接近过这种地方,更不能理解这样的生活。   可是随着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他偶尔看到路过穿着破烂衣衫的流浪汉,见到面黄肌瘦在角落里啃劣质营养剂的小孩,还有摆在街边的脏乱小摊,他也逐渐意识到世界并不只有他过去所见到的那一面。   他在来之前已经熟读了这次的剧本,台词更是早就记在心里,可是他当时没能够理解剧本里面的内容。   现在真正的站在这里,认识到这里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之后,他才终于稍微明白了过来。   上午的时候星予拍得不顺利,经常因为各种原因难以完成镜头,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很顺利地去演任何情景了。   虽然每次手要碰到那些脏乱的桌椅,或者脚踩过泥泞水坑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难受,但好歹没有忍不住皱眉了。   到了晚饭时分,拍摄结束,粒粒也赶过来要接星予回地上城区吃饭了。   然而星予心不在焉,在晃悠了会儿之后,突然兴起说道:“等等,我们不去外面吃,就在这里找点东西吃怎么样?”   粒粒听到他这句话万分惊异,好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星予先生,您确定要在这里吃?”   他虽然没说后面的话,但从他的表情也能够看出,他对这里的环境相当嫌弃。   看得出这座地下城区很少有雄虫能够适应。   星予无辜地眨了眨眼,坚持道:“就在这里。”   既然他要扮演住在这里的居民,那他就要更加需要适应这里的一切了,其中饮食当然也是需要习惯的。   星予单方面做出了这个决定,也没等粒粒回应,就兴致勃勃地朝附近的巷道里面走去。   粒粒叫了两声没叫住他,没办法只能追着他走了过去。   星予在挑选了好几处之后,终于在某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街角找到了一间奇怪的面馆,这种食物在地面街道很少见,但在这里却好像很受欢迎,星予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同样坐下的粒粒,忍不住笑道:“其实你不用跟着我在这里吃东西的,你应该吃不惯吧?”   粒粒摇了摇头,坚持说道:“不行,我必须跟着您。”   大概是因为上次在U761走散的事情让粒粒产生了心理阴影,粒粒这次说什么也要跟在星予身边。   星予见劝说没用,于是也不再多说了,很快和粒粒一人点了一份面,满怀新鲜感地尝了起来。   没等两分钟,他们点的东西就端上来了,星予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就注意到刚才端面过来的那名店主视线正犹犹豫豫地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星予以为自己是被认出了身份,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只任由对方打量。   不过没两分钟,那名店主就开口问道:“你……你是雪溯吧?”   星予没想到对方提起的竟然会是这个名字,他怔在当下,顿了片刻才说道:“抱歉,我不是你说的人。”   因为黎逞那件事的关系,星予并不喜欢被人看成是雪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这个身份产生了本能的排斥,所以现在听对方提起,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否认了自己的身份。   粒粒更是弄不明白,在旁边帮腔道:“什么雪溯?你居然不认识他,还把他当成是别人?”   他实在不理解当红大明星为什么能被人认错。   那名店主尴尬地愣住了,好半晌才挠头道歉:“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我刚才看着你,还以为是雪溯终于回来了,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跟他的伴侣搬出去之后还顺不顺利,怎么一次都没回来过。”   大概是觉得星予和雪溯长得很像,所以店主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星予听着他的这些话,看出了这个店主应该是过去和雪溯非常熟悉的人,而雪溯似乎还答应过要回来看对方。   “雪溯”这个名字从那名店主口中说出,星予听后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心底深处觉得这个名字不该成为过去。   自己会这么想,让星予觉得有些意外,他过去排斥着这个身份,试图摆脱它,到等真的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他过去曾经住过的地下街区,他还是产生了些许不舍。   毕竟那是他经历过的时间,他当初必定也是对周围的人和事倾尽了感情。   失忆那两年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星予第一次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好奇。   他听着店主的絮絮叨叨,终于出声问道:“你说的雪溯,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店主对星予态度十分友好,大概是因为身在地下街区没怎么看星网电视的关系,他不清楚星予演员歌手的身份,所以和他说话也就是和普通人聊天一般,他怀念地笑着说道:“你说雪溯啊,他以前当然经常来这里,他就住在这附近,每次出门都从这里经过,不过他通常都是和他的雌虫待在一起,两个人几乎没有分开过。”   他仔细地回忆着,脸上的笑容仍然不减:“要说他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特别好,他的出身肯定很不错,长得又标致,当年我听说他是为了逃婚才和自己的雌虫躲到这里的,他以前肯定是贵族雄虫……要知道贵族雄虫少有脾气好的,雪溯跟我见过的那些贵族雄虫都不一样,他活泼爱笑,对谁都很好,跟谁都能聊得上,还乐于助人,平时邻里有什么问题他都会特别照应,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热心的雄虫。”   店主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哎呀,真要说起来,阿诚真是哪来的福气,能找到这么好的伴侣。”   星予听着店主对雪溯那好到不真实的评价,实在很难想到这竟然是自己。   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脾气了?乐于助人?真的是他?   星予心里觉得有几分荒诞,听到后面又忍不住问道:“阿诚?”   店主点点头:“啊,就是雪溯他们家雌虫,是个很有主意的家伙,来地下街区几个月,替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他能把大户人家的雄虫给拐跑,当然肯定也有点能耐。”   星予听他的说法觉得好笑,接着又问:“那个阿诚和雪溯感情好吗?”   “这对夫夫,我就没见他们分开过。”店主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摇头,不过眼里却是带着笑的,“阿诚从来不放心雪溯单独出门,所以就连买个菜他都得陪着去,雪溯都觉得他黏得慌,还笑话他好几次,阿诚就在那边装可怜,这两个人可有意思了。”   星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他实在很难想象黎逞装可怜的样子。   听店主说了这么多,星予越听越是觉得迷幻,不管是热心助人的自己,还是黏人装可怜的黎逞,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而粒粒跟在星予的旁边,满头雾水地听着别人的感情故事,好半天才小声问道:“星予先生,您打听这些干什么啊?难道那个雪溯是您的孪生兄弟?”   星予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粒粒懵了:“算是?”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星予就已经结束了用餐,站起身朝着店主又问道:“请问那位雪溯和阿诚以前住在哪里?那地方还在吗?”   店主对星予印象不错,听他这么问立刻就点头说道:“当然还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地方就没再给别人住过了,好像每年还有人会特地来打扫,就在前面,直走往左拐,那个外面种着花藤的房子。”   星予谢过之后,接着往那边走去,粒粒见状连忙跟上问道:“星予先生,我们还不回去吗?听说地下街区很乱的,再不回去会不会遇到危险?”   星予倒不怕这个:“老板有派人暗中跟着保护我,不用担心,而且我就看一眼,很快就回去。”   他很难说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对这地方有了强烈的兴趣。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很好奇,失去记忆的那两年,他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跟着店主所说的路径往前走去,没过多久之后,星予果然就看到了那座房子,房子外面的花藤虽然已经少有打理,但依然开得非常漂亮,可以看出过去它的主人应该用心呵护过它。   这座房子很小,地下街区没有高楼,全都是一两层的小楼,如果非要说起来的话,这里其实被称为窝棚更合适,因为这里实在是狭窄得可怜,墙面低矮,只用一层很薄的金属门遮挡着。   星予试着推开房门,最开始没能够推进去。   粒粒小声道:“这门应该是上了锁的吧?”   星予没出声,他转过头,在墙边摸索了下,成功从缝隙里找出了一把带着锈痕的钥匙。   粒粒霎时愣住:“星予先生?您怎么知道钥匙在这里?”   星予盯着掌心里的钥匙,若有所思道:“我就是知道。”   很奇怪的是,刚才那瞬间,他什么都没有去想,身体却就像是本能般地从旁边找到了钥匙,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星予捏着钥匙在手里,缓缓闭上眼睛。   从他知道自己就是雪溯以来,他从来都没觉得这两个字和自己有过太深的联系,在大多数时候谈论起雪溯,他更愿意把那当成是和自己有着相同躯壳的另一个灵魂。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雪溯是他,他就是雪溯。   两个灵魂逐渐形成交叠。 第63章   星予把钥匙递进锁眼里,轻轻拧动打开了房门。   在金属门响动的同时,外面街道的灯光随着星予一同进入房间,将房间照亮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星予闻到了房间里面陈旧家具的气味,他轻轻扬手扇了扇面前的尘埃,回头对粒粒说道:“把终端照明打开。”   粒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神情有些紧张,听到星予这么说,他愣了下才点头,迅速打开了灯光。   房间里面瞬间通明,星予在灯光下环顾这处屋子,发现这里竟然还保持着有人居住时的模样,里面被家具和日常用品塞得满满的,明明是狭窄到连转身都嫌拥挤的屋子,里面却铺着许多温馨的鹅黄色小毯子,上面画着憨态可掬的卡通小狗。   房间靠墙窝着张小床,看着很窄却摆了两个枕头,床边不远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眼镜,笔架,资料夹,还有卡通杯子,童话书和装手工材料的盒子。   一张桌子上分成了爱好截然不同的两面,但又出奇的和谐。   星予仿佛能够看到,过去住在这里的雄虫和雌虫挤在这张桌子前,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冬夜里披着同一张毯子,紧紧贴着彼此。   房间的柜子上和墙上,都精心贴着贴纸,房间里还垂着串手工制作的风铃,即便已经发旧褪色,但似乎依然能从每个绳结看出制作者的细致用心。   这明明只是间空置很久的屋子,可奇怪的是,只是看着这屋子里的情景,似乎就能让人想象到屋中居住的情侣曾经有多么恩爱。   因为这里的每个角落,所有细节,都有着他们共同的痕迹。   星予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在他身体里属于雪溯的那些记忆,似乎松动了些许。   他回过头,看向房间里悬挂的那串风铃。   他看到过去的自己挪着凳子,拿着风铃试图将手伸向上方,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后,他回头朝沙发的方向喊去:“黎逞!快来帮我扶住凳子!”   黎逞放下手里的书,从那边走过来,唇畔挂着懒散的笑容:“这个凳子这么矮,你垫着也够不着的。”   他回过头连忙说道:“那怎么办?我想把它挂上去!”   黎逞又笑:“那你拜托我。”   星予放软了声音:“拜托你了,黎逞哥哥,阿诚,帮帮我。”   黎逞于是抬起手,先揽住了星予的腰,接着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腿,把他往上托举了起来。   ……   星予眨了眨眼,属于过去的回忆霎时消散。   他随即看向房间里那扇紧闭的窗户,看到回忆中自己趴在窗台上,专注地往窗外看来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在看到某个瞬间的时候,他眼睛突然亮起光彩,接着迅速往门口扑去。   那是他看到黎逞回来了。   他接着又看向沙发,他看到两个人窝在那个沙发里面,天气很冷没有暖气,两人裹着毛毯,黎逞紧紧把他护在怀里,搂得很紧。   他看到床上,两个纠缠的身影,在结束一场欢愉之后,黎逞搂着他的脖颈,慎重珍视地吻过他的眉心。   所有的回忆都像是房间里的幻影,它们出现在每个角落当中,像是泛黄的电影,把每一段的过往清晰地展现在星予的面前,星予有时候像是在旁观,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身在其中,连触感都是清晰无比的。   星予终于能够确定,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他曾经……   和黎逞相爱过。   那是比他所以为和想象的,还要更深更浓烈的爱。   可是怎么会走到这步的呢?   星予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充斥了整个房间每个角落的回忆幻影。   这时候粒粒轻轻拉扯了下星予的衣袖,小声问道:“星予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吗?你刚才在看什么啊,那边不是什么都没有吗?难道这里……闹鬼吗?”   粒粒的话瞬间打破了所有氛围,星予强自从回忆中惊醒,睁开双眼看向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粒粒:“?”   星予收起纷乱心绪,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好了,我看够了,我们走吧。”   粒粒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好好,我们快回去,再晚了导演他们那边该担心了!”   星予没再多说什么,他抬步走出房门,把钥匙重新放回了它本来的地方。   最后合上门之前,星予回头看了眼那间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屋子,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自己和黎逞相携着满身狼狈踏进这座屋子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被追杀走投无路,身上都带着伤,只能躲到这种破败的小屋里面。   但在进门的刹那,两个人的脸上都有松懈后畅快的笑意。   那时候一切刚刚开始。   回到当下,星予垂下眸子,合拢房门,为其闭幕。   ·   当天晚上,回到住处之后,星予果然收到了公司老板剧组导演等个各方传来的消息,都在打听他结束拍摄后去了哪里,为什么迟迟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经过U761事件后,大家对他的安全尤为上心,实在见不得他有片刻失联。   星予也没让其他人多担心,挨个给他们传讯报了平安。不过夹在这些消息之间,星予又看到了来自黎逞的讯息。   黎逞:“事情已经处理妥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去指挥中心大楼办最后的手续。”   是在说解除两人监护关系的事情。   星予捧着终端,盯着这行字出了会儿神,接着打字回应道:“明天下午,可以吗?”   对方的讯息来得很快,像是一直守着终端。   黎逞:“好。”   次日,星予在处理好剧组的事情之后,来到了和黎逞约好的地点。   黎逞早已经等待在路边,时隔多天没见,他身形看起来更瘦了点,面色也显得苍白憔悴,和不久前星予在回忆中见到的样貌完全天差地别,他靠在一辆黑色的车边,看到星予之后自然地迎了上来。   星予盯着那道身影,片刻后收回目光,笑着说道:“等了很久了吗?”   黎逞摇头:“没多久,我们走吧。”   他说着回头拉开了车门邀请星予上车,星予偏过头看了一眼,才注意到这好像是他刚离开高塔的时候,晨溪奉命来接自己时开的那辆车。   有始有终,倒是十分应景。   星予上车后,黎逞视线在他的身上凝滞了很长时间,直到星予不经意似地开口催促,黎逞才启动了车,两人朝目的地行去。   车里面很安静,气氛静谧得有些不寻常,就好像他们不是在去解除关系,而只是准备去哪里逛街游玩。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星予出声道:“解除关系应该会遇上很多麻烦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谢谢。”   黎逞专注地开着车,他平常出行多半都有司机,但这次却特地没有叫上,因为他想要只有自己和星予独处的空间。   听见星予这么说,黎逞双手紧紧扣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片刻后答非所问地说道:“我答应过你,所以发生什么都不会食言。”   星予没有出声,其实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昕庭告诉他的,毕竟昕庭工作的地方就在指挥中心,就算他没有特地关注,也能看到每天发生的事情。   据说高层议会那群雌虫很不赞成让黎逞放星予离开,他们出了不少难题故意为难黎逞,黎逞半个字没有多说,沉默地将问题一一解决了,期间受了不少伤,差点掉了半条命才换来其他人点头同意。   其后黎逞又做了其他安排,包括星予和他解除关系之后,安全应该由谁负责,如何负责。   他在星予的住处周边加派了不少护卫,又专门调拨了猎虎等在内的雌虫每天守护在他的附近,还有关于他的工作环境,接触对象等等,全都做了周密的调查。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黎逞在背后做的安排,但他从来没有向星予提过。   其实星予也很清楚,黎逞明明是不愿意和他解除关系的,可即便这样,他依然耗费这么大的力气,豁出半条命帮星予完成了这件事情,只是因为星予想这么做。   关于黎逞,星予心里总有太多无奈,他们明明曾经互相喜欢,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狼狈的收场。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算远,路上甚至没说上多少话,车就已经停下来了。   从车里出来,星予看着指挥中心的大楼,接着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后续的过程很简单,早在之前黎逞就已经完成了前面的所有步骤,所以这趟来到这里,他们只需要签上各自的名字而已。   在办事的地方等待片刻,工作人员就拿出了文件,在耐心地听完工作人员所说的后续安排之后,星予和黎逞各自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就算尘埃落定了。   这样很好,错误的开端就应该尽快结束,没什么好遗憾的,星予这样想着。   从大楼里面走出去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下午时分仍然有许多人悠闲地路上经过,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故事里,星予走进街道人流,同样融入其间。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黎逞的声音:“星予。”   星予于人群中回头,看向台阶上方刚从大楼里走出来的黎逞。   黎逞步履坚定地朝着星予走过来,和几个人擦肩而过,最终站定在星予面前,他专注地凝视着星予,说道:“我明白自己对你造成过许多伤害,那些事情没法抹消只能慢慢去赎……现在我们结束了以前的关系,可以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星予闻言怔然,接着又恍然明白了过来。   在解除关系的过程中,黎逞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对过,表现得极为配合,甚至是十分主动。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黎逞结束了他们之前的关系,积极地前往治疗院,治疗自己的精神状况和心理状况,他沉默地不过多打扰自己,干扰自己的决定,并不是因为他选择了放弃,而是因为他想要重新以正确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纠正过往的错误。   星予沉默地看着黎逞,心里某处有些酸涩,又有些发胀。   他轻声说道:“不久之前,我去过地下街区,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   听到这里,黎逞的神态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开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星予则点头说道:“嗯,我记起来了。”   黎逞怔然地看着他。   星予继续低声说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虽然不是完全清楚,但对那段过往大概都清楚了。黎逞,我想说的是,即使是这样,我依然选择了解除我们的关系,你知道吗?”   黎逞垂下眼,声音同样沙哑:“我知道。”   星予说道:“我现在很忙的,每天要完成很多工作,拍戏唱歌宣传,没多少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黎逞:“我知道。”   星予又说:“我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机会跟你见面,没有上次那样的好感基础在,我很难追的,而且我也有可能会喜欢上别的雌虫,不一定会选择你,这样你还要追下去吗?”   黎逞与之对视,声音变得温柔许多:“我知道,你有你选择的权力,但我也没想过放弃。”   星予有些苦恼似地转过身,飞快往前走去:“随你好了。”   黎逞迅速跟上了他的脚步,同时说道:“我送你回去。”   星予叹了口气:“你好烦啊黎逞。”   黎逞跟在他的身后,汇进了人流之中。 第64章   对于自己出差一趟,回来就多了个雄虫伴侣这件事情,宋临泽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对此他满脸茫然,甚至直到雄虫保护协会把他未来伴侣的资料发到他的终端里,他都还是没能够反应过来,本能地觉得这是个梦。   不然他怎么可能和拥有着顶级基因的高级雄虫成为伴侣?   还是整个虫盟只有四个的那种顶级雄虫!   宋临泽得到消息之后满脸紧张,心里面又感到有些惶恐,他甚至忍不住拨到了同僚贺阑那边,飞快地询问道:“会不会是弄错了?我真的要接高塔雄虫回家了?”   通讯那头的贺阑不耐烦地说道:“这不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吗,你自己也在场啊。”   宋临泽无辜大喊:“我不在啊!我前几天不是出差去了第三星域吗!”   “哦,你不在啊。”贺阑对此也不怎么在意,语调寻常的说道:“那应该是通过终端跟你联系了,那些家伙不可能不通知你,你自己翻翻记录看。”   贺阑像是还有事要忙,所以说完这句没等宋临泽开口,就直接挂断了通讯。   宋临泽:“喂!你等等!”   他的叫声阻止不了对方无情的举动,宋临泽对着剩下忙音的终端联络器,发了会儿呆后赶紧翻起通讯记录,接着他果然在某个通讯框里看到了宋临泽所说的东西。   当时联系他的人是诸刹,他因为在忙着他应付几个棘手的敌人,所以没时间聊天。   他还以为诸刹是为了自己留下的那堆工作来找他的,所以他压根没怎么认真听,全程边揍人边回答诸刹,回应的话全部是“嗯”和“好”,于是就例行公事地结束了通讯。   宋临泽:“……”   记忆霎时复苏,回想起这件事情,宋临泽顿时无所适从。   在此之前,他曾经多次预想过,自己将来会和什么样的雄虫结婚,会经历什么样轰轰烈烈深刻隽永的爱情,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迎来的竟然会是毫不浪漫的包办婚姻。   虽然心底里面稍微有一点点失落,但宋临泽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现实是,他和一个高塔雄虫成了伴侣,对方是万中无一的雄虫,不管是相貌基因还是能力,绝对都是整个虫盟顶尖的,宋临泽清楚就算该嫌弃这段婚姻,大概也是对方先嫌弃自己,根本轮不到他来提出异议。   既然事情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尽快去适应这层新的身份和关系。   即使不是自由恋爱也没关系,宋临泽想,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雄虫。   雄虫都是娇软柔弱的生物,是需要被呵护的瑰宝,对方作为在高塔里面生活了许多年,一步都没有踏足过外界的雄虫,刚走出来肯定会觉得恐慌害怕,他得给对方准备一个完全安心的环境,让他忘记恐惧,更快地接受这样的生活,接受自己这个伴侣。   宋临泽坐在桌前,认真地计划着,同时又禁不住对自己未来的伴侣产生了好奇。   他会是什么模样呢?   当初攻入高塔的时候,宋临泽当然也是在场的,只不过当时情况复杂,没人会想到神秘的高塔当中有的不是武器和核心科技,而是四名雄虫。   所以在突破大门之后,他们在烟尘中看到那四名雄虫,宋临泽根本没能够好好去看清他们的模样。   宋临泽伸手想要戳开不久前发给自己的那份资料,那里面有他未来伴侣的照片,还有身高体重爱好等各种资料,便于两位即将成为伴侣的雌雄虫相互了解。   此时此刻,他的资料应该也已经发送到了那位雄虫的手里。   宋临泽试图看对方的资料,然而指尖才刚移到那份资料前面,他却又犹豫起来。   他突然不想提前看了。   说是天真也好,多事也好,他突然觉得,他们都已经被安排成这样了,至少最后这神秘和期待,他要想保留下来。   宋临泽想到这里笑了下,收回了手,接着开始考虑起新的问题。   在雄虫住进自己家之前,他得好好重新装修一下屋子,把这里装饰成雄虫喜欢的模样。   事情不能耽误,没多久就得接雄虫回家了,宋临泽赶紧打开星网,在里面点开“雄虫最喜欢的装修风格”“收到这个礼物的雄虫都哭了”“虫盟最受欢迎的雄虫服装品牌推荐”等词条,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花了三天的时间,宋临泽忙里忙外,一会儿联系装修公司,一会儿找人定做衣服,终于勉强做好了迎接雄虫的准备。   在这期间,他甚至还自己制作了雄虫喜欢的礼物清单,亲自挑选了一大堆礼物放到雄虫的房间里面。   不过即使是这样,宋临泽仍然不能保证自己的准备已经充分完全,直到约定的时间到来时,宋临泽出门前还在认真检查家里面的状况。   最后还是他的副官锦川连番催促,他才深呼吸着进了车里。   锦川看他的样子,额头冒着青筋说道:“首领,您当年杀进帝国皇宫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紧张吧。”   宋临泽努力放松心情,说道:“这不是废话吗,我见虫皇可不需要顾忌他的感受,说话又不用怕惹他生气。”   锦川:“……”   冷漠的副官无法理解自家首领的心思,无情地说道:“我觉得跟您说话很少有人能不生气。”   宋临泽忽视了副官的话语,自顾自陷入了又一轮紧张。   他对自己未来雄虫伴侣的期待已经到达了顶峰,不知道他的雄虫究竟会是甜美系的,还是温柔系的,又或者是个坏脾气小可爱。   宋临泽心想不管是什么样的都好,他都会全心全力待对方好,绝不让对方受半点委屈。   当然如果是甜美的小公主就更好了,天知道他在给雄虫准备衣服和礼物的时候,有多么期待他的雄虫穿上那些可爱的礼服,戴上那些华丽漂亮饰品时候的样子。   他要把自己的雄虫打扮成最可爱的洋娃娃!   抱着吸洋娃娃一样的雄虫会是什么感觉,宋临泽光是想象这场景,就已经觉得美好了。   怀揣着一路的美丽想象,车终于停了下来,接着锦川回头向后座的宋临泽说道:“首领,到了。”   宋临泽轻咳两声,推开车门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接……接我的伴侣回家了。”   尽管竭力隐藏,但他语气里的欢跃却还是尽数显露了出来。   锦川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家首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说什么,只目送着他走了进去。   宋临泽走进了高塔。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不过心情已经和第一次来时大为不同,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还因为担心高塔里藏着什么秘密武器,所以每个人都紧张戒备,而这次他却是来接自己的雄虫的。   宋临泽不禁又浮想起来,想到他从小到大无数次在帝城的各个角落仰望过作为帝星标志建筑物的神秘高塔,当初他怎么可能想到,他未来的雄虫竟然就住在那座高塔上面呢?   走进高塔后,宋临泽脚步逐渐加快,他穿过通道,找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休息室,接着他按照提前说好的房间号找了过去,成功找到了四号房。   他的雄虫就在里面。   宋临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冒了出来,明明只是场和雄虫的见面而已,但却让他感觉比和其他星球首领会谈还要令人紧张。   他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抬起手,动作很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内正对着他坐着个人,那人长得相当英俊,是令人只要见过就绝对难以忘记的长相,他皮肤白皙头发深黑,身材修长高挑,穿着身白色休闲装,戴着无框眼镜,坐姿相当端正,表情一本正经。   宋临泽盯着那个坐着的人,霎时愣住了。   对方听见动静,抬眸朝他看过来。   那是双极其深幽的眸子,充满冷静与理性,看似温和却自带疏离,让人感觉极为危险又不好相处。   宋临泽的本能让他脊背微寒,他迎着那人的目光,刹那间脑袋空白一片,好半晌才想起来后退半步,对立面的人礼貌地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他退出去后赶紧查看自己终端上的信息,又对比门上的号码。   然后他再次抬头,离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   宋临泽满头雾水,在再三确认之后,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对面那人还在,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成宋临泽想象中的未来伴侣,他弄不懂为什么自己雄虫的休息室里为什么会出现个来历不明的雌虫,顿了下才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他这么问出口,对面的那人关掉手里的终端屏幕,缓缓站了起来。   宋临泽以为他要出手,于是不动声色地摆出了战斗姿态,他怀疑这个家伙入侵高塔,绑架了自己的雄虫。   但就在宋临泽做好了准备,打算拿下这家伙拷问雄虫消息的时候,他突然听对方声音平静地说道:“不用这么戒备我,既然我答应了要和你结成伴侣,我就不会反悔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宋临泽听着他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起来却有点懵。   他呆滞在原地,视线仿佛晃了下,半天才讷讷道:“你说你是我的什么?”   对方此刻已经走到了宋临泽的近前,他的表情仍然没太多变化,朝着宋临泽伸出手道:“初次正式见面,你好,我是你未来的伴侣,我的名字叫昕庭。”   宋临泽:“……”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在对方自然得像是在进行商业合作般的状态下,他本能地伸出手跟对方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在这瞬间,宋临泽仿佛听见了自己内心梦想破碎的声音。   他的软萌小公主没有了。 第65章   在令人尴尬的漫长沉默中,宋临泽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接着他突然回想了起来,在第一次闯进高塔的时候,他的确曾经见过眼前的这位,当时这位站在几名娇软雄虫的身边,因为神情过于冷静,模样也和大众印象中的雄虫完全不像,所以当时宋临泽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他们这边的雌虫士兵,或者保护高塔的AI雌虫。   当时的场面太乱,宋临泽实际也记不起来了。   但总而言之,宋临泽从最开始就忽略了这位。   到了现在,他就算想忽略也没有办法了,即使再如何不可思议,这位也即将成为他的法定伴侣。   宋临泽来这里之前,曾经想过要如何安抚刚走出高塔的小公主,想怎么带他回家,哄他开心,但现在宋临泽沉默地看着对方,怎么看都觉得,相比起来自己更像是那个被哄的对象。   他犹豫了下,收回与对方交握的手,尴尬地捻了捻指尖,说道:“那我们这就,先回我家去?”   昕庭点头:“好的,听你的安排。”   宋临泽看着对方,发现他微微垂着眼睫,看起来有些安静。   宋临泽禁不住心里有些软乎,他想到昕庭虽然长得五官英俊到锋利,自带凌人气场,但说到底也还是个雄虫,雄虫天生体质就比雌虫要弱,体力远不及雌虫,身高和体格先天也和雌虫有很大的差距。   昕庭把自己练成这个样子,肯定耗费了不少努力。   宋临泽表情有了变化,想到这里他突然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汗颜,他刚才竟然肤浅地以貌取人,完全忽视了背后可能的缘由。   宋临泽表情惭愧,看着昕庭的时候,表情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那个,我们走吧。”   他说到这里,转身往屋外走去。   不过刚走出两步,他又定住脚步,回过了头。   昕庭跟在他身后,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问他停下来的原因。   宋临泽不经意似地蜷了蜷手指,接着朝昕庭伸出手,一把牵住了他。   牵手的瞬间,宋临泽差点被对方的体温灼伤,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温度,但宋临泽却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被瞬间剖得无所遁形,他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加快脚步带着人往外走去。   但也因为这样,他错过了身后昕庭蓦然微怔的表情。   迅速穿过走廊之后,宋临泽领着他的未来伴侣终于踏出了高塔,而就在他轻轻吐了口气,感觉心跳稍微平复了下来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不远处自己的副官锦川走了过来,手里面捧着一束巨大的粉色玫瑰。   宋临泽:“!”   他瞬间犹如被开水烫到,几乎跳了起来。   他才记起来,自己之前一直觉得,高塔里的小雄虫从来没有踏足过外面的世界,骤然走出来肯定会心里恐慌,所以作为接下来要陪伴小雄虫的雌虫,他必须要给到足够多的关切和爱,才能够让他的雄虫彻底敞开心扉。   所以给足关爱的第一步,就是为小雄虫准备一次小型欢迎会,欢迎他来到高塔外的世界。   当然欢迎会要用的花和礼物,他也早就亲自订好,交给了锦川,并叮嘱他等看到自己带着雄虫走出来,就立刻把花和礼物拿过来,再准备好彩带和——   宋临泽想到这里面色微变,正打算要带着昕庭跑开,就听见一阵轻响,接着无数梦幻的彩带和花瓣纷纷飘落下来,洋洋洒洒把两人淹没在了其中。   宋临泽:“……”   他表情僵硬,谨慎地瞥向身旁的昕庭,觉得这种套路面对软萌可爱的小雄虫刚刚好,但对着这位施展就稍显幼稚无趣了。   昕庭该不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吧?   万幸的是昕庭并没有这样做,这位与众不同的雄虫确实因为这欢迎仪式而顿住了动作,不过随即他很给面子地接过了锦川递过来的玫瑰。   那一大捧玫瑰几乎遮了他半身,他礼貌地微笑了下,接着对锦川说道:“谢谢,这个也是给我准备的吗?”   他问的是锦川另一只手拿着的玩偶兔子。   宋临泽:“……”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位捧着粉色布娃娃的样子,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他赶紧从锦川的手里面把布偶抢了过来,大声喊道:“不是,这是给我的!是我喜欢这个!”   他捧着布偶坚决不肯撒手。   昕庭唇角微扬,说道:“原来是这样。”   宋临泽莫名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什么,他待在昕庭的视线里手足无措,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把怨怼的目光投向做出这种事情的锦川。   锦川满脸无辜,甚至还回瞪了宋临泽一眼,眼里的意思很简单: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宋临泽心想谁能想到他的雄虫跟这些东西完全不适配啊!   要怪就怪他接雄虫之前没有先看清楚资料。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想别的什么了,宋临泽赶紧结束了这个小型欢迎仪式,客气地领着昕庭上车,随即没好气地朝锦川说道:“快点开车。”   锦川面无表情地回到驾驶座,车开得飞快,转眼就载着人抵达了目的地。   宋临泽一路和昕庭坐在后座,不时侧头看向对方,这个雄虫安静得过分,但存在感又极强,宋临泽一时之间找不到和对方相处的方式。   这么闷了一路,好不容易等到车停,宋临泽几乎是立刻就蹦了下去,接着礼节性地要绕到旁边给昕庭开门。   然而等他下车之后,还没来得及绕过去,就看到昕庭已经自己从车里走了出来。   对方甚至有要反过来给他开门的意思。   宋临泽哑然片刻,赶紧收起不自然的惊讶表情,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将来住的地方了,我们快进去吧,我特地为你准备了……”   他的话语至此戛然而止。   昕庭顺着他的话问道:“准备了什么?”   宋临泽:“……”   他说不出口。   他给自己的未来雄虫伴侣准备了公主套间,保养品化妆品全套,还有一柜子普通雄虫尺寸的漂亮衣服,发饰衣饰鞋袜以及包包。   然而这些,全都,根本,用不上。   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宋临泽面色逐渐痛苦,他瞬间有种要转身逃走的冲动,但昕庭显然无法理解他的痛苦,这位无辜正直的雄虫还在不解地看着宋临泽,并且非常理解地说道:“其实不需要准备什么,我突然来到这里,肯定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你不用太多迁就我。”   他说得十分坦然,竟然反过来在宽慰宋临泽。   而且宋临泽能够分辨得出来,昕庭是真的并不在意,更是真的照顾着他在说这些话。   宋临泽非常不能理解,从见面起已经好几次了,明明他才是那个雌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昕庭的面前他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气势被压上一头,主导权都落在了昕庭的身上。   明明眼前是个雄虫,而且这个雄虫看起来性情沉稳并不张扬。   他到底是怎么了?   宋临泽陷入了某种怪异的感觉中,他满腹疑惑地看着昕庭,一下子也忘了阻止对方进门,等看到昕庭走到门边,他再想阻止锦川开门已经来不及了。   锦川通过密码打开房门,昕庭站在那里没有进去,回头等着宋临泽带路。   宋临泽苦笑起来,捂了下脸才说道:“那就进来吧。”   从门边经过的时候,他忍不住狠狠瞪了眼锦川,接着赶紧把人赶走了,而在锦川冷漠地离开的同时,他带着昕庭进门,关上房门后轻咳了声说道:“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瞬间,宋临泽已经想好了事情的解决办法,屋子里面总共有两间卧室,那个被布置得粉粉嫩嫩满是梦幻蕾丝的房间,当然是绝对不能让昕庭看到的,所以宋临泽没有选择,只能带着对方进了自己本来所住的那间屋子。   他指着这房间说道:“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屋子,我收拾得有点仓促,所以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向我提出来。”   他轻咳着掩饰自己的心虚。   昕庭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行李箱拉了进来,说道:“谢谢。”   宋临泽愣住了下:“不用谢我,我们不是伴侣吗?”   昕庭浅淡地应到:“你说得对。”   宋临泽摸不准昕庭的心思,他和这名雄虫相处了一路,始终觉得对方像是身在雾里,怎么都看不清楚,身上笼罩着一层明显的疏离。   这个雄虫并不信任他,虽然看起来强势,但他好像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宋临泽观察着对方,在心里面慢慢得出了这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又让他忍不住对昕庭产生了更厚的滤镜。   他不该多雄虫有刻板印象的,雄虫并不都是娇小脆弱的样子,他们也有各自想选择的生活方式,各自不同的性情,不能一概而论。   他理所当然的布置了这么多,理所当然地购置那些衣服饰品,何尝不是来自雌虫的偏见呢?   其实像昕庭这样的雄虫也很好,仔细接触之后,似乎比那些柔弱的雄虫身上更有种吸引人的特质。   宋临泽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事情,不自觉地就有些怔愣。   等到昕庭再叫他的名字,他才慢慢回过神:“什么?”   昕庭这时候已经把行李放在了旁边,他正站在房间的书桌前,手里面拿着一本纸质书籍,若有所指地问道:“请问这本书也是你替我准备的吗?”   宋临泽连忙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接着他很快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如何拥有治愈系爽朗笑容,让你瞬间俘获命中雄虫的心》。   宋临泽:“……”   他飞快扑过去,从昕庭手里护住了那本书:“不是!这个是买钢笔送的!”   他好不容易从昕庭手里把书给抢了回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就看到昕庭朝着角落的柜子又走了过去。   宋临泽倒抽一口凉气。   那里面全是他珍藏的绝美虐恋小说! 第66章   宋临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算是止住了雄虫的好奇心。   接着他没等昕庭再问出别的问题,就先发制人地找出了个理由道:“我准备得有点仓促,所以房间里的东西很乱,他们把什么都放进来了,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介意,我明天就让人重新收拾一下。”   昕庭看起来不怎么在意,他也没再去乱动房间里的东西,收回手点头说道:“好,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宋临泽听见他这么说又有点愧疚起来:“也不是麻烦,是我的问题。”   他苦笑着挠了挠头,很难解释自己这出乌龙,要不是他最开始刻板印象,准备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更不会让昕庭误会。   宋临泽想了想说道:“你先打理一下吧,我让人先去准备午餐,然后再说别的事情。”   他说着通过终端吩咐起来,不过没忙活多久,他就注意到昕庭正盯着他看。   宋临泽抬头说道:“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昕庭静静看着他:“我准备换衣服,你要留在这里吗,不过你想留下也可以……”   宋临泽赶紧竖起毛:“我马上出去!我真的不是想留下来偷看你!”   他边说着话边跌跌撞撞跑走了,路上脸还差点和门框亲密接触。   昕庭就这么站在屋子中间,一直盯着宋临泽离开,直到对方关上门,脚步声消失在房门外面,他才缓缓地收回视线,把笑意收进了眼底。   昕庭看得出来,那个雌虫对他有些惧怕。   不过昕庭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当然也知道对于这个世界的雌虫们来说,他的模样并不符合大家的常规审美。   虫族的雌虫都喜欢娇小柔弱的雄虫,像他这样的高个子,估计很难让人欣赏得起来。   昕庭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当场被雌虫解除关系,但目前看起来,这个名叫宋临泽的雌虫,暂时没有这样做的意思,他甚至还很在乎自己的想法,处处在替他考虑。   当然,昕庭也不是看不出许多问题。   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接着打开衣柜朝里面看去。   房间里的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看起来虽然都是崭新的模样,但不难看出其中很多都是别人穿过的衣服,而且这些衣服明显是雌虫的款式,根本就不是替他准备的。   昕庭接着走到桌边,拉开抽屉看了会儿,从里面发现了写着某雌虫名字的笔记本。   连这点东西都没有掩饰好,看来这位宋临泽先生的心机实在是有限。这房间很明显应该是宋临泽自己的房间,而宋临泽原本给他准备的房间,大概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没办法使用。   又或者说,宋临泽给他准备的房间,根本不适合他住。   从宋临泽见到他后惊讶的表情来看,昕庭想,这位该不会在来接他之前,根本没看过他的资料吧?   昕庭大概判断出了当下的状况,接着很快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然后换上了一身居家的浅色毛衣,从房间里面推门走了出去。   他走出房门之后,发现大厅里面空空荡荡,宋临泽并没有在这里,他于是回过头,在屋子里面寻找了起来。   没走上几步,他就看到了某间略微敞开的房间,然后透过缝隙看到了正面色僵硬地站在屋子中间,连手足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的宋临泽。   昕庭注意到那是个全屋都是粉色的房间,有着相当柔软的毛绒绒毯子,风格华丽的纱幕,水晶编织的珠串,还有插满玫瑰的大花瓶。   昕庭看着这幕画面,心里面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这里才是宋临泽提前给他准备好的房间。   不过看这幅花里胡哨的样子,昕庭决定假装看不出来。   他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房门,等宋临泽回神看向他,他才调整表情,微笑着说道:“我收拾好了,我还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忍不住观察起房间。   宋临泽发现昕庭到来,又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第一反应是想遮自己身后的房间:“等等,你不要误会!这个房间是……”   昕庭假装没看出来,故意问道:“这是你的房间吗,你喜欢的风格很独特。”   宋临泽:“……”   他有苦说不出,憋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头自暴自弃地说道:“是的,我最喜欢粉红色,最喜欢公主风了。”   昕庭忍住了笑,继续说道:“这在雌虫里很少见。”   宋临泽没敢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他怕昕庭等会儿就要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口红色号了,他赶紧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飞快地关上房门,接着才问道:“你刚才说有事找我商量是吗?是我有什么没准备到的吗?你尽管说没关系!”   昕庭摇头,低头捣弄了下腕间的终端联络器:“我可以加你的终端好友吗?”   宋临泽才想起来这件事情,他羞愧于自己竟然让雄虫主动,于是不敢耽误时间,赶紧说道:“当然可以,我来加你!”   他飞快地问过昕庭的终端号码,加了对方的好友之后,备注置顶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之后,宋临泽才笑着说道:“这样就好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没在家的时候就用终端联系我,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终端响了一声,是昕庭发消息过来了。   宋临泽怔了下,赶紧低头去看,接着才发现昕庭发过来的是一份文件。   宋临泽:“?”   他抬头不解地看了昕庭一眼,不明白明明就在眼前,这雄虫为什么要给自己发消息,但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还是很快地查看起消息。   然后他发现昕庭给他发过来的,竟然是份文件。   为什么会有文件这么正式的东西?   宋临泽还在疑惑,将其点开后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紧盯着那份命名为“情报部就职考核申请”的文件,张开的嘴好半天都没办法合拢,他震惊地问道:“你这是要进入情报部?”   他还意外着昕庭打算去情报部入职的事情,等到他不可置信地再低下头仔细看去,他才发现自己还看漏了一些内容。   昕庭要申请的并不是普通职员,而是情报部长。   宋临泽顿时觉得面前的世界有些魔幻,他几乎是没忍住叫了出来:“你要申请这个?!”   昕庭点头,表情十分镇定:“是的,我在高塔里时就已经完成了笔试,我知道通常你们都会提拔有经验的雌虫,但我在诸刹首领那里打听过,他说也有一些情况可以适当放开条件。”   宋临泽握着手里的终端,听到这里终于确定昕庭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伴侣,一个从未踏足过这个世界的雄虫,竟然早在离开高塔之前,就已经盯上了情报部长的位置。   昕庭说的话是没错,的确有特殊情况可以放宽条件,但是——   宋临泽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说道:“但是这个,按照规定这个位置是由雌虫担任的。”   他说到这里连忙摆手,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说雄虫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的意思,只要能力足够任何人站在这个位置都可以,毕竟虫盟没有这种硬性规定必须是雌虫担任,可是你应该知道,在虫盟甚至是以前的帝国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你如果到了那个位置,可能会遇到不少麻烦。”   比如雌虫的不理解和排斥,比如不服从管教,甚至是对雄虫有非分之想,趁机欺负调戏雄虫。   在宋临泽看来,就算昕庭比普通雄虫体质强上许多,但他到底还是雄虫,在身体素质上面天生比雌虫要弱势很多,很容易被人欺负。   再有就是,宋临泽知道,那个所谓的特殊入职方法,非常的不简单。   昕庭想要跳过正规方式入职,成为情报部长,他就必须要经历一场强度相当大的考核,只有成功通过了这次考核,他才能够正式得到承认。   可是这考核是要命的,稍不注意就会受伤甚至死亡,虫盟成立的这段时间,从来没人成功通过过考核,即使是宋临泽,也不觉得自己能顺利通过。   他怎么敢让一个雄虫去参加这种考核!   宋临泽心里面立刻就冒出了反对的念头,他张嘴试图劝说昕庭,但还没等他说出话,昕庭就先应道:“如果你担心性别的问题引起争议,我可以假扮成雌虫,反正以我的外貌,只要遮盖雄虫信息素,假扮雌虫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来。”   宋临泽:“……”   他有些着急了,这是假扮雌虫的问题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昕庭在那场考核里能不能活下来啊!   宋临泽着急得快跺脚,反观昕庭却依然平静得过分,他甚至还主动提醒了宋临泽道:“考核的其他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妥当,现在就只差你作为首领在这份申请文件上面签字了。”   这话让宋临泽心头一窒,他盯着昕庭,半晌没移开目光,终于从昕庭的眼睛里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雄虫对他所说的事情是无比认真的。   宋临泽心情顿时无比复杂。   接自己的雄虫伴侣回家的第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伴侣不光长得英俊帅气,是个身材漂亮的大高个,外貌和雌虫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是个看似温和,实则却相当有自己主见的雄虫。   真正说起来的话,他似乎比虫盟大部分的雌虫还要更有野心。   这和他心目中的温软小公主简直差了一整个星系。 第67章   当天晚上,宋临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要睁开眼,就会被床头的布娃娃兔子盯着,提醒着他自己正睡在奇怪的公主贝壳床上。   宋临泽尝试许久之后,终于放弃入睡,长叹一口气后摸过床头放着的终端,从通讯录里面找到了某个联系人,他接着发消息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告诉昕庭考核方式?”   他没想过这么晚发过去的消息能得到回应,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让人没料到的是,他的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竟然还真的收到了回应,他迅速点开消息。   诸刹:“因为他问了我,所以我就说了。”   宋临泽:“……”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诸刹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昕庭就算外貌再有欺骗性,他也是个凶雄虫!他不是我们皮糙肉厚的雌虫,身体恢复能力没我们强,力量也不如我们,但他要面对的可是连大部分雌虫都没办法完成的考核任务,你就不怕他在考核中出什么意外?”   诸刹:“关于这点我也向他确认过,他是做好了所有准备来问我的,他有自己的目标,而且他用自己的方式说服了我,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是可行的。”   宋临泽:“你被他说服了?!”   诸刹:“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不在文件上签字,毕竟情报部那边的流程由你负责。”   宋临泽:“……”   宋临泽:“我已经签字了。”   诸刹:“你不是不放心吗?”   宋临泽盯着这行嘲讽般的文字说不出话,事实上在被这么质问之后,他愣住半晌,竟然连自己都答不上来。他能够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去指控纵容昕庭的诸刹,却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可以拒绝签字的。   他当时为什么会签字?   好像是被昕庭盯着,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然后他就毫无反抗地签下了名字,答应了昕庭的考核。   真是奇怪,明明才刚接触没多久,但他已经好几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面对昕庭,他就从来没有办法拒绝对方,仿佛不自觉中了对方的蛊惑般,所有的一切都被昕庭掌控着进行下去。   他仔细地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但仔细想想他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他喜欢的明明是软萌可爱的小雄虫,昕庭的长相明明半点都不在他喜欢的范围内。   可是……   可是昕庭长得真的很好看。   虽然身材高了点,但抱起来正好不用弯腰,也许身材相差无几,谈恋爱的时候才更加契合。而且昕庭的体格瘦削却不干瘪,是十分有韧性的那种身材,肌肉摸起来不会像那些瘦弱雄虫一样干巴巴的,肯定会很舒服。   对了他的个性也很有意思,不需要他像带小孩那样看顾,更有主见有魅力,人群中无疑是最夺人眼球的。   宋临泽说着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雄虫,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已经一口气数出了对方好多条优点。   他顿时表情变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是不喜欢吗?难道他是这样毫无原则,见到好看雄虫就忍不住改变自己审美准则的雌虫?!   宋临泽脑袋发晕,根本想不清楚这回事,最后还是自闭地把脑袋捂在被子里睡着了。   但因为晚上想的东西太多,所以当第二天宋临泽再见到昕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从房间里面推门出来,发现昕庭穿戴整齐光风霁月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没梳头没洗脸毫无形象的状态。   他几乎是立刻退回了房间,等砰地关上房门,他才又后悔起自己的动作过于鲁莽。   于是他连忙对着门外喊道:“我我我收拾好就出来,早餐你不用等我!”   然而等宋临泽收拾好自己,人模人样地来到餐厅之后,他才发现昕庭并没有放弃等他。   昕庭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上了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宋临泽才刚在餐桌边坐下,就看到昕庭端着一份早餐摆到了他的面前。   宋临泽顿时惊住,连忙站起来摆手:“不行!怎么能让你给我做早餐!”   他的小公主应该由他来宠着,怎么能干活!   不对,这个好像不是小公主。   宋临泽卡壳了片刻,而昕庭听见他这么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调不变地解释道:“是家庭机器人做的,提前设置好的时间,我只是把它们拿出来加了点配料而已。”   宋临泽听见他这么说,稍微松了口气。   两人坐下享用起早餐,宋临泽不时看向昕庭,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毫无原则审美跟着感觉变的雌虫。   然而他越看昕庭的模样,就越觉得难以移开视线,对方用餐的样子十分斯文,每个动作都优雅得过分,他微垂的眼睫也有种如晕着雾气般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果然是很好看的,和软萌雄虫不一样的那种好看,宋临泽再次在心中喟叹。   随即他动作僵住,想起来自己观察的目的并不是要欣赏雄虫的美貌。   他赶紧把心思收回来,在察觉到场面的安静之后,他主动没话找话和昕庭闲聊道:“这里的食物你还习惯吗?高塔里的食物和外面是不是不太一样?”   昕庭说道:“味道很好,不过的确不太一样。”   正当宋临泽以为昕庭不会再多说,他就听见对方接着说了下去:“在高塔里的时候,那里的家庭机器人是很旧的版本,所以里面存的菜谱也是旧版,一些现在虫盟很常见的菜,在高塔里都是没有的。”   宋临泽有点惊讶:“那不是失去了很多乐趣?要是馋了怎么办?”   他问出口之后,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点蠢,昕庭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因为这种问题而烦恼的人,而且他应该也不喜欢这种无趣的对话。   想到这里,宋临泽试图转移话题,但他话还没有出口,昕庭就已经继续说道:“我对吃的没太多要求,但他们如果在星网上看到感兴趣的菜,我会让他们找到菜谱,我做给他们吃。”   昕庭话里的“他们”,当然是指高塔里的其他雄虫。   不过宋临泽惊讶的是,在高塔里面竟然是昕庭为其他雄虫做饭,他犹豫着问道:“你来做?”   昕庭点头:“这种事情不难,我做得很习惯。”   宋临泽大概看出了他们在高塔里的生活方式,于是说道:“一直是你在照顾他们吗?”   昕庭没有隐瞒:“我是年长的那个,照顾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现在他们也长大了。”   宋临泽吃着面前的早餐,心里面却滋味更加复杂了,在这之前,昕庭给他的印象是自立有目标性格很酷的雄虫,然而听了刚才的话之后,他突然觉得,昕庭的身上所负着的重担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四个雄虫生活在高塔里,从小没有人照顾他们,只有冰冷的家庭AI陪着他们。   昕庭作为最年长的那个雄虫,曾经是如何照顾其他人的,那时候他自己都还那么小,他都是怎么撑下来的?而且那个高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生,又是怎么长大的?   宋临泽想要问下去,却发现昕庭已经吃过早餐,站起了身。   这个问题当然问不出答案,事实上早在之前,虫盟就已经派人问过高塔里的雄虫们,关于高塔的各种情报,然而昕庭他们交代的内容却很简单,只说他们在高塔里是由胚胎培养孕育,五岁的时候脱离培养仓,之后就一直由AI照顾着,直到他们踏出高塔。   宋临泽放弃了询问,迅速几口噎完早餐,然后起身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情报局!”   按照安排,昕庭今天上午就要参加入职测试,宋临泽实在没法放心让他单独进行测试,所以说什么也要跟过去。正好测试的地点就在军部训练区,离指挥中心也没有多远的距离。   昕庭问道:“你也有事要去军部吗?”   宋临泽怔了下,点头含糊道:“嗯,啊,没错。”   他没敢说自己只是单纯的不放心,所以非要跟过去以防万一,但接触到昕庭投来的视线,他莫名地觉得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迅速收拾好之后,两人出门上车,然后到达了训练区。   提前做好准备的诸刹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昕庭和宋临泽走进来,诸刹主动迎上前说道:“既然来了,就尽快开始吧。”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因为要参加考核的是雄虫而有所变化。   而在这同时,等待在旁边的其他考官都看到昕庭,都忍不住交头接耳,低声交谈起来,看样子对昕庭的性别颇有顾虑,都不认为他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准确的说,应该是没几个人看好他能通过这次考核。   宋临泽早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他苦着脸又看向昕庭,不由得满腹担心,生怕自家雄虫待会儿被磕到碰到,或者被考核场上的火力伤到。   他知道这时候要叫停已经不可能了,而且这是昕庭的意愿,他也没资格叫停。   他于是只能苦着脸叮嘱昕庭:“你等下千万要小心脚下,考核战场上面很多陷阱,考场是贺阑布置的,这个家伙最喜欢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布陷阱,阴险得厉害,还有那群敌人,你要应付的敌人应该都是训练用的机器人,你千万不要蛮干,最好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等想好进攻路线了再出去……”   他叮嘱起来没完没了,等旁边的其他人都开始催了,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考核过不过没关系,千万注意别受伤。”   昕庭听他说了这么多,到这时候终于应道:“好的。”   宋临泽听着这两个字,发觉里面竟带着浅淡的笑意。 第68章   虫盟的考核是相当困难且危险的,这点宋临泽最有发表观点的资格,因为整个考核的制定过程,是他亲自参与,甚至还亲身给出了意见的。   还记得当时几名首领曾经就招人的事情进行过详细的商量。   虫盟才刚成立不久,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所以在各大重要岗位的人选上,对于原来的挑选方式,首领之一的贺阑觉得不能拘泥于原来的形式,并提出道:“既然想要招揽强者,不如直接给出一个足够困难的标准,只要有胆量有实力,能够通过这个标准,那他就能坐上这个位置。”   他的说法引起了宋临泽的兴趣,宋临泽无比赞同:“没错,就该这样,不过这种考核绝对不能是说说而已,必须要困难到让大部分人知难而退。”   现在,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宋临泽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当时为什么要赞同这个计划,还对考核各种出谋划策?   宋临泽又想起来,后来在制定考核内容的时候,他几次嫌难度太低,不停地叫诸刹把难度加上去:“不行不行,这个地方只有三台机器人怎么可以,至少得十台,他都能到这个位置了,还打不过机器人算什么本事?”   “这里也不对,这种密码锁太简单了,只有武力值高也不好,密码换成最难破解的那种,必须拿到里面的物品才能够过关。”   “还有!这是在过家家吗,这种程度的陷阱连我的副官来都能随便接住,再弄得出其不意点,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直接进攻,绝对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   宋临泽记得自己提出了无数个修改意见,他当时兴致勃勃,只觉得考核的时候肯定趣味十足,看受试者在里面狼狈挣扎的样子,必定好玩极了。   但谁能够想到,第一个参加这考核的,不是那些臭烘烘的雌虫,而是他的伴侣雄虫。   宋临泽一颗心狂跳着替昕庭感到紧张,此刻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当时胡言乱语的自己掐死。   可现在掐死显然也来不及了,因为这时候昕庭在完成最后的确认之后,已经朝着考核入口走了过去。   宋临泽连忙叫住昕庭,等到对方回头,他才局促了下,有些内疚地按捺住让雄虫放弃考核的冲动,对昕庭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不要怕有我在!”   他打定主意只要稍微有不对就叫停,然后冲进去把他带出来。   昕庭看着他在担忧中无比复杂的表情,倏地笑了起来。   但那笑只有刹那,很快他就转过身,进入了考核现场,只留下宋临泽在原地发呆。   宋临泽脸色很懵,好半晌才转过头去,朝身边的诸刹问确认道:“刚才他是不是对我笑了?”   诸刹专注地调度着考核现场的镜头,听到这里没什么感情地回应道:“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有的!他刚才真的对我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仪性的微笑!”宋临泽霎时激动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恶,为什么刚才我没有开启终端录像功能,那么好看应该拍下来的!”   他边喊着边反应过来,连忙拨过诸刹的肩膀问道:“对了,这个地方有监控吧,结束了今晚能不能把监控发给我一份?”   沉稳的诸刹到底被惊住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   宋临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有点过度,他轻咳了声,连忙恢复冷静,摆出了作为考官和首领应该有的态度。他同时也无比庆幸,好在刚才他的声音不大,旁边的其他考官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过宋临泽还是没有放弃,在恢复平静后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诸刹说道:“记得,监控发我。”   说完这句话,他记挂着昕庭在考核现场里的情况,赶紧调出了离他最近的镜头。   考核现场被设计成了一处工业实验室,这是模拟的一次单人任务,而接受考核的人,要做的事情就是穿过实验室的重重防守,闯入实验室深处,并在获取到重要资料后成功脱困离开。   作为考核现场的实验室面积很大,其中有非常强大的防御系统,也有作为看守的巡逻机器人,还有各种各样的致命陷阱,以及极难破解的密码系统。想要成功通过考核,光是武力值高是不行的,还必须要有临场应变能力,判断力,和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宋临泽才说,就连他都不一定能从考核中全身而退。   此时此刻,不光是宋临泽,监考室内的所有考官都在专注地看着监控里的画面。   在镜头当中,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进门之后,昕庭没什么特殊地动作,就轻松地避开了入口处的陷阱。   他的行为让宋临泽顿时惊讶起来,就连旁边你的诸刹也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门道,在今天之前没人进过考核现场,昕庭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里有陷阱,他能够这么容易避开,绝对不是运气好,而是观察能力过人。   宋临泽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几分,看到这里忍不住向诸刹笑起来:“快看,我们家昕庭很厉害吧?”   他语气得意洋洋,仿佛完全忘记了刚开始紧张没信心的是谁。   诸刹也不揭破他,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并且在自己面前的评分器上面做了标注。   考核仍然在继续,随着昕庭进入下一个困难点,宋临泽得意的表情霎时收敛,整个人再次切换成了紧张模式,他握着双拳紧紧盯着画面中的昕庭,口中念念有词仿佛隔空作法:“不要左拐不要左拐不要左拐。”   画面里的昕庭正好来到十字路口,他在通道中默然观察着四周,只停顿了两秒,就选择了往右边那条路走去。   看到这里,宋临泽立刻跳起来叫好:“不错的判断力!不愧是我的雄虫!”   这下全屋子的考官全部朝宋临泽看了过来。   宋临泽现在注意力完全沉浸于考场当中,根本察觉不到其他人的目光,因为他知道,就算躲过了左边那条路的致命陷阱,右边那条路要通过也并不容易,右边有三名巡逻机器人,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那种。   从前面的行动,宋临泽能够看出昕庭的判断和观察力都很不错,但到这里开始,是否能通过就取决于实力了。   在宋临泽的注视之中,那三台机器人被激活,接着双眼泛起红光,迅速锁定了昕庭的位置,并朝他发起进攻。   而昕庭定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挪动半步,仿佛在等待它们激活成功。   宋临泽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拳头:“快跑!往后面跑,把它们带进旁边的房间里,借助高压电把它们给电晕!”   他甚至忍不住隔空指挥起来,仿佛昕庭真的能听到他的话一般。   诸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摇头按住他的肩膀说道:“请家属保持考场安静。”   宋临泽:“……”   他自觉地收了声音,但表情却仍然止不住因为昕庭的动静而不断变化。   终于,镜头里面机器人的进攻已经迅速开始,而到他们攻过来的同时,昕庭终于也有了动静,他动作极快地和那些机器人错身,并在擦身而过的同时抬起手,手指间某件东西轻轻触碰到机器人,也不知道电光石火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噼啪声响,接着那台机器人就瞬间闪出火光,停止了动作。   不光是这台,剩下的两台昕庭也如法炮制,顷刻间制服了它们。   宋临泽面色愕然地放大镜头仔细查看,终于看出了昕庭手里面拿着的,是一枚很薄的金属片,这应该是他刚才在路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顺手带上的。   仅仅是那么小一枚金属片,竟然就让他瞬间制服了机器人?   宋临泽面色霎时凝重起来,回头向身后的诸刹确认,诸刹此时也难掩眼底的诧异,他比宋临泽更熟悉战斗,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他知道那些机器人的破绽在哪,从最开始就是直奔破绽去的。”   宋临泽点头,心里知道不止于此。   要看出机器人的破绽,必须对机械很熟悉,还要有极强的观察能力,当然他的身手也必须要极强,能够保证自己在避开攻击的同时一击即中,中途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想要做到这些,实在是相当困难,宋临泽认为就连他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宋临泽看着昕庭在解决掉三台机器人之后,面不改色继续往前面走去的身影,心里的震撼已经很难再用语言形容。他之前还以为昕庭空有判断力,但身体强度和战斗力肯定是弱项,但但现在看起来,对方的战斗力恐怕才真正是昕庭最大的倚仗。   这个雄虫到底有多强?他是怎么做到的,要经过什么样的锻炼,才能够到这种地步?   可是他明明是个先天身体条件较弱的雄虫。   宋临泽视线一瞬也离不开画面中的那道身影,他看到昕庭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闯进了资料室,并破解密码找到了考核规定的文件。   昕庭最初进入考场后行动并不快,宋临泽以为他是在量力而行,但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时候昕庭估计是在判断考场的强度,而当他发现强度并不算厉害之后,他就彻底放开,加快了攻略速度。   宋临泽紧盯着那道身影想,他究竟是和一个什么样的雄虫成了伴侣?   这也太——   他的胡思乱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考场的出口处突然被人打开,接着昕庭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模样仍然是进入时的样子,连半点擦伤都没有,不经意般投来的视线令宋临泽不禁心跳加速。   宋临泽顿时感觉自己脑袋嗡地一声,几乎要烧了起来。   这也太迷人了,宋临泽忍不住想。 第69章   昕庭成功通过了考核,并且得到了其他考官一致的满分评价。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流程结束,如果在三天内没有其他人通过考核,并且分数超过昕庭,他就能够成功坐上情报部长的位置。   虽然这表面上是未确定的事情,但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会有谁能超过他了。   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宋临泽没办法陪着昕庭一起回家,但昕庭离开之后,宋临泽依然是满脸神魂颠倒的状态,几乎把心事全部都写到了脸上。   就连平常最古板的诸刹,这次都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提醒道:“工作的时候请保持工作状态。”   宋临泽:“……”   他重重地揉了揉双颊,吐了口气说道:“好,那我们来再检查一遍录像吧。”   这也是考官要做的工作流程之一,检查录像确认选手是否作弊,这也是一项相当重要的工作。   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再看一遍昕庭打斗时的英姿,宋临泽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   然而想是这样想的,但实际看下来,宋临泽很快就再次沦陷了,他无法克制自己心里面对昕庭蓬勃而生的好感,录像里他打斗时的每个动作,都令宋临泽觉得无比着迷,他发现当自己接受了雄虫也能够如此飒爽战斗力高强之后,他再看所谓的软萌小公主,已经无法让他心里有半点起伏了。   真正完美的雄虫就应该是昕庭样子的,不动声色却又充满神秘的危险感,不发一言却能奇异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和昕庭成为伴侣?   宋临泽喟叹出声,忍不住对身边的诸刹说道:“你觉得怎么样?他的战斗力?”   在战斗方面,他们几名首领中诸刹是最强的,所以这个问题诸刹当然最有发言权。   诸刹此时也正在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听到宋临泽的问题,他表情凝重地说道:“非要说的话,在肉搏方面,我不如他。”   这个答案其实宋临泽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可当真正听到,他还是觉得震撼得无以复加。   半晌之后,宋临泽终于再次叹息,忧伤地说道:“怎么办?”   诸刹有些不理解地回过头,看向宋临泽。   宋临泽的忧郁更加浓重,他回过头看着诸刹,说道:“我觉得我好像不太配得上他。”   诸刹认真看着宋临泽,意识到这家伙是真心说出这句话的。   这整个虫盟,任谁听到宋临泽说出这种话,估计都不会相信,宋临泽是虫盟首领之一,手底下掌管着虫盟整整两个星系,还有许多东西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他虽然看起来性格复杂不太认真,但实际上手段能力却极强,鲜少有他处理不好的事情。   这样的宋临泽,竟然会在一名雄虫的面前感觉到自卑,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诸刹没有去反驳宋临泽的话,他知道这时候说这些并没有用。   而且刚才的战斗他也亲眼看到了,他现在也很难对昕庭有准确的评价,他甚至怀疑,昕庭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是有所隐藏的,他真正的能耐恐怕还不止这些。   诸刹于是只能轻轻拍了拍宋临泽的肩膀,说道:“既然这样,就认真追求他吧。”   宋临泽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诸刹在说什么。   诸刹坦然说道:“喜欢不就是应该去争取吗?”   毕竟他就是这样做的,除了这么做,他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   宋临泽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他心里面经受的震撼太多,这整天时间里整个心都上上下下的,现在听诸刹这么说起来,他才想起来,自己漏掉了最简单的方式。   他先前在忧郁着自己只是运气好,所以才能把昕庭接回家里,和对方成为伴侣,等到对方嫌弃他,不愿意和他再相处之后,昕庭应该很快就会把他给踹掉。   但他却忘记了,伴侣这重身份不是他的倚仗,只是老天给他接触昕庭的契机。   他不应该用伴侣这层身份去束缚昕庭,而应该将这当成是两人初遇初识,认真地了解对方,好好地追求对方,延续这段原本不够牢固的伴侣关系。   宋临泽想得明白透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反过来拍了拍诸刹的肩头:“兄弟,你说得真好。”   诸刹:“?”   他只说了句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知道宋临泽究竟发散到了哪里。   然而宋临泽没有解释的意思,他高高兴兴地又对着录像看了两遍,等确认完分数无误之后,他赶紧转身往外走去:“我得回去陪雄虫了!”   不过才刚走出两步,他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回过了头:“对了!”   他回到诸刹面前,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你家雄虫的终端联络方式?”   诸刹刚才还表情平静,听到这句话,他神色顿时有了点变化:“什么?”   宋临泽连忙摆手:“你放心,我就是想找他们打听下和昕庭有关的事情,不会怎么打扰他的,更不会浪费他的时间,拜托拜托,帮帮忙!”   诸刹默然片刻。   宋临泽还要解释,但诸刹已经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诸刹无奈地向宋临泽解释,宋临泽这才知道诸刹和他的雄虫乐知煊并没有交换终端账号。   宋临泽:“……”   他惊讶地看着诸刹,忍不住说道:“你们都是伴侣了,竟然还没有交换账号?”   诸刹说不出话。   最终,诸刹虽然被宋临泽用言语伤害了一顿,却还是非常正直地表示自己会帮忙替他要终端账号。   之后宋临泽又去骚扰……求助了自己的另外两位同僚,找他们要各自雄虫的号码,没想到他得到的答案竟然和诸刹一样,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在接雄虫回家当天就要到终端号码的雌虫,竟然只有他一个。   对此,同僚之一的贺阑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交换号码?”   同僚之二黎逞的回答则更加简洁:“没有必要。”   宋临泽对着终端看了半天,忍不住腹诽道:“你们将来后悔了可别来找我。”   他没再管那两个家伙,先添加了乐知煊的好友,接着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家后宋临泽直奔昕庭的房间,昕庭的房门关着,宋临泽轻轻敲了敲门,没多久就听见了应门的声音。   宋临泽脸上升起笑意,真心说道:“祝贺你通过了这次的考核,你……”   他原本是来祝贺的,但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倏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房间里面的昕庭似乎刚刚才洗过澡,他的头发还湿润地滴着水,水痕顺着发丝蔓延而下,沾湿了身上穿着的衣物。   然而这都不是让宋临泽失去言语的原因,真正让他忘记思考的是,昕庭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他的衣服。   事实上这件事仔细想一下就很容易想到,毕竟昕庭离开高塔没带太多行李,而他来这里后住的是宋临泽本来的房间,房间的衣柜里放满了宋临泽的衣服。   所以洗过澡后昕庭要换居家的衣服,理所当然地就拿到了宋临泽的衣服。   现在昕庭穿着宋临泽的宽松长袖,两人身形相当,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妥,倒不如说显得十分合适。   宋临泽心里却在疯狂打鼓,这身衣服平时他穿得不少,他自己经常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时此刻昕庭把衣服穿在身上,他顿时感觉不同了。   明明是同一件衣服,但却穿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格,宋临泽只觉得当这件衣服被昕庭穿上之后,似乎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平时舌灿莲花的宋临泽,平生少见地支吾了起来,半晌没再能开口。   而此刻在房门里面,昕庭却表情稀松平常地看着他,仿佛丝毫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他微笑着回应宋临泽刚才的话:“谢谢,通过考核也是运气不错,还要多亏了你之前的提醒。”   宋临泽反应过来,挠了挠脸颊说道:“其实我不说那些你肯定也能通过,你太厉害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打斗变成这么赏心悦目,看你打架简直是一种享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在监控室里面看得有多兴奋,我恨不得直接在旁边给你呐喊助威——”   他语气激动地说着,话到这里注意到昕庭的视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实在不够稳重。   他连忙轻咳一声,比了个大拇指说道:“总之,真的太漂亮了!”   当然人也很漂亮,宋临泽默默在心里面补充到。   昕庭没被人用这样直白的语气夸过,听他这么说后怔了下,随即又说道:“谢谢。”   当天晚上,宋临泽说是为了庆祝昕庭通过考核,特地弄了一大桌子菜,又摆上了鲜花和红酒,两人共进了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   晚餐过后宋临泽又怀着不安分的心思和昕庭说了会儿话,直到听出昕庭言语里示意自己要回房休息,他才可怜巴巴地看着昕庭离开,合上自己的房门。   宋临泽看得出来,昕庭对他十分友好,但这份友好却并不代表好感。   对于昕庭来说,他或许只是为了在这个高塔之外的世界里生存,所以不得不顺从的选择而已。   当然以昕庭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反对这样的安排,自己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但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几位雄虫弟弟,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反抗。   那么昕庭对他的友好,会是伪装出来的吗?在昕庭的心里面,自己会不会只是个利用他的弱点控制他人生的卑鄙小人?他实际上心里会讨厌自己吗?   宋临泽想到这些事情,瞬间更加忧虑起来。   而就在他想得头脑发晕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终端响了起来,他低头查看,才发现是诸刹家的雄虫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第70章   诸刹的雄虫伴侣名叫乐知煊,宋临泽看过和他有关的资料,知道他十分擅长机械方面的研究,因为身体较弱,所以平常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   终于联络上了这位情报提供者,以及昕庭家的亲属,宋临泽完全不敢怠慢,立刻就冲对方礼貌地打了招呼,并在短暂的寒暄之后表达了来意:“我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昕庭的事情,可以吗?”   听他这么问过之后,乐知煊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我能知道你询问这个的原因吗?”   宋临泽半点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因为我想追求他,所以我希望能了解他的一切。”   乐知煊:“……”   乐知煊:“你平时都这样说话的吗?”   宋临泽有点脸红,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认为这样说出来比较有诚意,也怕你觉得我的打听别有企图,所以当然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乐知煊:“你的企图还不够大?别的什么企图能跟这个比?”   意识到对方的说法很有道理,他贪图昕庭这个人,就已经是最大的企图了。   不过乐知煊似乎对他的回答很受用,没多久就又发了消息过来:“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涉及私密我都会尽量回答你。”   宋临泽顿时又精神了起来,对着屏幕认真想了一会儿之后,最先问道:“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乐知煊:“?”   乐知煊:“你想了半天,最想问的就这个?”   宋临泽:“有什么不对吗?不是说想追人最先要知道他的口味吗?”   乐知煊在那边沉默了会儿,接着消息才再次传过来:“第五星域有种甜味的粥,名字叫做彩虹粥,因为有各种颜色的豆子煮在一起,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在家庭机器人里没有这个菜谱,所以只能自己动手,昕庭自己煮过三次,他应该很喜欢这个。”   宋临泽看完这段话之后,点头的同时又有点疑惑:“三次?只有三次为什么你能认定他喜欢这个?”   乐知煊:“因为对他来说三次已经很多了。”   他接着说起了他和昕庭在高塔里相处的日子,根据乐知煊所说,昕庭是个极度自律的人,他从来不会放纵自己的喜好和欲望,同时他又是个惯于照顾别人,常常会忽略自身的人。   住在高塔里的时候,他们向来习惯于四人聚在一起用餐,而他们每天的食谱,都是由昕庭来定的。   但昕庭在准备食谱的时候,通常都会考虑每个人的喜好,最终选择的食物都是其他人爱吃的东西,有些新尝试的菜品,如果尝过一次之后没人喜欢,昕庭就不会再做。   只有两次,乐知煊记得很清楚,那两次是他生了病,昕庭为了照顾他好几天没怎么休息,进餐也顾不上,总是先替其他人准备好吃的,自己就继续照顾起病人来。   只到了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给自己弄点东西,稍微休息一会儿。   那两次乐知煊发现了,昕庭每次都给自己做了一份彩虹粥。   乐知煊:“以前我们餐桌上出现过那种粥,不过我们都不喜欢那种太清淡的食物,所以昕庭就没再做过,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喜欢的。”   乐知煊:“其实我想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喜好,只是都被我们忽略了,我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个。”   宋临泽仔细地看着终端屏幕上的每个字,不自觉地有些发愣。   乐知煊话语里所讲述的昕庭,和他所看到的昕庭,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对,宋临泽很快又纠正了自己的想法,这样想并不准确,因为他所看到的昕庭,是强大到毫无破绽,人群中心最耀眼的存在,但这并与他内里的柔软似乎并无冲突。   宋临泽才知道,原来昕庭虽然有着极强的武力值,但私下在弟弟们的眼中,却是这样的存在。   宋临泽一时间觉得内心柔软,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一直都这么照顾人吗?”   乐知煊:“就这么说吧,我们从五岁到现在,都是被他一手拉扯大的,我们小时候可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们三个之间会打闹甚至有时候斗殴,也吵过架大半个月不和对方说话,但是对昕庭,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宋临泽盯着这句话,忍不住想,他真是个很好的哥哥。   即使只是看着这些没有温度的文字,宋临泽似乎也能想象地到,昕庭在照顾弟弟的时候有多么认真细致。   宋临泽又想起自己和昕庭接触时,对方虽然带着笑,语气却十分疏离。   他想大概只有得到他认定的人,才能够见到他真实的模样。   有天他也能得到昕庭的认可吗?   不过他不要昕庭的照顾,应该是由他来照顾昕庭才对,那个雄虫在过去的数年间始终独自支撑着身边的人,以后应该由他来照顾昕庭才对。   虽然昕庭看起来根本不需要谁帮助,实力强大到近乎没有对手,但谁说强者就不需要关心照顾?   宋临泽不知不觉走了神,好半天才回收注意力,下定决心对乐知煊打字道:“放心,以后有我保护他。”   乐知煊:“……”   乐知煊:“你保护他?”   宋临泽:“当然,他是我的雄虫。”   乐知煊:“你有这个心是很好的,加油。”   宋临泽:“?”   他身为雌虫,难道还不能保护自己的雄虫吗,虽然他们现在是还不够亲密,关系也还摇摇欲坠,但他相信自己将来总能够让昕庭对他产生好感的。   然而乐知煊接下来说的话却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乐知煊:“你以为我们不敢跟昕庭顶嘴,是因为什么?”   宋临泽:“不是因为他对你们好,从小照顾你们长大吗?”   乐知煊:“那是一回事,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可怕你不觉得吗?”   宋临泽:“???”   乐知煊:“他生气的时候,只要脸色一沉,我们三个马上就能变成鹌鹑,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我就没见过谁比他气场还强,实力还强的,你努力点别让他保护你就好了,保护他什么的就别想了。”   宋临泽:“……”   他并不赞同乐知煊的说法,不过他也没有去争辩,他转而问道:“他的实力为什么会这么强?”   乐知煊:“怎么你也想变强?”   宋临泽失笑,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所以对这方面并没有那么强的执念,更何况他在普通雌虫之间已经是实力顶峰的存在了,实力够用就行了,他真正擅长的并不在此。   他更关心的是昕庭为了变强付出了多少,毕竟以雄虫的体能来说,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恐怕不只是勤加锻炼能够解释得清楚,他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   宋临泽于是又问:“他的训练方式伤身吗?”   乐知煊:“伤身?什么意思?”   宋临泽很难说清:“就是,要获得非同寻常的力量,肯定会付出什么代价之类的吧,他变成这样,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动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式?”   乐知煊:“……”   他过了会儿才又发过来消息:“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没等宋临泽纠结应该怎么继续问下去,乐知煊就发了一大段文字过来:“他每天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没乱用药剂也没碰到什么奇遇,就是一直在锻炼罢了,为什么觉得他厉害就是因为作弊?雄虫比雌虫厉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宋临泽愣了半天,仔细盯着这段话很久,才确定自己没把雌虫和雄虫给看反过来。   仔细想想,有昕庭这个特殊案例在旁边,乐知煊他们这群高塔雄虫会形成这样的意识好像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昕庭有这样的实力,并不是因为他付出了什么,那会不会是与他特殊的基因有关?   宋临泽当然也知道,昕庭的实力和他的锻炼脱不了关系,毕竟拥有再强大的天赋也需要练习,宋临泽从他的出手就能看出来,他的战斗量肯定不比诸刹少,可是雌雄虫先天的差异不是光靠着锻炼就能够弥补的,昕庭的身上应该还有着某种秘密。   这个秘密,很有可能是连乐知煊他们都不知道的。   宋临泽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别的,比如昕庭平常的习惯,以及他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做的事情,他喜欢的服装风格等等。   因为宋临泽实在是太能聊,到后面乐知煊都有点犯困了,他赶紧叫停了宋临泽,说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差不多得了!”   宋临泽才意识到时间不早,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只能选择放人。   毕竟诸刹可能会来追杀他。   他于是说了几句好话,赶紧放了人。   次日清晨,宋临泽异常亢奋地早早醒了过来,他昨天晚上为了在星网上看菜谱选礼物,很晚才睡着,然而早上的闹铃才刚响起来他就迅速坐了起来。   在迅速收拾好自己之后,他哼着歌给自己套上围裙,然后心情极好地钻进了厨房里。   因为宋临泽起得太早的缘故,就连一直以来作息非常好的昕庭,都是在他进厨房一个小时后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昕庭习惯了造高塔里的日子,向来是自己照顾所有人,所以起床后自然地走到了厨房。   等看清厨房里穿着粉色围裙,满脸笑容的宋临泽时,他停住脚步,霎时有点疑惑。   昕庭记得宋临泽不是会起这么早的人。   宋临泽注意到了昕庭眼底的疑问,心里瞬间有种奇妙的成就感,他手里还拿着汤勺,向昕庭笑着说道:“早上好,快去餐桌那边坐吧,早餐马上就好了!”   昕庭:“……”   他看着宋临泽一副神秘的模样,难得地在他的面前没能保持住沉着。 第71章   虽然宋临泽昨晚彻夜查了彩虹粥的做法,中间还仔细把步骤背了好几遍,仔细对比过十种教程的外观和色泽,但他仍然担心在实际操作中自己会把东西弄糟。   所以他特地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起床,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试错。   而从他刚才所做的成果来看,他觉得应该是非常成功的。   尝了口锅里刚熬出来的粥,宋临泽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他终于找出了厨房里最漂亮的碗和盘子,装着粥和其他食物,一样样把它们端到了桌上。   “久等了,昨天是你起来布置的早餐,今天该轮到我了。”宋临泽故意做出不经意的模样,等到把彩虹粥递到昕庭的面前,他才眨巴着眼睛,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对方道:“你试试这个合不合你的口味?”   昕庭低下头,看到了那碗不管从颜色还是模样来看,都极为出色的彩虹粥。   昕庭长时间的没有说话,宋临泽没等到自己期待的反应,不觉间竟然紧张了起来,他僵立了好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怎么样?要不要尝尝看?”   听他这么说,昕庭先是抬头用不知意味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接着才拿起勺子,浅浅尝了一口。   宋临泽的紧张和期待都写到了眼睛里,昕庭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微笑着说道:“嗯,味道很不错。”   他笑得温和,回答也十分妥帖,然而看在宋临泽的眼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显然不是宋临泽以为会有的反应,他预想中的惊喜和感动,在昕庭的身上全然没有看见。   宋临泽为此有些慌张,看昕庭的反应,显然和喜悦没有半点关系,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怀着疑惑和戒备,不明白为什么宋临泽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以为会有的惊喜完全走了样,宋临泽赶紧转移话题,摆出自然的笑脸糊弄过去,接着坐在昕庭面前大口喝起了粥,食不知味地把早餐时间熬了过去。   用过早餐之后,昕庭有一些入职手续需要办理,所以在向宋临泽说过之后就出了门,宋临泽很快安排护卫跟着他,之后又让副官前去帮忙办事,自己则在看着昕庭离开之后,迅速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接着他赶紧拿出终端,找到了乐知煊的名字:“哥!救命!”   对面的乐知煊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复道:“别叫我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宋临泽:“八点,很正常的时间啊。”   乐知煊:“……”   乐知煊:“我玩终端玩到快天亮[小熊生气]。”   宋临泽顿时哑然,连忙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哥,你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我好像惹昕庭生气了。”   乐知煊:“你完了,昕庭生气超可怕。”   宋临泽欲哭无泪,他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让他开心而已。”   乐知煊:“先别急,你说说看情况。”   宋临泽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乐知煊,乐知煊那边接收到宋临泽的消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却半天没有给出回应,过了好一阵之后,宋临泽才再次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完了完了,他肯定知道我出卖消息给你了,万一他生气了我也会受到牵连的!”   宋临泽有些不明白:“我只是觉得他会喜欢这个,所以就给他做了,可是他看到那碗粥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表情,我总觉得他在防备我。”   乐知煊沉默了会儿,说道:“我试着假想了一下,你们才刚认识,见面没多久,前一天你们还不了解,第二天你突然给他做了喜欢的东西,而且是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喜好,这怎么想都会让人防备吧,就像是秘密被人莫名其妙看穿了一样。”   宋临泽听他这么说,瞬间理解过来,随即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悔起来:“你说得对!”   乐知煊继续分析:“而且以昕庭的性格,他其实很别扭的,我们对他好的时候他都会不自在,更何况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你让他怎么相信你是真心对他好的?又要怎么自然地接受下来?”   宋临泽反省着自己的莽撞,但听到这里,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怪异。   昕庭为什么会难以接受别人对自己好?是因为过往的经历让他性格如此吗?   可是他明明和其他雄虫一样,是在高塔出生的,从来没有踏出过那里,为什么他却和其他雄虫截然不同?   宋临泽意识到昕庭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再次谢过乐知煊,接着收拾了一下自己,也迅速地往指挥中心赶去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临泽没有再急着把所有的感情全都释放出来,他担心自己的过分热情会让昕庭更加防备,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次次试探着接近,试图每次比之前多靠近那么一点点距离。   比如他每天会在睡觉前和昕庭道一句晚安,比如他虽然不再主动下厨,却会在每天的菜谱上多做点特殊安排,对比昕庭吃每道菜时候的反应,以判断他的口味,再比如他们每天顺路会一起进出指挥中心。   昕庭在通过考核之后,没过几天就成功入职,成为了虫盟现在的情报部长。   最开始的时候宋临泽其实还有点担心,毕竟昕庭是雄虫,他虽然是伪装成雌虫上任的,但宋临泽还是会忍不住考虑不少问题。   比如昕庭的雄虫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他在情报部会不会被人欺负,再或者他处理那些问题会不会遇到困难。   宋临泽这些担忧无人可以诉说,只能偷偷地向乐知煊说起。   对此乐知煊几乎要笑出来:“这世界上就没有昕庭搞不定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虽然乐知煊是这么说,但宋临泽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悄悄地跑到情报部了解起了情况。   他不想让昕庭知道自己的动作,所以是瞒着别人偷偷来的,来到这边后他立刻就叫来了贺阑的副官甚海,向他询问状况,他最近进出这边比较多,当然知道得也会比较清楚。   看到鬼鬼祟祟跑进来的宋临泽,甚海最开始还以为是歹徒,他神情紧张地差点出手,等到宋临泽小声喊停,他才满脸疑惑地收回手,问道:“宋首领?您来就来了,把脸遮住干什么?”   宋临泽脖子上套着条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他没有立刻回答甚海的问题,左右看了看之后才说道:“我是来向你打听点事情的!”   甚海点点头,摆正了神色:“您问吧。”   虽然不知道宋临泽是在做什么,但甚海显然十分配合。   宋临泽于是拉着人到了角落里,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和打扰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情报部最近不是换了个部长吗,你觉得他怎么样?他上任以后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说,甚海理所当然地认为宋临泽是来考察情况来了,或许在几位首领看来,这位新部长并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甚海于是不敢隐瞒,如实说道:“是的,您是说那位新部长昕庭先生吧,听说他是靠着考核上来的,最近他考核的那段监控视频已经在情报部传疯了,大家都在讨论他的事情。”   宋临泽听见这话微微皱眉,问道:“视频传出去了?谁干的?”   甚海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宋临泽也没太计较,毕竟这件事情也藏不住,而且让其他人看到视频是好事,大家知道他实力有多强,大概就不敢在昕庭的面前乱来了。   只不过让其他人看到昕庭战斗时的模样,宋临泽私心里面有一点微妙的醋意。   他赶紧收起这些情绪,又问道:“所以他工作方面怎么样?”   甚海迟疑了一下。   宋临泽看到他的迟疑,心里面顿时沉了一下,生怕他说出什么糟糕的情况,他轻咳了一声才做好准备面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直接说就行了。”   甚海终于说道:“宋首领,我知道您想听我说他的问题,可是我最近往这边跑了好多趟,听其他人说了不少事,可没人能说出这个新部长有什么纰漏之处。”   宋临泽愣了一下:“什么?”   他愣过之后赶紧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问道:“你都说不出问题,那你刚才在迟疑什么,吓死我了!”   甚海满头雾水:“您不是想考察他的吗?”   宋临泽摆了摆手:“不是这么回事,你赶紧再说说,他真没出任何问题?其他人对他评价怎么样?”   甚海点头,听宋临泽这么说,他赶紧又报告道:“其他人都说他的能力很强,而且不是一般的强,听说他才刚到这里,就直接把其他人镇得说不出话了,本来几个喜欢跟上头叫板的家伙,对着他也根本不敢放肆,当然后来在看到他的考核视频之后,大家就更不敢放肆了。”   宋临泽听这些话倒是听得很舒服,他很是受用地抱着双臂点点头,唇畔忍不住浮起了笑意:“我就知道他会做得很不错。”   甚海心说你刚才可没这么自信。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他狐疑地看了宋临泽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听说情报部之前有几件很棘手的任务,折腾了好几个月都没完成,昕庭上任之后只用了三天,就把这事情给搞定了,他的实力和办事手段,的确让人没有话说。”   这么说完之后,甚海终于忍不住问道:“宋首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军部还有个这么厉害的雌虫?” 第72章   宋临泽被夸得十分开心,得意地笑道:“什么雌虫,那是我家的雄虫!”   他知道甚海是贺阑最信任的部下,而且关于高塔雄虫的事情,对方也知道不少,所以宋临泽对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听到宋临泽这么说过之后,甚海顿时露出了震撼的表情,无法相信地道:“您刚才说……那是个雄虫?!”   宋临泽就喜欢看别人为昕庭的性别而震惊的样子,他大笑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说道:“是啊,想不到吧?”   甚海的反应还真不是演的,他整个人近乎灵魂出窍,一时之间连语言也有些颠倒:“怎么可能?我看过那份考核视频,那种实力,别说是雄虫,就连诸刹首领恐怕都很难做到轻松过关吧?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宋临泽摊手说道:“没有弄错,他就是雄虫,全程我都看着,不会有任何作假的可能。”   甚海顿时哑然,虽然仍然表情震惊,但看起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份真相。   两人说到这里,宋临泽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又叹气道:“跟你说话真有意思,你可比我们家副官有意思多了,真想把你从贺阑那里挖过来,你说跟着他那种天天冷着脸脾气暴躁的家伙哪里好了?”   甚海吓了一跳:“宋首领您别打趣我了。”   宋临泽没再继续捉弄这家伙,没多久就放他离开了。   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刚和甚海聊过话,所以特地在角落里又等了会儿才走出去,打算趁着没人注意到,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躲来躲去,却没想到自己才刚推开门,就直接撞到了昕庭的面前。   宋临泽:“……”   他试图退回去关上门,假装自己未曾出现,可惜昕庭虽然和他不算熟悉,却能够精准地把他给认出来,即便他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   还没等宋临泽倒退回去,昕庭就主动按住了门,对他说道:“来这里有事要办?”   不得不说昕庭都给了个不错的台阶,宋临泽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于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点头:“对,我是来找甚海的!”   昕庭点头,对旁边说道:“过来。”   宋临泽瞪大眼睛,于是就看刚刚才被他送出去的甚海,现在又满脸发懵地走了回来。   昕庭说道:“他有事找你。”   说完这句昕庭就转身离开了。   甚海:“……”   宋临泽和甚海面面相觑,只觉得后者眼里的疑惑极具羞辱性,毕竟宋临泽刚刚才跟人说了,他和昕庭是雌雄虫伴侣,结果转眼就被昕庭用对待陌生人般的方式对待了。   等到昕庭离开之后,甚海斟酌着言语说道:“您和这位不是夫夫关系吗?”   宋临泽勉强解释道:“他事业心比较重,不想在公共场合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甚海顿时恍然。   宋临泽表情怎么也没法自然,他其实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在和甚海假装聊了几句之后,他就准备离开情报部了。因为想着在离开前再和昕庭打个招呼,宋临泽虽然脚步在往外走,但视线却禁不住好几次往昕庭的办公室方向看去。   可惜昕庭看起来实在忙碌,不过才刚吩咐了一个人什么话,接着又被另一个部下给缠住了。   根本没有搭话的机会。   宋临泽在心里面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迈着寂寞的脚步离开了。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再忙,他们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候总是在一起的,他们能有来回足足一小时的独处时间,他们晚上也是睡在同一个屋檐下面的,宋临泽这样安慰着自己。   当天下午,下班之后宋临泽踩点离开办公室,准备去接昕庭回家。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踏出指挥中心的大门,他就收到了从昕庭那里发来的讯息,昕庭表示他还有不少事情没能够处理完,所以没办法离开,要宋临泽不用等自己先离开。   宋临泽的脸色立刻就颓丧了下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副官锦川正好走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紧张地问道:“首领,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宋临泽满脸忧郁:“是的,出大事了,我今天晚上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锦川:“……”   他脸色顿时木了起来,扶了扶眼镜说道:“别磨蹭了,快回去吧。”   宋临泽瞪着他:“我就知道你只会冷着脸,贺阑家的副官比你会察言观色多了!”   锦川冷冷说道:“别人家的首领也比你看起来靠谱多了。”   宋临泽再次败下阵来。   当天晚上,宋临泽趴在床上无法安心休息,他仔细看着外面的天色,想要询问昕庭是不是还在忙,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需不需要自己开车去接他。然而他字都已经打在对话框里了,却还是没能够发出去,他担心自己的关切过于紧逼,让昕庭感觉到不自在。   想了想他干脆戳了个列表里面情报部的熟人,朝他打听起情况。   对方骤然收到虫盟首领的讯息,整个人都吓坏了,赶紧小心翼翼地询问宋临泽来找他的原因,宋临泽不好直接问昕庭的情况,只能旁敲侧击。   随后他很快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情报部还在忙着处理一些重要事情,包括昕庭在内的几个人都在指挥中心大楼里加班,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够离开。   宋临泽得到这个答案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瘫在了这个公主风的贝壳大床上。   他环顾起周围的房间,这个房间本来是他替昕庭准备的,后来他发现不对,赶紧和昕庭换了房间。现在他房间里面原本的东西,都被搬到了这边来,他本来可以把这房间改造回正常的模样,但目前因为没有功夫,他就任其保留了原样。   这房间的风格的确不适合他,每次睡在这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宋临泽都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头放。   不过宋临泽想,如果是昕庭睡在这里,估计会是非常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虽然他长得不像自己心目中的小公主就是了。   不过宋临泽随后又想,谁说小公主就得是粉粉嫩嫩的呢?   宋临泽无聊到胡思乱想,最后干脆拿出终端,找到昕庭的账号,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庭庭公主”,还在名字后面加了颗粉色的小心心。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宋临泽盯着这个昵称,又想到昕庭平常沉静强大的反差模样,忍不住捧着终端在手里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的终端突然传来了收到消息的声音。   宋临泽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赶紧往屏幕看去。   但让他失望的是,传来消息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昕庭,而是诸刹。   宋临泽失望到连戳字的时候脸色都是生无可恋的,他询问着诸刹找自己干什么,结果却收到了诸刹的求助。简单的说就是诸刹不明白自己怎么让自家雄虫生气了,所以想让宋临泽帮忙分析找到原因,同时教会他如何正确地追雄虫。   宋临泽:“……”   他连自己都问题都没能够解决,现在却得帮别人的忙了。   不过宋临泽正好无聊,他看着诸刹发过来的消息,仔细分析了一通,算是替对方找到了问题。   但到了最后,宋临泽回想起乐知煊平时和他聊天时的性格,忍不住说道:“这位性格这么好,你都能把他惹生气,你真是块木头啊。”   诸刹彻底没话说了。   等到帮诸刹解决完难题,宋临泽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距离他之前联络情报部的人,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算算时间昕庭应该要回来了。   宋临泽赶紧起来,想要回到客厅去等人,但路过镜子又忍不住倒了回来,在仔细的收拾了下自己,确保自己的形象仍然光鲜亮丽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来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打开星网电视,假装正在看新闻,就这么端正地坐着等待起来。   不过这坐姿实在是过于刻意,宋临泽想了想又换了副更加悠闲的动作,继续心不在焉地看起电视。   他就这么等待着,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接着大门外终于传来声音。   房门打开,昕庭披着夜里的寒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临泽装出不经意的模样抬头看去,朝他露出了笑容:“回来了?”   昕庭点头,将身上的厚重大衣脱下,挂在门边的架子上,他看了眼宋临泽正对着的星网电视,保持着礼仪风度微笑道:“还没有休息吗?”   明明是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合法夫夫,对话起来却有种应酬般的疏离感。   宋临泽在心里面叹气,脸上却没露出太多破绽,他指了指厨房说道:“晚饭我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有吃,正好你回来了,我们一起?”   听到宋临泽的说法,昕庭难得地有点怔住:“你在等我吗?”   宋临泽:“……”   他差点就脱口应下了,不过他很快改口说道:“不是,我就是刚才没胃口,现在又想吃了。”   昕庭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是轻轻应了声,但随即又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在指挥中心已经吃过晚餐了,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宋临泽就已经飞快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好不容易宋临泽才保持住语调没有变化。   这时候昕庭的终端又响了起来,昕庭看了眼屏幕之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宋临泽看得出这应该是正事,所以没有耽误对方,体贴地说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吃点就睡了。”   昕庭于是没再多言,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宋临泽坐在沙发上看着昕庭的背影消失进房间里,好半晌才幽幽地收回视线。   但同时他又慢慢地扬起了嘴角。   庭庭公主果然是很难追的,等了大半个晚上,最后还是没能吃上这顿晚餐。   不过和他多说上了好几句话,好像也不是很亏。 第73章   第二天是休息日。   虽然说到宋临泽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休息日可言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事他就需要顶上,但为了能够趁着昕庭在家休息,制造和他多相处的时间,宋临泽还是提前处理好了大部分的事情,然后只留下了小部分在家自己处理。   早上两人照旧吃了顿无话的早餐,随即昕庭带着东西进了书房,开始工作起来。   宋临泽:“……”   他本来以为能够见到休息日在家穿着休闲装,吃零食看星网剧的不一样的昕庭,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昕庭仍然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   没能看到居家版的昕庭,宋临泽心里有些失望,但这失望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而已,因为宋临泽向来惯于安慰自己,非常能够另辟蹊径,他转念想到自己平常看正式工作版的昕庭看得也不多,于是很快就释然了。   毕竟昕庭和他工作的地方虽然都在指挥中心,但却相隔了好几栋楼,他平时也没机会去接触。   这么想着,宋临泽连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   他好几次假装接水路过书房,就为了能够悄悄地多看对方几眼。   而宋临泽这动静虽然算不上大,却相当地引人注目。   没过几次,昕庭就从房间里面抬起了头,向宋临泽问出了自己在意的问题:“你今天不用出门吗?”   宋临泽摇摇头,满脸无辜地说道:“不用,今天休息。”   这么说也算不上撒谎,自己争取的假期怎么就不能算是假期呢?   听宋临泽这么说,昕庭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主动又问道:“你是想使用书房吗?”   他说着就要起来把位置让给宋临泽,宋临泽赶紧摆手,他待在这里就是想看昕庭专注的样子,而且他今天又没什么事好做,他钻书房里坐牢干嘛。   不过看昕庭那副生疏客气的模样,宋临泽想了想,干脆说了个折衷的方法:“要不然你分点位置给我?”   这么说实际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他们各自的房间里不是没有书桌,而这个书房位置也很宽敞,可宋临泽却还是故意说成了这样,好像离了这张桌子就没法工作了一样。   昕庭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哄骗的对象,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宋临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宋临泽观察着他的反应,猜他应该是考虑了什么,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妥协,比如自己其实是想摸清他的工作状态,比如自己作为首领想了解情报部的问题之类的。   反正以昕庭的事业脑,他肯定猜不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恋爱脑而已。   宋临泽在心里面叹了口气,任由昕庭把他想象成城府极深的虫盟首领,坚持把电脑搬进了书房,和昕庭并肩坐在一起。   管他把自己想象成什么样子,为了接近昕庭,宋临泽觉得什么都可以。   好不容易终于如愿地坐在了昕庭的身旁,宋临泽悄悄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他托着腮小心翼翼地瞥着身旁的昕庭,发呆间又嗅到了萦绕鼻端的雄虫气息。   宋临泽觉得昕庭的气息像海,这倒是很符合昕庭在他心里的样子,总是深沉如海,令人看不明白。   要是每天都能够这样靠近对方就好了。   宋临泽休息日没什么工作,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胡思乱想,不过没等他发呆多久,他就注意到身旁的昕庭朝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昕庭的模样实在是好看,每个表情在他的脸上都显得与旁人不同寻常。   然而被这么盯着,宋临泽还是不得不假装起自己很忙的样子。   他打开电脑随便扫了眼邮件,没想到这么一扫之下,竟然真的发现了需要忙碌的事情。   前两天关于第二星域的能源问题,他向那边的负责人交代了不少事情,今天那边终于给了回应,宋临泽怔了片刻,开始认真查看了起来。   事情比较麻烦,而且也关系着虫盟相当多的问题,宋临泽收起不正经,表情顿时认真起来。   他先是仔细查看了报告,接着又联络了正在休假的副官锦川,仔细向他打听过情况之后,他又开始拧着眉头认真思考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宋临泽折腾了很长时间,依然没办法把问题完全解决,他始终觉得对方给出的报告书有问题,但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又很难说得出来。   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有些干涩,宋临泽捏了捏鼻梁上方,正要继续办事,就看到自己的面前多了杯冒着热气的水。   宋临泽顿时停下动作,抬头看去,才发现昕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手边的事情,正端着水看着他。   看宋临泽没什么反应,昕庭把水又往他的面前推了推。   宋临泽受宠若惊,连忙捧过杯子:“你替我倒的?”   昕庭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只给你倒了白开水。”   宋临泽:“白开水就很好!我喜欢喝热水!”   昕庭笑了下,也没把他这种话当真,只把视线往宋临泽的电脑屏幕投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说道:“你遇到什么很难处理的麻烦了吗?需要休息下吗?”   他这么说过以后,又迅速补充道:“我只是随口问下而已。”   难得昕庭主动和自己说话,宋临泽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而且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的确不算机密,昕庭的能力极强,把事情说出来让他参考一下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宋临泽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说道:“是第二星域那几颗能源星球上的事情,在后续的开发上面几个负责人存在分歧,他们也给了我一些方案,但我暂时没法做出决定,你如果有兴趣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看看吗?我听听你的意见?”   昕庭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顾忌道:“这些事情可以让我听到吗?”   宋临泽笑起来:“没什么不可以的,倒不如说你这个情报部长早晚都会知道。”   听他这么说,昕庭没有再迟疑,很快点了头。   宋临泽于是很快情况告知了昕庭,把方案也给了昕庭看,等昕庭弄清楚得差不多错了,他终于问道:“你觉得哪个方案更好?”   昕庭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他盯着文件仔细对比,又思考了许久才说道:“我只说我的想法,随口说的你听听就好,我认为目前一和三的方案看起来更好,但真正要长久地持续下去,二号方案才是最稳妥的。”   宋临泽听他说过后顿时愣住,接着满是欣喜地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到这里,却又抓了抓头发道:“可是二号不行,看起来太不切实际了,考虑的地方太少,现在只是个空想而已。”   “是,二号需要改变一些地方。”昕庭再次点头,同时指向文件里的某几处位置:“这几处都是有问题的,但只要稍微修正一下,它就能变成一份不错的计划。”   他在指出问题之后,又添加自己的想法,把它们给修改了一遍。   宋临泽蹙着眉头仔细听着他的说法,前面还有些犹豫,听到后面则是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他甚至也有些激动起来:“就是这个!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你等等!”   说到关键之处,宋临泽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本来坐在这里只是为了泡雄虫,他动作飞快地调出终端投影系统,接着手指停在投影出的上面,开始认真讨论起来:“这里是不是也有要改的地方?”   昕庭赞同他的意见:“你说得对,这地方也有问题。”   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前面他们的意见都是相同的,但到了某个部分,他们就开始出现了意见的分歧,不过这也并没有让他们吵起来,两人都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的个性,他们各自陈述自己的想法,试图说服对方,期间有人被对方说服,也有人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   这场讨论就这么持续下去,直到午饭时间,宋临泽肚子叫出了声。   宋临泽:“……”   他有点尴尬地看了昕庭一眼,而这时候昕庭也才反应过来,发现他们已经聊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样的交流是极为难得的,昕庭看着宋临泽的模样,不禁笑道:“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再聊。”   宋临泽点头,跟着昕庭走了出去。   不过非常不巧,他们因为忘记时间,也没有提前设定好家庭机器人做饭,毕竟平常这时候他们都在外面,家庭机器人当然也没有这样的预设。   于是昕庭看了厨房说道:“可能需要再等会儿,今天想吃什么我设置好让家庭机器人做。”   宋临泽刚才是因为过于投入,所以才因为讨论忘记了在昕庭面前刷好感的事情,现在碰到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放过机会,他几乎是立刻就上前说道:“机器人做也要等很久,反正我现在没事,我来自己做吧。”   昕庭有些惊讶:“自己做?”   “嗯。”宋临泽早就想亲自给昕庭做饭了,他还想趁机打听昕庭更多喜好,于是自然地问道:“你想吃什么?”   昕庭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宋临泽坚持的样子,他只能说道:“我不挑食,都可以。”   宋临泽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万一我做出来的是你不喜欢的怎么办?”   如果是平常,昕庭大概仍然会对宋临泽抱有疏离的态度,但今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两人刚刚经历过气氛融洽的讨论,现在又恰好要共同用餐,昕庭没想太多,就对宋临泽说了几道喜欢的菜。   宋临泽听后迅速牢记在心里,同时系上了围裙,信心满满地说道:“你快去等着吧,我很快就做好!”   他边说着话,心里面已经一边快要放起了烟花。   绝无仅有的刷好感机会,被他抓到了,看来他前段时间天天加班就为了今天陪昕庭,果然是值得的! 第74章   宋临泽喜滋滋地抢过厨具开始做饭,然而他却忽略了相当重要的事情。   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攻略,这些菜压根不会做。   所以当他边偷偷背着昕庭查攻略边手忙脚乱地做出一锅奇怪玩意儿之后,他整个人瞬间懵了。   昕庭大概是听出了厨房里的动静不对,所以主动走了过来,等看清楚厨房里面的情况之后,昕庭沉默片刻,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临泽:“……”   他可怜巴巴地往昕庭看去,勉强出声解释道:“你先不要急,我觉得还能救一下。”   昕庭忍住笑,随即说道:“救不了,都焦了。”   宋临泽妄图扭转自己在昕庭心中的形象,然而还没出声,就因为昕庭的笑而怔住了,他才发现昕庭竟然对着他笑了。   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总让人有种冬雪融化般的生机感,宋临泽看得头脑发晕,只觉得自己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呢?   他沉浸在这笑容之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指尖被温暖的手指所触碰,等他晃眼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昕庭给接过去了。   昕庭从旁边又找出了条围裙,系在身上说道:“让我来吧,我比较熟练。”   宋临泽看看他身上的围裙,又看看自己的,脑子里面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情侣装”三个字。   虽然丢了个人,但得到的福利好像比丢掉的东西多了不少。   幸福感来得如此迅速,宋临泽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幸运,不然他怎么能跟心上雄虫穿情侣装,甚至还能吃到对方亲手所做的午餐?   宋临泽幸福到晕晕乎乎,虽然被昕庭抢走了主厨的位置,但他也舍不得从厨房里面出去,于是干脆围在昕庭的身边就这么欣赏起对方下厨时的模样。   雄虫的腰身纤细,明明围裙并没有系得很紧,但勾勒出的身形依然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昕庭的身体不像其他雄虫那样单薄瘦弱,那是一具很有力量感的躯体,肌肉并不会厚实到夸张,但张力十足的肌肉轮廓自薄薄的衣衫下面透出来,再加上他为了方便动作,特地挽起小臂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那人每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像是在欣赏一道风景。   宋临泽沉醉不已,但可惜风景本人很快就对着他出了声:“你不用在这里站着,去外面等我就好了。”   到外面就欣赏不了这场景了。   宋临泽坚决不肯,赶紧想办法道:“让你一个人来太辛苦了,我来帮你吧。”   昕庭摇头说道:“不用,以前在高塔里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在做这些事情,其实我对做饭挺有兴趣的。”   宋临泽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确认道:“兴趣?”   他没有办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拿这种事情作为兴趣,毕竟在虫族人的观念当中,这个时代类似做饭和家务这种能够由机器人代劳的事情,都是没有必要花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情,只有贫民区买不起家庭机器人的穷人,才会不得已自己做食物。   昕庭明明出生于什么都有的高塔,享受着最好的人工智能服务,为什么还会对这种贫民做的事情有兴趣?   昕庭今天也许是心情不错,所以比平常多了些话,他点头说道:“自己动手做的食物,味道和家庭机器人做的是不同的,虽然不一定更好吃,但吃下去心情会更好。”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三个弟弟都是这么觉得的。”   宋临泽专注地看着昕庭的动作,今天的昕庭和平时又不太相同,不像是参加考核那时候,冷静强大毫无破绽,也不像在情报部的时候,气场强大具有威慑力,他看起来柔软了许多,就像个心系家人的普通哥哥,没有什么别的身份。   宋临泽又忍不住想,昕庭亲手做出来的食物,味道肯定是和机器人所做的完全不同的。   心情当然会变好,好到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心脏狂跳。   最后宋临泽还是没能够帮上昕庭的忙,他在厨房里面急得团团乱转,试图找点活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然而因为过于着急反而弄出了不少乱子,为了能够安稳地吃上饭,宋临泽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帮忙的事情。   他乖乖地站在昕庭身后,贪婪地看着他,看完了整个过程。   看过之后宋临泽觉得自己光是靠着这份秀色就已经满足了食欲,至于午餐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可惜昕庭没有骗人,他对做饭果然十分熟练,所以不过二十来分钟,他就做完饭菜,然后把东西端上桌了。   宋临泽意犹未尽,坐在桌前尝了口面前的菜,突然之间感觉一阵神奇,忍不住低头盯住了那盘子里的东西。   明明看起来和平常吃的菜相差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味道却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   宋临泽震惊地问道:“这玩意儿原来能做成这种味道?”   昕庭也坐了下来,好笑地说道:“是,它们本来还可以做出更有意思的味道,不过这里没有我想要的调料,所以只能这样了。”   宋临泽连忙说道:“什么调味料?你说给我听听,只要是虫盟有的,不管在哪颗星球我都能给你找来!”   昕庭顿了下,摇头说道:“找不到的。”   宋临泽觉得奇怪,什么调料是虫盟没有的?难道是在虫盟以外的世界?还是只有高塔才存在?   昕庭没再说什么,他低头吃着桌上的饭菜,似乎已经收起了自己柔软的那面,重新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筑起了高墙。   宋临泽感受到昕庭前后的变化,猜测这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引起的,但他却说不出问题是出在哪里。   他好不容易才和昕庭稍微拉近点距离,说上这么多话,他不想前功尽弃,于是脑子动得飞快,好不容易终于想到了昕庭会感兴趣的话题:“对了,说到高塔,我之前和乐知煊联络过。”   昕庭问道:“知煊?”   他显然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够联系到一起。   宋临泽点点头,没有透露自己最开始加乐知煊的好友是为什么,只说了另一件事情:“是啊,他最近在开发机甲,这件事还是诸刹最先提出来的,说键盘流机甲很适合现在虫盟的环境。”   提起这种事情,昕庭果然有了兴趣:“是FX系列机甲?”   宋临泽:“对,就是这个!”   他在高兴着再次和昕庭聊起天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面感到无奈,他现在还没有到能够和昕庭聊私人事情的地步,也只能用正事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了。   不过即使这样,这次午餐也是宋临泽和昕庭自见面以来气氛最融洽的一次进餐了。   昕庭和宋临泽关于乐知煊那件事聊了不少各自的看法,而毫无疑问,对于FX系列机甲的研发,他们都有着一致的观点,认为这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聊过机甲之后,他们也提起了乐知煊本人,昕庭提起弟弟,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虽然听起来十分克制,但宋临泽仍然能够听出他提起弟弟时候的欣慰,还有对他才能的肯定。   他果然是个好哥哥,宋临泽听着这些话,再次羡慕起那群高塔雄虫,羡慕他们能够得到昕庭毫无保留的爱,能够见到毫无防备的昕庭。   什么时候他也能够有幸见到这样的昕庭呢?   宋临泽一顿饭吃得有百般滋味,但仔细说起来,最多的感受仍然是喜悦。   而且昕庭说得没有错,亲手做的食物吃起来果然比家庭机器人做的要美味许多,因为里面有着机器人绝对不会有的东西。   到吃过饭之后,他们又开始了关于第二星域问题的新一轮讨论。   这场讨论最终得出了让两人都满意的结果,当宋临泽改好方案发给相关人员之后,他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对着屏幕露出笑意。   随即他回头看向昕庭,认真道谢:“这次多亏了你的意见。”   昕庭没想着居功,只说道:“我只是向你提出想法而已,其实你自己也都知道的,真正完善计划的是你。”   宋临泽笑了笑,心里清楚昕庭的看法有多么一针见血,给他究竟节约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而且为了帮助他折腾这份计划书,昕庭甚至暂时放下了自己的事情。   宋临泽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了新的主意。   虽然这么做有点算计的意思,但宋临泽实在不忍心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主动向昕庭说道:“这次你真的帮了我不小的忙,等有空了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吧?”   昕庭听到他这话后不理解地问道:“外面?想吃什么在家里不就可以吗?”   宋临泽早就猜到他会有这种说法,于是立刻摆上了准备好的说辞:“那当然是不一样的,我没有你那样的手艺,暂时没法亲自给你做饭,所以想请你只能去外面,而且虫盟有不少有意思的饭店,不到现场是没办法体会到的,更何况你从高塔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去过指挥中心和家以外的地方吧,作为你的监护者我总得带你到处走走看看,免得他们说我不负责任吧?”   宋临泽怕昕庭会拒绝,一股脑扔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昕庭在他的重重理由之下,果然没有办法拒绝,他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宋临泽看得出昕庭兴趣不大,不过没有关系,宋临泽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安排,一定不会让昕庭失望的。 第75章   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让宋临泽惊喜的事情。   他的终端收到了某个人的好友申请,他点开看过之后,发现加他好友的竟然是阮煦。   阮煦也是高塔中被昕庭照顾着长大的雄虫,在四名雄虫中应该是年纪最小的那位,离开高塔之后他被同为虫盟首领的贺阑领回了家,宋临泽之前就拜托过贺阑,想要得到阮煦的联络方式,然而贺阑不知道是没怎么上心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现在才终于替他转达到。   不过不管怎么说,拿到联络方式就是好事,宋临泽也想从各方面多了解一些昕庭的事情。   宋临泽迅速通过好友申请,同时朝对方发了个问好的表情。   对面的阮煦十分友好,和他家那位阴险狠毒的雌虫贺阑完全不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和煦暖阳般的气味,隔着星网宋临泽似乎都能感受得到。   两人友好地打了招呼,还没等宋临泽主动发问,阮煦就已经把问题一股脑砸了过来:“你和昕庭哥哥已经进展到哪一步啦?昕庭哥哥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你们做过了吗?他会不会脸红啊,我从来没见过昕庭哥哥脸红的样子,好好奇啊!我天天被他教训,脑子里只能想到他板着脸的表情!”   宋临泽:“……”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已经被载上了高速。   宋临泽觉得高塔里长大的雄虫或多或少都有点颠覆他的认知,他从没见过有雄虫能够一脸天真地问出这些问题的,他看着屏幕一阵无言,突然感觉贺阑在家里每天带孩子应该过得挺辛苦的。   当然,究竟是辛苦还是幸福还不一定。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发消息给对方:“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牵过手。”   对面的阮煦沉默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宋临泽都快以为他不在终端面前了,他才犹犹豫豫地发过来一段相当具有杀伤性的话语:“对不起……请问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宋临泽:“……”   这位高塔出来的小雄虫礼貌倒是很礼貌的,就是该扎的刀子一刀没少。   他捂了把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地朝房间墙壁看了一眼,墙壁那头是昕庭的房间,他很快调整好心情重新出发,回复阮煦道:“我觉得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他不敢再让阮煦继续把思维发散下去,连忙叫停说清了现在的状况。   而阮煦听过之后,终于才松口气似的说道:“原来就是这样啊。”   宋临泽表情有些莫名,为什么他的语气就像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这明明很重要啊!他的雄虫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有的只是迫不得已的责任!   宋临泽满脸忧郁,不过这些话当然没法向阮煦说,他很快向阮煦打听起来:“关于昕庭,我能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吗?”   阮煦高高兴兴地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你想打听什么尽管问!”   宋临泽有些诧异,因为阮煦表现得实在是过于没有防备了,最开始他联络乐知煊的时候,他就觉得乐知煊十分友好,对于他这个对昕庭有所图谋的雌虫,乐知煊半点没有排斥。   而现在看看阮煦的反应,宋临泽才发现什么叫真正的热诚如火。   宋临泽受宠若惊,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我欺骗昕庭的感情吗?”   阮煦:“哈哈,怎么可能。”   宋临泽:“……”   他都忍不住要提醒阮煦,最好还是多留点戒备心了,但阮煦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放心,昕庭哥哥很可怕的,普通真心他都不会接受,更别说假情假意了,除非是对他真心到骨子里,不然他都不会有反应,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被欺骗感情。”   宋临泽:“这样的吗……”   阮煦说得煞有介事:“当然,他在离开高塔前,还给我们开过防骗小课堂呢。”   宋临泽发现阮煦有种让人没法把话说下去的神奇力量。   不过还好,在胡乱拉扯了会儿之后,阮煦终于记起来正经事,开始认真地和宋临泽说了起来。   非常幸运的是,阮煦说的事情恰巧都是宋临泽之前在乐知煊那里没有了解到的,阮煦告诉宋临泽,昕庭自己定下了一套非常厉害的训练计划,他是个非常自律的雄虫,每天都会按时按量地完成那套训练,并且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耽误。   这点其实宋临泽是能够想到的,毕竟没有极强的自制力,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接着阮煦又说了另一件让宋临泽感到意外的事情。   阮煦提到了他小时候被昕庭养大的事情,说他刚从培养仓里面睁开眼睛,走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昕庭,那时候的昕庭还不是现在这样强壮的躯体,他的身形偏瘦,甚至可以称得上纤细,但模样仍然是非常清秀好看的,那时候他是高塔雄虫里最爱哭鼻子的那个,每次因为各种事情哭闹,都会被昕庭抱在怀里安慰。   阮煦怀念地说道:“那时候的昕庭哥哥还很好说话的,也不会板着脸训斥人,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缩在他怀里睡觉,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可是在他的身上一下就能睡着了,他身上有种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对于这点宋临泽深有同感,昕庭身上的味道的确令人沉迷。   不过他同时又有点在意:“他那时候那么小就能抱得动你们了吗?”   阮煦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么小?”   宋临泽看他的反应,心里面升起了几分疑惑,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他就看到阮煦说道:“他那时候不小呀,我才到他的膝盖呢。”   看到这句话,宋临泽心里骤然多了种奇怪的猜测,他连忙问道:“我能知道,昕庭现在究竟多大吗?”   阮煦说了句理所当然的废话:“他是我们的哥哥,当然比我们都大。”   宋临泽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他今年多少岁了?”   阮煦:“我不知道啊,他出生的时候我又没有出生。”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宋临泽知道从迷糊的阮煦这里很难得到答案,于是干脆在通讯录里面翻了翻,准确地找到了乐知煊,接着他飞快发送消息过去:“我能问一个和昕庭有关的问题吗?”   他没多久就得到了乐知煊的回应,于是宋临泽也顾不上太多,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而乐知煊显然比阮煦要警觉很多,乐知煊看到宋临泽的问题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你是不是从别人那知道了什么?”   宋临泽大致说了下前因后果。   乐知煊倒也没有藏着掖着,他没多久就说道:“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我们不是和昕庭一起长大的,虽然我们称他是哥哥,但其实是昕庭养大了我们。”   宋临泽紧盯着这句话,这浅显易懂的一句话,他却盯了很久都没看明白。   他蹙着眉头打了一句话过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乐知煊:“意思是我不知道昕庭多少岁,反正从我见到他第一面起,他就是现在的样子,哦,他那时候身材比现在要瘦弱。”   这话看似和刚才阮煦所说的差别不大,但透露的信息却多了很多。   昕庭究竟多少岁了?阮煦他们听说五岁之前都在培养仓里,那么从他五岁到现在,总共十多年的时间,昕庭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虽然说以现在的基因科技水准,虫族人均寿命都有两百岁以上,大家面貌也都趋于年轻,但看昕庭的样子,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根本不是三十多岁的面相。   昕庭究竟有多少岁?如果真的像乐知煊他们所讲的那样,也许他只是看起来比较脸嫩,还是说他其实在乐知煊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一个人在那座高塔里过了很长的日子?   后面这种猜想十分不合常理,但宋临泽却没有办法忽视这种可能。   如果这种猜想是真的呢?那么昕庭究竟活了多长的时间?   宋临泽原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和打听,已经对昕庭有所了解,但时至今日,他发现昕庭的形象在自己的眼中非但没有变得更加清晰,反而像是陷入了迷雾,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接着宋临泽又朝阮煦和乐知煊打听了几个问题,但对于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他却没能够再得到半点情报。   在家休息了一天过后,宋临泽和昕庭的生活节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早上宋临泽和昕庭由专人司机接送到了指挥中心的大楼外面,宋临泽在这个过程中几次回头看向昕庭,忍不住观察他的模样,却很难从其中找出岁月的痕迹。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身上唯一能让人看出岁月感的,也就只有那双眼睛。   昕庭的眼睛里始终藏着许多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绪,宋临泽以前只觉得神秘,现在想想或许那是因为他过往的阅历与沉淀,才造成了他那样的眼神。   因为观察昕庭的时候过于专注,到车停下来的时候,宋临泽都还没能够反应过来。   还是昕庭主动提醒并询问,宋临泽才赶紧收回目光,装作没事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昕庭摇头没在意,只是自己先开门下了车。   宋临泽跟在他后面下车,想了想突然冲着站在车对侧的昕庭说道:“昨天不是说要请你在外面吃饭吗,今天有时间吗?”   昕庭看了眼自己的终端,接着说道:“抱歉,今天我应该会忙很久。”   宋临泽喃喃道:“这样啊,那就下次好了。”   他满怀心事,接着笑起来:“反正我们每天都能见面,总能遇到对的时间。”   然而他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当天下午,他就听到了昕庭将要出差的消息。 第76章   昕庭要出差的地方,是在第二星域,具体是为了什么宋临泽没打听清楚,但总之这趟差出得很急,并且要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临泽正在办公室里面听着锦川汇报工作,他听见终端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后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并不打算查看,但当看到消息传递人是昕庭之后,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把手指移到了那个名字上面。   他想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昕庭竟然主动联络他了?   是发消息的时候弄错人了?还是知道自己在打听他的事情,所以过来警告他了?   宋临泽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收到昕庭主动发过来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都是不好的猜测。   但等他终于点开对话框,看清楚昕庭发过来的消息之后,他又觉得刚才他想的那些坏结果,事实上都比这条的内容要好多了。   昕庭竟然要出差,至少一个月那么长,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办法见到昕庭了。   以他和昕庭现在这样的关系,他可能连通过终端联络对方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所以这就意味着他将要从昕庭的世界消失至少一个月那么长。   昕庭会不会直接把他给抛到天边去?   宋临泽满脸忧愁,顿时觉得下班都不值得期待了。   他身上的哀怨实在是表现得过于明显,以至于锦川停下自己正在念着的汇报文件,几乎是立刻就猜准了问题的所在,接着问道:“是昕庭先生发来的消息?不好的消息?”   宋临泽悲伤地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说道:“他要去出差。”   还没等锦川开口安慰,宋临泽又强调道:“一个月以上。”   锦川觉得安抚的话有点说不出来了,他一边觉得难以理解,一边又说道:“毕竟他现在是情报部长,出差和忙碌都是理所当然的。”   宋临泽当然没有别的话说,从看到昕庭成功通过考核的时候起,他就该猜到会有这样一天的。   不过他还是没法习惯罢了。   锦川没给宋临泽太长的时间沉浸在悲伤里,他看宋临泽把这份悲伤吸收得差不多了之后,又继续说了起来:“关于第六星域的战事问题,那边还好有诸刹首领在盯着,所以暂时不需要太担心,不过第二星域的能源问题,那边说上次给的修改方案他们已经看过了,并且也决定就采取第二个方案了,只是动工的时候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我们帝星这边也需要派出人手去盯一段时间……”   他的话说到这里,宋临泽突然抬起了头:“你刚才说什么?”   锦川瞥了宋临泽一眼,低头又看了遍文件,说道:“第六星域的战事……”   宋临泽立刻催促道:“不是这个!是后面那条!第二星域,你说第二星域需要人去盯着工程对不对!”   锦川沉默了片刻,像是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第二星域那边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的意思是找个中将级别的人去就差不多了,这个工程虽然重要,但还没有到需要您亲自出马的地步。”   然而宋临泽却瞬间收起刚才的颓唐,摆正了脸色摇头,认真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第二星域的问题我们很重视,毕竟你要知道,能源问题从很早以前起就是重中之重,是整个虫族发展的立身之本,所以像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才越不能轻视。”   宋临泽蹙着眉头,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就这么决定好了,我必须得亲自去第二星域一趟,事情紧急越快出发越好,我明天就去吧。”   他说得正经无比,连理由都显得十分光鲜。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锦川差点就相信了。   不过盯着这个强壮正经的首领看了好一会儿,锦川也没有去揭穿他,只是很快点头应下了他的吩咐,转身就要去准备飞船。   毕竟宋临泽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里面,至少有些东西是说对了的。   能源问题的确不能忽视,由宋临泽亲自去盯着,的确会省掉很多麻烦事情。宋临泽虽然的确为自己的感情事业行了方便,但他不会轻易拿正事开玩笑,只有确定了这么做没有问题,他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锦川转身就要走出办公室,宋临泽却叫住了他:“等等!”   锦川回过头看向他,宋临泽笑了下才说道:“准备一艘大点的飞船,替昕庭也准备一个房间,我和他一起去第二星域。”   果然是这样,锦川心情毫无波澜地想,昕庭先生的目的地果然也在那里。   锦川很快点头应下,这才终于走出了房间。   而在另外那边,宋临泽看着锦川离开之后,赶紧高兴地再次打开通讯器,戳出了昕庭的名字,并试着编辑起消息。   面对昕庭的时候他总是有些紧张,他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明明他在其他所有人的面前都是毫无破绽的虫盟首领,即便面对再多人都不可能退却半步。   但面对昕庭的时候,他却总是不自觉害怕自己的言行是否会给对方带来不好的印象,自己会不会被讨厌,会不会不自觉地让昕庭产生不满。   宋临泽随即意识到,自从认识昕庭之后,他的世界似乎就开始无意识地围着昕庭转动了。   宋临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唇畔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对着终端屏幕删删改改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折腾出了条还算满意的消息,然后发给了昕庭:“我正好也要去第二星域出差,是和上次的能源计划有关,不如你和我乘坐同一艘飞船,这样比较方便。”   他把消息发过去之后,就捧着终端心情有些忐忑地等待起来。   两分钟后,终端上面收到了来自昕庭的消息,消息只有五个字:“那就麻烦了。”   看到这五个字后,宋临泽还是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看懂这话的意思。   他答应了!   接下来去第二星域,虽然两人因为任务不同可能没法经常见面,但至少在去的这一路上,他们能够有十来天的时间是待在一起的。   他真的答应了!   宋临泽几乎是要跳起来,也就是因为怕吓到走廊路过的部下,他才狠狠地咬住腮帮子,把喜悦的声音全部憋回了肚子里。   在这之后他根本闲不下来。   既然明天就要出发了,他自然还有许多准备要做,毕竟他的身份注定着他很难有彻底闲下来的时候,所以他立刻又把锦川喊了过来,又叫来了其他部门的一些部下,开始安排起这段时间自己离开之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傍晚时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宋临泽连脚步都是无比轻快的,他高高兴兴地走向车库,突然之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干脆地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到宋临泽的动静,跟在他身后的锦川问道:“首领?”   宋临泽眯眼笑了笑,说道:“我们今天直接去情报部楼下接昕庭。”   锦川:“……”   他越发觉得宋临泽是飘起来了,来再多人都按不住的那种,不过毕竟是自家首领,锦川就算是有话也不敢多说,于是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跟着他去了情报部的楼下。   大概是时机掐得刚刚好,他们才刚到楼下,就撞见了正从楼里走出来的昕庭。   昕庭看着宋临泽,眼里似乎有疑问。   宋临泽倒是表现自如,半点没有被拆穿的担忧:“我正好有事在这附近,就过来接你了,毕竟去第二星系这趟旅行比较急,我们正好在路上就开始商量要带什么东西,还有如何安排行程。”   昕庭看起来很快接受了他的说法,点头没有防备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的目的地是在第二星域的主星主城区。”   宋临泽顿时笑起来:“真巧,我也是。”   这就更好了,宋临泽心里面立刻有了主意,根本没给昕庭说其他安排的可能,立刻回头对锦川说道:“帮我们订好第二星域主星的酒店,就住……”   他说到这里又似乎为难般,再次转过头问昕庭:“我们住套房怎么样?这样交流起来会比较方便,也有多个房间,到时候我好再找你问问能源计划的事情?”   昕庭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宋临泽心里面顿时更美,他想能够给阮煦他们开防骗讲座的昕庭,戒备心似乎也没有那么强,这不是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他的话,跟他住在一套房里了吗?   宋临泽抓紧机会再接再厉,接着又做起更多安排,几乎要把他们两人工作以外的时间全部都绑定到了一起。   事实上宋临泽还想要问问昕庭,在忙碌之余,有没有兴趣和他一起去第二星域有名的胜迹游玩一圈,然而他都已经讨到了这么多好处了,如果要因为得意忘形把前面的好处都还回去,那就太亏了。   两人在讨论中坐上了车,往家里而去。   当天晚上,正在准备着行囊的宋临泽,意外地又成功加到了星予的好友。   星予也是高塔中的雄虫,是昕庭关心的弟弟之一,不过因为星予现在身份比较特殊,是虫盟最近极有名气的明星,所以他每天十分忙碌,宋临泽几次想找他都没能够找到机会。   算起来这是宋临泽收集的最后一只高塔雄虫了。   好不容易加上好友,宋临泽连忙向这位弟弟打起了招呼。   对面的星予不像乐知煊他们那么客气,立刻就发过来消息问道:“你就是那个传闻中想追昕庭的勇士?”   宋临泽:“……” 第77章   宋临泽感觉到这位比前两位要难应付许多,他硬着头皮发消息道:“是的,你好,我叫宋临泽。”   星予根本不管他叫什么,只问道:“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宋临泽怔了下,有点不明白:“什么癖好?”   星予:“比如说喜欢被骂,或者喜欢受虐之类的?”   宋临泽:“……”   宋临泽连忙替昕庭正名:“昕庭他不是这样的。”   星予:“胡说,我被他从小教训到大,他不是这样是什么样,他超可怕的。”   宋临泽盯着这行字,发现昕庭对高塔里其他三只雄虫的教育方法好像差别很大。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想昕庭为了教三个孩子费尽心神的样子,忍不住又觉得可爱极了,光是想着都觉得有趣,差点笑出声来。   乖孩子乐知煊,混小子星予,还有个天真到时常在状况外的阮煦,昕庭待在高塔当中的这些日子,肯定为了这三个雄虫的教育问题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在觉得有趣的同时,宋临泽又禁不住有些心疼,他当初要一个人拉扯三个小家伙,肯定是很辛苦的,也难怪他后来会变成那样的性子,所有的事情优先于其他雄虫,总是最后再考虑自己。   宋临泽想到这里,又低下头继续向星予打听:“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认真想要追他的,可是你大概也能猜到,他很难追,所以我想寻求外援帮助,打听关于他的过去还有他的喜好之类的事情。”   星予在通讯终端那头顿时乐了:“我知道。”   宋临泽赶紧嘴甜地询问起来,接着他收到了来自星予的大段情报:“昕庭那家伙审美真的不怎么样,每天穿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最喜欢穿的是高塔里面不知道什么年代储存下来的研究员服装,他头发也打理得很糟糕,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很长时间头发都长到后背了,很长时间都不剪,后来是因为他有次照顾人的时候被阮煦抓到头发,长发掉锅里面了,他才想起来剪头发,然后就剪了个狗啃的发型,最后实在是太丑,他直接把头发推成了寸头。”   这些情报是宋临泽完全没想到的,但听到之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星予记下来的事情都非常琐粹,关于昕庭的审美问题,他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证明。   然而宋临泽根本不在意审美如何,他只是看着这些举例,觉得昕庭实在是过于可爱了。   在星予的描述当中,昕庭过去的形象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仿佛就在他的眼前般。   长发的昕庭,照顾孩子的时候被抓头发,无奈只能剪掉头发的昕庭,还因为手艺不好,最后只能剃成寸短的头发。   宋临泽只觉得怎么想怎么可爱。   不过他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惋惜,他好奇着长发的昕庭会是什么样子,可惜着自己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到。   星予还说道:“他看电影从来不看和情情爱爱有关的,每天去搜那种别人都看不懂的,讲失落文明和古代文化的纪录片,看书也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再有就是一些枯燥无聊的学术性书籍,我每次看几眼他的终端屏幕上那些字都要睡着。”   宋临泽看得好笑,觉得这些的确是昕庭会喜欢的东西。   星予又向宋临泽透露了些情报,都是些十分可爱有趣的情报,虽然星予说的时候看起来满嘴抱怨,但宋临泽看下来后却只觉得有趣。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星予就说是自己要去休息了。   不过在结束交流之前,他没忘记对宋临泽说道:“对了,你要追昕庭得加油啊!千万别放弃!”   宋临泽满脸疑惑。   为什么高塔里的其他雄虫,对于把昕庭卖出去这件事都这么富有热情?   星予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你快点和昕庭好起来,他就没空再来教训我了!”   宋临泽:“……”   不过几分钟后,宋临泽又收到了星予发来的消息:“我知道昕庭是什么样的,所以你如果真的能打动他,肯定不会是居心叵测的家伙,加油啦。”   宋临泽看着这条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   昕庭有一群很好的兄弟,宋临泽想,他们即便是已经离开高塔,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家庭,心似乎也是永远系在一起的。   .   次日,宋临泽和昕庭正式踏上了前往第二星域的旅行。   明明已经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虫盟首领,但宋临泽这次出行,却仿佛还是个第一次旅行的小学生,全身从头到尾每个细胞都透着兴奋。   飞船启程之后,他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窗外逐渐远离的地面看了半天。   等到飞船彻底离开地面,昕庭不可能再把他甩掉,他终于彻底放飞,在激动地在镜子面前比划半天,确定形象看起来过关之后,他推开门从自己的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飞船如同他之前所吩咐的那样,相当的宽敞,这趟要去第二星域,他们的随行人员不少,所有整艘飞船里大概有四五十个房间,都住满了人。   而作为领导者的宋临泽和昕庭,则住在最高层走廊最深处紧挨着的两个房间里。   当然,这个安排也是宋临泽利用特权故意这么做的。   从房间出来之后,宋临泽踱步片刻,小心翼翼磨蹭到了昕庭的房间外面。   可惜昕庭的房间房门紧闭,对方似乎还在房间里面待着,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忙碌,但半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宋临泽左右看看,悄悄叫来旁边守着的部下,向他询问了状况。   事情果然像宋临泽所想的那样,昕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过。   宋临泽有点失落,但又不好打扰昕庭,最后只能自己回到了房间里,准备等昕庭出现再出来假装偶遇。   而他警觉地在房间里等待昕庭开门,却没想到就这么等了整整五六个小时。   昕庭始终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如果不是宋临泽确认自己亲眼看到昕庭上了飞船,他现在都要怀疑隔壁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昕庭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这件事让宋临泽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昕庭本身不爱与人交流,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是像这样连吃饭都顾不上,是不是有些忙碌过头了?   宋临泽左思右想,听着外面有负责送餐的部下敲门后没得到回应,他终于忍不住走出去叫住了对方:“东西给我把,等会儿我来给他。”   他从那名部下手里接过餐盘,把人送走了。   接着他敲起了昕庭的门:“昕庭?”   房间里的昕庭没有应声,宋临泽想了想又在终端上面戳了对方,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昕庭也根本没有在这时候休息的习惯,他越想越担心,终于再也等不下去,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大力气拍起了门:“昕庭?昕庭!”   昕庭仍然没有给出回应,宋临泽现在也顾不上太多了,干脆咬牙用力,直接用身体朝他们冲撞了过去。   他用的力气不小,撞了两下之后,房间大门也发出了危险的声音,宋临泽见状更加用力,第三次朝着那扇门撞去——   但就在他即将靠近房门的瞬间,他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宋临泽:“……”   虽然已经预见到会发生什么,但是现在要收起力气已经太迟了,宋临泽在情急之下不得不伸出双手,狠狠按在门框上,试图阻止自己的身体摔进去。   在他的用力之下,他虽然免掉了太过丢人的场面,但也还是没能够防住,整个人扑到了来开门的昕庭怀里。   宋临泽:“!”   他说不清自己这到底算是好运还是坏运,但在扑进昕庭怀里的瞬间,宋临泽的心情的确充满了庆幸,他和昕庭已经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样亲密地与对方接触。   寻常雄虫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子,宋临泽说不清楚,但他能够感觉到昕庭的身体很结实,虽然从外表很难看出来,但宋临泽却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肌肉里所蕴含的力量。   而这具身体还带着一种海水般的气息,宋临泽嗅着鼻端再清晰不过的气味,终于能够确认自己以前的判断并没有错,昕庭的气味果然十分好闻。   脑子里面瞬间充盈着各种各样的遐想,宋临泽在这瞬间整个人被抛进了蜜罐当中,已经完全忘记了正经事情。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放大到令人忘记今夕何夕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对宋临泽来说或许只是过了一瞬,接着他就感受到昕庭用手隔开了两人。   宋临泽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的怀抱,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了平常的表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叫你好久都没有反应,到底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宋临泽也没忘记观察对方的表情,他发现昕庭的神态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宋临泽脱口问道:“你生病了吗?”   昕庭蹙眉:“没有,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他说话的语气倒没什么变化,宋临泽刚进门觉得不对,现在又开始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宋临泽仔细盯着昕庭,见他除了脸色白了几分,其他的确没什么不对劲,于是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不放心地说道:“没事就好,吓到我了,你还没有吃东西呢,厨房给你准备的饭菜,你要不要吃点……”   他话还没有说完,昕庭已经摇头拒绝道:“不用,我不饿。”   宋临泽的关心像是撞到了石头,怎么安放都不对劲,他没有办法,只能内心沮丧地点了点头,表面还装作没什么事地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东西我还是给你端进来,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昕庭轻轻应道:“嗯。”   宋临泽把饭菜送进昕庭房间之后,满腹心事地走了出去。   不过才刚踏出房门,他就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78章   昕庭根本没有午睡的习惯,而且这个时间对他来说还是工作时间,以他的事业脑来说,他根本不可能会因为睡觉而耽误工作时间。   所以刚才昕庭所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用来搪塞他的。   可是昕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隐瞒什么事情吗?   宋临泽想起刚才昕庭苍白的脸色,突然之间想到了某种猜测,如果说不是生病的话,那会不会是其他原因导致的身体不适?比如说……晕船?   宋临泽突然发现这是个相当合理的猜测,毕竟过去昕庭从来没有离开过高塔,而在今天之前,昕庭也从来没有乘坐过飞船,虽然昕庭看起来表现淡定,但这却也掩盖不了他第一次乘坐飞船离开帝星的事实。   这个猜想一旦成型,立刻飞快地占据了宋临泽全部的思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于是赶紧转过身,重新冲向了昕庭的房间。   昕庭还没来得及合拢房门,他骤然看到宋临泽冲进来,表情还有些诧异:“你还有别的事吗?”   宋临泽仔细盯着昕庭,这次他带着答案看向对方,果然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昕庭的目光没有看向他,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按着额角,看起来果然很像是在晕眩当中。   宋临泽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问道:“你晕飞船吗?”   昕庭听见他这话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目光深幽了些许,回头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有立刻否定,那在宋临泽的眼里就是肯定的意思了,宋临泽倒不管昕庭为什么要隐瞒这种事情,在他眼里昕庭不舒服比什么都重要,他见不得昕庭这种虚弱的模样,赶紧打开腕间的通讯器,对着部下吩咐道:“给我拿点晕飞船的药剂过来,快点,再准备点比较清淡的食物。”   他这么说过之后,同时走到昕庭的身边,直接抬手抚了下对方的额头:“除了晕飞船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吗?不用隐瞒我,我只是想负责你的安全和健康。”   昕庭怔了瞬间,他感受着宋临泽搭在他额头上掌心的温热触感,半晌才退后半步,在躲开宋临泽的手后说道:“我很好,不用这么小心对我。”   宋临泽刚才是关心过度,一时间忘记了控制距离感,等现在看到昕庭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走到昕庭的面前,摸了对方的额头,甚至还用那么强硬的语气和昕庭说了话。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平时故意保持的距离,这样的亲昵感,对常年与人保持疏离的昕庭来说,大概是种很冒犯的距离了。   宋临泽想到这里,顿时心里面一阵后悔,他竟然忘记了他们的关系根本没有到这步,他这样很容易让昕庭以后对他戒心更重。   怎么就没有忍住呢?   宋临泽心里面顿时闪过无数后悔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接收到他吩咐的部下已经走了过来:“首领,您要的药剂……”   看昕庭面色复杂的模样,宋临泽连忙叫住对方,从他的手里接过药剂说道:“给我就行了,这件事别告诉别人,你出去吧。”   部下点头:“是。”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等到部下从房间里出去之后,宋临泽才再次回过头来,这时候他已经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亲密接触从来没发生过,他若无其事般说道:“我猜你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这件事情不会让更多人知道的,请相信我。”   他这句话说得分外诚恳,昕庭原本还想拒绝帮助,但话到嘴边,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不过两人也就只僵持了片刻,下个瞬间,昕庭已经蹙着眉头捂住嘴,快步朝洗手间走去。   宋临泽猜得果然没错,昕庭晕飞船晕得厉害,但进了洗手间后也没有真的吐出来,只是难受地靠在盥洗池边,好半晌才声音虚弱地说道:“抱歉,让你费心了,药剂就放在那里……我等一下自己用……”   昕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虚弱,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宋临泽很难想象强悍如同昕庭,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宋临泽心里面揪得厉害,到这时候已经连心猿意马都顾不上了,他看昕庭缓过来之后,赶紧上前扶住对方,小声说道:“这个药剂需要注射,你自己很难完成,而且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等你好一点了我就离开,好吗?”   昕庭看样子的确不舒服得厉害,不然平常这个时候,被宋临泽这么靠近,他早都避开了。   不过他看样子仍然不愿意宋临泽留在自己房间里,宋临泽思绪转得飞快,没等昕庭说出拒绝的话,他就把终端拿起来,调出了通讯录上的乐知煊等人的头像,赶紧对昕庭说道:“不光是我为了完成虫盟的任务要照顾你,还有你的几个弟弟也嘱咐过我,让我在你去第二星域的路上好好照顾你,就算是为了他们,也别逞强好吗?”   对于昕庭来说,三个弟弟果然是杀手锏,他听宋临泽这样说,果然没再拒绝了。   宋临泽感觉到昕庭的身体稍微松了点力道,有些无力地朝他靠过来,他连忙扶稳对方,并迅速地带着人到了房间的床上。   不顾昕庭略带犹豫的神色,宋临泽替昕庭脱去了鞋子,让他躺在了床上。   随后他还把被子盖好,把雄虫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接着他才开始拿出桌上的药剂,在兑好在注射器里之后,他将药剂从昕庭的胳膊注射进了体内。   “不要考虑太多事情,不舒服就先睡一觉。”宋临泽声音温柔地说道:“药剂要过一会儿才能生效,等你睡着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昕庭躺在床上,以过去从未有过的角度看着守在自己床边的宋临泽。   他明明都已经因为晕眩而难受至极,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宋临泽。   宋临泽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无奈地说道:“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睡不着吗?”   昕庭默然片刻,虽然没说话,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宋临泽看着也有些为难,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我说实话,单独留你在房间里面我没办法放心,你现在的状况身边得有人守着,要不然这样,我先在门边等着,等你睡着之后我再进来守着你,可以吗?”   这实在是个蠢笨的办法,昕庭难受地捂着额头,半晌终于妥协了般说道:“不用,你就在这里吧,我试着入睡。”   宋临泽心里面禁不住喜悦。   昕庭能够接受他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待在旁边,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在昕庭的心中是值得信任,是有一些分量的了?   这实在是多日以来他所得到的最好消息,他表现得一脸满足,却仍然说道:“我担心你睡不着,要不我还是……”   昕庭身上的不适仍然严重,他连话都不想说,只轻轻抬手,一把扣住宋临泽的手腕。   这就是让他不要走的意思了。   宋临泽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腕的瞬间,只觉得仿佛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下来。   他万分紧张地僵在原地,几乎是一动不敢动,盯着昕庭看了好半天,确定昕庭是真的想让他留下来,而不是故意考验他之后,他才终于慢慢坐下来,用有些不符合平常的局促语调说道:“那好,我留下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快点好起来。”   昕庭没有出声,只是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听着宋临泽的声音有些发笑。   宋临泽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但只是看那唇角上扬了些许,无法看到他的眼睛,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肯定这是不是真的。   这场景在宋临泽看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更加让他觉得身在梦中的是,或许是忘了又或许是故意的,昕庭在尝试入睡的过程中,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腕,他于是就这样感受着腕间的滚烫,守着看昕庭呼吸逐渐平缓,似乎进入了梦境。   守在昕庭床边的时间并不漫长,即使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盯着昕庭的脸发呆,宋临泽依然没觉得枯燥。   倒不如说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够长久地停在这时候,让他能多享受这片刻的时光。   他正在被昕庭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即便知道这份信任其实包括了许多原因,他依然认为这无比的美好。   昕庭似乎真的睡着了,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了下来,原本放到他手腕上的力量也逐渐小了,似乎就要松开,但宋临泽舍不得这份温热,所以不动声色地悄悄把手伸过去了些,就这么垫在了昕庭的手下面。   这么做过之后,他禁不住看着两人相触的手笑起来。   当然他也不是只盯着欣赏昕庭的美貌,什么也没有去做,在注意到昕庭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松开之后,宋临泽猜测应该是他体内的晕船药起了作用,于是依依不舍地松手起身,把湿毛巾拧干后轻轻擦拭了一遍昕庭微微汗的额头。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轻轻替昕庭掖了掖被角。   宋临泽对自己的照顾很满意,随后他重新坐回到了昕庭的身边,又握住了那只手。   半个多小时过后,昕庭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昕庭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缓缓坐起身,接着低下头,注意到了两个人正交握着的手指。   宋临泽习惯了刚才的动作没有察觉,等注意到昕庭的眼神,他才微微错愕地低下头,注意到自己忘了松手。 第79章   宋临泽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之前无比正直地告诉昕庭,自己要在旁边守着他,不会让他有任何事情,但现在他却趁着昕庭睡着之后,偷偷握着对方的手,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该怎么解释?现在说他是不小心的,昕庭有可能相信吗?   昕庭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骗,现在最严重的的问题是,宋临泽没能藏住他对昕庭的欲望。   昕庭从来都不是天真好骗的雄虫,只要被他稍微注意到端倪,很容易就能被识破心思。然而昕庭对于感情这回事向来都是拒绝的,他在得知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会从此和他划清界限,再也不肯主动接触吗?   宋临泽满腹忧虑,忍不住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了悲观的猜想。   他急于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于是连忙说道:“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没有——”   昕庭听着他的话,目光从两人交握着的手缓缓上移,接着落在了宋临泽的脸上,他看起来沉静温和,但却让宋临泽接触到视线后忍不住心惊,仿佛小时候上学做坏事被老师盯上了似的。   莫名地他那番话就没能够再说出口。   昕庭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刚才没有什么?”   宋临泽嗫嚅片刻,非常没胆子地小声说道:“我刚才没有守太久你就醒了,你休息得够吗?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边义正辞严地问着,边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仿佛这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昕庭当然也知道他的举动,不过意外的是昕庭并没有揭穿他这些小动作,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没有,我好多了,谢谢你。”   宋临泽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松了口气,他同时说道:“那就好,太好了。”   昕庭点头,接着就要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然而宋临泽动作却比他还快,在他下床之前直接按住了他:“先别下来,你再休息下,我给你端点吃的过来,你从上飞船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他不由分说地把昕庭留在了床上,然后端来了提前让人准备好的食物。   因为有特殊的保温手段,食物到现在还是热腾腾的,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馨的意思。   昕庭有些诧异地看着宋临泽端过来的东西,一时之间没有动作,宋临泽看他这样还以为他力气没有恢复,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把粥给舀了起来,说道:“你没力气的话,我来喂你吧。”   昕庭眨了眨眼,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让我来吧。”   他捧过粥低下头,没用多少时间就吃完了东西。   等把碗放下的时候,他才发现宋临泽还在盯着他看,他也没去计较宋临泽的视线,只是说道:“以后不用这样细致地照顾我。”   宋临泽听到他这句话,原本就忐忑的一颗心,瞬间碎成了渣。   来了,这句话果然还是来了。   宋临泽沮丧地想到,他果然不应该得意忘形,稍微尝到点甜头就想得寸进尺,拥有更多的特权。   他的举动大概是让昕庭开始对他产生了防备,不准他再轻易接近了。   就在宋临泽这么想的时候,他听到对面的昕庭继续说道:“我平常习惯了自己打理好自己,这样的照顾我没有办法习惯,总会觉得别扭,所以你不用这么亲力亲为照顾我。”   宋临泽顿时愣住,问道:“就因为这个?”   昕庭的表情看不出深浅,点头道:“当然。”   宋临泽脸上空白了好一会儿,接着才彻底松了口气,放松心神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   昕庭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再惜言如金,饶有兴趣地看着宋临泽。   宋临泽脱口说道:“以为你想和我拉开距离了。”   刚才连手都牵过了,宋临泽感觉自己的心思早都该被昕庭给猜透了,他现在要再继续装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认自己动了心思,破罐子破摔算了。   昕庭大概也没想到宋临泽会突然之间改变方式,不过他也只怔了片刻就又笑了出来,随即说道:“你是我在虫盟实际意义的监护者,我是怎么都没可能和你拉开距离的。”   宋临泽当然不相信这话,他很清楚只要昕庭愿意,他可以用任何方式离开自己。   两人谁都没有说破,过了一小会儿宋临泽才故意找话说道:“不是我说你,我从其他高塔雄虫那里听说了,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他们,你照顾别人不照顾自己就算了,怎么还不能习惯别人照顾你呢?谁都有被小心保护的权力不是吗?”   昕庭顿了刹那,像是觉得这话有些匪夷所思:“你说我吗?”   宋临泽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你。”   昕庭像从没听过这种言论,一时之间觉得荒唐又不解,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形,又看看宋临泽的模样,好笑地说道:“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那种柔弱的雄虫。”   宋临泽过去很少向昕庭吐露真心,因为怕吓到对方。   现在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他想就算是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于是毫无顾虑地认真说道:“我没有误会,我说的就是你,只有你,我可没有保护其他雄虫的欲望。”   昕庭语声霎时顿住。   他神色莫名地看着宋临泽,但这时候宋临泽已经笑着站了起来,他从昕庭的手里面接过碗,跟着把碗重新收拾进餐盘之后,才说道:“看你现在好一点了,我就放心了,我先去收拾东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在终端上面叫我,我一直在这里你可能会不习惯,所以我不会一直烦着你的。”   他虽然是这样说了,但在临出门前,他还是没忍住拿出终端,对着昕庭晃了晃后提醒道:“记得有事就戳我啊!”   在这么说完之后,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宋临泽从离开房间后,就在等待昕庭在终端戳自己,然而他从下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夜晚,昕庭始终没有通过终端戳他。   他顿时又开始沮丧起来。   虽然说他下午的时候,看起来十分淡定地对着昕庭表白了心迹,还说了一大堆看起来有恃无恐的话,但事实上他心里面根本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他都快要急死了。   昕庭不会真的不理他了吧?他的晕船症状到底好了没有?还有没有难受?他会不会下午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半天,然后觉得果然还是理他远点,少招惹这种麻烦比较好?   如果他现在闯进去昕庭的房间,能让他改变心意吗?   宋临泽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问题,同时他把自己的终端从手腕上摘了下来,就摆在桌子上面,想事情的时候他偶尔看向终端屏幕一眼,就想看昕庭是否联络了他。   可惜他的终端屏幕始终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似乎是没戏了。   宋临泽正在纠结着是否要主动出击,这时候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房门外竟然传来了脚步声,而那个脚步声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他凝神仔细辨认着,还没有在心跳加速中得出结论,就听见大门骤然被从外面敲响,接着他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宋临泽:“!”   他几乎是连想都不敢多想片刻,就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门边。   因为冲过去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他甚至差点撞到了墙。   匆匆打开房门,宋临泽见到了自己想了一整天的那张脸,他顿时觉得这半天的等待时间都成了甜蜜,他扬起笑脸用最精神的表情迎接对方,满脸灿烂的说道:“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昕庭对上他的笑颜,半晌后唇角微扬着说道:“没有。”   宋临泽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按照吩咐办事的准备,却没想到昕庭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他顿时差点结巴起来:“啊没有吗?我没有用了吗?”   他可怜巴巴地对着昕庭,看样子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昕庭压根不会被他这点伎俩骗到,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过就在宋临泽摸不清楚头脑,以为昕庭是在捉弄自己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再次开口道:“没有需要帮忙的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宋临泽顿时瞪圆了眼睛,同时表情有点担心。   昕庭问道:“怎么了?”   宋临泽重重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看昕庭表情奇怪地观察他,于是连忙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我有点怕我是在做梦。”   昕庭:“……”   脸颊的疼痛告诉宋临泽,这绝对不是做梦而是真正在发生的事情,于是宋临泽在短暂的懵了一下之后,迅速地切换到了兴奋状态,几乎是端正地站立在昕庭面前,就差摇尾巴地问道:“那我可以做什么吗?”   昕庭倒是很干脆:“我第一次乘坐飞船,想在这里面逛逛,你能陪我吗?”   宋临泽还没等电信厅把话说完,整个人就已经举起手,像是学生时期举手回答问题般喊道:“当然可以!”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接着很快离开了住宿区。   跟在昕庭的身边,宋临泽心情前所未有的激荡,他不时装作无意地看向对方,能够看到雄虫姣好的面容,侧脸垂着眼时投下一片阴影的眼睫。   昕庭性格并不怯懦,相反在这艘飞船上面,怕他的人应该会比较多。   所以他想在飞船中闲逛,当然其实是不需要谁陪伴的,可是他仍然来找到了自己。   宋临泽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想和自己多点时间相处? 第80章   宋临泽和昕庭在飞船上面四下走了一圈,宋临泽热心地向昕庭介绍着飞船上的各种构造,他实在很少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昕庭对飞船可以说是从未见过又充满好奇,所以宋临泽也正巧能够发挥自己的强项。   一通闲逛下来,宋临泽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一艘更大的飞船作为这次旅行的载具。   这样的话他就能够花更多时间陪昕庭闲逛了。   不过他的失落很快又得到了安抚,因为在他们逛过飞船回来之后,站在两人各自的房间门口,昕庭向宋临泽道了晚安,对他说的是:“明天早上见。”   昕庭竟然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这句话让宋临泽直到如梦,都对次日充满了期待。   结果就是宋临泽在第二天一早,帝星时间六点就醒了过来,紧接着他就开始团团转了起来。   他迫切地想要替自己找点事做,或者说是为昕庭做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他又担心自己的殷勤弄巧成拙,反而让昕庭觉得不安。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冒出来了一瞬,没过多久宋临泽就想明白了过来。   他都已经让昕庭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再加上昕庭现在态度明显松动了许多,他就算是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宋临泽高高兴兴地又去了厨房,搜罗着各种食材,成功煮了一碗彩虹粥。   他把粥端回来的时候,正好昕庭起来了,看着昕庭半敞的房门,宋临泽走过去敲了敲门。   昕庭应该是在里面收拾自己,所以他没有开门,只是在里面说了句“请进”。   于是宋临泽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昕庭正穿着件居家的宽大睡衣,顶着微乱的头发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样子。   宋临泽顿时愣住,有种不清醒的感觉。   昕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若有所觉地抬起手,在自己翘起来的头发上按了按,问道:“很乱吗?”   宋临泽迅速回神,把脑袋快摇出残影:“没有!很可爱!”   他脱口就说了这么句话,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然而昕庭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只默默地把头发压了下去,过了会儿又回头说道:“你手里面的是什么?”   宋临泽注意着昕庭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昕庭的耳尖似乎比刚才红了那么一点,他不敢多揣测,听昕庭这么说过之后,他赶紧把东西摆到桌上说道:“是我做的早餐,彩虹粥,你来尝尝吗?”   昕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桌上的粥,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和宋临泽一起用餐。   等到早餐过后,昕庭才放下碗问道:“你向知煊打听过我的喜好,是吗?”   宋临泽低着头,心里想着这顿拷问差不多要来了,于是认命地点了点头,甚至主动坦白道:“不只是乐知煊,我还问过阮煦和星予,他们都跟我说了不少。”   昕庭:“……”   纵然是向来冷静的昕庭,听到这话也不由得表情有点微妙。   不过他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只是好笑地说道:“你弄错了。”   宋临泽眨巴了下眼睛,连忙问:“什么错了?我哪里错了你说我马上改!”   昕庭:“……”   他笑叹了一声才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粥,其实不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宋临泽先是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会儿才惊道:“啊?”   昕庭像是猜到了他的反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接着才又说道:“你都给我做两次了,我要是再不说,下次你该要继续下去了。你是问知煊听说我喜欢这个吧,其实不是的,只是以前我照顾知煊的时候,正好厨房里剩下这几种食材,做这种粥最方便,所以我才做的。”   宋临泽终于明白过来真相:“所以不是因为你喜欢这个?”   昕庭摇了摇头。   宋临泽的沮丧说来就来,他费尽心思做出这些东西,满心以为会换来昕庭的喜悦,却没想到他根本就献错了花。这样忙活半天,实在是有点像个丑角。   宋临泽低着头暗暗埋怨自己,怎么没有在把事情打听清楚之后再采取行动。   不过现在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宋临泽连忙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昕庭没有立即回答。   宋临泽干笑两声:“也对,哪有我这样问出来的——”   昕庭:“是啊,为什么要问呢,你不是能看到吗?”   宋临泽顿时抬头,刚才昕庭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能够看到?   ·   宋临泽很想询问昕庭那句话的意思,可惜后来无论他怎么问,昕庭都没再给出回答。   在飞船上的行程并不算短,毕竟从帝星到第二星域的主星距离实在算不上近,飞船航行了有一周的时间,然而即便这样,宋临泽依然觉得不够。   在飞船上朝夕相处的日子,宋临泽感觉自己和昕庭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他能够感觉得到,昕庭在面对他的时候,隔绝在他周身的那层坚壁正在慢慢的松动,他们之间能够说的话逐渐地变得多了起来,而最重要的是,昕庭在面对他的时候,逐渐地开始有和他主动接触的意思。   为什么这段路程不能再长一点呢?   直到到了第二星域的主星,办好手续住进酒店,宋临泽心里面仍然在这样想着。   不过到达了目的地之后,他就不能再将心思全部扑到昕庭一个人的身上了,作为虫盟首领,他这趟来到第二星域虽然是故意跟着昕庭来的,但要做的正事却是真的。   收拾和放好东西之后,宋临泽接收到了来自能源计划第二星域负责人的通讯请求,他在详细和对方对话之后,很快就和对方敲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并且做好了在这之后的一切安排。   挂断通讯后,宋临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准备立即出门。   不过在出门之前,他先朝着隔壁的房间看去了一眼。   隔壁的房间是昕庭的,他们住的是套房,总共两个卧室,这是提前就定好的事情。   大概是宋临泽的心思实在是过于明显,所以当他看向那个房间之后,跟在他旁边的副官锦川立刻就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心思给掐灭了:“昕庭先生刚才已经收拾好先离开了,人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首领您就不要再耽误人家的正事了。”   宋临泽连忙解释:“我就是看一眼,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而且的就不是正事吗!”   他迅速反应过来,然后瞪向锦川。   锦川一脸的无所谓,听到终端又响了两声,于是赶紧看过消息后催促起宋临泽出门。   当天下午,宋临泽跟着负责人见面后跑了不少的地方。作为虫盟首领,他的出现当然在第二星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期间不乏有当地的商户和官员前来见他,他对于见这些人没多少兴趣,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过去。   到了接近夜晚的时候,他才总算是能够从繁忙的事务中抬头喘上一口气。   同行的能源计划负责人想要邀请宋临泽去享用晚餐,宋临泽却没有答应,而是朝锦川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帮我问问昕庭那边的状况。”   锦川早就已经习惯了宋临泽的恋爱脑,对此半句话没多说,直接询问了起来。   两分钟后,锦川也压低了声音对宋临泽说道:“昕庭先生的助手说他已经完成今天的工作,准备要回去了。”   宋临泽顿时心情好了起来,拒绝了那名负责人的邀请,说是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等到和那名负责人道别之后,宋临泽才感兴趣地凑到锦川的身旁,好奇说道:“你什么时候加的他助手的终端通讯号?你也太懂事了吧?”   锦川看起来很想对自己的上司动手:“还不是因为我有个不省心的上司?”   宋临泽扬眉笑了起来。   虽然上司是不靠谱的上司,但是部下却是工作能力极强的部下,甚至在工作之外,他给到的支持也相当的可靠。宋临泽欣赏地拍了拍锦川的肩头,同时脚步不停,飞快往回赶去了:“对了,你赶紧替我查查当地的美食攻略,看看第二星域有什么不错的餐厅!我今晚要约会!”   锦川:“已经查好了。”   宋临泽忍不住给锦川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他的副官,办事十分的成熟。   晚上九点的时候,宋临泽在餐厅门口等到了昕庭,两人在第二星域特有的古典风味的餐厅里,尝试了一顿十分美味的晚餐。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保持着这样的见面方式,每天白天的时候,宋临泽和昕庭就各自离开忙碌自己的事情,而等到了夜晚,如果两人都解决完了事情,他们就会相约一起吃饭。   最初的两次是宋临泽找的餐厅,后来昕庭也会主动找。   两人吃过晚餐之后,偶尔他们会并肩一起去散步,或者去热闹的街巷闲逛,或者是去幽静的河边吹风,两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   终于在来到这颗星球的第十天,夜晚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时,街道上或许是在庆祝当地的什么节日,人潮特别拥挤,宋临泽和昕庭走在街上几乎要被人流冲散。   而也是在这时候,当那些人潮拥挤过来的时候,昕庭为了防止两人走散,主动牵住了宋临泽的手。   被牵手的刹那,宋临泽感觉那温度仿佛能把人从里到外都给灼烧成灰。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昕庭主动对他伸出了手。   他们好像终于开始了恋爱。 第81章   他和昕庭牵手了。   四舍五入这就是恋爱了。   宋临泽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毫不怀疑,仅仅是踏出了这么一小步,就忍不住跑过去到群里面宣告了出来。   他和其他雌虫首领之间有个四人小群,群里面的都是平常威风凛凛的首领们,然而外面的人却大概怎么都猜不到,他们这个群唯一的作用,就是讨论要如何与各自的雄虫伴侣相处。   宋临泽向群里炫耀自己成功牵手的当晚,他被群里的一众好友毫不留情的损了一顿。   原因是他们的感情之路显然没有宋临泽这么顺畅。   宋临泽才不管贺阑和黎逞他们感情之路要怎么打算,他这一刻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当中,谁也别想分走他半点快乐。   好不容易得到了特权,宋临泽当然没有仅止于此,到了次日,他就自觉地在约会的时候牵住了昕庭的手。   昕庭没有挣开他,甚至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宋临泽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在走向餐厅的这段路上,他差点因为步履过大手把手甩过九十度,还是昕庭有些无奈好笑地看着他,才把他的手给压了下去,顺便也压下了他疯狂摇晃的无形尾巴。   两人晚上用餐的时候,通常都是遣散所有部下的,最开始的时候锦川他们还有异议,认为这样太不安全,不过在昕庭和宋临泽的共同坚持下,其他人还是妥协了。   毕竟他们也都清楚,以宋临泽和昕庭的实力,只要不是碰上全副武装的军队,他们都能够轻松应付。   昕庭当初通过考核的那段视频,至今还在指挥中心的各部门间流传,现在已经被当成了是战斗教学视频,被用到了军队的训练当中。   这件事是诸刹决定的,不过昕庭对此并不清楚。   回到当下,昕庭和宋临泽彼此牵着手,走过热闹的大街,最后拐进了较为偏僻的巷道里。   昕庭率先决定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听他们说在这颗主星有个夜景不错的地方,就在前面那条街,要陪我过去看看吗?”   宋临泽立即点头摇尾巴:“当然!你到哪我都陪你!”   两人于是继续往前走去,可意外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就在宋临泽率先一步踏进前方幽暗巷子的同时,一道火光突然从角落里蹿出,穿透夜色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送来一阵尖啸。   昕庭反应极快,早在发现气氛不对的同时,就已经主动出手,把人给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宋临泽原本也因为察觉异状而后退,现在被昕庭拉住,他干脆顺着后者的力道,直接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昕庭的怀抱比想象中的要结实许多,在他身上独有的海风气息扑面而来的同时,宋临泽只觉得自己像是溺进了水里,沉溺到忘乎所以。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恍神也只能是刹那,昕庭很快就警醒过来,同时看向了身后的墙面。   就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后方,墙面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极深的弹孔痕迹。   该死的家伙竟然挑这种时候袭击。   宋临泽在凝神迎敌的同时,心里面又忍不住觉得扫兴至极,他神情冰冷地看着对面墙角,随即又飞快回过头,和身边的昕庭对视了一眼。   两人毫无言语交流,却默契地同时出了手。   宋临泽先是冲出去吸引了敌人的注意,而昕庭则紧随着他而动,潜藏在暗影之中,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悄然贴近过去。   这场战斗没有耗费他们太大的功夫,宋临泽还不至于被这点敌人给逼到走投无路,而昕庭的战斗则解决得更加干脆,只用了三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昕庭那边制服了敌人,宋临泽当然也就不用再躲藏,他很快朝着昕庭所在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那角落,看清楚敌人的数量,他才忍不住在心里惊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昕庭很强,可是当看到这二十多名敌人倒地不起,宋临泽还是忍不住为昕庭的实力暗叹。   看宋临泽走过来,昕庭回头问道:“能看出他们的来历吗?”   宋临泽仔细地看着这群家伙的样子,没两分钟就冷笑起来,嫌弃地掀开其中某个敌人的面具,说道:“虽然他们把手里的武器故意抹掉了型号和编号,但我想认出来还是很简单的,这批武器是虫盟两代以前的武器,看样子应该是被送到第四星域的那个批次,如果没弄错的话,本来它们应该在帝国的那群家伙手里。”   他说到这里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这群家伙是帝国残党。”   昕庭默然点了点头,他对帝国和虫盟之间的争斗是知道的,不过他那时候身在高塔当中,并不能亲身参与,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到旧帝国的军队。   不过这群家伙想要刺杀他们,他当然不会对这群残党抱有什么同情。   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后,昕庭又说道:“需要把他们给押回去吗?”   宋临泽点头:“当然——”   抓住这群家伙总不能把他们给放走,宋临泽这么想着,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废话昕庭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昕庭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代表着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宋临泽连忙抬头,朝昕庭确认。   昕庭则很快说道:“如果抓起来的话,可能需要冒点险,因为这群家伙身上有信号发射器,虽然我已经第一时间处理掉它们了,但他们身上的信号发射器数量太多了。”   他边说着,边抬起手让宋临泽看清了他掌心的破碎零件。   宋临泽顿时惊愕,惊愕的是昕庭竟然没有立刻说出这番话,而是等到现在才说出来。   他没敢花太多时间去思考,连忙说道:“我们先走,我通知其他人来抓人就行了!”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直接留在这里尽力留住这群家伙了,但现在不同,他的身边还有个昕庭,他实在不想昕庭留下来冒这个险。   但他眼里的犹豫还是被昕庭给捕捉到了。   昕庭拉住宋临泽,问道:“他们很重要?”   宋临泽意识到了昕庭想做什么,他怕这个雄虫冒险,连忙摇头摆手:“不重要,不重要!”   再重要都没有昕庭的安全重要!   但昕庭心思玲珑剔透,很容易就看出了宋临泽的心思,他根本没再给宋临泽多言的机会,就这么干脆地挣开宋临泽的手,重新回到了那群袭击者面前。   昕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堆便携式手铐,把那群家伙一个个绑了起来,限制住他们行动,以防他们等会儿醒来会惹来更多麻烦。   宋临泽:“……”   他回头看着昕庭的动作,急得快要冒汗,只想赶紧让昕庭先离开,哪怕留下他自己在这里对敌也好。   但他要再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在昕庭铐人的时候,敌人的增援已经赶了过来,而这次对方的规模已经不是刚才的那点兵力所能够比拟,对方的武器也比之刚才要厉害了许多,显然是对方察觉到异常,所以特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过来的。   敌人的攻击顷刻而至,昕庭认真对敌,动作利落的样子,和他之前参加考核时宋临泽见过的一模一样。   而宋临泽现在也没法再去计较别的什么了,他摆正神色投入战斗,已经飞快赶到了昕庭的身旁。   既然离开已经来不及,那他只能竭尽全力保护住昕庭,再想办法搞定这群敌人了。   宋临泽是这样想的,但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之下,他要兼顾两者还是过于困难,他动作局促地应付着战斗,然而即便是他已经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保护昕庭这件事上,那些子弹仍然穿过他的身侧,袭向了他身后的昕庭。   宋临泽面色大变,连忙回头:“小心!”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突然被人抱住,昕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昕庭已经带着他躲开了敌人的一波攻势,平安地躲进了墙角。   宋临泽脊背微寒,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差点出事。   他平常在战场里再怎么危急的场面都见过,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连这点危险都躲不过了?   他回头看着刚才自己站立那处的弹坑,心里面有些后怕,而在这个时候,昕庭的声音却从旁传了过来:“不是你躲不过,是你心思太乱了,不要担心太多。”   宋临泽咬了咬牙,因为自己刚才的丢人而有些懊恼。   昕庭在这刹那接着又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宋临泽瞬间愕然,这时候外面的枪声仍然没有停下,他们在一片子弹砸出的火光里,却没想到昕庭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事情。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宋临泽觉得自己应该先叫停,等仔细应付过眼前的状况再说这些不迟,但昕庭却根本没有管那么多的意思,他再冷静不过地说道:“既然我们要在一起,你就该习惯这件事,我不是那些柔弱漂亮闪闪发光的雄虫,和雌虫没多大区别,我不需要被当成受保护的对象,你明白吗?”   难得听见昕庭说出这么大一段话,宋临泽此刻从惊愕中回神过来,骤然领悟了他的意思,接着他开始不自觉地反省起来。   昕庭这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意思。   和以前的拒绝与疏离不同,过去的昕庭看似礼貌顺从,但却从来没有敞开过心扉。   现在的昕庭前所未有的强势,然而这却是在将自己最没有保留的部分袒露在他的面前。   昕庭在手把手地告诉他,该如何正确的与自己相处。   而他刚才在干什么?   他用对待寻常雄虫那样的僵硬思维禁锢着昕庭,在明明知道昕庭实力的情况下,仍然自以为聪明地想全心全力保护他,因此却完全忽略了昕庭作为他自己,作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昕庭,他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努力,所拥有的实力。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不尊重?   宋临泽如醍醐灌顶,顿时警醒过来,同时他眼神骤然变化,换上了坚定的神色,说道:“我明白了,那就给那群家伙点教训吧,让他们知道来这里动我们究竟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昕庭听到他的说法后轻笑起来,点头:“好。” 第82章   整理好心情再动手,宋临泽明显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他不再自作多情地把自己当成是必须要肩负重任的保护者,而昕庭也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两人再次动手,这次他们相互配合,虽然算不上轻松,但却也成功地制服了面前的敌人。   等到锦川和情报局那边的部下们闻讯赶到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了。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宋临泽只觉得刚淋漓尽致地打过一架心情极好,连心情也畅快了几分,他微扬着唇角,看了锦川一眼后才吩咐道:“把这群家伙带回去关起来,好好拷问情报,这里不是帝国残党的驻扎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肯定另有原因,争取把情报套出来。”   锦川立即点头:“是。”   不过在应完这句话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又看了旁边的昕庭一眼。   虽然早就已经看过昕庭通过考核的视频,清楚对方的实力,但真正见到昕庭和宋临泽解决掉这么多敌人,锦川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更何况他和其他人不同,身为宋临泽的副官,锦川是除了这两位大人物之外,在场唯一清楚昕庭身份的。   只有他知道,身手厉害到这种地步的昕庭,竟然是个雄虫。   事情解决之后,宋临泽也没有在这地方再久留,他把后续的事情安排给部下们,接着就带着锦川硬塞过来的保镖,很快地回到了酒店当中。   回到酒店后,宋临泽因为需要把这件事情先告知帝星那边,所以他在和昕庭说了几句之后,就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忙碌半小时之后,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贺阑也表示会彻查此事,宋临泽于是挂断了通讯。   接着他目光看向门外,计划着去找隔壁的昕庭道歉。   之前的战斗要不是他自己心里面戏多,也不会让他们差点陷入险境,说到底他的顾虑除了给两人带来麻烦,根本没有半点用处,他不光不尊重昕庭的能力,也没有尽到自己的全力。   昕庭好不容易对他有了好感,还第一次向他袒露了心扉,他现在这样,会不会让昕庭对他的好感再次消失?   宋临泽慌得厉害,但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倒是昕庭先从外面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看向了他。   宋临泽的脚步霎时停住,而昕庭则靠在门边,主动对他说道:“我听到你挂断通讯了,所以才过来的。”他说到这里,又把右手抬了起来,让宋临泽看清他手里面拿着的药和纱布,“我来帮你看看。”   听他这么说,宋临泽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等跟着他的视线,注意到自己背上的那道伤口,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实际上宋临泽手背上的这道伤口,在他看来都不能被称作是伤口,这只不过是个很小的划痕,在雌虫的体质之下,要不了两天就能痊愈到疤都看不见。   可是昕庭竟然因为这件事情而特地敲他的门,又特地要替他包扎,宋临泽觉得这道伤痕怎么都得是能引起帝星大混乱的那种重伤。   他连忙让昕庭进屋,看昕庭走到他面前坐下,他接着将手给伸了出来。   昕庭细致地用药水给他消毒,并问道:“疼吗?”   当然是半点感觉都没有的,但宋临泽却皱眉认真地思考了会儿,点头肯定地说道:“疼。”   昕庭看了看他的反应,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在疼的样子。”   宋临泽用另一只悄悄摸了摸鼻尖,接着终于狠下心豁出面子,回忆着别人撒娇时候的样子,拙劣地模仿道:“疼死了,真的,好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好疼啊。”   非常不巧合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过后,他的房门再一次被人给推开了。   锦川一只手拿着终端,另一只手捧着来路不明的机械走进房间里,在听清宋临泽的猛男撒娇发言后,他霎时顿住脚步,好长时间才用莫名鄙夷的视线往宋临泽身上探去。   宋临泽:“……”   宋临泽:“咳,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锦川:“能不能表现得聪明一点,你好歹是个虫盟首领。”   宋临泽气急败坏:“不是让你说这个!我是让你说找我的原因!”   锦川面不改色,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哦,我的终端里有他们刚刚审讯出的情报,还有其他人发给我的一些资料,我立刻传给您,还有这个机器,它是从那群袭击者身上搜到的,好像是特殊的情报传递器,看样子不像是虫盟的制造品,他们之前就是用这东西找来援军的。”   他说着把一只手上面拿着的机器递到了宋临泽的面前。   说完这些之后,没见宋临泽还有什么吩咐,锦川于是不再多等,迅速地退出了房间。   宋临泽稍微看了两眼那个机器,知道凭自己看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干巴巴地把目光投向了昕庭。   两人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宋临泽身为高大威武的雌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撒了个娇,却被冷硬的锦川把气氛破坏殆尽,现在又有正事横在面前,宋临泽实在没有勇气再厚着脸皮撒第二轮娇。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可怜巴巴,昕庭终于看不过去了,从他的手里面接过那个机器看了会儿说道:“这个我在星网上面看到过,好像是第六星域那边研究出来的,你可以往那个方向查查看。”   宋临泽眼睛一亮:“好,我这就通知其他人。”   他全然相信昕庭的判断,听他这么说过之后,立刻联络了诸刹,让他帮自己从第六星域查起,诸刹听过了他的说法之后,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之前问过一些技术人员,他们也说应该跟第六星域关系比较大。”   说得差不多了,宋临泽挂断通讯,高兴地说道:“果然是这样,这次你可帮我的大忙了!连这你都知道!”   昕庭倒是平静很多:“以前从知煊那里听说了一些机械方面的东西。”   两人把正事聊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昕庭问道:“伤口还疼吗?”   宋临泽这会儿再装就有些装不下去了,他支吾片刻,不情不愿地说道:“唔,不疼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仿佛比刚才还要难受。   昕庭于是多问了一句:“真的?”   他边这么说着,边起身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再——”   “等等!”眼看着昕庭就要走出房间,宋临泽心里面着急,连该用什么借口都还没想好就把他给叫住了,而等到昕庭回过头用他常看到的眼神盯着自己,宋临泽瞬间心头有些打鼓。   他应该说什么呢?伤口疼?现在再说这话就太明显了。   宋临泽僵立片刻,终于勉强想起了能说的话:“那个,今天的事情,多亏有你在。”找到了能说的话题,宋临泽在心里面大松了口气,赶紧面色自然地把话题接了下去:“你是没有看到锦川他们震惊的表情,他们都在猜你到底能不能徒手撕碎机甲,而且他们都押注说你肯定能!”   昕庭听着他的话,仔细思索了片刻,认真给出答案:“如果是FZ系列的三代机甲,我应该有可能做到,但再往后的就有点困难了,他们加固了关节,没办法击破弱点。”   宋临泽:“……”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随便找的话题,竟然会听到这么令人震撼的回答。   这一刻宋临泽差点想低头翻找终端里的联系人,把自家雄虫能够徒手撕高达这种事情告诉锦川。   看看他们家雄虫多厉害!其他雄虫做得到吗!   宋临泽心里美滋滋的,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拼了命想要阻止昕庭离开,即使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对无言片刻之后,昕庭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迫于对方的气势,宋临泽无奈说道:“没,没有了。”   他失落地垂着脑袋,心想自己好像还是顾虑太多了,他就应该强势起来,不管昕庭怎么说,先强行把对方留在屋子里,借着这样的场景,直接亲吻对方。   反正昕庭其实也已经动了心,他们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错,就是自然而然。   正当宋临泽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见昕庭又说道:“没什么正事可以说,但你希望我能留下来对吗?”   宋临泽瞬间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但这种感觉似乎又不坏,他眼睛微亮,赶紧点点头。   昕庭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不说出口呢?”   宋临泽注视着昕庭清澈的眼睛,霎时间脑袋里的想法竟然没办法凝聚成形,在这瞬间他发现他只有一种冲动,那种冲动不断催促着他,最终让他僵硬地走到昕庭的身边,然后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宋临泽感受着怀里这具身躯的触感,将下巴轻轻抵在对方肩头,两人身量相当,所以他这样做显得分外自然,他深深地嗅着昕庭发丝的味道,好半晌才眷恋地说道:“这些话,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答应吗?”   昕庭轻轻“嗯”了声,因为两人靠得极近,宋临泽感觉那声音并非是从耳朵里传进来的,而是通过胸腔的震动传达给他的。   宋临泽唇畔的笑容渐渐扩大,他满足地把脸埋在昕庭的脖颈间,随后又闷闷地说道:“那我想再提一点要求,也可以吗?”   昕庭抬手和他拥抱,同时问道:“什么?”   宋临泽不可见的尾巴不住摇着,语气不乏紧张地说道:“我想亲你。” 第83章   直到昕庭离开房间,隔壁的关门声传来,过了很久之后,宋临泽都没能够回过神。   他在夜深人静里抬手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回想起刚才令人神魂颠倒的亲吻,他终于彻底相信,只要他把话明白地说出来,昕庭真的会纵容他做任何事情。   宋临泽整个人红着脸,倒在床上忍不住滚了好几圈。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不是作为堂堂虫盟雌虫首领,竟然被一个雄虫掌握了主动权?   ……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觉得心情极好,不再去计较这些无所谓的东西,高高兴兴地沉入了梦境。   因为发觉了昕庭对自己的纵容,或者说自己在昕庭面前所拥有的特权,所以在这之后,宋临泽整个人都禁不住亢奋起来,在与昕庭待在一起时,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行使自己这项特权。   比如他们晚上逛街的时候,宋临泽会用小指轻轻剐蹭昕庭的掌心,眉飞色舞地说道:“牵牵手。”   昕庭于是主动把手递过去,两人一路牵到了回酒店。   再比如回到酒店之后,宋临泽舍不得和昕庭分开,于是又眨眨眼满脸无辜地说道:“想多待一会儿。”   昕庭于是干脆把自己的电脑和各种资料全部都带到了宋临泽的房间里处理。   再有宋临泽经常会看昕庭的侧颜,看着看着就禁不住回想起上次的那个吻,然后他就像是被花蜜引诱的蜜蜂,近乎无意识地朝对方凑近过去,然后细致地亲上对方唇角,接着不断加深这个吻,直至他们终于喘息着分开。   也是到这时候,宋临泽才想起来说道:“想亲你,刚才忘记说了。”   他逐渐学会了先斩后奏。   并且宋临泽逐渐学会了特权的更多使用方法,在发现昕庭对他的纵容近乎没有底线之后,宋临泽的请求也日渐流氓起来,在遇袭之后的第五天,宋临泽终于鼓起勇气,在当天晚上拉住昕庭说道:“我想你留在房间里,好吗?”   昕庭当然还是没有拒绝,于是当天晚上,宋临泽如愿以偿地能够搂着昕庭睡觉了。   虽然只是这样搂着,因为各种顾忌他还是没能够进行到最后那步,但他心里面已经无比满足了。   拥抱着昕庭在怀里,宋临泽禁不住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低声说道:“听阮煦他们说你以前还给他们上过防骗小课堂,可是你怎么也这么好骗啊,好骗到我都担心你要是遇上的不是我,会被其他雌虫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他本来是小声地嘀咕着,但昕庭还是听见了。   昕庭对他这种说法并不认同:“接触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能够看得清楚。”   也就是说,在昕庭的心里面,宋临泽是值得被相信的。   宋临泽又被这句话给哄高兴了,他发现昕庭虽然不会说什么情话,但他认真说出来的话,却总是比任何话语都要令人心旌摇荡。   这个雄虫明明拥有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力量,初见的时候甚至会让人无形中感觉到神秘危险,但内心里却好像比谁都要纯情澄澈,仿佛坚硬外壳包裹之下全是糖心,这不是他的公主究竟是什么?   宋临泽想到这里更加抱紧了他的雄虫。   在第二星域主星的日子,对于宋临泽来说过得前所未有的快,转眼之间,他在这里的事情就已经处理完毕,准备要回到帝星了。   不过令他在意的是,昕庭的事情却并没有结束,所以他必须再在这颗星球上多待上一段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然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宋临泽消沉了许久,连和昕庭一起吃饭都感觉尝不出味道了。   最后还是昕庭看出问题,主动询问并保证尽快回来,宋临泽才勉强提起精神。   在宋临泽回帝星的那天,他勉强打起精神,抱了昕庭很久,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趁着其他部下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在进入舱门后故意用力揽住昕庭的腰,趁着对方不备把他也给拉了进去,蛮横地亲了一阵才总算是放人。   最后他依依不舍地牵着昕庭的手,小声说道:“快点回来,看不到你我都睡不着,看来这段时间只能睡在你的房间里面,闻着你的气味才能入睡了。”   昕庭因为他这种说法而怔了片刻,随后说道:“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宋临泽僵了片刻,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昕庭没有隐瞒:“最开始的时候。”   宋临泽:“……”   原来他给昕庭准备了公主套间的事情,最开始就没有瞒住过。   不过这时候宋临泽已经不会再对着昕庭局促又担心了,现在他和昕庭关系亲密至此,丢人之类的事情他也不怕了,反正他在昕庭面前也没少丢过人。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里,其他部下也都准备好过来了,宋临泽对外从未宣布过自己和昕庭之间的关系,再者除了锦川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昕庭就是个雌虫,所以宋临泽也没有办法再和昕庭亲密接触。   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不舍,装出公事公办的模样,正经地和昕庭道了别。   只是在最后舱门关闭之前,宋临泽悄悄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轻轻捏了捏昕庭的小指。   舱门关闭,宋临泽终于与昕庭道别,真正离开了第二星域主星。   根据昕庭所说,他要完成工作,估计要再过一个月的时间,然而第二星域的主星距离帝星还有半个月的路程,所以这趟两人分别,至少得分开一个半月。   对于宋临泽来说,这是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一个半月。   当宋临泽躺在回程飞船的房间里面,因为什么文件也看不下去,什么消息也不想回复,所以无奈之下只能趴在床上悲伤的时候,他才突然之间想起来,自己和昕庭好像自从第二次在高塔见面之后,就从没分开过一天。   现在骤然之间要分开这么久,不习惯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但也因为这样,宋临泽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他在没有昕庭之前,都是怎么度过每个平淡日子的了。   昕庭现在在第二星域主星上面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在想他呢?会不会觉得无聊呢?   宋临泽逐渐发现,虽然思念令人难熬,但这思念的过程似乎也令他感觉充实,他的整颗心都被昕庭所填满,整个脑子整个人,仿佛都属于了昕庭。   宋临泽的想法飘忽得厉害,正在这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终端收到消息的声音。   这声音让他蓦地弹跳起来,他赶紧拿起自己的终端,点开最近消息,然后欣喜地发现刚才的消息果然是昕庭给他发过来的。   昕庭没有在消息里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发了张照片过来,照片里是一扇窗户,还有窗外的风景,外面的叶片已经开始泛黄,是第二星域的秋季。   这是在让宋临泽看他在做什么,周围是什么模样。   宋临泽看着这幕景色,虽然相隔很远,但他却有种自己仍然陪在昕庭身边的错觉。   他唇畔的笑意抑制不住,捧着终端舍不得移开视线,看了好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对着自己房间窗外的星河拍了一张照片,并发给了昕庭。   同时发过去的还有一句话:“超想见你。”   旅程漫长,多亏了昕庭会在空余时间和宋临泽发上几条消息,宋临泽才终于强打起精神,充足了能量,可以应付接下来的正事了。   宋临泽看起来又恢复到了平常工作时干练的状态,只不过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他每过几个小时就得拿出终端吸一吸雄虫,等看到雄虫留给自己的言,他才能动力满满地又开始新一轮工作。   这样下去十来天后,宋临泽终于重新回到了帝星。   回到帝星之后,他的时间就没有之前那么充裕了,之前离开一个月让他堆积了不少工作,虽然有其他人代为处理,但仍然有的只能等到他回来再做决定。   宋临泽因此昏天暗地的在办公室里待足了五天,要不是偶尔看看终端,能看到昕庭发过来的新鲜留言和照片,宋临泽觉得自己都快要猝死在这里了。   五天之后,宋临泽终于被从办公室里放出来,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随后宋临泽又比着手指头开始计算,距离昕庭回到帝星,还剩下二十多天。   他顿时又高兴不起来了。   于是虽然被从办公室放了出来,实际上宋临泽也没有真正闲下来,毕竟在等待的这些日子,他也只能继续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经,好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了。   不过在这些工作当中,有件事情还是引起了宋临泽的兴趣。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搁置有段时间了,不过因为几名首领都暂时没空,而且事情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于是到现在都没有处理。   这件事情就是进入高塔,寻找高塔中可能存在的古代文明线索。   高塔是整个虫族数千年来最神秘的存在,因此普通人权限不够,是没有办法随便进入其中的,所以即便是四名雄虫都已经离开高塔许久,这座塔的外面现在依然守卫森严,只有拥有虫盟最高权限的数人能够进入。   原本搜寻的这份工作,应该是由贺阑来完成的,但贺阑最近没什么空,对这种事情也没太多兴趣,所以当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宋临泽眼睛一亮,迅速地把它从贺阑那里揽了下来。   因为有件事情,宋临泽必须要亲自去高塔确认。 第84章   进入高塔需要走不少流程,所以从宋临泽做出要去高塔的决定,到他真正踏进高塔之中,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踏足高塔内部的时候,宋临泽心里其实瞬间产生了不少的感触。   他上次来到这里,心里揣满了期待,是来接自己的雄虫回家的。   后来虽然昕庭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雄虫,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但他却无比庆幸,自己能够与昕庭成为伴侣。   宋临泽进入高塔的时候,并没有带任何护卫和助手,他是一个人走进来的。   昔日住着四名雄虫的高塔已经完全空置了下来,偌大的空间里因为没有别的人在,所以显得无比的空旷寂寥,宋临泽的脚步声在其中甚至出现了回响。   整个高塔总共十五层,且楼层之间高度极宽,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座高塔才会是整座帝城的中心,所有人只要抬眼都能够看到的建筑。   宋临泽是从一楼进入的,打开大门后宋临泽最先见到的,就是一间异常宽敞的明亮大厅。宋临泽记得他们最开始攻破高塔的大门,大家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受到惊吓的雄虫们。   大厅后方是曾经布置好的休息室,以及一条长长的幽静回廊,也就是最开始宋临泽他们来接雄虫时到过的地方。   上面的区域就是宋临泽没有到过的地方了。   不过据说当初负责调查的虫盟研究员们曾经来过这里,并带走过一些东西进行研究。   宋临泽乘坐电梯上楼,开始逐层查看高塔内部的环境。   高塔能够在虫族的帝星上屹立这么多年,且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当然有着它的特殊之处。   宋临泽发现高塔内部,除去第一层之外,上面的四层竟然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能源循环系统。这也正是高塔能够存在这么多年,而其中的各种机械功能依然正常,并且能够正常运作的原因。   除却这些之外,高塔里面还有各种完善的系统,从第六到第八层培育着许多植物,也多亏了这样,昕庭他们在高塔当中才能够吃上各种各样新鲜的食物。   再继续往上,高塔里还有整整两层楼的中央控制系统,控制衔接高塔内的所有功能,接着是资料室,实验室,制造室,这里有着足足两层楼的信息库,可以支撑高塔里的雄虫们学习和研究任何东西。   顺着楼层继续往上,终于最顶上的三层,宋临泽抵达了雄虫们平常生活的空间。   宋临泽最先看到的是训练室和娱乐室。   他刚才仔细查看过了下方的楼层,因为规格过于严谨,所以其实宋临泽一路看过来,很难把这地方和自己所认识的雄虫们,尤其是昕庭联系起来。   然而从这层开始,宋临泽开始看到了雄虫们生活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可以说是遍布了各个角落,只是随便一眼,就能够看出他们曾经在这里每天都是如何过的。   比如在娱乐室里,宋临泽能够看到摆放在室内后方的几台游戏舱,这些游戏舱都是帝国的老款式,看样子还并非正版,而是有人利用制造图,再制造材料自己琢磨着制造出来的。   宋临泽想起来雄虫们当中的确有这么一位机械天才,就是最早联系帮助过他的乐知煊,看来着是乐知煊的手笔没错了。   而在游戏舱的旁边,摆放着一些其他零件,显然也是乐知煊留下来的。   除此之外,娱乐室里还挂着两件色泽鲜亮款式漂亮的外套,光是从这个风格,宋临泽就想到了那位现在已经是虫盟大明星的星予。   墙上有着不少漂亮的涂鸦,看起来童真且温馨,大概是雄虫们年幼的时候画上去的,这让宋临泽想到了那位让人应付不来的少年雄虫阮煦。   在这之外,宋临泽还见到了琴房,钢琴翻开着,上面甚至还放着一些曲谱,应该是有人经常来到这里。   接着宋临泽又在训练室里面看到了两块使用过的毛巾,还有挂在墙上的运动外套,被人用过无数次,已经有很多磨损的训练器材,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训练装置。   宋临泽看到前面,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来到这个训练室后,却禁不住抬起手,轻轻抚摸了室内的各种装置。   他知道这间房间的痕迹是谁留下来的,毫无疑问,以昕庭的实力来说,他能够到达今天这样的地步,必定是在这训练室里待的时间最长的那个。   所有的器械,不管是健身器材还是训练机械,上面的磨损必然都是昕庭一天天,一年年,不断持续的训练所造成的。   宋临泽曾经向其他雄虫打听昕庭过往的事情,在听到那些故事的时候,他曾经有许多次忍不住想,为什么他没能够参与到昕庭过往的生活中?   他为什么不能够早一点遇到昕庭,陪伴昕庭?   现在站在这间训练室里,宋临泽才终于有种感觉,他好像透过这里留下的痕迹,真切地感受到了昕庭过往的岁月。   宋临泽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里的器材搬走一部分回去。   不过高塔里的东西都被严格看管着,想要带回去的话,估计得需要很多申请手续才行。   宋临泽在训练室里耽搁了会儿,接着继续往楼上走去。   再上面就是餐厅厨房和一处更加宽敞的娱乐室,还有天文室和一处漂亮的室内小花园。   花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全都开得十分漂亮,即使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但它们依然肆意地盛放着,足见以前的主人对它们照顾得有多么周到。   不过宋临泽很快又发现,花园里面有的花,甚至是连他都没有见过的,也就是说这些花很有可能是过去的品种,是存放在高塔的种子库中的东西。   也许应该让研究员来把这些未生物种给移栽出去,宋临泽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接着又看向另一侧,这层楼的娱乐室有着宽敞的大屏幕,质量不错的音响,被布置得十分漂亮,相较于楼下那间堆满游戏舱和游戏机的房间,很显然是四名雄虫平常活动更多的地方。   而宋临泽走进餐厅和厨房,接着再次注意到了其中昕庭留下的痕迹。   昕庭曾经为宋临泽下过几次厨,宋临泽没办法帮上忙,也不肯出去,于是就待在旁边看着,他记住了昕庭的习惯,还有厨房里物品的摆放方式,现在再看到这间厨房,他立刻就笃定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有昕庭的痕迹。   宋临泽仿佛能够想象到,当初昕庭在这里忙碌时候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可没过多久他又收起了笑容,因为他想到昕庭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辛苦抚养着三个孩子长大。   虽然名义上是哥哥,但事实上他所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哥哥该做的。   看过了这层,他最终到达了这座高塔的最顶层。   最顶层毫无疑问就是雄虫们的房间了,宋临泽没有偷窥雄虫们隐私的意思,所以只是稍微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并没有翻看房间里面的东西。   他凭借着自己这两个月来通过终端联络,对几位雄虫产生的印象,猜测出了他们各自的房间分别属于哪间。   在排除过后,宋临泽也就认出了昕庭的房间。   并不是宋临泽对昕庭不够了解,所以没办法立即认出他的房间,而是昕庭的房间实在是太过简单,以至于完全没有任何个人特色,这才让宋临泽最开始没能够认出来,甚至最开始,宋临泽根本没法判断这房间有没有住人。   因为昕庭的房间太干净了,明明居住了很长时间,却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连被子都用的是纯素色没有花纹的那种,令人无法从房间里的东西判断出他任何喜好。   但站在房间里,看着这屋子的模样,宋临泽后知后觉地又想,这样没有风格,似乎才是昕庭的风格。   他好像永远游离于尘世之外,让人看不懂也看不透。   宋临泽在昕庭的房间里稍微站了会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书桌边,拉开了昕庭的柜子。   柜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排笔记本,宋临泽目光微微闪烁,猜测这应该是昕庭曾经写过的日记。   除了日记,宋临泽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需要这样多的本子来做记录。   昕庭的日记里面究竟记录着什么?他在这座高塔里所度过的日夜?还是记录弟弟们的成长?又或者是研究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所以做了记录?   宋临泽会来到这座高塔,就是为了更加地了解昕庭。他很清楚,即便是他已经和昕庭在一起,但对昕庭的了解仍然少之又少,这个雄虫从来不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喜好,不暴露自己的情绪,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情绪的起伏,像是个无比完美的恋人。   完美是个不错的词,但宋临泽明白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完美,相较之下他更情愿昕庭偶尔对他发发脾气,或者毫不避讳地对他暴露自己的缺点。   宋临泽想要了解真正的昕庭,而不是只会满足他,哄他开心的伴侣。   他不想成为被照顾的那个对象,他更想让昕庭开心。   宋临泽的心事在腹中兜兜转转,他盯着自己面前柜子里的数十本日记,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触及到了昕庭最大的秘密,只要看了日记里的内容,也许他很快就能弄清楚昕庭的过去,知道他为什么与人之间总像是隔了层雾,清楚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他宁愿经受非人的训练,也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宋临泽缓缓抬起手,从柜子里抽出了其中一本日记。 第85章   宋临泽手里拿着日记,但却半晌没有翻阅下去。   这是本封面相当陈旧的本子,虽然看起来依然很干净,但从它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也有十来年了。   真的要看下去吗?   宋临泽默然不语,视线凝在封面上,注意到这个册子正面的右上角写着一个数字编号:324。   这编号代表着什么?是代表册数吗?   可是看样子着柜子里的日记册子肯定没有三百多本。   他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头,同时又注意到,在封面下方还有一行什么东西。   这看起来像是一行文字,但却又是宋临泽没有见过的那种文字,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即使是在虫族最古老的典籍里面,宋临泽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   难道这是高塔所流传下来的文字符号?   可是刚才宋临泽已经查看过了高塔里的资料库,即使是那里面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文字,这东西明显不属于高塔。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小出生在高塔的昕庭,到底是从哪里学会这种文字的?还是说这其实根本不是文字?   宋临泽认真查看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把这本日记翻开。   他又抽出了另一本,与自己手里原来这本做了对比,日记本上写着的不是紧挨着的数字,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数字:378。   宋临泽还是觉得奇怪,以昕庭的习惯,他肯定不会故意打乱这些日记的顺序,那么日记上的数字没有紧挨在一起,只可能是因为它们原本就不是按照宋临泽所想的那样计数的。   那么这数字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宋临泽把两本日记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接着又随机抽出了好几本,同样得到了不同的数字。   他一路查看下来,发现日记是从高到低按照顺序排列的,上面的数字也是从小到大,只是到了最新的这几本,上面的数字突然之间变了。   明明前面的排序才刚好1000左右,但后面的这本日记,却突然跳到了1754。   宋临泽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在柜子四周翻找起来,怀疑自己是弄丢了中间的数十本日记。   但是没有,日记全部都放在这个柜子里,中间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只是莫名地数字就从1000左右跳到了1754。   而更加令宋临泽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数字也仅仅持续了三本,到最后一本的时候,封面上只写了几个奇怪的方块文字,还有一个数字:1。   为什么是这个数字?难道昕庭把最开始的那本放到了最后?   可还是不对,昕庭看过排在最前面的那本,最前面的确也有一本序列第一的日记。   那么问题就在数字前的这些文字上面。   宋临泽盯着最后几本日记的封面仔细观察着,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了,只不过他之前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所以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点。   这些日记,从最开始直到1000左右的那些日记本,右上角都只有数字编号,并没有附加任何文字。   而从1754那本开始,前面就加上了奇怪的方块文字。   最后那本编号为“1”的日记上也有文字,但文字和前面的却是不同的。   宋临泽逐渐猜到了这文字所赋予的意思,因为那些文字他虽然不够熟悉,但后面几本的数字他却是很熟悉的,因为倒数第二本的数字,代表着一个对他来说相当重要的日期。   帝国历1759年,他们成功推翻帝国的时间。   如果这个年份,真的是他所推断的那种意思,那么最后那本日记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最后一本写的应该是,虫盟历,1年。   宋临泽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没有错误,他越是推敲越是这样觉得,这东西既然是日记,那上面所记录的肯定就是日期。   但最开始的那些日记又是怎么回事?   宋临泽皱着眉头苦思,半晌后灵光一闪,终于又想了起来,但随着这个想法,他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联想。   这样的联想让宋临泽不禁身体一阵颤栗。   如果说这些数字都代表着时间,那么总共看起来,昕庭至少在这座塔里面待了有一千年以上——   这样的事情可能吗?   宋临泽心里面不是滋味,这设想实在是过于荒谬,而不管它是真是假,宋临泽都觉得怪异。   那么为什么中间1000到1754会有这么大的空缺?   因为宋临泽想起来了,乐知煊曾经告诉过他,以前雄虫们在高塔里,是没有办法和外界接触的,他们无法得知外界的世界变化,更不清楚整个虫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到几年之前,乐知煊通过自己的琢磨,让高塔连接上了虫族的星网。   在那之后,他们才能够通过星网,慢慢得知外面的事情。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昕庭能够准确地得知外界的年份,也就是从帝国历1754年开始。   那么在那之前,昕庭都是从零开始数着自己所读过的每一天的。   一千多年……   这会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他没有道理的胡乱推测?   宋临泽看着这房间里的摆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有了这种猜测,所以他此刻再看四周,就莫名地觉得这房间似乎比其他人的房间都要陈旧,仿佛被使用了更多的时间。   高塔拥有着自动修复系统,可以让这里的环境过了许多年仍然如新,但再如何修复,岁月还是会留下些许痕迹的。   宋临泽想到这些,心里的情绪更加被放大。   如果昕庭真的在这里,独自过了千年时光,他以前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些其他雄虫,又是如何出现的?   这座高塔里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宋临泽没有继续去看那些日记,他沉默着将日记们重新摆放回柜子里,摆成了原本的样子,接着他转过身,迅速地走出了房间。   他想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他应该是可以在这座高塔里找到答案的。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宋临泽飞快往电梯奔去,接着他按下楼层按键,选择了研究室所在的楼层。   从电梯里面出来之后,宋临泽直奔生物实验室,雄虫们在离开高塔之前协议开放了高塔里的几乎所有权限,所以宋临泽也得以轻易地走进这些实验室中。   最后他停在了实验室后方的一扇大门前。   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宋临泽就觉得这扇门有些奇怪,不过他对这些实验之类的东西不太了解,所以也没有多看,现在因为自己的猜测,宋临泽再次来到这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沉下心推开大门。   入眼所见的房间看起来一片纯白,墙壁上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涂料,这里显得比其他地方更加安静也更加特殊,房间明明很大,但屋子中间却只有三个像是治疗舱一样的机械。   宋临泽缓步走了过去,注意到这机械似乎是一次性的,他面前的这台机械,屏幕面板上有一行日期,这日期并不是按照虫族的年份来的,而是一个类似时间记录的东西。   记录的时间到现在,总共有十四年。   而在时间的下面,还有一行虫族文字,详细地记录着胚胎的发育状况和各项数据。最下面则是一行绿色的文字,表示“培育已完成”。   宋临泽紧紧盯着这屏幕,只觉得双手掌心在发热,眼窝在发烫。   他想到了,之前高塔雄虫们对他透露过,他们是在五岁的时候从孵化仓被昕庭抱出来的,算算年纪的话,高塔雄虫里面年纪最小的阮煦,今年正好十九岁。   这是属于阮煦的孵化仓。   宋临泽又看向其他孵化仓,看上面所记录的时间,分别是十七年和十六年,这两个毫无疑问是乐知煊和星予的孵化仓。   可是高塔里总共有四名雄虫,昕庭的孵化仓在哪里?   宋临泽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那么大的孵化仓,如果真的在这里他一眼就能够看见,可是这里总共只有三台孵化仓,如果昕庭不是像其他雄虫那样,被孵化仓所孵化出来的,那他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而且,宋临泽回头看向那三台孵化仓,心里面瞬间又产生了新的联想。   如果昕庭真的已经在这座高塔里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那么为什么他比其他三名雄虫早那么多?他们真的是被高塔建造者设置好的机器孵化出来的吗?还是说他们的诞生,其实是因为……昕庭?   宋临泽没有再深入的想下去,因为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在踏入这座高塔之前,宋临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接触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   他原本只是想要更了解昕庭,只想亲眼看看昕庭所成长的地方,看看他过去生活过的环境,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昕庭的过去远比他所以为的要沉重许多。   如果说真的是这样,他该如何面对昕庭?   宋临泽最后是神思恍惚地从高塔里面走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目光有些怪异,守在高塔外面的锦川见状忍不住唤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把他唤醒。   接着锦川目光迅速移向了宋临泽手里的花盆,他不解地问道:“首领,这是?”   宋临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   这是他从高塔的小花园里带出来的盆栽,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想这应该是昕庭精心照顾过的东西。   他舍不得它们在里面因为无人照顾而枯萎,所以挑了其中一盆带出来。   看着手里的花,宋临泽默然片刻,说道:“帮我写份申请,我要从高塔里面再带点东西出来。” 第86章   宋临泽从高塔离开之后,立刻就联络了远在第二星域的昕庭。   这次他比平常还要黏人不少,拉着昕庭不停地说话,以至于昕庭都察觉出了不对,主动询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宋临泽想起自己在高塔里看到的那些事情,沉默许久后还是没有把它说出来,只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好想你啊,想马上看到你。”   没等昕庭的回复发过来,宋临泽就接着说道:“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我还给你准备了一点惊喜,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昕庭:“惊喜?”   虽然没能够见到面,但宋临泽想着昕庭现在可能会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现在的昕庭应该正微微蹙着眉,唇角有些下撇,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疑惑,但脸会微微朝他侧过来些许,这个时候他那又长又密的眼睫就会显得十分明显,眼睫下面的双瞳像是玻璃珠子般澈然。   想到这里,宋临泽心情虽然仍然沉重,却变得明媚起来,他继续打字:“是啊,不过现在不能透露,所以你快点回来吧。”   昕庭:“我会尽快。”   没有多余的言语,昕庭向来是这样,说不上什么漂亮话,但却总是能够把一切都包含在不言之中。   ·   一个月之后,经历过如同过了好几个世纪般的艰难等待,宋临泽终于盼到了昕庭的飞船即将抵达第一星域回到帝星的消息。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宋临泽正在和贺阑商量事情,看到终端上传来的讯息,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就要往外面跑。   贺阑面色奇怪地看着他的反应,叫住他说道:“喂,你要去哪?这会不开了?”   宋临泽回头笑了笑,毫无负担地说道:“大的问题都已经解决好了,剩下的那点鸡毛蒜皮,你也不需要我做决定,就放我走吧。”   贺阑:“……”   情报部处理完间谍回到帝星,在虫盟还算是比较轰动的事情,贺阑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听完宋临泽的话之后也没怎么为难他,半晌无奈地笑了下,就挥手说道:“行了,你去吧,反正留你在这里,你的心也早就飘出去了。”   宋临泽像是被放飞的风筝一般,笑了两声后迅速地奔了出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已经不顾一切张开虫翼,直接飞往停机坪去。   他要去接他的雄虫回家。   ·   宋临泽用最快的速度上了飞行器,这艘飞行器是他得知昕庭启程回来时,就已经派锦川准备好的,就为了等昕庭快要抵达的时候主动前去接他。   可惜飞行器的速度实在算不上快,宋临泽坐在里面,看着它以缓慢的速度升空,都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他的虫翼不能直接飞上太空?为什么他得坐在这里等屁股下面这个蠢东西慢慢地飞上去?   早知道他应该去军部借他们最新型的战机,这样他就能更快地见到昕庭了。   宋临泽不住地在心底催促着这台飞行器,同时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起来,时隔这么久再见到昕庭,他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开场白应该是什么样的,要不要先来个热情的拥吻?   不过昕庭的身边应该还有很多人在吧。   能不能想个办法支开那些碍事的家伙?   宋临泽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副官的身上。   锦川正坐在操作台前面驾驶飞行器,注意到宋临泽的视线,他顿时警觉,回头看向自家首领:“为什么看我?”   宋临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锦川啊,该你表明忠心的时候到了,待会儿到了昕庭的飞船上,替我把无关的人员全都引走吧。”   锦川:“……”   他们谈恋爱,为什么受苦受累的总是自己?   在宋临泽的期盼之中,他们的飞行器终于离开帝星,朝着坐标上昕庭所在的位置赶去,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昕庭他们的飞船,竟然在第一星域,距离帝星只有八个小时行程的位置被星际海盗给拦截了下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临泽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狠狠将手掌拍在飞行器的操作台上,声音紧绷地问道:“你说什么?星际海盗?在第一星域?”   锦川看起来表情也有点愁苦,他皱着眉点头应道:“是,你没听错,飞船上面的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宋临泽觉得十分荒谬。   第一星域位于整个虫盟的中心,在这片星域时常有军队巡逻防守,别说是星际海盗,就算是那些违法乱纪者都少得可怜,谁敢在这种地方撒野,而且还把主意打到情报部的飞船头上?   宋临泽直觉这次的事情不对,他很容易地联想到了不久前昕庭刚刚在第二星域抓获的那批间谍,于是向锦川问道:“星际海盗是假的?”   锦川点头分析道:“应该是了,恐怕是以海盗为伪装,早就活跃在那附近的叛军。这次昕庭先生不光抓获了间谍,还以身为饵引出叛军,对虫盟来说是非常大的收获。”   什么收获不收获,宋临泽根本不想计较,如果说非要拿昕庭的安危来做赌注,他情愿没有这种收获!   他现在心里无比担心,什么都不想,只想立刻赶到昕庭的身边:“快点,再飞快一点!”   锦川不敢多言,虽然他经常会开口怼宋临泽,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   他沉默地操纵着飞船,虽然明知道距离还很远,不是立刻就能赶上,但还是尽量加快了速度。   在飞速赶往昕庭飞船的路上,宋临泽分秒都没有闲着,他不断地联络昕庭飞船上的人们,也联络帝星上面的指挥部,仔细打听着战斗的状况。   根据飞船上的人说,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有大半人从飞船上逃了出来,帮助他们逃离的正是昕庭,他替大家争取时间,让大家在星际海盗登船之前,就已经开着紧急避难的飞行器离开了飞船。   然而敌人到底人数众多且装备精良,昕庭虽然让大部分人逃走了,但他和他所带领的部队却被迫留在了飞船之上,现在已经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络。   听起来昕庭应该是凶多吉少,最好的消息是他被那群星盗给抓住了,被当成人质要换取某种条件。   而最坏的消息,则是那群星际海盗根本不是为了讲条件而来的只是为了泄愤而已,那么他们一旦抓住昕庭,就会直接取走他的性命。   敌人会是出于哪种目的?   宋临泽头脑混乱,只能寄希望于一切都还来得及。   五个小时之后,在锦川不要命般的驾驶速度中,宋临泽成功抵达了出事的坐标点,接着和昕庭原本飞船上的人们汇合,相互交换起了情报。   虫盟指挥部已经从附近的星球上调来了一艘战舰和几台战机作为支援,但因为虫盟军队驻扎的地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及时赶到,来的只能有这点兵力。   这群原本飞船上的成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讶,他们本身就是文职人员居多,很少遇到这种战争场面,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是濒临崩溃的状况,还是到宋临泽赶来,他们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些许。   这群人迅速地向宋临泽说起了飞船现在的状况,并表达了各自的担忧。   宋临泽看得出来,虽然昕庭作为情报部长,在外的时候总是冷着脸显得不近人情,但他在情报部却有着相当不错的人气,在场的人们都是真正地在担忧着他的安全。   原本在来的路上,宋临泽已经急得团团转,几乎是六神无主。   但等到了这里之后,看到眼前的人,他却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这些都是昕庭的部下,眼见昕庭陷入危机,而众人混乱成这样,宋临泽不由得感受到了肩头上的重担,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安抚住眼前的众人,如果连他都乱起来,那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他好歹是虫盟的首领之一,当初他能够在大战之前面不改色,现在他怎么能自乱阵脚?   如果他乱了,就更没人能够救出昕庭了。   宋临泽头顶仿佛被浇上了一头凉水,他整个人彻底冷静了下来,同时他也开始反思起自己之前理所当然的猜想。   昕庭真的已经凶多吉少了吗?   不管对方到底是星盗还是叛军,不管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们抓住昕庭之后,不管他是死是活,那群家伙肯定都会向虫盟发起通讯,把昕庭的下场公布于众,说是挑衅也好,是恐吓也好,他们必然会这么做,不然他们没有道理冒着危险过来。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那艘飞船上都没有传来那群家伙的通讯请求,这绝对不合常理。   宋临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猜想。   或许那群家伙根本就没有抓住昕庭,虽然昕庭仍然留在那艘飞船上面,没能够逃掉,但以昕庭的实力,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擒住他?   宋临泽想到这里精神一震,顿时叫住了眼前众人,对他们笑着说道:“你们别着急,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那一步,相反,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锦川整个怔住,听见这话眉头都快皱成川字形了,如果不是见过了宋临泽之前赶路时急得头顶冒烟的样子,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假的首领了。   其他人看着也很不解,不明白宋临泽究竟在说什么。   宋临泽于是接着说道:“放心,昕庭他们现在还没有被抓住,他们应该正在飞船的某个地方躲着,等着我们和他碰头,夺回那艘飞船。” 第87章   大家很快都接受了宋临泽的说法。   宋临泽到底是虫盟首领,没人会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而因为宋临泽这些话,众人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原本紧张的脸色也都因此有了缓和。   在他们看来,只要昕庭还活着,只要他没有被擒住,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机会。   众人甚至因此燃起了几分斗志,都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攻入飞船将昕庭快点汇合。   宋临泽看大家这样的表现,心里也稍微放心了点,接着他再次联络虫盟总部,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这场战斗的后方指挥诸刹,商量起接下来的营救计划。   在商量的过程当中,超乎寻常的是,这次提出战斗方案的并不是作为虫盟战神的诸刹,而是平常多习惯于负责后勤的宋临泽。   宋临泽说了很多,诸刹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作出补充,战斗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而在定下计划之后,宋临泽立刻动员战舰上的众人,令他们各自做好战斗准备。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通讯那头的诸刹才若有所思,朝宋临泽问道:“昕庭没有被抓住这件事情,你真的有足够的把握吗?”   宋临泽默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下定决心点头道:“是。”   他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像是苦笑,甚至还有几分意气风发:“上次在第二星域,我和昕庭遇上敌人的袭击,那次对敌的时候,我心里面一直在想,我必须得保护好昕庭,不能让他受半点伤害,我必须要做个可靠的雌虫伴侣,我还必须要生擒那些敌人。”   说完这话后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又笑:“结果那次我的表现特别糟糕,我不光没发挥出平常的实力,还差点拖了昕庭的后腿,要不是他那时候反过来保护我,可能我还会受不轻的伤。”   “那时候昕庭告诉我,让我相信他,接受那样子的他,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我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他,并且真心信任他,我还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雄虫,用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他。”   宋临泽垂下眼眸,说到最后终于道:“所以这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我相信他。”   再次正视屏幕的时候,宋临泽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坚毅。   如果不是因为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不会是这副神情。   诸刹理解了宋临泽的意思,同时也尊重他的决定,点头说道:“好,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我会把事情交代下去,指挥中心也会给你们最好的支援,你们千万要小心。”   宋临泽笑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地调整状态,进入了认真模式。   半个小时之后,众人再次集结起来,而这时候宋临泽他们所要的装备和潜行战机也都到了。   这个计划本身就是由宋临泽提出来的,在听到宋临泽说希望潜入飞船,在飞船内部进行战斗,夺取飞船主导权的时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产生了疑惑。虫盟军队的强项,尤其是他们现在的这支队伍,最擅长的根本就不是肉搏,而是通过战斗器械的熟练使用而造成战场差距。   但现在宋临泽却要他们偷偷潜入进去,尽量不被飞船上的叛军发现,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莽撞。   即便是他们潜入进去了,又能做到什么?   敌人可是有数百人,就凭他们这点人,还有这点战斗力,能做到什么?   可宋临泽对此却表现出了相当充足的自信,他毫不担心地安抚众人道:“你们别忘了我们还有王牌在手里。”   大家听得不解:“什么王牌?”   宋临泽微笑道:“昕庭。”   锦川早就猜到了自家首领的意图,所以在旁边当起了合格的捧哏,接着他的话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昕庭先生当初接受考核的录像,可是被当成了军部教材让每个雌虫研究学习的,有这么强的王牌在,你们还要担心肉搏战会输吗?”   众人的确都看过昕庭的战斗视频,但考核是一回事,真正的战斗他们却还是心里没太多底。   直到听见锦川这么说,他们终于才发现这话似乎十分有理。   他们开始相信,只要能够在飞船上和昕庭汇合,一切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   这正是宋临泽想要达到的效果,在再次做了出发前的动员之后,宋临泽将作战队伍总共五十二个人分成了三支小队,分别上了潜行战机,往飞船的方向而去。   而其他人作为吸引敌方注意力的诱饵,则继续留在了战舰之上,负责远程用火力进行引诱。   作战正式开始,宋临泽所乘坐的战机是打头阵的那个,因为被星盗夺走的飞船并不是战斗系飞船,所以飞船上并没有装载虫盟最新的侦查系统,也正是因为这样,宋临泽他们的战机在光学涂层的保护之下,能够轻易地靠近对方不被发现。   只用了半个小时,宋临泽他们就成功地通过飞船提前预留,只有虫盟军部知道的特殊出入口,成功输入密码进入了飞船最底部的停机仓库。   在进入其中之后,宋临泽等人各自穿着作战服,开启飞船内的信号屏蔽系统,避免了对方军队之间互相传讯,形成有规模的围捕。   做完这些准备之后,作战队伍就开始各自分散寻找起来。   计划是早就已经制定好的,在飞船内找到昕庭,并将他和他的队伍带到仓库,大家再一举进攻中控室,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大家都要小心,一旦发生意外,记得按下装置。”   他们身上都有着讯号装置,是不被屏蔽器所影响的那种,宋临泽这么叮嘱过众人之后,自己也从腰间掏出枪,紧紧捏在了手里:“没什么问题就出发吧。”   众人点头应下,各自分散开来。   宋临泽脸色沉肃,他看着众人转身离开,自己也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地图,随即往三楼赶去。   他知道虫盟飞船上的构造,而根据昕庭的习惯,他大概能够猜到哪里是昕庭最容易躲藏的地方,他把那个最危险的探测点留给了自己,但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昕庭应该就在那里。   等着我,宋临泽想,我会很快找到你。   但是事与愿违,宋临泽在找到那处地方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星盗们的人手给包围,不知道是敌人太过聪明猜到了什么,还是他们内部有人熟悉飞船的构造,但总之他们也猜到了昕庭最有可能就藏在这片区域,所以派遣了一大堆人在这里搜寻着。   宋临泽在靠近敌人包围之前停下了脚步,前面注定是进不去了,如果昕庭真的在里面躲藏着,那么他的行动计划可能需要改变了。   带着人藏在狭长过道后方的拐角处,宋临泽再次翻出地图,皱眉仔细看了起来。   冷静,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   宋临泽在心里面想着,如果最开始被困在这座飞船上的是他,他会选择躲在什么地方,如果说最好的位置已经被敌人堵死,那么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片刻之后,宋临泽做出了选择,如果是他,他会在敌人彻底包围这里之前先行转移,而转移的位置应该是——   宋临泽视线移向这处库房不远处的医疗室。   这两处位置距离很近,但却刚好躲过了敌人的搜寻范围,更重要的是,医疗室内的空气循环系统,正好与库房是相互连接着的,所以说昕庭很容易通过通风管道完成转移。   昕庭应该就在这里!   宋临泽迅速地得出这个结论,随即对身后的众人下了命令:“我们去医疗室。”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宋临泽这样想着,在行动中带着股决然的意味,正好这时候不知道是他们当中的哪支队伍触发了报警装置,原本看守在三楼楼层中的敌人在警铃声中赫然警觉过来。   有人因为这个注意到了正在偷偷赶往医疗室的队伍,顿时喊道:“有人入侵飞船!他们在那边!”   守在库房前的敌人们顿时分出一半朝宋临泽这方追了过来,宋临泽知道现在后退或许还能够带着人全身而退,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他们已经来到飞船上面,如果不能和昕庭汇合,根本没法夺回飞船,要逃离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只用了刹那,宋临泽就做好了决定,对身后众人喊道:“继续!突围过去!”   众人纷纷应下:“是!”   由宋临泽领头,其他人纷纷开始动手,由宋临泽带领的这支队伍本来就是由最精英的成员组成,再加上宋临泽无比强悍的战斗力,即便是对手数量极多,但他们依然没有被压制。   不过事情总不会一直顺利,交手没过多久,敌人的增援就赶了过来,又是数十人带着精良的装备赶到,宋临泽没有选择周旋太久,继续朝着医疗室的方向赶去。   但很可惜,就在他们距离医疗室只剩下一点距离的时候,前方有敌人包围过来,阻截了他们的去路。   一下子前后都被敌人围住,宋临泽的队伍似乎成了瓮中之鳖。   宋临泽后退半步,缓缓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而这时候人群中有一名看似首领的敌人穿着全副武装的作战装甲走了过来,冷笑着说道:“我以为来的是谁,原来是虫盟首领,没想到堂堂首领之一也要亲自犯险?是你们虫盟没人了,还是因为这艘飞船上有什么重要的人存在?”   宋临泽在心里啧了一声,不悦地看着对方:“你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他不想和人多话,但对面的人却又往前走了两步,收起笑容道:“让我猜猜看这个重要的人是谁,是那位新上任的情报部长?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值得你们这么冒险?” 第88章   看样子敌人还不清楚昕庭的雄虫身份,宋临泽松了口气之余,也终于认真思考起现在的状况。   要怎么从这里脱身——   其实这并不困难,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昕庭就在后方的医疗室里面,他得多拖延时间,给昕庭制造机会。   就在宋临泽正在飞速思考的时候,前方走廊里突然跑过来一名敌人,对方大声朝着那名星盗首领说道:“头领,那边,那边有人发现了一个雄虫!”   这个消息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雄虫?在这里?!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面,雄虫都是远离战场的,他们通常被好好地保护在虫族的繁荣城市中心,被好好地保护起来,越是基因高贵的雄虫,得到的保护也就越周全。   可是为什么会有雄虫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那名星盗首领看起来也很惊讶,他迅速地稳定神情,对下属说道:“快把那个雄虫带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说完这话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又把目光移到了宋临泽的脸上,接着他目光阴晴不定地哂笑起来,语气玩味地问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逼得你这位虫盟首领亲自往这里送的原因,不是那位情报部长,而是藏在这艘飞船里的雄虫?这位雄虫是什么身份?”   他若有所思地发问,但宋临泽显然不会回答对方的问题。   宋临泽神色凝重,看起来不打算理会,但那名首领却很快又笑着说道:“没有关系,你不肯说我其实也能够猜到,就算雄虫再重要,应该也抵不上你这个虫盟首领重要,除非这个雄虫他不是普通雄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在高塔里面发现了四个拥有高级基因的雄虫吧?”   他把话说到这里,宋临泽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宋临泽的表情更加让敌人确定了猜想,那名敌方首领冷笑起来,接着说下去道:“那四名雄虫,我们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调查了,可是虫盟把他们保护得太好,我们至今没查出他们的身份。”   “不过现在看起来,我终于能够一睹那位高塔雄虫的真容了?”   正在他说话的同时,走廊那头已经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响,是有星盗押送着什么人过来了。   宋临泽表情有些怪异。   而在这同时,站在他身后的部下们已经表情震惊,忍不住小声向宋临泽求证起来:“首领,我们这趟的任务不是来找昕庭先生吗?这座飞船上面真的有高塔雄虫在?”   他们到现在仍然想不清楚,不过看宋临泽的表情,似乎又证实了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高塔雄虫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如果雄虫真的落到了这伙伪装成星盗的叛军手里,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还未可知。   众人都很担心,但在担心的同时,他们也无法克制人之常情的好奇心。   毕竟队员们也都曾经听说过高塔雄虫的存在,但却始终没有真正见过,他们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走廊那头,想要亲眼目睹那位雄虫是什么模样。   每个人怀揣着不同的情绪,等待着那位雄虫的到来,而在他们的注视当中,走廊那头的人影从拐角里走了出来。   在看清那道人影的刹那,众人禁不住都抽了口气。   不过大家抽气的原因却是各不相同。   走过来的共有三个人,两名雌虫仔细看着中间的那个雄虫,看表情谨慎又小心,似乎生怕他逃走,但同时又生怕不小心弄伤了对方。   中间的雄虫毫无意外就是昕庭,会出现在这种危险地方的雄虫,不用说只可能是他。   不过眼前的昕庭,看在宋临泽的眼里却和平常的模样不太相同。   此刻的昕庭摘下了平常总是戴在脸上的银色眼镜,那副眼镜常年将昕庭的目光掩藏在反光之下,令人很难看清楚他的心思,也将他包裹得更加冷面无情。   然而此时那眼镜摘下来,宋临泽才发现,昕庭的眼睛线条其实很是柔和。   他现在微微低着头,抬起眼眸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含着某种未曾言说的情感,看进别人眼睛里的时候,总让人不禁心神微震,仿佛被那其中的寂寥所影响,禁不住想要主动向其靠近。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万千星辰,又或是岁月洪流,神秘却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当然现在的昕庭不光是眼神和过往不同,他的模样也有着很大的区别,他没有故意压制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所以此时此刻空气中正萦绕着淡淡的雄虫气味。   而不知道究竟是雄虫信息素的影响,还是昕庭故意摘下了眼镜的关系,又或者是昕庭故意改变了装束,把头发放梳了个十分温顺的发型,平常一直以来看着没有半点雄虫模样的昕庭,宋临泽此刻却货真价实地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雄虫的脆弱感。   虽然明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但宋临泽发现自己实在是很难保持如常的冷静。   这样的昕庭实在是太罕见了,宋临泽盯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而此刻失神的雌虫满地都是,不光是宋临泽,站在宋临泽身后的那群部下,也全部都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甚至有人忍不住颤颤巍巍抬起了手,支吾半晌吐不出半个完整的字:“他他他他……不是……”   其他人的反应,倒是让宋临泽稍微回过了点神,毕竟其他人的反应比他还要大了很多。   当然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宋临泽虽然惊讶,但他是从最开始就知道昕庭雄虫身份的,可在其他人眼里,昕庭是雌虫,是能力手段极强的冷面情报部长,是身手强大到可以将考核视频作为军部教材的至强者,而现在要让他们接受昕庭其实是个雌虫,这件事对骤然得知真相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   宋临泽现在荒谬地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他努力压着嘴角,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先前想到了昕庭可能会用什么方式躲藏,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弄出暴露雄虫身份这招。   这毫无疑问是个非常好的伪装方式,全虫族都知道,雄虫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所以当昕庭暴露了自己的雄虫身份,就不会有人再提防他。   他在那群星盗的眼里,估计连半个战斗力都不算,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动作。   宋临泽见状稍微放下心来,但事情到了这里,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看着那名星盗首领一把抓住昕庭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宋临泽顿时紧张地喊道:“你干什么,不要碰他!”   这句话说是演出来的,倒不如说最后宋临泽甚至用上了真情绪。   毕竟连他都没能怎么牵到昕庭的手,结果现在这个可恶的星盗首领竟然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牵了昕庭。   宋临泽心里有气,表情于是更像那么回事了。   而星盗首领看他这样的反应,顿时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说道:“看来他果然就是高塔雄虫,让我再来猜猜,这个雄虫该不会是你喜欢的雄虫吧?”   宋临泽闭口不答,但表情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星盗首领看着觉得有趣,顿时大笑起来:“这么担心?你碰过他吗?”   边说着这番话,星盗首领边抬起手,轻轻抚摸上昕庭的脸颊,凑近了观察道:“唔,真是张漂亮的脸,不愧是从高塔里走出来的雄虫,虽然长得高了点,但模样真是完全没得挑。”他说着话也不管昕庭的抗拒,禁锢住后者的双手,轻声说道:“别跟着虫盟那群废物了,要不跟我离开吧,我们也可以照顾好你。”   宋临泽忍无可忍,表现出了极强的愤怒:“你这家伙!”   然而他的反应取悦了那名星盗首领,星盗首领顿时笑出了声,扬起眉峰回头看向宋临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敢就这么闯进飞船,但很可惜,今天你的计划失败了,这个雄虫我们带走了,你的性命就留在这里吧。”   宋临泽做出了奋力挣扎的样子,像是试图去抢夺星盗首领身边的雄虫。   星盗首领嗤笑一声,用眼神示意身旁的部下动手,这群星际海盗于是迅速压上前方,凭借着人数优势轻易地获取了优势。   大概是看到宋临泽吃瘪所以心情极好,这名星盗首领畅快地扬起眉梢,说道:“你还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呢,宋首领?”   宋临泽的挣扎停了下来。   他停止得十分突然,因为表情过于冷静,衬得好像他刚才是在发癫。   紧接着还没等到那名星盗首领表情有所变化,宋临泽就换上明朗的笑容,冲着星盗首领摊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已经没戏了。”   星盗首领霎时怔住,旋即不怒反笑:“真有意思,你在做什么梦——”   但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他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脊背上。   身为常年在星海上漂流,经历过无数场战斗的雌虫,星盗首领几乎只在刹那之间,就已经明白了此刻顶在自己后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后脑勺瞬间冒出了无数细汗,强烈的危险感觉迫使他不得不举起双手,谨慎地开口谈判道:“我想我对你们来说还有一些价值。”   他边这么说着,边摆出无辜的表情,缓缓地转过身。   在转身的刹那,他动作极快地扬起右手试图抢夺对方手中的枪,然而等出手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跟他想得完全不同,因为站在他身后的那人太强,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抢夺的机会,只是眨眼之间,连他自己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就膝盖微痛,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两手被反剪起来。   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尽力抬起脖子,才终于看清楚刚才用枪抵着自己的家伙。   竟然是那个本该没有任何战斗力的雄虫。 第89章   “你在想雄虫怎么可能上战场?”   宋临泽含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星盗首领表情霎时僵住,回头瞪向前者,刚才的得意已经半点不见了。   风水轮流转也很少转得这么快,宋临泽到这时候才使出真正的实力,几下撂倒自己身边的人,接着往星盗首领的方向走过来。   因为有昕庭用枪指着星盗首领的后背,所以此时此刻也没人敢阻拦宋临泽的脚步。   宋临泽深深看了昕庭一眼,眼睛里的欣赏根本隐藏不住,他沉迷地看着昕庭这少见的模样,好半晌才舍得收回视线,同时对星盗首领挑眉说道:“你就没有想过,雄虫也是能伪装的吗?”   星盗首领瞬间表情开裂,这次受到的刺激仿佛比刚才被制服还要大:“不可能,这家伙明明就是雄虫,他身上还有雄虫的信息素!”   宋临泽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宋临泽很快说道:“信息素是可以伪造的,高塔雄虫那么重要的存在,我会轻易让他到处奔波,还把他一个人留在第二星域,现在才来接他吗?”   他边这么说着,边忍不住在内心反省起来。   虽然说这些话是为了打消星盗首领和在场众人的疑惑,好继续掩藏昕庭的身份,但他越说这些话就越觉得自己不是雌虫,他的确是这么对自己的雄虫的。   宋临泽顿时有点说不下去了。   星盗首领目光阴鸷,听到这里冷笑道:“是吗?”他看起来仍然没有相信宋临泽所说的话,很快就反驳道:“如果他不是高塔雄虫,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怎么会这么浓郁?你真的能找到这种模样的雌虫?”   宋临泽:“……”   不行,他边想要尽力隐瞒昕庭的身份,边又觉得自家雄虫被别人这样夸赞美貌,心里忍不住就得意起来。   他赶紧掐掉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冷着脸吩咐周围的部下:“把这群家伙给制住,一个都别放过!”   事实上在昕庭出其不意地擒住星盗首领之后,敌人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意志,而在他们对话的这会儿,其他队伍的人也都已经接到消息赶来了三楼,制服这群已经没了斗志的叛军,并没有花费他们太多的时间。   只不过宋临泽发现,在昕庭和那群家伙交手的同时,他们的队伍里不停有人抬起视线,目光装作不经意地落到昕庭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给看个清楚明白,那眼神里总有种怪异的震惊。   宋临泽因此也看出来了,这群家伙恐怕都没有相信他后面的那通狡辩,都确定昕庭是雄虫了。   原因似乎只是因为他好看过头。   宋临泽已经放弃挣扎了,毕竟昕庭不是需要他随时随地保护的普通雄虫,以他的实力,就算是被人知道了雄虫身份,现在他也已经在情报局站稳脚跟,没有人再敢顶撞他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起来,在宋临泽和昕庭的带领之下,他们成功地解决掉了所有敌人,并将他们统一关进了飞船提前收拾出的空仓库里。   接着他们夺回飞船的操控权限,又开始处理起后续的事情。   事务繁杂,大概过了三个多小时,宋临泽才终于得以松口气,同时他转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正通过视频通话和指挥中心交流的昕庭。   非常可惜的是,宋临泽还没来得及多看昕庭那副雄虫扮相,他就已经重新戴上眼镜,将头发重新梳理一遍,回到了平常冷硬的模样。   宋临泽霎时有种错过了花开的失落感。   不过他没有无理取闹的意思,对他来说雄虫模样的昕庭的确好看,但平常的昕庭也是他的宝贝。   宋临泽怀揣着一个多月不见的念想往昕庭的方向走过去,注意到视频那头贺阑板正的表情,宋临泽无奈地说道:“你们情报交流完了吗?正事安排完了吗?”   昕庭有些不解地看向宋临泽,低声问道:“怎么了?”   宋临泽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怎么了?”   昕庭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开心。”   宋临泽惊讶于昕庭连自己这点细微的心思都能够看出来,但他同时心底也如蜜般甜了起来,他于是再次把视线投向了终端屏幕,眼睛里透着种带着压迫感的催促意味。   对面的诸刹莫名承受着他的视线,说道:“正好你来了,我还有点事想要跟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旁边有个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   贺阑的脸出现在屏幕当中,冷淡地说道:“没事了,你们忙吧,其他事情过后再说。”   宋临泽脸上顿时现出笑容,他感激地朝贺阑投去一眼,同时挂断了通讯。   做完这些之后,宋临泽回头看向昕庭,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昕庭点头,不确定他说的是这件事结束的意思,还是他们已经安全了的意思。   而正在昕庭思考的时候,宋临泽已经倾身上前,用力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临泽如同喟叹般整个人松懈下来:“没事了。”   昕庭到此时才微扬起唇角,他回应着宋临泽的动作,抬起双手回搂住对方,认真地点头说道:“嗯,我回来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锦川他们坐镇,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宋临泽和昕庭总算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交代了个大概之后,宋临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昕庭,朝房间的位置走去。   虽然说这艘飞船被叛军占领了一段时间,但好在那群叛军只来得及控制飞船的中心指挥室,还没来得及去翻动住宿区域,所以昕庭的房间现在还是好好的,只是在对方搜人的时候稍微被翻动了一下。   这让宋临泽稍微松了口气,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那群叛军好歹没有完全坏事。   他边这么想着,在进入房间之后,就已经彻底失去自制力,拉着昕庭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属于雄虫毫不遮掩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他全身,宋临泽在刹那之间有种置身于海洋般的错觉,他仿佛整个人都被那道气息包容着,在沉沦中越陷越深,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意志,只渴望被彻底吞噬。   他的雄虫,他的昕庭,这个危险又令人无法放下的存在。   宋临泽微微喘息,不知多久后稍作分开,才意识到自己身为雌虫,竟然被雄虫给压制,失去了主导的权力。   不过他在这同时又觉得无与伦比的喜悦,他丝毫不在意这样的颠倒,相反他觉得这样有趣极了,这是其他任何雄虫都无法拥有的特质。   宋临泽紧贴着昕庭,搂住他腰际的双手缓缓在那具躯体上游移,在情之所至处解开了昕庭的外套,接着开始撕扯衬衫的衣扣,直到被雄虫光滑皮肤下的温度微微烫到,宋临泽才骤然间恢复理智,睁大眼睛朝向昕庭看去,露出看似可怜巴巴的笑容道:“我想要,可以吗?”   宋临泽没有用语言回答,他只是再次亲吻了过来。   两人的气息于是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身为虫盟首领和情报部长,外面的部下们还在清理敌人,做后续的收尾工作,他们却终于能够得到片刻闲暇,享用这难得的重逢时刻。   直到身体彻底融合,宋临泽意识被撕扯得迷蒙又沉溺,他仍然有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场梦境。   当天晚上,飞船载着一堆被捆绑的叛军,终于正式踏上了返航之路。   而宋临泽和昕庭是在飞船行进过半的时候,才从房间里面出来的。   想着反正所有人都认定了昕庭是雄虫,再隐瞒下去也只是自欺欺人,所以宋临泽干脆放弃了遮掩,直接两人重新穿戴整齐之后,就牵着手走进了指挥室中。   看到两人进门的刹那,在场其他人全都露出了震惊又兴奋的神色。   其中甚至有和宋临泽关系比较好的军官,忍不住小声问道:“宋首领,你们二位真的是……”   宋临泽点头坦然说道:“我们是合法伴侣,他是我的雄虫。”   虽然明明知道这点,但到正式听到宋临泽承认的时候,在场众人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时至今日,当然不会有人认为昕庭能够坐上情报部长的位置,是靠着和宋临泽的关系,倒不如说到现在他们才有点理解,大概也就只有这两人能够互相配得上对方。   宋临泽注意到了众人的反应,随即笑着比了个“嘘”,说道:“虽然这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但还请大家不要大肆宣扬,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虽然昕庭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大部分状况,但这与他的关切并不冲突。   众人听着宋临泽的说法,迅速地点了点头,全都保证会守口如瓶。   飞船上现在所在的人都是昕庭情报部的部下们,其他的也都是宋临泽的亲信,所以大家相处起来十分轻松愉快。   宋临泽接着又联络了指挥中心,等和诸刹他们聊完之后,他才暗地里把昕庭带到角落里,悄悄地抱住他,在他耳旁说道:“有没有很累?会有哪里难受吗?”   平常总是冷静的昕庭,听到这话竟然有些耳尖泛红。   宋临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当下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昕庭的反应难得有几分像普通人,他有些闪躲的意思,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挪动步子,只说道:“真正会难受的不是你吗?”   宋临泽眨了眨眼,满脸意犹未尽地说道:“是吗?明明很舒服啊,还很刺激!雌虫的承受力很强的,下次不要这么拘谨,可以对我更粗暴一点!我们庭庭公主真厉害!”   昕庭听到前面还有点不适应,到后面才禁不住怔了下,问道:“什么……公主?”   宋临泽:“……”   这是他自己私底下悄悄给昕庭起的昵称,还没让昕庭知道。   他当然不敢让昕庭知道这个,于是连忙心虚地移开视线,笑了两声说道:“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第90章   帝星的深夜十二点,宋临泽和昕庭所驾驶的飞船安全抵达了帝星港口。   因为发生了劫持飞船的事情,惊动了整个虫盟,所以诸刹他们是亲自带着人来港口接人的,期间宋临泽他们把擒住的叛军交送给监狱,又商量了一些事情之后,总算是能够和昕庭携手回到家中。   到家的时候,昕庭打算如往常般推开房门。   但宋临泽却先他一步,把手握在门把上,笑着说道:“等等,我还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昕庭抬眸看向宋临泽,等待着他给出解释。   宋临泽直视着昕庭的眸子,好半天才说道:“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说完这段开场白之后,宋临泽才终于手上用力推开房门,接着侧身把位置让出来,让昕庭能够看清屋子里的模样:“那么快进来验收吧。”   昕庭有所不解,但还是往屋内走了进去。   在踏进房门的刹那,原本幽暗的房间里有灯光亮了起来,灯光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扩散,最终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而昕庭盯着屋子里的景象,很快就看出了现在和过往的区别。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摆在角落里作为装饰的绿植,那些植物他非常熟悉,但在近两个月他却没有再见过,也就是说那是本该出现在高塔里的植物。   除了那植物之外,四周的摆设也都看起来十分熟悉,比如那个摆在桌上作为饰品的沙漏,比如墙上的挂钟,书架上的书籍,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从高塔里带出来的东西。   昕庭目光有所触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宋临泽就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前方走去:“还有呢,你跟我来。”   他献宝似的拉着昕庭继续往里面走去,接着穿过走廊,到了最里面的那间,推开房门之后,昕庭才发现这个原本空置的大房间,现在已经被改装成了训练室,里面摆放着无数的器材,还有一些特训道具。   昕庭看了好一会儿,有点不理解似的回头看向宋临泽。   宋临泽得意地说道:“我专程给你装修了这间训练室,你喜欢吗?”   昕庭看着他的模样,终于笑了下说道:“嗯,喜欢。”   不过接着他就又说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对训练其实没有太深的执念,只是因为当初在高塔里过得太无聊,所以才会把时间放在这上面。”   宋临泽听着这话顿时愣住,连没来得及开口的吹嘘都停顿了下来,他表情空白地问道:“不是爱好吗?”   昕庭好笑地说道:“算不上爱好。”   宋临泽:“……”   他突然又开始心虚起来,他特地耗费了许多时间,亲自挑选器材和布置这里,就是为了让昕庭能够对这个训练室感到满意,但他却没想到这从来都不是昕庭的喜好。   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说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昕庭并没有说出来,但宋临泽却能够猜测得到。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保护身边的雄虫们,所以才日复一日地想要让自己变强。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宋临泽发现自己做的事情都算不上聪明。   他顿时备受打击,不过这时候宋临泽却问道:“你去了高塔?”   宋临泽点头,不过在这之后又表情犹豫起来:“是,但我没有……”   昕庭在这之前问道:“你看到了我的日记?”   宋临泽飞快摇头,唯恐自己的动作慢了会被昕庭误解,他立刻指天发誓道:“我没有看里面的内容!我只是看到了封面,然后猜到了一点事情!”   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宋临泽干脆全部招了出来。   昕庭看他的反应,在沉默间目光却似乎柔和了下来。   宋临泽很少见昕庭露出这样柔软的神色,他的雄虫向来是坚硬的,看不见任何色彩的,连情绪都隐藏得十分深沉的,但最近的昕庭却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太多感情,这让宋临泽在感受到幸福的同时又受宠若惊,甚至忍不住希望昕庭能够再慢一些将自己的真实展示出来,因为他甚至连自己都信不过,怕任何人伤害到他的昕庭。   昕庭垂下眼睫,向宋临泽说道:“其实里面的内容你看了也没有关系。”   宋临泽并不想这样做:“可是……”   昕庭:“但其实你也没办法看懂。”   宋临泽闭了嘴:“……”   昕庭随后又说:“那些不是什么秘密,我想着早晚都会对你说的,既然你提起来了,那现在正好是说出真相的时候,反正这些事情本来也都不重要了。”   宋临泽的目光始终凝在昕庭的身上,当他意识到昕庭所表露出的情绪是亲密无间的信任之后,他霎时点头,狠狠地锤了一遍自己的心脏。   像是在宣誓一般,宋临泽用虔诚的语气说道:“我准备好分担你的过去了,昕庭。”   昕庭为他这份跳脱的仪式感而失笑,但却又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感受到,有人正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试图分享他的过往以及余生。   昕庭忽地释然了。   ·   昕庭有两段人生。   在已经快要记不清的很久以前,他曾经以十分普通的人类身份,生活在一个普通的世界里,有着非常疼爱自己的父母,关心自己的朋友,风趣幽默的同事。   然而一觉醒来,他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这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科技,有令他看不懂的机械,却也有无尽的高墙。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把自己缩在的地方探索了个遍,调查过了所有能够去的地方,最后他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他无法离开这里。   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座奇怪的十五层建筑内部,这里面除了机器,只有他一个活人。   昕庭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带来这里,为什么又只有他一个人,而更加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的身体和过往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肢体瘦弱了许多,五官也变得更加柔和,身上还总是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一股明显的香味。   接受了现实,发现自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砸开墙壁出去之后,昕庭在绝望中振作起来,开始研究这座建筑里的各种东西,试图从这些机械上面找到突破的办法。   接下来他开始了漫长的学习过程,他发现这座建筑里有着专门的资料库,里面记载着各种各样他需要的知识,他还发现这些机器屏幕上显示的是和汉字完全不同的文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竟然能认出它们。   他开始学习这些机械的使用方法,熟悉在这座建筑中的日常生活。   在这里所有的劳动都可以用AI替代,只要他开口,作为管家的AI就能够帮他解决所有温饱问题,而他能够在这里看书学习,绘画,锻炼,只要他想要的东西,AI几乎都能给他弄出来,他在这里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昕庭什么都不想要,他想做的只有离开这里。   昕庭花了几年的时间,通过在资料库里的学习,学会了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接着他开始往深入探究,学习去制造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甚至包括威能极强的炸弹。   他发现这座建筑里有着难以计数的原材料,可以支撑他制造各种东西,昕庭因此学得更加卖力,心里面也不知不觉产生了期盼,他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够离开这个禁锢了他许久的地方。   可当他制造出的炸弹真正在一楼大门前炸开,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容易。   炸弹炸开的瞬间,这座建筑的墙壁的确产生了些许裂痕,但在昕庭的眼中,威力能够炸穿他以前世界十层墙壁的超强炸药,在这里却甚至只让墙面裂开了极小的缝隙。   并且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道裂痕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还没等昕庭把它看清楚,墙面就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事后昕庭仔细检查了那片被炸过的区域,发现那里根本看不到半点被炸过的痕迹,昕庭终于确认,虽然诡异到无法相信,但这座建筑的墙面似乎有着自动修复的功能。   为了证实这点,昕庭后来也炸过其他地方,甚至设计出了功能更强的炸药,但毫无疑问都没有任何作用。   之后昕庭就放弃了这个方法,他开始研究其他方向,做更多的实验,可是十数年过去,他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这些看似普通的墙面,就犹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于是昕庭明白,光靠这点力量,是无法撼动这座囚笼的。   在这之后他几乎绝望,他行尸走肉般活在那座无比宽敞的建筑中,一个人在孤独中度过每一天。   在那段日子中,他开始写起了日记,他不知道身处的年月,于是他只能通过那个功能类似电脑的东西,记录自己生活在这地方所流逝的时间。   十来年的生活就在浑浑噩噩之间过去,昕庭认命地活在这座囚笼里,已经放弃了所谓的挣扎。   直到某天,他突然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意识到一件他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的脸,近二十年间竟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没有老去,不光是样貌没有变,连体能都没有半点退化,他依然是最开始醒来时的模样,仿佛根本不会老去,也不会伴随着年龄到达尽头而死亡。   那瞬间昕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如果说他的生命没有尽头,他可能会在这座高塔里被困上无穷无尽的日子。 第91章   后来的事情和昕庭猜测得完全一样,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体质特殊,还是这个地方已经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但接下来又是数十年过去,他的日记留下了厚厚一沓,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昕庭曾经想过,就这样在时间流逝中老去,也算是对自己的解脱,但这样的展开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他也曾经有过其他念头,但这座建筑内部的AI似乎有某种保护程序,只要他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性,整座建筑内部所有的AI都会产生强烈的反应,继而将他保护得无比周全。   于是昕庭连唯一从这里解脱的方法也失去了。   昕庭迷茫过,痛苦过,挣扎过,也愤怒过,他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独自在这座建筑里生活,到最后他终于再次拾起了那些被他扔下过的科技。   那时候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只是除了做那些事情,他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从那之后,昕庭开始认真地生活下去。   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常识之后,他开始学习更深层的科技内容,不只是与炸药有关,还包括了诸如战机,飞船,还有各种能源和信息技术。   他还开始了对身体的训练,他想要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假如有朝一日他真的离开了这里,至少他不会在踏出去的第一天,就因为倒霉而在危险中遇害。   他还会研究厨艺,制作许多这个世界才有的美食,毕竟他曾经居住过的世界已经成为过去,他必须要开始习惯这里的日子。   还有很多很多的生活习惯,他都开始随之改变,他变得越来越像这个世界的人,但他心底深处却始终盼望着能够离开这里,能够回到原来的生活。   即便那本应该称为故乡的地方,已经随着岁月流逝与他越来越远。   后来,昕庭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不断变强,这样的力量他是能够感受到的,可因为他找不到对比对象,所以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他对科技的理解也逐渐深入,他于是也可以编写一些程序,能够改变这座建筑里一些AI的运行方式。   当然关于AI对他的保护仍然是最核心的程序,他暂时没有办法触碰。   这样不知道究竟又过了多少年,昕庭在孤独中越发沉沦,就在他近乎要走向疯狂的时候,他某天在查看实验室材料库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被冷冻的胚胎,它们被小心地保存在实验室的最深处,上面标注着一些奇怪的标签,诸如“雄虫,基因序列XJFHABFG-073-54,特等基因,S级”之类的东西,它们被重重密码给锁住,如果不是昕庭碰巧在附近寻找某件材料,他也不会发现它们。   发现那些胚胎之后,昕庭心底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想法。   他想要把那些胚胎孵化出来。   昕庭不知道所谓的“雄虫”到底是什么,会是传统意义上的虫子,还是他没见过的可怕生物,但与其独自住在这座空空荡荡几百年,除了他和绿植之外,连个活物都没有的基地里,他情愿制制造出一批怪物。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昕庭很快也就付诸了行动,他开始在资料库中寻找和基因培养有关的资料,然后闷头开始学了起来。   他过去没有任何研究基础,也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仪器,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从头开始,但昕庭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数十年,或者上百年过去,昕庭一步一步地进行着自己的实验,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制造出了他想要的胚胎孵化器。   可是这并非是完成品,上面还有许多的缺陷,昕庭无数次将其改进,最后终于在紧张和期待之中,从胚胎库中挑选出了其中一个,将它放进了孵化器里。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昕庭会每天观察和记录孵化器里的胚胎生长情况,通过情况再谨慎进行调试。每天他只要有空就会待在孵化室里,即便是深夜,他也会经常因为担心而睡不着,来到孵化室内检查一遍。   最后他干脆直接在孵化室铺了一张床,直接住在了这里,连吃东西都不肯离开这里。   来到这个地方这么长的时间,关于时间的流逝他早都已经麻木,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于一件事情。   他的付出慢慢地得到了收获,在他的精心照顾之下,胚胎发育的情况比计划中的还要好上许多,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经过十来个月的生长,昕庭亲眼目睹了那个胚胎从毫不起眼,到彻底成长为一个婴孩的全过程。   非常幸运,那胚胎所培育出来的,不是什么虫子,也不是怪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和昕庭属于同一种族的孩子。   昕庭喜欢待在孵化仓旁边,他时常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孵化仓里的婴孩,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清晰地体会到生命本身的价值,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这名婴孩的出生,让昕庭再次体会到了心脏跳动的感觉,已经近乎将情绪丢失的昕庭,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名为笑的情绪。   婴儿睁开眼睛的那天,昕庭给这个孩子起了名字,他慎之又慎,翻了很多书,最后为他起名叫做乐知煊。   这是个异常乖巧的孩子,胚胎养育的婴孩体质较弱,还无法适应外界的环境,所以即便他已经成熟,昕庭还是让他继续留在了孵化仓里。   在孵化仓中,婴孩漂浮在营养液中,时常透过透明的舱门和昕庭交互,会对着他眨眼,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偶尔也会委委屈屈地哭,昕庭则不厌其烦地在旁边守着他,哄他,陪他说话。   然后昕庭从生物仓库里又取出了两枚胚胎,将它们分别放入了新制造出的孵化仓。   昕庭很喜欢这个孩子,但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就注定和他一样,承受在这座高塔中没有尽头的孤独,他希望自己亲手孵化出的孩子,能够在爱与陪伴之下长大,能够得到他现在所没有的一切。所以在自己能够照看的范围内,昕庭希望能够有更多的小孩,让这里变得更加热闹。   于是在五年后,昕庭终于开启孵化仓,将小知煊从里面抱了出来。   抱着那个孩子柔软身体的刹那,喜悦是由心而生的,昕庭无法形容那样的心情,就像是在海中漂流了千年,终于触碰到了属于自己的浮木。   又过了三年,他所培养的其他两个胚胎,也都分别成熟,被他从孵化仓里接了出来。   这两个孩子分别叫星予和阮煦,都是昕庭认真替他们起的名字。   如果严格的说起来,亲手孵化出这三个孩子的昕庭,应该可以算是他们的父亲,但昕庭并不想这么自称。他的相貌不会老去,目前看来寿命似乎也没有尽头,将来这些孩子长大,他却仍然是原来的模样,称呼起来总会十分别扭。   而且昕庭也很清楚,他不过因为自私,耐不住孤寂想要人陪伴,所以才费尽心力孵化出了这三个孩子,这样的他承担不了作为“父亲”的职责。   于是从这以后,他多了三个弟弟。   最开始他每天亲自照顾三个小孩,他收拾出了生活区域里最大的那个房间,每天给三个小孩做饭,教他们读书认字,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晚上的时候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一起入睡。   昕庭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孩子们在身边,让他体会到了已经许多年没有过的热闹,他的生活因此变得无比充实,他想他再也不用回到过去的生活。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他们不再是一切依赖着昕庭的无知小孩,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会天真地提出许多问题,渴望在昕庭那里得到答案。   而他们最好奇的问题是,外面是什么样子?   昕庭无法回答他们。   养孩子从来都不是轻松的过程,即便是再乖巧的小孩,也会有突然叛逆的时候,于是在稍微懂得了一些事情之后,孩子们也就明白了过来,他们是被困在这座高塔里的存在,他们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座高塔。   得知真相后的小孩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高塔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尝试着想要离开。   昕庭看着他们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穿透重重时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这幕让昕庭突然意识到,他孵化出这三条新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什么救赎,而是另一份罪恶的开端,他只是将自己一个人承受的痛苦,分给了这三个孩子而已,他们年轻而明媚,本来应该有灿烂的人生,现在却不得不和他一样,被关在这个封闭的囚笼里,只能郁郁寡欢地度过残生。   昕庭知道自己亏欠这群孩子,可他除了更用心的照顾他们,将所有能给的都给他们,他找不到其余赎罪的办法,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事情发生转折,是在乐知煊十四岁的时候。   这个最先从孵化仓里出生的孩子,虽然体质不好,但却有着异常聪明的头脑,而且和昕庭所有的知识都有涉猎不同,他更专注于对机械和网络的研究,所以在他的钻研之下,某天他误打误撞地,竟然在高塔中研究出了能够与外界信息交互的网络。   连接上星网之后,乐知煊叫来了其他人,大家凑到一块儿,看着网络上各种各样的图片和新闻,每看一张照片,他们都觉得新鲜不已。   从那天起,昕庭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第92章   昕庭第一次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叫做虫族世界。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种族,并不是人类,而是虫族。   昕庭在此之前的确是有感知的,他知道自己虽然和过去样貌差不太多,身体构造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但他的身上却总有种奇怪的气味,那是中略带清甜,时刻存在但却并不太腻的气味。   不光是他自己身上存在,就连乐知煊,星予,阮煦,他们的身上都有气味,只不过每个人的气味都有所不同。   除去气味,昕庭还发现他的记忆力比前世好了许多,不光如此,他的体内似乎有种他所不了解的力量,那种力量支撑着他,让他在理解东西的时候事半功倍,甚至有时候他还能把它利用到科技上,操控一些精细的操作。   当然这样的力量也不是他独有的,他发现乐知煊的特殊力量能够作用在机械方面,而星予和阮煦也各有不同,星予的力量是具有进攻性的,阮煦则可以治愈某些伤口。   这种力量对昕庭原本的世界来说是匪夷所思的,而到现在他终于清楚了这力量的来历。   在虫族世界,没有男女的区别,只有雄虫和雌虫的区别,雄虫多半体弱,身形较矮但十分漂亮,精神力较强,雌虫则通常又高又壮,有着极强的体魄,战斗力和身体恢复能力天生极强。   对比之下,昕庭他们毫无疑问都是雄虫。   直到这时候,昕庭才明白当初他从仓库中取出那三枚胚胎的时候,标签上面所记录的文字,上面的“雄虫”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弄懂了自身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存在,接下来昕庭他们开始利用星网,了解起了这个世界。   他们各自了解世界的方式不同,比如阮煦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沉迷各种各样的恋爱剧集和小说。   比如星予开始自己创作歌曲,在星网上面发布,甚至因此拥有了不低的人气。   再比如乐知煊甚至自己制造出了星网游戏舱,由此进入了星网空间,在其中迷上了机甲竞技,并练就了非常厉害的操作技巧。   昕庭没有那样丰富的爱好,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兴趣早已经在过往的无数日子里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是让这三个孩子能够实现心愿,过上快乐的日子。   但想要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有热爱是不够的。   昕庭很清楚,他的弟弟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爱好,但生活常识方面却是一窍不知的,他们不会理解外面的世界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花钱,也许他们会遇上心怀不轨的恶人,也许会遇到更加糟糕的处境。   并且当昕庭越了解虫族这个种族,了解雌雄虫之间的差异,雄虫们的处境,他就越肯定,如果将来他们真的能够离开高塔,真正的生活在这个虫族世界,那么他们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够过得毫无顾虑。   乐知煊他们没有对外界的防备心,不懂得如何谋生,所以保护大家的事情,当然得由他来做。   于是从此以后,昕庭更加不要命的训练,也更加认真地通过星网了解起这个虫族世界。   他的了解包括了虫族的所有星域,它们过往的历史,还有各大星球和各个势力间的争端,他自学了许多的东西,以便自己即使身在高塔,也能够得知现在的一切局势。   自从有了星网,昕庭的生活目标,逐渐从如何离开高塔,变成了如何在离开高塔之后,保护好他的弟弟们。   昕庭以为自己的准备大概不会派上用场,可他没有想到,世界的变化是如此之快。   仅仅是一夕之间,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就成为了过去。   那群自称虫盟的反抗者,在推翻虫族帝国的统治之后,冲破皇宫,浩浩荡荡带着人轰破了高塔的大门。   ·   “这就是一切的过往。”   说完了过去的一切,昕庭静默很久,终于露出了笑容:“会觉得失望吗,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我只是活得比别人更长一点,磋磨的时间更多一点,所以才能有现在这样的能力,我会尽力照顾其他雄虫,也只是因为我亏欠了他们而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昕庭的确是笑着的,眼睛里有几分自嘲。   宋临泽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没等昕庭继续说下去,宋临泽就走上前,用食指扣在了他的唇边。   宋临泽沉沉地吐了口气,接着才扬起笑脸说道:“你最开始就弄错了。”   昕庭停下话语,用安静的目光凝视着他,似乎想听他准备说出什么样的话语。   宋临泽摇头用再正经不过的语调说道:“你没有亏欠任何人,昕庭,是你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你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拥有生命,可以真正体会这个世界,你还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教养得很好,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昕庭摇头,没有出声。   宋临泽微微俯身,将额头抵在昕庭的肩膀上,双手抱着对方微微收紧,就像是他们那次沉沦在情爱中时一样。   宋临泽有很多话想要说,他有一万条理由,好告诉昕庭,他没有半点错处,可是他很清楚昕庭这样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在独自一人的千年时间里就已经埋藏在了他的骨血里,他将孤独也认成了一种罪名。   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他褪掉这些枷锁?   宋临泽心里钝钝的泛疼,他突然想到了很多细节。   比如乐知煊曾经说过,他也曾经仔细观察过昕庭,想要知道他的喜好是什么,他爱吃什么食物,爱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但很可惜他们从来都没有办法从昕庭身上读取到任何关于喜好方面的信息。他就像是个没有任何爱好的人,他每天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别人的身上,却从来不会满足自己。   比如宋临泽初次见到昕庭的时候,心里面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昕庭,那个雄虫的身上总有种危险和神秘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是下了太过敏感的判断。   那根本不是什么危险和神秘,只是因为他在昕庭的身上无法看清正常的人该有的情绪,所以才会本能地觉得危险,因为那样的昕庭就像是徒有空壳的美丽存在。   宋临泽禁不住心疼地想,独行了这么多年,昕庭他会不会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丢失了自己?   他想,昕庭还记得最开始的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吗?   宋临泽越是细想,心底的痛楚也就越发具体,他弓着身子,很长时间都没能发出声音,直到昕庭缓缓撑着他的肩膀,向他问道:“你怎么了?”   宋临泽有点狼狈,他不想让昕庭看到自己现在丢人的样子,可是昕庭的力气比他想的要大,他这点没用上多少力气的挣扎,在昕庭的面前根本没有作用,后者轻而易举地就让他抬起了脸。   那双泛红的眼睛暴露在了昕庭的面前,眼睛里泛着水色,明显是哭过。   昕庭有瞬间的怔然。   而宋临泽看着昕庭,却发现昕庭模样仍旧体面,看起来仿佛半点没受到刚才那些倾诉的影响,情绪稳定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痛苦,也许是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痛苦,过往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利刃,但不知道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还是他已经被伤害了太多次,逐渐变得麻木。   但不管是哪种结果,宋临泽都觉得酸楚。   宋临泽的眼泪再次滚落了下来,大颗滚烫的眼泪,砸在昕庭的手背上,让昕庭不自觉地失了神。   大概是猛雌落泪的画面过于惊人,所以昕庭一下子竟然没能够反应过来,等到他回神之后,他立刻惊慌又哭笑不得地抬手环住宋临泽,把他紧紧抱住说道:“你怎么哭了,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宋临泽觉得这怀抱温暖得让他不想离开,但他同时想到昕庭这些年的经历,又忍不住低声说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哄那些小孩的吗?”   他说的小孩当然是指乐知煊他们几个。   昕庭怔了下,随即摇头说道:“不,他们很早就不会哭闹了,通常不需要我来哄。”   宋临泽:“……”   他有些丢面子地问道:“我是连小孩都不如吗?”   昕庭勉强说道:“不,你比他们强在……”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却没有能够立刻给出评价。   宋临泽再次:“……”   宋临泽表情一言难尽又哭又笑,昕庭看着他这副模样,半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笑意的视线无声地交汇着。   过了好一会儿,宋临泽才亲昵地再次抱住昕庭,说道:“我好爱你,昕庭。”   昕庭对他的表白习以为常,但却依然珍视:“嗯,我也是。”   宋临泽低着头,没有继续说出来,他其实比昕庭所以为的还要爱他得多,他想要昕庭从此以后只作为“昕庭”而活着,能够忘记所有的痛苦,只做他的公主。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让昕庭感受到自己的爱和决心,也会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他值得昕庭为他卸下防备,分享那些原本不愿再触及的痛苦过往。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现在比过去更好,明天比现在更好。   宋临泽搂着昕庭回到房间,两人不断地拥吻,身体契合在一起,最终沉沉地睡去。   “睡吧,昕庭。”宋临泽抱着雄虫,身体疲惫至极,精神却始终清醒,“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第93章   回到帝星之后,昕庭和宋临泽的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不过仔细说来,却又截然不同。   他们依旧每天一起去指挥中心,只不过他们路上不再是互相一语不发,或者隔着老远的距离各自坐在一头,他们在车上会轻松地闲聊,偶尔宋临泽故意耍赖躺在昕庭的腿上,磨磨蹭蹭地说自己没有睡好,不想上班之类的话。   有时候宋临泽又会偷偷地凑近过去,非要近距离嗅到昕庭的气息才算满意。   昕庭对于他的一切行为都无比纵容,近乎到了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地步,宋临泽因此时常会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这种事情在过去他连想都不敢想象。   不过白天的宋临泽还算收敛,毕竟两人都有各自的正事要做,即便离不开,他也只是会偷偷通过终端找昕庭聊天,用黏糊的语气向他撒娇,偶尔空闲的时候,才会悄悄去情报部看两眼。   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宋临泽就再也不压制自己的渴望了。   宋临泽食髓知味,从当初在飞船上和昕庭做过之后,就沉底沦陷在昕庭的身上,只要回到家里,他就会不自觉地肖想昕庭的身体,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昕庭微微敞开的领口,肌肉紧实的腰臀,甚至是他白皙漂亮的指尖上。   宋临泽向来放得开,他半点没有隐藏自己的欲望,只恨不得每天都黏在昕庭的身上,稍有机会就用各种办法把人往卧室里带,逐渐变成了不正经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在心底里庆幸起来,庆幸昕庭不是那种身娇体弱的普通雄虫,果然雄虫就应该像昕庭这样才好,他的公主是全虫族最有魅力的公主,其他雄虫都不如他。   昕庭并不排斥这样的亲密,他愿意满足和纵容宋临泽,也能够从其中得到满足。   不过昕庭还是有他所疑惑的地方。   他发现宋临泽最近似乎有秘密正瞒着他。   宋临泽最近每天下班都会很晚,有时候甚至在下班后并不会立刻回到家里,而是带着昕庭到帝城的中心城区四处逛街,偶尔两个人一起看看电影,或者说是买点东西。   昕庭很愿意陪着宋临泽逛街,即便他们在外人看来都是雄虫,亲密地牵着手走在一起,看起来会让路人觉得奇怪。   但昕庭不明白的是,平常总会下班后立刻往家里冲的宋临泽,为什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昕庭的感觉向来敏锐,很容易就猜出了宋临泽偷偷对他瞒着什么,不过他也能够猜到,宋临泽向他瞒的不会是什么坏事,应该是个惊喜之类的东西。   可是最近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昕庭仔细思索着,从虫族的各种节日,再到虫盟的纪念日,都没能够想出什么特殊之处。   直到这天他和平常一样,在下楼离开指挥中心后,要去寻找宋临泽的车。   他却发现,宋临泽并没有在车里。   今天的宋临泽穿着一身十分正式的深色西装,他端正笔直地站在台阶下方,仿佛早已经知道昕庭会在这时候出现般,目光坚定地看着昕庭所在的方向。   四周没有别的人在,不知道是宋临泽早就已经把这里清空,还是正好如此,宋临泽的目光实在是过于正式,以至于昕庭想忽视都难,昕庭站在台阶的高处,这时候却并不局促,反倒觉得十分有趣。   他向宋临泽问道:“我的惊喜到账了?”   宋临泽眼里带笑,点头对他伸出手:“走吧。”   这段时间两个人暗地里拉锯,一个人偷偷准备惊喜,一个人早就猜到会有惊喜,一个人想尽办法地隐瞒,一个人时常试探着打听,其中的较劲竟然比上次他们飞船被劫持还要厉害。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昕庭和宋临泽都忍不住笑。   最后昕庭才来到宋临泽面前,问道:“车呢?我们要去哪?”   宋临泽说道:“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又一把搂住了昕庭的腰,轻轻对他咬耳朵道:“不过我们不坐车,坐车太慢了,庭庭,你知道在虫族当中,什么是速度最快的吗?”   这个问题昕庭回答起来并不难:“是虫翼——”   不过刚脱口说出来,昕庭就禁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宋临泽的身上。   宋临泽霎时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嗯,雌虫的虫翼飞行速度是最快的,你大概没听说过吧,其实以前虫盟举办过飞行大赛,我可是里面的冠军。”   昕庭听着他得意地说起这事,又想想这个雌虫的身份,觉得他计较的样子也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临泽抱着昕庭,继续说道:“想不想试试到底有多快?”   昕庭没有出声,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紧紧地回抱住宋临泽的腰际。   就在他这样做的同时,宋临泽身后倏地有翅膀扬起张开,那对漆黑坚硬的翅膀刹那之间仿佛遮蔽了一切,在昕庭的周围横扫出一片安全区域,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两人在虫翼的包裹下亲吻,片刻之后,宋临泽才拍打翅膀,以可称之为迅猛的速度蹬地而起,直接带着昕庭蹿上了高空。   帝星今日晴空万里,天际之上有飞鸟盘旋,宋临泽带着昕庭凌驾于云层之上,一时之间心情激荡,忍不住炫技般地转了好几个圈。   昕庭本能地紧紧抱住宋临泽,感受着风吹拂在脸上,他往下看去,看着已经变得如同蚁流般的人群,一时之间的竟然也有些失神。   他听见宋临泽在他的耳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风景很漂亮,心情很畅快?”   宋临泽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高空中风声很大,昕庭眼底带笑,不自觉地也提高了声音:“是。”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宋临泽像只孔雀般激动着展示起自己,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正事,只不停地在空中兜圈,表演着高难度的各种动作。   等到好一阵之后,他才从激动中平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兴奋过头,忘记了正事情。   宋临泽连忙往下看去,在寻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之后,带着人回到了家门前。   宋临泽说的话的确没错,虫翼飞行是最快的,即便是虫盟最好的飞行器,都赶不上他们的飞行速度,即便是刚刚在外面转了好大一圈,昕庭他们依然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门口。   “到了!”宋临泽笑着向昕庭回过头,表情依然是神秘兮兮的样子,他松开昕庭后先行走到门口,这才回头对昕庭说道:“对了,我得先对你说,生日快乐。”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变魔术般,将右手往后方伸去,随即摸出了一束玫瑰。   他的笑容溢满温柔,滚烫的视线如同最炽烈的火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昕庭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   可是在这同时,他突然又怀疑起来,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吗?他已经多久没有过过生日了?他什么时候向其他人说过自己的生日?   昕庭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答案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非常巧合的是,他在高塔里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生日,他无法准确地定义那个日期,因为他从醒来就已经是成年的模样了,根本就不记得这具身体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而他上辈子的生日,也距离已经很远,不能再作数了。   所以有时候乐知煊他们几个问起来,他都只说不记得,从来没过过生日。   那么漫长的时间,如果每年都去纪念,那已经不能算是庆祝了。   不过,在高塔被虫盟打开之后,为了能够更加了解高塔中雄虫们的状况,那群虫盟的领袖询问了他们许多问题,也替他们整理了档案,其中有一份资料,就必须要填写出生日期。   为了糊弄过去,昕庭随意填了一个时间。   直到现在听宋临泽提起,昕庭才想起来他当时填的就是这个日子。   昕庭看着宋临泽此刻兴致极高的样子,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是随便选择的日子,不过宋临泽似乎却早就想到了,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个日子可能不准确,不过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个机会替你过生日而已,我可以等你以后把真正的日子告诉我,我们再过一次,过多少次都可以。”   昕庭摇头,正打算说自己不记得了,就这个日子也挺好,而就在这同时,宋临泽朝里面推开了房门。   昕庭抬眸看去,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里面的“惊喜”是什么模样,就听见一个快活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朗而有穿透力地朝他而来:“昕庭哥哥!”   没等昕庭回应,屋子里面某道人影就像是个小炮弹般直直朝他栽了过来,然后毫无顾忌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昕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炮弹,他几乎是习惯性地抬手接住了对方,笑着揉了揉那个脑袋,说道:“阮煦,你怎么也来了?”   随着他这么问出来,房间里又有个身影走了出来,不过这位显然比阮煦要稳重许多,他只走到门口就站定了脚步,身形靠在门边上,把位置让了出来,抱着双臂看向昕庭:“昕庭,生日快乐。”   第二个说话的人是乐知煊。   而紧跟在乐知煊出现的则是雌虫首领诸刹,他和乐知煊的感情可以看出是极好,只是这么会儿时间,他们两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一起。   诸刹和昕庭其实已经算熟悉,不过他们的交流多半都是在工作方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私底下用这样的方式碰面。私下状态的诸刹看着比平常要温和许多,看着甚至有点老实,他微笑着站在乐知煊的身后,对昕庭简短祝贺道:“生日快乐。”   昕庭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圈,随后向宋临泽问道:“你把他们都请来了?他们不会耽误其他事情吗?”   宋临泽笑着挑了下眉,说道:“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只是提了一句,其他人都是抢着要来陪你过生日的,你怎么这么问?”   正在他这么说的同时,屋子外面又有声音传来:“昕庭!我来啦!”   昕庭回头看去,就见到了身上满是闪闪发光的亮片,穿着漂亮但款式特殊的时髦衣服,顶着头粉色卷发的星予,他高调地从外面走进来,接着从自己的小助理手里接过了礼物和花,把它们全部递给昕庭道:“快抱抱我,我好想你啊昕庭。”   昕庭不觉也露出笑容,他知道星予身上前阵子发生了不少事情,可以说过得并不那么快乐,现在看他走了出来,昕庭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他松开阮煦,搂住星予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作为兄长的鼓励。   他没有特地说什么话,但却又像是什么都藏在了眼神之中。   星予笑得明媚,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阴霾,显然是早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不过这时候年纪最小的阮煦又凑了过来,说什么都要挤到两个人的怀抱中间:“你们等等!是我先来的,让我再和昕庭哥哥抱一会儿!”   他想要钻进昕庭怀抱的举动最终没能够成功,因为这时候有人横插过来,直接把过分活跃的阮煦给拎了起来。   出手的是另一位雌虫首领贺阑,和昕庭也打过许多次照面。   贺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怵昕庭,他把阮煦拎走之后,视线飞快在昕庭身上晃过又收了回来,连祝贺的话语都说得比别人要快了许多:“生日快乐。”   说完这话,他安抚起闹腾的阮煦,压低声音道:“人家好好的在安慰人呢,你掺和进去干什么?”   阮煦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安慰?昕庭哥哥怎么了?还是星予哥哥拍的星网剧扑了?”   星予:“……”   昕庭顿时失笑。   昕庭和星予刚才碰面会有那样的反应,实际上是因为星予前阵子遇到的问题,星予与他的雌虫伴侣之间发生了不少理不清的纠葛,所以昕庭才会为他而担心。这些事情现在当然都已经过去了,几名高塔雄虫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单纯的阮煦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贺阑为自家雄虫的理解能力有些忧心,他无奈地安抚着阮煦,回头对昕庭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和傻子计较。”   这句话阮煦倒是听懂了,他顿时蹦了起来:“我不是傻子,那是三天前玩的剧本,你还说傻子在床——”   贺阑脸色忽地一变,赶紧抬手把阮煦嘴巴捂住:“这些话是这时候能说的吗!”   阮煦:“唔唔唔唔!”   他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老实的诸刹忍不住开口问道:“剧本是什么?是现在年轻人流行的娱乐方式吗?”   阮煦:“唔唔!”   贺阑瞪了阮煦一眼,面无表情地赶紧说道:“不是,你别问了!”   诸刹莫名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家雄虫,然后就看到了乐知煊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家站在屋子门口聊了这么长时间,宋临泽总算是想起来叫人进去,等到众人进屋之后,昕庭也跟随着宋临泽踏入屋子,这时候他才发现,屋子里面竟然还守着个人。   那人见众人进屋,很快向昕庭道了祝贺,接着就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将视线定在了后方星予的身上。   站在那里的是黎逞,就是那位和星予有过许多理不清的纠葛的雌虫首领。   昕庭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似乎在考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宋临泽连忙牵了牵他的手,小声说道:“那家伙打听了好久,听说星予会来他偷偷挤进来的,他现在每天追星予追得满虫族都知道,谁都拉不住,就让他们两个慢慢折腾吧。”   昕庭没有去干涉他们,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的。   他接着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重新布置过了,这里装饰得并不复杂,大概是宋临泽知道昕庭并不喜欢过于夸张的布置,所以只多了些简单的装饰,但屋子中间的蛋糕和美食却异常的醒目。   昕庭有些惊讶,因为生日的时候吃蛋糕并不是虫族的习惯,在虫族他们通常会在生日这天更注重肉类食物,这大概是因为早年间各种星球缺少天然肉食品,大家都多吃合成肉,所以才会如此看重这个。   看到桌上的蛋糕,昕庭再度把视线移到宋临泽的身上,很显然这场生日会都是宋临泽在策划。   宋临泽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接收到昕庭目光里的疑惑,他笑着摊手说道:“是星予他们告诉我的,他说你以前在高塔每年都会给他们过生日,过生日的时候会亲手制作蛋糕,还会唱生日歌,让他们许愿。”   他边说着边从旁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蜡烛,想了想说道:“我猜这应该是你以前家乡的习俗吧,我跟着他们的描述学了点,蛋糕也试着做过很多次,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不要嫌弃它。”   昕庭瞬间反应过来:“你之前每天躲躲藏藏,就是在练这个吗?”   宋临泽有点无奈:“是啊,不过我手比较笨,所以练的时间花得比较长,而且成品还很拙劣。”   昕庭却很喜欢,他脸上绽放的笑容是宋临泽从来没有见过的,就像是踽踽独行多年,终于寻得了归处,他声音柔和地说道:“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对过去的他来说,这只是个蛋糕而已,在那个世界里再常见不过,每年生日都能够吃到,当初每次生日,他的父母和姐姐,还有许多朋友们,都会为他举办生日会,场面总是十分热闹,他曾经以为那会是永远不变的,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终于又有了能够一起庆祝生日的同伴。   宋临泽牵着昕庭的手,小声说道:“庭庭,该许愿了。”   昕庭点头,在来到虫族的一千多年的现在,他找到了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侣,拥有了关心自己的弟弟们。   昕庭许下愿望。   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第94章 番外一   阮煦最近有了新的爱好。   起因还要从上次诸刹出征,阮煦去乐知煊居住的城堡找他玩耍说起,那次乐知煊带着昕庭在星网空间里玩了场机甲比赛,阮煦就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在战斗中找到了乐趣。   为此阮煦偷偷用自己在治疗院上班的积蓄买来了一台游戏舱,准备把它偷偷藏到自己的“树洞”里。   树洞就是他以前住过的那个小屋子,阮煦十分喜欢那个屋子,有时候和贺阑闹了矛盾,他就一个人钻到树洞里面去,背对着房门生闷气,通常都是贺阑钻进去把他给哄出来。   可惜阮煦买来游戏舱后,估算错了游戏舱的大小,才让安装人员把游戏舱搬进门,他就发现这东西根本塞不进树洞。   最后没有办法,阮煦只能把它偷偷藏到了空闲的房间里,用毯子仔细把它给盖住遮掩起来。   阮煦以为自己好歹能够藏住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东西就让贺阑给发现了。   发现的过程也充满了意外,当天贺阑刚准备好了新剧本,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个替身火葬场剧本,正打算先演一出虐戏,把阮煦小心地“扔”到铺满厚绒毯的地面上,装出冷漠的面孔开始“嘲讽”,结果就看见阮煦在兴奋地“挣扎”中不小心撞开了空房间的门,然后房间里一个盖着毯子的大家伙就这么映入了贺阑的眼帘。   贺阑默了片刻,顿时演不下去了:“那是什么东西?”   阮煦有点心虚,灵机一动说道:“是,是知煊哥哥送给我的礼物!”   贺阑表情古怪:“礼物?”   他走过去,先扶起阮煦之后,才推门进入房间,掀开毯子看清了房间里面的游戏舱。   看清游戏舱之后,贺阑顿时露出了孩子被带坏的表情。   阮煦刚看到他的表情,就立刻猜到了贺阑的心思,他心里面对让知煊哥哥替自己背锅有些过意不去,但嘴上还是说道:“知煊哥哥怕我在家里无聊,所以送给我玩的。”他说了这么句之后,看贺阑表情仍然一言难尽,于是小声又补充了一句,“很好玩的。”   贺阑:“……”   贺阑并不是不会通情达理的“家长”,不过阮煦去星网空间找乐知煊游玩,那就代表着他陪着自己玩“剧本”……不对,是陪伴自己的时间变少了。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明明都是两个人在家里,他却要被迫“独守空闺”了?   贺阑想到这里,顿时之间对送出这个礼物的乐知煊有了幽幽的怨念。   不过正在这时候,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平常这地方很少有客人来,听到声音不管是贺阑还是阮煦都惊讶了一瞬,接着阮煦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没等贺阑回过神,他就飞快地冲到了门边。   贺阑:“!”   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贺阑立刻意识到不对,反应过来后赶紧追到门边,正好看到了阮煦在和一个穿着星网购物网站制服的雌虫交谈,对方让他签了个字,最后说了句“祝您玩得愉快”,就转身离开了。   贺阑:“……”   他这时候要再相信东西是乐知煊送来的,他就是脑袋不太好使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阮煦,阮煦转过头心虚地笑了两声,赶紧就要离开,不过他很快就被贺阑拎住了命运的后颈,贺阑冷笑两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乐知煊送给你的?请问为什么是你来签字呢?购买者为什么写的也是你的名字呢?”   虽然只是短暂的晃了一眼,但贺阑还是清楚地看清了刚才对方终端上的表格。   阮煦再也装不下去,终于只好坦白。   东西是他自己买的,想上星网空间玩的也是他,他就是想去开机甲,怕贺阑觉得他不务正业,怕他不肯答应,所以才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贺阑听完他的陈述之后,忍不住开口替自己申辩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通人情?我是恶魔吗?”   阮煦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啊像是被贺阑的话给启发了什么,眨眨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起贺阑:“恶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要不然我去给你买一身恶魔装,我们下次来试试这个。”   贺阑:“?”   话题是怎么跑到这上面来的?   不过贺阑控制不住地跟着阮煦的话题浮想联翩,想到如果能看到阮煦穿小恶魔的装扮,戴上可爱的角,再配上尖尖的小尾巴……   贺阑感觉到身体的燥热,赶紧阻止自己再想下去,随即对阮煦说道:“你想玩我不会阻止你的,但是——”   阮煦听见他这么说,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他连忙举手问道:“但是什么!”   贺阑淡淡说道:“但是我得跟你一起。”   阮煦眨巴着眼睛,像是一瞬间没听懂贺阑的意思,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也要玩这个?”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贺阑却因此有点恼羞成怒,强硬地说道:“我就不能玩吗?”   阮煦连忙安抚:“没有没有,你当然可以玩,虫盟首领平常都在忙正经事,当然也会累,偶尔玩玩星网空间的游戏发泄一下压力也很正常的,没有人会说你像不成熟的小孩子的。”   贺阑:“……”   贺阑:“算了。”   要不是被这家伙气习惯了,他可能情绪还会起伏一下,现在的贺阑早都已经放弃了挣扎。   于是两人开始筹划起了他们的星网空间之行。   不过在这之前,因为阮煦没想到贺阑也会想玩,所以他只准备了自己的游戏舱,两人加急在星网上又购买了一台,并且动用VIP特权让商家马上把货物送到之后,他们经过调试,终于正式进入了星网空间。   进入星网空间以后,阮煦首先到的是自己的私人休息室。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系统传来了消息提示音,阮煦于是赶紧调出面板,看到了贺阑的好友请求。   通过请求之后,贺阑立刻发消息过来:“在哪?”   阮煦好奇道:“你怎么找到我了?”   贺阑:“星网空间是绑定终端账号的,我只要知道你终端号就能添加你的好友。”   他解释过后又追问了一句“在哪”。   阮煦于是和贺阑约好了在星网空间广场的第二座雕像前见面。   阮煦到达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自己所熟悉的贺阑,不过雕像下面倒的确等了个人。   这个人看着是个雌虫,身形是非常标准的军雌体型,但面貌却显得十分年轻,他头上顶着如同鸡窝般的七彩头发,皮肤白皙得过分,身上的装束也是红红绿绿的荧光色,上面甚至还有不少破洞,有种怪异的潮流感,看起来虽然样貌并不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阮煦感觉到十分违和。   不过阮煦也只是觉得特别,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看完过后他就迅速收回视线,走到雕像的另一端,安静等待起了贺阑。   他等待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雕像那头的年轻雌虫目光复杂地朝他投来了视线。   阮煦觉得奇怪,但却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说话,于是往旁边退了点,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可他没有想到,他朝后面退,对方就继续往他这边走,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之后,对方好像终于有点忍不了了,赶紧叫停他,并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开了口:“别告诉我你就是阮煦。”   阮煦:“!”   他霎时之间瞪大了眼睛,用初次认识对方般的目光看着年轻雌虫,震惊道:“贺阑?!”   分别不过十来分钟的伴侣二人,就这么在星网空间里来了一次震撼人心的“初遇”。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雕像下面,互相都沉默了下来。   阮煦沉默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贺阑会是这样的形象,平常看起来稳重成熟,最多就是情绪有点容易被点炸的贺阑,在星网里竟然是一副这样叛逆的形象。   阮煦犹豫了很久,终于想到该如何去面对贺阑这身装扮,他低头安慰贺阑道:“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   贺阑:“……”   贺阑从下定决心进入星网空间起,就已经猜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他现在情绪尚且稳定,他木着脸抬头看向阮煦,接受了他的这番话之后,才出声问道:“别说我了,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你知道我刚才盯着你看了多久才确定这是你吗?”   阮煦眨眨眼,似乎有点不明白:“这个样子怎么了吗?”   贺阑顿时有种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使的感觉,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没觉得你的形象和自己差得有点太远吗?”   提起这个,阮煦倒是瞬间兴奋地跳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是啊,好看吗!我超喜欢这个形象!”   他边说着这些话,边又转了个圈,然后抬手拍拍自己肌肉膨隆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你看,我从来没想过有天自己也能拥有这么漂亮的肌肉,这么好看的身材!”   贺阑:“……”   对了,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肌肉控,他早该想到会有这种状况的。   贺阑没有出声,心里默默接受了自家雄虫在星网里面是个肌肉猛雌的现实。   接着阮煦又问起贺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形象,贺阑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了实话:“星网空间的形象,一旦设置是改不了的,我当初第一次用星网空间的时候才十四岁,当时我还是个从劣等星里面走出来的混小子,什么都不懂,进星网后就想说形象要设置得时尚一点,不要让人看出我的身份。”   十来岁的穷小子懂什么时尚?   结果就是他的星网形象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贺阑真是悔不当初。 第95章 番外二   乐知煊和诸刹正在冲机甲战双人赛的名次。   乐知煊的个人战积分常年排在头名,即便是前几个月又是研究机甲,又是训练新兵,最后还去了趟第六星域的前线战场,他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但过于巨大的积分领先,让他“宣”这个id依然稳稳地领先在榜首。   所以乐知煊实在提不起兴趣去碰单人赛,无聊之下他干脆拉上诸刹,一起去挑战了双人赛。   双人赛乐知煊打得很少,只是偶尔无聊才会在直播的时候玩玩效果,所以他的积分并不高,和诸刹打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从头开始。   不过因为他们两人在驾驶机甲方面实力过于离谱,所以比赛的场面可以说得上是相当血腥。   但今天他们遇上了一对十分奇怪的对手。   对手的两个人配合看起来十分奇怪,其中一个战斗能力强到近乎离谱,并且对方的机甲战斗方式十分诡异,可以说是强悍至极,每次进攻都在死角,每次出手都不要命,凶悍到仿佛不惧生死,更不知道后退是什么。   然而他的队友却和他完全相反,这位队友从开场起就没有认真出过力,他明明操纵着一台性能极好的FX系列最新机甲,但却半点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在后面用机甲不时拍拍手,握握拳,看着像是在给队友加油打气。   乐知煊看着对面加油打气的这台机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在两人齐心把对手击败之后,乐知煊从机甲里出来,摘下偷窥若有所思地对上诸刹的目光。   正巧诸刹和他有着相同的感受。   两人对视片刻,诸刹说道:“刚才那台蓝色机甲的战斗方式很眼熟,没弄错的话应该是贺阑。”   乐知煊也说:“刚才后面那台黄色机甲助威的动作也很眼熟,肯定是阮煦不会有错。”   两人:“……”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在这里遇到阮煦他们,乐知煊从战场上出来之后,立刻就联络上了阮煦,于是半个小时之后,四个人在星网广场角落的一间甜点屋坐了下来。   星网空间里类似这样的店不少,虽然在星网空间里品尝食物并不能维持生命能量,对现实中饱腹没有半点作用,但吃东西时候的满足感却是真的。   所以也常常有在现实中减肥的雄虫们,选择来到星网空间的店里大吃大喝。   阮煦虽然没有减肥,但他现在却也已经往肚子里塞了有好几份蛋糕了,他满足地捧着肚子,觉得雌虫的身体就是好,他吃了这么多竟然也一点没有撑的感觉,于是他又点了好几份,同时还不忘问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你们还有想要的吗?”   贺阑捂着脸没出声,诸刹老实地没说话,倒是乐知煊非常高兴,他似乎十分乐意看阮煦吃东西的模样,一个劲劝道:“我不吃,你多吃点!”   阮煦点点头,又要了十来份蛋糕。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贺阑虽然对着阮煦满脸嫌弃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拿着纸巾,小心地替阮煦擦去嘴角的奶油,小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不过因为两人在星网里的形象反差太大,他看起来竟然足足比阮煦矮了两个头。   那边的夫夫正在小声说话,乐知煊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下去,他才向身边的诸刹问道:“那个形象轻浮的彩色头毛真的是贺阑?”   诸刹点点头:“据说是他早年选择的形象,他和我刚认识的时候,经常向我炫耀他的七彩头发。”   乐知煊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四个人又说了些话,乐知煊他们才知道,原来贺阑是被阮煦带来星网空间的,两人之所以会去参加机甲大赛,也是因为上次乐知煊曾经带阮煦打过,阮煦觉得打起来十分有意思,也很享受操纵机甲的感觉,所以这次他刚上线,就直接让贺阑来带自己玩了。   “但是贺阑他实力不如知煊哥哥,我们才打第一把他就挨揍了,都没法带我赢。”阮煦小声向乐知煊说道。   乐知煊:“……”   虽然阮煦已经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贺阑还是听见了,他冷着脸哼笑了一声,争辩道:“你也不看看我们第一场就碰到了谁,这两个家伙我单打独斗都打不过,别说他们一起上了!”   阮煦盯着贺阑半晌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挪到贺阑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把他往自己怀里拉过来,低声安慰道:“对不起,我好像戳到你伤心事了,其实弱一点也没什么的。”   贺阑额头顿时冒起青筋:“我不弱我要说多少次!我只是不擅长这个!”   阮煦一味点头安慰:“嗯嗯,你不弱。”   贺阑:“我真的不弱!!!”   阮煦把贺阑按进了自己这具身体饱满的胸肌里。   贺阑:“唔唔唔唔唔!”   乐知煊和诸刹虽然很想给贺阑面子,但这个场景实在是很难忍住,乐知煊钻到诸刹怀里,忍不住笑得阵阵发抖,诸刹的定力最好,虽然唇角有点上扬,但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接着在目睹阮煦又吃了十个蛋糕之后,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开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玩。   好不容易在星网空间碰面,乐知煊作为混迹星网空间最久的人,开始作为导游带着阮煦和贺阑在广场里游玩起来,不过阮煦没有辜负别人对他“脑回路奇怪”的评价,他不喜欢游乐场之类的游玩方式,偏偏只钟爱机甲战斗,用贺阑的评价来说,就是“又菜又爱玩”。   不过虽然贺阑总是板着脸说阮煦战斗力为负数,但只要阮煦稍微耷下眼睛,他就会立刻什么都答应下来。   于是最终他们决定,还是要一起去玩机甲竞技。   不过他们这次有四个人了,当然不能再进行双排,但五排人又少了,他们考虑了片刻,最后乐知煊干脆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去找星予和昕庭,后天把他们也叫过来,这两天正好是休息日,我们大家一起来玩夺旗战好了。”   阮煦眼睛闪闪发亮:“好啊好啊!”   他虽然没弄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么说定之后,他们很快就从星网里面退了出来,毕竟星网空间里是找不到人的,他们想约昕庭和星予,还得去现实里找人。   阮煦和乐知煊决定一人联系一个,阮煦负责联络昕庭,乐知煊则负责联络星予,正好昕庭最近情报部刚忙完一轮闲暇下来,阮煦联络过去再向昕庭撒了个娇,昕庭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不光如此,昕庭身边的宋临泽也相当的兴奋,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游戏,听到阮煦和贺阑的说法后,立刻摩拳擦掌认真起来:“我也要来,我和庭庭一起打飞你们!”   贺阑面无表情:“哼,不自量力。”   于是这边就算是联络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星予那边。   因为想要弄清楚星予那边的状况,乐知煊是亲自去星予家里面找他的。   在去星予家之前,乐知煊就已经先通过终端联络了对方,可是星予始终没有回应,这让乐知煊不禁有些担心,毕竟和其他人不同,星予和他的雌虫早都已经结束了关系,所以现在他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的,乐知煊担心他生病没人照顾,或者遇到困难找不到人,所以自己驱车直接就去了对方家里。   然而当星予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之后,乐知煊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房门竟然是被黎逞给打开的。   乐知煊怔在门外,盯着里面的雌虫看了半晌,又仔细看了看这处屋子,确定这里是星予单独住的小屋之后,才眨眨眼问道:“你怎么……”   黎逞向乐知煊打了招呼,解释道:“星予没有回我的消息,我担心他所以过来看看。”   乐知煊眨眨眼睛,“哦”了声后才慢慢往屋子里面探头看去,问道:“你知道他房间的密码?”   黎逞点头,说道:“前几天他告诉我了。”   乐知煊仍然有些狐疑,黎逞只能苦笑着如是说道:“好吧,是我骗到的,我只是想在他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照顾他。”   乐知煊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高多了。   他有些戒备地看着黎逞,对方毕竟伤害过星予一次,乐知煊没有办法确定他是否不会再犯,毕竟星予上次伤心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   黎逞当然明白自己并不受欢迎,不过他的态度似乎比过去变了许多,如果说以前乐知煊所见过的黎逞是冷硬的雕塑,那么现在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沾上了寻常的烟火气息,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对,甚至比普通人还多了许多谦卑和谨慎。   这样的改变真是让人难以习惯。   乐知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这才想起来正事,于是问道:“星予在哪里,他没事吧,他也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黎逞侧身让乐知煊进屋,接着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他还在睡,恐怕还有会儿才能醒过来。”   经过黎逞解释,乐知煊才知道星予为什么没回自己的消息。   星予昨天似乎才刚从其他星球回来,他忙碌到一直没时间休息,昨天凌晨才终于睡下,期间黎逞通过终端给他发消息,没有得到回答,后来又问过他的助理粒粒,仍然没任何消息,黎逞担心不已,这才不得已进了屋子,担心星予是生病了没人照顾。   可以说黎逞和乐知煊是担心到了一块儿。   不过等到了这里之后,黎逞才发现星予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发生设想中的状况,黎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星予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暂时在这里留了下来,准备等做好午餐,收拾好房间之后再离去。   谁知道他还在做饭,就听见了乐知煊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