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再不认输，你就弯了
　　作者：吃月亮的狗
　　文案：
　　秋亦曜在大冒险游戏中喜提惩罚，他要和一位同学保持6个月的恋爱关系，谁先受不了就输了。
　　而这个游戏对象竟然是他的死对头，姜诺。要知道他们可是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的关系啊！
　　“你是不是玩不起？”
　　互相挑衅之下，游戏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其他同学：“要不算了吧？”
　　但是奈何，拦都拦不住啊！
　　……
　　秋亦曜迟到被抓。
　　姜诺冷漠：“迟到2秒，也算迟到，扣分。”
　　秋亦曜灿烂一笑：“男朋友，不能网开一面？”
　　吃瓜群众：“什么情况？你……他……？”
　　秋亦曜在无人的小巷里阴玩发疯文学，偶然撞上姜诺。
　　姜诺无声弯弯嘴角，嘲讽技能拉满。
　　秋亦曜：“艹！”气到自残。
　　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秋亦曜去论坛上了解姜诺的喜好，并认真记了下来。
　　然而姜诺拿着便利贴：“刚才不小心看到了这个，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什么？”
　　秋亦曜：“！！！”
　　他们借假做情侣的外衣，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极限拉扯。
　　今天输掉一局，明天就扳回一城。
　　……
　　无人的教室里，原本杀气腾腾的追逐变成了半真半假的玩闹，跑不动了就被壁咚在后黑板上，距离近到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光天化日之下，秋亦曜枕着姜诺打瞌睡，一件校服遮住了那些腻腻歪歪的小心思。
　　甚至在假装正经的场合，都暗藏玄机。课堂上姜诺一边听课，一边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秋亦曜大腿。
　　有点痒，却又欲罢不能。
　　“好甜好甜！”
　　“我的CP上课牵手呜呜呜。”
　　“我好想变成那张课桌，这样就可以知道他们每天都在课桌下做什么了。”
　　……
　　演着演着，好像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在戏里还是戏外了。
　　你不由自主地想触碰他是什么鬼啊！
　　你盯着人家嘴唇看干嘛啊！
　　再不认输，你就弯了！
　　****
　　注：
　　*1v1 HE
　　*日常向小甜文，极限拉扯。
　　*前期互相看不顺眼，会假借恋爱名头故意整对方。
　　*一个伪校霸在真学霸的带领下走上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不归路。
　　*啊，这要命的胜负心！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亦曜，姜诺 ┃ 配角：收藏！收藏！收藏！ ┃ 其它：预收文《我用一些直男把戏钓鱼》
　　一句话简介：在尔虞我诈中极限拉扯
　　立意：。


第1章 
　　盛夏的风扫过落日西斜的街道，鸣蝉依旧在路旁的香樟树里闹个不停。
　　餐厅包厢里，一群少男少女叽叽喳喳。
　　“老李头儿为了我们这次聚会，真是费了大力气了，看看咱包厢这豪华的配置！”
　　“今天不吃空他钱包，我就不姓赵！”
　　“……你本来就不姓赵。”
　　“话说老李头儿人呢？怎么自己不出现？”
　　“听说他去亲自上门请秋亦曜了。”
　　“什么曜哥也会来？！”
　　“不是有姜哥在的场合，曜哥就绝对不会出现吗？”
　　说起这两位死对头，众人的议论声低了下来，纷纷看向包厢最右侧在调试音响的班长姜诺。
　　只见他穿着一件黑T，简单随性却落落大方，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站在音响调试设备前，修长的手指不时地按下某个键，或者拨动某个滑块。
　　他五官英挺轮廓分明，眼神看起来认真，但动作却总让人觉得有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
　　姜诺注意到众人的眼光，眉梢一挑，声音清冷：“什么事？”
　　众人刚想说，没事没事，姜哥你继续，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班主任老李头儿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头的汗，用手推了推因汗湿而滑下来的眼镜：“都到啦？人齐了吗？”
　　他后面站着个懒懒散散的人，一个暑假没见，他的头发竟然染成了浅金色。
　　换个一般人，染这发色无异于把自己搞成刚进城的青年农民工，但是这颜色放在皮肤白皙、面容英气的秋亦曜头上，乍一看以为是哪个出街明星。
　　“齐啦齐啦！”学习委员梁璐见到秋亦曜顿时眼神发光，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应着老李头儿的话，迎了过来。
　　梁璐喜欢秋亦曜，是班级大伙儿众所周知的事儿。
　　虽然在上个学期，梁璐对秋亦曜表了白遭拒，但是她仍然锲而不舍地追求着男神。
　　“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尊大佛请来，”老李头儿侧身看了看秋亦曜，继续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大家就先就座吧，我简单喵两句，咳，不是，说两句。”
　　老李头儿最近为了跟上年轻人的潮流，搞清楚他的学生们到底在想什么，短视频刷得有点多，这属于是过于投入了。
　　底下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
　　“秋秋！来这边！”
　　陈家辉已经给秋亦曜留好了座位，他特意帮秋亦曜留了个离班长远的地儿，免得两人一言不合要打起来。
　　秋亦曜微微点头，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去。
　　一个并不美丽的暑假。因为放假在家，每次秋罗凡和丁兰在家里吵架，他都在场。无休止的争吵让整个家笼罩着一层阴云，争吵的矛头还时不时从他俩彼此的关系上，引申到秋亦曜身上。秋亦曜每次都是低垂着眼睫应着，他有直觉，要是他也加入争吵，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心烦之下，他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戴上耳机打游戏。
　　就在刚才，在虚拟游戏中浴血奋战的秋亦曜听见门铃响，一身戾气走去开门，见老李头儿汗涔涔地站在他家门口。少年右眼皮跳了两下。
　　他一点儿也不想参加什么班级聚会。
　　他对班里的事情向来不关心，高一一年来，一直置身于班级事外，什么班级凝聚力不凝聚的，和他毫无关系。
　　但要是老李一直缠着不走的话，不巧撞上他父母回家，那就很尴尬了。
　　——并不是怕老李状告他总在学校里惹事，而是怕被老李看出他们家和新闻上不符的另一面。他不想招惹来一些无意义的同情的目光。
　　姜诺已经把话筒调试好了，递给老李头儿，老李头儿拿着话筒“喂喂”了两声，话筒魔性的音质在包厢内回荡了好几秒。
　　秋亦曜最烦的就是这种鸡汤，偏偏老李就热衷于此事。
　　他打开手游进入战斗，可是热腾腾的心灵鸡汤还是飘了进来。
　　“……高中生涯中获得的情谊是最可贵的，可能某个人将会陪伴你的一生，所以大家一定要互帮互助，增进友谊……”
　　秋亦曜手一抖，啪的一下，英雄人物刚一开局就挂了。
　　珍贵个屁。
　　秋亦曜在心里骂了一句，退出手游，视线不知不觉飘到老李斜后方站在灯光背影里的姜诺。还相伴一生？这是什么噩梦？他只想快快毕业好聚好散。
　　老李头儿发表完讲话，就起身要走了。
　　“李老师，您不和我们一起吃吗？”有同学问。
　　“不吃啦。”老李头儿摆摆手，“今天这个局就是为你们设的，咱们班不是一直缺乏凝聚力吗，我怕我在这儿你们放不开，大家好好玩哈！”
　　走之前，老李头儿还是放心不下秋亦曜，又特地过来跟他喵了两句。
　　“今天聚会不容易，你就多多支持一下吧，和同学们聊聊天，做做游戏。还有，你这头发——”老李头儿看了眼这坨浅金色，“暑假里怎么染我就不来管你了，记得开学了染回去啊。”
　　老李挺不容易的，他心里知道，这个班要成绩没成绩，要团结不团结，还碰上他这么个刺头。
　　少年斜靠在椅子里，懒洋洋抬手挥了挥。
　　****
　　班干部们应老李头儿的要求，为这次聚会准备了许多。
　　秋亦曜刚吃了没几口饭，他们就宣布进入到下一趴，游戏环节。
　　“啪”的一声，主灯关掉了，秋亦曜正伸手夹的筷子悬在半空中，刚刚瞄准的那块鸡腿看不清到哪儿去了。
　　开什么玩笑？！
　　秋亦曜最近心情不佳，今天尤其气儿不顺，他扭头环顾，发现关灯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班班长，姜诺。
　　他和姜诺可谓水火不容，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从踏入三班这间教室，秋亦曜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看不惯姜诺的清高、自恃，姜诺看不惯他的轻佻、散漫。他们永远是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
　　“把灯打开。”秋亦曜语气凉薄，可以听出心情极其不爽。
　　“大家都准备开始游戏了，关灯有什么问题？”姜诺态度非常冷淡，并没有按照秋亦曜的要求重新打开灯。
　　“我再说一遍，你特么给我把灯打开。”
　　“我也不想问第二遍，关灯有什么问题？”
　　在旁的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情况不妙。
　　但是两位大佬同台对垒，无人敢靠近。
　　“我还没吃完。”秋亦曜盯着黑暗中那个人影，仿佛要把人盯穿，一字一顿道。
　　“呵，还没吃完？”姜诺轻笑了一声，同学们预感更加糟糕，果然，只听姜诺嘲道，“难道是猪瘾犯了？”
　　幽暗的光线中，“砰”的一声巨响，椅子被踢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了起来。
　　同学们见状忙冲上去，将秋亦曜团团围住：“曜哥别激动！姜哥不是那个意思！”
　　“今天咱班第一次聚会，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姜哥，曜哥肯定也不是故意惹你的，他可能确实没吃饱。”
　　“吃！让曜哥先吃完，我们不急！”
　　于是灯再一次被打开，四周和刚才一样明亮。
　　秋亦曜重新坐回座位上——已经有人殷勤地给他把椅子扶好了。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秋亦曜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刚夹住方才他想吃的那块鸡腿，只见他面前的座椅被人拉开了。
　　姜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两条长腿随意地往前一伸，看着他。
　　“？看什么看？”秋亦曜筷子顿住。
　　说实话，姜诺这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盯着人，足以让人心迷意乱，让人无缘由地想要顺从对方。只可惜，秋亦曜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他目光冷淡，也凝视对方。
　　“随便看看。”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但是秋亦曜却泰然自若地细嚼慢咽了十来分钟，待他终于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嘴，吐出一句“我吃好了”，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进入下一趴了，梁璐去把主灯关了，吴梦雪从包里掏出一盒卡牌，放在桌上。
　　“真心话大冒险？”
　　“对。”梁璐点点头，“经过我们班委讨论，我们班缺乏凝聚力的主要原因是大家对彼此都不是特别了解，真心话大冒险最适合增进我们的感情了。”
　　“而且，这套卡牌里的内容非常刺激，包你们满意。”吴梦雪补充道。
　　“啥意思？有多刺激？”陈家辉把吴梦雪手里的卡牌拿过来看，读着读着红了脸，“大冒险，挑选一个在场的人舌吻。”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有人已经开始起哄：“陈家辉！你抽到这个，你先来吧。”
　　陈家辉急忙道：“不行，游戏还没开始呢！这个不算！”
　　吴梦雪把他手里的卡牌抽走，洗到牌堆里：“怎么样，还可以吧。”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兴致勃勃。
　　有的同学在班级里有暗恋的对象，要是抽中这种卡牌，说不定可以趁机发展发展关系。
　　“我不玩。”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大家看向声音的来源，又是秋亦曜。
　　对于秋亦曜这种对班级里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来说，不管抽到什么卡，都挺没意思的。
　　“你就是故意和班委作对是吧？”罗天迪面色不虞。
　　“没有，我就是不想玩。”秋亦曜懒得和他辩解。
　　“是不敢玩吗？”姜诺站在桌边研究卡牌，闻言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
　　“想当缩头乌龟？”罗天迪嘲笑跟上。
　　这俩人一唱一和，是几个意思？
　　秋亦曜微微眯起眼睛。
　　罗天迪其人，纯纯就是姜诺的一条狗腿子，这就算了，罗天迪还偏偏喜欢梁璐，而梁璐却疯狂追求秋亦曜，这都是什么狗血复杂的关系，致使罗天迪也对秋亦曜充满敌意。
　　高一一年下来，班级里形成了两方势力，一方是姜诺、罗天迪等人的阵营，一方是秋亦曜、陈家辉等人的阵营，一山不容二虎，两股势力针锋相对、势如水火，也怪不得班主任老李要苦心积虑地组织一个活动来团结大家了，因为他们班压根没有凝聚力，在运动会、文艺汇演等各种集体活动的场合，都是排名垫底。
　　眼见着战火又要起，梁璐和吴梦雪赶紧出面，息事宁人。
　　“好了好了，今天是友谊局，咱们不吵架。天迪，你不要这么讲话，曜哥，你先玩三把参与参与，实在不喜欢再退出。”
　　包厢边上有一大块空地，大家就近找了位置坐下，陈家辉帮秋亦曜挑了处空地，把他拉过来。
　　“秋秋，坐这来。”
　　吴梦雪一边哗哗地洗着牌，一边讲解游戏规则：“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应该都玩过吧，这里有两套卡牌，一套是真心话，一套是大冒险。”
　　说着，吴梦雪把卡牌全都洗乱。
　　“哥们儿，要是抽到什么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我可就选你了啊。”陈家辉拱了拱他说。
　　秋亦曜微笑看了他两秒，而后面无表情：“要是抽到舌吻这类的你敢选我，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吴梦雪清了清嗓子，压下嗡嗡的讨论声，继续说游戏规则：“我们先玩‘死亡数字’的游戏，就是先由一个人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数字，范围在1100内，其他人来猜数字，谁说了到那个数字，就输了，就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规则很简单，大家或多或少都玩过，“死亡数字”游戏只是一个引子，大家都更期待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游戏很快开始了，秋亦曜抱臂冷眼旁观，他答应就只玩三把，总不至于这么背能抽中自己吧。
　　第一轮，号称“喜欢刺激”的罗天迪踩雷，抽了个真心话。
　　第二轮，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踩雷，也抽了个真心话。
　　第三轮——说实话，秋亦曜已经在打瞌睡了，昨天通宵玩游戏做任务，实在是太困了。
　　“秋秋！到你啦！”陈家辉用手肘撞了撞他。
　　“什么？”秋亦曜抬头，看见陈家辉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到你了，我刚才是6669，我说了67，下一个是你了，6769。”
　　秋亦曜：“……”
　　果然，墨菲定律不是说说的。当你越不想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件事情就越会发生。
　　大家都一脸看戏地看着他。
　　“这还用猜吗，罚吧。”
　　“哈哈好耶！”梁璐很高兴，殷勤地把一堆卡牌放到他面前，“抽一张吧！”
　　秋亦曜抽了一张，梁璐边看边读：“大冒险——禁止假装恋爱。抽一名玩家，和TA保持6个月恋爱关系，并接受所有人监督。”
　　“哎！这个好！”罗天迪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地起哄。
　　“……”
　　秋亦曜嘴角抽了抽。
　　“要怎么抽玩家呢？”梁璐问吴梦雪。
　　“用这个。”吴梦雪拿出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转到谁，就是谁。”
　　秋亦曜有些无语地看着前面这个决定他命运的罗盘。
　　会抽到谁？他不想和班级里的任何人保持恋爱关系，还是半年。
　　“难道你想临阵缩脖子当乌龟？！”看秋亦曜迟迟不动作，罗天迪故意刺激他。
　　“谁怕了？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万一转到你怎么办。”秋亦曜冷冷道。
　　秋亦曜上前，左手按在指针上方，心里计算着让指针转到陈家辉那个位置需要用的力。
　　他觉得，要是非要挑一个人保持半年恋爱关系，那个人只能是陈家辉，毕竟他们平时本来就关系密切。
　　唰——指针飞速转动，一圈又一圈。
　　最后，指针慢了下来，已经接近于停滞。
　　只见它晃晃悠悠地接近陈家辉的方位——
　　然后又划了过去——
　　最后，竟然在秋亦曜自己的方位上停了下来。
　　哎？！
　　这不错！
　　之前他怎么没有想到呢，和自己恋爱才是最佳选择。
　　秋亦曜决定了，不管他们认不认，他一定要咬死只能转一次，不能再让他们来第二次。
　　“诚信经营，买定离手，就转一次啊！”秋亦曜说得斩钉截铁。
　　“……”
　　却见众人的脸色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我和自己恋爱啊。”
　　“不是，曜哥，你看，这个指针不是指的你，它稍微往右偏了一点，指的是姜哥。”吴梦雪有些尴尬道。
　　秋亦曜定睛看了看指针，还真是，对他的方向是有一点点偏——然而正巧是正对着坐在他后方的姜诺的方向。
　　姜诺又是什么时候坐在他后面的沙发上的？？？
　　真是冤家路窄。
　　要不是包厢里光线昏暗，刚才又被陈家辉火急火燎地拉过来，他是绝对不可能坐得离姜诺这么近的。
　　秋亦曜觉得自己的脸上写着三个大字：大、怨、种。
　　他正在脑子里想方设法控诉这个转盘的不合理性，就见姜诺薄唇微动，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重新抽。”
　　简单的三个字，却莫名充满一种高人一等的威压性。
　　姜诺整个人陷在懒人沙发里，姿态松散随性，一身宽大的黑T掩不住俊美的肌肉线条，但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此刻，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漆黑眼瞳仿佛正在看他，又仿佛不屑于看他。
　　操，装什么？
　　所有人都得听你的是吧？
　　秋亦曜那股不服的心劲儿马上就上来了，你不想是吧，那我偏要让你这么做。
　　他站起，转身，双手撑住姜诺坐着的沙发椅背，俯身盯着他。
　　脖间挂着的长长项链晃荡着快要砸到姜诺的脸，但是又在距离几毫米处停住。
　　“你是不是玩不起？”
　　秋亦曜故意学着姜诺刚才说过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作者敲喜欢看评论，小天使们有事没事多多留爪留言蛙~


第2章 
　　“要不……算了吧？”吴梦雪有些犹豫地说，她是真的担心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陈家辉也悄咪咪地扯着秋亦曜的衣角，好在他动手之前及时把人拉回来。
　　“这哪能行呢，规则既然定了，就必须要遵守。”秋亦曜看似在回应吴梦雪的话，实则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姜诺，“你说对吧，班长？”
　　这声“班长”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陈家辉绝望地捂脸，他想起作为班长的姜诺曾经在秋亦曜觉得冬天太冷而不愿意穿校服的时候，对他说过同样类似规则要遵守之类的话。
　　只见秋亦曜更近了一步，一手从姜诺的侧面穿过摁在沙发靠背上，曲起一条腿放在沙发上，整个人把姜诺笼罩了的姿势。
　　要是来个外人看，他们的姿势足够暧昧，但是大家都知道，当这对象是秋亦曜和姜诺，这姿势就跟暧昧丝毫不搭边，而是灾难级别的效果。
　　“我觉得，你说得对。”
　　姜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猛地把秋亦曜往前一拽。
　　秋亦曜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坐到了姜诺腿上。
　　“游戏已经开始了，那就好好玩吧。”姜诺嗓音低沉。
　　秋亦曜发现自己的脸和姜诺距离很近，黑暗的灯光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而更清晰的是触觉。
　　他感觉到姜诺说话呼出的气息贴着脸颊传来，是淡淡的青木味。
　　不能输。
　　秋亦曜冷笑一声，反守为攻，在微弱灯光中精准地捏住姜诺的下巴，没留一点手劲儿：“好啊，你说的，那咱们就下注吧，谁先受不了可就输了。”
　　“行，赌什么？”
　　赌什么，秋亦曜还没想好，但是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帮他们想了。
　　“输的人要去学校广播，广播里向叫对方爸爸！”
　　“这还不够，输的人还要拍一张内裤照发在社交媒体上！”
　　人群中有女生悄悄地笑了起来。
　　“我在学校论坛上开一个投票帖，全校同学都能来投票，到学期结束的时候要是谁得票低，就得接受惩罚！”吴梦雪积极建言献策。
　　输是不可能输的，对于他们这种校园风云人物来说，遭受此等奇耻大辱，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可以。”
　　“Deal。”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聚会后来还玩了些组队的游戏，全程秋亦曜都坐在姜诺身边，自然组成一队，尽管他们后来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场搞得别的同学都不敢靠近。
　　大家都可以看出，他们俩明显在故意坑自己这队，为了让对方喝酒。
　　姜诺面不改色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但是秋亦曜觉得他应该是装的，因为这个量喝下去是个人都得醉。
　　而秋亦曜的情况就更糟了，在喝酒方面他其实是菜狗一只，全靠死扛，喝到后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了，靠在不知道谁的身上。
　　回家路上，白天的暑气已经消退，夜风吹来竟然还有一丝丝凉意，可能是秋天要来了。
　　陈家辉把秋亦曜架在身上艰难地走着。
　　“我刚才睡着了？”秋亦曜口齿不清地问。
　　“嗯。”陈家辉忍着笑。
　　“操，丢人。”秋亦曜骂了一句。
　　“没事，班长也倒了，他也顾不上看你情况。”
　　“是吗！”秋亦曜顿时放心了。
　　大概是因为睡了一觉，现在夜风一吹，秋亦曜的大脑清明了些。
　　从那个头脑发热的赌约中缓和下来以后，后悔的情绪就在秋亦曜心中无限蔓延开来。他甚至想把一小时前的那个自己揪出来狠狠打一顿，为什么都十七岁了还会凭借一股冲动意气用事。
　　他一点儿也不想和姜诺保持什么狗屁半年恋爱关系。
　　陈家辉倒是对他们的关系非常感兴趣，在无人的街道上，悄悄附在他耳边说：“我雷达已经响了一晚了，我觉得你们之间有某种磁场，我看好你们哟！”
　　“狗屁！你没看我俩之间的刀光剑影么。”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陈家辉开始幻想，“就是这种喜欢上敌方将军的绝美爱情！”
　　秋亦曜：“？？？你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文？”
　　陈家辉没理他：“况且姜诺长得还挺好看的，左右不亏。”
　　秋亦曜一把把他推开：“滚你妈的！我血亏！老子比他好看一万倍！”
　　秋亦曜喝了酒后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他推了个踉跄，陈家辉倒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的。
　　陈家辉是个GAY，秋亦曜是知道的。陈家辉成天在他耳旁絮絮叨叨哪个男生长得好看，哪个男生也是他的同类人。
　　陈家辉说他们这类人之间有一种雷达，凭感觉就能分辨一个人“是”或者“不是”。
　　陈家辉还说一开始接近秋亦曜，是因为他雷达失灵了，以为秋亦曜和他是同类人。
　　“我以为你也是，你是的话我就要来追你了。”陈家辉当时说。
　　后来他发现，秋亦曜不是不喜欢女生，而是不喜欢人。
　　对于陈家辉这种爱恋和失恋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人来说，他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不管对男生还是女生都不敢兴趣。
　　“难道你喜欢人兽？”有一天陈家辉耐不住问。
　　——不可避免的，迎来了一顿暴揍。
　　“是是是，你也好看你也好看。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我磕了一晚上的糖。”陈家辉有恃无恐，丝毫不在意秋亦曜即将暴走的情绪，“你后来都醉得倒在他怀里了，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妈的，原来当时迷迷糊糊的时候是感觉有人一把把他揽过去，他才顺势躺下的，他以为是陈家辉，没想到是姜诺这个狗比东西。
　　“工业糖精有害健康。”秋亦曜冷漠地说。
　　陈家辉把秋亦曜送到家后便走了。
　　家里和往常一样，没有人。
　　偌大的客厅空旷得就连发出一点声音，都能听到回音。
　　门口的鞋和以往一样的摆放，鞋架上的一只帆布鞋因为今天出门走得匆忙，掉在了地上。
　　秋亦曜没去捡那只鞋子，脱了鞋光着脚就走进客厅，他连灯都懒得开，直接往后一倒，躺倒在沙发上。他酒量不好，喝酒头晕。
　　夜风穿过阳台吹进客厅，把窗帘掀起一角，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不过秋亦曜没有看到，他已经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
　　****
　　秋亦曜是被一丝寒意冻醒的。
　　然而窗外并没有下雨，而是夏天标志性的明媚大太阳。
　　蝉鸣一波响过一波，在宣誓着夏天的主权，震得他脑袋嗡嗡的。
　　可能是空调打低了。
　　秋亦曜一个翻身——摔下了沙发。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在沙发上睡的。
　　脑袋昏昏沉沉的，酒还没全醒。不知道其他那些喝醉的同学情况怎样，老李头儿要是知道他们在他走后玩得这么疯，估计要气死。
　　他感到嗓子很干，爬起来给自己接了杯水。
　　清瘦的少年仰头咕咚咕咚灌完一杯水，喉结因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清晨柔和的光线衬得皮肤十分白皙。
　　感觉不妙。
　　喉咙很疼，可能是快感冒了。大热天都能感冒，真是太傻逼了。
　　他看了眼表，更加头痛了，因为他快迟到了。
　　他平时虽然没少迟到，但是毕竟这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他前几天刚刚对父母承诺过，高二会遵守纪律好好学习。
　　前几天秋罗凡和丁兰大吵了一架，秋亦曜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吵成那样。
　　他们具体在吵什么，他也不知道，当时他从外面回家，就见到秋罗凡又是摔桌子又是摔瓷器的。
　　秋亦曜上前劝了几句，没想到却把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看看，这孩子，你也不管，都成什么样了！”秋罗凡指着秋亦曜对丁兰说。
　　什么样？秋亦曜看了看自己，不就是最近烫了个头染了个发吗，怎么在秋罗凡嘴里，就成了罪不可恕的样子了？
　　“他成这个样子是我害的吗？”丁兰痛心地说道，“你也很久没关注过他了吧！”
　　这两人在孩子的问题上吵得不可开交，说来说去，都是觉得秋亦曜不争气、不成才，让他们脸上无光。
　　最后秋亦曜说了句“你们别吵了，我会遵守纪律争取不惹事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实在吵得他脑仁疼。
　　此刻，秋亦曜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套上校服就匆匆往学校赶。
　　****
　　“同学！请等一下！”一个声音清脆的女生叫住了他，是隔壁班的班长葛玲。
　　“什么事？”秋亦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天气是真够闷热的，刚刚只顾着往教室跑，缩短暴露在太阳下的时间，完全没注意边上有人。
　　葛玲没说话，而是有些犹豫似的看向旁边的人，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高二三班，秋亦曜，迟到，扣1分。”姜诺像个幽灵似的出现在葛玲边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记一下。”
　　“可……”
　　“记。”姜诺打断她。
　　“啊……好。”葛玲停顿了两秒，但还是拿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写下。
　　她本来想说，既然是你们班的人，那就放一放也没什么，自己人嘛，不过姜诺这种铁面无私的态度让她心里产生了浓浓的敬佩。
　　秋亦曜：“……”
　　公报私仇？
　　姜诺和葛玲都戴着红袖章，站在校门口执勤。执勤生由高一到高二各班班长轮流，其实昨晚学校就已经公布了本周执勤安排，但秋亦曜从来没点开看过。
　　疏忽了，早知道是这狗玩意儿执勤，就直接翻墙了。
　　“不是，我迟到了？”秋亦曜看了看表，“就晚了2分钟，也算迟到？”
　　“迟到2秒，也算迟到。”姜诺微笑着说。
　　……
　　呵呵。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太阳晒得他脑子发昏，此刻他仿佛像一只粉红色的螃蟹，在蒸笼里无处遁形。加上感冒的头痛，让他整个人浑身不爽，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是已经开始玩“禁止假装恋爱”游戏了吗，那就走着瞧。
　　秋亦曜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灿烂无比：“男朋友，不能网开一面？”
　　葛玲刚刚正在扶眼镜，听到秋亦曜说的话，一个手抖把眼镜都弄掉在了地上。
　　秋亦曜帮她把眼镜捡起来，抹掉上面的灰，递给她，但仍然面朝着姜诺，旁若无人地撒娇：“好不好嘛。”
　　旁边有几个路过的同学也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全都围了过来。
　　“什么情况？你……他……？”葛玲话都说不完整了。
　　“嗯呐。就这么个情况。”秋亦曜依然笑眯眯的。
　　大家伙儿求证似的望向姜诺，好像在期待他给出个否定性的答复。
　　“……”
　　眼看姜诺平时那股惹人烦的清高霎时全无，秋亦曜心里都快要笑死了，但还要努力维持波澜不惊的面部表情。
　　斟酌再三后，碍于赌约的威力，姜诺的拳头渐渐捏紧，嘴上却温和地说：“公事公办，私下再补偿你。”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沸腾了。
　　这可是变相默认了他们俩在一起了的事实啊！
　　姜诺和秋亦曜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新闻？！
　　明天会不会突然在炎热的夏天里下起大雪？！
　　“好呀。”
　　秋亦曜无视周围群众惊掉下巴的表情，打了个响指，心情愉悦地潇洒离去。
　　杀敌一百，自损八千。


第3章 
　　八卦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早自习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了。秋亦曜怀疑如果去问问长年驻守操场墙角的那只流浪猫咪，它可能都能把八卦喵个大概。
　　当然，随之传开的也有昨天他们订立赌约的事，一切才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我说呢，原来是有赌约在身！不然老大怎么可能会跟姜诺这虚伪的玩意儿搞到一起，这根本就不是老大的风格！”课间，八班的王治跑到三班门口，得到真相后满意地点头。
　　“说什么呢！我男神长得帅脾气好成绩好，你再骂他一句试试！”班花舒静用没什么力气的绣花小拳头捶了一下王治的胳膊。
　　“我家老大又不是不讲理，他们关系那么差，不都是姜诺总是抓着他纪律扣分搞的吗！”王治忿忿不平地说道。
　　舒静撅起嘴反驳：“哼！要不是秋亦曜整天违纪，姜诺至于抓着他不放吗！”
　　“你们不要吵了，妹子，你看！姜诺来了！”陈家辉一指远处，姜诺正从走廊尽头朝教室走来。
　　“咳咳。”舒静清了清嗓子，马上就换上了甜美笑容。
　　姜诺看见舒静本想绕道走，但眼下躲又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她讲话。他知道是这边搞的鬼，但却无可奈何，陈家辉和王治都绷不住笑了。
　　“老大要是看到这一幕，得笑死。”
　　“你怎么还一口一个老大的，我先澄清一下，我们家秋秋可没认你这个小弟啊。”陈家辉道。
　　“我心里认的，行了吧！他帮了我，我就会一直念着他的恩情！”王治说。
　　王治和秋亦曜是初中同班同学，当时秋亦曜路过厕所看见有一群人在欺负王治，就顺手把他们打跑了，从此王治心里就认下了秋亦曜这个老大。
　　“你可不知道，老大当时有多帅！”
　　“啧啧啧，这感人劲儿，我都要落泪了。”
　　“那啥，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今晚网咖走一波？”
　　“走，必须走。”
　　“叫上老大，需要他带飞。”
　　“那必须。”
　　这周的帮派排名马上就要刷新了，他们帮派还没做够任务，必须得去刷一波分数。
　　翘晚自习对于秋亦曜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老李对学生管得松，一般这种纪律方面的事都是姜诺在管，不过秋亦曜根本没把姜诺这个班长放在眼里。
　　秋亦曜和王治、陈家辉一帮人坐在网吧里，鼠标和键盘噼里啪啦地操控着超大的电脑曲面屏里面的英雄人物，今天运气不太好，总有别的帮派来挑事，在他们押镖的时候抢了一劫。
　　秋亦曜本就因为假装恋爱的事心情烦躁，再加上游戏不顺、感冒不通气、边上大哥抽烟实在呛鼻等诸多因素，才玩到十二点多的时候就受不了了。
　　“这就不来了？”王治惊讶地看着秋亦曜直接按了关机键。
　　平时他们一般会玩到凌晨三四点，再翘掉早上的课在寝室补觉。
　　“任务还没……”陈家辉说。
　　“你们玩吧，有点闷，我先回去。”秋亦曜扔下一句话，就径自走了。
　　今天网吧里的人特别多，他感到气闷，可能是真的感冒了，总之，也不知道是心情影响还是真的是环境导致的，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
　　“生日快乐，天迪！”
　　“天迪生日快乐！”大伙儿的杯子清脆地碰在一起。
　　路边的烧烤摊上，一帮人吃着烧烤开着啤酒为罗天迪庆生。
　　“姜狗，那桌女生可都在偷偷看你呢，从咱们一坐下来就开始看了。”罗天迪朝姜诺背后的方位努了努嘴。
　　姜诺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非常眼熟，应该是他们学校艺术班的学生，一个个化妆打扮得非常精致。
　　见姜诺看她们，女孩子们都开始骚动，激动得坐立不安了，好像是在推搡着派谁带个头来这桌社交。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的？”坐在姜诺对面的一个男生问道。
　　“我又不认识他们。”姜诺喝了一口啤酒，刚才吃下去的一块肉有点咸了。
　　“你懂什么，我们学霸的脑子里只有学习，对这些莺莺燕燕的都不感兴趣。”罗天迪作为姜诺的头号新闻代言人，心直口快道。
　　“那可不一定，姜哥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嘛。”一个女生暧昧地说道。
　　“哦哦，对！”男生一拍大腿，八卦兮兮地笑道，“叫什么，秋亦曜是吧，今天才官宣的。”
　　姜诺感觉自己听到这个名字，太阳穴就要跳一下。
　　女生点点头：“对，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霸。”还很帅。
　　“玩游戏的，你还真信了。”姜诺看了一眼女生，没什么表情地拿起一根里脊一口咬下，凶得就好像这一口攻击目标不是里脊，而是秋亦曜。
　　“就是，秋亦曜那种白痴玩意儿，怎么配得上我们姜狗一根腿毛。”罗天迪看起来比姜诺还要气愤，他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秋亦曜，就开始情绪激动地大拍桌子。
　　姜诺是个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他见大家谈论起秋亦曜，并且大有不好好声讨一番誓不罢休之意的时候，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别说他了，换个话题。”
　　罗天迪看出姜诺的不愉快，于是便及时制止了话题，说起了自己在暑假偶遇一个漂亮姑娘的事，引开了话题。
　　等一伙人散场，都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你们学校管那么严，你们这样出来没事？”有几个朋友是校外的，问道。
　　“没事儿，有姜哥在呢。”
　　“姜哥这张脸就是通行证，别担心啦。”
　　姜诺笑了笑没否认。
　　一帮人在路口道别，姜诺、罗天迪，和几个同校的同学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
　　黑暗的巷子里。
　　秋亦曜贴着墙根站着，在炎热的夏季里，后背传来墙壁的阵阵凉意，浇了他个透心凉。
　　但是他就只能这么站着，生理性的恐惧让他不能动弹。
　　这条巷子连个路灯都没有，行人也少，两侧是矮矮的破旧的居民楼，只有一层两层的那种。
　　以前晚归回学校的时候，他们都是走的这条小巷，因为这条路近，并且直通学校宿舍的后墙，只要一个翻墙，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回到宿舍，不会有老师发现。
　　但是往日都是有陈家辉、王治等人作伴的，今天秋亦曜独自先回来了，在网吧呆得头昏脑涨的，习惯性地就往巷子里走了，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些破旧的居民楼，却没哪个楼里正常亮着灯，黑洞洞的窗户里不知藏着什么。
　　就连这些楼里到底有没有住民，他都不知道。
　　此刻，他就盯着其中一个幽深的窗户看。
　　这个窗户，在漆黑包围之下，里面透出一点点诡异的红色微光。
　　秋亦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连呼吸都困难。
　　是的，秋亦曜怕黑。
　　小时的那次事件是他一生的梦魇，自那以后，他就对黑暗有着生理性的恐惧。
　　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的这个特点，否则南中校霸的名号就根本挂不住。
　　一个人的时候，秋亦曜绝对不会往摸黑的地方走，而只要有人在身边陪着，大家热热闹闹，讲讲话什么的，走在黑暗的地方里秋亦曜就感觉还好，不至于非常恐惧，贴着身边人的胳膊就能蒙混过关。
　　秋亦曜贴着墙站了好一会儿，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冒出来，他有点站不稳了。
　　要是真的昏倒了，可能要等到天亮了才会有人发现这里昏倒了一个人，问起来居然是因为怕黑而昏倒的，到时候他校霸的面子往哪儿搁？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从窗户里传来的。
　　那声音时近时远，似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
　　沙、沙、沙……
　　秋亦曜顿时汗毛倒竖，整个身体一个哆嗦——
　　双腿一软，直接趴到了地上。
　　****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就这么四肢着地地趴了一会儿，居然觉得这样的动作有点安全感。
　　匍匐在地上，体感不是空落落的，感觉比站着好多了。
　　就算他晕倒了，也不会直接倒下脑袋磕到地上，因为他本来就在地上。
　　最近不是很多人流行阴暗地爬行吗？
　　要不他也试试看？
　　稳定了一会儿情绪，秋亦曜下定决心，开始沿着墙根往前爬。
　　因为是用爬的姿势，身体压得很低，路过的一楼的窗户里，要是此时有人或者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他经过。
　　秋亦曜顿时觉得非常安心。
　　他就这样往前爬，一开始还不习惯，后来逐渐熟悉了姿势，越爬越快。
　　快点离开这里。
　　他想象着自己是个凶猛的野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迎着月光，在黑暗的丛林里穿行。
　　就差仰天长啸一下了。
　　很快，他看到胜利就在前方。
　　不远处就是学校宿舍后面的那一堵墙了，再往右边一点有一盏学校里的路灯，昏黄的光线差不多照亮周围四五米的范围。
　　就在他越来越接近终点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另一条大路拐角出现一个女生的身影。
　　看校服是本校女生，这么晚了独身一人回宿舍，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也许是长时间的爬行让他脑子缺氧了，他突然想吓吓这个女生。
　　皮一下很开心。
　　说干就干。
　　“呲呲——”
　　秋亦曜发出怪音，静谧的空间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女生能听到。
　　女生僵硬地扭头——
　　看见一个埋头向她疯狂爬来的东西。
　　“啊！————”
　　女生颤抖着的尖叫划破长空，扭头就往反方向跑去。
　　秋亦曜心里正得意着恶作剧成功，就听见不止一个人的尖叫响起。
　　“啊！————”
　　“那是什么！”
　　秋亦曜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爬行动作也凝固住了。
　　他缓缓地抬头，看见学校围墙那边站着四五个学生，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女生正指着他的方向，发出凄厉的尖叫。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大口喘气）（尖叫）（学僵尸走路）（无意义地低吼）


第4章 
　　女生这么一叫，旁边有反应快的同学马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一会儿老师来了！”
　　安静的巷子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包括那个人低沉的声音，秋亦曜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四五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秋亦曜的方向看。
　　这实质性的目光也看得一清二楚。
　　空气一度十分安静。
　　要不先站起来？
　　很尴尬。
　　要不继续疯狂爬行把他们吓跑？
　　这个念头从秋亦曜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得到了他那聪明的脑细胞的高度认可。
　　就这么干！
　　把他们全都吓跑了就没人知道这个阴暗地爬行的疯子是谁了！
　　秋亦曜学那些舞龙舞狮子的动作，夸张地猛地一甩头，兽性十足，为了配合效果还低吼了一声，凶狠地加速朝那群人的方向爬去。
　　为什么不回头往巷子里爬，因为一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吓走他们，二是他不敢回到黑暗的巷子里。
　　“啊！！！”
　　尖叫声响成一片。
　　那些人果然被他的行为吓到了，这次不只是女生在尖叫，男生也在吼叫，包括之前捂住女生嘴的那个男生。
　　现场一度十分混乱，那些人争先恐后地往墙上爬，好像只要晚一秒，这个疯了的食人兽就要把他们的腿咬断。
　　越爬越近，秋亦曜看到两个男生率先爬上围墙翻了进去，还有两个男生让女生踩在他们的肩膀上让女生先翻进去。
　　爬得更近了，再近都要撞上了，但是秋亦曜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爬，否则戏都白演了。同时秋亦曜都为他们捉急，动作这么慢，一看就是不常翻墙的人，要是赶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丧尸第一个吃的就是你！
　　秋亦曜一边爬一边打量着这群慌张的人。其中一个男生个子还蛮高的，另一个男生稍微矮一点，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把那女生用肩膀托上去，矮一点的男生开始翻墙，一跃抓住围墙顶部，正要借助手臂力量把自己拉上去。另一个男生在他身边护着，想先看着他上去自己再上去。
　　等等。
　　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高一点的男生也准备开始翻墙了，在翻墙之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秋亦曜爬行的动作再一次凝固了，这次不仅仅是动作凝固，就连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老天爷就是这么擅长于愚弄人类。
　　那个回头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姜诺。
　　……
　　****
　　姜诺显然也看清了四肢在地上爬行的秋亦曜，愣了一愣，右手不由自主地去扯正爬了一半还挂在墙上的罗天迪，把他扯了下来。
　　“干什么！我操！你自己爬不上来不要拉着我一起死啊！！！”罗天迪怒吼。
　　紧接着他顺着姜诺的目光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在地上爬行的那人的面孔。
　　面容清晰，轮廓分明，是某个大熟人没跑了。
　　“我操？”罗天迪喃喃地说。
　　六目相对。
　　秋亦曜：“……”
　　在眼前这两人的目光里，秋亦曜实在顶不住了，只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理会爬得酸胀的两条腿，只假装淡定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头皮发麻，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嗨。”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的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回荡在这忧伤的小巷里，惹得墙内的几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笑够了以后，姜诺回头跟里面的人解释。
　　他一张口，秋亦曜就吸一口凉气，生怕他把他的事情说出去，那他可能只能把自己原地厚葬了。
　　好在，姜诺说道：“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学校的路面要比外面矮一截，所以当人在学校里的时候，这堵墙要高了差不多半米，凭这几个人捉急的翻墙水平，里面的人想翻出来看热闹基本不太可能。
　　等听见里面的人走了，姜诺和罗天迪也笑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秋亦曜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越过这两人，朝墙走去。
　　“不解释一下吗？”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罗天迪故意出言刺激他。
　　秋亦曜还是什么也没说，非常高冷地一跃跃上了墙。
　　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解释什么，反正不管他怎么解释，明天学校里的头条新闻都将会是“秋亦曜在阴暗的巷子里四肢爬行”了。
　　好在上墙的姿势还是很帅气的，足以秒杀这些连墙都爬不上去，世界末日来了第一个死的废物。
　　秋亦曜心里还没得意完，往下跳的时候，落地突然右边小腿抽筋了。
　　姜诺和罗天迪只听里面的人落地后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咒骂，相视笑了一下，相继翻过墙去继续看热闹。
　　“哟，这是怎么了？”罗天迪一手撑地，帅气地落地后，阴阳怪气地嘲道。
　　姜诺也跳了下来，抱着胳膊看着他。
　　“我坐这休息一会儿不行吗？这地是你买的吗？”秋亦曜回嘴骂道。
　　“呵，傻逼。”罗天迪本来也没打算管他，招呼上姜诺，“我们走。”
　　秋亦曜觉得今天实在是倒霉透了，一个人在黑巷子里吓到后背全是冷汗不说，还被人看到了自己愚蠢地爬行的样子，看到的人还不是别人，是他最讨厌的两个人。
　　想耍个帅挽回一下，谁知又倒霉透顶地腿抽筋，可能因为刚才爬行爬的，反正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
　　他气恼地捶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右腿。
　　姜诺和罗天迪走到十米开外，姜诺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路灯模模糊糊照亮的那个身影，还保持着跟刚才一样的姿势坐在原地，一下一下丧气地捶着自己的小腿。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怎么？”罗天迪见姜诺没跟上来，也停下了脚步，“班长大人又善心大发了？”
　　姜诺挑了挑眉，意思是不能见死不救。
　　罗天迪：“……”
　　无话可说，只得摆了摆手。
　　秋亦曜看见这两个天杀的人又折了回来。
　　姜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臭着脸的罗天迪。
　　秋亦曜的确实希望有人能来帮自己一把，但绝对不会是这两个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姜诺走到他的跟前，身影高大得把空气都挡住了，仿佛是要在他身边造一堵人墙，把他闷死在这里。
　　“扶你一把？”姜诺居高临下地问，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想做好事还装什么外宾。
　　“我说了，滚。”秋亦曜冷笑一声。
　　“我就说吧，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你帮他他还要反咬你一口。”罗天迪在姜诺身后嘲讽道。
　　秋亦曜想骂人的脏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地顿住了，他怕要是这两人要跟他真动手，在这种不利条件下，他恐怕是要玩完。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审时度势。
　　“真不用？”姜诺又问了一句，并没有任何被他刚才的言语激怒的样子。
　　好像是真诚发问的，秋亦曜突然也看不懂这个人了。
　　于是他也用平静的语气回道：“真不用，你们走吧。”
　　于是姜诺也没再多说一句，便转身走了。
　　罗天迪恶狠狠地瞪了秋亦曜一眼，也跟着姜诺走了。
　　等两人真的走得没影了以后，秋亦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今天过得是在是太窝囊了。
　　要不明天就转学好了。
　　感觉需要换一个城市生活。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这事放在以前，他跟秋罗凡还能有商量的余地，但是自从他俩的关系破罐破摔了之后，秋罗凡是再也不关心自己儿子的生活了。
　　他还不如想想明天用什么措辞来应对同学们的嘲笑。
　　秋亦曜在地上坐了好久，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走，就要被从网吧回来的陈家辉、王治等人看到他这狼狈的模样了，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要费一番脑子、费一番口舌，于是勉强扶着墙，凄凄凉凉地，用单腿往宿舍那边蹦去。
　　****
　　第二天，预想中的大新闻事件并没有发生，秋亦曜想了一整夜的“我是故意在地上爬来吓他们的，你们是没看到，他们被吓到的样子有多好笑”那套说辞也没有派上用场。
　　但每次碰到姜诺和罗天迪的时候，秋亦曜都特别的尴尬。
　　罗天迪会不怀好意地朝他笑一声，而姜诺则是无声地弯弯嘴角。
　　什么都不说，但是秋亦曜都觉得自己被嘲弄到了。
　　这两人，嘲讽技能是不是满级！
　　上完厕所回来，秋亦曜郁闷地双手抱住脑袋，在一个没人的拐角撞了两下。
　　“怎么玩起自残来了？”
　　秋亦曜忽地察觉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猛地一回头，发现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陈家辉和王治，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另外两位瘟神。
　　“烦。”秋亦曜说。
　　“烦啥，兄弟给你开导开导。”王治的胳膊搭上秋亦曜。
　　正当秋亦曜脑海中山路十八弯地想该怎么找个烦的理由，陈家辉道：“肯定是烦和姜诺假扮情侣的事呗，我说对吧？”
　　秋亦曜马上疯狂点头：“对，对，就是烦这个。”
　　他不想把昨天的事情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行。
　　“我烦着呢，帮我想想怎么整他。”秋亦曜双手一撑，跳坐上窗台。
　　他一想到姜诺那不明意味的笑，就觉得很气，不如顺手推舟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让我想想啊……姜诺怕什么……”王治积极开动脑筋。
　　“他好像没什么怕的，做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人讨厌。”秋亦曜不爽道。
　　“我听说他家境好像不太好，要不从这方面下手？”王治想了想说道。
　　“你要让秋秋去偷钱？！”陈家辉震惊。
　　“你笨啊！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说，他不是说要补偿你嘛，你就让他补偿。”王治这家伙鬼点子还是蛮多的，凑近秋亦曜悄悄说道。
　　秋亦曜没说话，思索着。
　　陈家辉理解了王治的意思，也凑近他们两人：“意思是……？”
　　“对头！”王治说。
　　秋亦曜黯淡的眼睛里逐渐亮起光来：“行。”


第5章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满为患，如饿狼一般的高中生挤在一起在打饭窗口排长队，虽然有空调加电风扇的双重制冷，但是人一多就依然闷热得要命。
　　姜诺也在其中排队等着打饭，用饭卡给自己扇着风，忽然一只胳膊绕过他的脖子搭上肩膀。
　　“请我吃个饭呗，班长大人。”秋亦曜笑嘻嘻地说，就要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饭卡。
　　姜诺在他动手之前就看清了意图，手腕灵活一闪，把饭卡塞进裤兜里。
　　“不请。”
　　“大方一点嘛！”
　　“不行，我小气。”
　　秋亦曜被他一噎。
　　哪有人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小气的？！
　　“我那天早上着急地赶来学校，为了不迟到还打了个车，结果还是迟到2分钟，被公正的班长大人记了名字。”秋亦曜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说，“要是我的男朋友班长还不能请我吃个饭，我会伤心得无法学习的。”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男朋友的。”姜诺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掉。
　　“不行呀，大家都看着呢。”秋亦曜悄悄地用下巴指了指周围，姜诺这才看到，他们两个已经吸引了全食堂的目光。
　　并且大家一脸磕到糖了的表情。
　　姜诺嘴角抽搐了下。
　　“而且你不是说了，会私下补偿我吗？”
　　“……”
　　“不如就来点实际的吧，我吃得不多的。”
　　姜诺很想说不。
　　“你要是不想玩，可以认输哟。”秋亦曜笑着说。
　　姜诺从小到大在考试上就没输过给别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认输？！
　　“你要认输我没意见，你不认输，我就奉陪到底。”姜诺冷冷地说道，从兜里掏出饭卡，“拿去。”
　　“谢谢班长大人！”秋亦曜一秒也没犹豫，快乐地夺过饭卡跑去了窗口，陈家辉已经在这里给他占好了位置。
　　“椒盐排骨、糖醋里脊、小鸡炖蘑菇、黑椒牛柳……”秋亦曜拿着姜诺的饭卡，把食堂里的菜基本都点了一遍，一刷饭卡，两百多块。
　　这也叫吃得不多？！姜诺蹙起了眉。
　　“来一起吃。”秋亦曜热情地招呼陈家辉、王治等人过来。
　　大家看着满满一桌菜，快乐都写在了脸上。
　　“跟对老大，顿顿吃饱！”陈家辉迅速献上谄媚的笑容。
　　“哎！你昨天还嘲笑我喊老大的事呢，怎么现在就抢着喊了！”王治不服气。
　　“时过境迁嘛。”陈家辉说。
　　吃完饭后，秋亦曜又开始招呼：“陈家辉，你跟我来。”
　　食堂还是太便宜了，不够。
　　他领着陈家辉在学校小卖部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他们俩手里拎着七八袋零食，小卖部的收银员眼睛都看直了。
　　秋亦曜把零食拿到教室给大家分了，用食指和拇指夹着饭卡，扬了扬说：“今天我请客。”
　　“买这么多，破费了吧？”有同学问。
　　“也就一千多吧。”秋亦曜说。
　　一千多块一般是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对秋大少爷来说，只是小零头，他平时对用钱用度一向没什么概念，刷一千多块是因为姜诺卡里只有这么多，他还好心地留了几十块钱呢。
　　姜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秋亦曜耀武扬威地在班级里作秀，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这一段时间要怎么省吃俭用，因为他手头并不宽裕。
　　秋亦曜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莞尔一笑走过来，把饭卡轻轻放在桌上，而后暧昧地附着姜诺的耳朵耳语道：“谢谢男朋友的卡，我开始觉得赌约有意思了。”
　　****
　　热闹的劲头过了之后，秋亦曜越来越感觉自己的感冒势头不太对劲了。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他请了个假，一个人在教室里蔫蔫地趴着。
　　昨天背贴着冰凉的墙壁站了那么久，后来又在地上爬来爬去之类的，今天还要绞尽脑汁整姜诺，实话说还是挺累人的。
　　况且天气炎热，他秋大少爷娇贵，不想出去晒太阳。
　　他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手机在裤袋里嗡地震了一下。
　　是一条表弟发来的微信。
　　表弟：你爸妈最近是发生什么了？你爸还来我家了，气氛很严肃，我听他们在说什么证据之类的话。
　　秋亦曜：是吗，展开说说？
　　表弟：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爸妈叫我别瞎听，把我关房间里了。
　　秋亦曜没想到自己的家事还是先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自己一点也不知情，非常不爽。
　　他只知道父母自从上次大吵一架之后，很久没有回家过了。
　　这些年来，他凭直觉就能感觉出父母的关系不是特别好，虽然当他们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都会表现得非常和谐。但那种和谐，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是终于要结束了吗。
　　“证据？”
　　秋亦曜思考着，蹙起眉头。
　　窗外的夏季蝉鸣掀起一波声浪，吵得他心情烦躁，暗骂了一声，正准备继续给表弟编辑信息询问具体情况，忽然他的课桌被人敲了两下。
　　“不要讲脏话哦。”
　　秋亦曜猛地抬头，看见姜诺一身清爽的运动服，站在他课桌前，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掌向上摊开，一副索要的姿势。
　　“手机，交出来吧。”姜诺春风和煦地说道。
　　哦，来报仇了。
　　来得正好，老子刚好心里也不太痛快。
　　“你有本事的话，就过来拿好了。”秋亦曜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
　　明晃晃的挑衅。
　　他就不信，姜诺还真能跟自己动手？
　　姜诺可是一等一的好学——
　　没想到，这货真能。
　　姜诺说了句“好啊”，就径直绕过课桌来到他身侧，伸手就要往秋亦曜裤兜里摸。
　　不是好学生，是好一个畜生。
　　秋大少爷是你能乱摸的？
　　他右手飞快地下了死劲捏住姜诺手腕，同时左手出拳，直接往对方面门上挥。
　　姜诺的反应出于意料地快，抬起手臂挡住他这一击，另一只手同时向外扭转摆脱了秋亦曜的控制，瞬间卡住他的脖子。
　　秋亦曜呛了一声。
　　他明白了，这人是故意找事所以来的这一架。
　　刚好，他心情也不好，所以下手也没留一点余地。去他妈的什么遵守纪律不惹祸的FLAG，此刻一切规矩都像一面镜子破裂稀碎一地。
　　秋亦曜不顾快要窒息的喉咙，屈膝往对方腹部用力一顶，姜诺捂着腹部撞到后面的课桌上，书哗啦啦倒了一地。
　　哈，你当我校霸没点看家本领的？
　　这都能打输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秋亦曜正要乘胜追击，原本躬身的姜诺突然从下爆发出一拳，精准地砸在秋亦曜鼻梁上。
　　角度之精准之刁钻，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以为姜诺不会打架的。
　　秋亦曜只觉一阵热流从鼻子中涌了出来。
　　两人位置互换，现在变成了秋亦曜往后退着摔在后面的课桌上，姜诺压迫着欺身上来。
　　形势不妙。
　　秋亦曜想要反抗，没想到姜诺力气居然这么大，何况他又是处于下位，一时没能起来。
　　秋亦曜蓄力，在姜诺进攻稍有空档的时候，忽然猛地腰身一抬，从被压倒的姿势中直起身来，姜诺不防，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于是秋亦曜的牙就重重地磕在他的大臂上，磕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操。
　　老子的牙要崩了。
　　姜诺手臂吃痛缩了回去，秋亦曜不顾牙床的疼痛，冷笑一声，抬起一脚就把姜诺踹到地上。
　　“你们！怎么回事！”
　　一声怒吼从教室门口传来。
　　班主任老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秋亦曜喘着粗气，站在一边，他的胳膊上脖子上都是姜诺抓出来的血印子，而站在对面的姜诺，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该有的血迹一处没少，腹部还挨了他一脚，此刻正用手掌虚虚地覆盖在腹部，面色苍白，看起来挺不舒服的。
　　呵呵，还挺能装。看这小脸白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着烧打架的人是他呢。
　　“你！刚开学就给我惹事！”老李头儿指着秋亦曜的鼻子骂，“给你惯得！什么毛病都是！那天就跟你说了，开学后给我把头发染回来，南中学生头发黄不拉几的像什么样子！”
　　老师们都是惯性思维，差生有罪论，秋亦曜刚想辩解，老李头儿没给他这个机会，又对着姜诺训斥道：“还有你！身为班长，还跟同学打架，有什么事情是好好商量不能解决的，非要用武力解决！”
　　姜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同样被老李打断：“你们两个，先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等下回来一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老李头儿说着，又补充了句，“去医务室不许再打架。”
　　见两个学生还是不服，老李头儿：“傻站着干什么！快去！”
　　秋亦曜迈开腿，狠狠瞪了姜诺一眼。
　　姜诺用口型回了句：傻逼。
　　****
　　医务室里，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都直接拿了消毒酒精和一些药水自行处理。
　　姜诺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差了，秋亦曜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也在发烧，而且病得比他还严重，他这个病人都还好端端地站着呢。
　　不过他没管，也没问，他懒得和他讲话。
　　等他们从医务室回去，体育课也下课了，同学们陆续从操场走回来，看到他俩这幅模样都吓得不清。
　　“秋！你咋回事，不是说在教室休息吗！”陈家辉知道秋亦曜身体不舒服，急忙奔过来抓着秋亦曜的手臂左看右看，然后又伸着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卧槽，这么烫！”
　　姜诺看了过来。
　　看个屁。
　　“我没事。”秋亦曜抬手拨开陈家辉。
　　老李的训话无非是些高二了要收收心好好学习，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来找老师评判，不要通过暴力解决之类的老生常谈。
　　秋亦曜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耐着性子等老李说完，老李就让他们站在班级门口罚站了。
　　清晨的秋雨带来的凉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暴热的太阳在夏季的尾声中耀武扬威。
　　走廊上没有空调，秋亦曜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的。
　　这会儿姜诺的脸色倒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反而是秋亦曜有点儿撑不住了。
　　很热，口干舌燥。
　　教室里里嗡嗡的讲话声，对面高三楼里老师用小蜜蜂扩音出的机械声，藏在香樟树中歇斯底里的蝉鸣，全都一股脑儿地涌进秋亦曜的耳朵。
　　随之其中的，还有姜诺的一句：“你怎么了？”
　　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秋亦曜飞快地跑到卫生间洗手池去呕吐了起来。
　　姜诺也跟了过来，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抬起手又有些犹豫似的，最后还是在秋亦曜后背上轻轻拍着，直到他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秋亦曜用清水洗了把脸。
　　“没事。”他说着，双臂撑着洗脸台直起身的时候，突然双腿一软。
　　姜诺反应很快，马上上前把他扶住：“你还是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姜诺带着秋亦曜去向老李头儿请假，老李头儿道：“姜诺，你扶秋亦曜回宿舍，也借此机会增进增进感情。”
　　增进毛线。
　　秋亦曜听了简直觉得那股犯恶心的劲儿又上来了，但是姜诺却虚伪地装作乖巧的样子点头道：“好的。”


第6章 
　　“想吃东西不？要不再给你买几根淀粉肠？”在回宿舍的路上，姜诺搀着秋亦曜走，问道。
　　看似贴心，实则不然。
　　秋亦曜中午在小卖部刷姜诺卡，把烤箱里的热狗全都买光了，在教室里一分，整个教室都弥漫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热狗香味。
　　阴阳怪气什么？
　　老李头儿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说什么这是增进感情的机会，这明明是方便作案人进行报复的机会!
　　“滚，别扶我，我自己走回去。”秋亦曜想把他推开，却使不上什么力气，毕竟他这每走一步都脚步虚浮。
　　姜诺笑了，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弯了起来。
　　在女生们眼里，他的笑容是勾人心魂的，然而在秋亦曜却明显看出这是对自己赤果果的嘲笑。
　　“不行，你这个样子自己怎么走得了，老李刚才说同学之间要亲密无间、互相帮助。何况我还等着同学们给我投票呢。”
　　“投票？”在一堆值得吐槽的话里，秋亦曜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投票pk榜已经在论坛上发布出来了，那天聚会的时候不就说了吗，会搞个投票，最后决定我们赌约的胜负。”
　　“什么鬼？”
　　姜诺耸了耸肩，继续微笑：“你打我，就是在给我送人头，现在是first blood。”
　　“？？？”秋亦曜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也受伤了，而且是你先动手的！”
　　“那没办法，当时就咱俩在场，谁也没看到。但是大家好像一致认为我是被动防卫呢。”姜诺摊了摊手。
　　装什么无辜！
　　“操。”
　　秋亦曜气不过，刚准备一个拳头招呼过去，就被姜诺按下了。
　　“我要是再添个新伤回去，恐怕你该想想要穿哪件内裤拍照了。”姜诺没使多少力气便把他的胳膊压回原位，“我这是为你好。”
　　秋亦曜简直要一口气厥过去了，沉着脸不再说话。
　　问题就在于，姜诺这孙子，说的还确实是对的。要是他把姜诺揍了一顿，自己是爽了，但是那些票全都落到了姜诺口袋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我到了，您请回吧。”走到寝室门口，秋亦曜说。
　　“得嘞。”姜诺愉快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点也没有要继续照顾的意思。
　　合着老师让他扶同学回宿舍，他就真的只送，点到为止。
　　老李头儿啊老李头儿，请您睁大眼睛看看，您最喜爱的学生真是面目是什么样的吧！
　　姑娘们啊姑娘们，请你们仔细看看，你们追求的男神是多么伪善吧！
　　他艰难地爬到床上，感受着自己呼出的热气，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他是被拍门声惊醒的。
　　咚咚两声巨响，炸裂在安静的空气里，差点没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秋亦曜睁眼才发现，天都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室友都还没回来，那估计还在上晚自习。
　　他缓缓地爬下床，去给来人开门。
　　结果一打开，门口又是这张他最不想看到的脸。
　　秋亦曜面无表情地直接反手把门拍上。
　　可是就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姜诺侧身抵在门上，力道很大，不让他关门。
　　“小秋同学，我来探望你了。” 姜诺笑容款款，令人反胃。
　　“不必了。”秋亦曜面无表情。
　　“看你病得不轻，给您送药来了。”姜诺举了举手中的手提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装满了药盒。
　　“你特么才病得不轻，能不能好好讲话。”秋亦曜不再抵着门，把门打开。
　　然而面对着这好不容易敞开的大门，姜诺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姜诺把药袋子扔到他身上：“我就不进来了，都是病菌。”
　　“……”
　　秋亦曜迟早被这人气死。
　　如果他能指挥空气中的病菌，他一定让全部病菌都飞到姜诺嘴里去。
　　“我都给你送药了，就别骂我了吧。”姜诺和和气气地说。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骂你了？
　　“你在心里骂的。”姜诺说。
　　“……”
　　“我来呢，一是给你送药，二是其实还想顺便告诉你一声，咱们的票数已经有一百票的差距了。”姜诺笑得无比灿烂。
　　“第二点可以不用说的。”秋亦曜面无表情。
　　“好的，那我走了，记得吃药哈。”姜诺主动帮他带上门。
　　秋亦曜看着关上的门和手里的药怔了怔，剥开一颗药吞了，打开论坛看了看。
　　姜诺还真没骗人，那投票就挂在论坛最上面的一个帖子里。
　　因为不断地有人投票，所以这条帖子一直霸占着最顶上的位置。
　　【PK榜：姜诺vs秋亦曜——谁真的动了心？】
　　下面还附了一段小字。
　　【其实我们对姜诺和秋亦曜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也没有特别深的执念，虽然要是他们两个明确说了在一起我会很兴奋，但是只要他们两个互相陪伴，我就会很开心。我的CP并不一定是爱情，真的，不是爱情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无间的关系，至少这段时间里是。我磕他们，哪怕他们不是真的在谈恋爱，因为这只是一场爱情游戏。】
　　这都什么跟什么？
　　PK榜上，红色代表姜诺，蓝色代表秋亦曜，此时，红色已经比蓝色超出远远一大截了。
　　底下的评论刷得还挺快的，最新的评论就在几分钟前。
　　【呜呜呜，曜哥今天居然下手打姜哥，他们难道不能试着好好相处一下吗……】
　　【姐妹别哭，我刚刚看到姜哥去宿舍给曜哥送药了，我相信他的爱一定能慢慢感化曜哥。】
　　【是啊，今天下午我还看到姜哥扶着曜哥回宿舍了。】
　　【虽然但是，不是曜哥把姜哥打了吗？怎么成了姜哥扶曜哥回去？】
　　【啊，原来姜哥不光学习好，武力值方面也是爆表啊！爱了爱了！】
　　评论几乎一边倒地夸姜诺，多是说他又帅成绩又好还会打架，男友力max，秋亦曜越看越无语，你们的姜哥是怎样的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你们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秋亦曜用力地在投票界面蓝色那一方按下确认投票，然后气愤地扔掉手机。
　　姜诺，我们走着瞧。
　　****
　　少年人的发热头痛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药第二天醒来时，秋亦曜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姜诺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尾巴。
　　他去吃饭，秋亦曜跟着。
　　他去宿舍，秋亦曜跟着。
　　他去厕所，秋亦曜还是跟着。
　　甚至还跟他比谁远。
　　“你有完没完。”姜诺终于忍不了了，对着课间坐在他课桌旁边托着腮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秋亦曜说道。
　　他的后背都因为这个眼神瘆得发慌，谁懂。
　　但秋亦曜丝毫没有被姜诺不善的态度影响。
　　“吃吗？”他微笑着，掰开一小瓣面包递到姜诺嘴边。
　　“不吃。”姜诺皱起眉看了眼伸到跟前的爪子，一手把它拨开。
　　“吃吧。”秋亦曜毫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把姜诺的嘴掰开，把面包塞入他嘴里。
　　就在这一刻。
　　“陈家辉！”
　　秋亦曜突然吼了一声。
　　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穿过半个教室，这下全班同学都看过来了。
　　陈家辉今天值日，正在讲台上擦黑板，也和大家一起震惊地转过头来看他，因为秋亦曜很少在教室里这样大吼大叫。
　　秋亦曜还保持着喂粮的姿势没变。
　　陈家辉不明所以，拿着黑板擦跑过来问：“什么事？”
　　“没事。”秋亦曜微微一笑，“你可以回去继续擦了。”
　　他要的是让大家看到他在给姜诺亲手投喂吃的，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就没陈家辉什么事了。
　　“靠？”陈家辉骂骂咧咧地走了。
　　“%……**”姜诺嘴里塞着面包含糊地想说什么，不过秋亦曜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是在骂人，于是终于把这块面包给他喂下去了。
　　“你洗手了吗？”姜诺一咽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个，秋亦曜笑了出来。
　　“没洗。”
　　上课铃响了，秋亦曜在姜诺发作之前闪回了自己位子。
　　感受到一阵慈祥的圣光，是吴梦雪正用一种老母亲般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干什么？”
　　“我发现你们好配！”看见老师走上讲台，吴梦雪远远用嘴型说。
　　“是吧，我也觉得。”秋亦曜满意地点点头。
　　****
　　这节是英语课，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新来的，研究生刚毕业，长得年轻漂亮，一头黑长直用一枚淡黄色的发卡夹在耳后，妥妥的气质美女。
　　上她的课，男生们尤其认真，那些平日里调皮捣蛋的都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都希望能给美女老师留下好印象。
　　就连陈家辉这个性别男爱好男的，都乖乖听英语老师的话。
　　英语是秋亦曜唯一擅长的一门课。
　　倒不是因为美女老师，而是因为秋罗凡曾经给他承诺过，只要他英语水平够好，就送他出国读大学。
　　于是他在英语课上从来不睡觉，而且学得很认真。
　　为了鼓励他这个只偏这一门科的偏科生，老李特地让秋亦曜担任了英语课代表。
　　秋亦曜其实对课不课代表的并无所谓，他学英语是为了秋罗凡的承诺，想着当课代表也许能对他的英语有帮助，于是便应下了。
　　“UNIT 1已经结束了，今天我们要单词听写，请大家准备好听写本。”英语老师打开课本翻到了单词表那页。
　　“啊……”班里哀嚎声一片。
　　秋亦曜非常淡定，听写没什么难的，他都已经在着手准备雅思了。
　　“老师，听写本没发呀！”有同学举手说道。
　　“哦……可能我忘了，秋亦曜，你去搬一下。”
　　机会来了。
　　“好。”秋亦曜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听写本有点沉，要不让班长来帮我搬一下吧。”
　　姜诺正在写题的笔停顿了。
　　“好。姜诺，你跟他一起去搬。”英语老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走出教室，秋亦曜就一把勾住姜诺的脖子。
　　“出都出来了，要不我们去逛校园吧。”秋亦曜看着路过的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和空无一人的走廊，开始胡言乱语。
　　“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啊，就是突然觉得现在适合逛校园。”
　　“你自己去吧。”姜诺非常冷淡。
　　“你不一起？”
　　“我们很熟？”姜诺反问他。
　　姜诺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卸掉。
　　“培养培养感情嘛。”秋亦曜甩甩手，“我应该把你这句话录下来，发到论坛上去。”
　　“好，建议你随身带录音笔。”
　　“我没有录音笔。”
　　“那你永远也抓不到我的把柄。”
　　“嚣张你大——”
　　秋亦曜话没说完，姜诺便推开了英语办公室的门。
　　“爷。”秋亦曜紧急把这个音吞掉。
　　全年级英语老师都在同一个办公室，这会儿，有好几个没课的都在办公室里，听到门口传来喧闹的动静，都纷纷抬起头来。
　　在一起后。
　　姜诺：“我都给你送药了，就别骂我了吧。”
　　秋亦曜：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骂你了？
　　姜诺：“你在心里骂的。”
　　秋亦曜：对我就骂了，怎么着吧。
　　姜诺：“再骂我就亲你了。”
　　秋亦曜：……


第7章 
　　秋亦曜狠狠瞪了姜诺一眼，姜诺装作没看到，向英语老师们微笑着鞠了个躬：“打扰了！我们来搬一下三班的听写本。”
　　全年级的老师没有不认识姜诺的，见他来了便和和气气地给他指了方向：“在那边，你自己拿吧。”
　　“好，谢谢老师！”
　　英语老师桌上摞了一叠厚厚的听写本，全部由一个人抱回去其实还挺费劲的，堆得比脑袋还高，只能摸瞎了走路。
　　秋亦曜把听写本分成两摞，一摞交到姜诺手上，又搬起一摞叠到上面。
　　姜诺一个没稳住差点把本子弄滑倒了，赶紧用胳膊肘抵住。
　　“你干嘛！”姜诺蹙眉压着声音问，在安安静静的教师办公室里，没人敢大声说话。
　　“交给你了。”秋亦曜也小声在他耳边说，“男朋友。”
　　什么东西在姜诺耳边轰然炸开。
　　搞什么？！
　　姜诺没想到这人会在老师办公室里喊这个称呼，只觉耳旁人说话的热气轰得他耳朵都热了。
　　万一被老师听到不就解释不清楚了？！
　　没反应过来，姜诺动作僵硬地，任由秋亦曜推着他走。
　　“这么多一个人搬太费劲了吧？”一个老师看着姜诺胸前那堆摇摇欲坠的本子道。
　　“哦，老师说姜诺搬，我还要去她电脑上拷个PPT。班长，你先走吧。”
　　“嗯。”
　　姜诺也怕秋亦曜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乱说什么话，只能独自抱着本子往外走。
　　秋亦曜心情愉悦地目送某人艰难走出门，又回到英语老师的座位上，装模做样点了几下电脑，然后才出去。
　　看着前面小心翼翼捧着听写本的人，秋亦曜哼着小曲蹦了上去。
　　“辛苦班长了。”
　　姜诺知道他的意思，偏过头瞪了他一眼。
　　“拿走一半！”
　　“我不，嘻嘻。”
　　“快点，要掉了！”
　　“嘿嘿，就不，你来打我呀。”
　　他们路过九班门口，正在这时，后门猝不及防哗的一声开了。
　　只见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正被一米六的教导主任徐主任拿着教尺赶出来。
　　“哎哟哎哟我出去还不成吗！别打了别打了！”
　　说话的男生名叫刘勇，自封学校老大，仗着自己有几个小跟班，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翻江搅海，口碑在学校里差得很。
　　而徐主任是九班班主任，并且又是学校教导主任，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出了名的严厉。
　　对秋亦曜来说，这要是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应该是一场精彩的戏。
　　秋亦曜这头正蹦着呢，那边刘勇抱着脑袋从教室里滚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了，秋亦曜急急忙忙刹车。
　　但他却没有停下来。
　　因为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力道很大，推得他站不稳直往刘勇身上扑去。
　　情急之下，他只能从刘勇身上借力，才没有摔倒。
　　然而后者就惨了。
　　“哎我靠！”
　　刘勇被秋亦曜猛地扑了这么一下，直接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样子之丑，引得九班教室里传出一阵哄笑。
　　刘勇脸成了猪肝色，撅着屁股爬起来，一身的怨念直指秋亦曜。
　　“你他妈没长眼？！”
　　刘勇语气很冲，把在徐主任那里吃的憋都发作到秋亦曜身上。
　　换做别人，面对着刘勇这种臭流氓肯定就认怂了，但是秋亦曜不会。
　　但秋亦曜也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谁敢跟他大声说话？你也配？
　　“我眼睛好好长在这呢，要不你再看看？”秋亦曜指着自己的眼睛，态度极其嚣张。
　　“闹什么！”
　　徐主任把教尺狠狠往门框上抽了一鞭，“啪”的一声，效果极其震撼。
　　秋亦曜和刘勇都不敢吭声了。
　　“再吵吵两个人一起写检查！”
　　原本徐主任瞪着眼睛模样像极了地狱使者，忽然目光一转，看到抱着一堆本子的姜诺，语气就缓和了下来。
　　“姜诺？”
　　“徐主任好，我在帮英语老师拿听写本，刚好路过。”姜诺非常礼貌。
　　徐主任点点头，看向秋亦曜：“你呢？上课跑出来干什么？”
　　“一起路过的，我去帮我们英语老师拿U盘。”秋亦曜赶忙扬了扬手中的U盘，还好刚才他做戏做全套，顺手拔了电脑上的U盘。
　　“嗯……”徐主任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你们班长搬这么多本子，都不知道帮他一下吗？”
　　“这就帮，这就帮。”秋亦曜堆着笑，从姜诺手中接过一半。
　　“你们走吧。”徐主任挥了挥手。
　　“好，谢谢徐主任。”
　　说完，姜诺和秋亦曜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秋亦曜余光看到刘勇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盯着他。
　　刘勇这人在学校里声誉很差，自以为认识了几个道上的老大，就狗仗人势，叫嚣着要当学校里的老大，天天在学校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认为这样，大家才能服他这个老大。
　　而作为在学校里也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的秋亦曜，就成了刘勇的眼中钉。
　　他认为秋亦曜肯定也想争这个学校老大的头衔，不接他下的挑战书是在看不起他，于是在心里暗暗把他当作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理的导火索让他们来对决一场。
　　这下机会来了。
　　刘勇狠狠朝秋亦曜和姜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
　　“你刚才推我？”
　　走过转角，在徐主任视野之外后，秋亦曜长腿一迈挡住姜诺的去路。
　　“我没有。”姜诺淡然道。
　　“你敢做不敢当？”
　　“我刚才本子没拿稳，本来想让你帮忙扶一下的。”
　　“我说班长，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演戏也没人看，就不要拐弯抹角的了，有话直说不好吗？”秋亦曜冷笑一声。
　　“对。”姜诺不甚在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对什么，你承认是借口了？”
　　“对。”
　　“那你——”
　　秋亦曜话又没说完，姜诺便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了。
　　英语老师刚好站在靠近门的地方。
　　“草。”他暗骂一声，只得把气再一次憋回肚子里。
　　“怎么这么久？”英语老师接过他们手中的本子，放在讲台上，“小组长上来认领一下。”
　　秋亦曜看着姜诺镇定自若地坐回座位，咬着牙咔嚓咔嚓掰了几下指关节。
　　“你还站着掰手指干嘛？”英语老师奇怪地看着他。
　　“……”
　　“哦，搬本子手酸了，活动活动。”
　　秋亦曜坐回自己座位的时候，瞥见姜诺那厮勾起的嘴角。
　　同样的把戏玩两次，幼不幼稚！
　　****
　　秋亦曜发现自己每次想整姜诺的时候，都会被对方反将一军，因此非常苦恼。
　　为此，他叫来了陈家辉和王治这两个狗头军师，三人又凑在了一起商量对策。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王治说，“要不花点钱，把所有人的关系都疏通一下，让大家给你投票得了。”
　　“不行，但凡有一个人把这种事说出去了，我还要不要在这里混了？况且，这种小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秋亦曜摇头。
　　“就是，我们秋秋根本不是这种人！”陈家辉拍了一巴掌王治的脑袋，“亏你还每天叫秋秋老大，你连自家老大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王治嘟着嘴苦恼地说：“我这不是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小想法嘛，老大做些什么，姜诺都能不动声色地回击，我也是为老大着急啊。”
　　“没事，没人怪你，再想想别的。”秋亦曜剥了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想让薄荷味刺激刺激大脑，让大脑清醒一点。
　　“咱仨加起来的智商都顶不过姜诺一个人的，我看……”王治丧气道。
　　秋亦曜：“？”
　　陈家辉：“？”
　　谢谢，有被冒犯到。
　　王治看着这俩人充满杀意的目光，感觉自己再不想个主意，今晚就要找个人替自己收尸了，急忙挽回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主要是咱们对姜诺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可以从哪里攻破他。”
　　就连姜诺身边的朋友罗天迪等人，都不可能去接近。
　　因为高一这一年下来，两方势力实在是水火不容，见了面不对骂就已经不错了。
　　“哎？对了！”陈家辉一拍脑门喊道，“我们不了解姜诺，自然有他的小迷妹去了解呀！学校论坛上不是有很多迷妹们写的，有关姜诺的帖子吗！”
　　王治也眼前一亮：“对哦！老大，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关于姜诺的帖子，一定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的！”
　　秋亦曜平时不看论坛，他对那些空穴来风的八卦消息一直没什么兴趣，就算是他们的投票PK榜挂在论坛上，他也只点开了那一个帖子，别的帖子都没去看。
　　陈家辉：“秋秋，只要你把人家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滚瓜烂熟，胜利就是你的了！”
　　秋亦曜点头如捣蒜：“好，我这就去看！”
　　****
　　早晨。
　　广播操时间。
　　对于秋亦曜这种视学校规章制度为无物的人来说，广播体操是不存在的。
　　让他这种大帅逼去做那些傻傻的动作，怎么可能？
　　教学楼楼顶有一处地方是属于他的秘密基地，他每次都愉快地在这里度过广播操的十几分钟。
　　这天，和往常不一样，他没有打开游戏，而是在论坛上搜索关于姜诺的信息。
　　他随手在主页上划了划，果然看到许多与姜诺有关的字眼。
　　原来这家伙人气这么高的吗？
　　【昨天姜诺对我笑了】
　　【姜诺大帅哥照片合集】
　　【姜诺喜好大盘点】
　　【姜神·怎么有人长得又帅脾气又好智商又高啊】
　　无语。
　　无知！
　　如果有动画效果，他的脑袋上此刻一定有一群乌鸦嘎嘎地飞过。
　　你们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要是你们撕下他的面具，会发现这些都和他无关！
　　秋亦曜手指轻叩，点进【姜诺喜好大盘点】这个帖子。
　　一楼：姐妹们，姜大帅哥的喜好合集来啦！
　　【照片】
　　【照片】
　　【照片】
　　这帖子重点十分不突出，先是放了好多张偷拍姜诺的照片，才开始正文。
　　秋亦曜不停地往下刷，被迫欣赏姜大帅哥的美照。
　　如果放下个人恩怨，单从欣赏的角度来看——长得确实还不赖。
　　譬如姜诺在篮球场上高高跳起，投掷三分球，干脆利落的动作显得他的身形更加帅气。
　　譬如姜诺穿了件灰色西装站在主席台上演讲，气场全开。
　　譬如姜诺戴着副薄薄的金丝眼镜，袖口挽了几卷，偏着头坐在位子上写试卷。
　　可惜了，他秋亦曜现在就是戴着有色眼镜。
　　这些照片影像都是虚的，只有姜诺的讨人厌是实打实的。
　　终于，正文来了。
　　秋亦曜放慢了滑动速度，开始认真看起来。
　　【姐妹们，根据本人多年观察以及多方打探，让我来公开一下姜大帅哥的喜好，姐妹们把帖子顶起来！
　　喜欢的颜色：黑色、白色。
　　喜欢的运动：篮球、网球。
　　爱穿的衣服牌子：未知。
　　爱穿的鞋子：运动鞋、帆布鞋。
　　爱喝的饮料：橙汁、奶茶、可乐。
　　爱吃的食物：尖椒牛柳、辣子鸡丁、烤鸭、明虾……好像也没啥不爱吃的。
　　爱吃的零食：咪咪虾条。】
　　看到这里，秋亦曜忍不住嗤笑一声。
　　咪咪虾条？什么鬼，几岁了都。
　　【喜欢的女生类型：未知。似乎没跟谁在一起过。】
　　人学霸哪有时间谈恋爱，人家爱的是学习。
　　秋亦曜向来对学霸类型的人不感冒，一个个的都是书呆子，无趣得要死。
　　【噔噔噔！姐妹们注意啦！划重点！以下是避雷区！】
　　避雷区？好东西！
　　秋亦曜打起十万分精神。
　　【姜诺讨厌的东西：
　　1、不喜欢脏。姜哥的物品永远是干干净净的，课桌都是一尘不染，个人卫生也打理得很好，试问谁会对这样的男生不心动呢！
　　2、恐高。
　　3、讨厌不礼貌的行为。
　　4、怕血。疑似，上次体检打针的时候，他把脸别过去了，好可爱。】
　　看到这里，秋亦曜滑动着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回打完架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的时候，姜诺的脸色会比他一个感冒病人还差，合着他是怕血？
　　有点意思。
　　秋亦曜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果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姐妹，姐妹们你们都是亲姐姐！
　　秋亦曜把这篇帖子摁了收藏，决定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反复背诵。
　　就像王治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姜诺，走着瞧吧。


第8章 
　　往往当人过于得意忘形的时候，生活就会给你一个棒槌。
　　这个道理秋亦曜从小就知道。
　　比如以前他快乐地迎着风骑自行车放开了双手，结果轮胎磕到路上一颗小石子，下一秒人和车都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
　　而今天，就在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回教室，从众多小门之间穿过的时候，他如往常一样推门，却感受到一个不自然的阻力。
　　他还以为门坏了，没多想，猛地一推——
　　“啊！”
　　一个女生的尖叫在门口响起。
　　……
　　“对不起对不起！”秋亦曜赶紧道歉。
　　不知道门后的是谁，此刻他觉得自己在社死。
　　紧接着，他看见门后的女生——因为自己猛地一下推门，而摔了个狗吃屎。
　　更加社死的是这位。
　　“同学，你没事吧？”秋亦曜赶紧上前去把她扶起来，但是当他看到她的脸，却愣住了。
　　只见女生满脸的泪痕，加上这一摔，额头部位落着一大块污泥。
　　毕竟这顶楼成天风吹日晒的，也没人打扫。
　　“你……哭了？摔疼了？”
　　女生察觉自己的样子很是狼狈，低下头抹了抹眼泪，把它们胡乱地从脸上擦去。却不知道，这样一抹，那块泥被抹得到处都是了。
　　“对不起啊……”秋亦曜都不好意思看她，递了一包纸巾过去。
　　女生摇了摇头。
　　“摔疼了吧？”秋亦曜不知所措。
　　女生再次摇了摇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
　　秋亦曜有些慌张，他没有见过女孩子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
　　女生声音哽咽：“跟你没有关系。”
　　“你怎么了？”
　　秋亦曜声音轻柔。
　　“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谁欺负你了么？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几番安慰下，女生终于含着泪诉说了自己的事。
　　女生名叫单佳雨，长相清秀可人，温婉柔弱，被学校里的混混刘勇看上了。刘勇要求她和他在一起，她若敢有不从，刘勇就会用暴力强迫她。
　　这几天，她都过得胆战心惊，很怕刘勇来找她麻烦。
　　怎么又是刘勇？
　　秋亦曜皱了皱眉。
　　高一时，刘勇给他下了几份战书，估计是想要一决高下谁来当学校老大，当时他看都没看就扔了。
　　他对刘勇的态度向来都是爱答不理，刘勇想在他身上都惹不成。他想了想，除了前几天在九班门口撞了刘勇一下，其他的就没有交集了。
　　刘勇其名贼臭，仗着自己结识了几个道上的大哥，就开始在学校里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牛逼得不行，跟个螃蟹似的天天横着走，在过道里相逢都要别人给他让道。
　　这人的名字也经常在学校广播里报到，通报批评他辱骂老师、欺负同学、制造校园斗殴之类的。
　　所以哪怕是没有交集，秋亦曜也还是看他不爽。
　　秋亦曜答应她：“那个暴力男是吧，你放心好了，我去跟他聊一聊。”
　　单佳雨面露担忧地看着他：“他不太好惹……”
　　秋亦曜眉峰一挑：“难道你看我像好惹的？”
　　****
　　广播操结束了，操场上的人都陆续回来了，秋亦曜带单佳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把污泥洗干净了，又送了她回教室。单佳雨是八班的，在他们楼下一层。
　　送完她回去，便迎面碰上了王治，王治也是八班的。
　　王治一脸捉奸的笑容看着他：“老大，有奸情？！”
　　秋亦曜没肯定也没否认，笑着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走了，后面那王治还在追着喊：“我帮你助攻啊老大！”
　　****
　　秋亦曜和单佳雨一起走路的消息迅速传开来。很快，都不需要秋亦曜去找刘勇，刘勇就自己送上门了。
　　这天晚饭，秋亦曜向往常一样黏着姜诺一起吃食堂，突然旁边一个路过的男生被人推了一下，男生手中一下没端稳，餐盘里的菜和汤都一起往秋亦曜的方向砸了过来。
　　秋亦曜闪避不及，被饭菜洒了半身，滚烫的汤汁还直接浇在了他的手臂上。
　　秋亦曜“嘶”了一声，夏天短袖没有任何防护作用，眼看着白皙的手臂就泛起了微红。
　　男生不停地道歉，却听姜诺朝男生后面吼了一声：“站住！”
　　秋亦曜这才看到，刘勇形迹可疑地躲在男生后面，正预谋逃离。
　　这件意外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个推人的人，是刘勇。
　　秋亦曜冷笑着站起来。
　　“暴力男？巧了这不是？我正好有事找你聊聊呢，你就先来找我了。”
　　刘勇听同伴说了秋亦曜送单佳雨回教室的新闻，气得眼红，加上那天秋亦曜撞了他一下，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于是恶从胆中生，先搞他一波出口恶气。
　　只可惜他今天是一个人，那几个狐朋狗友恰好不在，眼见着秋亦曜、姜诺、陈家辉、罗天迪等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他不免有些心虚。
　　刘勇强装淡定：“又不是我弄的，你们看我干嘛？”
　　“是你推了他，我都看见了！”陈家辉指着被推的那名男生，问他，“是他推的你吧？”
　　男生知道刘勇的恶名，低着头扶了扶眼镜，大气都不敢出，弱弱地说了句：“是的。”
　　刘勇果然怒了：“老子爱推谁推谁，怎么，你有意见吗？”
　　男生低着头嗫嚅道：“没有……”
　　“当然有。”姜诺打断他。
　　“关你屁事！”刘勇嘴上说得逞强，脚步却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关我事，你也把我衣服弄脏了。”姜诺说。
　　刘勇一看，姜诺的白衬衫上胸前果然也溅了一些黄色的汤汁。
　　“那咱们约个战，妈的抢了老子女朋友我还没跟你算账！改天！我们约个时间！”
　　刘勇企图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后领就被秋亦曜一把抓住了。
　　他再一看四周，姜诺、罗天迪、陈家辉三人已经把他围住了，想跑都跑不了。
　　“哦，你说起这事，正好，咱们聊聊，账就一起算了吧。”秋亦曜冷笑着看着他，伸手把自己的汤碗拿过来浇在了他头上，“第一笔账，是你弄脏我衣服的账。”
　　紫菜蛋汤里的紫菜和蛋花顺着刘勇的头顶流下来，流到了他的衣领里。
　　作为自诩的南中老大，竟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食堂里浇了一头，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此刻刘勇也顾不上身边包围着的三个人了，双目赤红地睁着眼盯着秋亦曜，怒吼一声冲上前，准备跟他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没想到，刘勇刚准备出手，就感觉到前胸处一阵温热的触感，以及混合在一起诡异的饭菜味。
　　只见姜诺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抄起桌上的餐盘，用餐盘挡住他，不让他靠近秋亦曜。
　　餐盘的正面对着他，什么菜啊肉啊汤汁啊，都一起扣了过来，校服白衬衫上沾满了黄的绿的各种酱汁。
　　刘勇愤怒扭头，姜诺却道：“同学，不要打架。”
　　他那淡然自若的态度，仿佛好像把餐盘扣在别人身上的人不是他一样，而是真的来劝架的。
　　无视刘勇暴走边缘的怒气，秋亦曜继续冷冰冰道：“第二笔账，是单佳雨的账。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去找她麻烦，那你就死、定、了。”
　　最后三个字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发出，让刘勇不寒而栗。
　　他见过很多社会大哥斗殴前放狠话的场景，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秋亦曜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刘勇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他从秋亦曜的眼神里读到，他是认真的。
　　****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威严的怒吼，值班老师走了过来。
　　他看着这三人，一个最为狼狈，头顶上一绺一绺地挂着紫菜蛋花，胸前的白校服完全变了色，另外一个手臂发红，最后一个白衬衫上溅了几滴污渍，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打架！”
　　秋亦曜和刘勇：“没有打架。”
　　老师：“放屁！没有打架身上这些怎么弄的？饭菜自己长脚了跑你头上去？”
　　姜诺：“老师，不是的，刚才这里有人没站稳把饭菜打翻了，我们这就收拾干净。”
　　老师：“哦？原来是这样，这里交给食堂工作人员打扫就好，你们赶紧回宿舍去把自己弄弄干净！”
　　秋亦曜和刘勇：“……”
　　同样是学生，为什么说话可信度在老师眼里完全不一样？
　　好学生就是一本万利？说什么屁话老师都信？
　　“好的，谢谢老师！”
　　姜诺带着众人离开了食堂。
　　好学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姜诺笑起来目光真挚自然，还真有诚实本分的那种味道，谁能想到谎话也是张口就来。秋亦曜想着。
　　刚才姜诺拿过餐盘挡在自己面前，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是姜诺没这么挡一下，帮他把战火引走，他和刘勇今天还真得在食堂打起来不可。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好交差了。
　　情急之下，姜诺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抄起盘子便拍在刘勇身上，一套操作流畅狠厉，就好像解决刘勇这种小渣子是他经常做的一件事一样，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可这种行为，不应该在品学兼优的年级第一身上做出来。
　　这时，他好像对姜诺产生了新的认知，一个新的姜诺出现在他的面前。
　　“干嘛这么看着我？”走在前面的姜诺突然道。
　　秋亦曜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背后也长了眼睛吗？
　　“班长，你真有意思。”秋亦曜说。
　　这句前后不着边，不明不白的话，确实让陈家辉和罗天迪都迷惑了。
　　而姜诺却什么也没说，继续迈着长腿向前走去。
　　“对了，刘勇呢？”罗天迪四处张望，刚才姜诺和秋亦曜的一顿操作，让大家都忘记了那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在老师来的时候就逃了。”姜诺道。
　　刘勇是个恃强凌弱的人，今天运气不佳寡不敌众，心里早就怂得不行，见到老师就溜得飞快，生怕姜诺在他头上给他扣个不明不白的罪行——别提什么在老师面前告状的事，没有老师会相信他的。
　　****
　　等秋亦曜从寝室里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去隔壁姜诺的寝室里看了看，早就空无一人。
　　“先走都不说一声。”秋亦曜嘟囔了句。
　　他还以为经过今天对付刘勇的事情，肝胆相照谈不上，至少一点点同班同学的情谊总是有了吧。
　　他轻车熟路地躲过检查晚自习迟到的老师，来到教室里坐下。
　　“秋秋，你来了啊！” 前桌的陈家辉转过头来。
　　“嗯。”秋亦曜一坐下就掏出手机，拿了本书挡着，开始登陆游戏，晚上登陆的奖励得先领了。
　　“刚才刘勇那货夹着尾巴跑走的样子可太好笑了，很久没看过他这么黑的脸了！”陈家辉说。
　　秋亦曜敷衍地应了几声，心情因为姜诺不等他而有一丝不爽。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英雄人物，意思是你可以转回去了，不要打扰我打游戏，但陈家辉还是天南海北地扯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磨磨唧唧的，这根本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秋亦曜停下手中的操作，退了游戏。


第9章 
　　秋亦曜对游戏的态度向来非常认真，绝对不能坑队友。陈家辉在一旁吵吵，要是游戏输了算谁的？
　　陈家辉扭扭捏捏了一番，秋亦曜本以为他想说关于刘勇什么之类的事情，但是陈家辉这个态度却明显是有别的话要说。
　　秋亦曜把手机收起来，又从课桌里拿出一叠便利贴，在便利贴上写着什么，他一连写了好几张，陈家辉都还在东扯西扯。
　　“给你三秒钟，再不说我就不听了。”秋亦曜下了最后通牒。
　　“三。”
　　“二。”
　　“哎呀哎呀，我说我说！”陈家辉打掉他倒计时的手指，“你什么时候能有点正常人感情。”
　　秋亦曜挑了下眉。
　　陈家辉趴到他桌上，事宜他示意他靠近点。
　　秋亦曜抱着臂，勉强往前挪了一点。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陈家辉用气声说道，确保不被旁边的同学听见。
　　原来是这个。
　　虽然看起来和今天发生的事的主题不太相关，但是这是陈家辉，必须得用跳跃的思维来理解他。
　　更何况，这种事情，三天两头就会发生一次。
　　“说完了？”秋亦曜咬着笔杆看着他。
　　“啊……啊？”
　　“就这？”秋亦曜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在便利贴上写字，不时地还从桌肚里拿出手机看一眼。
　　“？”
　　“你不是经常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吗？”秋亦曜没什么表情，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回喜欢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都忘了，还没到一个星期你就不喜欢他了。”
　　“这个不一样！”陈家辉争辩道。
　　“哪里不一样？”
　　“就是……就是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和以前我喜欢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那是，”秋亦曜冷哼一声，“天下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
　　“不是！秋秋，你懂什么是直觉吗？我就是直觉感觉到，如果我能追到他，我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好了好了。”秋亦曜摆摆手，还是一副你爱咋说就咋说，反正我不信的表情，“你就说说吧，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刚刚……”
　　“刚刚？！”秋亦曜无语，陈家辉爱上一个人是真速度，“我还小明呢。”
　　“啊，就……吃完晚饭以后，你不是去宿舍吗，我一个人往教室走的时候碰上了他。”
　　“……。”秋亦曜眯着眼打量他。
　　“没有！是他先来找我讲话的……”陈家辉弱弱道。
　　“哦？他找你说什么了？哦不对，我应该先问问他叫什么……算了！你两件一起答了吧！”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刚才我们在食堂和刘勇之间发生的事，他看到了。他说他挺佩服我们的，敢公然和刘勇叫板。他说刘勇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让我们以后要小心点。”陈家辉顿了顿，害羞道：“他叫徐成。”
　　“哦，不认识。”
　　“一班的，成绩挺好的，年级前十。”陈家辉补充介绍。
　　“年级前十，那跟我们班姜诺差不多……”
　　提起姜诺，秋亦曜刚才那股不爽的情绪又上来了，明明是一起回宿舍换衣服，却不等他自己先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虽然他也并没有立场指责他，毕竟他俩不熟。
　　“嗯……姜诺可是年级第一……姜诺，姜诺来了……”陈家辉的视线惊慌地从后门门口处收回，马上转身回座位坐好，假装在认认真真自习。
　　“怕什么。”秋亦曜心里窝着的一团火正愁没处撒呢，不屑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诺，发现他正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
　　姜诺在秋亦曜旁边站定，身后还跟着另一名检查纪律的学生，还是上回那个，戴着厚厚圆眼镜的葛玲。
　　姜诺扣了扣秋亦曜的桌子。
　　“干嘛，来跟我道歉吗？”秋亦曜抱着胳膊。
　　“道歉？”姜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哇，好得很！
　　秋亦曜在心里啪啪地给姜诺鼓起掌。
　　看来此人根本没有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宿舍的悔过之心！
　　“那班长大人来找我干嘛？我可没在玩手机。”秋亦曜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好刚才陈家辉在跟他叭叭叭的时候他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你没穿校服。”姜诺脸上那是一点旧情都不挂。
　　“我校服脏了啊！难道你忘了吗！就在半小时前！”秋亦曜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只有一件校服吗？”
　　秋亦曜看他身上果然又换了件干净的校服，又看见姜诺的座位上挂着一件干净的校服，估计是上体育课之前换下来的。
　　所以这人是批发了一堆校服吗？
　　校服爱好者？
　　“只有一件。”秋亦曜呛道。
　　其实他还有一件放在寝室，但他不想穿。
　　“……”
　　“没穿校服，扣分。”姜诺对身后的葛玲说。
　　可怜的葛玲现在对他俩的关系已经完全凌乱了，不是说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语气听起来这么不对劲，而且也一点情面都不给？明明姜诺在别的班检查的时候都没这么严苛的啊。
　　“啊……要不……你……他……”葛玲不知道该怎么说。
　　“班长大人，同学有困难你可要及时帮助啊！”秋亦曜心念一动，说道，“不如把你的校服给我穿吧。”
　　“……”
　　姜诺满脸写着，你想找揍？
　　秋亦曜自知刚才这句话有歧义，嘿嘿地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你挂在座位上的那件。”
　　说罢，秋亦曜指了指姜诺的座位。
　　姜诺面色不虞，意思是想拒绝，于是秋亦曜用手挡着嘴型轻声说：“他们可都看着呢。”
　　姜诺一转头，发现班级里的同学们都在看着他们，无奈只得松口：“行，那你穿我的吧，你自己拿。”
　　“好嘞！”秋亦曜飞快地去取了衣服回来，对葛玲说道，“我去洗手间换衣服，你可别扣分了啊。”
　　****
　　秋亦曜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等他换了姜诺的校服回来的时候，姜诺还站在他课桌旁边没走。
　　“干什么？还有什么话要说？”秋亦曜有些不耐烦，他去换校服已经是给姜诺面子了，这人还杵在这，是还有什么指示？
　　“刚才不小心看到了这个，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什么？”
　　只见姜诺从秋亦曜桌上拿起一叠便利贴，连续好多张，上面都布满了秋亦曜龙飞凤舞的字。
　　“我靠！”秋亦曜大吼一声，冲过来飞速从姜诺手中夺走这叠便利贴。
　　但他知道，这么做也只是掩耳盗铃，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姜诺肯定已经全部看过了。
　　便利贴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今天从论坛上看到的关于姜诺的喜好。
　　他之前想的是，王治和陈家辉说的有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把这些记下来每天看一遍好记住……
　　刚才陈家辉一直找他讲话的时候，他在抄的就是这个。
　　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就直接翻车了。
　　“不是……这是……”
　　秋亦曜还想解释，但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个完美的借口。
　　毕竟，白纸黑字上分分明明地写着：姜诺喜欢、姜诺不喜欢。
　　简直像个暗恋男生的娇羞少女。
　　他这辈子的清白算是毁了。
　　……
　　秋亦曜两眼一抹黑，决定放弃治疗。
　　“对，写的就是你，怎么样吧？”
　　姜诺明显被他的理直气壮愣了愣，随后淡淡一笑，扔下一句：“没什么，挺好的。”
　　姜诺和葛玲继续去下一个班级检查了，秋亦曜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挺好你妹。
　　****
　　第二天，陈家辉便迫不及待地拉秋亦曜去一班门口看他男神。
　　“第三排，最靠窗边在写作业的那个。”陈家辉说。
　　果然学霸都是下课不休息的。秋亦曜伸着脑袋看了看，侧脸看上去还行，五官端正，但他不感兴趣啊，他又不是GAY！
　　秋亦曜敷衍地应了几句，忽然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呃……”陈家辉想了想说道，“首先，我是颜狗，他的长相符合我的要求。其次，他成绩好，我对成绩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
　　秋亦曜嗤笑了一声：“就你还对成绩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呢，那你怎么不好好学习。”
　　“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才会喜欢拥有这项技能的人嘛！”陈家辉嘟囔道。
　　“好好，你怎么说都有理。”
　　两人在别人班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引来了他们班同学的关注，特别是像秋亦曜这样的帅逼出现在他们班门前，女孩子们都悄悄地拿出小镜子理了理头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在看自己。
　　班级里的骚动也引来了徐成的注意，他一下就看见教室外的两个人，笑着对陈家辉挥了挥手，起身走了出来。
　　秋亦曜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陈家辉突然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耳后根也开始微微泛红。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徐成微笑着问。
　　“啊……没什么事，这是，这是我朋友，秋亦曜。”陈家辉吞吞吐吐地介绍。
　　“你好，我认识你的，在学校里这么有名。”徐成对秋亦曜打了个招呼。
　　“还好还好。”徐成一本正经的讲话风格让秋亦曜有些不适应，不过他看陈家辉半天扯不出个理由，便帮他随口胡诌道：“他昨天说有幸结识了你，又说你成绩很好，所以带我过来观摩一下，学习下你的勤奋精神。”
　　“也没有很好，跟你们班的姜诺比还是差了一点。”徐成显然是把秋亦曜的胡诌当真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你们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教你们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秋亦曜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说的客套话，马上就把队友往对面送，“家辉这几天说高二了想要好好学习，但他又脸皮薄，苦于不知道该向谁请教，要是你能帮帮他的话就太好啦！”
　　“当然没问题！”徐成爽快应下。
　　副CP出现啦~


第10章 
　　回教室的路上，陈家辉感激地紧紧搂了一下秋亦曜的脖子，差点没把他脖子搂断：“多谢兄弟！想吃什么我请客！”
　　秋亦曜挣脱了好几下才从他的魔掌中逃出来，揉着脖子嘲笑道：“你在徐成面前胆子也太小了！”
　　陈家辉这会儿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活力，哼了一声：“你懂什么！等你有喜欢的人了就知道我的感受了！”
　　“不可能。”
　　“肯定会的，喜欢上一个人和单身是两种状态。”
　　“切。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我秋爷看得上的人。”
　　陈家辉拍着他的肩：“没事，爸爸相信你会长大的。爸爸觉得你的‘小男朋友’姜诺就非常不错。”
　　陈家辉最近总是一有机会就撮合他和姜诺，和班里那群女生一毛一样，什么时候该带他去看看脑子了。
　　“滚！”
　　陈家辉贼兮兮地笑：“你身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呢，感觉怎么样？”
　　秋亦曜踢开凳子在自己位子上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
　　姜诺的校服很干净，雪白雪白的，就好像是新发的一样，和其他男生那些被汗渍浸得发黄的完全不同，还能闻到一股洗衣凝珠的淡淡的清香。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秋亦曜怔了怔神，口中的话却完全是朝着相反方向：“又脏又臭。”
　　****
　　虽然那本记载着姜诺喜好的便利贴，早在被姜诺发现的当天，就被秋亦曜扔进垃圾桶了，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秋亦曜印象中论坛攻略里有一条说的是，姜诺非常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弄脏。
　　从上次他的白衬衫被菜汁洒脏后他对刘勇的态度，以及他平时校服的干净程度，就可以看出，这条攻略非常正确。
　　那么，不搞点事情，他就不姓秋。
　　今天是周五，每周五放学后会有两名值日生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今天的值日生是姜诺和另一名女生，他已经去找那名女生说好了，今天换他来值日。
　　放学后，看着姜诺诧异的表情，秋亦曜笑道：“班长，怎么了，是对搭档有意见吗？”
　　“没有。”姜诺面无表情地说。
　　料想秋亦曜就是故意换班来整他的，肯定是想让他一个人打扫完整个教室。
　　而他也不能拿着扫把赶着他打扫，只能自己一个人完成班里的打扫任务了。
　　然而，五分钟后，看着秋亦曜卖力地把一张张椅子架到课桌上去，又认真地用黑板擦擦黑板，生涩的手法呛得某人一阵咳嗽，姜诺开始怀疑自己错怪他了。
　　“难道是我以那什么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姜诺想道，对秋亦曜的态度都缓和了许多。
　　南方城市，九月份了，在秋老虎的余威之下天气依然十分炎热，秋亦曜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淌，一个劲儿地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其实秋亦曜认真做事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他的睫毛很长，低着头整理讲台的时候，浓黑的睫毛低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眼神中的情绪。嘴唇不自觉地微翘着，看起来还挺人畜无害的。傍晚的日光斜斜地打在他侧脸，昏昏黄黄的一片，一滴汗珠淌到他鼻尖上。
　　“给你，擦一下脸。”姜诺抽了两张湿巾，扔给秋亦曜。
　　“谢了。”秋亦曜笑笑，用湿巾在额头上胡乱抹了几下，继续收拾着讲台。
　　他们忙碌了一阵，秋亦曜自告奋勇去洗拖把，抓着两把拖把往卫生间走去。
　　姜诺本想叫住他，换他去洗的，但秋亦曜走得飞快，姜诺的声音还卡在喉咙里，他就走没影了。
　　这脏活累活都被他抢着干了，这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了，不应该那样先入为主地猜忌同学，一会儿等他回来，找机会道个歉。
　　姜诺手指轻轻在眉心上捏了捏。
　　然而等秋亦曜回来的时候，确是两手空空，就连上衣也不见了，赤着上半身。
　　“班长，你的校服被我弄掉了，可以帮我去捡一下吗？”秋亦曜说着，从自己座位上拿了自己的T恤穿上。
　　“掉哪了？”
　　秋亦曜示意他跟过来。
　　于是，姜诺在厕所蹲坑里看见了他那件雪白的校服。
　　当然，现在已经不雪白了，沾上了蹲坑里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我刚才在洗拖把，觉得太热，就脱了上衣，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它就滑进去了。”秋亦曜一脸无辜地解释道，语气听起来毫无诚意。
　　“班长，校服还给你吧，请你自己捡一下。”
　　“送你了，我不要了。”姜诺现在万分后悔刚才怎么会在心里觉得自己错怪了秋亦曜，明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天挑事的秋亦曜怎么可能转性。
　　“可是，脏，我不想捡。”秋亦曜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
　　反正捡他是不会捡的。
　　这儿统共就俩人，要么你捡，要么我捡。
　　衣服就扔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一会儿要是堵了下水道就麻烦了。
　　“……”
　　姜诺脸色阴沉，屏住呼吸，伸手把衣服捡出来，把它拎到外面的垃圾桶去扔掉。
　　捡出来的时候，衣服还淌着脏水，姜诺一个转身的动作，差点把脏水甩到秋亦曜身上，幸亏他躲得快。
　　秋亦曜，你等着，咱们势不两立。
　　他往手上挤了一大坨洗手液，洗了无数遍。
　　“谢谢班长，回头我赔你一件哈。”秋亦曜笑嘻嘻地说。
　　“不用了。”姜诺黑着脸，回头却发现秋亦曜在举着手机用镜头对着他。
　　“好呢，我也就是跟你客气一下。”秋亦曜欢快地说。
　　姜诺已经没空去想这人手机哪来的，咆哮道：“你在录视频？！”
　　“对呀！”秋亦曜无辜地耸耸肩。这不是很明显吗。
　　“刚才那些都录下来了？！”
　　刚才自己捂着鼻子弯腰伸手去蹲坑里捡衣服，实在是令人不适的画面，要是视频被他发出去了……
　　姜诺周围已经聚满了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危险气息。
　　“对呀！”秋亦曜不怕死地点了下保存。
　　现在不但录完了，还保存下来了。
　　“有病吗你！”姜诺扑过来要去抢，秋亦曜一个闪身躲开了。
　　“嘿嘿你抢不到，抢不到！”
　　“你给我站住！”
　　为了不殃及无辜，秋亦曜把躲避范围框定在教室里，就好像在跟自己较劲，要是跑出去就算输了似的。
　　于是无辜遭殃的成为了教室里的物品。
　　跑过过道的时候，秋亦曜手一挥，故意把架在课桌上的椅子推倒在地上。
　　“操。”姜诺硬是刹了车，否则椅子就砸到他了。
　　绕过讲台上的时候，姜诺抄起黑板擦和粉笔朝秋亦曜丢去。
　　黑板擦没扔中，粉笔头倒是有好几只砸到了秋亦曜脸上，有一个还顺着衣领掉到了衣服里面。
　　秋亦曜满不在乎地提起衣领抖一抖，下摆处露出半截白皙紧实的腰身。
　　姜诺怔愣了一会儿，这点功夫里秋亦曜像只滑溜的鱼，扭头又跑走了。
　　姜诺把秋亦曜逼到卫生角的时候，秋亦曜举起扫把指向他：“你别过来！”
　　教室里咣当咣当响成一片。
　　窗外黄昏的晚霞美得惊人，用淡粉色的水彩颜料涂抹了天边一角。
　　落日余晖透过窗格，在教室中投下一个个暖黄色的斜方块。
　　不知何时，原本杀气腾腾的追逐变成了半真半假的玩闹。
　　最后，秋亦曜跑不动了，贴着教室后面的墙壁猛地停下来，转身看着姜诺。
　　姜诺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停下，一个刹车没刹住，笔直地朝秋亦曜冲过来，吓得后者闭上了眼睛。
　　秋亦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姜诺双手撑着墙，整成了一个壁咚的姿势。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得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盛夏的热气化为年轻的汗水，从两人的面颊上、脖子上流下来。
　　“你这也太土了吧，还搞壁咚！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对我就是土，快把手机交出来！不然……不然我亲你了！”姜诺顺势说。
　　秋亦曜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姜诺一开始还是故作严肃的表情，最后也绷不住了，笑了出来。
　　“给你给你！”秋亦曜把手机递给他。
　　姜诺接过手机，手指和秋亦曜的手短暂地触碰了下，他发现秋亦曜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
　　他抬起头，秋亦曜的笑意还没收住。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笑，他发现秋亦曜嘴角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姜诺点开相册，找到刚才的视频，按了删除。
　　“劝你再去回收站删一遍哦！”秋亦曜笑着补充道。
　　“我知道！”姜诺没好气地说。
　　等他们收拾完战场，天都已经完全黑了。学校里同为值日生的其他班同学，也都已经走光了。
　　平时吵闹的教学楼，突然安静了下来。
　　教室里的灯打开了，亮堂堂的一片，刚刚他们收拾完非常整洁。
　　这是秋亦曜第一次看见夜幕下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教室，总觉得有些奇妙。
　　秋亦曜拿上书包，正准备离开，却见姜诺在自己位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作业本。
　　？
　　这是什么操作。
　　“你不走吗？”秋亦曜疑惑地问。
　　“嗯，你先走吧，我在这写会儿作业再走。”姜诺答道。
　　秋亦曜想再追问一句“为什么不回家”，但是转念想到他们关系有熟到这个地步吗？应该也没有，毕竟姜诺在一起对付完刘勇以后，也不会主动等他一起走。
　　今天这一趟闹下来……也不好说。
　　可能在姜诺的世界里，同学之间的关系从陌生到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平时虽然看着乐于助人，但总给人一种礼貌疏离的感觉，不是谁能轻易走进他内心的。
　　而且以姜诺的性子，他很可能会冷漠地说一句“你管我”，这样就会显得自己特别多嘴，所以也不再多此一举问了。
　　“那我走了。”秋亦曜斜挎上书包，不再多问，潇洒走出教室。
　　他其实也不想回家，因为家里并没有人在等他回家。他呆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他要是也不走，强行呆在教室里，又会显得很刻意。
　　他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小石子飞出老远，撞上前面的树干停下来。
　　姜诺为什么不回家？
　　他一个成绩好到爆表的人，又不会像他一样，在家里因为学习成绩被父母数落，有什么好不回家的？
　　秋亦曜想了半天，最后思绪戛然而止——
　　想那些干嘛。
　　姜诺跟你有屁关系。
　　学霸的脑回路跟咱们正常人是两个世界。


第11章 
　　陈家辉喜欢上别人以后，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十分沉迷其中，每日研究对方的喜好，会为对方做很多很多事情。
　　秋亦曜每次冷眼旁观，从来都不能理解。
　　每次陈家辉喜欢上一个人，看起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在他眼里，对方只有优点。
　　然而，当他追到了手，对方也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这段感情后，陈家辉的热情又会飞速消退，最后的结局就是陈家辉提出分手。
　　就像陈家辉最近对徐成上心得不得了，几乎要化成人家的小尾巴，把他的行踪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何况自己追人也就算了，还非要拉着秋亦曜一起去。
　　目送着陈家辉给徐成送完饮料，俩人有说有笑在前面走的样子，秋亦曜觉得自己头上写着三个字——大冤种。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陈家辉又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对他说：“走，我们下课去制造一波偶遇。”
　　“不去。”秋亦曜想都没想就冷漠拒绝。
　　他是祖国的花朵，不是祖国的怨种。
　　“去吧去吧，也许你还可以搞到大家的投票，你的票数都多久没进展啦！”
　　提到投票，PK榜上的票数确实处于停滞的状态，秋亦曜这几天正为此苦恼。
　　于是心念一动：“怎么搞？”
　　“姜诺和徐成都在那个竞赛班啊！我们去接他们下课！”看着秋亦曜茫然的样子，宛若一个智障，陈家辉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每周三，晚自习，他们都会去竞赛班补课，你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注过。”
　　秋亦曜看向姜诺那边空荡荡的座位，姜诺好像是经常晚自习不在自己座位上，至于他去了哪，秋亦曜以前从来没关心过。
　　“他们那个竞赛班，比我们晚自修下课晚半个小时，在实验楼那边，我们下课再过去就可以。”陈家辉看着秋亦曜的眼睛，“就这么说定了哈！”
　　****
　　晚自习下课，夏日的空气沉闷到了极点后，便刮起了阵阵强风，他们往实验楼走去的时候，秋亦曜抬头看了看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估计现在已经是乌云压顶了。
　　“我看了天气预报，九点半会下雨。”陈家辉说。
　　“那还不赶紧回宿舍？”
　　陈家辉竖起食指晃了晃：“不懂了吧，我这么多年的恋爱经验也不是白瞎的。只有这种时刻，才能突出你出现的重要性。”
　　说罢，陈家辉神奇地从书包里掏出两把雨伞，递给他一把。
　　“你还随身带雨伞？！”
　　纵观整个男生宿舍，就没几个人有伞的。谁不是下雨了就快点跑两步的啊。
　　“怎么了？”
　　“男人不需要雨伞。”
　　陈家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死直男，你懂什么！这叫撩汉必备神器！”
　　秋亦曜：“……”
　　在等竞赛班下课的时候，果然暴雨就随着狂风落了下来。
　　这天气预报可真是准，说几点下雨就几点下雨。
　　路过的同学纷纷抱头逃窜，但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暴雨砸得浑身雨渍。
　　狂风吹得树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骤雨打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夏季的雨总是这样，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暴风骤雨。但秋亦曜很喜欢，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感。
　　有躲雨的女生跑过来问他们借雨伞，秋亦曜刚想习惯性地递给她们，但陈家辉先一步笑眯眯地拒绝了：“不好意思同学，借不了哦，我们在等着接人呢。”
　　等了一会儿，竞赛班终于下课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同学看到着滂沱大雨都惊呆在原地。
　　“怎么办，回去不了。”大家挤在一团，望雨兴叹。
　　等了五分钟，姜诺才和徐成一起，慢慢地从教室里走出来，他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估计是竞赛题的解法。
　　“徐成！姜诺！”陈家辉招着手叫道。
　　“你们怎么来了！”徐成一脸惊喜地走过来，看见他们手里的伞，“我刚刚还在想，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呢！”
　　“我们掐指一算，就猜你们肯定没伞！走吧，一起回去！”陈家辉撑起手中的伞，示意徐成过来。
　　秋亦曜看着他们熟悉的背影，又是双人成行，一人成单。
　　叹了口气，径自撑开了伞，朝雨幕中走去。
　　“喂！你不给我撑一下吗！”姜诺在身后隔着雨幕喊。
　　“要来就来，别那么多屁话！”秋亦曜头也不回。
　　于是伞下很快便钻进来一人。
　　伞内空间狭小，对于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来说，是有些局促了。加上这暴雨下得又十分猛烈，感觉雨伞都不起什么作用。
　　“别老向我这边倾斜了，给你自己也撑点儿吧。”姜诺突然说道。
　　秋亦曜这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撑的伞一大半都是倾斜向他那边的，以至于自己半边身体都淋湿了。
　　他倒不是刻意用伞护住姜诺，而是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好像小时候外婆教育过他，在撑伞的时候要给同伴多撑一些。他从小就是这样撑伞，护住表弟表妹的。
　　在他的世界里，关于怎样对待别人这一件事情，全部都是外婆教给他的，而不是爸妈。
　　“我……习惯了……”秋亦曜不想让姜诺误会，解释道。
　　“知道。”姜诺说着，手掌覆了上来，示意他来撑伞。
　　姜诺的手宽厚而温暖，仅仅触碰了不到一秒，秋亦曜就像触电似的，很快松开了伞。
　　两人继续无言地向前走去，秋亦曜感觉自己好像没再让雨水打湿了。
　　姜诺忽然开口问道：“陈家辉，是在追徐成吗？”
　　秋亦曜看着前方同一把伞下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内心一震。
　　这家伙察言观色这么厉害？！
　　这么快就发现端倪了？
　　好兄弟撑一把伞也是正常的吧？
　　他会反感同性恋吗？
　　万千条草泥马从秋亦曜心中奔腾而过，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对得起他兄弟，最后叹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是。”而后又追问：“你会……反感吗？”
　　姜诺看了他一眼，把秋亦曜紧张的样子尽收眼底，笑道：“不会啊。在你眼里我那么封建么？”
　　秋亦曜嘟囔道：“谁知道你们好学生是不是被四书五经框死了……”
　　沉默了一阵，姜诺突然开口道，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Love is love，没有对和错。”
　　雨幕在这一刻变得柔软，雨滴落在伞面上，散开去汇聚成水珠，掉落在早已湿漉漉的地面上。
　　****
　　自从这个雨夜过后，陈家辉和徐成的友情好像又一步升温了，从陈家辉成天对着手机傻笑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
　　“儿子长大终究是留不住了。”秋亦曜重重叹了口气。
　　一天课间，梁璐突然从教室外走进来，面色不虞地对秋亦曜说道：“秋亦曜，有人找。”
　　“谁啊？”秋亦曜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教室外，发现是那天在天台上碰到的女生。
　　秋亦曜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她的名字，叫单佳雨。
　　单佳雨抱着一大堆零食站在门口，见他来了，便把这堆零食塞到他怀里。
　　教室里发出一阵起哄声，吴梦雪对梁璐喊道：“梁璐！你有情敌了！”
　　梁璐一脸不高兴地没吭声。
　　恰逢姜诺从老师办公室抱着作业本走回来，吴梦雪又对姜诺喊道：“姜诺！你也有情敌啦！”
　　姜诺朝这边看了一眼，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便走进教室了。
　　单佳雨脸色微红，对秋亦曜说：“我就是想来谢谢你。那天过后，刘勇确实没再来找过我了，见到我都绕着走。你对他做什么啦？”
　　秋亦曜抱着零食：“你不用客气的。也没什么，就是口头警告了一下。”
　　“哦哦，那就好，我担心你们打架呢。听说刘勇出手很黑的，你要注意安全啊！”
　　“好的，我会的。”
　　送走单佳雨后，秋亦曜就把零食在教室内分掉了。
　　分给梁璐的时候她黑着脸没要，分给姜诺的时候他倒是愉快地收下了，并且当下直接拆开，咯嘣咯嘣地吃起来了。
　　“情敌送的东西你也吃得下？”秋亦曜看他吃得太欢快，无奈地问道。
　　“吃得下。”姜诺扔了好几片进嘴里，“希望我情敌多送点，喂饱我。”
　　“你不合格啊，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
　　“你收了别的女孩子送的东西，我心里很伤心的。”
　　秋亦曜“切”了一声：“得了吧，一点没看出来。”
　　吴梦雪走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秋亦曜！这算什么！喜糖吗！”
　　“对啊。”秋亦曜顺着她的话说，递给她一包糖，“你要不要？”
　　他平时并不喜欢和哪个女生搭上什么关系，但是今天在姜诺面前，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这么说。
　　某人刚才一点不悦都没有表现出来，不知怎的，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好歹我们是假扮情侣，你怎么说也要装一下吧！
　　“你收了别的女生的礼物，我要去论坛上曝光你，让大家不要给你投票！”吴梦雪和梁璐是好朋友，在别的女生追求秋亦曜这件事上，吴梦雪是第一个坚决不同意的。
　　虽然但是，吴梦雪又能磕秋亦曜和姜诺的CP嗑得飞起，为此秋亦曜十分不理解。
　　别的女生接近他，不可以。
　　别的男生追求他，就可以？
　　“别发别发！”陈家辉作为秋亦曜的天下第一狗腿子，这几天正因为秋亦曜帮他和徐成搭上话而对秋亦曜充满了救命恩情，第一时间飞速冲过来，抱着吴梦雪的胳膊，“我们家秋秋正准备周末邀请姜诺去游乐园玩呢！”
　　“你说是吧！”陈家辉冲着秋亦曜抬了抬下巴。
　　“还有这事？”吴梦雪惊喜地叫。
　　还有这事？秋亦曜震惊地想。


第12章 
　　“是？吧……”
　　秋亦曜看看陈家辉，又看看姜诺。
　　“姜哥，去玩吗？”陈家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向姜诺发出邀请。
　　“抱歉，我周末有事，恐怕去不了。”
　　姜诺认真地向陈家辉道了声歉，又把目光转过来看着秋亦曜，似乎也在向他说抱歉。
　　秋亦曜内心：你不用对我说抱歉，因为我也刚刚知道这个事情。
　　吴梦雪迅速倒戈，对姜诺道：“姜哥，这是你们初次约会吧？你确定要这样拒绝吗？你可想好了哦。”
　　“拒绝了我们就再也不相信你们的感情了！”
　　“姜哥要是这都拒绝，我就不给你投票了！”
　　“感情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怎么能不去约会呢！”
　　“对对，不能拒绝！”周围人起哄。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大家声势浩大的要求下，姜诺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秋亦曜拉住正想溜走的陈家辉，微抬下巴睨着他：“说说，怎么回事？”
　　陈家辉挠头：“嘿嘿……其实是我想邀请徐成去游乐园玩，有你们加入，约成的胜算大一点……”
　　原来咱都是工具人？
　　秋亦曜直接给他拍了个脑瓜子：“孽畜！我才不想去！这种事情以后先跟爸爸商量一下可以吗！”
　　“爸爸我错了。”
　　陈家辉哭丧着脸。
　　秋亦曜忽然心念一动，想到那天看的论坛攻略里面，好像是有提到姜诺恐高啥的，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突然觉得游乐园这个主意不错，有点意思。
　　于是态度骤然和蔼可亲，温柔抚摸他的脑袋：“没事，儿子，下次注意就行。”
　　陈家辉懵了：“啊？……啊……哦……”
　　****
　　巨型摩天轮缓缓地转动着，像个沉睡的机械野兽，过山车在绕成麻花一般的轨道上疾驰而过，传来阵阵高分贝尖叫声。
　　陈家辉面对秋亦曜质问的眼神讪讪地笑着。
　　都到了游乐园门口，秋亦曜才知道，梁璐和吴梦雪竟然也来了。
　　趁两位女生去买气球的时候，陈家辉解释道，那天在班级里宣布游乐园之行的时候，她俩就十分心动，表示一定要加入这次活动。
　　陈家辉原本想拒绝，但是耐不住女生抓着他的胳膊撒娇，心一软就答应了。
　　“又不事先告诉我，最近胆子很肥了？”秋亦曜掰得手指关节咔咔响。
　　陈家辉自知理亏，怂得躲到徐成身后去，试图转移话题：“秋秋，对了，我今天见到你，就想说来着，你把头发染黑了啊，还剪了个新发型？今天也是超级无敌帅……”
　　“你不要以为你说几句大实话我就会原谅你。”秋亦曜轻哼一声，被陈家辉捧得心情有点好。
　　陈家辉今天肯定是全程要和徐成黏在一块儿的，要是没有梁璐在场，秋亦曜可以自己玩自己的。
　　但是梁璐在场，秋亦曜就不可能有自由行动的机会，因为他肯定会被梁璐黏住。
　　似乎看出了秋亦曜的担忧，姜诺笑笑道：“没事，我帮你挡着点她。”
　　秋亦曜这才有些尴尬地和姜诺打了个招呼：“那就……辛苦你了。”
　　自从上次在教室里的那场追逐打闹后，秋亦曜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和姜诺算是什么关系。
　　是敌人，还是朋友，还是普通同学？
　　姜诺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无牌白T和卡其色短裤，看起来简单干净，却有一种让人瞩目的帅气。
　　可能是因为秋亦曜很少看见校服以外的姜诺，他总觉得，虽然姜诺在学校里传校服也挺干净帅气的，但是姜诺穿自己的衣服时候的气质，比穿校服还要高几个level。
　　这样看来，学校论坛里的那些花痴迷妹们喜欢姜诺确实是有理可依的。
　　这家伙，到底是有一点吸引人的资本在的——要是他做事不那么让人讨厌的话。
　　话说回来，不论他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这一整天的行程，秋亦曜都必须黏在姜诺旁边。
　　****
　　夏季的末尾，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
　　过了暑假旺季，游乐园里人不算太多。
　　秋亦曜一心想着玩点刺激的项目，好能劝退梁璐，于是便带着大家把过山车、激流勇进、跳楼机之类的高空类项目玩了个遍，根本忘记了姜诺恐高这个事情。
　　然而这样高强度的刺激项目一轮下来，大家都有些撑不住。
　　从跳楼机上下来后，梁璐手扶着路边的栏杆，脚步虚浮：“曜哥，我难受……”
　　秋亦曜正要回头看她，身边的姜诺突然把胳膊架到了他肩上，整个人像卸了力一般靠在他身上。
　　“我也不太舒服……”姜诺气若游丝。
　　秋亦曜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姜诺的脸色，确实白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挡梁璐还是真的不舒服，便顺着姜诺给的坡，回头向吴梦雪喊道：“梦雪！梁璐说她难受，你去扶一下！”
　　秋亦曜架着姜诺：“你没事吧？怎么脸上汗这么多？”
　　姜诺无力地摇了摇头，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秋亦曜身上，秋亦曜只好把他手臂挂在自己肩上，半拖着他走。
　　鉴于大家状态都不太好，陈家辉看着地图建议先去休息屋吃个午饭，其他的下午再玩，得到大家一致认同。
　　到了休息屋，才发现这里人满为患，原来游客们都挤这乘凉呢。
　　秋亦曜看着姜诺惨白的脸色，也开始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鞍前马后地帮他又是买药又是买吃的。
　　是他疏忽了，可能他是真的恐高。
　　众人歇息了一会儿，吃了午饭，终于状态逐渐好转，于是开始商议下午的行程。
　　吴梦雪翻着乐园手册说道：“高空刺激项目大家都已经玩到极限了，那我们下午改玩一些平地项目吧。”
　　“同意。”徐成说。
　　“鬼屋如何？”陈家辉打着增进他和徐成之间感情的算盘，提议道。
　　秋亦曜刚想出言反驳，梁璐就大喊：“好耶！”
　　速度之快，根本没留给人拒绝的时间。
　　秋亦曜：“……”敢情她也打着和陈家辉一样的算盘。
　　“女生们可以吗？”姜诺问吴梦雪。
　　“可以呀。”吴梦雪热情高涨，“我喜欢鬼屋。”
　　“徐成可以吗？”陈家辉问。
　　“我没问题，听你们的。”徐成道。
　　“去鬼屋，走起！”陈家辉和梁璐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
　　秋亦曜：“……”
　　为什么没人问问他的意见？
　　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呐！！
　　秋亦曜轻咳了一声，道：“我不可以……”
　　吴梦雪惊诧的目光投过来，言语之犀利，语气之恶毒：“你怕鬼？！男生还怕鬼？！”
　　秋亦曜心说你这是性别歧视啊性别歧视！但嘴上还是说着：“不是，我……我就是觉得鬼屋没意思。”
　　“去吧去吧！”梁璐抱着秋亦曜的胳膊摇晃，撒娇地说，“我还从来没去过鬼屋呢！”
　　“就是啊，陪妹子去感受一下。”徐成笑呵呵地说，被陈家辉瞪着眼睛踩了一脚。
　　“这也不全是鬼屋，严格来说是鬼屋主题的密室逃脱……反正就是两者都有，感觉蛮有意思的！”吴梦雪读着游乐园手册上的介绍说道。
　　最后秋亦曜是被梁璐一路推着走到鬼屋门口的。
　　当一个穿着样式奇怪的黑长袍的工作人员用一条黑布带把他眼睛蒙上，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秋亦曜心里那是一万个后悔。
　　工作人员让他们排好队伍，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这样走进鬼屋。
　　两个女生临了场开始害怕，要求站在队伍中间。
　　秋亦曜用只能他自己听到的声音无能狂怒：“知道害怕就不要来啊！”
　　但是事到临头，如同鱼肉送上了刀俎，他逃也逃不掉了。
　　于是队伍就变成了徐成打头，接下来是陈家辉、吴梦雪、梁璐、秋亦曜、姜诺的顺序。
　　大家排排站好。
　　蒙上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十分清晰。
　　一进鬼屋，便是一阵阴风吹来，在炎热的夏季，非常解暑——透得心凉。
　　整个空间立体环绕着恐怖诡谲的音乐，似小孩的哭声，似女人的呜咽。
　　忽然，秋亦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嘶哑空洞的气音。
　　“欢……迎……来……到……地……狱……”
　　他整个人顿时汗毛倒立，身体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黑长袍终于把他们带到了地方，秋亦曜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得到允许后就赶紧从梁璐肩上撤掉了。
　　还好大家都蒙着眼，没人看到他弱鸡的样子。
　　秋亦曜迫不及待想去扯掉眼罩，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突然出现在他耳旁。
　　“不要摘掉眼罩……”
　　秋亦曜吓了一跳，又是浑身一抖，本能地往声音反方向躲去，直接撞在了一具温暖的身躯上，那人扶住了他肩膀。
　　“是我。”
　　姜诺低低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秋亦曜这才心里安稳下来。
　　又是一阵阴笑声猝然响起，察觉到秋亦曜身体的抖动，姜诺的手就干脆一直扶着他没动。
　　“欢迎你们来到地狱。这是一场胆量的试验……”
　　“你们听说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没有！”姜诺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像是要把鬼怪驱散似的，把众人都逗笑了，秋亦曜这才觉得不那么恐怖了一点。
　　“没有听过……好的，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传说中，有六个胆小鬼被困在了荒废的鬼屋……”
　　“他们点起了六只白色的蜡烛……只要蜡烛不灭，他们就能自由行动，寻找出去的路……”
　　“但要是蜡烛灭了……鬼就会出现……”
　　“所以，请在蜡烛熄灭的时候……千万要躲好……不要被鬼发现了……”
　　“要是被鬼发现，也千万不要被它抓住……”
　　“否则……你将永远走不出这里……”
　　“听懂了吗……”
　　“听懂了！”这回是陈家辉和徐成同时吼了起来。
　　“好……捉迷藏游戏开始了……请你们把眼睛上的黑布取下……”
　　秋亦曜松了口气，飞快地把眼睛上的黑布扯掉。
　　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圆形的台子，上面环形摆放着六支冒着幽幽白光的蜡烛，除此之外，每隔五米左右有一处幽暗的地灯，照亮大约半米的空间，其他地方一点亮光都没有。
　　这……好像跟戴着眼罩也没啥区别。
　　都是漆黑一片。
　　大家各自取了蜡烛之后，姜诺建议道：“解密还是其次，大家在蜡烛亮着的时候，还是首先找好藏身的地方要紧，以防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便端着蜡烛四散开去找藏身处了。
　　只剩秋亦曜还呆呆地站在台前，看着这五盏无情的烛光慢慢远离自己。
　　一些关于黑暗的回忆像咸咸浪潮拍打着恶臭的死鱼一般涌上脑海，令他反胃。


第13章 
　　冷静，冷静。
　　秋亦曜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抬步摸索着走去。
　　大家忙着各自找藏身之处，秋亦曜运气不错，发现一个一人高的大箱子，估计就是鬼屋设计出来藏人用的。
　　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梁璐却抓住了他的衣角。
　　“曜哥，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躲藏的地方，这个箱子可以让给我吗？”
　　语气带着哀求撒娇的意味。
　　女生都这么说了，秋亦曜也不好意思拒绝。
　　何况他知道，以梁璐的性子，他要是拒绝了，她也会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直到他让步，于是便把这个箱子让给了她。
　　他原本以为，这种鬼屋设计出来的藏人箱应该挺多的，没想到，继续摸索了半天，愣是一个也没找到。
　　哪里还有可以躲的地方，哪里还有……
　　蜡烛微弱的亮光照亮身边一小部分的距离，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蜡烛照亮的东西到底是人脸还是鬼脸。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藏身之处，开始在附近研究起密室线索了。
　　秋亦曜越来越焦躁，明明是阴凉的鬼屋里，却让他额头出汗。
　　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这时姜诺在十米外喊道：“曜哥，这边有几个藏身的点，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秋亦曜喜出望外，姜诺居然也还在找，他还没找到！
　　“好！”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朝姜诺的方向走去。
　　但当他好不容易举着蜡烛走进姜诺那边的时候，只见地上只有几个杂乱摆放着的水缸。
　　“……你是说钻水缸里？”
　　司马光砸缸？
　　这水缸，虽然挺大的，但是要让一个一米八的男性钻进去，根本就不现实。
　　“不是，我说，躲水缸旁边，用水缸来挡视线。”姜诺解释道，“主要我也没发现别的好地方。”
　　正当秋亦曜四处张望，想要再找一个好点儿的地方的时候，所有人手中的蜡烛瞬间熄灭了！
　　蜡烛熄灭，意味着鬼要出现了。
　　这时候还没躲起来的人，就会有不详的后果。
　　原本在研究线索的人，飞速地跑到自己已经找好的藏身之处。
　　“快！就躲这儿吧！”姜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语速飞快。
　　“嗯！”
　　秋亦曜在光亮之前还稍记得几个水缸的摆放位置，便匆匆地挤到水缸之间的一处空缝中蹲下。
　　瞬间，大家都仿佛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谁躲在哪里。就连离他最近的姜诺，秋亦曜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就好像，整个鬼屋里空无一人。
　　连声音，都全部消失了。
　　令他恐惧的画面闪回，他好像回到了七岁那年，他被锁在那间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所有人都消失了。
　　秋亦曜甩了甩头，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镇定。
　　黑暗中，他死死地盯着几处安全出口指示标散发出来的莹绿色微弱光芒，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那里有光，那里有光。
　　顺着绿光，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身影缓缓飘了过来。
　　****
　　它的头发朝前披散着，但却分辨不出是男是女，藏在头发下面的眼睛好像还在四处张望，寻找着“猎物”。
　　它敲了敲梁璐藏身的纸箱子。
　　梁璐躲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这里……没有……”
　　它又猛地腰身一弯，朝桌子底下看去。
　　“这里……也没有……”
　　就这样，它一边说着，一边脚步轻飘飘地朝水缸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忽然，它的目光一定，披散的长发下嘴角微微地咧开：“发现了……这里有……”
　　它脸正对着的方向就是秋亦曜躲藏的地方。
　　****
　　秋亦曜顿时感到心里一阵发毛，他整个后背都僵住了，想动却动弹不得。
　　“快跑！”姜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横空丢来一块石头打碎了他心中的魔镜。
　　秋亦曜看见一个人影从水缸后面站了起来，飞快地往鬼的反方向跑去。
　　是姜诺！
　　于是他也飞速地站起来，借着地上的微光跟着姜诺的方向跑去。
　　“别跑……”鬼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也在他们身后追着。
　　秋亦曜拼命地跑着，喘息声、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地上的光实在太暗，没有了蜡烛根本看不清前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上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再加上鬼屋里地形复杂，七弯八拐的，跑过几个弯前面姜诺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但是秋亦曜还是拼尽全力地跑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他慢慢站定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停下来以后愈加感到周围黑暗的裹挟，让他呼吸几乎要停滞。
　　还好，手中的蜡烛及时地亮了起来。
　　秋亦曜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周围没有和他一样的蜡烛灯光，只有微弱冷清的安全出口灯。
　　“姜诺！”
　　“陈家辉！”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徒有他自己的回音回荡在迷宫般的鬼屋里。
　　这里怎么这么大。
　　一阵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几乎要吞噬了他。
　　“你会一个人死在这里，没有人会救你。”一个声音在大脑里说。
　　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是他那段时间的梦魇里，经常出现的声音。
　　小小的秋亦曜蜷缩在黑暗房间的最角落，饿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外面也没有任何人经过。
　　秋亦曜想让自己的手不要那么抖，抖得烛光都晃个不停，看不清路。
　　但是他做不到。
　　“你已经长大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他对自己说。
　　他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
　　这时，姜诺方才说过的话突然蹦进他的脑海：“大家在蜡烛亮着的时候，还是首先找好藏身的地方要紧。”
　　“找藏身的地方……”秋亦曜嘴里喃喃着。
　　还好，幸运的是，他站着的地方旁边就有一只巨大的木质衣柜。
　　这木质衣柜是古代的风格，看起来斑驳脆弱。
　　他打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一看就是供玩家躲藏用的。
　　他现在已经无心去做解谜一类的事情了，他只希望有人能快点过来这个地方，跟他汇合。
　　****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秋亦曜躲在衣柜里，看着手中的蜡烛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蜡烛熄灭的时候，有时有鬼从外面走过，阴森地敲敲柜门，说“这里……没有……”，但在蜡烛亮起的时候，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同伴来过这里。
　　秋亦曜蜷缩成一团，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掐住他的脖子。
　　他感觉自己的躯体变得小小的，就这样蹲在储物室的角落里，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底下透进来的一线微光——而到了晚上，那微光就消失了。
　　储物室外面一直没有人走过。
　　就算是以前，父亲最生气的那次，他被关了一整天，然后就把他放出来了，不会等到晚上的。
　　可是现在，外面的白光暗掉，又亮起，复又暗掉，已经重复了几次了。
　　小秋亦曜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肚子很饿，全身软得没有力气。
　　地上那盆水也快被喝光了。
　　难道父亲忘了，喝白水不管饱？
　　也许父亲说的话是真的，他没有考好，父亲就不喜欢他了，就会把他丢掉了。
　　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最害怕的便是无依无靠。
　　父亲怎么会丢掉他呢？也许只是他忘了吧……
　　可是这幽闭的黑暗，实在让他害怕……
　　……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耳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曜哥！秋亦曜！”
　　他脑子一震，思维这才缓缓地搭上线。
　　是姜诺的声音。
　　他想回应，但是却张不开口，只呆愣愣地看着柜子的缝隙。
　　手中的蜡烛是亮着的，可他却分不清，外面是危险的还是安全的。
　　缝隙中可以看到，外面有一丝白光慢慢地靠近，黑色的潮水在渐渐退去。
　　“曜哥？”姜诺轻声喊，然后缓缓拉开柜子的门。
　　姜诺看见的，是一个抬着脑袋，满脸泪水的秋亦曜。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样子的秋亦曜。
　　在人印象中的秋亦曜，是一个飞扬跋扈、意气张扬的青春少年，而眼前这个迷茫无助的神情，好像并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
　　他愣了一下，有点儿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轻声说道：“出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汇合。”
　　秋亦曜似乎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狼藉，随后准备从衣柜里爬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手里的蜡烛又忽地熄灭了！
　　姜诺反应很快地一手抓住秋亦曜，低声说：“我们先躲这里！你别怕，我现在迈进来了。”
　　借着秋亦曜的站位，姜诺顺利地钻进了衣柜。
　　衣柜刚才给秋亦曜一个人藏着，他还能抱膝坐下来，但是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挤在里面，坐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只能站着，身体挨身体地挤在一起。
　　姜诺感觉到身边的人还是非常紧张，他的手是冰的，腿是抖的，虽然他不知道刚才他发生了什么，但是明显秋亦曜的状态不太正常，似乎要维持站立有点困难。
　　于是姜诺把自己的身体转向他，轻轻把他揽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可以靠着我。”
　　秋亦曜便呆呆地任他摆布，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姜诺身上，身体重量也都不管不顾地压了上去，否则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站不稳。
　　姜诺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似乎在无声地安慰他。
　　其实秋亦曜在姜诺出现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被从水里救出来了。
　　五感闭塞的感觉逐渐消退，脑子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明起来。
　　好像这里只要有个人在，他就能感到安心。
　　过道外，有白衣鬼飘过，念念有词些什么，还敲了敲他们的柜门。
　　秋亦曜感觉到姜诺身上传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帮他驱散掉溺在水里的冰凉。


第14章 
　　手中的蜡烛亮了起来。
　　姜诺率先打开柜门迈了出去，又把秋亦曜拉出来。
　　两个蜡烛在一起发出的光，能够照亮更大的区域，让人看着安心。
　　而姜诺用右手抓着秋亦曜左手手腕，没有松开，就这样领着他，在地形复杂的鬼屋里七拐八拐地走。
　　秋亦曜觉得姜诺刚才肯定已经看见他脸上的泪了，但是他一句也没问，就这样拉着他往前走。
　　“刚才我们在那边解谜，已经解开几道关卡了，我发现下一步需要我们六个人手印全都放上去才能推开的门，我还没告诉他们，就先来找你了。”姜诺和他解释着游戏进度。
　　“嗯，谢谢。”秋亦曜偷偷用另一只手搓了搓脸。
　　“等下我会先找一个能够容纳我们两个人躲藏的地方，我们一起躲进去。到时候如果灯灭了，我会抓住你的手腕的。”
　　“如果黑暗中有个人抓住你的手腕，那个人就是我，你不要怕。”
　　“一个人躲我也挺害怕的，所以，陪陪我。”
　　“如果要跑，咱们也一起跑。”
　　“这里地形复杂，抓住我的手，就不会走散了。”
　　一路上一直是姜诺在说话，是在给他鼓励，给他安全感，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破。
　　聪明的姜诺一定一早就看破了，只是一直不说。
　　也许他在刚进入鬼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怕黑的事了，否则怎么会那么久没找到适合他一人躲藏的地方，怎么会叫他过去一起躲，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来找他。
　　再或许，也许在上次他在小巷里爬行的时候就猜到了。
　　姜诺把一会儿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秋亦曜点了点头：“好。”
　　终于等到姜诺和秋亦曜过来，众人都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把鬼屋里的气氛燥起来。
　　“怎么才来！秋秋！你跑到哪里去了！”陈家辉嚷嚷着。
　　“我在那边——”秋亦曜指了指方向。
　　“你怎么不来跟我们一起解谜啊，刚才我们可是一脸解了好几道呢！”吴梦雪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研究着手里的线索。
　　“我……”
　　“是不是那边也有谜题！”徐成这个儍呆子很感兴趣，大有想要冲过去解题的意思。
　　“对，我们在那边找到了破解下一道关卡的线索，线索说需要我们六个人的手印全部放到这扇门上去。”
　　姜诺说着，走到一扇巨型铁门旁边。
　　六人合力转动门锁，解锁了一个新房间。
　　在后面的密室逃脱中，姜诺一直带着秋亦曜。鬼来了就带着他一起躲起来，鬼走了就拉着他一起解谜。
　　在和姜诺一起解谜的过程中，秋亦曜也渐渐感受到了游戏的乐趣，特别是找到破题思路会让他非常开心。
　　就这样，众人一起推开了最后一扇门，成功地逃离了鬼屋。
　　一帮人在游乐园里玩到了关门才回去。
　　作为游乐园里最后一波离场的游客，他们无视掉工作人员想要快点下班的锐利眼神，慢悠悠地晃出大门。
　　“Nice day！”吴梦雪把手中的门票举高，拍了一张照。
　　吴梦雪：“都我们这种玩法，这游乐园该倒闭了！”
　　秋亦曜没有说话，不过也微微弯着嘴角，路过一个垃圾桶时随手将门票扔到了垃圾桶里。
　　“呀！你怎么扔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来玩，我还想把你那张也一起珍藏呢！”梁璐急匆匆地跑到垃圾桶旁边，但是无济于事，门票早就滑进去了。
　　“单独？”陈家辉道，“这儿可站着这么多个大活人呢！”
　　“意思就是除了学校活动之外的嘛……”梁璐撅了撅嘴角。
　　大家走到游乐园外的公路上，告别后就各自散了，秋亦曜打了辆车回家。
　　一天的行程满满，挺累人的，但是却很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和班里的同学出来玩，这要是放在一年前，哦不，甚至是一个月前，这都是无法想象的，他居然会跟班里的同学玩，甚至这个对象竟然是他的死对头姜诺。
　　他发现，姜诺是个很细心的人。
　　人群中，只有他一个人会看破自己害怕黑暗的这件事，并且还看破不说破，很好地给他保全了面子。
　　想到上午他还拉着姜诺玩各种高空项目，怎么也有点过意不去。
　　秋亦曜走到家楼下，习惯性地抬眼一瞧，却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家里有人？
　　秋亦曜顿时眼睛一亮。
　　最近秋罗凡和丁兰吵了一架，在那之后，两人都没在家里出现过。
　　秋亦曜早就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了，他们工作都很忙，常年累月地出差。
　　即使是不出差，就在这座城市里，也总要加班，直接睡在公司了。
　　今天居然有人回来了？不知道是谁，还是说两人都在？
　　是父母和好了吗？
　　上回听表弟说的证据之类没头没尾的话，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问问。
　　秋亦曜飞快地奔上楼。
　　他一打开门，看见秋罗凡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丁兰不在。
　　家里只要有人在就挺好的了，不管是谁，总比每次回家，家里都是空空荡荡的要好。
　　秋亦曜喊了一声：“爸！”
　　秋罗凡的目光看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温馨场景。
　　那目光阴森、愤怒。
　　很久不见儿子，秋罗凡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秋亦曜的心沉了下去。
　　****
　　“又上哪去野了！这么晚才回来？你看看都几点了，十点半了！”
　　秋罗凡皱着眉头，语气重重地质问。
　　他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表盘，仿佛对十点半这个数字非常愤怒。
　　才十点半，也不算晚吧？
　　他小的时候，秋罗凡不是也经常打麻将打到凌晨才回家吗。
　　秋亦曜迟疑地答道：“和同学去游乐园玩了……”
　　“游乐园，游乐园！一天到晚的不是去网吧就是去游乐园，一点好都不学，一天天的只知道玩！”秋罗凡重重地用遥控器一拍沙发，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那声音，像是无形的鞭子抽在了秋亦曜的身上，让他的心顿时凉透了。
　　秋亦曜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触怒了秋罗凡，去个游乐园何至于让他这么生气。
　　“你看看人家温总的孩子，跟你一块儿长大的，成绩这么好，前两天还拿了科技比赛的一等奖。为什么人家就能刻苦上进，懂得为自己前程奋斗，而你就在这里游手好闲，玩玩这玩玩那？一点都不像我生的儿子！”
　　“你小学的时候比他成绩要好，怎么上了初中高中，到了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你就不知进取了！”
　　原来是受了优秀的同事子女的刺激，觉得脸上没光了。
　　他看着秋亦曜，眉宇间透露的失望与不解好像在说，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垃圾。
　　秋亦曜在秋罗凡令人感到羞辱的目光和接连不断的咒骂中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看过秋罗凡的这个表情。
　　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他和秋罗凡和丁兰曾经一起去一个古镇游玩，在石板铺成的一个弯弯的小桥上，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倚靠着栏杆，抱着一把吉他在弹唱。
　　他随意拨动琴弦，琴声伴随着美妙的歌声缓缓流淌，有如天籁。
　　乌篷船晃晃悠悠地从桥洞底下穿过，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男青年的身上。
　　秋亦曜看得怔然，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人用吉他弹唱，但是却从未见过有谁脸上是这位哥哥的这种表情。
　　惬意、潇洒、快活。
　　他脚边放了一个小盒子，是用来装行人给他的打赏费用的，但是他却全然不在意里面有几个钢镚儿，他全身心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他像是与世人划了一道结界，在他那里，没有负重前行，没有追名逐利，有的只是活在当下的超脱。
　　彼时秋亦曜已经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的上学，重复着和昨天同样的事情，是为了遥远的以后吗？以后在哪里？有多远呢？
　　他好像在这个大哥哥身上找到了答案。
　　然而秋罗凡很快就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个男青年。
　　“小曜，你要是不努力读书，以后就会像他一样。”
　　语气之轻蔑，让秋亦曜觉得秋罗凡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当时秋亦曜在上小学，成绩还很好，回回考试都拿全班第一的成绩回家。
　　当时的家庭氛围也还算好，虽然秋罗凡有时会因为秋亦曜的考试失误而大发雷霆，但有丁兰周旋在其中，还算是维持着平和的家庭状态。
　　他一直想不明白，秋罗凡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待这名男青年，他明明也是在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热情而努力地生活着，这有什么不对吗？
　　人没有做大众定义的“努力”的事，就是不正确的吗？
　　后来，在秋罗凡日渐加强的高压下，秋亦曜选择了与他对抗，放弃了学习。
　　他没有找到自己努力的价值。
　　考得好了，他得不到父亲的一个赞扬，秋罗凡还会在鸡蛋里挑刺，说他哪个字写得不够好之类的。
　　但凡考试有一个失误，就会遭来秋罗凡愈加严苛的对待。
　　成绩好，但他并不快乐。
　　这不是他想要的。
　　****
　　“我在这等你回来，从五点等到十点半，你倒好，在外面玩得快活！”
　　秋罗凡还在发泄着怒火。
　　秋亦曜缓缓摇了摇头，冷笑一声：“爸，您说错了，我以前没去过游乐园。”
　　他感觉到自己积累了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全部都败光了。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当年小学的时候你可是回回全班第一，怎么到初中就突然变了呢？也是，你这种脑子可能也就只能做做小学题目！”
　　“当年我走出去，人人都夸我有个优秀的儿子，现在呢，你每天就是混混日子，你让我老脸往哪搁！”
　　“也不知道你这种基因是从哪里遗传去的！身为学生，不尽学生的本分学习，整天在外面瞎混！”
　　秋罗凡还在大声地咒骂。
　　秋亦曜的拳头渐渐捏紧。


第15章 
　　“爸，您一直说我不是个好学生，那您觉得自己算是什么样的父亲？”
　　“口上说着为我好，实际上呢？不过是在满足你那‘集团老总就应该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儿子’的私欲罢了！我的成绩，是您用来佐证您家庭关系和谐的工具，就像每次您和母亲出席聚会时表现得很恩爱一样，他们谁知道你们晚上根本不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您老说我不务正业，您作为父亲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我长这么大，您有关心过我学习成绩之外的事情吗？”
　　“我痛苦、无助的时候，您有在意过吗？”
　　秋罗凡的眼睛在秋亦曜一连串的反问之下，瞪得越来越红。
　　“好哇！你还敢顶撞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小兔崽子！”
　　秋罗凡见说不过他，便开始转移战术——换成打，这是他最常用的策略。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厨房抄起扫把。
　　秋亦曜见状赶紧往自己卧室跑去，砰的一声带上门，然后反锁，对着门外吼道：“对，您看，您不是说我老在学校里打架混日子吗，我这都是跟您学的！”
　　秋罗凡被挡在门外，用脚踹了好几下门，气急败坏吼道：“我早就说我白生了你这个东西！”
　　隔着一扇门，秋罗凡还在外面怒骂。
　　门内，秋亦曜只感觉到一阵心累。
　　虽然他和父亲只隔着一道门，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有如天堑。
　　父爱是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父亲对他学习成绩的施压。
　　在父亲永远不会满足的成绩单下，他选择了不再满足父亲自私的欲望。
　　他倚靠着门坐下来，感受到背后的门被秋罗凡发泄怒火似的一脚一脚地踹，最后可能觉得没意思了，蓄足了力猛踹一脚后，终于走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今天一起出游的几个人都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是在游乐园的城堡背景下，他与好友们勾肩搭背，笑得张扬而快活，眼神兜满了快意的青春。
　　他原本也想发的，甚至在回家的路上都想好了文案。
　　但是，眼下已经毫无心情了。
　　他甚至觉得那笑容是一种讽刺，他把手机用力往地上一砸——手机变成两半，屏幕的玻璃渣碎了一地。
　　****
　　陈家辉觉得最近几天秋亦曜的戾气有点大，大有看谁谁不爽的意思，特别是在篮球场上，那股拿了球就直冲对方篮筐的莽劲儿，吓得对方没人敢拦他。
　　偏偏老李又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事。
　　这天班会课，老李头儿在班上宣布了一个决定：师徒结对。
　　“高二了，某些同学也该收收心了，争取把成绩提高提高，也好让父母脸上有光。秋亦曜，说你呢——”老李说着说着突然拿着教尺指着秋亦曜道。
　　秋亦曜不甚在意地把嘴里的棒棒糖往旁边一吐。
　　老李头儿瞪着秋亦曜，似乎想骂人，但是又忍住了。
　　“成绩在班级里后十名的同学，你们注意了啊，要是成绩再没有实质性的提高，我就要找你们家长来谈话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打电话。”
　　不知道老李今天的这个宣告，和秋罗凡有没有关系。
　　也许是秋罗凡昨天一怒之下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想想法子来整自己。
　　其实秋罗凡现在已经对他的学习成绩没有任何期望了，在他眼里，他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什么时候考试，考了几分，秋罗凡都没再过问。
　　秋亦曜轻蔑地笑了笑，把手举了起来。
　　“秋亦曜，你有什么话要说？”
　　“老师，我有个问题。”
　　“你说。”
　　“不管努不努力，不管我们再怎么考，这班里后十名总要有人来当的吧，对于您来说，打电话给哪十个家长，没区别呀。要不我把学校里的小猫小狗编个学号吧，让他们来垫底，省得您打电话了。”
　　班里发出一阵哄笑。
　　老李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气急败坏道：“就算把猫和狗叫来考试，我看你都未必考得过它们！”
　　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班级里后十名的同学，结对对象由我来定，其他同学，有需要的，可以自行找师傅结对。”
　　“下面我宣布一下后十名的结对组合，念到名字的，你们把座位也搬到一起去。”
　　“赵肖威和邬尤平一组。”
　　“老师！我不要和这个呆子做同桌！”赵肖威站起来强烈抗议。
　　邬尤平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得脸红了。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等你脱离后十名了，再重新选。”老李严肃地说，随后又宣布了几组结对名单。
　　“秋亦曜，你和姜诺坐。”
　　老李话音刚落，班级里发出一阵“哦哟”的起哄声。
　　“叫什么叫？”老李头儿摸不着头脑。
　　“李老师，我愿意教秋亦曜，请您让我跟他坐一起吧！”梁璐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班级里又是一阵“哦哟”。
　　前一阵起哄他不懂，这一阵起哄他倒是明白了个大概：“不行！就姜诺！姜诺你快点给我收拾一下搬过去。”
　　姜诺的目光朝秋亦曜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始收拾东西。
　　让姜诺过来做同桌这事，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是秋亦曜完全无法忍受的。但是眼下，不爽归不爽，他还是决定给姜诺一个面子。
　　****
　　姜诺搬过来以后，发现秋亦曜成绩虽然差了点，但却会把课桌什么得收拾得整整齐齐，也从不吵他上课听讲，相比他之前那个整天蓬头垢面，课桌脏得不忍直视的同桌来说，好像要好那么一点。
　　但是很快，这层“新同桌滤镜”就被打破了。
　　这天老李的数学课，秋亦曜姗姗来迟，脑门上都是汗，风尘仆仆地坐到座位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猫。
　　这是一只黑猫，全身都是油光光的黑毛，还有一双漂亮的金黄色的眼睛。学校里大多数同学都认得它，因为它成天在操场上巡视领地，也因此获得了许多臣民进贡的粮食，被养得胖乎乎的。
　　当时，老李正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解题思路，秋亦曜把这只猫掏出来后，班里发出一声惊呼，老李还以为自己哪里写错了，问同学，又没人说，只能一头雾水地对照着自己的解题步骤仔仔细细地看。
　　直到猫同学发出一声喵叫。
　　老李猛地回过头来。
　　“秋亦曜！你在搞什么名堂！”老李瞪直了双眼，对猫，哦不，对秋亦曜吼道。
　　“把它叫来……考试啊，不是您说的吗？”秋亦曜一脸无辜。
　　“喵~”猫同学也配合地叫了一声。
　　“哈哈哈……”同学们笑得大拍桌子。
　　老李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把它扔到外面去！”
　　“它也需要一个小老师。”秋亦曜不管老李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
　　老李只得亲自过来，揪起猫同学的后颈，把它拎了出去。
　　本想在教室外面就放掉的，但是他怕这猫又跑到别的教室去，于是只好一口气把它拎下楼。
　　老李头儿一走，班里就热闹了。
　　“牛！”陈家辉从前面转过身来，冲他竖起大拇指。
　　“曜哥，你怎么想的！有毒啊！”
　　“我看老李头儿脸都快紫了，笑死我了！”
　　同学们纷纷向他发来贺电。
　　窗外的树叶随风晃动，秒针咔哒咔哒地一格一格转动。
　　老李不在，贪玩的同学都在抓紧时间聊天，这种时光好像就是意外获得的宝物，大家都不愿意让它浪费。
　　而像姜诺这样的好学生，虽然刚才也在跟着乐了一会儿，但是这会儿已经收心学习了。
　　“没意思。”秋亦曜瞥了一眼他的新同桌，心想。
　　****
　　因为此事，秋亦曜接连好几天都受到了老李头儿的“特别关照”。
　　老李头儿自己的课就不提了，如果是别的老师的课，老李头儿会经常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后门门口，就盯着秋亦曜看他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晚自习的时候，老李也时不时地假装路过秋亦曜身旁，看看他是在抄作业还是写作业。
　　老李的时刻盯梢，苦的是陈家辉。
　　因为最近不知道咋的，秋亦曜老找他讲话。陈家辉只要一回应，老李就很神奇地凑巧出现，然后把他们俩一起拉去教室外面罚站。
　　这天罚站的时候，陈家辉终于忍不住了，对秋亦曜说道：“我说亲爱的曜哥，我看你最近怎么不玩手机了，老找我聊天干嘛？”
　　秋亦曜想起那天晚上被自己砸坏的手机：“怎么，你不想和我讲话了？”
　　“不是不是！”陈家辉哭笑不得，“你怎么还强词夺理上了呢！你每次找我说话，老李头儿都会出现，跟你说话的成本也太大了吧！”
　　“那怎么能怪我呢，你去怪老李头儿吧。你让他别老一天到晚的没事干盯着我玩儿。”秋亦曜把手里的课本撕下一页，折成纸飞机，向教室里扔去。
　　****
　　玩闹归玩闹，被老李强行盯着，秋亦曜确实安分了许多。
　　上课他要不就是睡觉，要不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晚自习虽然也写不了几道题，但是好歹没有跑出去打篮球。
　　迫于“师徒结对”的考核压力，姜诺一开始还会问问他上课有没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但是秋亦曜全部都说没有一笔带过，后来也就不再多嘴问了，只要他安分呆着就行。
　　就这样他们渐渐适应了新同桌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晚自习，姜诺发现秋亦曜下课去上厕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都已经上课了十几分钟了，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他拍了拍陈家辉的后背：“秋亦曜去哪了，你知道么？”
　　“不知道啊。”陈家辉一脸迷茫，“他没回来么？我看他最近不是还挺乖的么？”
　　“他下课出去后就没回来。”
　　姜诺环顾四周看了看班里的人，发现平时几个跟他一起打篮球的也都在座位上好端端坐着。姜诺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去找秋亦曜。
　　陈家辉拉了拉他：“你要去找秋秋？他一般是去楼上的那个厕所的，他嫌下面的太脏，你知道吗？”
　　姜诺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这逼还这么多事：“我去看看。”
　　****
　　秋亦曜喜欢去楼上的卫生间上厕所。
　　他们教室在三楼，而四楼全都是空教室，一般没有人会上来，所以四楼的卫生间会比三楼干净很多，并且清静。
　　他就是这么事儿逼。
　　男厕所总是闹哄哄的，一群男生围在厕所里比谁鸟大，比谁尿得远。甚至还会有人玩闹着上来摸一把。
　　他不喜欢。
　　秋亦曜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低头系着裤腰带，突然发现前面好像有个高大的身影挡着他的去路。
　　他抬头一看，门外站着许多人。
　　这是以刘勇为首的一群人，个个人高马大的。
　　来找麻烦的。
　　秋亦曜顿时心中了然。
　　男卫生间里。
　　不可描述。
　　秋亦曜：直男的游戏我玩不来。
　　陈家辉兴奋：秋秋，你早就有弯的迹象了！


第16章 
　　秋亦曜冷冷地拨开挡住他路的人，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空气里只剩下流水的哗哗声。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刘勇没有恼怒，反而笑得贼兮兮的，他知道自己今天胜券在握。
　　这种笑容让人容易起一阵恶心的鸡皮疙瘩。
　　秋亦曜抽出一张纸巾，擦完手扔进垃圾桶，转身看见这群人已经围上来了。
　　就像一群蝗虫。
　　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抢了我女朋友，这事还没算清呢。”刘勇阴恻恻道，把指关节掰地咔嚓咔嚓响，“还有在食堂里倒我汤的事，新账老账一起，咱们今天就来算个清楚。”
　　“就是！劝你最好有点眼力见，别特么嚣张了，先跪下来朝我们老大道个歉，老大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旁边一个胖子叫嚣道。
　　好一只舔狗，胖子冲着刘勇摇尾巴的样子他哪怕隔了一百米都能看着。
　　“人家为什么不想做你女朋友，你心里没点数吗？”秋亦曜冷笑了下，故意没去否认他说自己抢了他女朋友那句话。
　　这句话着实戳到刘勇的痛处了，他之所以这么揪着单佳雨不放，就是因为他当时心血来潮在宿舍楼下用蜡烛为了个心搞了个表白，没曾想，竟然被单佳雨当众拒绝了。
　　这么没面儿的事怎么能像笑柄一样一直挂在他身上？
　　他必须要让大家知道，单佳雨拒绝他，那是这傻娘们儿没眼力见，她会后悔的！
　　刘勇暴怒，步步逼上前来：“你最好给我把话放尊重点，今天你不是爬着出去的，我就不姓刘！”
　　秋亦曜战术性后退，余光注意到了墙角那边杂乱堆着的扫把，企图拖延时间：“是男人就一对一。”
　　刘勇知道一对一的话这里的人都不是秋亦曜的对手，咬牙切齿道：“做梦！”
　　“勇哥！这小子眼神一直往这儿瞟呢！”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马脸男走到那堆扫把旁边，对刘勇喊道，看样子是要阻拦他去拿扫把。
　　这下情况就有点不妙了，手上没点东西，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哦？还想找家伙？劝你在我面前不要耍小聪明！”刘勇冷笑着一挥手，“兄弟们！上！”
　　蝗虫们一拥而上。
　　没时间想太多，秋亦曜不躲反迎，在冲在最前面那人的拳头到来之前，一记勾拳直接砸到对方面门，接着右腿往身侧一踢，踹开一个右边围过来的。
　　迎面又冲过来一个不知死活的胖子，冲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扑簌簌地抖。
　　对于重量级选手，硬来是不行的，秋亦曜抓住他的衣领，声东击西，同时膝盖往上一曲——直接给对方的裆部来了个重创，胖子当下就疼得捂住裆部跪在了地上。
　　刘勇见状也不敢直接上，刚才秋亦曜的想法正好给他提供了思路，只见他冲到扫把堆里扯了一根扫把出来。
　　秋亦曜暗骂了句：“操！”
　　堆积在这儿的扫把是那种古老的竹子做的扫把，现在已经很少人用了，扫地那面是一根根竹子枝做成的，仿佛一根根尖锐的刺一般，要是那玩意儿戳到脸上，就离毁容不远了。
　　一般学校里的约架都会事先约定好打架不打脸，都是体面约架。但是就凭刘勇的小人行径，约定俗成的这些规则，在他那里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见脏兮兮的扫把离秋亦曜越来越近，一根一根竹条制成的扫帚正对着他的脸，根根分明，越来越清晰。
　　躲闪的路也被这帮人堵死了。
　　没有办法了。
　　他正准备硬着头皮徒手接下这扫把的攻击的时候，走廊那头兀地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来，看镜头！”
　　这句话实在来得太突兀，在一片沉闷的怒吼声中显得尤为突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遥远的走廊尽头，姜诺正举着一部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录视频。
　　头顶一处射灯的光正巧打在姜诺的身上，让他这个出场看起来有些酷炫，有一种天神降临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对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一场审判。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姜诺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勾唇笑道：“好了，证据全部收集到了，很清晰。”
　　打架的行径但凡被录下来了，捅到学校领导那里去，刘勇几个肯定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之中很多人身上本来就背着许多处分了，要是再来个严重的错误，就直接退学走人了。
　　况且，姜诺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优秀学生代表，就算他在老师那里，把鸡说成狗，老师们都会深信不疑的。
　　“快追他！”
　　刘勇下令，马上有两个人朝着姜诺冲过去，想要夺过手机。
　　然而姜诺收起手机转身就跑，一丝犹豫也没有。
　　刘勇正要回头解决秋亦曜，却发现这小子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当他发现的时候都到了五米开外了，还转过头来冲他做了个“垃圾”的手势。
　　他中了姜诺的掉包计！
　　“是谁说今天不让我爬着出去就不行刘的？”秋亦曜得意洋洋。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刘勇气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追了上去。
　　****
　　秋亦曜七弯八拐，甩掉了刘勇，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姜诺已经在座位上了，并且沉浸其中地唰唰地写着题目，就好像刚才来四楼的那个人不是他。
　　咚咚，秋亦曜扣了扣姜诺的桌面。
　　“怎么了？”姜诺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姜诺的脸部线条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眼瞳深不可测，像藏着涌动的黑色波浪，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么看确实是挺帅的。
　　“谢了。”秋亦曜递给他一瓶橙汁。
　　他记得论坛上说姜诺爱喝橙汁，于是刚才甩开刘勇的时候，顺道去买了一瓶。
　　姜诺接过橙汁做了一个敬他的姿势，表示感谢，随后便扭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又继续写作业了。
　　秋亦曜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终于还是憋不住问道：“你刚才怎么知道……”
　　“路过。”
　　秋亦曜噎了下，哪有人会没事路过那里？秋亦曜平时去楼上的时候，可从来没碰见过姜诺。可姜诺这态度明摆着就是不想多说，但是他又憋得慌。
　　秋亦曜拿出作业本，随便翻开一页，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原来你也带手机？”
　　“对。”姜诺淡定地说。
　　“？？？”
　　身为班干部，身为优秀学生代表，违背学校的规章制度带手机来上学，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况且他还经常去纪律检查。
　　经常一次就没收好几部手机。
　　这就有点气人了。
　　“那你上回见我玩手机，还想没收我的？”
　　“后来不是也没没收吗。”姜诺淡淡地说。
　　确实也是。
　　说起手机，现在秋亦曜甚至都没有手机了，那只手机已经被他砸坏了。
　　他又想起那天游乐园结束后，在家里和秋罗凡对峙的糟心事，便叹了口气，不再问姜诺了。
　　反倒是姜诺，对他这声叹息好像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他几秒，似乎是想问什么，见他没反应后，终是什么也没问，继续写试卷了。
　　****
　　陈家辉动作总是慢吞吞的，距离晚自习下课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不知道还在磨蹭些什么。
　　秋亦曜双手抱臂，冷漠地看着他在课桌里摸来摸去，嘴里碎碎念着今天要带哪一本书回宿舍看。
　　“带一套数学《五三》回去吧，立体几何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从桌肚里掏出各科长得都差不多的《五三》，一本一本叠在桌上，然后把数学的放进书包里。
　　“哎，明天《赤壁赋》要默写了，要不把语文书也带回去背背。”陈家辉又把语文书找出来，塞进书包。
　　他最近刚和徐成熟络上，他要打造一个热爱学习的积极向上的乖学生形象。
　　成绩差点就差点，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
　　秋亦曜对这些都是冷眼旁观，他知道，以陈家辉的性子，坚持不了多久，否则他也不可能回回考试陪他垫底。
　　秋亦曜下巴指了指黑板上学习委员整理的作业：“还有英语，明天要听写单词。”
　　“哦对！英语！”陈家辉又掏出单词本。
　　“您还真带呢。”秋亦曜无语。
　　陈家辉：“……我觉得我可能看不完这么多。”
　　“你知道就好，您哪次不是雄心壮志带回去一堆书结果又原模原样地背回来的。”秋亦曜嘲讽道。
　　陈家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秋亦曜一把把他书包拎起来转身就走：“那就赶紧跟上，你可太磨叽了！一会儿熄灯了我又要摸黑洗澡了。”
　　“好吧……”陈家辉垂头丧气地跟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今晚先学什么后学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会路过一个网球场。
　　一般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没有人会在这里打网球，但是今天，秋亦曜却看见网球场上围了一圈人。
　　“这是哪些傻帽球瘾犯了要在这个时候打球，乌漆嘛黑的也不怕球丢了找不到。”秋亦曜吐槽着。
　　“就是。”陈家辉也往那边看了看，突然惊慌地拽住了秋亦曜的胳膊，“哎？那是姜诺吗？”
　　嗯？
　　秋亦曜定睛一看才发现，还真是姜诺。
　　以及今天刚刚碰面的，刘勇那一帮人。
　　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是姜诺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刘勇堵了，而自己出来得晚，就没有碰上。
　　姜诺一个人站在刘勇等一群人的对面。
　　夜风吹来，他的衣服下摆微微荡起，身影在刘勇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人面前，显得十分单薄、形单影只，但是他孤身伫立，大有以一敌百，一点没有要求饶的意思。
　　你还要不要命了！
　　秋亦曜在心里暗骂一声。
　　刘勇这些人就喜欢以多打少，趁虚而入，没什么风度，但他们就是以厚脸皮出名的，为了赢，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姜诺一个好学生肯定不知道这些。
　　秋亦曜皱起眉头，语速飞快：“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如果十五分钟后我没有回来，你带些人来找我们。”
　　陈家辉有些犹豫，担心地看着他：“他们是在围攻我们班长啊，那些人看起来不好惹吧……要不我们还是先一起回去搬救兵……”
　　秋亦曜快步朝那边走去，语气不容置喙：“你就按我说的做。”
　　秋亦曜你不知道，其实姜诺很能打的……


第17章 
　　一声轻佻的口哨，让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只见秋亦曜懒洋洋地倚在网球场门边，头歪歪地靠着门框。
　　模样很是挑衅。
　　刘勇等人成功被激怒，隔着半个球场，秋亦曜能看到他们的拳头捏紧了起来。
　　姜诺皱了皱眉，意思是这里难办，你不要过来。
　　秋亦曜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来得正好，我们谈谈。”刘勇的嗓音像一只陈年的录音机播放的声音。
　　秋亦曜笑了笑：“好啊，谈谈，只要不动手，一切好说。”
　　晚上刚刚被秋亦曜踹了裆部的那个胖子闻言燃起了怨恨的怒火，他可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动手？怎么可能？
　　他作势就要冲过来。
　　“小强，别冲动。”刘勇抬起手制止。
　　小强？原来这人叫小强，怎么不蟑螂？
　　刘勇：“今天，咱们把话摊开了讲，刚才我已经跟小姜说过一遍了，咱们做事都是有商量余地的。只要你们把视频删了，今天就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否则，不但今天回不了宿舍，以后我让我道上的大哥知道了这事，你们可就过不了安生日子啰。”
　　姜诺抢在秋亦曜开口之前，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我说了，视频已经备份，你们今天就算抢走手机也没用。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们，视频就安全。”
　　秋亦曜知道姜诺的意思。
　　姜诺知道，刘勇说的话不能当真，他出尔反尔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传了个遍。
　　刘勇这番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姜诺交出手机。
　　只要他能成功地把姜诺手机里的视频删掉，后续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做，根本不会践行今晚的承诺。
　　所以，这视频，一定不能交出去。
　　刘勇自己不履行承诺，自然也不会相信别人，仰天哈哈笑了两声：“曜哥，咱都是混社会的，和好学生小姜不一样。你知道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对吧。”
　　其实秋亦曜并没有在社会上认下什么大哥，他只是个性比较拽，要是有人针对他，他出手也绝不会手软。
　　只是没想到风言风语在学校里传来传去，最后流言就成了秋亦曜在社会上有个大哥罩着的版本。
　　自从那以后，那些学校里混着的，见了面都要敬他三分。
　　想到这里，秋亦曜不觉笑了一下。
　　要想有人庇护也必须要有付出。
　　秋亦曜一直认为，事物运行的规律，就是一场动能守恒定律。
　　就如同天下没有无条件的爱。
　　让□□大哥来罩你哪里有那么容易，你肯定要帮他也做事，而这做的事，凭你的地位，就不可能是等价交换。
　　当人真的走上了那条路，就无法再回头。
　　大哥要求你帮他做的一切事，你都无法拒绝。
　　同样，秋亦曜也知道，刘勇口中认识的那个“大哥”，估计也只是个□□底层的小人物。他不信就凭刘勇的本事，能混上一个什么高级点的组织。
　　刘勇看秋亦曜嘴角挂着个嘲讽的笑，心里有些发憷，怀疑自己已经被他看穿了，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要视频在你们手里，我们就会永远被动。我可不信什么口头保证。而且，今天我兄弟受伤了，得让他有一个满意的处理才行。”
　　在刘勇心里，念书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只有混得好才能有面子，所以哪怕他背着许多个处分，今晚就再加一个，打到秋亦曜和姜诺受伤住院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而姜诺这边，一旦交出手机视频，他们则会对对方失去有力制衡，毕竟这个视频证据足以让这件事的领头者刘勇退学。
　　像是一盘无解的棋。
　　秋亦曜叹了口气：“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法让步，咱们就找找别的路子，看能不能把这事解决了。”
　　刘勇见秋亦曜松口，沉思片刻道：“那好办，来赌一场‘过九门’，你以前经历过的吧。”
　　“过九门”是当地在喝酒上的一种打赌游戏，实质上就是对赌双方拼酒。“九”的谐音为“酒”，又意此赌局要经历重重难关，因此而得名。
　　“过九门”喝的一般是白酒，对赌双方在局中必须要不间断地喝酒，喝完一杯必须马上满上，直到有一方喝不动了宣告失败。
　　要想赢，必须要像过五关斩六将一样地一直杀敌，直到倒下之前，谁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秋亦曜以前围观过，没有参加过。当时参加“过九门”的人，最后都醉得不省人事，还有很多当场喝到胃出血的，现场状况十分惨烈。
　　“愿赌服输，结束后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就把视频删了。如果你们赢了，那你们保留着视频，我以后不动你。”
　　“至于怎么保证条件的实施，我会叫来第三方监督。”
　　姜诺皱着眉头，想要阻止。他光是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却只听秋亦曜沉声道：“成交。”
　　秋亦曜心里也谋着一盘棋。
　　这件事姜诺可以退出，要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和刘勇沾上什么关系。
　　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更何况，这个债主是姜诺。
　　社会混混这摊烂泥潭，沾染上了就难洗干净，还是不要让姜诺掺和进来了，他读好他的书就行。
　　秋亦曜补充道：“我的成交也有条件，那就是，‘酒局’游戏一对一，我一个人参加，你们挑个人来跟我单挑。”
　　秋亦曜酒量虽然不好，但是胜在小心思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酒倒掉，还不被别人发现，他以前已经用同样的小花招试过好几回了，屡试不爽。
　　他默默掐指算了算，这样想来大概有50%的胜率，也不算太低。
　　刘勇听完秋亦曜的话，明显愣了愣，指着姜诺道：“意思是，他不参加？”
　　刘勇想不明白，这一出是为什么。
　　不过他也无所谓姜诺参不参加，因为他的主要目标就是搞倒秋亦曜。
　　“对。”秋亦曜非常笃定。
　　“我可……”姜诺想开口说自己可以参加，话还没说完，就被秋亦曜一只手伸到他后腰狠狠地掐了一下，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凭什么他可以不参加？！”一个三角眼的瘦猴小弟不服地说道，毕竟他当时为了抢到姜诺的手机，被他在整个教学楼里溜着玩，就跟遛狗似的，最后还狠狠撞到了教导主任身上，被狠狠批了一顿晚自习不好好学习，还在教学楼里到处跑。
　　“第一，这件事是我和勇哥之间的事，与他无关。第二，他视频录像用的手机是我的手机，现在在我手里。”
　　做戏做全套，秋亦曜说着，就把姜诺的手机拿来过来塞进自己口袋里。
　　“可是……”三角眼还想再说话，被秋亦曜打断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秋亦曜睥了他一眼，语气让人在夏天生出了一种冰天雪地的寒意。
　　“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事我和曜哥之间的对决。”刘勇道。
　　“好吧……”三角眼说。
　　****
　　夏季的蝉聒噪得很，在树上吵吵嚷嚷着，也不知道它们怎么还不睡觉。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过九门’？”
　　回宿舍的路上，姜诺问。
　　“原因我刚才已经说了。”
　　“但是你说的第二点，是假的。”姜诺看起来很认真。
　　姜诺不理解，明明是他的手机，为什么秋亦曜非要说是自己的。
　　“假的又怎样，他们信了就好了。”秋亦曜非常无所谓地道。
　　“你一个人去‘过九门’，很危险。”
　　“哈，我是谁，这点小事没在怕的。”秋亦曜用他平时那种趾高气扬、睥睨天下万物的口气说道，似乎根本没把“过九门”的事放在眼里。
　　他都这样说了，姜诺一定就会觉得他酒量很好，肯定会以为自己平时对这种事都司空见惯，打败刘勇不在话下。
　　正说着话，只见陈家辉拉着一帮人从宿舍那边冲了过来，看见姜诺和秋亦曜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惊讶道：“姜哥！曜哥！你们没事？”
　　“没事。”秋亦曜摆摆手，面对陈家辉的追问没多作解释。
　　****
　　“过九门”约定在周五放学后。
　　这天中午，秋亦曜做好万全准备，翻墙出学校，买了一堆解酒药。
　　下午课间单佳雨来找过秋亦曜一次，哭哭啼啼地劝他不要去参加“过九门”，还说要不就算了，她答应和刘勇在一起一段时间的话，刘勇也许就会放过他。
　　秋亦曜见不得女孩子哭，安慰了好久，道没事的，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当时还被路过的吴梦雪碰到了，大声嚷嚷着说：“秋亦曜！你居然这么温柔对别的女生讲话！你花心！”
　　秋亦曜：“花不花心请让姜诺来评判我。”
　　吴梦雪抓着姜诺：“姜哥，你来评评，曜哥花心吗？”
　　姜诺：“我觉得还好。”
　　吴梦雪：“……”
　　秋亦曜：“噗哈哈哈哈哈……”
　　单佳雨看秋亦曜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也就放心了一些，再三叮嘱后离去了。
　　今天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气温降了不少，放学后秋亦曜直接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工装外套，来到和刘勇约好的酒吧。
　　陈家辉表示对秋亦曜不放心，要跟着来。秋亦曜心想也是需要有个人给他捡尸的，于是手一挥同意了。
　　没想到陈家辉还带了个姜诺过来。
　　秋亦曜：“……”
　　赶也赶不走……算了。
　　姜诺固执起来和自己有的一拼的。
　　这个酒吧秋亦曜从来没来过，但有所耳闻，里面无非是有些社会的阿猫阿狗，长期聚集于此，上演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
　　一只低声下气的哈巴狗把他们迎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角落里蹲着好几只老鼠，见他们来都围了过来。
　　秋亦曜皱起眉咳嗽了一声，陈家辉用手在鼻尖前挥动了几下，想把这劣质的二手烟赶走。
　　黑猩猩，哦不，刘勇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人高马大的，一站起来显得包厢都拥挤了不少。
　　“曜哥，穿这么厚？”刘勇看似随口一问。
　　秋亦曜心里咯噔一声。
　　他是故意穿这件外套的，他有他的打算。
　　多年后，秋亦曜再也不装了。
　　秋亦曜：“我酒量不好，喝不了。”
　　姜诺：“我代他喝。”
　　秋亦曜：“？”


第18章 
　　“嗯，有点感冒了。”秋亦曜说话声音嘶哑，还带着点鼻音。
　　大家一听他说话就确信无疑，这确实是感冒没跑了。
　　“怎么突然感冒了？该不会临阵吃头孢吧！”刘勇冷笑着问。
　　“没。喝酒我就不吃头孢。”
　　“嚯！硬气！”刘勇鼓了鼓掌。
　　好在刘勇心思简单，没有多想。
　　他可不是会用吃头孢这种拙劣手段逃避的人。
　　——他会用更高明的手段。
　　“好，你的人都到齐了？”刘勇伸头看了看门外，“那就开始？”
　　秋亦曜这边的人除了陈家辉和姜诺也没别人了，也没所谓什么到齐不到齐的，反而是刘勇那边带了一大帮子，塞得整个包厢满满当当的。
　　“这都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他们今天都来当见证人。”刘勇指了一下四周，“咱这事这几天也闹得挺大的，学校里也都传开了你抢了我女人这件事。我想了一下，既然咱们今天要比，也就恰好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样吧，我们在原来的赌约里再加一条，谁要是输了，就去学校广播里公开道歉。你看如何？”
　　刘勇这最后一句问话简直多余，他就是笃定了今天秋亦曜会输，并且谅他也不敢在“见证人”众多的场合拒绝，所以故意增加筹码，让他输得更难看。
　　秋亦曜不知自己今年这是怎么了，人家是命犯太岁，他是命犯广播道歉？怎么一个个的都想让他在广播里出糗。
　　“行。”秋亦曜脸色苍白，用袖子掩嘴咳了一声。
　　“哈哈，好！哈巴，上酒！”刘勇朝门外吼了一声。
　　刚才带他们进门的那只哈巴狗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他的酒馆艺名居然也是这个，秋亦曜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狗。
　　哈巴端来一大壶颜色透明的酒，以及两只挺深的啤酒杯。
　　“喝白酒用这个？”姜诺指着杯子问。
　　一般喝白酒都是用很小的杯子，哪有人用啤酒杯的。
　　“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玩‘过九门’要的就是这种深不见底的杯子，刺激。”一只黑polo衫老鼠说道。
　　陈家辉也是满脸愁容。
　　他和秋亦曜做朋友这么多年，秋亦曜什么酒量他不知道吗，秋亦曜虽然能喝几杯，但是酒量绝对达不到平均线，通常大家都还没热场他就已经倒下了。
　　秋亦曜向他们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陈家辉一看更加着急了，这货虽然酒量不行，但耐不住他自信啊！
　　自信的男人最可怕！
　　哈巴狗蹲着倒酒，视线与酒杯平齐，好让两只杯子的酒量相等。
　　陈家辉趁大家注意没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悄悄附在姜诺耳边对他说：“等下要是秋秋不行了，你可要去帮他顶一下啊，就靠你了姜哥。”
　　姜诺眼睛盯着秋亦曜的方向，听了淡淡回应道：“嗯，知道。”
　　****
　　那边秋亦曜已经接过杯子了。
　　刘勇举着杯子若有似无地笑着说：“喝不下了就认输。”
　　秋亦曜没等他话说完，就仰头开始灌，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着，有溢出的白酒沿着喉部优美的曲线淌下来。
　　人狠话不多，这直接就在气势上赢了一大截。
　　刘勇愣了一下，也不服气地开始灌。
　　秋亦曜虽然气势凶猛，但是喝不了几口就低头用袖子掩着开始咳嗽，似乎是被酒冲得不行。
　　刘勇那帮伙计见状，便指着秋亦曜开始笑。
　　“就这点能耐，装什么装？”
　　“白酒对你来说太冲了？小学生还是回家喝牛奶吧。”
　　不过秋亦曜对他们的评价充耳不闻，咳完了继续喝，喝几口又咳。
　　咳得他眼睛通红，眼前泛起一层濛濛的水汽，看起来怪惹人怜的。
　　最后，刘勇先喝完。
　　他喝完便瞪着眼睛盯着秋亦曜，直到他完成他的第一杯。
　　陈家辉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紧紧地抓着姜诺的胳膊，好像抱住了个救命稻草似的，嘴里还一直碎碎念。
　　“卧槽，秋秋酒量本来就不好，今天还感冒……”
　　“姜哥，你看他咳成那样，感觉快要不行了啊……”
　　姜诺一语不发，目光始终不离秋亦曜。
　　秋亦曜第二杯的时候就明显更弱了，基本上每喝一口都要被呛一下，停下来狂咳不止，看起来是这高度数的白酒快要把他感冒发炎的嗓子烧坏了。
　　黑暗中的那些老鼠眼中都闪着窃喜的精光。
　　而刘勇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杯的后劲也慢慢上来了，喝酒速度也慢了许多，端着杯子的手都有点不稳。
　　两人差不多同时完成了第二杯。
　　就这样，不知道已经喝到第几杯了，刘勇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杯子，思绪已经不太转得过弯来了。
　　他没想到，之前围观别人拼“过九门”的时候，人家看起来那么轻松，怎么到了他自己这里就这么费劲。看来自己的酒量还是和那些大哥们相差太远了。
　　这杯结束，刘勇的脑子已经打结了。
　　他隐约记得别人跟他说秋亦曜的酒量不怎么样，现在看他虽然也是醉态明显，但是大有只要自己继续喝，他就奉陪的架势。
　　刘勇拼着最后的一线清明，舌头打结地说道：“最后一杯……还没结出胜负的话……我们换……换个人，再比一场……”
　　“凭什么啊！”陈家辉坐不住了，他看今天秋亦曜的状态好像还好，明显要胜过刘勇了，便忘了包厢里满满当当坐着的一排刘勇的人，冲动开口道。
　　“你不服？！”一只花衬衫老鼠拍了桌子站起来。
　　随他站起的还有蹭蹭蹭十几只老鼠。
　　陈家辉纷分分钟就怂了，不敢吭声，躲到姜诺身后去。
　　秋亦曜举着杯子，对这些人的大吼大叫没什么反应，表情依然冷冻如冰，但是姜诺能感觉到他已经醉了。
　　姜诺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背包脱下来放到一边，又把秋亦曜的包拿过来，跟自己的包放在一起。
　　动作从容、不紧不慢，却让人觉得有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
　　老鼠们以为他要清场开打了，一个个姿态都防备了起来。
　　姜诺收拾妥当后，目光一转朝刘勇说道：“你不能看自己快输了就临时改规则。我们今天就来了三个人，再多，没有了。你得给我们留一个人收尸。这样吧，你先承诺，再比一场的话，是最后一场，我们在这场里定胜负。”
　　“当，当然。”刘勇见他同意，心里一阵窃喜。这样的话，他和秋亦曜比的这场就不作数了，自己也不算输。
　　“接下来这场，相当于是代替你们两个喝，输的一方还是要践行之前的赌约，如果你们输了，就要去广播室道歉，并且以后不能来骚扰我们。如果我们输了，我们会把视频删掉，并且广播室公开道歉。”姜诺把赌注又重复了一遍，并且用手机录了音。
　　“没错，就是这样。”刘勇道。
　　“那好，接下来我替秋亦曜，谁替你？”姜诺把手机放进裤袋里。
　　“小耗子，你来！”刘勇对一只精瘦的眼镜鼠说道。
　　秋亦曜不禁笑出了声。
　　姜诺奇怪地看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今天的动物园聚会，秋亦曜看人一看一个准，看谁像什么动物他就是什么动物。
　　小耗子看起来像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老大……我不行……”
　　“别废话！就你了！”刘勇艰难地用手撑住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
　　在他们这群人里面，刘勇其实是酒量最好的一个，他知道耗子比他略逊一筹，但是也没别的人选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姜诺酒量比耗子差。
　　“我……”小耗子欲哭无泪，今天老大叫他来的时候只是说来观战，可没让他上场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
　　姜诺举着杯子和耗子碰了一下，清脆的“砰”的一声，可怜的小耗子的手都抖了。
　　姜诺趁着还没醉，直接面不改色迅速灌下两杯，耗子一看对手实力强大，早就在心里认怂了，但是碍于刘勇的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喝。
　　秋亦曜用他最后一丝清明的脑袋，强撑着考虑现下的状况。
　　姜诺不像他一样，做足了准备而来，姜诺这喝的每一口，都是实打实的白酒。
　　姜诺好胜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在学校里永远要拿第一……在这种场合，也是如此吗？
　　他以前围观别人“过九门”时的恐怖画面不断地涌现在脑海，多少个送进医院洗胃的，多少个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他怕姜诺也和部分人一样，喝着喝着就是人生最后做的一件事了……
　　秋亦曜越想越烦躁，越来越不安。
　　就差冲上去夺过姜诺的酒杯，说我们不喝了，视频给他们，不就是广播道歉吗，去就是了。
　　但陈家辉死死地拽着他，好像怕他发酒疯。
　　姜诺喝得很快，并且看起来面不改色。
　　目前战况上来看，姜诺的赢面很大，小耗子一开始就心虚得不得了，每喝一口，都觉得他快要吐出来了。
　　然而只有姜诺自己知道，再喝下去他也受不了，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的冷汗。
　　战况越来越激烈，姜诺喝得快，小耗子也得跟着。
　　一杯又一杯的酒杯分分钟见了底。
　　刘勇瘫坐在一旁，手扶着额，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正如刘勇所预料的，他们输了。
　　只见小耗子喝着喝着，就人事不知地往后倒去，一群人忙围上来把他抬住，才没让他头朝地摔在地上。
　　“好！”陈家辉没心没肺地欢呼起来，看到周围这群人用千刀万剐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才胆战心惊地补充道，“好……精彩的比试！你们都好厉害！”
　　“我们赢了。”秋亦曜又咳了两声，对刘勇说道。
　　刘勇的最后一丝清醒也即将被击垮，依然神志不清地说道：“你们赢了……”
　　****
　　走出酒吧的时候，陈家辉深感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他左右手各扶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而且秋亦曜这货还不停往他身上倒，沉得要死。
　　此时夜色已深，酒吧外的那些狐狸和狼狗嘴里叼着烟，冲他们吹着口哨。
　　霓虹灯的招牌在夜里长亮着，照着地上散落着的烟头、外卖袋之类的垃圾。
　　秋亦曜觉得这里的人都和这些地上的垃圾一样，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在黑夜里四处游荡。
　　而他们现在看起来也和这些东西差不多。
　　走过一个垃圾堆边的时候，秋亦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家辉问道。
　　秋亦曜挣开陈家辉扶他的手，径自走到垃圾堆边，在自己的工装外套的袖口了掏了半天，掏出好几个湿漉漉的块状物体。
　　“这是……什么？”
　　陈家辉看着秋亦曜把这些块状物体扔到垃圾堆里去。
　　“海绵。”秋亦曜扔完东西，转过身来，狡黠一笑。
　　姜诺听闻顿时懂了，勾起嘴角：“牛逼……”
　　陈家辉一愣，才反应过来：“你是假装咳嗽，然后把酒吐到海绵里？”
　　秋亦曜晃了晃他的衣袖，笑道：“是呀，我的袖子湿湿的，你们居然都没人发现。”
　　其实还要感谢包厢里昏暗的灯光，再加上他这件外套是黑色的，没人看得出上面沾了水。
　　“关键时刻智商在线了。”姜诺道。
　　他本来以为秋亦曜会真刀实枪地和对方硬干，没想到这家伙还耍了个小聪明，非常出乎他意料。
　　“夸人的时候就不要阴阳了好吗！”秋亦曜回怼。
　　“你很聪明。”姜诺重新夸了一次。
　　“是挺聪明的。”秋亦曜毫不谦虚，“我清楚自己酒量几斤几两。”
　　“那你醉也是装的？”陈家辉问。
　　“半真半假，我也是喝了的好吗，我现在头痛得要死！”秋亦曜抱怨。
　　“演技爆表！不愧是和姜哥演爱情对手戏的男人！”陈家辉已经不相信秋亦曜头痛了。
　　“最后还不是白搭，还得靠姜哥……”秋亦曜本来得意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姜诺脸色不太对，惨白惨白的，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脖子上流下来，像散落一地的珍珠。
　　大声说出谁是小机灵鬼！（叉腰）感谢在20230411 14:20:13~20230413 16: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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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你还好吗？”秋亦曜抓着姜诺胳膊。
　　其实他自己都因为醉酒站不稳，但此刻，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到了姜诺那里。
　　姜诺不回话，弯腰捂住了胃。
　　衬衫棉质布料被攥紧，衬衣一角在骤降温度的风中飘着，显得格外单薄。
　　看起来好像胃疼挺严重的。
　　秋亦曜赶忙把今天买的那些药从书包里翻了出来，喂他吃了几粒下去，然后和陈家辉一起把他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
　　“不知天高地厚了吧，班长。”秋亦曜看姜诺吃完药脸色好些了，才有心情开玩笑，“你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他们在长椅上休息了好久，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累得快散架了。
　　今天风虽然大，但是月光却皎洁透亮，依稀照亮了繁华城市里这个阴暗的角落。
　　风把乌云吹散，露出几颗市区难能可见的星星。
　　等他们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姜诺已经睡着了。
　　“咋办？”秋亦曜指着姜诺问。
　　“把他送到你家去吧。”陈家辉道。
　　“我家？为什么不是你家？”
　　“你家没人啊！”
　　好吧，很好。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于是最后，两人把姜诺连扶带背地，把他弄到了秋亦曜家里去。
　　“可算到了！”
　　陈家辉把姜诺往客卧床上一扔，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秋亦曜这个龟儿子，说自己也喝多了，醉得难受，都不肯出力。
　　陈家辉觉得自己今晚就是个卖苦力的。
　　但是能怎么办呢，父子一场，他得为他傻儿子的爱情铺路啊。
　　这么想，陈家辉稍微舒心了一点。
　　“我要回去了。”陈家辉说。
　　“睡这得了，有地儿，沙发。”秋亦曜指了指沙发。
　　“不行，我夜不归宿的话我妈不得打断我腿！”陈家辉摆手。
　　“万一他晚上吐了啥的，我收拾不来。”
　　“好哇！原来留我是为了这呢！”陈家辉拿起自己的背包，“狡猾！”
　　说罢，他一溜烟跑了。
　　秋亦曜也就只好依着他去了。
　　“回去打个车，路上小心。”秋亦曜倚着门。
　　“还算有点人性。”陈家辉回头说道。
　　****
　　陈家辉走后，秋亦曜在姜诺旁边兜兜转转了半天，头痛欲裂，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床上这货。
　　他自己虽然偷偷吐掉了绝大部分酒，但其实也喝了挺多的。
　　白酒这玩意，后劲是真特么足。
　　而姜诺则是没有半点虚假地，真枪实干地血战到最后，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他都怕他半夜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秋亦曜在自己主卧的床上躺了半天，瞪了半天天花板，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怕万一早上一起来，发现隔壁人都凉了，对这房子风水不好，于是又爬起来躺到了姜诺那张床上去。
　　清幽的月光洒进来，秋亦曜侧着脸看了看旁边的人。
　　姜诺呼吸有点不平稳，还一直皱着眉头，估计是在梦里还在胃疼吧。
　　他这张脸是生得真好看啊，哪怕现在这样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线，还是惊为天人的好看。
　　秋亦曜看着看着，终究抵不过酒精带来的困意。
　　只要他一有动静，自己就能醒来……
　　他这么想着，觉得安心多了，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秋亦曜梦见自己还在那个昏暗的包厢里。
　　肮脏，烟雾缭绕。
　　周围挤满了恶臭的老鼠们。
　　其中一只老鼠抓着他的头，力气大得离谱，把酒往他嘴里倒。他根本没有时间把酒吐到袖子里的海绵里去。
　　然后视角一转，姜诺也手里端着酒杯，面色惨白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毫无知觉地向后倒去，咚的一声，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流出好多血……
　　卧槽，姜诺，姜诺……
　　忽然，一阵陌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秋亦曜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意识到刚才是一场梦。
　　还好，是梦……
　　四肢和躯干好像沉重得不是自己的了。秋亦曜艰难地挪动身子，转了个身，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到姜诺坐起身来把手机铃声按掉。
　　姜诺看了看秋亦曜，以为他没醒，便轻声起了床。
　　“你去哪？”
　　在姜诺即将走出卧室的时候，秋亦曜开了口，把他吓了一跳。
　　“你醒了？”姜诺问。
　　“废话。”
　　“我问你去哪。”
　　“我今天有点事，有点晚了，先走了。”姜诺走出房门，就要给他把门带上了。
　　秋亦曜看了时间，现在才七点半！而且是周六！
　　周末不睡懒觉，还起这么早，不是有病吗！
　　昨天宿醉过后，一大清早的，这是发哪门子疯！
　　“你都不对我帮你收拾残局表示感谢？”
　　说到这个，秋亦曜就一肚子气。他昨天还因为担心他晚上会吐，才睡在这里，搞得他一夜都没睡好，还做了各种各样关于昨晚事情的噩梦。
　　姜诺这才想起来似的，说了句：“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然后就带上门走了，留下秋亦曜一个人在这里懵逼。
　　这人是觉得别人和他同一张床睡觉不舒服吗，是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非礼的事情，慌不择路要跑了吗？
　　秋亦曜越想越气，对着门吼了一句“傻逼”。
　　门外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姜诺听到没有。
　　****
　　好在秋亦曜不记仇，没两天他就把这事忘掉了。
　　而且，在这期间，学校出了件大新闻。
　　——臭名昭著的恶霸刘勇居然在广播里公开对秋亦曜道歉了。
　　当时是在晚饭的休息时间里，平时这个时间段学校广播会放一些歌曲，播读一些同学对同学的寄语，当刘勇的道歉播出时，连平时嫌广播吵的那部分人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秋亦曜正和姜诺一起吃完晚饭，往教室走去，听见刘勇的声音便停了下来，站在一处广播喇叭下驻足欣赏。
　　秋亦曜抱怨道：“这孙子怎么不挑个我们在教室的时间播。”
　　在室外实在听不太清刘勇在说些什么。
　　“能愿赌服输就不错了，他肯定是想挑教室里人最少的时间点播。”姜诺道。
　　广播里，刘勇粗着嗓子语气僵硬地念着姜诺写给他的文本。
　　“大家好，我是高二九班的刘勇。今天，我要给高二三班的秋亦曜同学道歉。我心胸狭隘、趁人之危，找人围堵殴打他，妄图用暴力解决争端，括弧，最后没有打过他。以后我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一定会尊敬同学、爱戴同学……”
　　刘勇说完了，秋亦曜露出满意的微笑。
　　听自己的手下败将道歉就是爽。
　　姜诺斜靠着墙，双手抱臂看着他，若有所思。
　　秋亦曜：“怎么？”
　　姜诺：“你说，我们的赌约，最后谁会在这里道歉？”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广播。
　　秋亦曜：“……那必然是你。我是不可能会输的。”
　　姜诺笑了一声，那笑声很是轻蔑：“巧了，我也不可能会输的。”
　　你敢再笑一声？
　　秋亦曜正要撸起袖子跟姜诺再battle一场，迎面走来几个一起打过篮球的同学。
　　一个男生过来笑着拍了拍秋亦曜的肩，说道：“兄弟，你可真牛啊，居然能让刘勇给你公开道歉！刘勇那逼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啊！”
　　秋亦曜听得很满足：“那可不，我就是天。”
　　“天神降临，曜天神。”男生拱了拱手。
　　另一个人道：“刘勇那道歉的语气我都听笑了，僵硬得好像小学生念检讨似的。”
　　“你没听错，他确实是念的，稿子还要我们姜老师给他把关。”秋亦曜点了点姜诺。
　　姜诺道：“没办法，我看了他之前写的，语句都不顺，狗屁不通。”
　　“没文化的人是这样的。”
　　“听说他还在考试作文里写拼音，真是笑死我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还发生在学校的许多角落。
　　看到恶贯满盈的刘勇受到了这样的惩罚，大家心里都只剩下一个“爽”字。
　　回教室路上，秋亦曜心情愉快，还哼起了歌。
　　姜诺笑着看他一眼：“让刘勇道歉能让你心情那么好？要不我跟广播社的说一声，让你去广播里唱一曲。”
　　“好啊，那我会说，下面这首《简单爱》，我要献给姜诺同学。”
　　“那还是算了，同学听到都去给你投票了。”姜诺立刻改口。
　　“哦，这该死的胜负欲！”秋亦曜推了一把他。
　　****
　　秋亦曜这边心情大好，做什么事都非常愉快，连劳动委员使唤他去黑板上擦一下笔记，他都去了，非常令人不可思议。
　　而陈家辉那边却没有与他举杯同庆，一下课就恹恹地趴在桌上。
　　“小陈同学，你怎么啦？”秋亦曜用手叩了叩他的背，假装敲门。
　　陈家辉抬起头来，充满幽怨地看他一眼，逸出一声叹息。
　　“唉……”
　　“不要叹气，不要叹气！叹气会带走好运气！”秋亦曜到他旁边坐下，问道，“有什么心事，跟哥说说？”
　　陈家辉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昨天刷朋友圈看见季齐爽发了一张照片，是和徐成的合影。”
　　季齐爽是徐成班里的一个漂亮女生，听说年级里还挺多人喜欢她的。
　　“那怎么了，好朋友之间发合影很正常吧。”
　　“唉，你不知道，他们是在电影院里合的影，两个人挨得可近了。”陈家辉耷拉着脑袋。
　　“啊……这……”秋亦曜心想，这确实有点棘手。
　　陈家辉“嘤”了一声，感觉就快哭出来了。
　　秋亦曜连忙道：“稳住稳住兄弟，别哭，让哥哥给你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家辉抬起眼来，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秋亦曜：“……你知道谁和季齐爽熟吗？”
　　陈家辉：“好像我们班舒静跟她关系挺好的。”
　　秋亦曜：“……”他跟女生基本没什么接触，这样贸然去问，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出卖闺蜜的小秘密。
　　看着秋亦曜尴尬挠头的样子，陈家辉喉间又逸出一声“嘤”。
　　秋亦曜：“……”
　　“要不我去帮你找舒静问问吧。”后座的姜诺突然插话道。
　　“？！”秋亦曜和陈家辉光速扭头看着他。
　　姜诺：“？”
　　秋亦曜大喊：“你偷听！”
　　姜诺坐直了身体，挺直了腰板：“什么我偷听？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听。你们自己说得那么大声，怪我咯？”
　　秋亦曜、陈家辉相视：“……”
　　陈家辉：“我们真的说得很大声？”
　　秋亦曜想了想：“好像有点。”
　　姜诺：“……”
　　“要不要？”姜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俩蠢货什么时候能智商在线一点。
　　“好啊好啊好啊！”陈家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姜神，姜大帅哥，请你帮我问问。”
　　“妥。”姜诺点着头，对他的尊称非常满意。
　　“不要说是我问的！”陈家辉补充。
　　“知道，我不蠢。”姜诺漫不经心地说。
　　秋亦曜觉得这个王八蛋又在影射些什么。
　　****
　　舒静暗恋姜诺，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一直没点破。
　　见姜诺竟然第一次主动找她，舒静兴奋得脸颊微红，语句都快说不顺畅了。
　　秋亦曜和陈家辉拿书挡着脸，欲盖弥彰地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哦，季齐爽呀，是我的好朋友呀！”陈家辉看着舒静的口型，模仿她小奶音的语气讲话。
　　“嗯，她和徐成什么关系。”秋亦曜模仿姜诺冰冷却有事相询的尴尬语气，为了不带一丝情感，连疑问的语句都表达不出。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终于憋不住笑。
　　“舒静对班长可是真爱啊。”陈家辉感叹道。
　　“那你为什么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秋亦曜憋着笑。
　　“你不也一样，嘴都咧到天上去了。”陈家辉戳了戳他的脸。
　　“好笑嘛！一个青楼一个和尚。”
　　“噗哈哈哈！”
　　姜诺回来的时候，俩人还笑作一团。
　　姜诺冷着脸卷起试卷给他们的脑袋一人来了一下，两人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
　　“还听吗？不听就算了。”姜诺作势要走。
　　秋亦曜忙拉住他胳膊：“听，听！请姜大帅哥发发善心告诉我们吧！不然我这位贤弟这几天都要吃不好睡不好了，甚至这辈子都要玉玉了。”
　　姜诺这才满意地坐下来：“舒静说，季齐爽在追徐成，但是还没追到，但据说开展的攻势挺猛烈的。”
　　说罢，姜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家辉，看他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从励志小天使陈家辉嘴里听到一句：“没在一起就好！那我会更加加倍努力追他！”
　　谁能想到，第一次同床共枕竟然是因为秋亦曜怕姜诺人凉了对房子风水不好。
　　姜诺知道此事后：“……”


第20章 
　　陈家辉加倍努力追人的后果就是，原本秋亦曜、陈家辉、姜诺的三人行变成了秋亦曜和姜诺二人行。
　　陈家辉这没出息的龟儿子，下课不见踪影，吃饭不见踪影，简直恨不得搬一张桌子到一班门口上课。
　　好在最近秋亦曜和姜诺的关系一天天越来越好，暖场工具人陈家辉已经可有可无了。
　　数学课。
　　秋亦曜闲着没事，便对着姜诺动手动脚扰乱他听课的注意力。
　　他一会儿挠挠姜诺的腿，一会儿捏着姜诺的手腕把他的手甩来甩去。
　　“好玩？”姜诺抓住一只小猪蹄子。
　　“好玩。”
　　“哦。”
　　姜诺很好脾气地随他乱动，但这在秋亦曜看来不够刺激，玩着没劲，他那鬼点子贼多的脑袋瓜便活络了起来。
　　在老李的目光看过来的一刹那，他偷偷伸手到桌底下，把姜诺手肘往上一抬。
　　猝不及防，姜诺被迫举了个手。
　　这都上高中了，还有谁上课会举手的，又不是小学生了。
　　况且他们班氛围很好，有谁有疑问，都是可以直接问。可以说，高中一年多来，就没人在班里上课举手。
　　姜诺正想往下撤，已经来不及了。
　　“姜诺，你有什么问题？”老李推了推那厚厚的圆眼镜片，颇为意外。
　　姜诺收拾收拾桌上的书，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秋亦曜竖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努力憋笑。
　　老李的PPT上这个题目实在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了，就算是秋亦曜这种白痴都会做。
　　所以，不管姜诺是问还是不问，都只能丢面儿。
　　谁知，姜诺轻咳一声，淡然道：“老师，我想的是，这道题是否可以用法向量秒算，这样更简便。”
　　法什么？秒什么？
　　姜诺说的虽然是人话，但是他们怎么听不懂呢？
　　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疑问。
　　老李头儿愣了两秒，颇为意外，因为他自己都从没把这题往这个方向想过：“是的，你的想法很好，确实可以这么做……不过高考不要写超纲内容的算法。”
　　接着，老李头儿向大家解释道：“姜诺刚才说的是高等数学的一种计算方法，超纲了，大家知道一下就好。”
　　教室里发出“哇哦”的一声，看姜诺的目光都更加崇拜了。
　　大家还沉浸在对姜诺狂热崇拜中，姜诺坐了下来。
　　如果秋亦曜是一只猫，那他现在一定是出于猫毛竖起的十级警戒状态。
　　姜诺坐下来了！
　　他预感，这个人很危险！
　　果然，姜诺也开始把手伸向秋亦曜的大腿。
　　他的手法和秋亦曜不一样。如果说秋亦曜是毛手毛脚地一通乱动，那姜诺的手法可谓温柔至极，每一下都像是羽毛拂过肌肤，让人痒得不得了，却又欲罢不能。
　　尤其是秋亦曜在这个初秋季节还穿着短裤，姜诺温热的指尖直接轻点在他的皮肤上。
　　“痒痒痒！”秋亦曜被挠地坐不直，左右乱晃。
　　“别摸了！”
　　“求求你，姜哥，我错了我错了！”
　　姜诺就跟没听到似的，课桌之上，他的目光的注意力看起来还是在老师那里，不时应着老师的思路点点头，课桌之下，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秋亦曜把这个乱摸的爪子死死按住，但姜诺还是逃出一根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他的大腿。
　　像是有蝴蝶飞过他的心尖，收拢翅膀停在上面，挠得他心痒痒的，感觉十分怪异。
　　但却不难受。
　　甚至还有点享受。
　　他的内心深处，好像还挺喜欢和姜诺这样肢体接触。
　　突然，老李的一声喝把秋亦曜吓得身体一震，拉回现实：“秋亦曜！你在干嘛！”
　　秋亦曜赶紧把姜诺的手撒开。
　　——但是在撒手之前，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已经看了过来，大家都看到秋亦曜抓着姜诺的手。
　　“喔哦——”有人开始起哄。
　　女生们也纷纷低声惊呼。
　　“好甜好甜！”
　　“我的CP上课牵手呜呜呜。”
　　“我好想变成那张课桌，这样就可以知道他们每天都在课桌下做什么了。”
　　然而老李并没有听到这些，他思想正统，丝毫没有想歪：“你抓着姜诺的手不让他写字吗？你自己不学习也就算了，还要影响同桌学习！给我站到后面去！”
　　“我……”
　　秋亦曜本想反驳，明明是姜诺先摸的自己！
　　但他要怎么说，直接说姜诺摸自己大腿吗，根本不可能啊！
　　他只得拿了课本，气馁地走到教室后面站着。
　　姜诺还转过头来冲他回眸一笑。
　　得意什么？
　　老子迟早让你摸债摸偿！
　　校霸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他努力克制住才没让手中的课本飞过去砸他的脑袋。
　　数学课下课，老李前脚刚走，秋亦曜就马上冲回座位，把刚想站起来逃跑的姜诺按在座位上。
　　“想跑？哼。”秋亦曜一声冷笑。
　　姜诺的逃生之路被堵死。
　　他长腿一跨，直接和姜诺面对面地坐在了他的腿上，用自己的重量压着姜诺不让他起来，同时用手卡住他的脖子，逼他道歉。
　　“道不道歉！”秋亦曜故意在手上加了点力道恐吓他。
　　谁知，姜诺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不。”
　　“？”
　　秋亦曜刚预感不妙，下一秒姜诺的手就挠上了他的腰。
　　姜诺发现了，秋亦曜怕痒。
　　这简直是致命要害！
　　谁能知道，威风凛凛的校霸怕痒？
　　“哈哈哈，别动，痒，哈哈哈！”秋亦曜坐在姜诺腿上扭来扭去，后悔自己不该来找姜诺的茬。
　　他想站起来，没想到却反被姜诺压制住了，动弹不得，只感觉姜诺的手在他的腰间游走，他痒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别弄了……”秋亦曜毫无尊严地求饶。
　　“求我啊。”姜诺坏笑着看着他。
　　“求你，求你……姜诺，姜哥，姜神……”
　　他痒得整个人前倾，脸都快埋在姜诺的肩窝了，从后面的角度看，他们不光是坐在一起，还抱在一起。
　　这时，陈家辉叫了一声：“哇哦！你们在干嘛！”
　　两个人瞬间停下动作。
　　陈家辉刚从徐成班级那边回来，嘴角那一抹笑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东西。
　　“哎呀！你真是坏事！”吴梦雪一点没留情地重重掐了陈家辉胳膊一下，“我们刚才都不敢打扰他们！”
　　合着这些人早就在看了？都搁这嗑瓜子呢？他们居然一点没发觉？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陈家辉懊悔地说。
　　秋亦曜耳根慢慢变红，僵硬地从姜诺的腿上下来。
　　姜诺噙着笑看着他。
　　现在回想刚才的举动，在外人的视角好像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别弄”、“求你”这样的词，听起来怎么都怪怪的。
　　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脸红耳赤的画面。
　　“以后多来点这样的桥段，我们爱看！”吴梦雪笑眯眯地，磕糖让人心情愉悦。
　　秋亦曜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去上厕所。”
　　“这特么马上要上课了你还去？”陈家辉喊道。
　　“你管我！”秋亦曜头也不回，只想快点逃离。
　　****
　　“你不对劲。”
　　宿舍里，秋亦曜在刷牙的时候，陈家辉对秋亦曜说道。
　　“你他妈才不对劲！”秋亦曜吐掉口中的泡沫，恶狠狠地瞪他。
　　“我的雷达哔哔作响。”陈家辉用胯把秋亦曜撞到一边，挤过来打开洗脸池里的水龙头，用水沾湿毛巾。
　　“哔你个头，你的雷达故障了。”秋亦曜面无表情。
　　“你那样坐在姜诺身上，没有什么感觉？”陈家辉凑到他耳边轻轻问。
　　“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感觉。”陈家辉也不挑明，但秋亦曜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家伙，又用GAY的思维来衡量他。
　　“没、有。”秋亦曜一字一顿地说。
　　陈家辉明显不信，他知道，秋亦曜这家伙死鸭子嘴硬，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啊，春心萌动这种事，还是让他的儿子自行慢慢领会吧。
　　****
　　陈家辉刚才说的话简直是余音缭绕，像只烦人的苍蝇一直在脑海中嗡嗡嗡。
　　秋亦曜不由自主地回想，当时有什么感觉吗？
　　确实是没有陈家辉想歪了的那种感觉，但是他当时挺快乐的，特别是靠近姜诺的时候……
　　？
　　他在想什么？
　　什么叫特别是靠近姜诺的时候？
　　就会感到快乐？
　　妈的狗姜诺你也配靠近我？
　　秋亦曜正努力把脑海中那个人踢掉，结果那个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干嘛？”姜诺奇怪地看着他。
　　会讲话，可能是活的。
　　“干嘛干嘛？你来干嘛？”秋亦曜有点心虚，语速很快，掩饰自己的磕巴。
　　姜诺抬了抬拎着两个塑料袋的手：“吃夜宵吗？”
　　秋亦曜瞬间忘了刚才在想些什么尴尬的事，两眼放光：“吃！”
　　其实刚才晚自习的时候就饿了，肚子叫个不停，因为今天食堂晚饭都是他不喜欢的菜。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姜诺是什么？是天使！
　　秋亦曜疯狂摇尾巴。
　　然而秋亦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肚子发出第一声“咕”的时候，姜诺就默默掏出了手机点了个外卖。
　　****
　　宿舍每一层都有个露天大平台，这里摆放着长条形的桌椅。
　　秋亦曜和姜诺等到熄灯，宿管阿姨查完寝后，偷偷溜到平台上。
　　到了晚上便感受到了秋凉，微冷的风吹过宿舍楼下掉落的树叶，也吹过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秋亦曜吃得十分畅快。
　　“你不冷吗，都这个季节了还穿短裤。”姜诺问道。
　　秋亦曜吞下一个馄饨含糊答道：“明天是要换长裤了，省得某些人摸我大腿。”
　　姜诺笑了：“恶人先告状，可是你先摸我的！”
　　“你穿着长裤呢，我能摸到些什么！不划算不划算！”
　　“那我明天穿短裤，公平竞摸。”
　　“有病吧你，欠摸！”
　　“你最好少惹我，你命运般的腰部已经被我掌控了。”
　　“什么命运什么腰部？秋爷我无坚不摧！”
　　“真的？”姜诺凑过来，手有意无意地拂上他的腰，然后猛地开始挠痒痒。
　　“啊！别！痒！”秋亦曜不敢叫得太大声，怕被宿管阿姨听见，只得难耐地压低声音求饶。
　　“求我。”姜诺手上不停，秋亦曜越是躲，他就越是来劲。他现在发现这人真是太好玩了。
　　“又来！你无不无聊！”秋亦曜觉得这人简直是太幼稚了，一点都没有班长的样子！
　　“你还不服？”
　　秋亦曜一直往后躲，直到整个人都平躺在了长凳上，却没有力气把姜诺推开。
　　“哈哈哈，我不行了，别挠了！”
　　姜诺整个人压了上来，像一座大山，按住身体下这个不停扭动的人。
　　眼前两人的姿势，比在教室里的要更加劲爆更加暧昧。
　　要是此时有人往露天平台上看，会看到一个人无力反抗地平躺在长凳上任人摆布连声求饶，另一个人则几乎全身都压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之间，连一厘米的距离都不剩。
　　他能清晰地看见姜诺放大的好看的脸，看见姜诺眼眸的淡棕色，看见姜诺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突然，陈家辉刚刚说过的话在秋亦曜耳边轰然炸响。
　　“你那样坐在姜诺身上，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感觉。”
　　秋亦曜脑海中像是炸裂了一朵烟花，一阵心跳加速。
　　他心虚地猛地推开他，同时身体一转，假装推开他是因为自己要摔下长凳去。
　　“你没事吧？”姜诺看秋亦曜居然都摔倒地上了，感觉自己玩得有些过火，心里有点懊悔，于是伸手想去拉。
　　谁知秋亦曜非但没接过他的手，反而自己爬起来以后站得离他远远的。
　　“生气了？”姜诺问。
　　“没有。”秋亦曜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发现刚才摔下去的时候膝盖上的皮微微磕破了。
　　姜诺也看见了这个伤口，满是歉意：“对不起啊，我寝室里有碘酒，我拿过来……”
　　“没事不用，就是破了点皮，不需要。”
　　说着，秋亦曜开始收拾桌上吃完的垃圾，准备回寝室。
　　“我觉得你生气了。”姜诺追在他身后，听起来非常不安。
　　“真没，回去睡觉吧。”秋亦曜笑得勉强，把垃圾往垃圾桶里一扔。
　　都这反应了，怎么是没生气？
　　都怪自己，刚才是玩得过火了。
　　秋亦曜多么自尊自傲的一个人，都对他说“求你”了，他怎么也应该停下手。
　　玩闹声消失无影踪，露天平台上只剩下孤单单的桌椅。冷风吹过，这里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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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秋亦曜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寝室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卧槽？”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宿管阿姨来抓现行了。
　　结果闪进来的人影是姜诺。
　　姜诺拿着碘酒，执意要给他膝盖破皮的地方消毒。
　　“真没事儿。”秋亦曜压低声音说。
　　室友都睡着了，此起彼伏地响着鼾声。
　　姜诺没说话，抓着秋亦曜的手腕，力道不允许他挣开，意思很明显了，你必须现在给我好好消毒。
　　秋亦曜叹了一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姜诺沉默地拧开盖子，用棉签沾了一点液体，轻轻点在秋亦曜膝盖上。
　　“嘶。”
　　黑暗中，姜诺拿着棉签的手抖了抖，动作更加轻柔了，药水一点一点在破皮了的地方渗开。
　　“别生气。”姜诺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像只呜呜叫的流浪狗。
　　“真没有。”秋亦曜哭笑不得。
　　他怎么能告诉他，刚才他故意摔下长椅，跟姜诺半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心虚了，想了不该想的事情。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糟，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本能地想逃离。
　　在他已经度过的十七年时光里，他从未体会过与他人产生这种心之向往的感受。
　　想再靠近一点，想再触碰一下。
　　他畏惧这种感受。
　　他会不安。
　　亲密情感容易让人主动把自己生命的主宰权交到别人手中。都说一旦陷入爱情，就会盲目，就会无脑，就会变傻。
　　是沉是浮，是生是死，都由他人决断。
　　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他秋亦曜，从来都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静默的黑暗里，他能感觉到姜诺的目光在看着他。
　　秋亦曜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想快点把姜诺支走，他人在这里，非常扰乱他的军心。
　　“好吧，我生气了，但是现在已经原谅你了。”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他还伸手往姜诺下巴上挠了挠，像是在挠一只小狗。
　　“嗯，谢谢。”
　　这下姜诺信了，心安许多，看他爬上床以后便轻轻带上门走了。
　　****
　　秋季运动会即将来临，这几天，班里气氛变得活跃，课间大家都在讨论这事。
　　“运动会你报了啥呀？”
　　“跳远，你呢？”
　　“你报跳远？？就你这体型能跳的动吗？”
　　说话的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绰号王胖，他拍了拍肚子上的赘肉：“你看着好了，我可是轻盈的胖子。”
　　“他就是为了挑一个轻松的活儿。”梁璐走过来插嘴道，“班长都在他这动员了半天了，班长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说比完请我吃炸鸡腿，嘿嘿！”王胖乐呵呵地说。
　　“我们班估计又没戏了吧，班里本来就没几个体育生，还都是些四体不勤的，连王胖都要硬拉上，唉。”
　　“总成绩不行，个别项目拿个奖还是可以的，去年班长5000米不就拿了个第二吗，第一是长跑专业体育生，已经很强了。”
　　梁璐说着，突然看到秋亦曜懒懒散散地从教室外晃了进来，叫住他：“曜哥！你报了什么呀！”
　　“没报。”秋亦曜说得干脆。
　　“啊……你又不报啊……”梁璐一脸失望，叹了口气。
　　她心里很希望秋亦曜能参加运动会，随便报个什么都行，到时候她就有机会给他加油送水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预期，毕竟秋亦曜高一时的运动会就什么也没报，不管老李头儿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
　　秋大少爷不愁吃不愁穿，打架老李又打不过他，没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姜诺知道这些，所以秋亦曜没来主动报名，他也不去找他。
　　只是，他们三班个个都是大懒蛋，也没什么团队意识，不管会不会的运动，都不愿意报名，只想在观众看台上吃吃零食聊聊天。
　　所以，动员大家报名之路格外艰难。
　　同学：“班长，这铅球我是真的举不动啊，还容易沾一手黑黑的铅，人都快铅中毒了。”
　　姜诺：“铅球外表是铁，不会铅中毒。”
　　同学：“可是它太沉了，容易崴手腕。”
　　姜诺：“那你要不考虑一下4乘100接力？”
　　同学：“4乘100压力太大了，凭什么最轻松的跳远要给王胖啊，班长，不是我不想报名，是觉得不公平。”
　　姜诺：“也请你吃炸鸡。”
　　同学：“炸鸡不够，我要KFC全家桶。”
　　姜诺：“……行。”
　　“哎哎哎，凭什么他有全家桶，我只有炸鸡啊？”马上有之前已经报过名的同学叫了起来。
　　吵得秋亦曜头疼。
　　他光是看着这一切都糟心。他搞不懂，同学们这样那要提要求，还不满足，姜诺是怎么忍下来的。
　　“姜哥，你今年也报5000米吗？”舒静乱上加乱，凑到姜诺跟前。
　　姜诺被舒静的动作一影响，身体不自觉地往另一边倾斜了些。
　　“对。”他捏了捏眉心，很疲惫。
　　“好耶，姜哥肯定能拿名次，到时候我来给你加油！”舒静欢快地说。
　　“谢谢。”姜诺客气回道。
　　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阵躁动。
　　秋亦曜听闻声音抬起头来。
　　前门“砰”的一声被人拍响，来人是刘勇和他的一群小弟。
　　“姜诺！秋亦曜！你们出来！”刘勇粗着嗓子喊。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被刘勇这架势吓到了，不敢轻举妄动。
　　刘勇找上门来，通常没有什么好事。大家都原地定住了，生怕刘勇对自己的哪个动作看不惯而上来挑刺。
　　姜诺缓缓地直起身来，往秋亦曜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刘勇。
　　秋亦曜本来就被同学们吵得头疼，刘勇来得正好。他把手机塞进桌肚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小腿肚蹬开了椅子，椅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气势十足。
　　“什么事。”姜诺也放下手中的事情，朝门外走去。
　　走廊里，刘勇歪着脑袋，用下巴指着他们俩，眯着眼睛视线往下看。
　　秋亦曜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得了颈椎病什么的，头正不过来。
　　你可知道，你这个动作，会显得眼睛小鼻孔大？
　　见他俩站定了，刘勇继续歪着脑袋，向右后方的小弟略一点头。
　　那小流氓的劲儿足足的。
　　小弟把两张纸甩到他们面前。
　　还是一式两份的，手写体，秋亦曜从姜诺那边拿过一份，几乎要笑场。
　　“这是我们几个参加的比赛项目，有种赛场上见。”
　　“上次拼酒我们比输了，这回要在运动场上赢回来。”
　　“只有运动的王者，才是真男人。”
　　说完，刘勇见秋亦曜呲着牙在傻乐，非常不爽。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牙齿有点热，露出来凉快一下。”
　　秋亦曜说完，姜诺本来没在笑的，都忍不住了。
　　只见刘勇的几个小弟也在后面偷笑。
　　刘勇怒了，指着秋亦曜：“你给我记住了，谁比赛输了，就不是男人！”
　　说完便一挥手，领着几个小弟怒气冲冲地走了。
　　秋亦曜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刘勇这人怎么跟个二愣子似的，还下战书，几岁了都。”
　　“嗯，是挺傻逼的。”姜诺看着他，眼带笑意。
　　“你说他要下战书就下，还带这么一帮人过来给他撑场面，电视剧看多了吧。”秋亦曜看着那帮人气势汹汹地消失在转角，属实呆萌，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要是人带少了，怕你揍他，自封老大的名号就保不住了。”姜诺把手中的纸对折了几下。
　　“哎，你怎么不看啊？”秋亦曜见姜诺折了纸，差点就扔进垃圾桶了。
　　“你要看？你要接战书？”姜诺诧异地问。
　　他本以为刘勇这么幼稚的行径，秋亦曜不会去理。
　　而且，秋亦曜不是本来就不会报名参加运动会的么。
　　“我看看他报了什么，好奇。嗯……”秋亦曜看着手上的表格，“他的字也太烂了，跟狗啃似的。”
　　姜诺也笑着翻开手中的纸：“用狗啃形容字是什么意思，一般不是狗爬吗？”
　　“就是比狗爬还要烂的那种。”秋亦曜艰难辨认表格上的字，“刘勇——参加……4乘100，5000米，跳远……我去，参加这么多跑跑跳跳的，不嫌累么！”
　　姜诺看了他一眼，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我靠，你什么意思！我体力嘎嘎好！”秋亦曜觉得他在看不起自己，“我不想参加比赛是因为我这人没有集体荣誉感，不是因为跑不动，行么。”
　　姜诺挑了挑眉，没说话。
　　“你告诉你，暴力男这战书我接定了！这个傻逼，不给他点颜色真觉得自己学校里最牛逼了。”
　　秋亦曜怒气冲冲地跑到体育委员那里，在4乘100那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名字后，他舒出一口气。
　　其实他不是因为刘勇的什么破战书，他早就在看着姜诺苦苦和同学们谈条件报名的时候就看不惯了。
　　这个笨比班长，就不知道来问问他么，他不要姜诺满足他什么条件，就可以直接报名。
　　只是，姜诺一直不来问，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去报名。很傻，不酷。
　　体育委员惊呆了：“曜哥……你……真的来比赛？要不再想想？”
　　他怕秋亦曜只是临时起意，到时候又不来参加比赛，何况他参加的是4乘100这种集体项目，要是一个人不来，再找替补就麻烦了。
　　“你什么意思！”秋亦曜写完名字，把笔拍到桌上，目露凶光。
　　“没，没。”体育委员看着跟着走过来的姜诺，“班长……”
　　“让他参加。”姜诺平静地说，拿过秋亦曜拍在桌上的笔，在4乘100和5000米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报两项？”秋亦曜问他。
　　“嗯，怎么，人家刘勇还报了三项呢。”姜诺看着他。
　　“那……这不是因为跳远已经被王胖报了嘛！”秋亦曜指了指报名表。
　　“还有5000米你怎么不报？”姜诺勾了勾嘴角。
　　“5000米……你去年已经取得过好成绩了，给你一个机会突破自我，再续辉煌。”秋亦曜才懒得跑5000米，耗时那么长，把自己累个半死，才能拿到和别的项目一样的奖项，没意思。
　　虽然他是助人为乐，但是助到差不多就得了。
　　“好，谢谢你哦，考虑这么周到。”姜诺笑着说。
　　“那是。”秋亦曜点点头。
　　跳远他们班王胖肯定会输给暴力男的，只要他和姜诺在4乘100和5000米上赢了，就算赢了暴力男。
　　“曜哥！！”梁璐飞速地冲过来，“你报项目啦？！”
　　“嗯。”秋亦曜想走的路被梁璐堵死了，只得无奈地停下来。
　　“你报了什么！”
　　秋亦曜觉得梁璐比他这个当事人都要兴奋一百倍，叹了口气：“4乘100。”
　　“哇！到时候我来给你加油！”梁璐冒着星星眼。
　　秋亦曜无可奈何的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肩上搭上一只手臂。
　　“给我男朋友加油吗？不行，那我会吃醋的。”姜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眼角带着笑意。
　　“啊？啊……”梁璐愣了愣。
　　陈家辉倒是耳尖，听到这话后马上大叫：“卧槽！卧槽！公然撒狗粮！吴梦雪！快来看！”
　　吴梦雪托腮一脸姨母笑，眼神里全是“我家崽崽真可爱”的意味。
　　秋亦曜很无奈，一巴掌拍在陈家辉头上：“你哪家的，胳膊肘还往外拐。”
　　“嘿嘿……”陈家辉摸着头笑着，“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要不是因为班长，你根本不会参加吧。”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是因为暴力男——”秋亦曜本来想说因为刘勇下了战书，但是用这个借口确实显得自己太傻比了。
　　但是他又不愿意说自己是因为看不惯姜诺辛苦卑微地四处求人。
　　秋亦曜不再说话，陈家辉笑嘻嘻地看了他一会儿，贱贱地挑了挑眉，眼神说的是：兄弟，我懂的。
　　秋亦曜：“……”
　　姜诺：你不是说你体力嘎嘎好么？坐上来，自己动。


第22章 
　　这边刚报名了4×100，那边体育委员就跟老李打好招呼今天下午班会课去操场练习交接棒。
　　“曜哥，你实力怎么样？”体育委员名字叫袁志杰，虽说是个体育生，但是是个打羽毛球的，对跑步并不是强项。
　　“还行吧。”秋亦曜正蹲在地上系鞋带，随便说了一句。
　　秋亦曜从没参加过任何学校里的体育比赛，大家都不知道他水平如何，不过看上去应该不错，是那种阳光运动型的。
　　“那必须行，我们曜哥，打架强的一批，跑个步不是so easy！”罗天迪说。
　　随着姜诺和秋亦曜关系的好转，罗天迪对秋亦曜的态度明显也变好了，有时会和他开开玩笑之类。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是梁璐喜欢秋亦曜，而不是秋亦曜追梁璐。更何况，平心而论，秋亦曜对梁璐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漠而疏离，没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
　　秋亦曜看着罗天迪，突然想到他和姜诺的“禁止假装恋爱”游戏。
　　如果在一起的对象换成罗天迪……他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虽然他之前也看姜诺不爽，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可以接受？
　　他被自己脑袋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震惊到了，赶紧甩了甩脑袋。
　　“先一起跑个一百米看看吧，根据速度分第几棒。”见秋亦曜系好鞋带直起身，姜诺说道。
　　于是四个人一同站在一百米起跑线上。
　　学校里的班会课统一安排在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这时大家都在班里，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些体育生在进行日常训练。
　　秋亦曜蹲在起跑线上压腿，旁边的姜诺活动着手腕脚腕。
　　也许是无聊使然，好胜心突然在这个时刻燃了起来，秋亦曜对着姜诺说：“姜哥，比一下？”
　　姜诺一挑眉毛，够了勾唇：“可以啊。输的怎么说？”
　　“输的人请客吃饭。”
　　“可以。”
　　秋亦曜蹲在起跑线前，双手撑地，全神贯注听袁志杰发号施令。
　　“预备——”秋亦曜抬起臀部，目视前方。
　　“跑！”
　　袁志杰突然一声令下，都快喊破音了，秋亦曜愣了愣神，身边人都冲出去半身了他才想起往前冲。
　　三个身影都跑在他前方，姜诺没有冲在最前面，最前面的是袁志杰。
　　看来体育生这个称号也没白当的。
　　等过了50米左右，秋亦曜明显感觉到前面几个人不像一开始时冲劲那么大了，除了姜诺，另外两人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
　　他一点一点缩小与他们之类的差距，直到成为第一，就这样，到了终点的时候，秋亦曜和最后一名拉开了三四步的距离。
　　第二个到达的是姜诺，第三袁志杰，第四罗天迪。
　　“你赢了。”姜诺一冲过终点线，便对秋亦曜说道。他愿赌服输。
　　“嗯。”秋亦曜气儿还没喘匀。
　　“卧槽！我知道曜哥厉害，没成想这么厉害呀！”罗天迪撑着大腿，心脏因剧烈运动跳得飞快。
　　“要是曜哥参加了，去年我们也不至于落到个倒数。”袁志杰说。
　　他这话带着点责怪秋亦曜去年不参加的意思，姜诺微微蹙眉，打断道：“我们安排下次序。”
　　“我先说啊，我不能在第一棒。”秋亦曜举手说，“我容易被枪声惊到。”
　　“发现了。”姜诺笑着说。
　　“？”
　　“你在起跑的时候慢了一拍。”
　　“都怪老袁嗓门太石破天惊了。”
　　“曜哥爆发力很好，适合跑最后一棒。”姜诺说。
　　“完全同意！曜哥就是属于最后惊天大逆袭那种！”罗天迪点着头。
　　秋亦曜表示随便。
　　“好，那就曜哥最后一棒，谁第一棒？”袁志杰问。
　　姜诺和罗天迪都没有说话。
　　袁志刚看了看自己：“那要不……我？”
　　姜诺点头：“那我跑第三棒。天迪你跑第二棒。”
　　“行。”罗天迪说。
　　确定好顺序后，四人练习了下交接棒。
　　四个身影分布在操场上的四个方位。
　　姜诺啪地一声把交接棒打在秋亦曜手里，这一下非常疼，但很稳，秋亦曜很快就能握紧，一刻不停地往前冲。
　　然而相比秋亦曜和姜诺这边，前几棒的交接并不是非常顺利，通常不是前一棒的人没把棒准准拍在后一棒的人的手上，就是后一棒的人助跑跑得太远，最后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罗天迪，你看准了姜哥的手再往下拍，实在不行咱就递，不求速度，只求稳，总比棒子掉在地上好吧。”
　　“老袁，你也是，递棒子的时候一定要稳。天迪不要助跑得太快，老袁都要追不上你了。”
　　“哎！棒子是往下拍，不是往前戳，老袁你这是要把人手戳出个窟窿呢！”
　　秋亦曜不停地纠正他们的动作，觉得汗都要下来了。
　　不知道刘勇他们班练得怎么样，秋亦曜心里想。
　　他这人就是极其具有好胜心，既然都来比赛了，不把刘勇他们比下去那就说不过去了。
　　就如同和姜诺的恋爱赌约一样，必须不能输。
　　****
　　一节班会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响的时候，正好棒子拍在秋亦曜手上。
　　“要不咱们今天就先练到这吧。”秋亦曜握着交接棒，觉得手脏便直接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微风吹来，带来塑胶跑道上淡淡的塑胶味。
　　姜诺顺着他说话扭头偶然看到这一幕。
　　这回撩起的幅度比上次在教室里的要大，露出秋亦曜漂亮的腰身曲线。
　　他腰很窄，但很紧实。这个部位长年不晒太阳，这一段皮肤白得发光，隐隐还能看到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腹肌线条。
　　这一切，像电影回放的慢动作，徐徐在姜诺面前展开。
　　明明平时都是趾高气昂放荡不羁的，怎么腰部却好看到让人觉得这是一只小白兔。
　　让人……很想蹂·躏，是怎么回事？姜诺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直到罗天迪的兴奋大吼唤醒了他。
　　“难得这次不用和教学楼里的人同一起跑线，可以去食堂吃上第一口饭了！”
　　说完，便拔脚就往食堂冲去。
　　“有道理哎，冲！”袁志杰也紧跟其后。
　　秋亦曜正要往食堂方向走，被姜诺一把拉住。
　　“嗯？”
　　“你忘了？我请客。”
　　“请客……不去食堂吗？”秋亦曜有些奇怪道。
　　“今天不去食堂，带你出去吃一个好吃的。”姜诺说。
　　“啊？……”
　　秋亦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姜诺带到那堵他经常翻的墙边。
　　“你要翻墙出去吃饭？”秋亦曜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年级第一该干的事吗？
　　“嗯，怎么了？”姜诺已经伸长双手抓着墙的顶端了，他手指微蜷，稍一用力，轻松地跃上墙顶。
　　而且这个年级第一怎么翻墙翻得这么利索？
　　他发现他和姜诺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姜诺总是给他带来很多意外，这和他对姜诺的刻板印象完全割裂开来。
　　一定是这老狐狸藏得太深了。
　　“没事。”秋亦曜一个利落翻越，跟着跳出墙外。
　　****
　　姜诺带秋亦曜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
　　这里实在太偏僻太破败了，而且胡同的尽头是一条死路，秋亦曜知道这里有胡同，但是从来没走进来过。
　　“这是我常来的一家面店，离我家不远，我经常周末都跑过来吃。”姜诺介绍道。
　　秋亦曜神奇地发现，尽管这条胡同刚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荒荒凉凉的一片，但是越往里走却发现这里非常有市井生活气息。
　　晾在路边被太阳晒得香香的被褥，慢慢骑着老式自行车的花白头发老头儿，摆张木凳坐在墙边叽叽喳喳聊天的人们，谁家厨房里传出的炒菜声……
　　以前秋亦曜从没想过，家庭并不富裕的人们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现在他突然觉得，似乎幸不幸福和钱没有多大关系。他家有钱，但是却没有生活在这里的人幸福。
　　胡同的尽头，很多人聚集在一家面店里。
　　面店充斥着食物的蒸汽，店内人满为患，老旧的木质桌子都摆到外面来了。
　　老板正端着两碗面给客人上菜，看到姜诺，便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哟！小姜来啦！”
　　“嗯！胡叔，还有位子吗？”
　　“这回儿饭点，人多，我给你们从里屋搬张桌子出来吧，坐外面，可以吗？”胡叔拿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着汗。
　　“可以吗？”姜诺低声询问秋亦曜。
　　“嗯，可以，坐外面吹吹风也舒服些。”
　　“好，胡叔那麻烦你了！”姜诺说。
　　很快，胡叔便搬了张桌子出来，秋亦曜这才发现，胡叔腿脚有些跛。
　　姜诺和秋亦曜上前帮忙，搭了把手把桌子摆好。
　　胡叔正要进去拿凳子，秋亦曜忙说：“胡叔，我来吧。”
　　于是抢着进屋找了两把椅子。
　　胡叔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对着姜诺说道：“这小子，简直和你一样。”
　　姜诺笑了笑没说话，拍了拍胡叔的肩，示意他先去忙吧。
　　秋亦曜和姜诺在桌子边面对面坐下来。
　　这是一张挺小的桌子，基本一伸胳膊就能戳到对面的人，明显平时是不会用来招待客人的。
　　但是依然打理得很干净。
　　跟这家店的其他桌子凳子一样，虽然老旧，但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其他老牌面店一样，桌子上也黏着一层老牌油污。
　　秋亦曜对这里很好奇，伸着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姜诺：“这家店的老板，你跟他关系很熟？”
　　姜诺笑着喝了一口热水：“嗯，胡叔以前住我家楼上，老邻居了。”
　　“他腿脚怎么回事？”
　　“先天残疾。”
　　秋亦曜也正在端起水杯吹热水，听闻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杯上水汽一晃。
　　上天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是HARD模式。
　　“看出来他人挺好的。”
　　“嗯，人很好。”姜诺说。
　　“他刚才说，说我和你一样。”秋亦曜觉得姜诺肯定明里暗里地帮了老胡许多忙，老胡才会对他格外热情，就像见到亲儿子一样。
　　“嗯。”
　　“具体说说呗。”秋亦曜挑了挑眉。
　　“就是说，”姜诺勾起嘴角一笑，“你很乖，和我一样。”
　　“你敢说我乖！”秋亦曜一拍桌子，佯装怒斥，“看来是老子没教训够你！”
　　姜诺只是笑，没说话。
　　“笑屁啊！老子上课睡觉放学打架，翻墙逃课无恶不作，你是在看不起我！”
　　姜诺并没有被他吓唬到，还是笑。
　　“你！”
　　秋亦曜本想说，你最近过于狂妄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妈的这就不能忍了我必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校霸！
　　但是姜诺突然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秋亦曜疑惑地凑近脑袋。
　　姜诺也俯身向前，两人凑近了些。
　　这个距离，在外人看来两个男生实在过分近了，也不知道是要讲悄悄话还是下一秒就会吻上去。
　　姜诺轻启朱唇，却没有说话。只见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对面男生下巴上挠了挠，嘴角依然噙着笑。
　　像是在挠小狗似的。
　　这不是还在变着法儿说他很乖吗！
　　“靠！”秋亦曜发觉自己被戏耍了，气冲冲地往回靠，不再让他碰。
　　距离拉远，不知怎的，有一点失落。
　　秋亦曜脸上还维持着怒视姜诺的表情，但是姜诺手指的触感就这样一直留在了他的下巴上。
　　好像是一种肌肤接触后的满足感，有些舒服。
　　“不娶何撩！”秋亦曜轻声嘟囔着，抬手蹭了蹭下巴，把姜诺的触感蹭掉。


第23章 
　　面端上来了，他们点的都是牛肉面，姜诺推荐这个，秋亦曜也就点了。
　　姜哥诚不我欺，这碗面香气十足，料也特别多，上面铺满了一层牛肉，也不知道是它本来就这么多牛肉，还是看在姜诺的人情上，老板特意加的量。
　　拉面是手工擀的，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难找到自己现擀的面了，非常有嚼劲。汤汁也非常浓郁，很有特色，和其他地方用调味表泡出来的汤面味道完全不一样。
　　每吃几口，秋亦曜都要忍不住夸赞：“好吃！”
　　“秋少爷满意就好。”看秋亦曜吃得开心，姜诺也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嚼着牛肉，秋亦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平时也翻墙吗？”
　　“不翻。”姜诺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那里可以翻墙？”秋亦曜挑的这个翻墙的地点很少能碰到学校里的学生，别的学生一般从操场那边另一堵墙翻。而且这也不是上回他在小巷里阴暗爬行时碰见姜诺的那个方位。
　　草，想起那件事就觉得丢人。
　　“因为看到过你从这里跳下来。”
　　“？？？”
　　“你看到过我？我怎么没看到你？！”秋亦曜震惊得把筷子中的牛肉一个没夹住，掉回面汤里。
　　“汤都溅到脸上了。”姜诺笑着，抽了张纸巾，却没有递过来，而是直接用纸巾在他下巴和脸颊上抹了抹。
　　动作轻柔，就好像他怕稍一用力，就会把对方娇嫩的皮肤擦破。
　　秋亦曜呆愣愣地定住让他擦，呼吸都要停滞了。
　　“呆瓜。”姜诺轻笑道。
　　“你们关系真好。”老板走了过来，他端上一碟卤蛋、鸡爪等小菜。
　　“嗯，还不错。”姜诺意有所指似的，冲着秋亦曜挑了挑眉。
　　秋亦曜觉得今天姜诺可能成心跟他的下巴过不去了，是一定要留点什么在上面。
　　但这回，秋亦曜没再伸手把这种感觉擦掉。
　　经过这么一打岔，之前的问题便被秋亦曜抛之脑后，姜诺也没再解释。
　　吃饱饭足，秋亦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热气腾腾的面吃得额头冒汗，不过秋夜的风里一吹，很快就消散掉了，非常舒服。
　　姜诺跟老板结了账，打了声招呼，走出来。
　　“怎么样？”他问。
　　“好吃，以后还来！”秋亦曜比了个赞。
　　姜诺笑了笑，勾起他的肩，一起往回走。
　　“逃课的感觉怎么样？班长大人？”
　　这个点晚自习已经开始了，秋亦曜还从没看过姜诺晚自习缺席。在他的印象中，姜诺属于那种就算高烧40度也要坚持上课的学霸，怎么可能会浪费晚自习这种大好学习时光呢。
　　“很不错，以后还来。”姜诺说。
　　“靠，学我讲话！”秋亦曜转念一想，“我不会带坏你了吧。”
　　“就你？还想带坏我？”姜诺轻蔑地斜眼看他，“嫩了点儿。”
　　“？？？我看你最近有点狂！”
　　秋亦曜想挣扎出他手臂围成的圈给他点颜色瞧瞧，谁知姜诺力气很大，怎么都挣扎不出来。他们这个姿势很像散步的小情侣。
　　“这里又没同学，你演什么演！上瘾了啊！”
　　秋亦曜挣扎时软软的发丝蹭到了姜诺脸上和脖颈上，就像在他怀里撒娇一样。姜诺突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时刻自我监督。给我老实呆着吧。”姜诺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紧了紧，还又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挠。
　　秋亦曜：“……”
　　叹了口气，放弃挣扎，随他去了。
　　****
　　回到教室，正好第一节 课下课。
　　罗天迪正在教室里宣扬他们的训练成果。
　　“姜哥和曜哥的交接贼稳，贼默契，到时候就看他们的了。我和老袁划划水，躺赢。”
　　他这话一出，大家的关注点全都跑偏了，不在于训练结果上，而在于小情侣之间的默契上了。
　　“那是，我CP天生一对，默契不用练就有。”
　　“他们会不会私下里关系已经超过我们的认知了，所以才会有如此高的默契？”
　　“你说的有道理！他们该不会已经……那个了吧！”
　　“！！！”
　　大家七嘴八舌地，越说越玄乎，越说越离谱，都是一脸磕疯了磕疯了的表情。
　　罗天迪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带来如此蝴蝶效应，在心里默默对他姜哥道了声歉，接着也加入到了嗑糖中。
　　只有梁璐不是特别高兴，岔开话题：“……我想知道，曜哥跑得也很快吗？他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比赛，我以为他是个运动废材呢。”她对秋亦曜在运动方面的了解完全空白。
　　“那必须快啊！要不怎么让他跑第四棒呢！”罗天迪夸张地描述，“那速度，简直都要飞起来了，而且还是后来反超的，最后比姜哥都快了差不多两人的距离。”
　　“好了好了，别吹过了啊。”秋亦曜叩了叩后门，“到时候正式比赛没飞起来岂不是打我脸。”
　　罗天迪一看是两位正主回来了，马上热情过来迎接。
　　“两位大神！欢迎大驾光临寒舍！”
　　“你们干嘛去了？怎么第一节 课不见人？”吴梦雪早就感到奇怪了，秋亦曜晚自习翘课正常，但是姜诺不在就不正常了。
　　“在老师办公室。”秋亦曜说。
　　“去吃面了。”与此同时，姜诺说。
　　……
　　一点默契都没有。
　　秋亦曜叹了口气，这个呆学霸怎么不懂得撒谎呢。
　　他暗暗腹诽，却不知刚才同学们已经就着他们的默契值开展了深度联想。
　　“咋还不一样？”
　　“属于口供没串好啊这是。”
　　秋亦曜耸了耸肩。
　　“你们去吃面？去吃什么面了？”吴梦雪问。
　　姜诺见了吴梦雪，突然想起似的问道：“梦雪，现在我们票数怎么样了？”
　　“票数啊，目前差距不大，还是姜哥高了三十多票的样子吧。”
　　“噢。”姜诺点点头，“刚才我带他出去吃面了，去我私藏的一家面店。”
　　罗天迪：“哇哦！姜哥，我和你朋友一场这么久了你都不带我去，带他去。”
　　吴梦雪道：“怪不得姜哥票数一直领先了，都是在这些小事上显出来的，曜哥，你要加油啦。”
　　秋亦曜突然有一种自己和姜诺的小秘密被泄露的感觉，登时有些不爽，姜诺在吃面时做的动作该不会也是别有用心，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直接跟吴梦雪说“我在吃面的时候给秋亦曜擦嘴巴了”之类的话。要是他敢这么说，他就跟他绝交！
　　“是啊，对我好点。”姜诺倒没有说那些，而是跟着附和。
　　最近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姜诺主动更多，姜诺说这话是私心想暗示他，但是秋亦曜并没有听懂，他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输是不可能输的，要是最后我票低了，我就在赌约结束之前把班长按在墙上亲，亲他个十分钟不带喘气儿的，你们也得给我把票加上去。”
　　秋亦曜指着教室后面的那堵墙，说得气势汹汹。
　　怎么要到赌约结束之前啊，姜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WOW！精彩，精彩！”罗天迪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鼓起掌来。
　　吴梦雪等人也啪啪拍了几下。
　　被他们这么一搞，班里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同学，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鼓起掌来。
　　高二三班掌声雷动。
　　路过的同学都纷纷侧目，心说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秋亦曜：“……”
　　上课铃响了，大家纷纷坐回座位。
　　秋亦曜刚收拾好桌上堆着的卷子，准备趴下来睡觉，姜诺传了一个纸条给他。
　　“干嘛。”秋亦曜莫名其妙，都是同桌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传纸条，不费劲吗。
　　姜诺示意他打开纸条自己看，便低头继续写作业了。
　　秋亦曜翻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漂亮，刚劲有力，不知他临摹过什么派别的书法，非常有姜诺风格。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我等着。
　　秋亦曜看完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想把纸条扔掉，但最后又把它扔进桌肚里了。
　　****
　　如火如荼的运动会很快到来，在这之前，4乘100四人小组又训练了几次，他们之间的默契也算有了起色。
　　开幕式走方阵，秋亦曜懒洋洋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体育委员袁志杰就站在他旁边，咬着口哨呼呼地吹，把他耳朵都快震聋了。他现在非常后悔出现在这里，应该找个理由逃掉的。
　　同学们都跟着口哨一二一，迈着整齐地步伐容光焕发地向主席台走去，秋亦曜觉得要是他也这么做了，就会像个二傻子，于是心思便开始飘荡。
　　他看见，姜诺在队伍最前方举着班牌。
　　别的班级都是挑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举班牌，而他们班不需要，班长亲自出马，便可以碾压一众女生。
　　姜诺穿着和班里其他人不一样。大家都穿着运动服，而姜诺作为举牌人，穿的是一身校园风的小西装，从后面看过去，身姿挺拔，很是显眼。
　　骚气。
　　秋亦曜几次想从那里挪开目光，但是不知怎么的，最后又看了过去。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就连背影的气质都比别人要高一大截。
　　秋亦曜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这双眼睛，又不能戳瞎了，想看哪就看哪吧。
　　今天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洒在操场上，不冷也不热。
　　这种天气就适合打瞌睡，可是他们要等所有班级都表演完入场式站定，然后领导在台上发言，讲个没完没了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擦了擦哈欠带出来的眼泪。
　　要不是这时姜诺作为举牌人，在前面站着，他都想靠到他身上去眯一会儿。
　　正迷迷瞪瞪地想着，前面那个晃眼的身影便朝他走了过来。
　　秋亦曜：“？”
　　姜诺走过来，排到他身后站定：“你困么，要不靠我这眯会儿。”
　　秋亦曜回头：“你不用在前面举牌？？？”
　　“我交给舒静了，我一会儿要上台演讲，校领导知道的。”姜诺磁性悦耳的嗓音从他耳后传来。
　　“啊？”秋亦曜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有些迟钝。
　　“还有十几分钟，你要不要靠。”姜诺说。
　　“要，要。”
　　不要白不要，前面的时间里他就想着这事呢，现在人自己送上门了，岂不美哉。
　　秋亦曜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往后靠，整个人都靠姜诺支撑着。
　　他阖上眼，舒了一口气：“要是能躺着就好了。”
　　“好啊，晚上去宿舍，躺着给你靠。”姜诺笑着说。
　　“开什么车。班长，这可和你正人君子的人设不符啊。”秋亦曜困恹恹的，口齿都不清了。
　　“我什么时候人设是正人君子了。”
　　“……”
　　秋亦曜没再理他，安心地抓紧时间休息。
　　秋亦曜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顶多也就闭目养神，没想到，整个人靠着姜诺，他真的舒服地睡着了，在梦中云游天际之时，姜诺轻轻拍了拍他肩，轻声说：“醒醒，我要去演讲了。”
　　“嗯……”秋亦曜不情不愿地直起身，睁开眼。
　　“睡着了？”
　　“好像有点。我可真牛逼，站着都能睡觉，变成马了。”
　　“嗯，小马，下回让我骑下。”
　　秋亦曜反应了下：“靠，你不会又在开车吧。”
　　“我可没有。”姜诺眼神显得特别无辜清澈，“我走了。”
　　“嗯。”
　　姜诺擦身准备走过的时候，秋亦曜忽然又说了句：“加油。”
　　声音很轻，但是姜诺还是听到了。
　　他回头向秋亦曜勾了勾唇，也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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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姜诺站在主席台上，身姿挺拔，语音语调抑扬顿挫，他演讲都不需要读稿子，面朝听众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是他背的稿还是真的信手拈来。
　　明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动员讲话，但在姜诺口中讲出来，就让人有想听下去的欲望，秋亦曜发现身边几个原本和他一样在打瞌睡的同学，在姜诺上台之后，都打起了精神。
　　秋亦曜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运动会还要让年级第一上台演讲，又不是什么学习动员大会，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要是让那些体育生上台一顿读稿，语气平直无波澜的，效果肯定不如姜诺好。
　　不过，台上的少年过于赏心悦目也不是一件好事。
　　秋亦曜发现，台下的女生全都痴迷地盯着姜诺看，眼里尽是崇拜和爱慕，要不是有老师们在场，他怀疑那些女生们都会激动地大喊“姜哥好帅姜哥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话。
　　看什么看，那个人有主了。现在和他玩爱情游戏的人，是我！
　　秋亦曜正忿忿地想着，只见台上那个帅气逼人的少年越过重重人群，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山海无法阻隔。目光交汇在一起的那一霎，秋亦曜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看见一个光彩夺目的你。”演讲到了尾声，到了高潮，可这句话，秋亦曜却觉得，姜诺完全是看着自己的眼睛说的。
　　开幕式结束，第一个项目就是4乘100米接力赛，秋亦曜他们被叫去体育馆里做检录，其他同学则排着队坐到看台上去。
　　把4乘100米接力赛放在运动会第一个项目能充分调动起运动会的气氛，大家对团体项目都更加感兴趣。
　　秋亦曜他们到检录处的时候，有几个班级已经做完了检录，四人围成一圈把手叠在一起，大喊加油，震得体育馆里都是他们的回响。很燃，也很傻气。
　　傲气的秋大少爷正在心里默默嘲笑这种行为呢，罗天迪便提议了：“我们也来，我们要喊得比他们响！”
　　袁志杰马上积极响应，把手搭上来。
　　接着是姜诺。
　　秋亦曜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场面，刚想说“你们几岁了”，就被罗天迪不分由说地拉了过来，强行把他的手也叠上来。
　　“来！”罗天迪扯着嗓子用力喊，“一二三！加油！”
　　这边鸡血刚打完，那边刘勇等九班的人便走了过来。
　　“可惜啊，小组赛没分在一起呢，不然小组赛就把你们淘汰了。”刘勇阴阳怪气地说道。
　　“就凭你？我们今年可请来了大神。”罗天迪也看刘勇十分不爽，指了指秋亦曜，“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就他？不是每次比赛都生病的吗？见到比赛就怂得尿裤了吧。”刘勇故意哈哈笑道。
　　秋亦曜听见身边的袁志杰齿缝中逸出一个“操”字。
　　这几天训练下来，他们之间原本普通的同学情都已经升级成战友情了，袁志杰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说自己队友坏话，秋亦曜感觉他马上就要动手了，于是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不能在比赛前打架，就算要打，也不能先出手。刘勇说这话可能就是故意激他们的，一旦他们被取消比赛资格了，对方就能不战而胜。
　　“怎么好像有狗叫？姜哥你听到了吗？”
　　秋亦曜盯着刘勇，却是在问姜诺。
　　“我也听到了，不知是哪条狗。”
　　姜诺接道，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秋亦曜抓着袁志杰手腕的手。
　　“你！”刘勇一步上前，指着他们俩，被身后的哥们儿飞快地拉住。
　　“勇哥，老师在那边看着呢。”那哥们儿低声说。
　　“赛场见吧。”秋亦曜淡淡地对刘勇道，随后松开袁志杰的手腕，转身离去。
　　“看不出来啊，没想到曜哥还挺沉得住气。”
　　走出体育馆后，袁志杰仍处在忿忿不平中。
　　“我以为我们要来一场恶斗了，我正准备撸袖子呢。”罗天迪说。
　　“他就是故意恶心我们，要是在这里出手了，估计我们都会被取消资格。”秋亦曜眯眼看了看4乘100的四个站位点，“那我们就失去一个赢他的机会了。”
　　“嚯！好狂的口气！我喜欢！”罗天迪鼓了下掌。
　　“我们班虽然团队成绩向来垫底，但是这个项目还是赢面很大的。”姜诺开口道，“刘勇那几个，都不是短跑专业的。虽然是体育生，但是短跑讲究的是爆发力，这更多还是要看天赋。”
　　“况且我们今年还多了秋大神。”姜诺拍了拍秋亦曜的肩。
　　“嗯哼。”秋亦曜不可置否。
　　就像姜诺说的那样，刘勇是跳远体育生，其他几个，一个是排球的，一个是篮球的，还真没有特别擅长短跑的，只能说是比普通学生优越了点身体素质条件。
　　去年三班的4乘100米，由于最后实在找不到人了，就矮子里面拔高个，随便拉了个上了，水平确实不咋的，也难怪连决赛都进不了。
　　但今年不一样，有他秋大少爷登场，怎么可能会输？
　　四个人被引导员引导到各自的准备区站定，他们是预赛小组的第一组，全场观众都在期待着运动会第一个项目的开始。
　　阳光明媚，主席台那边不断传来各个班级投稿的加油简讯，看台上加油助威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然而秋亦曜对这些声音都免疫了，他站在跑道上，听不见广播员到底在读些什么，也听不见同学们在喊些什么，他只看到距离他100米远的姜诺也正站在跑道上望着他。
　　见他的目光望过来，姜诺歪了歪头。
　　秋亦曜也歪了歪头。
　　姜诺用拳头在胸口捶了两下，然后指着秋亦曜。
　　加油。姜诺无声地说。
　　于是秋亦曜也右手握拳，在胸口捶了两下，指着自己。
　　信我。秋亦曜说。
　　明明隔着一百米的距离，但是他们就是能隔空对话。
　　姜诺笑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想朝秋亦曜的方向冲去。
　　起点那边裁判挥动着旗帜，和终点处的记分员们确认就位。
　　秋亦曜不再看姜诺，目光往起点方向看去。
　　他突然开始有一丝紧张。
　　他希望袁志杰不要在起跑的时候被枪响吓呆，也希望他不要过于激动抢跑。他希望前两次交接棒的时候能顺利，希望自己在最后冲刺的时候不要辜负大家的希望。
　　他明明是不在乎比赛成绩的，班级的荣誉也与他无关。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赢。
　　“砰！”比赛枪响。
　　袁志杰非常争气，起跑时抢了个第一，率先冲了出去。
　　袁志杰的跑步方式属于那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类型，到了后半程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被几个速度优势的超过去了，但好在起步优势明显，到了最后交接棒的时候，他们处于中游的位置。
　　第一次交接棒，罗天迪顺利拿到棒子，往姜诺方向冲去。罗天迪在比赛中肾上腺素爆发，还被他追上了一个人，棒传到姜诺手上的时候，他们排第三。
　　小组赛里，只要进入前四，就能进入决赛了。
　　只要后面两棒不失误，就稳了。
　　秋亦曜盯着姜诺以飞一样的速度朝他冲过来。姜诺的跑的部分是操场的转弯，而他们又是在内道，所以当姜诺超过内道的一个人的时候，看台那边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姜哥好帅！！！”
　　“姜哥我的神！！！”
　　“姜哥冲啊！！！”
　　女生们好像在这一刻无比的团结一致，不管是不是他们班的，都叫得非常起劲。
　　他们的队服是黑色的，姜诺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惊人的速度冲刺过弯，来到他面前。
　　秋亦曜在姜诺还剩十米的时候开始缓慢助跑。他左手向后伸，手心摊开朝上，一边慢慢往前跑，一边注意着姜诺。
　　还剩两米。
　　秋亦曜不再看他，而是专注前方的跑道。
　　他相信他会把交接棒完美地交到他手中。
　　在姜诺把交接棒重重拍在他手上的时候，秋亦曜一把抓紧了棒子，瞬间提速冲刺。
　　旁边的六班比他快了几秒起步，和秋亦曜差不多有一米的距离。
　　但他仿佛并不在意，保持着和前面的人一米的距离，好像并不具备超越他的能力。
　　吴梦雪看得急了，忍不住跳起来扒拉到看台栏杆的人堆里。
　　“秋亦曜！快点啊！”
　　梁璐早就挤在这里了，此刻她也不管被夹成饼干的自己，双手在嘴巴前做喇叭状：“曜哥加油！”
　　姜诺旁边站着六班第三棒的男生，对于自己班级即将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出现，表现得十分兴奋，原地跳着大吼：“六班加油！六班第一！”
　　姜诺扭头看他一眼，说了句：“你们要输给我们了。”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他指着冲向终点的人，突然张着口说不出话了。
　　只见秋亦曜在后半程猛地加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上第一名，然后超越他，再然后，拉开一段距离。
　　这是在最后三十米，看台上的人都沸腾了。
　　在秋亦曜超越六班的人一跃成为第一的时候，看台上发出了一阵尖叫。
　　吴梦雪和梁璐都分不清这阵疯狂的尖叫声中，哪个声音是自己的了。
　　“第一了！第一了！”吴梦雪激动地语无伦次。
　　“啊！！！曜哥牛逼！”梁璐热泪盈眶，看见秋亦曜冲过终点线之后，和吴梦雪抱在一起跳着。
　　袁志杰交接完之后，就站在终点这等了，见秋亦曜第一个冲到终点，便欢呼雀跃地迎上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熊抱：“曜哥！你太猛了！天秀！”
　　袁志杰人高马大的，被他这么一搂，秋亦曜简直要喘不上气来，瞪着眼睛狂咳嗽。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要被你勒死了。”
　　姜诺和罗天迪几乎是同时到终点这边的，罗天迪见到秋亦曜，就跟见着了大英雄似的，蹦着冲过来搂住他脖子，还顺带着转了半圈。
　　“曜哥！你是我偶像！”
　　秋亦曜刚喘上气来，又被罗天迪这么一搞，差点没站住，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阵仗会让我以为刚跑了个决赛。”
　　“嘿嘿，差不多了，以前我们班可没进过4乘100的决赛，在预赛就已经凉凉了。”罗天迪松开了手，依然兴致高昂，“正名时刻！我们三班高手云集，以前只是深藏不露！”
　　秋亦曜无奈地笑着，但是心情愉悦得飘上了云端，这帮人虽然平时接触得不多，但感觉其实人都很可爱。看见姜诺走过来，脱口而出道：“姜哥，你也要抱一个吗？”
　　说完便有点后悔，因为看姜诺明显愣了愣。
　　姜诺没想到秋亦曜会主动对他说抱一个，这段时间来一直是他主动的多，他以为秋亦曜不喜欢这些。
　　“啊……我没……我的意思是……”秋亦曜盯着自己的鞋子，组织着语言。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圆回来，便被人一把抱住了。


第25章 
　　姜诺特有的青木香味笼罩住他。虽然刚刚运动完，但是姜诺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味道。
　　他有些沉溺在这种味道里，很想和他再抱久一点。
　　为什么同样是拥抱，姜诺的和其他人的就是不一样？
　　刚才袁志杰和罗天迪冲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普通高中男生之间好兄弟的拥抱。这种拥抱，他以前也会和陈家辉抱来抱去的，嘻嘻哈哈，抱完就忘。
　　但是姜诺一靠过来，他就感觉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
　　是因为姜诺长得比别人都帅吗？
　　是因为姜诺身上的好闻香气吗？
　　正琢磨着，只听姜诺轻轻在他耳边耳语道：“你太棒了，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像是牙齿轻咬着舌尖说的，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缱绻暧昧。
　　接着，便松开了他。
　　感到一阵失落的同时，秋亦曜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脑袋一根筋的秋亦曜：你在调戏我！
　　跟我玩儿游戏是吧，秋爷陪你玩！
　　他可不能输，他秋亦曜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于是招招手示意姜诺靠近。
　　“哪里棒？晚上回去床上说。”他也学着姜诺的样子，附在他耳边耳语道。
　　姜诺听完，给他回了一个：“好。”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上，明明是自己惹的祸，却烧得某人耳根都快红了。
　　他们班一帮女生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男神！！！”
　　“叫我吗？”罗天迪转过身，微笑着向他们点头。
　　没想到这帮女生直接越过了他，冲到姜诺和秋亦曜身边。
　　“姜哥，给你，解解渴。”舒静递给姜诺一瓶矿泉水，他摆摆手拒绝了，却见着秋亦曜那边已经接过梁璐送的一瓶运动饮料猛灌了起来。
　　于是目光变得冷冽。
　　梁璐看着秋亦曜一口气喝了半瓶，高兴地说：“曜哥！你可真是太牛逼了！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秋亦曜闻言呛了一下。
　　“咳咳。我是不是不应该接下这瓶水？”
　　“没有没有，我是代表咱们班给你们送水的，这都是从班级的物资箱里拿的。”梁璐连忙说。
　　“啊……好吧。”秋亦曜点了点头。
　　“我们班有物资箱？以前怎么都没发过？”姜诺看着梁璐冷冷道。
　　“啊……对！今年有了，在看台上。”梁璐说谎不打草稿，还眼神示意了下舒静。
　　舒静也跟着点头：“对，在看台上。这些水都是看台上拿的。”
　　“哦，那就好，去年连水都不发？？这么抠。”秋亦曜去年的运动会全程没有出现在操场上过，他都翻墙溜出去上网了，对于学校的运动会是什么情况，他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后来在班里听陈家辉说了一嘴，他们班运动会成绩排名倒数。
　　“嗯嗯，是啊是啊。”梁璐看他相信了，放心地说道。
　　****
　　4乘100接力预赛结束后，各个项目都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跳高的、沙坑跳远的、扔铅球的……
　　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有的是去参加比赛了，有的是去比赛现场摇旗助威了，整个赛场上十分热闹，哨声、吼声、阵阵的欢呼声响成一片。
　　4乘100接力决赛安排在下午，他们班只有男生进决赛了，女生没有进。
　　秋亦曜回到看台，怎么也找不到陈家辉人。
　　这孙子，刚刚就没来操场上给他送水。不提送水，哪怕是过来露个脸，说句爸爸真牛逼，不也是应该的吗。
　　他越想越气，于是找到陈家辉的同桌，问他陈家辉去哪了。
　　同桌挠挠头，想了想道：“他刚才好像是说他要去跳高那边看看。”
　　看什么看！陈家辉运动废材一个，什么项目都没报，跳高他看得懂吗他！
　　八成是去看徐成的。
　　秋亦曜后牙槽磨了几下，准备去跳高那边捉人。
　　罗天迪他们才刚坐下，便看秋亦曜站起来要走。
　　“曜哥，去哪呢！”
　　姜诺原本低着头在换鞋，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
　　“去看跳高。”秋亦曜说。
　　“曜哥还会对跳高感兴趣啊？”罗天迪嘿嘿笑了两声，随口说了句。
　　秋亦曜没说话，跳下看台。
　　跳高那边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要是换个个子矮的女生站在外围，连里面的人助跑都看不到，光能看到人跳起来越过竿子的画面了。
　　好在秋亦曜比较高，能够轻易地越过重重脑袋看到里面的情况。
　　正在跳高的是个体育生，黝黑健硕的身材，看上去就非常厉害。这人助跑、起跳、腰身一挺越过竿，落在厚厚的垫子上，一个翻身站起来，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非常漂亮。
　　秋亦曜绕着走了一圈，看见陈家辉正挨着徐成说话呢，徐成的后背上贴着号码牌，9号。
　　借着人堆的拥挤，陈家辉这厮整个人都快贴到徐成身上去了。
　　秋亦曜一把揪住陈家辉的耳朵。
　　“哎哟哎哟！”陈家辉被秋亦曜揪着扭头，看见了他，眼里全是震惊：“秋秋，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秋亦曜冷笑着哼了一声，“老子比赛你都不来看，原来是跑这来了！”
　　“你的比赛我看了！”陈家辉梗着脖子争辩，“小组第一，秋秋真帅！”
　　秋亦曜往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白养你了。”
　　“这不是徐成的跳高在你比完后就开始抽签了嘛，还抽到了9号，太靠前了，所以没空来找你。”陈家辉解释着说。
　　“嗯。我刚让他先去找你来着，但他说我号码太靠前了，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我的比赛。”徐成一本正经地跟着解释，“没想到我前面的这个8号，跳了这么久，感觉是个夺冠热门。”
　　秋亦曜看他说得这么认真，这么诚恳，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扭头看了看赛场中央的人。裁判那边又给那人调高了竿子的高度，现在这个高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正在起跑线上扭着手腕脚腕热身，如果这把过了，就破校记录了。
　　“下一个就是你了。”陈家辉说，“加油！”
　　“哎，前面是一个大牛，我上场和人家差距也太明显了。”徐成叹了口气。
　　第一次起跳，那体育生没过，翻身的时候臀部把竿子带了下来。
　　“体育生嘛，要是夺不了冠就白练了，总不能考试也输给你，比赛也输给你吧。”秋亦曜说。
　　徐成摸着鼻子笑了笑。
　　“徐成可是去年跳高拿了第七的，榜上有名。”陈家辉连忙给他正名，就徐成这谦虚的态度，秋亦曜肯定要以为他就是一个凑数的水货。
　　正说着，第二次助跑开始了，所有人屏息看着场上的人，在一片期待中——还是没过。
　　第三次的时候这体育生明显心态已经不对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挫败。
　　“他破不了记录了。”徐成叹了口气，很为对手惋惜。他走到准备区域，和那边的老师确认身份，看起来非常严肃认真。
　　果然体育生最终以失败告终，虽然没有完成破纪录的壮举，但是以他的成绩，已经足够拿第一名了。
　　秋亦曜和陈家辉留在人群里，秋亦曜看着徐成动作非常标准到位地在准备区热身，对着陈家辉说道：“你们家那位，真是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啊，一看就是标准的好学生。”
　　“那是。”陈家辉颇为自豪，就好像是在夸自己似的，“我体育课的热身运动都是瞎做做应付了事的，你看他，连体育课的热身环节都很认真。”
　　徐成开始比赛，竿子一次一次逐渐挪高，动作虽然不似体育生那么标准，不过看起来确实可以拿到名次。
　　秋亦曜正看得投入，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是姜诺。
　　“你怎么来了？”秋亦曜问。
　　“随便逛逛，就看到你了。”姜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其实他是特意来找秋亦曜的。
　　在看台上的时候听到秋亦曜说去看跳高，也没有叫上他一起去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爽。
　　“你不去看我天敌大哥比赛？”秋亦曜听说罗天迪报了400米，这比赛就接在他们4乘100之后。
　　“他抽到了最后一组，等轮到了都下午了。”姜诺把手随意地搭在他肩上。
　　“哦。”秋亦曜点点头。
　　陈家辉看着他俩，不觉主动后退了半步，与他们拉开一点点距离，继续望着场上的徐成。
　　徐成很快就比完了，没有什么失误，跳到了他力所能及最高的高度。最后比赛的成绩看起来和刚才那个体育生确实有挺大的差距，但是陈家辉说稳了稳了，一定能拿到名次，秋亦曜也就放下心来。
　　徐成擦着汗朝他们走过来，陈家辉马上蹦着跳着跑上前去，像变法术似的不知怎么的手上就多了一块毛巾和一瓶饮料。
　　“靠。”秋亦曜看着陈家辉那舔狗的样子十分不爽，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相比之下自己什么都没有，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姜诺依然搭着秋亦曜的肩，带着他往徐成那边走去，看见他们的女生一个个都像是同套计算机语言写出的运行程序，双眼放光、狂喜、捂嘴笑、拍照，一套流程。
　　姜诺没在意这些拍照的人，他看见秋亦曜不爽地撅起的嘴，温柔笑道：“你要是有个人项目，我也给你送水送毛巾。”
　　秋亦曜觉得姜诺是故意在旁人面前这么说，听闻转身对着姜诺，手指虚虚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可别装，团体项目就不算项目了？说到底还是你这个人——不是真的喜欢我。”
　　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娇嗔的话，他都佩服他自己。
　　“我的错我的错。”姜诺捉住他的指尖，把手放下，继续揽着他：“我不该以我自己也跟你在同一场比赛里作为借口的，是我没做对。下次注意。”
　　“过于舔狗了啊。”
　　秋亦曜笑了，他看着陈家辉那边正巴巴地主动献殷勤，还给人家擦汗呢，这句话也不知道在说谁。
　　“没有，我认真的。”姜诺语气诚挚，并且停下脚步，与他对视，似乎真的要用眼神证明他的话。
　　秋亦曜与他对视了五秒，挪开目光，哼了一声：“那下午还有一场。”
　　“尽管看我表现。”姜诺说。


第26章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四人一起来到食堂。
　　也许大家一个上午吃零食都吃饱了，食堂难能可见的萧条，往日要排大长龙的窗口，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学生。
　　坐下来的时候，刘勇等一帮人正好也从他们边上经过。
　　秋亦曜原本以为他们会上来再放点狠话，或者言语羞辱挑衅之类的，没想到刘勇就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陈家辉也惊呆了，满脸问号地看着秋亦曜，他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了。
　　秋亦曜摇了摇头。
　　“他们比得怎么样？”徐成问。
　　“小组第四，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的决赛。”姜诺夹了一块大排，说完后便咬了一大口。
　　“这么弱？”陈家辉嗤笑了一声，“之前那么狂，还以为有多强呢。”
　　“看起来很好吃。”秋亦曜突然说。
　　陈家辉：“？”
　　“要吗？”姜诺把大排掉了个方向，没咬过的一头对着他。
　　徐成：“？”
　　“要。”秋亦曜说着，就张嘴在那大排上也咬了一大口，“确实好吃。”
　　两个人一头一尾这么一咬，大排都不剩多少了。
　　秋亦曜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对姜诺诚挚地说道：“你要是不够吃，吃我的。”
　　姜诺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又在大排上咬了一口，鲜嫩多汁，松松软软。
　　这回咬的是秋亦曜吃过的那边。
　　“嗯。”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陈家辉看看姜诺，又看看秋亦曜。
　　这个问题秋亦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从针锋相对到了现在的这种样子。
　　也许是因为“禁止假装恋爱”，演着演着都对对方非常自然了。
　　“因为我们都是优质演员。”秋亦曜说着，挑眉看了看姜诺，后者笑了笑，没有答话。
　　****
　　下午的4×100很快就开始了，高一组在场上比赛的时候，他们去了检录，等引导员带他们上场的时候，秋亦曜发现九班刘勇他们就在他们左手边的内道。
　　刘勇几个人还是和在食堂碰到的状态一样，看见了他们，但没来惹事，而是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于是秋亦曜等人也没去管他们。
　　这是他们班4×100米第一次闯入决赛，大家都很紧张，他们不只是为自己战斗，更是背着全班的希冀。走到操场上四人要分开的地方的时候，袁志杰突然吼了一声：“加油！”
　　“加油！”罗天迪也吼了一声。
　　姜诺看着秋亦曜，带着笑说：“加油。”
　　秋亦曜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加油，大家都加油。”
　　“砰”的一声，比赛开始了。
　　袁志杰在起跑上的优势果然不是盖的，这回他也是在起跑的时候就领先了别人半身。
　　不过决赛场，大家的水平确实和预赛很不一样，都是优中选优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场上，袁志杰落到了第六。
　　不过秋亦曜觉得问题不大，只要发挥没问题，后三棒的速度还是很有优势的。
　　隔壁跑道的刘勇也紧紧盯着场上跑动的人。
　　刘勇也是第四棒，由于是内道，站在秋亦曜后方的位置，他看起来挺紧张的，他们班在一开始就已经是最后一名了，不过好在和前面的人差距也不大。
　　袁志杰奋力冲向罗天迪，罗天迪开始慢慢往前小跑。
　　经过多次训练的磨合，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不再需要盯着对方才能交接棒了。
　　袁志杰也非常有自信，他正全力冲向罗天迪的时候，路过的左边九班第二棒也开始助跑。
　　一切本该平稳进行，然而谁知那人突如其来地伸出右手，好像想拍掉他手中的交接棒！
　　袁志杰吓了一跳，反应很快，往旁边一躲闪，没碰到那只手，成功把棒子传到罗天迪手里，后者一接到棒子，就飞快地冲了出去，都没有注意到后方的情况。
　　呼……有惊无险。
　　袁志杰刚松了口气，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刚才那个人是故意的！
　　九班也完成了交棒，第一棒的人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你们搞什么！” 袁志杰怒吼。
　　“我们搞什么了？”那个九班的阴恻恻地笑了笑，语气却是非常无辜，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做了什么。
　　“你！”袁志杰急得跺脚，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几个人商量好的，罗天迪刚才没有发现后面的情况，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罗天迪和姜诺完成交接，袁志杰隔得远，看不清他们那边是否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好像还比较顺畅的，便稍微松了一口气。
　　秋亦曜站在助跑区内等着姜诺。
　　现在他们班排名已经一跃成为第三了，拿个奖牌没问题，他待会儿冲一冲，说不定可以搞个第一回 来。
　　秋亦曜想着，露出一个自信的笑，看着越来越近的姜诺。
　　刘勇就站在他旁边，也在看着第三棒那群飞奔过来的人。
　　忽然，他回头看了秋亦曜一眼。
　　他眼神污秽浑浊，乌黑的瞳仁里仿佛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一眼看得秋亦曜非常不自在，他皱起眉，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还没想清楚这一眼的意味，就见姜诺离他只剩10米了。
　　他最后看了看姜诺，尽量甩掉脑海中未成形的想法，专注比赛，开始小步助跑。
　　然而，这个念头不是没有由来的。
　　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姜诺经过刘勇的时候，不防对方突然朝他勾起一只脚。
　　高速冲刺状态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后果很严重。随着冲刺的惯性，姜诺往前飞出去几米，双腿膝盖、手掌、手肘重重地摩擦在地上。
　　在他飞出去的时候，姜诺吼了一声：“曜哥！”
　　秋亦曜飞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他的心仿佛也跟着姜诺一起失重了。
　　他马上往回跑，回到姜诺身边，只见姜诺手肘都流着血，还紧紧抓着交接棒，见他过来，抬手把交接棒递给他。
　　“拿去，跑！”
　　秋亦曜和他对视了一眼，果断接过交接棒，转身往终点冲去。
　　他知道姜诺的意思，不能让小人得志，他们给我们使绊子，我们就偏要让他们知道，你就算是使了那些小阴招，我们也要光明磊落地赢你。
　　百米赛跑，几秒的时间已经足够拉开很大一段距离了。
　　此刻所有人都跑在他前面，原本的优势不复存在，他们是最后一名。
　　而九班就在倒数第二。
　　不过九班不在乎，他们只要秋亦曜输。
　　秋亦曜狠狠地盯着左前方九班的刘勇，拼尽全力向前冲去。
　　最后一段100米是在主席台旁边，秋亦曜冲刺的时候，场边的欢呼声、加油声像浪潮般翻滚而来。
　　广播员也很迅速地调整了台词：“看！最后向我们跑来的是三班！即使中途出了小插曲他们也决不放弃！”
　　不论如何，都不能输给这种阴险小人。
　　我要让你们知道，就算是跌倒了我们也照样赢你。
　　当他超过最后一名，成为第七的时候，尖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啊！”
　　“秋亦曜！好帅！”
　　“啊啊啊！好快！！”
　　“三班！牛逼！”
　　最后他以第七名的成绩到达终点。
　　一到终点，一群人便围了上来，包括梁璐在内的他们班的许多人，原本是聚集在这里庆祝拿奖牌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意外，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应该先惋惜还是先愤怒。
　　袁志杰一脸怒气：“是不是九班搞的鬼！”
　　秋亦曜看他这幅样子，料想在他交接棒的时候也出现什么状况了。
　　但是他没空问太多。
　　“你去裁判那里申诉他们。”
　　秋亦曜说完，绕开人群，向姜诺那边跑去。
　　姜诺怕见到血，刚才他膝盖上破了那么大一块，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满脑子都是姜诺刚才跟他说“拿去，跑”时的眼神，坚毅、永不认输。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姜诺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第一，他身上就是有这种特质，这种精神，哪怕是受伤受挫，也绝不会放弃。
　　人潮纷纷向终点处涌去。有刚比完赛的，也有前来祝贺的。
　　只有秋亦曜逆着人流方向跑去。
　　秋日午后阳光晒得草地焦黄，少年步履匆匆。
　　“你怎么样！”秋亦曜到的时候，姜诺还坐在地上，罗天迪已经发现情况，先一步到了这边。
　　“没事，擦伤而已。”姜诺看着一脸焦急的秋亦曜，安慰道。
　　“没什么事，他站都站不起来！”罗天迪着急。
　　“我看看。”
　　秋亦曜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姜诺的伤口。
　　伤口面积有点大，好在大部分都不太深，只是粘着一层灰和脏砂子，右膝可能比较严重，还在流着血。
　　秋亦曜看的时候，姜诺闭着眼，额头上冒了很多汗珠。
　　怎么会没事，姜诺晕血，所以才一直坐在这里爬不起来。
　　“姜哥？”
　　“看我。”
　　姜诺睁开眼睛。
　　“别怕哈。”秋亦曜冲他龇了龇牙，“我在呢。”
　　姜诺笑笑。
　　“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务室。”
　　“能站不？”
　　姜诺点点头。
　　秋亦曜看他状态好一些了，于是把他一只胳膊挂到自己身上。
　　“小伤，别看腿。”秋亦曜还附带着小声咕囔了句：“你晕倒我可抱不动你。”
　　“好。”姜诺笑了，他发现秋亦曜还挺可靠的，这个时候和他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不同，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跑过来以后，他就觉得安心了。
　　“我呢？”罗天迪看着这俩人，好像自己有点多余，刚才他在这瞎忙活半天也没帮上什么忙，“哪里用得上我？”
　　“你去袁志杰那边，我刚才让他去找裁判申诉了，你去看看，帮着说几句话。”
　　“好。”罗天迪重重点头，说完便跑走了。
　　好不容易把姜诺架到医务室，秋亦曜已经一身汗了。
　　医务室里人还真不少，一到运动会就各种受伤，这群弱鸡平时不运动，体育课热身绕操场一圈跑都不乐意，还非要在运动会争个你死我活。
　　他找了张板凳让姜诺坐下，跟着护士跑进跑外，拿了一堆消毒药水过来。
　　“眼睛闭上。”秋亦曜说。
　　“干嘛？”
　　“怕你痛。”
　　“闭上眼睛就不痛了吗？”
　　秋亦曜咬咬牙：“闭嘴，让你闭眼就闭眼！”
　　“到底是闭嘴还是闭眼啊？”
　　“都闭！”
　　秋亦曜脾气上来了，把药水往桌上狠狠一拍，却见姜诺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吃饭时。
　　秋亦曜：“你要是不够吃，吃我的。”
　　姜诺盯着他看了几秒：“想吃你。”


第27章 
　　姜诺听话地闭上眼睛和嘴。
　　秋亦曜看了他两秒。
　　姜诺闭上眼睛也很好看。
　　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他正好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挺的鼻梁，唇形弧度好看，只是紧紧抿着，有些发白。
　　他定了定神，低头撕开一团棉花，沾湿了药水，轻轻地在膝盖的伤口上按压着，一边消毒，一边把那些灰尘和砂石擦掉。
　　这回，换姜诺悄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
　　秋亦曜消毒得很认真，他没给自己搬小凳子，而是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跪在地上，就着这个姿势给他处理伤口。
　　姜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片，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为他做过事。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是身处弱势的境地，会让人的情绪变得敏感。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秋亦曜头发上揉了揉。
　　“怎么了？疼？”秋亦曜抬头问，姜诺发现他的双眼皮很深，眼瞳清澈，望过来的时候，瞪得圆圆的。
　　“谢谢。”
　　秋亦曜愣了愣，把姜诺的话和自己的问句梳理了下，发现这是两码事。
　　“谢你个头，再谢我咬你。”秋亦曜向他露出一口尖牙。
　　很可爱。
　　姜诺笑了，没再说话。
　　他现在开始有些庆幸当初玩了那个大冒险游戏。
　　****
　　秋亦曜艰难地架着身上一米八几的大宝贝往教学楼那边挪。
　　医务室和操场离得近，但跟教学楼隔得非常远。
　　“我天敌大哥呢，怎么这个时候玩失踪，去申诉也早该回来了吧。”秋亦曜左顾右盼。
　　“你扶不动啊？”姜诺瞥了他一眼。
　　“嘿！我靠！你故意的吧！”秋亦曜觉得肩膀上的人越来越重了，感觉这个狗仗着自己受伤了，整个人都压到他身上来了。
　　“不行多练练。”
　　“谁不行了？老子行得很！”秋亦曜嚷嚷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他看见前面拐角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是罗天迪。
　　姜诺也明显看到了。
　　“天——”秋亦曜正要喊，就被姜诺一把捂住嘴，眼睁睁看着罗天迪急匆匆地跑没影了。
　　“唔你干嘛！”秋亦曜的嘴还被姜诺捂着，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别乱叫。”
　　“谁乱叫？我在叫罗天迪！”
　　“我不想招惹来别人的目光。”姜诺说。
　　什么意思？
　　这人还有偶像包袱？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行动不便的样子？
　　“我们这样已经够显眼了好吗。”秋亦曜十分无语，他们俩挪动的速度堪比蜗牛，每个路过的同学都会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一眼。
　　“你扶我回去就够了。”
　　“不够，不够！而且这不是扶，是扛！”秋亦曜心想你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诺目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秋亦曜败下阵来，认命道：“好吧，整人您最在行。”
　　****
　　晚上，大家都已无心晚自习，教室里闹哄哄的。
　　虽然天杀的英语和数学都还布置了一张卷子，但是大家都懒得做。
　　秋亦曜从来不做数学，他把英语卷子拿出来，一手托着脑袋，一手在试卷上写着ABCD。这张试卷对他来说，非常简单了。
　　老李走了进来，班里顿时更加热闹了，有人大声问：“怎么样了？4乘100的申诉结果？”
　　老李看了那人一眼，清了清喉咙，表示要说话，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又紧张又期待地望着老李，还有几个女生紧紧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申诉成功，裁判员虽然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但是有好几个在场的同学都帮忙作证了。”
　　“结果呢？”那人又问。
　　“九班成绩作废，4乘100不能加分。我们班的成绩因此前进一名，最后是第七。”老李说。
　　“耶耶耶，九班活该！”
　　“害人终害己！他们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教室里有人在为九班成绩作废鼓掌，也有人在叹息，本有希望拿前三的，现在只剩下个第七。
　　“现在咱们还有一个问题。”老李环视了教室一圈，“班长姜诺同学的腿受伤了，明天的5000米肯定是跑不了了，有谁愿意替他出战的？”
　　一片沉默。
　　“没有自告奋勇的？没有的话我点名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希望老李不要点到自己，像一只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一阵静默之后，只听教室后方一个干净磁性的嗓音响起。
　　“我去。”
　　大家纷纷回头，看见了坐在姜诺旁边的秋亦曜。
　　姜诺也非常吃惊，他万万没想到讨厌长跑的秋亦曜会愿意替他完成比赛。
　　秋亦曜之前一直没有问过姜诺，明天的5000米怎么办。
　　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生怕问了，姜诺顺口一说“要不你帮我参赛”的话，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但是在此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全班沉默的时候，他看不下去。
　　没错，就是看不下去。
　　姜诺作为三班的班长，平时为同学们服务那么多，在这个紧要关头，把集体荣誉看得如此之重的同学们，却没有一个愿意出头替他完成5000米的。
　　不就是5000米吗，他跑就是了。
　　何况参加5000米的还有他们的宿敌，刘勇。
　　短暂停顿之后，班级里响起一阵响亮的掌声。
　　秋亦曜没在意这个，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教室，而后又低下头看题，在试卷上写了一个C。
　　老李头儿也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去年连一个项目都不愿意参加的学生，一年后的转变这么大。
　　“你真的要去？”老李问。
　　“嗯。”秋亦曜头也没抬，又在试卷上写了个A。
　　“好，好。我帮你把报名表报上去。大家看看，都向秋亦曜同学学习啊！”老李头儿说完，就跑出教室去填报名表了。
　　姜诺也侧着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讶异。
　　“别特么用那种眼神看我。”秋亦曜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几秒钟之后。
　　姜诺：“我老婆真棒，谢谢老婆。”
　　秋亦曜蹭地拿笔当做刀，架在姜诺脖子上。
　　“在旧社会，乱说话是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说着，“刀”往姜诺的脖子紧了紧。
　　“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姜诺配合道。
　　秋亦曜“啧”了一声。
　　“幼稚。”
　　还好姜诺没再跟他说谢谢，不然他真的会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说到做到。
　　****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秋亦曜把姜诺丢给了罗天迪。他可不想管了，重得要死，扛着这么一个人走到宿舍，那他明天五千米也不用跑了。
　　秋亦曜洗漱完，用一根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猛地看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姜诺，吓了一跳。
　　“我草，你干嘛。”
　　“等你啊。”姜诺说。
　　“？”
　　“你忘了？早上在操场上说的，你说晚上回床上说。”姜诺看起来特别无辜。
　　秋亦曜想起来了，在预赛结束的时候，自己是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晚上回床上说说哪里棒。
　　这样一句撩骚的话。
　　秋亦曜突然有些脸红，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姜诺记得这么清楚，还真的来了。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找什么借口？
　　难道真的要在床上一决高下？
　　好在姜诺及时拯救了他：“好了，不逗你了，来帮我上药。”
　　“？”
　　姜诺从口袋里慢腾腾地掏出今天在医务室买的药水。
　　“你自己不会上啊？”
　　“不会。”姜诺说得理直气壮，“我看不了血。”
　　“……”
　　秋亦曜看见姜诺腿上已经完全没有药水的颜色了，被裤子蹭掉也不该蹭得这么干净。
　　“你洗澡了？”
　　“对啊。”
　　“医生都说了伤口不要沾水你还洗？！”秋亦曜吼了起来。这人平时对老师上课说过的知识点过目不忘，怎么对医生的话却如此不上心。
　　“今天出了汗嘛……而且，不得洗干净来找你吗？”姜诺笑着。
　　秋亦曜无语，还跟他开玩笑呢。
　　“你再说，别说给你上药，我现在一脚把你踹下去。”
　　为了不被一脚踹下去，姜诺听话地闭上嘴。
　　秋亦曜给姜诺上好药，又连拖带抱地把他弄回自己的寝室去。
　　这人偏偏两只腿都伤了，不然一只腿还可以让他直接蹦回去。
　　终于把佛送到西，回来的时候，碰见从洗漱房回来的罗天迪。
　　“嗨，小曜曜！”罗天迪还是一副讨人嫌的嘴脸。
　　“天敌。”秋亦曜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是他把姜诺弄回宿舍的，随口问道，“怎么样，把姜诺扛回宿舍是不是废了你一双麒麟臂啊？”
　　“为什么要扛？”
　　“架、拖。”秋亦曜换了些词。
　　“不用吧，他自己能走啊。”罗天迪莫名其妙。
　　“自己能走？？？”秋亦曜睁大眼睛，姜诺在他面前可是弱柳扶风的啊。
　　“是啊，就是慢点儿。”罗天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进了自己的寝室门。
　　“我靠？”秋亦曜在原地想了想，发出一声赞叹。
　　他突然想起姜诺要是真的走不了路，那是怎么坐到他床上去的，难不成让罗天迪扶着过来的吗，怎么可能？罗天迪要有扶他过来那劲儿，自己就帮他给药上了。
　　他冲到姜诺寝室，姜诺正身手矫捷地爬上床，毫无防备看见他吓了一跳。
　　秋亦曜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哼，来不及装了吧。”
　　姜诺：“……”
　　秋亦曜两步跃到他的床上，伸手假装要往他膝盖拍一巴掌。
　　“哎别！还渗着血呢！”姜诺大喊。
　　秋亦曜手掌在距离姜诺三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本来也就是想吓吓他，没真的要打。
　　“骗人过瘾吗？”秋亦曜怒视他。
　　“……挺过瘾的。”
　　“操。”秋亦曜自暴自弃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挺疼的，不过忍忍能扛得住。”姜诺说。
　　秋亦曜看了一眼他的膝盖，没吭声。
　　确实，不疼是不可能的，伤着这么一大片，要是换成他，也得让人扶着走路了。
　　姜诺没让罗天迪扶，而是自己走回来，估计也挺不容易的。
　　姜诺属于那种不会主动去麻烦别人的人，有什么事都宁愿自己扛着，自己解决。而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又会非常热心地帮别人。也怪不得他在班级里人缘好，大家都服他这个班长。
　　只是这样，永远善待别人，就会亏待了自己。
　　秋亦曜心一软，又叹了口气：“你要是疼，有人搀着好走路，但是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就来找我。”
　　姜诺愣了愣，笑意从眼里溢出来：“好。”
　　这人怎么会这么善良，好可爱。
　　明明上一秒刚把骗人的行径捉了个现行，下一秒又认了这个栽。
　　秋亦曜可是别扭得很：“我可不是心疼你，等你伤好了，老子要让你在我面前跪上一天一夜。”
　　“好。”姜诺依然笑着，乖巧地点点头。
　　涉世未深的小曜，你现在不趁姜哥受伤的时候攻一把，以后可就没机会咯。
　　PS：换了个封面，会不会比之前好一点啊。。？（挠头）


第28章 
　　第二天醒来，秋亦曜竟然觉得自己精神满满。
　　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是第二天依然满血恢复，这样的男人不行，谁行？
　　秋亦曜抓了件校服披在身上，就拉着还在打瞌睡的陈家辉小跑着去了食堂。
　　他的五千米比赛安排在上午，他先热个身。
　　吃完早饭，秋亦曜想了想，还是给姜诺打包了点吃的，路过宿舍楼下的时候让一个准备回去的同学帮忙捎给姜诺了。
　　去操场的时候发现已经有挺多人了，没想到这些人运动会都这么积极，又没老师点到，换作是他，不在宿舍睡到个日上三竿的都亏了。
　　路过八班休息区的时候，王治正在扯着衣服往自己后背上别号码牌，看见秋亦曜路过，王治大吼了一声他的名字，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找他打架。
　　“儿子，干嘛？”秋亦曜停下脚步。
　　王治三两步跳下看台，蹭到秋亦曜面前：“听说你要跑五千米？”
　　“消息还挺灵通？”
　　“不愧是粉丝。”陈家辉道。
　　“那是。”王治骄傲地拍拍胸脯，“铁粉！整天就指着论坛蹲你的消息了。”
　　“啊？”
　　“你老大不看论坛。”陈家辉解释。
　　“论坛上有我？”秋亦曜问道。他都快忘记学校还有论坛这码事了，要不是之前去论坛上搜姜诺，他对论坛是个什么样都没概念。
　　“那肯定有你啊，老大，你可是天天霸占着论坛前几个热帖呢。”
　　秋亦曜挑了挑眉，他有点意外。
　　“都有什么？你说说，省得我去看了。”
　　“主要都是在磕你和姜哥的事情啦。”陈家辉摆了摆手。
　　“是的，昨天有个帖子说你要替姜诺跑五千米。”王治说。
　　“？你也看论坛？”秋亦曜问陈家辉。
　　“……”
　　陈家辉一直觉得秋亦曜关注点的脑回路非常奇怪，他不问在磕他和姜诺什么，而是问他也看论坛吗，真是佩服。
　　“看啊，怎么不看？”
　　“哦。”秋亦曜点点头，没了下文，似乎对自己是大家磕CP的主角之一没有任何意见，抬腿往自己班级的区域走去。
　　“比赛见了，老大！”王治喊。
　　王治今天也要跑五千米，秋亦曜之前还嘲笑他想不开折磨自己，这不是傻逼行为吗，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成了个傻逼。
　　班里已经有好多同学到了，不过姜诺没到，看来他托人捎去的早餐还是能送到他手里的。
　　秋亦曜刚想在看台上坐一会儿，结果呼啦啦地围上来了一大群人。
　　“曜哥，累不，要不先给你捏捏腿？”
　　“曜哥，渴不，想喝水还是喝饮料？”
　　“蠢货！比赛前不要喝水啦，喝进去到时候肚子咕噜咕噜的晃，还怎么跑！”
　　“曜哥早饭吃过没？”
　　“曜哥，有什么需求您尽管使唤小的！”
　　秋亦曜哭笑不得，不就是跑个五千米吗，怎么感觉他成了班里的大英雄？于是借口比赛快开始了要去检录，拖着陈家辉先溜了。
　　往检录处走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走来的姜诺。
　　姜诺基本是自己在走，旁边陪着个罗天迪。
　　人家确实没像他那样，连拖带抱地扛着姜诺走。
　　“嗨！小曜曜！嗨！小家辉！”罗天迪又是固定模板的招呼。
　　“嗨。”陈家辉应了一声。
　　“去检录了？”姜诺问。
　　“嗯。”
　　“我会给你加油的。”姜诺说。
　　“得了吧，先养好伤，以后跪谢爸爸的机会多的是。”
　　“好。”姜诺点点头，刚想说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转念一想，秋亦曜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谢谢，于是便晃了晃手上拿着的秋亦曜买给他的豆奶，示意他吃到了。
　　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就擦肩而过了，全程没再提加油的事，仿佛那只是一句客套话。
　　让你不要加油就真的不加油了啊？真是没良心，白养了。秋亦曜想着。
　　不过又是他自己这么说的，要让人家怎么接啊。
　　到了检录处，他们看见刘勇已经在这里了。陈家辉顿时如临大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秋亦曜权当没看见，反正昨天的比赛他们班已经被取消成绩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反而是刘勇看到他们，便流里流气地靠过来：“哟，换人了啊。”
　　秋亦曜原本背对着他，突然猛地一个转身，一拳挥向刘勇面门。
　　要说这算是秋亦曜的一个习惯，要揍人之前不会多说一句话，之前跟姜诺出手的时候就是这样。
　　而姜诺今天不能参加比赛，就是刘勇使的坏。
　　这口气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刘勇自己还非要得意洋洋地凑上来，不是纯找揍是什么？
　　刘勇不防，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去，以至于退得太快还撞到了后面的男生，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秋亦曜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打到他倒地不起的意思，到时候万一取消了比赛资格，他就不好跟老李交代了。没想到刘勇这么给力，直接吓得撞倒后面的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怕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曜哥可是打架没输过，校霸的名头在学校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
　　刘勇脸上非常挂不住，马上就大吼大叫起来，故意引来老师注意，企图栽赃秋亦曜让他取消比赛资格。
　　“怎么回事？”一个脑袋很圆的体育老师走了过来，他是教隔壁班的，秋亦曜在体育课上见到过几次。
　　“他打我！”刘勇指着秋亦曜愤恨地吼。
　　“是吗，打到哪了？”秋亦曜抱着胳膊，非常不屑。
　　“就是打我了，老师，我要求取消他的比赛资格！”刘勇把这句话重复了几遍。
　　秋亦曜摊开手，示意老师自己什么事都没干。
　　“刘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们秋秋连你一根毛都没碰到！”陈家辉在一旁作证。
　　“谁看到刚才的情形了？给我说说。”圆头老师自动把陈家辉归位秋亦曜同一阵营的人，并没有采信他的话。
　　周围的几个同学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到。就算有人看到了，他们也不敢说，怕事后被刘勇报复。
　　在一阵沉默之中，突然有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老师，我看到了，秋亦曜同学没有打刘勇同学，是他自己往后退，撞到后面的同学，然后绊倒的。”
　　见徐成来了，还给秋亦曜作了证，陈家辉眼睛一亮，但不敢有什么举动，怕被老师认为徐成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徐成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开口也是一副好学生的味儿，瞬间就博得了圆头老师的信任。
　　圆头点点他的圆头，采纳了他的说法：“这位同学，赛前时间紧张，大家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了，都多热热身吧，五千米不是说着玩的。”
　　说着，便拿着签到本去忙签到的事了。
　　鉴于老师在场的威慑，刘勇没再来找秋亦曜的麻烦，坐在检录室的另一端，但秋亦曜能一直感受到他怨恨的目光看过来。
　　徐成演戏演到底，假装和他们不熟的样子，坐到了他们隔壁的位置，没在一起，秋亦曜都感觉身边的陈家辉心急得坐立不安的。
　　要让陈家辉这个懒人起个大早跟他过来检录，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想来给徐成加油。
　　“有点出息行吗。”秋亦曜在陈家辉大腿上拍了一下，“别抖了。”
　　“哎。”陈家辉垂头丧气。自己喜欢的人就坐在旁边，他却不能过去加油。
　　“老大！”王治也到了检录室，看到秋亦曜他们，便大大咧咧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你还特意来陪老大啊，你们感情真好，羡慕。”王治完全没注意到陈家辉的消沉。
　　“你快别说了，你没看他脸上写着郁闷两个大字吗。”
　　王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陈家辉，感慨道：“还真是，怎么了这是？”
　　陈家辉又叹了口气。
　　秋亦曜笑着说：“人在曹营心在汉罢了。”
　　“啊……？”王治愣了愣，并没有听懂。
　　检录人都已经到齐了，圆头老师领着这一帮乌央乌央的人走向操场。
　　五千米不分预赛决赛，就只比一场。
　　所以当他们走到那条斜斜的起跑线上的时候，不喜欢挤人堆的秋亦曜直接被挤到了最外道。
　　内道拥挤着一帮人，大家疯狂地想占据最有利的位置，能少跑一米是一米。
　　秋亦曜无所谓这个，哪次五千米比赛，到最后不都是距离相差很大的，又不在乎这一开始的一米两米。
　　五千米比赛，操场上是最热闹的，很多人都从看台上下来围在内圈里面的草地上，近距离呐喊助威。
　　一阵吵闹的呐喊声中，秋亦曜听到自己的名字。
　　“秋亦曜，加油！三班，加油！”
　　秋亦曜往那边看去，一张张熟悉的同学脸孔，说过话的，没说过话的，全都过来了。
　　没看到姜诺。
　　也是，这个伤员应该好好在看台上坐着吧。
　　“预备——跑！”裁判向下用力挥了下小红旗子，比赛开始了。
　　秋亦曜从外道往里冲，努力抢占前面的位置。
　　刚开始跑，有几个人冲得很快，给了后面的人很大的心理压力，让人觉得这些人实力太强了。
　　秋亦曜没管别人怎么跑，保持着自己习惯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保持体力。
　　前面那几个愣子果然没多久就不行了，这才过了两百米，速度就明显地慢了下来，被秋亦曜超过。
　　刘勇跑在秋亦曜前面，不远，秋亦曜相信自己到后程可以把他超过，只要保持就好了。
　　秋亦曜呼吸均匀，保持着两步一吐气，两步一吸气，状态还不错。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参加运动会，并且为了班级的荣誉如此拼命，来参加什么五千米。
　　陈家辉跟在旁边陪着跑了一段，秋亦曜有点感动，刚想跟他说没必要一开始就陪跑，只听陈家辉边跑边吼了一句“成哥加油”，他这才发现徐成就在他身后。
　　“……”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上午九点的阳光照在脸上，他后背开始微微出汗。
　　逆着阳光，他看见前方操场草地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挑挺拔，面容俊朗，逆光之下发丝闪着金光。
　　姜诺没站在起跑线，而是选择站在了另一个操场上人不多的地方。
　　秋亦曜不觉勾起了嘴角。他来了。
　　跑过他身边的时候，姜诺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曜哥加油！”
　　少年声音清朗，余音晃着晃着，就晃到了人心底。秋亦曜的脚步便快了一些。
　　每一圈，皆是如此。
　　迎着风，秋亦曜突然感觉到跑步挺让人感到快乐的，就好像，随着汗水的蒸发，他和姜诺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全部消散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会自己受着伤还坚持来给他鼓劲加油的姜诺。
　　以前他们是那么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而现在，那些尖针，都变成了软软的毛，随便撸一把就让人心情大好。
　　他脚步轻快，不知不觉跑了好久，而没觉得累。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每一圈的某个地点，有人会在那里等他，为他加油。
　　“还有两圈。”又一次经过姜诺的时候，他说道。
　　秋亦曜点点头，开始提速。


第29章 
　　看台上发出一阵骚动。
　　他们站在高位，可以清楚地看到目前排名在第五的那个人，开始提速了。
　　“那是谁？”有人高声问。
　　“浅蓝色的班服，应该是三班的。”
　　“是秋亦曜，那是秋亦曜！”有女生激动地喊。
　　“秋亦曜，好牛逼！”
　　只见这道浅蓝色的身影快速逼近前方的刘勇，还是在弯道，就轻松地把他超过了。
　　看台上顿时爆发一阵尖叫。
　　刘勇震惊地看着秋亦曜在外道把他超了，而且是隔着一人的距离，刘勇就算想使点坏，都碰不到他。
　　被秋亦曜超车之后，刘勇也开始提速，但是提了没一小段，就感觉步调被打乱，明显体力不支了，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看着前面这个浅蓝色的影子越来越远。
　　秋亦曜又超了几个落后了一圈的人，来到最后一圈。
　　“最后一圈！”终点线处的裁判在他经过的时候挥了挥旗子。
　　“啊！！秋亦曜加油！！！”三班的女生们尖叫着狂喊。
　　秋亦曜又往前跑了一段，发现姜诺没站在原来的地方了，正慢慢往终点的方向走去。
　　“曜哥加油！拿到奖牌我给你奖励。”路过时，姜诺瘸着腿挪着，笑着喊道。
　　“等着，接我。”秋亦曜在逐渐粗重的呼吸中挤出几个字。
　　“好。”
　　秋亦曜又开始提速。
　　刘勇看着前方的身影，居然又加速了，顿时心理防线崩塌。
　　怎么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加速？这还是人吗？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跟他们下战书了，怎么偏偏又输给了他……这么一想，脚下的步子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第四名和第三名挨得很近，秋亦曜逐步接近他们两个。
　　刘海最底层已经汗湿了，粘在额头上，但他的脚步看起来非常轻松，在一阵惊呼声中，他超越了两个人，成为第二。
　　比赛到了最后关键时刻，前几名的距离差距都不大，大家都开始加速。
　　最后一百米，秋亦曜又爆发出一阵快速冲刺，看起来完全不像跑了五千米的人。
　　“秋亦曜加油！”梁璐抓着吴梦雪的胳膊，一下一下地蹦着。
　　“小曜曜冲啊！”罗天迪掐着嗓子尖叫着喊。
　　秋亦曜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五脏六腑仿佛将要爆炸，但依然坚持着这个速度不断逼近第一名，向终点冲去。
　　“第一名！第二名！”裁判飞快地连续挥舞了两下旗子。
　　“啊，是第二……”三班同学都有些惋惜。
　　第一名和第二名几乎是同时到底终点线的，秋亦曜稍稍落后了半身。
　　但秋亦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跑五千米，没什么经验，不知道一开始应该以什么速度保持体力，也不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开始提速。
　　要是有下一次，他肯定得拿第一。
　　冲过终点线后，他看到一群人都站在终点线处等着他。
　　但他直接往姜诺的怀里扑去。
　　姜诺实在太惹眼了，虽然只是随意地站在人群中，但他一眼就能看见。
　　他叫他等着来接他，果然来了。
　　姜诺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拿着干毛巾，搂住他借着冲劲儿后退了两步。
　　“曜哥，你太强了！”梁璐本想把手中的青柠汁递给秋亦曜，但看秋亦曜直接拿过姜诺手中的矿泉水仰着脖子喝了半瓶。
　　“咱班今年运动会可太有脸面了！”
　　“曜哥无敌！”
　　“曜哥你是我们的神！”
　　吹捧声络绎不绝，秋亦曜听了，都回以淡淡的微笑。他现在刚跑完五千米，气儿还有点没匀上来，身体有点发软。
　　“走走，别停下来。”姜诺扶着他的背。
　　“哎，要不我带他走走吧，你一个腿伤病人……”
　　罗天迪说着，正想伸手接过秋亦曜，结果姜诺没让。
　　罗天迪：“？”
　　姜诺：“我怕你俩打起来。”
　　罗天迪：“不会的！我们关系好着呢！”
　　姜诺盯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身带着秋亦曜往草地上走。
　　“你走开啊，耽误我们磕CP了。”吴梦雪推了一把罗天迪，这人在这里真是碍手碍脚的。
　　“哎？！我靠。”罗天迪转头看见一堆举着手机全方位拍姜诺和秋亦曜的女生，“假糖你们也磕得这么起劲。”
　　“你管呢！”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
　　****
　　操场中间的草坪上。
　　“你，膝盖没事？”秋亦曜问姜诺。
　　“没事。”
　　秋亦曜咬咬牙，搭着姜诺肩膀的手故意用力往下压了压，让你昨天骗我。
　　“哎，别压，一会儿我跪地上你也得摔。”姜诺的腿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不过他也知道，秋亦曜没使劲，就是压着玩儿。
　　“我不会摔。”
　　他们在草地上走了一会儿，这时最后一个人也差不多跑到终点了。
　　他们前几名和最后一名拉开了一圈多接近两圈的距离。
　　“你刚才说，如果我拿到奖牌了，你奖励我什么？”秋亦曜看着姜诺的侧脸，他的脸简直就是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哪个方位看都没有死角。
　　他们挨得很近，秋亦曜说话呼出的气都吐在了姜诺耳边，带着少年刚运动完的热。
　　“你想要什么奖励？”姜诺喉咙紧了紧。
　　“嗯……”秋亦曜想了想，非常苦恼，“不知道。”
　　姜诺：“奖励我无限服务你一天？”
　　秋亦曜：“就是不管我说什么，有求必应？”
　　姜诺：“对。”
　　秋亦曜：“哎？非常可以。”
　　秋亦曜觉得这个奖励不错，姜诺这个感谢他的方式非常有诚意。
　　到时候要怎么让姜诺给自己服务，他得好好想想。
　　****
　　运动会将在今天傍晚结束所有的比赛。
　　鉴于刘勇下战书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输了的会怎么样，现在刘勇他们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估计他们也不会来提，而姜诺和秋亦曜也没打算真的让他怎么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他们也不想总和刘勇这种人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秋亦曜比完五千米以后，就没有事可做了，只好坐在看台上，把手藏在校服里偷偷玩手机。
　　其实玩手机并没有多大意思，但他就是觉得，在不被允许玩手机的环境里偷偷摸摸做这件事，感官上觉得，刺激。也许作为一个差生，就总是有这样的逆反心理，而不像旁边这个人——
　　秋亦曜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姜诺腿上正摊着两张试卷在写。
　　学霸，确实挺疯的，反正能在运动会还写试卷的，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斗了一会儿地主，他感觉被太阳晒得有些渴，绕了看台两圈，都没有找到哪里有物资箱。
　　“别找了，没有物资箱。”姜诺从试卷中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人可真是后知后觉。
　　“啊？”
　　“我说，没有物资箱，昨天的水是梁璐买了送给你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连这都不知道啊。”
　　“我去年又没来过运动会。”
　　“哦，不清楚，不关心。”姜诺望着操场。
　　“靠。”秋亦曜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问问他没来运动会都去了哪里。
　　“我这有一瓶喝过的，要吗？”姜诺伸手拿来一瓶只剩半瓶的矿泉水，“刚才给你买水的时候顺带给自己也买了一瓶，喝了一半。”
　　“要。”秋亦曜拿过他手中的水，“说反了，应该是给你自己买的时候，顺带给我买了一瓶。”
　　姜诺笑笑没说话。
　　****
　　吃过午饭，秋亦曜整个人困得恹恹的，坐在看台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别打了，在打下去我也要睡着了。”哈欠会传染，坐在他旁边的陈家辉也快受不了了。
　　“滚你妈的，老子打哈欠也要你管。”秋亦曜揉了揉眼睛，骂了一句。
　　然后突然发现陈家辉今天下午居然在他身边呆足了一个小时，没有去找徐成，真是奇迹。
　　“你不对劲。”秋亦曜认真地说。
　　“那里不对劲？”陈家辉摸不着头脑。
　　“徐成呢？你们不会掰了吧，那可太好了！”他看不惯这对小情侣总在他眼前晃悠。哦，虽然还没成，但是在他眼里就差不多没区别。
　　“滚你的。”
　　“徐成在主席台读稿吧？”姜诺插话道。
　　陈家辉点了点头。
　　“那你就不去找他了？”秋亦曜问。
　　“人家在工作，我怎么找啊。”陈家辉苦着脸，他心里也很想时刻待在徐成身边，这好不容易不用上课，没有教室的阻隔，但徐成却太忙了。
　　“你给他买杯奶茶或者果汁什么的，送过去，不就有机会了吗，说不定他还让你在他那坐会儿呢。”姜诺剥了一块糖，塞到秋亦曜嘴里。
　　陈家辉脸上一喜，一扫之前的阴霾，马上跳了起来，对着姜诺竖了个大拇指：“姜哥，你是这个！”
　　糖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秋亦曜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蹦着蹦着下了主席台，叹了口气。
　　儿子养大了终究是留不住，走了以后身边都冷清了许多。
　　然而姜诺并不这样想，他想的是，可算把这个烦人的电灯泡支走了。
　　“要躺一下吗？”
　　“嗯？”秋亦曜看着姜诺。
　　姜诺拍拍自己的大腿，指了指。
　　秋亦曜反应过来，飞快地说了声“要”，就像怕说慢了对方就会反悔似的。
　　姜诺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男生躺到自己腿上。
　　秋亦曜人高腿长，为了不碰到隔壁座位上放着的东西，只得曲起腿，他伸着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那件校服是我的，你把它拿过来。”
　　“诶？”秋亦曜坐了起来，把脚边的校服拿了扔给姜诺，又躺了下来，这下腿可以放平了。
　　秋亦曜脑袋枕着姜诺的腿，姜诺把那件校服盖在他脸上，挡去刺眼的阳光。
　　秋亦曜舒服地哼了一声：“真贴心，以后谁要是做我们姜哥的女朋友，不是得幸福死。”
　　姜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秋亦曜却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不否认？他现在可是在和自己假装谈恋爱！怎么能提到以后女朋友的事情，还“嗯”！
　　如果是别的女生躺在姜诺的怀里……
　　想起这个，他心里泛上阵阵酸楚。
　　然而，姜诺的手却顺着校服伸了进来，摸到他的脸。
　　“？”
　　姜诺的手先是碰到了秋亦曜的下巴，轻轻挠了挠，像在逗一只小猫似的，随后他的食指一下一下有意无意地在他脸颊上轻轻划拨。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了。
　　姜诺出神地看着赛场上，但完全没注意自己在看些什么，他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轻轻蹭过怀中人的脸颊。
　　他皮肤很光滑，质感跟婴幼儿似的，吹弹可破。相比别的青春期男生爆痘的脸，他脸上干干净净，一点杂质都没有。
　　怀里的男生刚才说，以后谁要是做我们姜哥的女朋友。
　　可是他根本没想过以后自己会有女朋友这事，他好像想象不出，如果是一个女生躺在他的腿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好像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他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不是）


第30章 
　　所有人都注视着赛场上的情况，呐喊助威声一阵一阵地传来，没有人注意到校服底下在发生些什么。
　　少年之间隐秘而羞赧的情愫，像是盛开在夜间的月见草，只有月亮才能欣赏到它们的美貌。
　　姜诺感觉到怀中的人舒服地朝他的方向蹭了蹭，鼻尖在他宽阔温暖的掌心画了个不知名形状。
　　他笑了笑，正享受这种小动物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美妙感受时，突然感觉手指被秋亦曜的牙齿咬住了。
　　“啊！”
　　手指被尖锐的牙刺痛，但很快就被松开了。而怀中的人还佯装在睡觉。
　　“怎么了？”旁边一个同学奇怪地问。
　　“哦，没事，那个人标枪原来很厉害的，竟然失误了。”姜诺望着场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谁。
　　那个同学“哦”了一声，疑惑地把目光投向操场中央的标枪比赛。
　　使坏得逞，怀中人笑得浑身抖动，姜诺狠狠捏了捏秋亦曜的下巴。
　　秋亦曜突然觉得很有趣，这光天化日之下，在零零散散坐着好多人的看台上，仅凭一件校服，就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们喧闹，他们来去匆匆，单一件校服就能把他们隔离开来。
　　闹了一会儿，慢慢的，瞌睡又上来了，秋亦曜不知不觉阖上眼，就这样枕着姜诺的腿睡着了。
　　“这谁啊？”罗天迪刚从操场回来，大大喇喇地往姜诺旁边一坐，问道。
　　“秋亦曜。你讲话轻点。”姜诺压着声音对罗天迪说。
　　罗天迪又往躺着的人那里看了一眼，用那种平时调侃女生暗恋谁的那种语气笑道：“啧啧啧，姜哥有情况啊。”
　　姜诺敷衍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我知道你演戏，我都快信了。”罗天迪从旁边空座位上拿来一个垫子，垫在屁股底下，“这水泥也太硬了。”
　　“你能不能闭嘴。”姜诺看了他一眼。他感觉怀中的人动了动，但好在很快又均匀呼吸了，没被吵醒。
　　“戏过了啊，恋爱观察员们都没在，到时候我可表达不出你的情深意切啊。”
　　“不过哥们儿懂你，咱们姜哥向来做事周全，哪怕在没人的地方也保持高标准严要求，我得向你看齐。”
　　“我说……”
　　罗天迪一直叨叨个没完，姜诺叹了口气，示意罗天迪把头伸过来。罗天迪不知所以，便伸着脑袋，谁知姜诺直接伸手狠狠捂住罗天迪的嘴。
　　“呜呜……”罗天迪发出几声挣扎，无用，姜诺下手也太狠了，捂个嘴至于这么用劲吗。
　　“五唔说挂了……”罗天迪的声音被姜诺的手掌闷住。
　　姜诺松开手。
　　“你说的，不说话了？”
　　姜诺语气低沉，言语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罗天迪总觉得这种样子像是兽类的威胁，如同一直饥肠辘辘的野狼找到一只猎物，正要吞吃入腹时，对其他企图夺食的动物发出警告。
　　罗天迪顿时怂了，喘着气，使劲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秋亦曜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他。
　　“醒醒，闭幕式了。”外套外面，姜诺的声音传来。
　　周围也非常嘈杂，感觉大家都在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嗯——几点了？”秋亦曜掀掉外套，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四点半，闭幕式要开始了，看台要清场。”
　　四点半了？居然睡了这么久。
　　“哎，好烦。”秋亦曜揉揉眼睛，闭幕式又是各种领导讲话。
　　姜诺拍拍他，站了起来，转身收拾着东西：“困的话一会儿站着靠我身上。”
　　“你不用上台演讲了？”要是这事搁以前，秋亦曜肯定找个理由溜之大吉了，但他现在觉得好像这个提议还不错。
　　姜诺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多需要我演讲的啊。”
　　“哦……”秋亦曜还在溜与不溜之间纠结，最后觉得跟姜诺呆在一起也挺好的，于是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位子上的东西。喝完的饮料瓶，扔掉。
　　“闭幕式很快的，主要是让大家上台领奖。你不想看看我们班成绩怎么想？”
　　班级成绩这种事，对于以前的秋亦曜来说，都没看一只飞进教室的蜻蜓来得有意思，但他今天竟然被姜诺说得有些心动。
　　****
　　秋亦曜起来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下看台上的东西，就跟着姜诺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人都已经基本到齐了，校领导在主席台上不断地催促着。
　　每个班级的队伍站成两排，前面站着女生，后面站着男生，所以秋亦曜和姜诺就并肩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秋秋，你居然来参加闭幕式？？？”陈家辉就站在他们的前面，满脸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
　　秋亦曜轻哼了一声：“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是不科学。”
　　校领导开始致辞闭幕式了，按照秋亦曜的性子，一听领导讲话肯定就会开始恹恹欲睡。姜诺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男生，只见他居然没有闭眼打瞌睡，反而是睁着大眼睛，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的后脑勺发呆。
　　秋亦曜的睫毛很长，总是扑闪扑闪的，要是忽略掉他平时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就光是这样呆呆地没有焦距的目光，看起来十分可爱。
　　要是乖一点就好了。姜诺想。
　　秋天的校服外套宽宽松松的，两人又挨得很近，姜诺实在没忍住，于是用藏在衣袖里的手，悄悄碰了碰秋亦曜藏在衣袖里的手。
　　他的手勾到秋亦曜的小指。
　　“？秋亦曜回过神来。
　　“你不困了？”姜诺手还勾着，嘴上若无其事地问道。
　　“不困了，睡醒了。”就是觉得无聊，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很蠢。
　　老子刚才是吃错什么药，要来站在这里等闭幕式结束？回教室趴着不好吗？去天台打把游戏不香吗？
　　姜诺的手指伸到秋亦曜衣袖里，这里动动，那里动动，秋亦曜刚睡醒有点起床气，被他惹得不耐烦了，于是突然地用自己的手指绞住对方的手指，开始反击。
　　这样一来，瞌睡倒是没了，也不用瞪着别人的后脑勺发呆了，藏在衣袖底下的世界，因幼稚的胜负心驱使，打得热火朝天。
　　秋亦曜扯住姜诺的食指，被他一个旋转挣开，食指指腹轻轻撩过掌心。
　　秋亦曜继续攻击，姜诺躲。
　　紧接着，姜诺转守为攻，用他的无名指勾住秋亦曜的无名指。
　　“下面，进行高二年级的颁奖典礼。”校领导清了清嗓子。
　　“到我们了。”姜诺表示停战，然后五指伸过来，与秋亦曜十指相扣。
　　“哦，干我屁事。”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耳朵却是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听校领导播报排名。
　　“第一名，高二十班，请派代表上台领奖。”
　　高二十班那边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许多人纷纷扭头看过去，眼里尽是羡慕。
　　切，秋亦曜不以为意。
　　“第二名，高二一班。”
　　一班那边也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徐成的班级，陈家辉刚想蹦跶欢呼，就被姜诺按下去了。
　　陈家辉马上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向后面投来一个感谢的目光。要是他真的兴奋大叫起来，估计会惹来全班同学的目光。
　　秋亦曜嗤笑一声。
　　颁奖典礼只会邀请前三名的班级代表上台，现在只剩一席名额，整个高二年级都紧张兴奋地盯着读排名的领导。
　　“第三名——”他停顿了下，“高二三班！”
　　高二三班的人显然被这个结果惊到了，大家先是愣了一秒，才开始疯狂地欢呼起来。
　　他们班去年的成绩非常烂，属于在年级里垫底的那种，今年居然成了一匹黑马，让校领导都觉得不可思议，播报时的语气都带着些犹疑。
　　“上台领奖，谁去？”
　　“班长？”
　　“曜哥吧，这回比赛全靠他。”
　　大家纷纷把目光往最后排看过来，看到两个挨得特别近的人。
　　他们都以为这两人只是站得特别近，却没人发现，宽松的校服袖子底下，他们俩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别看我，我不去。”秋亦曜说。
　　“体委去吧。”姜诺没有松开手，用下巴微微指了指袁志杰。
　　袁志杰显然对这个安排非常开心，马上蹦起来，中气十足地喊：“好！我去！”
　　秋亦曜嗤笑一声：“幼稚鬼。”
　　他刚才说话时虽然一副事不关己很酷很拽的样子，但现在还是大发慈悲地给了个眼神看向主席台。
　　袁志杰这个傻大个，抱着奖杯和奖状，在台上乐得合不拢嘴，三班一些胆大的直接掏出了手机给他拍照。
　　所有人都非常兴奋。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晚自习。
　　“跟你们说，我当时100米跨栏的时候，右前方那哥们儿斜着摔到我面前，还好我反应快，钉鞋只蹭到他一下，不然我这钉鞋要是整只踩到他脸上……啧啧啧……”
　　“啊……好危险啊，珍爱生命，远离赛场。”
　　“也没那么夸张啦妹子，伤疤流血是男人最好的勋章，他是受伤了，但是暗恋他的妹子第一个冲过来了呀，说不定我还促成了一桩姻缘呢。”
　　男生的声音很大，叽叽喳喳吵得秋亦曜脑壳疼，想着去教室外面透透气，结果又被吴梦雪拉住了。
　　吴梦雪刷着投票榜，道：“你看你看，经过这个运动会，你们的票数都蹭蹭地涨，越来越多人关注你们了。”
　　秋亦曜过去看了看，目前他票数跟姜诺差不多，稍微低一点。
　　吴梦雪退出了这个帖子，点进了另一个名叫“【诺曜方舟】的恩爱日常”的帖子。
　　“这是我最近巨爱刷的一个帖子，”吴梦雪说，“里面姐妹们给你们总结了两个人的互动以及分别为对方做的事情，甜死我了。”
　　秋亦曜汗颜：“【诺曜方舟】，什么鬼东西，是哪个普通发不标Jun的起的。”
　　这些女生真是厉害，有的事情他这个当事人都忘记了，但是人家都还给他记着。
　　吴梦雪：“你不觉得【诺曜方舟】这个词很好吗，想象一下，地球走到世界末日尽头后，在只有你们两人的外太空，你们乘着【诺曜方舟】飘啊飘啊，身边只有无垠的宇宙和永恒的彼此。”
　　秋亦曜有点儿被吴梦雪打动了，竟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确实不错？
　　吴梦雪见状，趁热打铁：“曜哥，除了这些，你有没有别的为姜哥做的事情呀？我可以帮你写在【诺曜方舟】里，这可是你们日后得票的关键啦，新来的姐妹们都会先看这个帖子温习故事，对你们产生初步印象。”
　　秋亦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详细跟她说了几个对姜诺好的事件，让吴梦雪记下。
　　“嗯嗯。”吴梦雪听着，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脑回路单纯的秋亦曜，根本不懂吴梦雪的别有居心。
　　如果直接让秋亦曜说一说他和姜诺的甜蜜互动日常，秋亦曜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只要用投票当做诱饵，秋亦曜这条鱼就会上钩。
　　如此一来，她和姐妹们就能更加快乐地磕CP了。
　　曜哥，对不住了。
　　姐妹们学习这么辛苦，让大家快乐一下，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诺曜方舟】的释义我好喜欢。


第31章 
　　“在做什么？”姜诺刚从教室外走进来，就看见秋亦曜趴在吴梦雪桌上，于是便自然地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探下头跟他一起看。
　　非常自然而然的亲密，秋亦曜能闻见姜诺身上带着的那股淡淡的青木香。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有机会一定要问一下，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沐浴露。
　　吴梦雪看着CP在她面前近距离秀恩爱，内心狂喜，表面淡定。见他过来，便故技重施：“呀，姜哥，你来得正好。曜哥刚才在【诺曜方舟】帖子上从他的角度补充了点甜蜜日常，你看看你要不也补充点？”
　　姜诺颇有些意外地扭头看秋亦曜，后者一身正气地点了点头：“梦雪说这样可以创造一个初步印象，可以为自己多争取票数。咱俩公平竞争，你也可以写。”
　　姜诺：“……”只有你会信她的鬼话。
　　面对着姜诺质疑的目光，吴梦雪讪讪地笑着。
　　然而天真的秋亦曜却误解了姜诺的意思，以为姜诺是在责怪吴梦雪这种好事怎么不早点告诉他，是不是他今天不过来，他就不会知道还有这种方法拉票了。
　　“姜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梦雪！她只是出于好意，这不是我的票数一直比你低点儿嘛！”
　　对于投票这件事，其实秋亦曜是有点心虚的，他感觉这阵子都是姜诺发力比较猛，自己好像是索取的一方，便有点忐忑地看着姜诺。
　　他一边担心姜诺写了他为自己做的那么多事情后，票数越拉越大，一边又怕万一自己写了这玩意儿，姜诺没写，到时候赢得不光不彩。
　　但还是公平竞争比较要紧！
　　秋亦曜一咬牙，拿过吴梦雪的手机，塞到姜诺手上：“写！”
　　姜诺戏谑地看了秋亦曜一眼，把男生的心理活动都摸得透透的了，略一沉吟，拿起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秋亦曜紧张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有一条。
　　五千米给秋亦曜送水。
　　“没了？”吴梦雪问。
　　“没了。”姜诺点点头，把手机还给她。
　　姜诺为他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些，但他都没写，秋亦曜不知道姜诺这种操作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票数比他少一点，他想让他们票数保持一致？
　　这时，有个同学叫姜诺：“姜哥！这题上次老师讲的时候我没听懂，你能来帮我看看不？”
　　姜诺便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题目就耐心地讲解起来。
　　秋亦曜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姜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对别人付出的好像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不会多说什么，但一定会去做。怪不得当时票选班长的时候他能以绝对的优势当选，这么多同学的眼睛都不是白瞎的。
　　他以前对姜诺带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敌视，现在回头想想，好像那种敌视变得幼稚可笑，明明姜诺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能够重新认识姜诺。
　　****
　　运动会结束了，一切生活都又重回正轨。
　　秋亦曜总有一种怀疑运动会到底是否真的存在的不真实感，竟然结束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上课还是上课，该布置作业还是布置作业。
　　确定真的不再庆祝庆祝了吗？
　　数学课，老李在黑板上唰唰地写着解题思路，情绪非常激动，大着嗓门嚷嚷，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吵架，吵得秋亦曜想睡觉都睡不成。
　　秋亦曜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稿纸，正随手在上面画了一些网格，准备找个人跟他下五子棋玩。
　　陈家辉一个纸团扔了过来。
　　“干嘛。”秋亦曜皱着眉一边解开纸团，一边问。
　　陈家辉示意他看，转回身去。
　　陈家辉不敢在老李的课上随便讲话。曾经他因为在课堂讲话，老李让他上讲台讲，讲足十分钟，讲不足就一直站在讲台上，搞得陈家辉非常尴尬以及后悔，当时他在讲台上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但是又不得不讲，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背起了古诗词。
　　只可惜他文学造诣也不高，又受网上垃圾文学影响颇深，牛头不对马嘴地乱讲一气，还当众说出了“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这样的经典对子，活活被同学们笑了一星期。
　　纸团上陈家辉的字歪歪扭扭，看惯了姜诺苍劲漂亮的字迹，再看陈家辉的字，秋亦曜都需要费着劲儿一字一句仔细辨认。
　　周末我叫了徐成还有一些别的人去电玩城，你带上姜诺一起去吧。你跟姜哥说说，早点约人。
　　就这？
　　秋亦曜把纸团揉起来扔进垃圾袋。
　　他都懒得回。
　　陈家辉只要叫了，他有求必应，反正呆在家里也无聊，还会有父母或者其中一方突然回来当面对峙的尴尬，还不如出去。
　　至于姜诺，他觉得，自己只要开口，姜诺肯定会去。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他秋亦曜就有这种底气。
　　他看了一眼姜诺，后者正认真地上……不对，写着物理作业，但又不时地抬头与老李点头对视，对他的解题思路表示听懂了。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秋亦曜没去打扰他，直到下课，他才通知他周末一起出去玩的事。
　　没想到姜诺听罢却摇了摇头：“我不去。”
　　“什么？你不去？”陈家辉大声惊呼起来，“秋秋刚才跟我说你去……”
　　“抱歉，我有事。”姜诺带着歉意笑了笑，看了一眼秋亦曜，看起来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哦……”秋亦曜有些尴尬，他刚才都直接跟陈家辉说好了他们俩都会去的。
　　“那秋秋你还去吗？”陈家辉问秋亦曜。
　　“去啊。”秋亦曜道，姜诺不去他就不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行。回头时间地点我发你。”
　　****
　　周五，回家。
　　推开门，秋亦曜居然奇迹般地发现秋罗凡和丁兰都在家里。
　　他都已经记不清上回这两人同时出现在家里，是在什么时候了。
　　之前还是在别人口中听说的，他们两个之间在闹矛盾。今天同时出现在家里，他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并且，家里这副场景就是最好的说明。
　　屋子里乱糟糟的，丁兰正在衣帽间收拾她的衣服，旁边摊着个巨大的行李箱，秋罗凡正坐在沙发上，把他最钟爱的瓷器一件一件认真地擦拭着。
　　见秋亦曜回来，他们俩都非常吃惊。
　　“小曜，你怎么回来了？”丁兰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
　　“今天周五，放学了。”秋亦曜平静地说。这两人没有时间概念，他是知道的。
　　小时候秋罗凡和丁兰经常跟他说周末带他去哪里玩，动物园、海洋馆，但是真正到了周末，却没有一个诺言是兑现的。
　　甚至他们连人影都看不到。
　　原来诺言是可以这样轻易许下又轻易破碎的。
　　他们是在忙工作——失望之余，小秋亦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习惯了一次又一次被诺言背叛，他慢慢地，也就不再会相信别人许下什么承诺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会在心里设下一个最差的预期，这样，哪怕是事情触到了最差的预期，他也可以不痛不痒。
　　看样子，今天丁兰也不准备住这里，而是要带东西走。
　　“您又要出差吗？”秋亦曜换了拖鞋，绕过脚边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箱子。
　　丁兰张了张嘴，犹豫了下，招招手叫他进房间。
　　秋罗凡还在沙发上擦拭着他的瓷器，自秋亦曜进门后一句话也没说，应该还在为上回的事情生气。
　　秋亦曜进了房间，丁兰到他身后关上门。
　　随着关门产生的气流，灰尘在空气中飞舞了起来。秋亦曜这才发现，衣帽间里的衣服几乎要搬空了，这不是出差。
　　“妈……”秋亦曜艰难地嚅动着嘴唇。
　　“小曜，”丁兰落上锁，转身道，“妈妈有事跟你说。”
　　秋亦曜沉默着，没看她，只是注视着衣柜的一角。
　　丁兰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最后她终于找到合适的措辞，开口道：“妈妈今天要从家里搬出去了，爸爸也是……我们……最近经常争吵，想要分开一段时间。”
　　秋亦曜像是没有在听丁兰的解释理由，直接问道：“你们住哪？”
　　“你爸爸……在外面找了个女人，他还给她买了套别墅，他们接下去就要住那里。”丁兰的眼睛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恨的。
　　“那您呢？”
　　丁兰显得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秋亦曜的思路还没被她带跑，愣了一下之后只好认命般道：“最近有个叔叔对我很好，我搬到那里和他住。”
　　“你就住在这里，我们定期会回来看你的。”丁兰继续说。
　　秋亦曜虽然没回家几分钟，但是他感觉自己站在这拥挤的衣帽间里，时间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原来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父母有各自的归处，他们没有人想带上他，怕他去插足他们的幸福家庭。
　　若不是今天自己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事。
　　虽然他也并不想去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新家里，但是当他知道了他们选择把他独自留在这里时，心里也会难过。
　　平时他也挺不喜欢和父母一起待在家里的，但是当他们真的要搬走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一种空落落。别的同学都有父母，但接下来的年年岁岁里，他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三言两语，秋亦曜就已经明白了丁兰的意思。他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丁兰：“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向门，握住门把手，丁兰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却只发出了零碎的音节，连一个词都拼凑不起来。
　　其实秋亦曜早就知道的，从他们平时对他的态度里，就能分辨一二。
　　秋罗凡一直都对孩子要求很高，自从他不再努力学习了之后，他最常听到的就是你怎么又只考了这么几分，爸妈的智商是一点没遗传给你，这么废物的儿子我不想要。
　　秋罗凡和丁兰不喜欢像他这样不乖又叛逆的孩子，总是羡慕着别人家的孩子多么优秀，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他身上的闪光点。
　　“你和爸，真的挺像的。”秋亦曜说完最后一句话，打开门，往外走去。
　　本来他们就不该做一家人。
　　路过客厅，继续往大门口走的时候，秋罗凡终于叫住了他，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去哪？”
　　“出去转转。”秋亦曜看着一地的纸箱和垃圾，“爸，麻烦你们搬走以后，叫个阿姨来把卫生打扫干净吧。”
　　****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温差很大的时候，太阳一落山，寒风就卷着街边的落叶袭来。
　　秋亦曜掏出手机看了看，晚上七点，夜幕已经涂满了黑色，街灯也全都亮起了，城市的夜空里看不到一颗星星。
　　他不知不觉地点开姜诺的头像，想了想，吸了一口气，还是退出了。
　　他原本信誓旦旦地以为只要他一句话，姜诺就会来赴约，没想到姜诺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说他周末有事，却也没说是什么事。
　　他好像其实也并不了解姜诺。
　　在学校之外，姜诺住在哪，平时喜欢干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他和姜诺，有达到友情的关系吗？
　　如果是朋友的话，不至于周末喊他出去玩，就用一句“抱歉，我有事”来拒绝吧？
　　是因为在学校之外，他觉得没有必要为那个赌约付出心力，所以不愿意来赴约吗？
　　经过那么多纷乱的事情，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前进一点点吗？
　　抑或是，像这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一直在原地打转？
　　一切都在秋风中变得不知所踪。
　　最后，他点了一份外卖，在网咖中窝了一整晚。
　　姜哥你老婆伤心啦。


第32章 
　　第二天是和陈家辉他们约好出去玩的一天，因为是在网吧里将就的一晚，秋亦曜到得很早，站在电玩城门口等人。
　　陈家辉这回叫的，很多是他在gay圈认识的朋友，有的是他们学校的，秋亦曜看着脸熟，还有的根本不是学生。
　　电玩城里的背景音乐以最大音量播放着，在里面讲话，基本只能脸贴脸地对吼，否则就光见对方张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家辉和徐成在打一个双人枪战游戏，上了一辆类似车厢的地方，放下幕布，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干什么。
　　电玩算是陈家辉的爱好之一，以前总会拉着他过来，要么是他们两个人，要么是像今天一样，除了他俩之外还叫了一大堆朋友。
　　以前秋亦曜对电玩虽然不会感兴趣到沉迷其中，但也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利器。
　　而今天，他突然感到了厌倦。
　　秋亦曜心情烦躁，基本玩一把就换一个游戏，都快把电玩城里的游戏都换了个遍。
　　最后，他停在一个娃娃机前，看着聚光灯下一尘不染的娃娃们，转着手上的游戏币，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当姜诺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就觉得今天这局其实没有来的必要了。事实也正是如此，他看着旁人兴奋快乐的样子，就越觉得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
　　不知道是因为秋罗凡和丁兰，还是因为姜诺。
　　他早就学会不要让别人的行为影响自己的情绪了，那样只会让自己痛苦。所以当他昨天踏出家门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实感。
　　父母在不在这个家里，其实只是一本证的事儿，对他日常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开个玩笑说，或许父母出于愧疚，会在其他方面弥补他更多呢。
　　但是要说自己真的是无坚不摧吗，那也不是的。
　　父母都选择离开他，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这个事实摆在这里，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享受到亲情带给他的情感补足。他心里的某一块，将会永远都是空缺的。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在当他拿出手机却按不下给姜诺拨出电话的当时，达到了顶峰。
　　后路无人依靠，前路无所期望。彼时他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脏紧缩得难受。
　　秋亦曜心有郁结，皱着眉抓了抓头发，强行给自己心理暗示。
　　在这样一个感受不到亲情的家庭里，一步一步成长到今天，秋罗凡和丁兰根本不配影响到他的心情！
　　但是姜诺就不一样……了吗？
　　也不配！
　　秋亦曜用力地往娃娃机里塞进一块硬币，然后凶狠地盯着八爪鱼夹子，像是要把它盯穿。
　　这破八爪鱼像是得了肌无力似的，软绵绵地在里面的小熊玩偶上碰了一下，就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了。
　　这得是八十年偏瘫的力道。
　　秋亦曜“操”了一声，重重地一拳捶在大红色的按钮上，里面的八爪鱼和小熊都颤了两颤。
　　“哟，力还挺大。”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秋亦曜转头看，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男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的，手里拿着一根烟递给他：“抽吗？”
　　这是他们一起来的人，但他们不认识，他摆了摆手。
　　男生无所谓地收回手，把烟叼在嘴里，在裤兜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个打火机点燃了。
　　“姜诺怎么没一起来？”他喷出一口烟。
　　“不知道。”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次别人这么问他了。秋亦曜在心里叹了口气。姜诺怎么没来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他妈！
　　秋亦曜对他认识自己和姜诺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他是校外的。
　　但他没问，懒得问。
　　这人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主动自我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秋亦曜没听清，也没打算继续问。
　　“我是高一的，对你们的事情略有听闻，哈哈！”
　　“哦。”
　　“说实话，真的很羡慕你们，能在学校里公开成这样，都没老师上门找麻烦，估计是因为姜诺成绩好到逆天吧，老师都不敢惹他。”
　　“嗯。”秋亦曜很敷衍。
　　“上礼拜运动会的时候我看到你们了，你扶着姜诺去医务室，他是不是腿受伤了。”
　　“嗯，受伤了。”
　　“那时候我看你们关系可好了，今天这个情况……是你们吵架了？分手了？”
　　“……”
　　“你可别瞎猜猜了。”陈家辉终于从那辆破车的帘子后面迈了出来，后面跟着徐成，俩人挨着特别亲密。
　　那男生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家辉哥，我对曜哥还挺有好感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弟弟接受吗？”
　　陈家辉：“他现在的正室可是姜哥。”
　　“我这不是想着有机会的话趁虚而入嘛，我关注曜哥很久了。”
　　陈家辉：“滚你的，他也是你能入的？”
　　秋亦曜：“？”
　　入什么？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秋亦曜咔嚓咔嚓地掰着手指关节。
　　徐成一本正经开口解释道：“姜诺是去给初中学生上补习班了，说有事不能来不是搪塞大家。”
　　徐成虽然看起来是在向大家解释，但是他的眼睛却看着秋亦曜，像是只为解释给他听的。
　　“哦……原来是这样。”男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姜诺和秋亦曜没有吵架分手的事实表示很遗憾。
　　“姜哥周末还要打工啊？”陈家辉也不知道这事，非常震惊。
　　“嗯，已经挺久了，他讲课讲得好，现在名气也挺大的，好多家长都排着队想让他给他们家孩子辅导功课呢。”
　　徐成知道这事是因为，之前他们竞赛班本来安排了周末上课，但是由于姜诺周末排不出时间，只好改为占用周三晚自习的时间。
　　“他为什么要去帮别人补课啊？都上高中了，自己的学业已经非常繁忙了啊。”陈家辉表示不理解。
　　秋亦曜在一旁沉默着，他对于姜诺的事，可以说是几乎一概不知。
　　他没有主动去问，姜诺也没有主动提起。
　　他们好像确实只是像他们约定的，做表面情侣，做足了游戏，骗过了全校所有老师同学的眼睛，但其实他们对彼此一点都不了解。
　　就连姜诺周末要去给初中学生补课打工挣钱这种事，他都完全不知道。
　　“他家庭条件不怎么好吧。”徐成其实对姜诺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个大概。
　　秋亦曜突然想起当初开始玩“禁止假装恋爱”游戏时，他还故意狂刷姜诺饭卡，后来很长一阵子，姜诺好像是在食堂都吃得非常简单，通常一碗饭一个菜就打发掉了，他当时还以为姜诺是刻意这样让他愧疚的。
　　背后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姜诺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
　　秋亦曜想着想着突然很不爽，没等他们谈话结束，就一个人跑去别的单人游戏机前血战。
　　****
　　秋亦曜输了一把又一把，直到吃饭时间还没有通关，他心情十分不美丽。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酒吧。
　　“我就不去了。”秋亦曜说。
　　但他也不准备回家，可能一会儿独自去哪里逛逛。
　　“不行不行，秋秋，你要去。”陈家辉拉着秋亦曜的胳膊撒娇，“徐成晚上家里有事要先走，你得陪我啊。”
　　陈家辉撒起娇来简直要命，像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秋亦曜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主，只得叹了口气答应：“这时候你才想起我。”
　　陈家辉“嘿嘿”笑了两声：“你对我最好啦。”
　　他们要去的是当地一家音乐酒吧，名字叫“随意”。秋亦曜之前没听过，但有几个同行的去过，表示那里还不错。
　　这家酒吧深藏在一个破旧的小巷里，踏着被秋雨淋湿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小巷深处走，在一个小门洞的地方顺着台阶往下走，才看到这家酒吧——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它的门面和招牌都实在是太不显眼了，那个“随意”的招牌非常随意地刻在一块破旧的小木牌上，也没挂在店门的正上方，而是在门的右边用一根绳子吊着，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吹跑。
　　酒吧的隔音做得还不错，当一行人推门进入的时候，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性的歌声。
　　是一首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得温柔缱绻，但又与原唱风格迥然不同，多了一丝慵懒，意料之外的好听。
　　这家酒吧面积不大，但是却坐了很多人。装修风格以木系为主，有一种上个世纪的陈旧风格。整个室内的灯光是暗调的，只有中间一个小小的木质舞台上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驻唱歌手身上。
　　秋亦曜裹着秋意寒风踏入，拍了拍风衣外套上的露水，抬起眼来往台上看了一眼。
　　他的动作停滞了。
　　驻唱歌手正坐在一个高脚凳上，整个人气质慵慵懒懒的，头顶的和角落里射出来的光线聚集成一块圆圈，落在他的发顶上。他面前摆着一个谱架，平板摆在上面用来看歌词。
　　台上的人，是姜诺。
　　姜诺也同时间注意到推门进来的人，目光与秋亦曜对上。
　　这和平时的姜诺太不一样了。
　　要不是姜诺也正好和他对视，秋亦曜第一时间不会认真去看驻唱歌手的脸，也绝对不会想到台上这副模样这个打扮的人是姜诺。
　　姜诺平时在学校里，虽然也很帅，但那是优等学霸的帅，是十七岁男高中生的那种帅，而今天唱着歌的他，是温柔缱绻中还带着一丝狂野的帅，是洒脱自由、别爱我没结果的那种帅。
　　秋亦曜登时感觉呼吸暂停，大脑一片空白。
　　倒是姜诺很快回过神来，只见姜诺朝他浅浅笑了笑，继续温柔歌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
　　秋亦曜迷迷瞪瞪地跟着同行的人来到他们预订的座位上，大家纷纷落座，并且都还不约而同地在秋亦曜身边留了一个位子出来。
　　秋亦曜总怀疑这看到的是不是哪个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姜诺。聚光灯下的他，头发抹了点定型发蜡，显得整个人更加棱角分明，与人有一种疏离的陌生感。但当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含笑唱出的那句歌词，一字一句缱绻得像是对他唱的。
　　……
　　你没救了，秋亦曜。
　　他低头翻着菜单，点了一杯度数最低的果酒。
　　今天必须保持理智，保持清醒。
　　其他人在聊天，在说姜诺，说没有想到姜诺会在这里驻唱，秋亦曜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他往后靠了靠，陷入黑暗的环境中，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台上的那人看。
　　等他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被他盯着的目标已经走下了台，朝他走了过来。
　　秋亦曜吓了一跳，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手中的酒杯。
　　还好坐席这边光线昏暗，不然感觉自己脸上飞速上升的温度可能会搞得他很难堪。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就是觉得，姜诺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只想落荒而逃。


第33章 
　　秋亦曜尽力专心盯着杯中的酒，不去乱想其他。
　　嗯……果酒做得特别漂亮，上半部分是浅蓝色，下半部分沉淀着深蓝色，中间一层一层过渡自然，就像海洋的横截面，最顶上插着一片薄荷叶，如同在海里乘风破浪的轻舟。
　　“歌神来了！”有人说着，带头鼓起了掌。
　　“姜哥，演出结束了？”
　　“嗯。”
　　姜诺拉开秋亦曜身边的椅子，非常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
　　秋亦曜注意到，他和他的椅子之间的距离特别近，比别人的椅子之间的间距近得多。
　　“太神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
　　“你是这里的常驻歌手吗？”
　　“算是吧。”姜诺笑了笑，“我一般周六晚上都会来这里。”
　　“没看出来啊，没想到我们姜神不光学习好，歌还唱得好，全才，这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怎么活。”
　　“没有的事，我来这里纯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比较照顾我，给我这个打工的机会，不然就我这瞎唱的两嗓子和经常放鸽子的习惯，没有哪家酒吧会要我。”
　　“谦虚了谦虚了姜神，我们刚才可都听呆了，你唱得也太好听了，跟那些明星差不多。”
　　“确实谦虚了，姜诺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他来了我们才蓬荜生辉。”一声浑厚的男低音响起，众人回头，见酒吧老板走过来，端了一杯酒放在姜诺面前。
　　“这都是你朋友吧？他们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唱歌的时候总往这边看，哈哈哈！今天应该不着急回去了吧，这杯酒给你跟朋友喝吧。”
　　“谢谢吴哥。”姜诺收下酒，对他点了点头。
　　刚才他唱歌的时候确实总往这边看，倒不是看这群朋友，而是看某个人。
　　他就是不自觉地，想把那些缱绻旖旎的歌词对着某人的眼睛唱出来。
　　吴哥年纪不大，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在这个秋意浓厚的夜晚，居然还穿着无袖的背心，露着两条大花臂，上面文满了各种龙啊蛇啊什么的，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样子，但是开口说话时却让人觉得非常友好可亲。
　　大家又聊起这家酒吧，有几个稍微熟悉点的，说是全靠老板的情怀支撑下来的，开在这偏僻的小弄里，又不打广告，实在是吸引不到什么流量，只能靠口口相传。不过神奇的是，这家店竟然真的就靠着口口相传存活了下来，虽然不是天天都人满为患，但是维持酒吧的经营还是非常可以的。
　　不过，酒吧的话题没有持续多久，渐渐地，大家的话题从酒吧变成了哪个学校里的一些八卦事，在这期间，秋亦曜一直沉默着。
　　桌上的人还在热烈交谈，姜诺偏过身来，拿着酒杯往秋亦曜的酒杯上轻轻磕了磕。
　　他没有问“怎么了”，而是直接向秋亦曜解释起他来酒吧驻唱的事。
　　他声音低沉温柔，在暗调的灯光里很有蛊惑性。
　　“我家庭条件……不怎么好，需要周末出来打工赚钱。我一开始也不是在这家酒吧驻唱的。那时辗转更换了好几家酒吧，但做的时间都不长，因为我还在读书，工作日不会有时间可以来，周末又说不好学校里有竞赛之类的事情，不能承诺他们固定的驻唱时段。后来在一家酒吧里，吴哥等我演出结束找到我，说希望我能来他们酒吧做常驻歌手。”
　　“我说了我的情况，但是吴哥丝毫不介意，坚持希望我能来他们酒吧，时间不定也没关系，于是我就接受了。那时吴哥的酒吧也刚开业，人确实很少，酒吧开在这种弯弯折折的深巷里，坐标上就太隐蔽了。不过后来我又觉得，这个选址简直是妙极了，所谓大隐隐于世，这个小巷的外面就是市中心的车水马龙，偏偏还存着这么一块安静的土壤。”
　　“吴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心地非常善良。他每天都要放一盆猫粮在酒吧门口，喂饱路过的流浪猫。他家里很有钱，但他拒绝继承家业，而是要完成自己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开一家音乐酒吧，白天没客人的时候跟乐队玩玩音乐，晚上调酒，舞台交给驻唱歌手，或者心情好了就亲自上阵，唱给客人听。”
　　秋亦曜安静地听他说着，一言不发，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酒。
　　其实当姜诺开始说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了。
　　之前他不开心，是觉得他和姜诺，虽然是从这学期才开始熟悉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了，而姜诺却从来没有跟他提及过周末打工的事，不管是补习还是驻唱，都没有。
　　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但当姜诺开口，跟他仔仔细细地讲了这件事情的原委，那股莫名的火气就消散了大半。在周围同学们喧闹嘈杂的说话声里，他只把这件事完整地讲给了他一个人听。
　　秋亦曜拿起酒杯把剩下深蓝色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酒的度数不高，但是猛地这么一口气喝下去，酒量不好的他还是感觉有些发晕。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经济上有困难？”秋亦曜开口道，嗓音有些沙哑。
　　“怎么，感到内疚了？”姜诺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故意轻轻笑着说。
　　指的是之前秋亦曜乱刷他饭卡的事。
　　秋亦曜没有说话。
　　“不是不告诉你，是感觉好像也没什么机会告诉你。”姜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盯着杯中浮动的水波，“我总不能没事直接跟你说我很穷吧，那我不是有病嘛！”
　　气氛到了这里终于拨云见日，秋亦曜今天以来第一次笑了出来：“你还不够有病吗？”
　　“我没有！”姜诺把酒杯拍在桌上，想假装很凶，但是一点都不凶。
　　秋亦曜看着他那杯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淡紫色的非常漂亮，可能是葡萄之类的。
　　斟酌了一会儿用词，秋亦曜开口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是。”姜诺看着他，目光笃定。
　　秋亦曜也将目光挪到他脸上，看着对方的眼睛，与他对视，非常严肃认真：“朋友之间应该要相互分享快乐，分担忧虑。”
　　姜诺一直觉得秋亦曜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翘，如果换掉他平时那副张扬跋扈的表情，然后用AI换个长发上去，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而他讲这句话的时候，那种气人的张扬跋扈就消失了，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把心底的那股真诚的劲儿全都流露出来了，让人无法拒绝。
　　虽然他本来也就没想拒绝。
　　“好，以后知道了。”姜诺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秋亦曜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靠回椅背上，顺手习惯性地端起酒杯想要喝酒，却突然发现酒杯空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我去给你调一杯，跟我来。”姜诺起身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秋亦曜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起来的时候同桌的人都还聊得正欢，没人在意他们，只有陈家辉若有似无地朝他笑了笑。
　　姜诺调酒的动作非常漂亮，秋亦曜倚在吧台边看着他。
　　他不紧不慢地挽起衬衫袖子，洗净手切了几块黄瓜片放入摇壶，用捣棒按了几下搅碎，然后又从吧台底拿出几瓶酒，各自量了一些倒进摇壶。
　　接着他洗了个柠檬，切了半个，挤出柠檬汁洒进杯里。
　　姜诺的手指修长好看，这样轻轻按压着柠檬，看起来温柔利落，但是在秋亦曜眼里，更多的，是性感。
　　他喉结翻滚了一下，哑声说道：“我要度数低点儿的。”
　　“知道。”姜诺笑了笑，往摇壶中加了几块冰块，然后盖上摇壶上下用力晃了几下，把里面的东西搅碎混在一起。
　　姜诺从吧台边上拿了个漂亮的高脚杯，把摇壶里的酒倒进杯里。
　　秋亦曜之前一直没见到姜诺调的酒长什么样，等他倒出来，发现是轻轻浅浅的黄绿色，看起来香甜可口。
　　姜诺最后切了两片非常薄的柠檬片，用小竹签卷在一起，轻轻地搭在杯上，把酒推到秋亦曜面前。
　　“它叫什么？”秋亦曜接过杯子。
　　“秋凉。”
　　秋凉，像是以秋亦曜的姓取名似的，又好像是应和着这个季节。
　　秋亦曜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口感非常轻盈，酒味确实不重，像是果味饮料。
　　“好喝，真不错。”秋亦曜朝他竖了竖拇指。
　　姜诺笑着把调酒工具洗净，一边说道：“我觉得这款酒像你。”
　　“像我？”
　　“嗯，你像秋天里的冰饮料，喝下去让人肚子都冻得一哆嗦。”姜诺逗他。
　　“？”秋亦曜微微眯起眼。
　　“但是，”姜诺接着说道，“冰感过了以后就能感觉到果味，让人突然发现，啊，原来冰的下面是酸酸甜甜可爱的味道，让人喝了一口又想再喝一口，欲罢不能。”
　　“还欲罢不能呢，你这算是自卖自夸吗？我不酸不甜不可爱，你夸我得往酷的方面夸。”
　　“好喝吗？”姜诺没顺着秋亦曜的话说，而是问道。
　　“好喝啊，我刚才不是已经夸过了么。我才疏学浅，如果你想让我用优美的长句来夸，就有点为难我了。”
　　“嗯，这款酒一般适合女孩子喝。”
　　“咳咳。”秋亦曜呛了一口。
　　“因为它酸酸甜甜，像果汁一样，也没有什么度数，一般女孩子来爱点。”
　　“你真烦，我酒量不好不行吗？”秋亦曜瞪着他。
　　“好，行，可以。”姜诺懒洋洋地应，“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校霸居然不会喝酒？”
　　“姜诺，”秋亦曜用手指着他，“今儿不打一架过不去了啊。”
　　“我等着，什么时候光明正大打一场，不带牙咬的。”
　　“……”
　　“那是不小心磕到的！”
　　秋亦曜想起他们当时打的那场架，自己的牙都快被他磕坏了，后面几天都不敢吃硬的，硬是喝了好几天的粥，生怕年纪轻轻就要去搞个假牙。
　　而那场架过后，谁知两人的关系竟然逐渐冰雪消融。


第34章 
　　人群散场，当秋亦曜推开家门，他感觉仿佛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说刚才酒吧是个忘忧谷，而回到家里，就又生生将他扯回了现实。
　　家里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了，乍一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细心仔细看才会发现，鞋柜里的鞋只剩他自己的了，客厅侧面玻璃展示柜里的昂贵瓷器没了，卫生间洗手池上放着的许多化妆品也消失了。
　　这个家里的一切依然整齐有序，但是却从中不知不觉地抽离出了什么。
　　茶几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钱，还有一张银行卡。
　　秋罗凡和丁兰向来在给秋亦曜用钱方面很大方，也许是给他们自己一种陪伴缺位的心里慰藉。
　　秋亦曜躺倒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任何东西都看不见、摸不着。
　　其实他早就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但是当看见他们拎包走人的场景，却忽然意识到这种父母亲情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就连那种名为“期待”的念想都已经被掐灭了。
　　他看似强大，见谁谁都要退让两步的气场，其实都是他为了掩盖另一个受伤的自己而创造出来的。就如同人们常嘲讽的，越是缺什么，就越爱表现什么。
　　为什么他不配得到父母的爱？
　　他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他们口中所说的，没有取得优秀成绩吗？
　　秋亦曜目光空空地盯着空空的天花板，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
　　****
　　只有回到学校，他才感觉回到了自己正常的生活里。
　　学校里的嘈杂声让他感觉真实。
　　这里有吵吵闹闹的同学，还有对他很好的姜诺。
　　早读课，秋亦曜人还没到教室，姜诺就已经在他桌上放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谢了。”秋亦曜坐下后便咬了一大口葱油饼。
　　路过的同学看到这一幕，调侃着说：“姜诺，又给老婆带早餐呢？”
　　“是啊，老婆不得宠着？”姜诺笑着应道。
　　“芜湖！磕到了！姜哥也太加分了！”吴梦雪感觉全身长了十八个眼睛似的，这边只要一有动静就马上能有反应。
　　加分？加什么分？秋亦曜一捶桌子，放下手中的饼，一把揪起姜诺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谁是老婆？”
　　“我是，我是老婆。”姜诺好脾气地认错求饶。
　　“哼，这还差不多。”秋亦曜说完，又回去对付他的葱油饼了。
　　秋亦曜也不能被姜诺比下去了，他也经常给姜诺带东西，有时是小卖部的炸鸡腿、酸奶、汽水，有时周末回来直接一个大购物袋往姜诺面前一甩，别的同学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这双鞋，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罗天迪看着姜诺穿着一双新的黑色篮球鞋在场上运球，转了个身一个三步上篮轻松地绕过防守的自己，篮球轻巧地落入篮筐。
　　“是吗。”姜诺随意地应了一句，把篮球抛给他。
　　罗天迪向上伸手抓住篮球，站在原地思考了下：“哎，算了算了，不想了！我一动脑就累！”
　　这节体育课是自由活动，秋亦曜和陈家辉在草地上踢球，下课的时候，姜诺收起一筐篮球，见到等在篮球场边的秋亦曜。
　　今天秋日阳光很好，运动过后，少年穿着件白色短袖站在篮球场的入口，肩上搭着一件校服外套，黑色短发发梢稍有点湿，他随意地扬起手前后甩了两下头发。
　　都这个季节了，只有身体倍儿棒不怕冷的秋亦曜敢这么穿。
　　“我帮你搬。”秋亦曜说着走上前来。
　　“好。”
　　“哎！？我知道了！”走在姜诺后面的罗天迪突然探出头来。
　　“你又知道了。”秋亦曜随口回了一句，没打算理他，伸手抓着球框，和姜诺一左一右地往器材室方向抬去。
　　“你们这是情侣鞋！”罗天迪在身后喊，吸引来好几个女生的目光。
　　“我要不要拿个喇叭给你？感觉你嗓门不够大。”秋亦曜回头，“给我们宣传宣传。”
　　秋亦曜的鞋是白色的，和姜诺的是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所以罗天迪一开始看到姜诺的鞋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鞋眼熟。
　　体育课下课，不知道哪个班的一堆女生蹦着跳着跑过来，凑到秋亦曜身边：“你和姜诺最近好甜哦，我每天逛论坛，都快磕昏了。”
　　论坛？
　　秋亦曜最近又忘了这茬事儿了，上回让吴梦雪帮忙写了几个互动帖子，也不知道后来效果怎么样，他的票数反超没有。
　　晚自习时秋亦曜已经忍不住想要上论坛看看了，他很好奇下午女生们说的论坛上写了他俩什么。
　　【绝美！南中两大校草同框镜头】
　　【还有谁没看过我CP谈恋爱的吗】
　　【是姜秋还是秋姜？】
　　论坛的内容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上次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姜诺或者他单独一个帖子，而现在主页上一大半都是有关他们俩的帖子。
　　秋亦曜随手点开了第一个，【绝美！南中两大校草同框镜头】。
　　楼主唰唰唰地发了无数张秋亦曜和姜诺同框的照片。
　　【背影镇楼，纯爱无敌！！】第一张是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背影，姜诺的手随意地搭在秋亦曜的肩上。这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这样一起走路。
　　【接下来珍藏级亲密照片大放送】
　　【头靠头，我爱你，你爱我】这是一张他们俩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照片，两人后脑勺对着后脑勺，几乎挨在一起了。当时应该是下课，秋亦曜总是在下课的时候补觉，或者说有可能直接从上课睡到了下课，也不好说。但是姜诺一般很少在教室睡觉，这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也困了，而他都不知道姜诺这样和他头靠着头睡觉过。
　　【啊~张嘴~喂你吃饭】照片是在食堂抓拍的，秋亦曜的凑到对面的姜诺那边，张着嘴吃姜诺喂过来的鸡块。
　　秋亦曜对这个场景有印象，当时是姜诺拿了食堂的新品鸡块，他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央求了半天才被允许吃一块。
　　姜诺这个小气鬼，说什么他有口腔溃疡不能吃，就吃一块有什么关系嘛！居然还被路人误以为是甜，给照片配了个这样的画外音，真想一拳把姜诺狗头打爆。
　　【篮球少年】这是他们俩在篮球场上的照片，秋亦曜运球进攻，目光凶狠如狼，姜诺站在他对面向左右伸长了手臂防守。两人都穿着篮球背心，秋亦曜戴着荧光绿的发带，紧紧盯着对方，心里计算着对方下一个动作的预判。
　　很帅，简直要被自己帅死。
　　这些小女生拍照技术还真的不错，比陈家辉那玩意拍出的好多了。
　　后面还有很多，他慢慢地浏览完，满意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地把这些照片全都保存了下来。
　　退出这个帖子，秋亦曜又点进【是姜秋还是秋姜？】，他看不懂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本着勤奋好学的心进行学习。
　　【如题】
　　【肯定是姜秋啊，班长攻得要死，如果对面是我，秒秒钟沦陷了。】
　　【高举秋姜大旗！】
　　【曜哥长得帅会打架，南中校霸，必须攻！！】
　　【我知道，我知道，姜姜天天帮秋秋整理课桌，肯定是受】
　　【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贤妻良母那一套呢，现在这种事情都是老公做的！】
　　【姜诺性格温柔，秋亦曜放荡不羁，谁攻谁受不是很明显了吗】
　　【楼上，说得好！等于没说】
　　【肯定是姜秋，就身高来看，姜诺比秋亦曜高！】
　　【高有啥用，看曜哥那一脸谁不服就要揍死谁的表情，怎么可能做受！】
　　【楼上，你不懂了吧，征服这样的人才带感。】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秋亦曜好像对姜秋和秋姜有了一点点粗浅的认知，但他还不敢确定，现在女生们都玩这么开的吗？
　　他第一反应想去请教下陈教授，但转念一想觉得会被他嘲笑死。
　　于是他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游客47513545：【谁能解释一下，姜秋和秋姜是什么意思？】
　　点了发送以后，等了几秒，一刷新帖子很快就有人在下面回复了。
　　【天哪，都21世纪了！还有人不知道姜秋秋姜是什么意思！你是活在远古时代吗！】
　　【哈哈哈活久见】
　　【姐妹你新来的吧？姜秋意思就是姜是攻，秋是受的意思，秋姜就是秋是攻，姜是受。】
　　【肯定是新来的呀，你看她用户名都没有，还是游客】
　　秋亦曜感觉一口血郁结在胸口，猜测和猜测被证实是两码事。刚想说话，见下面又有人回复了。
　　【没关系的姐妹，一起来磕姜秋CP，以后都是一家人】
　　游客47513545：【我觉得是秋姜吧】
　　【？？？】
　　【？？？？？？！！！】
　　【恭喜我方秋姜阵营再添一名成员！】
　　【姐妹，记得每天来我们秋姜帖下签到呀】
　　【秋姜也太可怜了吧，人那么少，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时间会证明我们秋姜是对的】
　　【姜秋姜秋姜秋，那天我听见别人跟姜诺说你又给你老婆带早饭呐，他应了！必须是姜秋！不是姜秋我提头来见！】
　　嗯？！
　　这人怎么讲事情讲半句。
　　游客47513545：【楼上说的那个事情，我有内幕，可以证明是秋姜】
　　短暂的沉默。
　　秋亦曜为了证明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游客47513545：【我内幕消息很多】
　　底下的评论瞬间像烟花似的炸开了。
　　【蹲】
　　【放个屁股】
　　【放个屁股】
　　【放个屁股】
　　【放个屁股，记得踢我】
　　【快说说快说说！】
　　【姐妹姐妹，叫你一声姐妹，你就是俺滴亲人！】
　　【一分钟过去了，她还没说，该不会是在骗我吧TAT】
　　【想听内幕】
　　【好人一声平安】
　　游客47513545：【那天秋拿到早饭的时候就反手直接问姜，谁是老婆，姜说他是，他是老婆。曜哥真是霸气得不得了。】
　　【……】
　　【……】
　　【……】
　　【就这？】
　　【对不起，我以前以为是秋姜，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马上就去姜秋那边报到】
　　【我的秋姜梦碎了】
　　游客47513545：【？】
　　【姐妹，只能说你还小，很天真】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嘤嘤嘤】
　　秋亦曜又气又迷惑，正要撸起袖子跟这群女生大战八百回合，姜诺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在看什么？”


第35章 
　　秋亦曜是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的动作看手机的，一般人都以为他在睡觉，屡试不爽，就连上次老李头儿经过他身边都没发现什么端倪。
　　被姜诺突然来的这么一下，浑身一激灵，做贼心虚的人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他脸上。
　　“我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秋亦曜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捉住手机，熄了屏。
　　“我是正常说话啊。”姜诺非常无奈，“是你自己玩手机玩得一会儿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一会儿又气得头顶冒烟。”
　　“谁头顶冒烟了，哪里有烟？啊？！”此人完全抓不住重点。
　　“好好好，没烟没烟，是我看错了。”姜诺的语气就跟哄小孩儿似的，“所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管我。”他是绝对不会让姜诺知道自己刚才在和一群女生们辩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甚至他还保存了他们俩的照片，要是让姜诺知道了，他脸往哪搁？
　　秋亦曜把手机往桌肚里一扔。他现在不用像以前一样防着姜诺来收他手机了，现在姜诺也不会管他玩手机，和班长打通关系后行职务之便就体现在这里。
　　“你在吃什么，都不懂得分享。”为了掩饰尴尬，秋亦曜看见姜诺拿着袋零食，随口问道。
　　姜诺从零食袋里掏出一根巧乐兹：“最后一根了，吃吗？”
　　“吃！”秋亦曜眼睛亮了一下，是他最喜欢的红酒味。
　　姜诺把这根巧乐兹塞到秋亦曜嘴里，红酒味饼干的香气弥漫开来。
　　还没等秋亦曜好好品尝，他便瞪大了眼睛——
　　只见姜诺也凑了上来轻轻地咬住巧乐兹的另一端。
　　两个人，一人咬着饼干的一边，面对面的距离就是一根巧乐兹的距离。
　　秋亦曜无声地瞪着他：你干嘛！？
　　姜诺一边咬着饼干，一边口齿不清道：“我晚饭没吃，饿。”
　　秋亦曜突然发现姜诺的牙很白净，虎牙有些尖，嘴角带着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有少年感。
　　他咬得很轻，不像是在咬饼干，而是在咬着别的什么，样子竟然有些性感。
　　……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其实这只发生在一瞬间，但是立刻就被眼见的同学捕捉到了。
　　“啊啊啊啊！”有同学发现他们在做什么，直接叫了起来，引来全班同学的围观。
　　“哇！又在撒狗粮！”
　　“这算接吻吗？”
　　“我靠！好劲爆！好带感！”
　　“快点拍快点拍！”
　　有手快的同学直接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快门。
　　秋亦曜心跳如雷，最后人群是怎么平息下来的他都不记得了，这场戏慌乱收场。
　　直到晚上睡觉前，他脑海里漂浮着的也全是姜诺咬饼干的神情。
　　当时姜诺微微抬了抬下巴，使了点劲儿，就这样，巧乐兹从中间断开。
　　视线一直落在秋亦曜身上，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眼神里是姜诺平时惯有的那种清高和倨傲，在此刻却莫名地让人想要臣服。
　　他觉得，他看不懂他了。
　　姜诺用舌尖把柱状的饼干卷入口腔，再用雪白尖利的牙齿咬下，把他那半根一点一点咬进嘴里。
　　吞吃入腹。
　　吃干抹净。
　　夜深人静，他觉得自己身上起了点燥意。
　　姜诺吃饼干就吃饼干，为什么要那样盯着自己看？
　　同寝室的室友们都已酣然入睡，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漆黑的瞳仁、柔软的舌头、白尖的牙齿，秋亦曜脑海里想的全是刚才的场景，手不知不觉地伸到自己的下腹……
　　秋天夜风吹过，窗外树叶扑簌簌地响动，温暖的被窝里终是逸出一声纾解后的轻声喟叹。
　　****
　　窗外的银杏叶开始变黄，马上要迎来期中考了。
　　出于绩效考核的压力，老李头儿最近有事没事总是给他们灌鸡汤。
　　老李站在讲台上激情澎湃地熬着鸡汤，底下的人分成两派，好学生那类的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期中一定要考好的决心，而差生那一挂的，都在各干各的，全然没把老李的话当回事儿。比如——
　　斜前方的那个女生把镜子藏在堆叠得高高的的书堆后面，把自己的刘海从左边拨到右边，又从右边划到左边，最后还试了下齐刘海好不好看。
　　女生旁边那桌，和前桌一起三个人在斗地主。
　　隔了一条过道的罗天迪偷偷从课桌底下搬出一桶泡面，把身子蜷成虾似的哧溜哧溜地吃了两口。
　　泡面味儿这么大，老李居然都没反应，有机会真的应该建议他下次体检的时候去查查嗅觉。
　　而秋亦曜，和姜诺同桌以来确实是收敛了许多，顶多上课和陈家辉传传纸条什么的，之前有人邀请他上课一起开黑，他都拒绝了。
　　一方面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方面是怕影响姜诺学习。
　　“大家已经到了高二这个关键时刻了，分水岭的作用也渐渐显露出来了，你们可以看看，自己在这半个学期里到底是被分到了哪半边。希望大家都能认清形势，不要愧对自己、愧对父母。”
　　老李说到父母，秋亦曜想到父母已经搬离了他的家，他现在虽然有房子，但是却没有家。而后想起上次秋罗凡在他晚归时暴怒的脸。
　　小时候他成绩很好。然而，他成绩越好，秋罗凡待他就越是严苛。比如拿着99分的试卷回家，依然要被秋罗凡拿着扫把抽打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考满分，就好像，秋罗凡的欲望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物极必反。
　　后来，对于上课的内容，他不是听不懂，他是不想听。
　　他不喜欢这样。
　　在父母的压力下，他只想离开。离开这里，去自由的地方。
　　再后来，秋亦曜上了初中，秋罗凡可能是为了刺激他学习，说过“你要是能凭自己的实力出国留学，我就送你去”的话。不知言者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秋亦曜觉得这是他离开高压式家庭教育的唯一途径，于是从那时开始便努力学习英语。
　　虽然很有可能和别的很多承诺一样，父亲这回的诺言也只是随口一提，过了就忘了，但秋亦曜还是要努力抓住这唯一的机会，所以英语一直没落下。
　　而现在，事情脱离既定轨道，父母带来的压力还在，但是却没什么可能送他出国了。因为他们都有了新的家庭要去关心，没人会在意他取得什么样的学位头衔。
　　秋亦曜突然开始变得迷茫。
　　他会有怎样的未来？
　　与他不同的是，姜诺的未来十分清晰，他会读全国最好的高校，他会有很高的成就，在不远的将来，他会西装笔挺地出入高端场所，用不紧不慢的语调游刃有余地阐述他的想法。
　　如果以后姜诺成为了精英，会不会看不起一事无成的自己？
　　就算姜诺不会看不起自己，可是自己这关都过不去。他自己会看不起自己。
　　想到这里，秋亦曜眉目紧锁。
　　“重开！！！”秋亦曜猛地一锤桌子。
　　他的人生需要重开，要从地上爬起来。
　　他要挺直身板，站在姜诺旁边。
　　然而……
　　这一捶，世界都安静了。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
　　秋亦曜这才发现刚才不小心把内心独白念出来了。
　　“秋亦曜！你怎么回事！”老李头儿生气地拿着教尺指着他，“是不是在玩手机游戏！”
　　“没有没有，李老师，真的没有。”秋亦曜摊开双手，两手空空。
　　老李头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手机的痕迹：“你给我站到后面去。”
　　于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是在教室后面画着巨大傻里傻气的喇叭花的黑板报旁边度过的。
　　但是没关系！
　　秋亦曜开始认真听老李灌鸡汤，他这才发现老李的鸡汤还挺有效的，他越听目光越是炯炯。
　　一下课，他就飞快地跑回座位，把课本和练习册翻来翻去想要开始学习。
　　只可惜之前上课都没认真听讲过，课本里的字单独都看得懂，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诶？慌什么，这不是有姜大神在吗？
　　秋亦曜推了推姜诺。
　　“嗯？”姜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
　　“你在睡觉？”秋亦曜一整个震惊，他刚才在教室后面的时候看姜诺坐得笔直，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在认真听讲。
　　“对啊。”姜诺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你坐着睡？”
　　“是啊。昨天熬夜写试卷到三点，太困了。”姜诺还对他被吵醒这个事有点不满。
　　“我靠，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听老李灌鸡汤。”
　　“鸡汤有什么好听的，听鸡汤的都是傻子。有这时间不如刷一套卷子。”
　　“……”
　　秋亦曜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行吧。
　　但是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他还是非常能分得清楚局面的。
　　“姜大神。”秋亦曜换上了一副十分讨好的表情，摇着尾巴，“教我学习呗。”
　　“？你再说一遍？”
　　姜诺是真的惊讶了，之前刚搬过来和秋亦曜一桌的时候，他还好言相劝过，但是看秋亦曜一副摆烂的样子，后来他就放弃了。
　　秋亦曜忍气吞声，直接把化学书往姜诺面前一推：“这里，从头讲起吧，我全都不会。”
　　然而在别人眼里，这已经不是忍气吞声了，这是相当理直气壮。
　　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姜大神讲话？
　　路过的罗天迪仿佛是一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机械人偶，咔嚓咔嚓僵硬地转过头。
　　他很想对这位新建立友谊的战士说，兄弟，你死了，这样说话，你会被姜哥揍的。
　　上回他问了姜诺一道非常弱智的题目，在姜诺鄙视的目光中抑郁了好几天。
　　但是预想中悲惨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姜诺接过书略一思索，竟然真的从秋亦曜给他指的地方，也就是从头，讲了起来。
　　向来玩世不恭视学习如粪土的秋亦曜，竟然也凑近脑袋，认真地听了起来。
　　……
　　难道猪会飞乌鸦会开飞机？？？罗天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全线崩塌，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走掉了。
　　我们曜曜长大了……（这里指两层意思）感谢在20230421 16:20:50~20230422 15:2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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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阵阵强烈学习欲望，陈家辉也开始看书了。
　　他以前转过身去，要不就是看到秋亦曜在玩手机，要不就是在调戏姜诺，现在他一转身，秋亦曜要不是在皱着眉算题目，要不就是凑到姜诺那边问问题，都没人和他说话了。
　　这种强烈的刺激感谁受得了，于是陈家辉本着“你有姜诺，我有徐成”的不服输精神，也开始猛背一通文言文。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呃……啊……”
　　陈家辉属于刚看了第二行就忘了第一行的，光是《琵琶行》的开头就已经背了半个小时了。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秋亦曜实在忍不了了，听陈家辉背书有奇效，陈家辉没会，秋亦曜倒是会背了。
　　“哎。”陈家辉叹了一口气，放下书，“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记忆力就好了。”
　　“你首先要理解它的意思，才能背。”秋亦曜往嘴里扔了一颗悠哈奶糖，“《琵琶行》第一段是一个引子，讲的是作者在萧瑟的秋天送朋友离开，离愁别绪，怅然若失，忽然听到了水上传来琵琶声。”
　　“不错，理解了，很好。”姜诺靠着椅背，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秋亦曜骄傲地点了点头。
　　“不是吧……你们真在学习啊……”罗天迪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那头乱糟糟的卷毛这么一抓，更凌乱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学习了，谁和我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啊。”
　　“天敌，我们都已经高二了，马上就迎来期中考了，四分之一的高二生活已经要过去了，这时候再不努力，以后谁来帮你啊。高二过完我们就要迈入高三了，马上就要迎来高考了，你有想过以后想去的学校吗？你觉得你不学习能考得上大学吗？不考大学，你去路边卖红薯吗？”
　　秋亦曜一连串地讲了一大通，把罗天迪听得一愣一愣的，姜诺在一旁憋着笑。
　　秋亦曜：“你笑屁啊。”
　　“我没笑。”姜诺正了正色。
　　“有毒，你们都有毒……姜哥，是不是你给他灌的毒鸡汤。”罗天迪听完秋亦曜的一堆大道理头都要炸了，指着秋亦曜。
　　“不是我，我可没有，他自己从老李那里听的。”姜诺连忙摆手。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过。”
　　“你当时在吃泡面呢，吃货，吃不死你。”秋亦曜想起那天罗天迪吃泡面整得跟个虾似的，就觉得又蠢又好笑。
　　“滚吧你背你的书去。”罗天迪骂了一句就走开了，回到座位上剥了一块巧克力塞嘴里，他需要吃点东西来缓解心中的怒气。
　　“我没在背书啊……”秋亦曜无辜地看了看手中的卷子，“我在做题。”
　　在姜诺老师的讲解下，秋亦曜的各门学科都逐渐有了些起色，作业和试卷里简单的题目他都会做了。
　　姜诺发现秋亦曜其实很聪明，只要他认真在听，那些知识点姜诺说一遍就能记住。
　　只是这人容易走神。
　　有时候姜诺讲着讲着秋亦曜的思绪就云游天际了。
　　“想什么呢！”姜诺给秋亦曜写解题思路的笔停了下来。
　　“啊，走神了……”秋亦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最近关于未来的事情总是困扰着他。
　　他现在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就像一粒四处飘荡的蒲公英种子，不知道最后会落在什么地方。
　　“有心事？”姜诺望着他。
　　“没有。”秋亦曜打着哈哈，“注意力都能和你一样集中的话，我早就考第一了。”
　　姜诺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下课时间讲题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秋亦曜刚把注意力集中回来，这边又有同学路过插话了。
　　梁璐最近苦于没有什么机会跟秋亦曜讲话，她这几天见秋亦曜下课的时候也不在教室外面瞎晃了，而是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学习，秋亦曜的身边有姜神在给他讲题，她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这会儿，她见两人开始闲聊了，于是便抓紧机会马上假装路过。
　　“下课还学习，这么认真呢？”梁璐经过的时候俯下身说，故意凑得离秋亦曜很近。
　　姜诺见秋亦曜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秋亦曜这一仰，发梢都碰到他的鼻尖了，姜诺没有躲开，他闻到秋亦曜头发上有淡淡的洗发露香味。
　　好像是橙子味的。
　　“那是，向我老婆学习呢，这样以后才能比翼齐飞。”秋亦曜故意这么说，他想让梁璐知难而退。
　　姜诺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而是用手揉了揉秋亦曜的头发。
　　秋亦曜的发质属于那种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但这家伙臭美得很，每天都要用定型发胶抹一抹。
　　秋亦曜回头偷偷瞪他一眼，意思是莫要弄乱我抓了十五分钟的发型，但为了做戏，还是没避开。
　　梁璐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表情瞬间有些凝固，在心里说了一千遍“他们只是在演戏，他们只是在演戏”，才调整好心态：“你有什么题目不会的？我看看，你来问我也可以，姜大神每天要准备竞赛很忙的。”
　　“啊……对哦……”秋亦曜这才想起姜诺还在准备竞赛呢，每天晚自习都会做一套竞赛题，上面的题目简直不是人类能看得懂的，自己这样缠着他问弱智问题，好像是有点打扰了。
　　“教他的时间还是有的。竞赛题做多了，课本上到底教了哪些内容也容易记混，顺便温故而知新了。”姜诺在秋亦曜耳后说话，秋亦曜不知道他竟挨得他这么近，吐气都传到了他的耳根上，灼得耳根发红。
　　刚才他叫他老婆，姜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还如此配合演戏，姜影帝，奥斯卡没你我不看。秋亦曜默默在心里抱拳称赞。
　　“而且，他好像也比较适应我给他讲课。”
　　姜诺说着，还自然地把手搭到了秋亦曜肩上。
　　显得更亲密了。
　　“好了好了，都快上课了，刚才这句话还没讲完，‘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是什么意思？”秋亦曜不想再让他说下去了，在耳根红得明显之前，赶紧打住！
　　姜诺也很快回到讲课的状态，用笔划着跟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仰观广大的宇宙，俯看繁盛的万物，‘品类’指的是万物，这句话用的是定语后置的修辞手法，你标记一下。”
　　“嗯。”秋亦曜用红笔在课本上写下注释。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古人并不知道宇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万物的来去，我们都只是宇宙中万物的渺小尘埃。但是诗人站在这里，仰看宇宙星体，俯看蚂蚁尘埃，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妙。”
　　秋亦曜托着腮认真地听姜诺讲着，原本他觉得《兰亭集序》生涩难懂，但是此刻仿佛身临其境，恍惚间好像自己也到了王羲之所在之处，连梁璐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这周六是姜诺的生日。
　　这还是秋亦曜之前在学校论坛帖子里翻姜诺的信息时看到的，随便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可真是个聪明的脑袋瓜子。
　　但是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最近在苦哈哈地冥思苦想着怎么在周六给姜诺过生日。
　　姜诺的周末似乎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上回约他出去就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并且，上次在酒吧里，姜诺坦诚地跟他说了自己家境不好的事，他要是再打扰人家赚钱打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这是姜诺的十八岁生日，算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生日了，他真的就不过了吗？
　　犹犹豫豫间，秋亦曜还没提生日怎么过的事，也没让姜诺知道自己记得他的生日，却让陈家辉先开了口。
　　“要不我们周末一起去市里的图书馆学习吧。”
　　午饭时，陈家辉突然提议道。
　　他说这话其实是出于偶然，他并不知道这周六是姜诺生日的事。陈家辉最近总是下课时间跑去徐成的班级问他问题，想着借此机会刚好可以和徐成周末也呆在一块儿。
　　“秋秋，你可以的吧？”
　　“我可以。”秋亦曜正在想事呢，被陈家辉突然这么一问，有些心虚，便飞快地应了再说。
　　“可以！主意不错！”徐成看起来也挺支持这个想法的，出于私心，他其实也想多点时间和姜诺讨论竞赛题。
　　“姜哥，你呢，有时间吗？”陈家辉问道。
　　“我打工都安排在周六，周日有空。”姜诺回答。
　　果然为了挣钱连生日都不过，秋亦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他确实也没有必要问人家周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事了。
　　“问题是，我们去哪个图书馆呢？”
　　“市里的图书馆我去过，成人区域是不允许讲话的，我们没法讨论题目。儿童区域非常吵闹，满场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估计我们在那也呆不了。”徐成道。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家辉道：“哎？秋秋，你家是不是可以去？你爸妈不是经常不在家吗？”
　　不是经常不在家，是没有意外的话，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但秋亦曜没把这事和陈家辉说过。
　　“你家能去不？”陈家辉继续问。
　　“可以的，这周末来我家吧。”秋亦曜点点头。
　　“你爸妈，是经常出差吗？”姜诺问道。
　　“啊……算是吧。”秋亦曜打着马虎含糊地应着。
　　他前一阵子刚和姜诺说过朋友之间不欺瞒之类的云云，这下他就没对姜诺说实话。他此刻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之前姜诺从没对他提过自己家境困难的事，一是确实不会没事就跟别人说这些，二是这种不太好的境况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毕竟，正如列夫·托尔斯泰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校园里的同学们多数都有相似的幸福家庭，而不幸的家庭在其中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陈家辉这个缺心眼儿的自告奋勇成为他的新闻发言人：“秋秋爸妈那都是上市公司老总，每天国内国外飞来飞去的，基本都不在家啦。”
　　姜诺若有所思地看着秋亦曜，像是在探究些什么。
　　秋亦曜被他看得发慌，赶紧一锤定音：“好，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周日来我家吧！”


第37章 
　　回家，是姜诺最不想面对的一件事，尤其是姜峰华在家的话。
　　所以每到周末，他都会尽量把回家的时间拖一拖，不管是在学校写作业也好，帮老师干活也罢，都比回家要好。
　　这天周五放学，一进门，姜诺就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
　　只见满地都散落着空的啤酒瓶和烟蒂，一桌子乱七八糟的外卖盒，里面的汤水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地沟油，红的绿的，是个什么玩意都分不清。窗帘死死地拉着，本就拥挤的屋里光线十分阴暗，一开灯才发现沙发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个呼呼大睡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
　　像老鼠在肮脏阴暗的臭水沟里安的家。
　　而这屋子的主人，姜峰华，在自己屋里打着震天响的鼾。
　　姜诺面色一沉，径直向沙发走去。
　　他用力拽起沙发上一个瘦的，又一脚踹醒一个胖的。这些人都还懵逼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警察来查赌博的了，吓得浑身一激灵。
　　“唉哟唉哟，轻点儿，疼！我知道错了！警察同志饶命！警察同志饶命！”瘦子被姜诺猛地从睡梦中拽醒甩到门边，吓得屁滚尿流的。
　　那胖子也“啊啊”地乱叫了几声之后，定睛发现前面这人不是警察，而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懵逼的同时底气也上来了：“你……你他妈是什么人！”
　　“你他妈还问我？我还要问你到我家来干什么！”姜诺气势比他足得多，一脚把胖子踹到地上，胖子那圆滚滚的屁股“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哎，小兄弟，别激动，你是华哥的儿子吧？哎？我就说嘛，听华哥说他有个儿子，本事可大了，今天一见，人长得也很俊嘛！”不知道从哪边地上冒出一个刚睡醒的平头，想充当和事佬，但迫于姜诺的气势，只在那边远远地站着，没敢过来。
　　“都他妈给我滚出去。”姜诺语气低沉得像及其凶恶的猛虎发出的威胁。
　　这几人站在原地不敢动。
　　姜诺见他们没动，便杀鸡儆猴，面无表情地把最靠近门口的瘦子一脚踹出门去，瘦子摔在地上，骨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哎呦”地叫了一声，听起来像是痛得不行。
　　姜诺缓缓扭头盯着其余几个人，像电影情节里的慢动作，意思是再不走，下一个就轮到你。
　　这些人个个还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小子，马上胡乱抓了几件自己的衣服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挤出门去了。
　　清理完这些不认识的人，姜诺重重地关上门，“唰”的一声，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
　　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才把屋里浓重的臭味吹散掉一些。
　　他径直一脚踹开姜峰华的房门，里面正呼呼大睡的姜峰华被踢门的声音吓醒，见来人是姜诺，惊恐之余定了定心。
　　“怎么？以为是警察？以为聚众赌博被端了窝了？”姜诺冷笑着说。
　　“没有，没有。”姜峰华心虚地说着，眼睛还往外面瞄着。
　　“那些人都被我踹走了。”姜诺也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
　　“哦，哦，好……”从姜峰华嘴里都蹦不出几个连续的词了。
　　“不是说过了不要往家里带这些人吗？”姜诺看着姜峰华目光躲闪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男人，自沉迷赌博以来，钱袋空了，脸颊也日渐消瘦，头发乱蓬蓬地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了，一脸颓丧，已经全然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帅气和朝气。
　　“我……他们……昨天没找到合适的地儿，就说上咱家来了……”姜峰华吞吞吐吐地说，不敢看他，俨然一副犯了错的小孩样。
　　“下不为例。你去收拾一下，一小时之内打扫干净。”姜诺像个上位者下达命令，说完，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他听着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姜峰华开始收拾屋子了。
　　姜峰华不敢不收拾，因为他现在生活所需的钱，基本都来自于姜诺。
　　姜诺打工挣的钱，在满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开销之外，还有一些多余的，会给姜峰华，让他打发自己的生活。
　　姜峰华曾经赌得很大，他的梦想就是通过赌博一夜暴富，过上每天吃喝享乐赛神仙的生活。然而沾染上赌的都没有好下场，把家底全都败光之后，姜峰华被人追着打了一阵子，自那以后他就老实了。但他一天天的，就四处晃荡，也不去找个班上，爱和一些同样落魄的旧赌友一起，打麻将打牌什么的玩。
　　姜诺对这种行为十分看不惯，但是好在姜峰华也说过自己要痛改前非，不再赌博，只是玩玩牌，他也就懒得管他了。他们都没钱，应该也赌不出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姜诺准备出门去给学生补课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姜峰华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是在里面还是又出去找狐朋狗友了。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记得。十八岁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他给自己煮了碗面，加了两个蛋，当做早餐，就这样匆匆吃掉，就算是给自己过过生日了。
　　他向来对生日没有过多的感觉，虽然能隐隐约约地记起一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给他过生日的片段，但是由于年纪过小，年代过于久远，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了。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
　　与其浪费时间过生日，还不如多挣几个钱。他手里钱不多，没有钱就没有安全感。如果是生个病，或者出点什么意外，那钞票就会如流水般哗哗流走。
　　收拾完碗筷之后，姜诺走到姜峰华门前想敲一敲看看他在不在家，但是转念一想，没有必要，还是算了。
　　他独自出门，略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去了补课学生的家里。
　　****
　　书房里很安静，补课的学生在写姜诺布置给他的题目，整个空间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姜诺掏出手机一看，是秋亦曜的信息。
　　自从和秋亦曜关系变好以来，他们周末就经常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姜诺发现秋亦曜虽然在学校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熟络了之后，话还挺多的。他很喜欢给自己分享日常，比如随手拍一些好看的风景，或者告诉他自己在吃什么。
　　秋亦曜：今日OOTD
　　秋亦曜：图片
　　秋亦曜发了一张今天穿搭的图片，是对着落地镜自拍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胸口处垂着条形的流苏，银质纽扣闪闪发亮，内搭一件白色条纹衬衫，最上端随意敞开着两颗扣子，让修长的脖颈视觉往下延伸。头发明显又是用发胶抓过的，和在学校里的发型相比，今天看起来更加不羁和帅气。
　　姜诺：穿这么帅是要出去约会吗？
　　秋亦曜：是啊。
　　姜诺：和谁啊？
　　秋亦曜：乖，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姜诺：那请问哪里能领到这么帅的小哥哥？我也想和帅气的小哥哥约会。
　　秋亦曜：真心话大冒险可以抽中。
　　姜诺看着手机不知不觉上扬了嘴角。
　　补课的初中生小涛已经和姜诺混得很熟了，他瞄了姜诺一眼，一脸八卦地坏笑道：“姜老师，最近好像经常看着手机笑呀？”
　　姜诺收起手机：“没有。”
　　“原来姜老师也爱刷搞笑视频呀？”
　　“我没看。”
　　“那你——是不是恋爱了？”小涛脸上的坏笑简直毫不掩饰。
　　“没有。十五分钟内还没做完这道题你就死了。”姜诺面无表情。
　　“我才不怕。”小涛含糊地在嘴里嘟囔了句，音量不足以让姜诺听到，然后又不怕死地说了句：“姜老师，做完这题你能给我看看你的女朋友吗？”
　　“不能。”姜诺抄起卷子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
　　一天的补课还是非常耗费精力的，上次给小涛布置的好几道题目比较难，今天讲课多花了些时间，当他从小涛家里出来时，已经有点晚了，于是他饭也没来得及吃，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酒吧。
　　虽然说酒吧老板吴哥不会因为他迟到说他，但是歌手迟到肯定会对酒吧经营产生些影响，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事麻烦了吴哥。
　　姜诺习惯于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这样才能不去想那个破败的家，以及浑浑噩噩的姜峰华。
　　比起姜峰华，其实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因为在家里，随处可见的，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踪迹。
　　母亲……
　　他紧紧闭上眼，在痛苦溢出来之前，把它抹去。
　　姜诺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分裂。学校里，他是老师的优等生，是同学们仰慕的对象，是万众瞩目，是光鲜亮丽，但是在家里，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他在沼泽里喘气，在求生，在苟延残喘，在不安。
　　但是，最近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自己的世界好像不再是黑暗混沌的模糊的团块了，秋亦曜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的四周，帮他驱赶走那些叫嚣着的怪物。
　　他突然想起那天，当他拒绝秋亦曜周末一块玩儿的邀请时，秋亦曜星星般的眼睛暗淡下去的样子，心脏倏地紧揪了一下。明明他给自己带来了快乐，自己又怎么能这么残忍地拒绝人家……虽然这才一天没见，而且明天就能一起学习，但是在这一刻，姜诺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他突然有点想念秋亦曜。
　　****
　　姜诺下了出租车，为了赶时间，几乎是跑着进了小巷，熟稔地拐了好几个弯，到了酒吧。
　　周六的晚上和往常一样，酒吧里客人很多，舞台上的乐队已经就位了。
　　这乐队也是非常随意看心情的，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他们来的时候就有乐队给他伴奏，现场气氛会燥会点燃，他们不来的话姜诺就只能自己放伴奏，一个人在舞台上唱些舒缓的情歌。
　　他匆匆和吧台前笑眯眯倚着的吴哥打了声招呼，就一掀帘子走进后面的更衣室去放包。
　　当他放完包整理好衣服走上舞台的时候，照例和乐队的人一一点头打招呼，却看到吉他手的位置换了一个人。
　　姜诺呆伫在原地。
　　“嗨，小哥哥，生日快乐。”秋亦曜穿着早上发给他的那套OOTD冲他笑着打招呼。
　　男生眉眼深邃，面容干净白皙，嘴唇水润润的很有光泽，在舞台灯光照射下，眼里也闪烁着光。
　　姜诺突然发现秋亦曜这件牛仔外套的袖口上还绣了一支很小的红玫瑰，看起来不显艳俗，只让人觉得妩媚生姿。
　　秋亦曜看着姜诺呆愣在原地的样子，笑得更加妖艳了，就像那朵玫瑰。
　　“给你唱首歌。”秋亦曜打了个响指，“开始吧。”
　　鼓手有节奏感地敲击四下鼓槌，示意大家对准节奏，演奏开始了，秋亦曜低头认真拨弄着吉他，留给姜诺一个侧脸。
　　姜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像是魔术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心里说想见到的人，竟然、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他居然是特地来给自己过生日的。
　　以前也有关系好的同学会问他要不要过生日，当他淡淡拒绝后，大家都没再有后文了。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如此充满惊喜。
　　少年清澈的嗓音从话筒中传出，干干净净，像青绿的草地，像明净湛蓝的天空。
　　“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
　　这是姜诺第一次听秋亦曜唱歌。之前他也有听到过秋亦曜随口哼哼几句，但是没有想到他认真起来唱歌也这么好听。
　　灯光迷乱地在舞台上转，在秋亦曜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圈。
　　“我们是如此的不同，肯定前世就已深爱过，讲好了这一辈子，再度重相逢……”
　　这首歌姜诺知道，但是它明显是经过改编的。原本摇滚潇洒的风格变成得如醉如梦，慵懒随性，很适合秋亦曜的嗓音。
　　姜诺的心脏跳乱了方寸。他想起以前在电脑课上玩的一款古老的单机小游戏，三维弹球，里面的弹珠便是像他现在的心。
　　疯狂弹跃，左右冲撞，落不下来。
　　这首歌原唱是伍佰的《再度重相逢》，这里是改编过的版本。
　　里面还有一句词是“你就在我的世界，升起了彩虹。”
　　这里不是表白哈，是朦胧的爱。


第38章 
　　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第一首秋亦曜献唱完后，就换回了姜诺主唱。
　　姜诺和秋亦曜在完全没有提前排练过的情况下，配合非常默契。
　　或者说，是秋亦曜的吉他水平出乎意料的高，不管说一首什么歌，只要是他听过的，他就能弹，令姜诺十分意外。在现场氛围燥起来的后来，秋亦曜还来了几首独奏solo。
　　秋亦曜从来没有在学校的联欢晚会什么之类的场合里展示过自己的技能，这不是玩世不恭的少爷的行事风格，他不屑于在公众场合卖弄，不喜欢被规则束缚。但是拥有的技能却像一张张隐藏卡牌，需要在一个很巧的时间才会出现。比如运动天赋，比如吉他技能。
　　“那首歌是你改编的？”中场休息的时候，姜诺问他。
　　“嗯，怎么样？”秋亦曜嘴角上一抹自信的微笑。
　　“很棒，很好听。”姜诺由衷道。
　　过了一会儿，姜诺又说：“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也是长大以来唯一一份。
　　秋亦曜靠着吧台，和姜诺对望片刻后，脑袋微微歪向一侧，刘海轻轻晃动着，看起来俏皮可爱：“喜欢就好。”
　　散场时，老吴对演出效果特别满意，一个劲儿地问秋亦曜有没有空常来他这里演出，并给他开了不错的价格。
　　“我不缺钱。”秋亦曜脱下吉他背带。
　　“啊……”老吴非常遗憾的语气。
　　“但要是他在的话，”秋亦曜指了指姜诺，“我就可以来。”
　　老吴的眼神瞬间从失望变为惊喜，连声说“好”。今天的演出是近期以来效果最好的一场，现场的气氛非常好，也许是因为主唱和吉他手的颜值，好多人围在舞台前面举着手机录视频，跟着音乐节拍一起摇晃。
　　姜诺还在和老吴交谈，秋亦曜便先背着吉他包站在酒吧门口等他。
　　夜风吹来，到底是入秋了，秋亦曜打了个喷嚏。穿少了，这是今天为了穿搭得骚气一点的代价。
　　“小帅哥，你吉他弹得真不错，唱得也很好。”
　　一个陌生低沉的男性嗓音从秋亦曜右后方传来，他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穿着西装，梳着背头的男人，看上去刚过四十岁的样子。
　　秋亦曜其实在台上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因为在人群中，只有这个人的目光是毫不掩饰、赤裸裸地盯着自己看的。其他人通常会看看舞台，再和身边的人讲讲话，但是这个人不，这个人就这么直勾勾地一直盯着他看。没想到，演出结束了他还没走。
　　“谢谢。”秋亦曜不怎么想搭理，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那个驻唱也非常不错，和你是什么关系？”男人并没有夸奖一句就走的意思，又继续问道。
　　“同学。”
　　“你是大学生吗？来这里做兼职？”
　　“不是，我读高中。”秋亦曜说。
　　男人显得有些惊讶：“哟，还这么小，没想到，没想到……”
　　后面两句“没想到”几乎是他自己在喃喃自语地说的，也不管还在和别人对话中，显得有些神经质。
　　秋亦曜没说话。
　　“我以前学生时代的时候也学过几个月吉他，后来就没再坚持下去了，看你年纪轻轻就弹得这么好，真的很羡慕。”
　　吉他这玩意儿，其实很多人都碰过，但是选择坚持下去的则不多。毕竟，那要日复一日地按压琴弦，生生把手指弹出茧。
　　“谢谢。”秋亦曜不太想和他继续交谈下去，因为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他后背发毛，比这萧瑟的秋风还要让人更加发颤，但是因为还要等姜诺，就只能站在这里。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秋亦曜。
　　秋亦曜不知他有何用意，但也先出于礼貌接下了。
　　“可以约你吗？”
　　“什么？”
　　“我们是同类吧，你不要掩饰了。”
　　秋亦曜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他就猜到了个大概。
　　他是个同性恋。
　　刚才问他和姜诺的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在试探了。
　　“你肯定是，我也是。”男人见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有些激动地说道。
　　“……”
　　“走吧！”姜诺从店里大步地迈了出来，一手自然地搭在秋亦曜的肩上，将他挽向自己，接着发现他穿得很薄，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秋亦曜，“换一下，你穿我的。”
　　“啊？那你不冷吗？”秋亦曜看到姜诺简直像看到了救星，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渴望姜诺出现在他身边。和那个男人对话实在太尴尬了。
　　“我里面这件比你的厚。”姜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让我穿你的骚一下。”
　　于是秋亦曜和他互换了外套。
　　他们要走时，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追着跑上来说了句：“小朋友，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思的话，给我打电话！”
　　秋亦曜尴尬地想要回头应一句“好”之类的搪塞一下，他只想快点走。反正刚才姜诺也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会知道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姜诺突然一只手贴在了他的侧脸上，人也挨得非常近，就像马上就要亲他了。
　　秋亦曜一惊本能想往后躲，但是姜诺按着他的脑袋没让他躲，这样在后方的视角看起来，就像秋亦曜被姜诺强吻了一样。
　　脸对脸，特别近，特别近。
　　秋亦曜能看见姜诺眼瞳里倒映着的自己。
　　但姜诺其实只是和秋亦曜距离极近地四目相对了两秒，接着便转头给后面的男人一个示威的眼神，继续揽着秋亦曜走了。
　　就像一直猎豹在确认自己的猎物归属，别人不得来抢夺一样的眼神。
　　只一个眼神，那男人就怯步了。
　　秋亦曜还是第一次见姜诺这么强势的样子，怪不得罗天迪好像总是很怕他。他从来没想到，平时对他温柔耐心的姜诺会有这样的一面。要是换他是站在后面的那个人，他也会怕。
　　秋亦曜心里兵荒马乱地想了一阵，没有说话。
　　那男人也没有再跟上来。
　　走了一段路，确认身后没人以后，姜诺道：“他是GAY吧。”
　　他语气非常平淡自然，就好像在叙述一件极其简单易猜的事。比如“估计明天会下雨吧”或者“你昨晚熬夜了吧”之类的。
　　秋亦曜：“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刚才都只是猜测，没敢确认。而姜诺刚才是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的，竟然能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GAY？
　　“你在台上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看。”姜诺说着，揽着他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你居然也发现了？”秋亦曜十分惊讶，惊讶得都没工夫关注姜诺那紧了紧的手是因为什么。
　　“嗯，太明显了，明显的不怀好意。”姜诺说着，看向他，“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啊。”
　　深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他们俩对视着，秋亦曜觉得姜诺就像想把自己看穿似的。
　　“啊……就陈家辉那整天在我耳边嗡嗡的，我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秋亦曜解释。
　　“确实。”姜诺点了点头，用命令的口吻道，“以后离这种人远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把他的名片给我。”
　　秋亦曜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姜诺接过便撕碎了，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
　　“你看到了啊……”
　　“嗯。”姜诺语气冷漠。
　　“主要我没地儿去，我这不是在等您嘛。他递过来了我不好意思不接……”
　　“我的错，让你久等了。刚吴哥拉着我说了点事。”
　　“没有，不是你的错……”
　　这话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为了打破沉默，秋亦曜没话找话，把心里瞎想的脱口而出：“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吸GAY体质……”说着，他抓了抓头发。
　　姜诺倒是好像起了兴致：“嗯？怎么说？”
　　秋亦曜把那天在电玩城碰到外校的男生搭讪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姜诺听完后，若有所思：“那看来以后确实不能拒绝你的邀请了。”
　　“？”
　　“不然要是你真的被谁带走了，那我“禁止假装恋爱”游戏还和谁玩？”
　　什么鬼东西。
　　“切，玩上瘾了吧你。”秋亦曜笑骂着说。
　　“还好，有点儿。”
　　两人一起上了公交车，他们的家是在一个方向，这趟公交车刚好都能路过。
　　夜间的公交车很空，基本没什么人，他们俩一起坐到了倒数第二排。
　　“今天你出现，真的很意外。”姜诺透过身边男生的侧脸，看着窗外街边的夜景说道。
　　外面一个小孩儿牵着气球欢乐地蹦着，他的妈妈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生怕小孩儿摔了跤。一对情侣手挽手在逛街，俩人挨得特别近，在亲亲密密地说话。路边跑步装备穿戴整齐在慢跑的男生，穿着漂亮花裙子对着手机直播的女生……
　　同样是夜景，姜诺觉得，在出租车里看到的和在公交车里看到的就不太一样，现在的夜晚仿佛披上了一层名叫温馨的纱，若隐若现，温柔垂坠。
　　或许是因为这风景里还多了个秋亦曜的侧脸，线条柔和，轮廓分明。
　　“怎么样，吓到没有。”秋亦曜嘿嘿地笑了两声，转过头去，却发现姜诺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吓到了。”姜诺诚实地说，“但是很开心。”
　　“开心吧，开心就好。”
　　“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里的？”
　　“喂，我还想问你呢。”秋亦曜停顿了下，语气有点凶，“今天你生日，十八岁哎！就这样打一天工？连一点仪式感都没有的吗？”
　　姜诺一怔，愣愣地说道：“我早上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
　　“老土，没劲！”
　　秋亦曜非常嫌弃地摇着头，见姜诺看起来好像有些被自己感动的样子，赶紧撇清关系：“我可没有特意关注你的生日啊，就之前上论坛查你，看到你生日就记住了，脑子太好也没办法的。”
　　姜诺深深地看着他。
　　“哎！也不是特意去论坛查你……也不是……我虽然是特意去论坛查你的，但是当时是为了了解你……了解你是为了方便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姜诺点了点头，“谢谢。”
　　虽然姜诺知道，秋亦曜不需要听谢谢，但是此刻，他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秋亦曜放弃挣扎，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啊姜诺，刚才没有好好说，现在是认真地说。”
　　“嗯，我很快乐。”姜诺真心地说。这可能是他长大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了。
　　他没有告诉秋亦曜的是，他前一秒还在为周末见不到他感到遗憾，后一秒这人就亮闪闪地在台上冲他笑了。
　　就如同从天上掉落的礼物一般。
　　一瞬间，昨天在家里的不爽、孤单、思念等等情绪，全都得到了化解。
　　他好像获得了力量，获得了新生。
　　公交车上响起了快到站的广播，他们家虽然是在一路上，但是在不同站，姜诺家近一点，秋亦曜家还要再过去几站。
　　“衣服还你吧。”
　　“你穿着吧，明天再换回来。反正明天也要见面。”
　　“也行。”秋亦曜点点头。
　　“那我就，不送你了？”姜诺问。
　　“送什么送，又不是小姑娘。”
　　“怕你被哪个老男人盯上。”
　　“哈，来十个老男人都不带怕的。”秋亦曜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
　　姜诺下车后，秋亦曜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身体，他感觉今天虽然不是自己过生日，但是他也非常快乐。
　　原来给别人过生日也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他也看出来了，在姜诺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姜诺的眼底尽是诧异、惊喜和感动，他可能也和自己一样，十八年来没有人给他好好过过生日。
　　怎么说，秋亦曜突然产生了一种和姜诺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们明明一点都不像，一个学霸一个学渣，一个贫穷一个富裕，但是却又如此相像。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因为一个简单的契机，就成为至深交情的朋友。
　　想着想着，秋亦曜又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以前从来没有被GAY搭讪过，但这个人却说他是个GAY，言辞间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
　　好搞笑。看来他的雷达不好用了，比陈家辉还不准。要说自己是个无性恋着会不会吓死他。
　　秋亦曜嘲笑地摇摇头，思绪又飘到了姜诺带他走时那个抢夺猎物的眼神。
　　姜诺……好像懂得挺多？


第39章 
　　次日，秋亦曜还在刷着牙呢，门铃就“叮咚”地响了。
　　最早到的是姜诺，姜诺手里提着两袋早餐，香味四溢。
　　“服务很周到，小姜，继续努力。”
　　“好的，秋老板。”姜诺十分配合。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姜诺看了一圈感叹道：“你家好大。”
　　“上次不是来过吗？”
　　上次和刘勇几个拼酒的时候，姜诺就来过他家，还住了一晚。
　　说起这件事就来气，第二天姜诺跟个火烧了屁股似的匆匆忙忙要走，那时秋亦曜就想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不想当朋友就直说，也不用行动上表现得如此明显。
　　“上次喝醉了，第二天又走得急。”
　　“切，你还好意思说。我可记着呢。你要参观的话自便吧。”秋亦曜想起上次的事还带着气，手一挥，连带他参观都懒得去。
　　姜诺简单转了一圈，可以看出他只是礼貌性地看了看房子的结构，都没好意思走进哪个房间去看。礼貌又克制。
　　看起来也怪可怜的，秋亦曜突然又不生气了。
　　而且后来秋亦曜也知道了，那天姜诺急匆匆地走，是因为周六有学生要补课。
　　“你爸妈经常不在家吗？”
　　姜诺走回来，帮秋亦曜收拾早餐剩下的汤汁和塑料盒。
　　“嗯，他们应该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秋亦曜淡淡地说。
　　这件事秋亦曜没有想要隐瞒，别人问了，他就说。
　　姜诺突然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对不起。”
　　“没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两人都在外边组建家庭了。”秋亦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对陈家辉说出口的话，今天就这么对姜诺直接地吐露了出来。
　　“都各自有了家庭，所以不想你介入他们的生活？”姜诺轻轻地问，他直接猜到了。
　　“嗯。”秋亦曜笑了笑，“我很多余。”
　　“别这么说。”姜诺想开口安慰，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之前对秋亦曜的印象是以为他是富家少爷纨绔子弟，娇生惯养备受家里宠爱的那种，没想到事实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我无所谓的，真无所谓。本来我就和他们没什么感情。”秋亦曜用“他们”指代父母，“我小的时候他们就很少管我，确实像陈家辉说的一样，每天不是飞国内就是飞国外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所以就连他们在外面组建家庭了的这种事，我都是刚刚才知道……”
　　门铃响了起来，是陈家辉他们到了，秋亦曜走过去开门，开门前用手指着姜诺道：“我告诉你，别他妈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啊。”
　　“我不会。”姜诺说。
　　秋亦曜开了门，陈家辉是和徐成一起过来的，陈家辉拎了一大袋零食，不知道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度假的，而徐成也很夸张地拎了一篮水果，你要说这屋里没有住着个重症病人可能都没人信。
　　“浮夸了。”秋亦曜接过果篮。
　　****
　　在两个学霸的带领下，两位学渣都学得很认真。
　　陈家辉和徐成坐在餐桌那边学，秋亦曜嫌挤，于是便盘着腿坐到茶几边上。
　　“你这样坐不累么？”姜诺也搬了几本书跟了过来。
　　“不累啊，我柔韧性好。”
　　姜诺看了看他，双腿盘着能贴到地面，一点缝隙都不留，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点了点头评价到：“不错。”
　　陈家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贼贼地笑了两声，满脑子的少儿不宜。
　　秋亦曜：“？”
　　“我是在羡慕你，坐位体前屈一定能拿高分。”陈家辉一本正经。
　　“那是。”秋亦曜想到每次他去坐位体前屈的时候老师那种称赞的表情，让他非常高兴。
　　“我就不太行。”姜诺坐了下来，吃力地掰着两条腿，看起来十分僵硬。
　　秋亦曜哈哈地笑了他一阵，用手去按他的腿，看着姜诺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更加欢乐了。
　　“别闹，看书，哪里不懂的尽快问我，我可坐不了多久。”
　　“好。”秋亦曜很快收心，认真地写起作业来。
　　姜诺的作业都已经写完了，他现在在做的是竞赛班布置的卷子。他昨天打工了一整天，居然还能把作业写完，大神就是大神，真就像老李总说的那样在海绵里挤水似的挤时间，就把作业做完了。
　　有姜诺在旁边监督学习，并且没有人来打扰问问题，让秋亦曜的效率提升了不少，从早上到午饭前，他竟然已经完成了数学和语文的作业，这在以前是完全不成立的事情。
　　临近午饭时间，陈家辉和徐成那边也开始休息了，秋亦曜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挠了挠姜诺的头发。
　　姜诺：“干嘛？”
　　秋亦曜拍马屁信手拈来：“你好聪明啊，什么题都会，讲解得比老师清晰多了。”
　　姜诺：“你也很聪明，只是不肯努力。”
　　“可是你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努力。”姜诺平时在学校里作为班长，为班级服务忙前忙后的，到了周末还要花一整天时间去打工。
　　“告诉你一个秘密，”姜诺示意秋亦曜凑近些，“学霸都是背着人偷偷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的。”
　　姜诺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希望他多抓紧时间学习吗，这人怎么说话还搞这么多弯弯道道的呢，秋亦曜瞬间懂了，于是点头道：“懂了，我也要背着人偷偷学习，所以在教室里的时候我就不能学习。”
　　“逻辑鬼才。”陈家辉隔空冲秋亦曜竖了竖拇指。
　　“吃啥。”徐成拿着手机走过来，“要不点个外卖？”
　　“哈哈哈，来我家还得吃外卖，感觉我没有尽待客之道啊。”秋亦曜说归说，最终还是口嫌体正直，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陈家辉：“你如果说你要给我们做饭吃，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是哪里得罪你了。”他的意思是秋亦曜做饭像下毒。
　　秋亦曜“切”了一声，翻着手机看外卖，这些外卖他都吃腻了，自从他们家的保姆不再定时来了以后，基本上周围能点的外卖，他都已经点个遍了。
　　陈家辉继续对徐成吐槽：“你不知道，秋秋以前说要给我做饭，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就这么说吧，你吃过苦的西红柿炒蛋吗？”
　　“闭嘴吧你。”秋亦曜说。
　　“没有吃过。”徐成老实认真地回答。
　　秋亦曜：“……”
　　秋亦曜把外卖翻了个遍，没有找到想吃的，于是把手机往徐成怀里一扔：“你随便点吧。”
　　“怎么了？”徐成问。
　　“没有想吃的。”秋亦曜说。
　　“秋大公子平时都是吃米其林的……”陈家辉继续在徐成跟前瞎逼逼。
　　“你再多嘴？”秋亦曜用手指着他，陈家辉马上闭了嘴。
　　姜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在冰箱前面打开冰箱看了看，问道：“我看这里还有新鲜的菜和肉，要不我来下碗面？你们吃吗？”
　　****
　　姜诺做饭的动作非常娴熟，剁肉、切菜、敲蛋，很快厨房里便溢满了食物的香气。
　　跟他比起来，其他三人就像大号的婴儿。
　　婴儿一号扒着厨房门，盯着里面忙碌的人。婴儿二号和婴儿三号则坐在餐桌上乖巧地等食物。
　　婴儿一号就是秋亦曜，秋亦曜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姜诺行云流水的操作，不由得发自内心称赞：“你也太全能了吧学霸。”
　　姜诺笑了笑：“还行，做饭这种事，做多了就会了。”
　　“你经常自己做饭？”秋亦曜问。
　　姜诺：“嗯，周末基本都是自己做的。”
　　秋亦曜没再问下去，他想到姜诺的妈妈早就去世了，那确实姜诺只能学着自己做饭了。只是不知道他爸爸是在做什么的。之前姜诺说自己家境比较困难，也许他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自顾不暇？
　　四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便端上饭桌，姜诺做的面色香味俱全，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青菜鸡蛋肉丝面，但是却有一种外面的面馆比不来的味道。
　　“卧槽，也太好吃吧，没看出来啊，姜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全能选手！”陈家辉吃了两口就竖起拇指。
　　“怎么做的，教教我。”徐成说。
　　“我就按最简单的做法做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曜哥家的酱油太好了吧。”姜诺说。
　　书呆子脑袋有点一根筋，徐成又开始问秋亦曜家用的是什么酱油，大有刨根问底之势，感觉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把鸡蛋青菜肉丝面的独家配方挖出来似的。
　　秋亦曜表示不知道，他从来不下厨房，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酱油好还是姜诺手艺好，反正他也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面。
　　不过以前阿姨在的时候都是做一桌子大菜的，因为丁兰不爱吃面，所以也就极少做面。
　　“姜哥，你以后要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可以去开个面馆。”陈家辉说。
　　“那我肯定天天去吃。”徐成说。
　　“我也去，咱俩凑个伴儿一块儿吧。”
　　“开什么面馆，瞎说什么呢，姜诺怎么可能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姜诺是谁，我们学校永远的第一名，以后肯定是上流社会精英！”秋亦曜咬了一口荷包蛋说道。
　　“也对，也对！姜哥，以后我给您提鞋！”
　　“姜总，叫姜总。”
　　“姜总，小的刚刚说错话了，这个月的利润是五个亿，您看怎么分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姜诺做的面从面头夸到了面尾，然后又把姜诺从上夸到下，各种彩虹屁、闭眼吹，少年们不时爆发出的欢笑声回荡在这栋孤寂已久的房子里。
　　****
　　吃完午饭的下午，两位学霸准备继续早上的模式学习，陈家辉都两眼发直了，他无限怀疑徐成和姜诺是不是内部装着机械零件的机器人，怎么都不需要休息的？
　　他本以为今天来秋亦曜家，在学习之余可以和徐成一起打个游戏之类的，毕竟秋亦曜家这么大一台电视摆着呢，还有那么多游戏机呢，不用白不用，但是徐成和姜诺俩人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吃完饭就直奔主题。
　　陈家辉幻想的浪漫游戏之日泡汤，俩学渣相视一眼，对彼此的处境都深感同情并且懊悔：约会做什么不好，约学习？
　　秋亦曜蹲在茶几边上，看着餐桌那边的陈家辉已经摆烂了，开始趴在餐桌上睡觉，连徐成也拯救不了他。
　　午饭后血液都跑到了胃部，大脑供氧不足，秋亦曜的脑袋也瞌睡得一点一点的，他看看睡着了的陈家辉，又看看无比聚精会神的反人类的两个学霸，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困？”姜诺问。
　　秋亦曜用手把自己的眼皮撑开给姜诺看：“还好，很精神。”
　　姜诺笑着把他的手拿掉，眼皮就撑不住地阖上了。
　　“睡一会儿吧。”姜诺的声音非常轻柔，羽毛似的挠着他。
　　“你为什么都不会困？”
　　“一直不睡，形成习惯了。”人体看起来脆弱，实际上又很顽强，足够的意志力就可以抗衡生物规律。
　　“太厉害了。”秋亦曜赞叹道，“你不睡我也不睡，我也要坚持……”
　　他们刚才夸姜诺的话虽然都是少年玩笑，都是瞎几把乱夸，但是某种程度上也是未来的一种映射。姜诺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他要让自己未来人生的道路能有选择，他要能以不卑不亢的姿态站在姜诺旁边。
　　“习惯可以慢慢养，现在效率低下的话不如午睡一会儿充满电，这样效率总和更高。”
　　“唔……”
　　“困倦的情况下知识不进脑子的，睡二十分钟左右吧，一会儿我叫你。”
　　“好。”姜诺说话的说服力总是那么强，秋亦曜在他的声音中感觉得到了解放，于是往身后的沙发一躺，就无所顾忌地睡了。
　　反正姜诺会叫他。
　　姜诺听着身后逐渐浓重的呼吸声，往身后看了看。
　　秋亦曜闭眼睡觉便没有了平时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红润的嘴唇微嘟着，脸颊被抱枕挤出一点点肉，乖顺可爱。
　　天气微凉，姜诺找了块毯子轻轻盖在秋亦曜身上。
　　他凝目望了一会儿沉睡的少年，想伸手去碰一碰那点肉肉，但又怕吵醒了这份酣甜，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
　　姜哥，别怂，摸他！干他！


第40章 
　　明天就是期中考了。期中考试越是临近，秋亦曜就越发感觉焦虑不安。
　　“我怎么什么都不会啊。”秋亦曜翻着课本，越翻越心慌。
　　“是啊，我也啥都不会，不如咱难兄难弟来下一场吧。”罗天迪拿着一副弱智得要死的飞行棋放在秋亦曜桌上。
　　“滚，三秒内消失。”秋亦曜抄起飞行棋往罗天迪身上一扔。
　　罗天迪还想再怂恿怂恿，姜诺抱着一叠作业本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注视了他两秒。
　　……
　　罗天迪登时感觉头皮发麻，后脖颈都僵硬了，抱着他的飞行棋：“这就滚，马上滚。”
　　以前秋亦曜是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考试时都是把橡皮当骰子扔着玩儿的，但是现在他变得一知半解了，比如某个知识点可能听姜诺讲过，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又想不起来了，所以他特别头秃，每天咬着笔杆子对着试题薅头发。
　　“怎么办辉子，我可能快要年少秃头了。”秋亦曜整个人丧气地趴在桌上，伸长了手臂拍了两下前排的陈家辉。
　　陈家辉也是一脸黑眼圈的模样，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下秋亦曜的头发，发量还是充裕得令人羡慕的，于是只能脑补了下他没头发的样子：“没事，脸帅，秃了就是光头帅哥。”
　　姜诺：“别担心了，你这段时间这么努力，成绩会给你答案的。”
　　秋亦曜刚想说“要是我没考好怎么办”，姜诺就接着说道：“要是你没考好，只能说你天生愚笨了。”
　　秋亦曜：“？”
　　姜诺：“？”
　　秋亦曜：“？”
　　秋亦曜：“皮痒了是不是？”
　　姜诺：“你肯定能考好的，我对我教的学生有信心。”
　　秋亦曜咬着后槽牙：“也不知道你是在鼓励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姜诺：“来，我抽你几道古诗词，你给我背一下。”
　　秋亦曜：“？！你是魔鬼吗？”
　　姜诺：“不是，我是你老师。”
　　秋亦曜：“姜老师，我申请退学，摆烂了。”
　　姜诺：“这是我押的题目。”
　　秋亦曜眼睛一亮，马上抱住姜诺大腿：“你还会押题？！快快，抽我，抽我，狠狠抽我！”
　　听到这个，陈家辉那涂满黄色染料的DNA动了：“秋秋……没想到……你还是个M……”
　　吴梦雪：“什么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他们玩这么大？”
　　一个同学：“我就说他们已经做了！”
　　另一个同学：“还是玩的捆绑！”
　　一群见风就是雨的同志展开层层联想，谣言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风暴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完全没有受他们影响，还在进行着刚才的拉扯。姜诺高冷地把腿上的树袋熊推开：“你已经在我这里退学了。”
　　秋亦曜又重新抱上：“没有，没有，姜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是我永远的老师！”
　　人在利益面前是可以恬不知耻的，特别是秋亦曜尝到了好处之后，越发对自己的行为毫无知耻之心。
　　抽背完，秋亦曜虽然还是有几首诗词没有背上来，但是大多数都会背了，并且他还懂了自己背的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是什么意思，这放在以前都是不可能的事，这样回头看看，感觉自己还挺厉害的。
　　就这样，在期待与不安中，迎来了期中考试。
　　****
　　这天早上，姜诺的座位简直门庭若市，不停地有人来找他借笔，借橡皮，借书之类的——不是真的缺，而是因为迷信。
　　就比如楼下孔子和华罗庚的石雕人像上，这几天都摆满了贡品。
　　新时代学生考试，主打的就是一个诚心。
　　秋亦曜看着罗天迪在姜诺的课桌里掏了快五分钟了，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啪地把姜诺的桌板合上。
　　“干嘛？”罗天迪瞪着秋亦曜，这表情就好像是秋亦曜在阻止他考试似的。
　　“姜诺课桌里是能给你掏出金子来还是咋的？没看人家课桌都快被搬空了吗。”秋亦曜用手压住姜诺的课桌，并把罗天迪蠢蠢欲动的手打了回去。
　　罗天迪：“没有姜神护体我考不好怪你啊？”
　　秋亦曜：“姜神护体了你还能考出倒数前三不成？别特么来烦我们学霸。”
　　秋亦曜是真的不能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自己平时不学习，考前来拜考神有什么用？佛脚是这么抱的？
　　他以前也不学习，但至少不会因为自己考不好就把错误原因归咎到迷信风水。
　　罗天迪不服，还要上来抢姜诺的东西，秋亦曜猛地一拍桌子，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气势如虹。罗天迪吓了一跳：“卧槽你干嘛？”
　　“谁再敢踏近这里半步，我分分钟让他去医院报到，期中考也不用考了。”他看似是在对罗天迪说话，但其实音量高得足以让全班都听见。
　　他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说完，原本蠢蠢欲动的同学全都缩了回去，罗天迪也后退了两步，非常懂得审时度势地溜了。
　　“你把和罗天迪才建立的友情毁了。”姜诺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
　　“谁稀罕和他的友情，毁了就毁了。”秋亦曜无所谓地说。
　　“你要吗？”
　　“啊？我说了，毁了就毁了。”
　　只见姜诺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笔，又重复了遍：“你要不要？”
　　秋亦曜冷笑一声：“切，这种封建迷信。”
　　姜诺收回笔：“好吧，本来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一支的，不要就算了。”
　　虽然秋亦曜不信这些，但是姜诺居然提前给自己留了一支笔，这让他非常感动。这支笔已经不是考神的信物，而是姜诺的一颗想着他的心。
　　秋亦曜急忙一把从姜诺那里抢过笔：“我要！”
　　姜诺特意留下的笔，况且还叠加学霸buff的笔，怎么能不要。
　　“这会儿不是无神论者了？”姜诺笑道。
　　“不是了。”秋亦曜变得飞快。
　　姜诺看着眼前的男生着急又可爱的样子，笑着说：“那我没笔了，你借我一支呗。”
　　秋亦曜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手中的笔，从自己的笔袋里翻出最好用的一支给他：“喏，给你。”
　　姜诺：“你刚才是在叫我名字吗？”
　　秋亦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诺”字：“滚吧，你看你自恋得。”
　　姜诺似乎很遗憾地“哦”了一句。
　　“你不怕用我的笔沾染上我的学渣的晦气？”
　　姜诺笑着看着他，半晌，道：“你怎么会是晦气。”
　　秋亦曜对他来说，是天上突然掉下的珍贵礼物，好好呵护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晦气呢？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生活，然后就一切都变了，原本清冷的周遭变成了热闹，原本无趣的世界变得充满期待。
　　秋亦曜抖了抖身体，弯腰假装从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你看这是什么？是我掉下的鸡皮疙瘩。”
　　姜诺被秋亦曜这样的自问自答逗笑了，兀自对着书笑了好久。
　　****
　　两天的期中考一晃而过，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中结束了。这是秋亦曜第一次考试的时候没睡觉，也填满了试卷，不管会的还是不会的，题目都认真地看了，以自己的理解写了答案。
　　这也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成绩有了忐忑——因为有所期待，他期待他的努力能看到结果。
　　或许这样能唤回他缺失的亲情？看见校门口有几个父母在给孩子送保温饭菜，秋亦曜突然这样没由来地想。
　　他从记事起便时常缺位的亲情，于他来说，是那个小小的秋亦曜心底最渴求的物事。小时候的他，经常躲在角落里，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一位母亲牵着梳着羊角辫的女孩过马路，看一位父亲将儿子举过头顶看人群中央是什么演出。哪怕他能购买再多的奢侈品、限量款，都弥补不了那个缺憾。
　　虽然秋亦曜长大后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会眼巴巴地羡慕别人的家庭，但这份缺位的情感却在他心里扎了一个洞。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洞已经随着父母找到了新家庭而更加难以修复。
　　他倒也不是要求什么，只希望他站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无条件、无理由地永远支持他，陪在他身后。他希望在他失意的时候，有人对他说“没什么的，你已经很棒了”。他希望在他迷茫的时候，有人能给出意见建议参考。他希望在他取得成就的时候，有人能分享他的快乐。
　　他希望可以不是孤身一人对抗着庞大复杂的世界。
　　****
　　考完试，加上又是周五下午，大家都等着放假呢，班级里的气氛十分轻松，老李头儿气得在讲台上又是拍巴掌，又是敲桌子的，说了好一些话，但都没有人听到。
　　老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最懂事的班长，姜诺站了起来，到黑板上用漂亮的书法写下了两个字，整个三班倏忽地安静了下来。
　　“什么？！秋游？！”
　　“老李头儿你怎么不早说！”有同学一激动，直愣愣地喊了私底下他们才这么叫的称呼。
　　老李头儿目光往那边一敛，那同学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自掌了几下嘴后改了称呼，急忙确认：“李老师，您刚才是说，秋游？”
　　老李头儿这才清了清喉咙，像是拿捏到了三班的命脉，不紧不慢地吐了一个字：“对。”
　　“哇！！！”班级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什么时候去？”又有心急的同学问。
　　“校方决定，秋游时间定在这周日和下周一，地点是长乐营地。这次秋游呢刚好赶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前，让大家真正能够放松一下，没有考得不好玩得不尽兴的压力，学校领导也是煞费了苦心，希望你们玩儿回来以后，能够专心投入到学习中去，对这次期中考试好好总结反思一下……”
　　老李头儿后来说了什么，已经听不到了，教室里又被持久高亢的欢呼声所淹没，大家怎么想都没想到今年的秋游居然会是两天，还可以过夜！老李放弃挣扎，无奈地看了班长一眼，姜诺也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表示这回他也没办法了。
　　姜诺还没跟老李无声对话完呢，就被秋亦曜搂住了脖子。
　　“太好了太好了！是露营！”秋亦曜摇晃着姜诺，“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姜诺身为班长，对秋游这种活动要策划，要组织，要服务，工作还是很多的，在别人眼里一件纯放松纯享乐的事，在姜诺这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对秋游的期待其实并没有那么高。
　　但是他看着秋亦曜明亮如小鹿一般的眼睛，也渐渐笑开了。
　　“兴奋啊。”


第41章 
　　秋亦曜拉着陈家辉在超市里转了三圈了。
　　“您还没买够啊？”陈家辉半死不活地跟在他后面，双腿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秋亦曜推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又从冷柜里拿了两瓶果酒：“快好了，就快了。”
　　“这个您刚才拿过了。”陈家辉无语地看着秋亦曜把果酒扔进购物车。
　　“我知道。”秋亦曜说，“感觉刚才没拿够。”
　　“小心老李头儿发现了直接把你遣送回家。”
　　“不会的。”秋游嘛，这种活动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的，秋亦曜嘻嘻地笑着，“我总觉得少买了什么。”
　　“咱又不是去无人岛。”陈家辉叹了口气，“老李头儿不是说了嘛，营地里什么都有，吃的住的用的，要是真没带在那里也能买。”
　　“那不一样！山的东西能有这边齐全吗。”
　　“……”陈家辉认命地跟着秋亦曜继续在超市里扫荡。
　　“哎？这个你不是不吃的吗？”陈家辉看秋亦曜从货架上撕了七八包咪咪虾条，震惊地怀疑这个人可能是真的准备把超市搬空，居然连自己不喜欢吃的也不放过。
　　他绝对不会忘记，曾经自己企图跟他分享咪咪虾条的时候，秋亦曜那副嗤之以鼻的神态以及说出的话：“幼稚园小朋友才吃的东西。”
　　难道这么快就变了喜好？
　　“你不懂了吧。”秋亦曜慢慢地送购物车里摸出了之前拿的烤鸭、洋葱卷，“这些我也不吃。”
　　“？？？”陈家辉满头问号地看着他。
　　秋亦曜勾起嘴角莞尔一笑：“但是姜诺吃呀。”
　　陈家辉：“……”
　　陈家辉一直搞不清秋亦曜和姜诺每天整的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问是问不出来的，问就是假的，但是以他基眼看人基的本事，觉得他们是真的。他一直觉得自己雷达还挺准的……虽然也偶有失灵的时候，谁知道呢。
　　陈家辉把手凑到秋亦曜脸前，鼓了三下掌，表示敬佩。
　　其实秋亦曜给姜诺买的还不止这些，或者说，其实这购物车里至少有一半是为姜诺买的。
　　他跟姜诺熟悉起来以后，才发现当时看的那个论坛里关于姜诺喜好的帖子，其实女生们总结的也不准确，比如姜诺其实也并不是讨厌蜜桃饮料，只是他不喝那种人工添加甜味剂的蜜桃味饮料，如果换成是鲜榨的蜜桃果汁，他还是非常喜欢喝的。再比如姜诺也并不是一棒子打死的不喜欢粉红色，他还是看是什么东西的，比如他有一件非常骚气的粉红色T，在酒吧演出的时候穿过。
　　这些都是他知道的，而女生们不知道的，独家小秘密。
　　想到这里，秋亦曜的嘴角不知不觉又上扬了一些。
　　****
　　秋游出发这天是周日，秋亦曜起了个大早，然而却在衣柜前翻箱倒柜，捯饬了半天，才挑到满意的衣服。
　　不穿校服的日子，对于高中学生来说，就是明里暗里要争奇斗艳的一场时装秀，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衣着品味，从而折射出他的内心世界。
　　秋亦曜的好胜心不允许他失败。
　　——于是就毫无悬念地迟到了。
　　“你上课不积极也就算了，怎么秋游还不积极。”老李头儿抬起手，秋亦曜还以为是要打他呢，结果老李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快去放行李吧。”
　　放完行李，秋亦曜又转回老李跟前，想为他迟到的事情找个借口道个歉，没想到老李告诉他还有几个女生也没到。
　　“怪不得我说您怎么没骂我呢。”秋亦曜恍然大悟，并在老李头儿的巴掌过来之前跑上了大巴。
　　车里非常热闹，基本都已经坐满人了，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个座位。
　　“帅哦秋亦曜。”梁璐和吴梦雪坐在第一排，打量着他。
　　秋亦曜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礼貌一笑：“你们今天也很美。”
　　“班长给你留着位置呢，刚才有人想坐还被他赶走了，就等你来。”吴梦雪指了指后方。
　　秋亦曜看见姜诺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见他上车，男生目光也随之转动过来。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笑意。
　　“专属座位。”有人起哄。
　　“那是。”秋亦曜傲娇地点点头，把随身包塞进上方的货架上，“谁这么没眼力见还来抢我的。”
　　“你的什么？”待秋亦曜坐下后，姜诺意味深长地笑着问，“你的座位还是，你的人？”
　　他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左右附近座位的同学听到了，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
　　“当然是——”他凑到姜诺跟前，鼻尖都快碰上了，“我的人。”
　　姜诺显然没有想到今天秋亦曜会这么放得开，就好像他这一身骚气的衣服给了他技能加成一样，整个人的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秋亦曜看出了姜诺眼中的诧异，还想乘胜追击，正一脸调笑地想要更凑近姜诺一点，突然老李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大巴车上吼了一声：“姜诺！”吓得秋亦曜浑身一激灵，直接摔坐在地上。
　　老李本来不知道姜诺坐在哪里，听到这边的动静，于是看了过来：“秋亦曜，你放着椅子不坐，坐地上？不愧是我们班最有个性的学生。”
　　老李说完，整个车厢都响起了嗤嗤的憋笑声。
　　秋亦曜自认倒霉，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老师，什么事？”姜诺从座位上探出头。
　　“哦，原来你在这啊。姜诺你代我点个名，年级主任那边在召集我们班主任集合，我去一趟。”
　　“好。”姜诺站了起来准备出去，奈何秋亦曜还坐在地上挡着道儿，于是用脚轻轻地踹了踹他，“让我出去一下。”
　　“操，你还踹我。”秋亦曜恶狠狠地瞪着他。
　　“乖，让我出去一下。”姜诺揉揉他的头发，像摸一只小狗。
　　秋亦曜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给姜诺让出道出去。
　　好不容易等来几个姗姗来迟的女生，点完名后，大部队终于出发。一辆又一辆的大巴车从学校大门开出去，乘着明媚的秋光，向大山里开去。
　　****
　　三个小时的车程，大伙儿今天都起得比平时上学还早，在车上热闹不了多久就渐渐没了声，秋亦曜准备戴上耳机睡一觉。
　　正当他塞上耳机调出音乐，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并抢走他一只耳机。
　　“干什么？”
　　“分我听听呗。”
　　“你没带？”
　　“嗯，忘了。”
　　于是大善人秋亦曜慷慨地与他分享一只耳机，一起听着音乐。
　　秋亦曜歌单的口味和姜诺很像，多是抒情摇滚类的，和他那天在酒吧为姜诺献唱的那首风格很像。歌里的人在讲述着纷繁曲折的爱恋故事，遮掩心事，或是爱而不得。
　　沉默地听了好几首歌，就在姜诺以为秋亦曜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秋亦曜突然开口道：“其实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的时候，我很诧异。”
　　“嗯？”姜诺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甚至都没敢认你。”秋亦曜继续说着，声音被嘈杂的汽车发动机声吞去一大半，只停留在他们俩能听见的范围内，“和平时的你太不一样了。”
　　“平时的我是怎么样？”姜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嗯，就是，你知道吧，我一直对好学生有刻板印象。”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差不多就是那样。”秋亦曜笑着说，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爱当班干部。”
　　“这也算讨厌我的罪状啊。”姜诺知道，在他俩熟悉起来之前，秋亦曜是非常讨厌他的。秋亦曜对一个人的态度其实非常挂在面上，他也毫不掩饰，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讨厌。
　　“对，我最讨厌的就是学生干部了，怎么了？”秋亦曜一脸你不服吗不服憋着的表情，抬了抬下巴。
　　姜诺有点想笑，但还是认真辩解道：“可我当时是被老李提名，然后班里同学一票一票投出来的，这不能怪我。”
　　其实他对于当不当班长并没有什么所谓，当时老李选了几名优秀学生代表，直接让大家投票了，为了节省时间学习，选班委的环节连报名、演讲之类的都没有。
　　“谁知道你有没有暗箱操作什么的。”秋亦曜故意阴阳怪气，开玩笑道，“毕竟我没想到，大家的眼光都这么瞎。”
　　“行，行。”姜诺无奈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现在呢，你觉得我怎么样？”姜诺又问。
　　“还需要问？”秋亦曜顿了顿，“当然是更让人讨厌了。”
　　姜诺看着秋亦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举着：“来，看着镜头再说一遍。”
　　秋亦曜对他的操作表示莫名其妙，再说一遍坏话有什么难的？不知道他还要搞什么幺蛾子，看了看姜诺，然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对着镜头又说了一遍：“当然是更让人……”
　　在这时，姜诺突然凑了过来，脑袋挨着进了手机屏幕，咔嚓一声按了快门。
　　照片里秋亦曜正微微张开嘴，粉嫩的舌尖微微吐露出来，被相机的色调一调整，嘴唇显得更加红润。
　　有点呆。可是旁边的姜诺却笑得英姿飒爽。
　　反差明显。
　　秋亦曜这才知道姜诺是想耍什么花招。
　　他就说姜诺是条狗！
　　“删掉！”秋亦曜伸手想去抢，姜诺不让，于是两个人几乎扭在了一起。
　　秋亦曜抬手，被姜诺按下，秋亦曜换一只手，再次被姜诺按下……直到最后秋亦曜整个人都被死死地按在姜诺身上。
　　这狗玩意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姜哥！李老师让你……”原本坐在第一排的吴梦雪在晃动的车厢中扶着椅背走到他们这排，看到的场景是秋亦曜整个人都扑在了姜诺怀里，还一直要往姜诺怀里钻，脸部蹭的还是那什么部位……顿时就红了脸，“那什么，你们继续。”
　　姜诺感到怀中的人身体突然一僵，然后秋亦曜从姜诺的怀中挣脱出来，也许是察觉了刚才姿势的暧昧，耳根飞速变红：“不是……”
　　秋亦曜想要解释，但吴梦雪完全不听，转身就撤，倒是姜诺非常淡定地问了一句：“老李让我干什么？”
　　“没什么，统计一下晚上住宿情况，我来统计吧！”吴梦雪急急地走开，头也不回地甩下这句话。
　　“那还挺好，省事儿了。”姜诺说。
　　秋亦曜看这人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想发作但又不知道有什么借口可以发作的，只好愤懑地嘟哝一句：“好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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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吴梦雪发放的统计表格很快就传下来了，是大家对今晚住帐篷需要几人帐的意向报名。
　　很多关系好的同学想趁这个机会一起睡觉，在夜里说说话，于是报了二人帐、三人帐，姜诺接过表格，在他名字一人帐的空格处打了个勾。
　　见秋亦曜盯着自己，笑问道：“你想和我一起睡？”
　　汽车行驶在山间隧道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在姜诺脸上刻画出晦暗不明的轮廓，连带着他的笑，都是暗昧的。
　　秋亦曜噎了一下，他原本以为姜诺会为了演假扮情侣的戏码，主动来问自己要不要和他住一个帐篷，没想到这货问都没问就直接在一人帐处打勾了。
　　“谁想和你一起睡了，我也喜欢住一人帐。”
　　汽车终于驶出了长长的隧道，日光洒下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哇塞！好美！”
　　于是几十颗脑袋纷纷转向窗外。
　　车窗外不再是城市的钢筋水泥，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绿色。大巴车穿行在山谷中间，一侧是蜿蜒清澈的小溪，一侧是繁茂的树林，远处还有起伏的山峦。
　　大家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致，但是总觉得和同学们一起出游，那种愉悦激动的心情是和别的时候出游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不管是看到了什么景色，美丽程度都会被无限放大。
　　秋亦曜也凑着一颗脑袋，扒到窗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往外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姜诺的半边身子被他压着，都快喘不上气儿了。
　　姜诺把秋亦曜推开，给他扶正了：“别光顾着看。”
　　“干嘛？”秋亦曜有点不爽，哦，不在同学们的目光之下这情侣身份演都不演了是吧？
　　“考考你。”
　　“？”
　　一生爱考的死直男。
　　“回答不出来的话，你帮我拎行李箱。”
　　呵，男人。
　　“凭什么？”
　　“你这么快就直接认输了？是觉得自己肯定答不出来么？”
　　秋亦曜的好胜心瞬间被激发：“考就考，谁怕谁！”
　　姜诺抬了抬下巴：“为什么这些树到了秋天还是绿色的？”
　　哎？语文课上不是说秋天到了叶子黄了么，这怎么还是绿的？
　　这儿的树怎么不按剧本来走？
　　秋亦曜想了半天，闷声：“……不知道。”
　　姜诺：“地理课学过的知识，咱们这儿的植被是什么类型？”
　　秋亦曜：“……”好像是有学过这么一回事儿，但是想不起来了。
　　姜诺：“我们的城市坐落在南方，地理课学过，植被以常绿阔叶林为主，所以到了秋季，树叶都是绿的。”
　　秋亦曜：“……”
　　姜诺：“学会了吗？”
　　秋亦曜：“……学废了。”
　　姜诺：“一会儿下车行李箱给我提上。”
　　秋亦曜：“……”
　　姜诺其实并没有选地理这门课，但是秋亦曜选了，他便顺手帮秋亦曜复习了。学霸就是学霸，虽然他根本不需要考地理，但是明显知识掌握得比秋亦曜要好。
　　秋亦曜心里在腹诽着这个扫人兴致的学霸，但这个知识点却是想忘都忘不掉了。
　　****
　　到了山里，气温就下降得厉害。
　　一跳下车，大家就都纷纷缩着脖子喊冷。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山里气温低，衣服要多穿点。我讲的时候没人听，这下好了吧。”老李站在一旁背着手训斥道。
　　姜诺帮女生们把行李箱全部从行李舱里搬出来以后，看着站在一旁守着行李箱的秋亦曜，而后者就是老李口中不听他讲话，现在要自食其果的人，正搂紧了衣服瑟瑟发抖。
　　“要风度不要温度了吧。”姜诺看着秋亦曜道。
　　“尽说风凉话。”秋亦曜没好气地。
　　“我箱子里还带了件厚外套，等下给你穿。”姜诺说。
　　秋亦曜感激涕零：“姜哥，您是我男神！”
　　姜诺走过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扔给他，“帮男神推下行李箱。”
　　“……”好吧，认了，谁让他刚才没回答上姜老师的考题呢。
　　倒霉催的秋亦曜推着两个李箱往营地方向走去，行动特别困难，落在了队伍最后面。听着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路面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秋亦曜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怎么不考我为什么山上气温低？”
　　姜诺闻言愣了一愣，顺着他的话：“为什么山上气温低？”
　　“因为海拔每升高一千米，气温下降6度！”秋亦曜说完在自己胸前竖了个大拇指。
　　“哟，看来学得还不错？”
　　“那是！”
　　“奖励你，把我的行李箱给我吧，我自己推。”
　　“……”这也算奖励？您咋不顺手帮我也推了？
　　营地环境非常不错，一顶一顶白色的帐篷尖尖的三角形形状，像是巨大的巫术帽，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营地里。巨大的草坪是一块微微起伏的山坡，帐篷在山坡的各个地方都分布着，山坡的侧面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湖面很宽阔，在秋日的阳关下闪着粼粼的金光。
　　同学们见了都连声赞叹，扔下行李兴奋地跑到一个个帐篷前掀开帐篷的帘子去看。
　　帐篷里面都是差不多的布局，类似榻榻米的床、一个床头柜、一张地毯，一台取暖设备，简洁干净。两人帐和三人帐的外面，延伸出一段木质地面，摆放着几张下午茶的折叠桌椅，看起来非常小资惬意。
　　而单人帐则是孤零零的一顶帐篷，外面什么都没有。
　　于是刚才在车上报名了两人帐、三人帐的同学都两眼放光、非常兴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纷纷冲过去抢占帐篷。
　　还有很多报名单人帐的同学，此刻也一秒反悔，迅速和身边的同学组成同盟，也去抢两人帐和三人帐。
　　“别抢，都别抢！同学之间要学会谦让……”老李的话再一次被同学们选择性无视，无论他怎么喊，都没用。此时还有几个原本报名了两人帐、三人帐的同学，因为帐篷被人抢光，都纷纷来老李这里讨个公道，老李忙前忙后的，被折腾得焦头烂额。
　　“曜哥！”梁璐跑到秋亦曜面前，“你要双人帐吗？我给你抢到一个，就在我和梦雪的帐篷边上。”
　　“可以和姜诺一间哟。”吴梦雪也走了过来，看着他们。
　　姜诺也侧脸看着秋亦曜，如果他想要睡双人帐，让他和他一间的话，他也可以。
　　梁璐的眼里放着光，她觉得秋亦曜肯定会接受她的好意，可没想到秋亦曜却抱歉地拒绝了：“不用了，我报名的是单人帐。”
　　梁璐原本热情似火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吴梦雪看不得自己姐妹被冷酷无情的男人中伤，于是道：“你不和班长一起？那我到时候可不给你投票咯。”
　　秋亦曜摇了摇头，指着老李那边：“帐篷还是给原来就报名了两人帐的同学吧。”
　　说完，秋亦曜便拖着行李箱去找单人帐篷。既然他一开始报的是单人帐篷，这个时候就没有理由临时变化，原来报名了双人帐的同学现在还要去抢帐篷，还要去老李那儿抱不平，这样报名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在山坡顶上、位置好的一些帐篷都被人抢光了，现在就只剩下山坡脚下角角落落的一些。把行李箱扔在帐篷门口，一回头居然发现梁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秋亦曜：“……你想说什么吗？”
　　梁璐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我们叫了几个人晚上一起玩桌游，就梦雪、体委他们，到时候如果你有空，欢迎你来。”
　　秋亦曜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还桌游？不会又是真心话大冒险吧？和姜诺一人“禁止假装恋爱”还不够吗？
　　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梁璐继续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说些有的没的，秋亦曜不胜其扰，想找陈家辉解救自己，可这个人根本找不到，后来一问其他同学才知道，陈家辉跑到一班的营地那边去了。这陈家辉成天就像泡泡糖似的黏着徐成，也不知道徐成会不会烦。
　　他看了看身边的梁璐——反正他是挺烦的。
　　姜诺作为班长，被老李呼来喝去的，一会儿去搬烧烤架，一会儿去水池便洗食材，简直就是一个农奴。
　　秋亦曜一个人在这呆着没趣，趁着梁璐一个扭头没注意，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远离了营地，这边人就少了，风景却堪称惊艳。湖面十分开阔，一眼望不到头。湖边垂着杨柳，枝条打在湖面上，划出一圈圈的涟漪。偶尔又不知名的鱼儿扑腾着，哗啦啦地翻出一阵水花声。
　　秋亦曜沿着湖边走，秋日的暖阳晒得他浑身上下非常舒服，这会儿风小，已经没有了刚到时那种寒冷的感觉了。
　　另一边的树林里，有小情侣亲热地抱在一起。他们行动可真快，才刚到没多久，就跑来这里幽会了。老师们都还在营地那边张罗着忙碌，所以就算他们现在大胆地肆意妄为也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就算秋亦曜加快了脚步，但路过小情侣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给你买的泡芙哦。”
　　“哇，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泡芙！”女生惊讶地捂住嘴。
　　男生挠挠头：“看见你朋友圈说想吃，在市区找了好几圈才找到的。”
　　“谢谢哥哥！”
　　“宝宝开心就好。”
　　情侣间的对话情浓蜜意，秋亦曜却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
　　秋亦曜对于亲密关系一直持怀疑态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家辉会说他既不是喜欢女生，也不是喜欢男生，根本就是对人类不感兴趣。
　　秋亦曜也曾拥有过一个和大多数小孩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夫妻相敬如宾、事业有成，儿子年幼可爱，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家庭。
　　但是自从经历了那一天，秋亦曜便明白了，枝繁叶茂只是假象，其实他们家庭之间的关系已经烂到根里了。
　　那天秋亦曜原本兴高采烈地拿着学校新发的奖状刚进家门想求表扬，却看见丁兰脸色苍白，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拿着秋罗凡的手机嘶哑着怒吼，质问秋罗凡，“这个女的是谁！”
　　秋亦曜那时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事。他直觉，这回争吵并不是平时父母那种闹小矛盾的争吵。
　　他僵在原地，拿着奖状的手都变得冰凉。
　　秋罗凡支支吾吾说是一个朋友。
　　“朋友？”丁兰冷笑了一声，在手机上又是一通操作，然后抖着手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秋罗凡，“那这是什么？”
　　只见秋罗凡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见秋罗凡的反应如此，丁兰就像发了疯似的把手机用力往地上一砸，叫声凄厉：“你倒是解释啊！”
　　她的双眼血红，秋亦曜从来没见到过这个模样的母亲。
　　母亲从前都是优雅的，端庄的，不会这样克制不住情绪。
　　手机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屏幕的碎片飞过来扎进秋亦曜脚背。
　　丁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秋罗凡局促不安地上前安慰。
　　小小的秋亦曜却盯着飞到他面前的那只几乎四分五裂的手机。
　　他们家有钱，丁兰用的手机都是最好的，质量也很好，手机都碎成这样了还能看见屏幕亮着。
　　屏幕里的是两具白花花的肉·体。
　　亲密关系是什么？
　　是不是终究敌不过时间的缝隙，让人不知不觉变了心。
　　变成这两具肮脏的肉·体，把他的生活覆灭。
　　小秋亦曜弯腰拔出嵌进脚背的玻璃碎片，也没管还流着血的脚，就穿上鞋，走出家门。
　　丁兰和秋罗凡都没有叫他。
　　他们应该已经自顾不暇。
　　他不知道能去哪，就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他走着。他有家，但是却觉得无处可归。他走了好久，直到有人问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的时候，他才发现手里竟然还紧紧地攥着那张试卷。
　　上面熨着的金色的“奖状”两个大字烫得灼伤他的眼，他飞快地把这张奖状丢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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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秋亦曜找到一处开阔的草地坐下，这儿刚好可以看见湖对面营地里的人。离得远了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看个个蚂蚁似的忙碌地走来走去。
　　他摘了一根草在嘴里嚼着。
　　秋亦曜很难信任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那天之后，后来秋亦曜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和好的，也许是秋罗凡向丁兰保证了什么，生活慢慢回到之前的轨道。
　　好在事情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小秋亦曜这么想着，脚背上的伤口逐渐结痂。
　　他是这么以为的，直到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
　　只不过这回故事的主角换了一换，变成了秋罗凡质问丁兰。
　　明明这次是丁兰犯了错，但是他们吵着吵着却把旧账一本一本翻开。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丁兰嘶吼着叫，“你和我拥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这句话像一记划刀，仅是掠过秋亦曜年幼的内心，便血肉绽开，叫人不要再相信感情。
　　那一刻，秋亦曜才知道，有的东西坏了就是坏了，是修补不好的，就像这脚背上的伤口，哪怕不再流血，也会有一个疤痕永远留在上面。
　　他们不断争吵、然后和好，然后又争吵。有的时候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感情问题，有的时候是因为教育孩子的分歧。
　　秋罗凡和丁兰同床异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决定不再互相伤害，以分开作为结束。
　　秋亦曜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为他们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没有人想要带他一起生活而已。
　　****
　　午后两点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不知不觉地，秋亦曜睡着了，恍惚间，他感觉到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坐了下来。
　　秋亦曜睡眠很轻，他忽地睁开眼，反而是将来人吓了一跳。
　　来的人是单佳雨，挺久没见到了。
　　她一袭白裙子，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
　　蓝天绿地白裙，这么一看，秋亦曜突然发现单佳雨还挺好看的，不妖不艳，但却有一种淡淡的、浑然天成的美。
　　怪不得刘勇要死缠烂打。
　　“我吵醒你啦？”单佳雨问，嗓音也温柔有磁性，甜而不腻。
　　秋亦曜没回答。
　　单佳雨见秋亦曜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拢了拢头发，然而只听男生问，“你不冷吗？”
　　单佳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一秒还以为秋亦曜在看自己，没想到下一秒这种幻想的萌芽就直接被他一句话扼杀了。
　　女生在他身边坐下：“女孩子为了美总要付出些代价的。你呢，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晒太阳。”
　　“跑到我们班营地这边来，我们班的人都以为你看上了我们班的哪个女生呢。”单佳雨笑着说。
　　“啊？你们班的营地？”
　　“就在这后面呀。”单佳雨指了指身后的一片树林。
　　秋亦曜看了看，果然透过这片小树林，后面便驻扎着许许多多的帐篷。原来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别人班级的营地附近了。他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故意走到哪个班级营地附近的。
　　“暴力男最近怎么样了？”秋亦曜见了单佳雨，便忽然想到。
　　单佳雨愣了愣，她好久没听到别人说这个称呼了：“刘勇啊，他现在都不敢靠近我，要是你没帮我，他肯定还得天天来烦我，谢谢你，曜哥。”
　　“没什么好谢的，本来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我这是假公济私，顺带着出口气罢了。”秋亦曜摆摆手。
　　单佳雨知道秋亦曜说这话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有负担，大恩不言谢，她默默把秋亦曜的仗义记在心里，口上没再提这事。
　　他们一起看了一会儿湖水里的鱼，忽然单佳雨兀自嗤嗤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秋亦曜莫名其妙。
　　“笑你。”单佳雨说。
　　秋亦曜：“？”
　　单佳雨：“你刚刚盯着我看了半天，结果就问我一句不冷吗。”
　　秋亦曜更糊涂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刚才看到单佳雨第一反应就是——她比自己穿得还要薄。明明他刚下车的时候都冻得瑟瑟发抖了，女孩子是怎么做到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单佳雨笑着摆摆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有觉得我们学校哪个女生比较漂亮吗？就是合你胃口的那种漂亮。或者说，有没有想要和人家交朋友的女生？”
　　秋亦曜想了想，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哪个女生比较漂亮这个问题。除了刚刚才发现单佳雨长得挺小家碧玉的，其他人——他们班里，大家都说是班花的舒静肯定是美的，其实仔细想想梁璐也算长得好看的，只不过一直缠着他，他就自然给她套上一层不美的滤镜。
　　但是他从来没有任何念头要跟以上这些长得好看的女生做朋友。
　　他不懂女生，更觉得自己和女生们很难聊到一起，玩到一起。
　　能聊到一起，玩到一起的。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脸，是姜诺的脸。女生们的面容都是模糊的，但是姜诺的脸却是清晰可见的。从眉梢，到眼角，到鼻梁，再到唇线，全部都非常具象化。
　　好像女生们都没有姜诺长得好看。
　　说不定给姜诺来顶假发，穿个女装，效果也挺不错？
　　不知道姜诺会不会有一些女装大佬的兴趣？
　　秋亦曜这么想着，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单佳雨见他笑，问道：“怎么样，想到谁没有？”
　　“女生？没有。”秋亦曜摆摆手。
　　“那么，男生的话，有？”
　　“……”
　　你这是想套我话？
　　秋亦曜超大声：“也没有！”
　　“哈哈，好吧！”单佳雨笑了笑。
　　“刚才我们班的人都在猜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我们班的谁，然后又有人说，不可能的，他和姜诺是一对。”单佳雨顿了顿，“我也表示了赞同。于是他们就派我过来啦。”
　　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秋亦曜挑眉“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因为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一开始可能是那种互相看不顺眼。故意惹人生气的那种‘好’，但现在明显和刚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是自然的‘好’，就是，怎么说呢，就是从眼神和动作都能流露出来的自然。”
　　秋亦曜以前从没想过从旁人的眼光是怎样看他和姜诺的，他和姜诺的关系确实就像单佳雨说的一样，一开始是针锋相对的，就算演戏假扮情侣，也是为了恶心对方的，不过现在他和姜诺已经慢慢从敌人变成了朋友，相处起来才发现这个人和原先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和姜诺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自然，很随心，但是就算是这种随意的态度，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舒服。
　　虽然他和姜诺的相处模式和与陈家辉的相处模式不同，但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自然也就会产生不同的相处模式，更何况他和姜诺之间还有一层假扮情侣的戏要演，就更加不一样了。
　　说起“禁止假装恋爱”，他还兀的想起很多时候他和姜诺之间的暧昧气氛。
　　这种气氛会让他脸红心跳，魂不守舍。
　　比起厌烦，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更多的是享受这种氛围。
　　心有点躁动，渴望更多。
　　也许是他长久以来一直缺少与人的亲密关系，刚好这个游戏让姜诺能来补这个缺。
　　朋友之间这样，应该正常的吧？
　　“那你觉得我们俩都是直的么？”秋亦曜试探问道。
　　“嗯……玩这游戏之前都看起来挺直的，但是总感觉你们越玩越弯了，哈哈哈！”
　　秋亦曜眯起眼睛：“现在哪里表现得不够直，你说。”
　　“也没有具体哪里，就是有那种氛围感，你懂不。”
　　“不懂。”
　　单佳雨嘻嘻地笑着：“不懂就算啦，反正你们属于先婚后爱。”
　　秋亦曜：“对对，耽美小说看多了吧你这是，你又磕到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聊着天，眼看着阳光不那么暖了，湖面上也微微起风了，而他们又都穿得很少，于是便打道回府。
　　他们刚从草地上站起来，竟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影。
　　****
　　是刘勇。
　　他在远处的一丛树荫下站着，要不是那阴暗得让人发毛的眼神，根本没人会注意到阴影里还站着个人。
　　“你确定他真没来烦你了？”秋亦曜用下巴指了指。
　　单佳雨看到刘勇的样子显然吓了一跳，有些结巴地说：“没，没有，他已经很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了。”
　　嘴上说是这么说，但是女生总归还是有些害怕。
　　秋亦曜道：“你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尽量不要一个人走，知道吗？”
　　单佳雨感激地点了点头。
　　鉴于刘勇的出现，虽然单佳雨他们班的营地就在不远处，但是秋亦曜还是坚持把她先送回去，自己再慢慢地折返。
　　走到自己班级的营地的时候，秋亦曜就见自己班里的一堆好事八卦分子在用一种“你出轨了”的眼神看着他，还不光明正大地看，都悄咪咪、偷摸摸地看，每当秋亦曜发现他们的目光，准备和他们对视的时候，对方就赶紧移开了视线，搞得秋亦曜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
　　陈家辉蹦了出来迎接他，秋亦曜正准备跟他算账呢，这兔崽子一下车就跟着徐成跑没影了，怎么这会儿又冒出来了，只见陈家辉像特工接头似的趁冲过来的功夫飞快地在他耳边耳语：“秋秋，你刚才和单佳雨独处了一下午，都被大家知道啦……”
　　“啊……啊？”
　　秋亦曜打量了下四周，果然刚才那些似有若无的目光不是他的幻觉。
　　梁璐坐在吴梦雪旁边，板着脸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姜诺站在一个烧烤架旁边烤肉，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往烤肉上浇油，烧烤架上冒出滋滋的白烟。
　　秋亦曜：“……”
　　此刻他好像真的成了什么负心汉。
　　搞毛线啊！他又没做什么事！
　　秋亦曜小心翼翼地挪到姜诺身边，轻轻地咳了一声，表示他回来了。
　　姜诺视若无睹，还是自顾自地烤着肉。
　　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心虚？
　　要不还是解释一下吧，刚才我在草地上躺着晒太阳呢单佳雨就过来了，我们啥也没干就单纯聊了天，聊天内容也很单纯啥也没有，而且还提到了你……
　　秋亦曜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正准备和姜诺说的时候，就被姜诺一串羊肉串塞嘴里了。
　　刚开口的“我”字硬生生转成了“卧”字。
　　“卧槽，你是想烫死爸爸……”
　　姜诺幽幽的目光转了过来，活像个怨妇，又硬生生把秋亦曜后面的一连串脏话憋了回去。
　　“好……好吃，我男朋友手艺真不错。”秋亦曜跑到姜诺身后揉了揉姜诺的肩，捏揉捶打，化身舔狗。
　　男生指尖的热度在肩膀处隐隐传来，清澈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丝朦胧暧昧。秋亦曜一回来，就直接奔向自己，还各种讨好示意，姜诺不知不觉心情变得很好。可恶，为什么他就这么好哄啊！
　　秋亦曜本来午饭没吃，这会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了。
　　“你不吃吗？”秋亦曜接过一串烤土豆，问道。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已经吃饱了。”姜诺说。
　　他还特意强调突出了这个“你不在”，把秋亦曜的愧疚感又添了三分。
　　秋亦曜：“换我来烤吧，你去一边歇着。”
　　姜诺不让：“还是我为您服务吧，不然你都要跟别的小妖精跑了。”
　　要说刚才姜诺的眼神像个幽怨的情人，现在姜诺说这话的语气就活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终于等回在外面鬼混了一天的丈夫，令闻者不禁同情落泪，外加想痛殴这个不守男德的丈夫一顿。
　　“……”
　　秋亦曜嘴角抽了抽。
　　大哥，演技我只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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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秋亦曜吃了一串又一串，最后实在是撑得不行，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大了，找了个月亮椅半躺在上面歇息。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营地里各处挂在树上、绕在帐篷四周的荧光灯亮了起来，直接把氛围感拉满。
　　秋亦曜叫住了拿着果汁晃来晃去的陈家辉。
　　“去，找一个晚上的活动，要远离我们的营地的那种。”秋亦曜不想晚上还呆在营地里，到时候肯定要被梁璐缠着去玩噩梦一般的桌游。
　　陈家辉迟疑了一下说：“那，去徐成的营地玩？”
　　那边营地要是也玩这种弱智集体游戏怎么办！
　　秋亦曜指着他，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少提这种我不接受的建议。”
　　陈家辉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到处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陈家辉便回来了，回来时脚下生风。
　　“秋秋，我找到了！”
　　“有屁快放。”
　　“听说这边山上有一块观星平台，能看到银河，这会儿已经很多人出发往山上走了。”陈家辉自信满满地等待夸奖，“怎么样，还满意不？”
　　“愣着干啥，走起！”秋亦曜从月亮椅上跳起来。
　　只要是能远离营地就好，况且这个活动听起来还不错。
　　陈家辉看见徐成已经在他们班的营地门口等着他了，便飞快地向徐成跑去。
　　秋亦曜也加快了脚步速速撤离营地。
　　“不带上我？”
　　姜诺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秋亦曜回头，看见他胳膊里挽着一件厚外套。
　　“……”
　　秋亦曜其实刚才一心想着怎么逃离梁璐的魔爪，确实没想到姜诺这茬，刚想找补，姜诺把外套往秋亦曜怀里一扔，又接着怨道：“刚给你投完食，转眼就忘了我，路边喂的野猫都没这么狠心的。”
　　“生气了？嘿嘿……”秋亦曜顺手穿上姜诺的外套，捏了捏姜诺的脸，“不气不气。”
　　连解释都不解释了，妥妥的渣男一个。
　　说话的档口，秋亦曜余光瞥见梁璐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于是秋亦曜抓起姜诺的手腕就带着他往营地外跑：“走走走约会去！”
　　两人跑得飞快，在蟋鸣和蛙叫中留下一路闪闪的荧光。
　　奔跑的侧脸，期待的表情，规律跃动的刘海，眼神里的明亮的光，还有这句石破天惊的“约会去”，都让姜诺心头恍然。
　　明明刚刚还觉得有些委屈，现在却又被哄好了。
　　姜诺在心里为自己叹息了声没出息，纵容也罢，他就是对秋亦曜没有底线。
　　****
　　去星空平台的路和下午秋亦曜瞎转悠的时候走的不是一条路，下午他只是沿着湖边走，现在他们是往山上走。
　　“哎，姜诺！你最近怎么都不和天迪他们玩了，整天黏着我们秋秋干嘛！”陈家辉故意笑嘻嘻地起哄，意有所指。
　　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主，这会儿正倒退着走路，徐成在他旁边虚虚地扶着他，看着生怕他摔了。
　　“……天迪喜欢玩桌游，不喜欢看星星。”姜诺随口扯着谎，其实他连问都没问罗天迪要不要一起来看星星。
　　往山上进军的人很多，虽然是乌漆嘛黑的山路，但每个人都开着手机里的电筒，硬生生把山路照得很亮。
　　“哎，陈家辉。”秋亦曜突然叫道，用下巴点了点前头，悄声道，“你看前面那对，是不是？”
　　陈家辉转过身，定睛看了看前方，继而暧昧一笑，点头道：“是。你可以出师了秋秋。”
　　徐成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什么是不是的，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陈家辉挨近徐成的耳朵，用气声说：“前面那俩人，是一对儿。”
　　就在距离他们大约五米处的前方，有两个走路挨得特别近的男生，乍一看在人群中不显眼，但是他们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亲密。
　　“噢。”姜诺也看见了，“他们的鞋是情侣的。”
　　左边那个穿着松松软软的白色的毛衣，右边的高一点儿，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外套。
　　“攻受分明。”秋亦曜说了句。
　　“什么？”徐成没听明白。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用懂！”陈家辉突然把徐成从秋亦曜旁边推开，对秋亦曜说，“你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把人家带坏！”
　　秋亦曜嘲笑他：“你还怕我带坏他？早点科普不是对你好么。”
　　他故意这么说，谁让陈家辉刚才揶揄姜诺说他整天黏着自己。
　　“你再说！”陈家辉急得跳脚。
　　秋亦曜好笑地看着他的样子，继续逗着他。
　　而秋亦曜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侧后方，姜诺眼睛微微地弯了弯。
　　****
　　山顶非常开阔，视野是佳了但是体感不佳——寒风来势汹汹，刚走上山热起来的身子马上就被吹得发抖。
　　秋亦曜抱紧自己，讲话都哆哆嗦嗦。还好姜诺给他拿了一件外套，否则他怀疑自己今晚可能就会冻死在山顶。
　　“没事，冻死的时候人是微笑的，你死了也死得很帅。”陈家辉已经和秋亦曜斗了一路的嘴，看来他的毒舌功力并不会因为这寒风而减弱三分。
　　“我死了就变成鬼每天缠着你，给你安排恐怖故事，让你也生不如死。”秋亦曜回道。
　　而姜诺和徐成则用一种关爱幼稚小学生的眼神看着他们。
　　“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秋亦曜瞪姜诺。
　　“没有。”姜诺挑眉。
　　山顶简直是情山侣海，五步一对，小情侣们都借着寒风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爱情浓度过高，秋亦曜尴尬得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不算打扰。
　　徐成把自己的围巾给了陈家辉，之前上山的时候陈家辉还说徐成真是个大土鳖，这才秋天就开始戴围巾了，这会儿又巴巴地围上了。
　　姜诺也问：“你冷不冷？”
　　秋亦曜上下扫视了姜诺一圈：“你要把什么给我？你又没有围巾。”他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姜诺的外套，他看姜诺这件外套好像比他给自己的这件要稍微厚一点。
　　姜诺：“哦，没事，我就问问。”
　　秋亦曜：“……”
　　好久没揍人了，手有点痒。
　　姜诺：“开个玩笑，你要是冷，我可以把我这件外套也给你的。”
　　秋亦曜：“套两件外套，比围围巾还要傻逼。”
　　陈家辉：“？有被冒犯到。”
　　秋亦曜没再继续说这个，而是岔开了话题。因为他在姜诺问“冷不冷”那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今天下午单佳雨说的话，她说她以为他和姜诺是真的在一起了。
　　“现在的‘好’，是从语言和动作中流露出来的自然。”
　　单佳雨这句话像一记惊雷打在他心脏里。
　　“冷不冷”，很自然。
　　“我可以把我这件外套也给你”，很自然。
　　自然到就好像和山顶上那些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一样。
　　秋亦曜的心突然好像乱成了一团，他不敢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能做正事——看星空。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星空能使人平静，使人觉得自己渺小，能让人忘记心烦的事情。
　　……
　　然而这一切都是秋亦曜臆想的。
　　事实上，星空并不能看得很清晰。这里人太多了，吵吵闹闹的，不停地有后来的人打着手电筒走到山顶，手电光晃得他眼前白一阵黑一阵的。
　　“哎，学校为什么要组织这么多人来秋游。”陈家辉连声在秋亦曜耳边叹着气，他本来设想的是和徐成来一次浪漫的星空下约会，没想到山顶的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不光星星看不清楚，还吵、还挤。
　　“难道还挑几个人来秋游吗，你觉得那种事轮得到你？”秋亦曜没好气地说。
　　“学校秋游就是按年级来组织的，我们年级一共有一千零五十八人。”徐成一本正经地在一旁解释道。
　　秋亦曜悄悄问姜诺：“他平时也都这么严谨？”徐成的可怕在于整个大脑都是理性思维占据的，对数字的敏感度和记忆力好得要死，用在学习上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用在生活上就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呆。
　　姜诺郑重地点了点头：“减去请假的，今天来秋游的人一共是九百九十三人。”
　　秋亦曜：“……你们是不是有毒。”他觉得姜诺说这话的样子特别像一个智力超群但没有一丝感情的机器人。
　　就连徐成也表示惊讶，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你居然还了解到了请假人数。”
　　姜诺淡定道：“我编的。”
　　秋亦曜：“……”
　　陈家辉：“……”
　　徐成：“……”
　　****
　　由于山顶的星空基地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并且夜寒风大，吹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要凉透了，于是四人决定下山。
　　这个点下山，路上既有上山的人，也有下山的人，来来往往，热热闹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充满了对山顶的期待，他们作为“过来人”为这种天真的表情表示遗憾。
　　陈家辉还拦住了几个认识的同学，告诉他们山顶上没有什么可看的。但那些同学还是坚持要上去亲眼看看。
　　“都说了山顶上什么也没有，这些人还是前赴后继。”陈家辉叹息。
　　“人都是这样的，不然哪来那么多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徐成说。
　　明明他们说的只是上山的人，但秋亦曜却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其他。
　　是不是有的事情，就算最终什么都没有，但是人们还是会前赴后继，不撞南墙不回头？
　　比如，同性之间的爱情？
　　他有时对姜诺心慌意乱，是因为喜欢吗？
　　单佳雨说的，是对的吗？
　　他和姜诺之间，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有，他还要前赴后继，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秋亦曜心里装着太多心事，刻意放慢了脚步。


第45章 
　　秋亦曜看着前面走着的三个人。
　　陈家辉、徐成关系好，是因为陈家辉另有所图，带着不轨之心接近徐成，而徐成又属于那种老实巴交没什么心眼儿的，有人想跟他做朋友他也不会拒绝。
　　那他和姜诺关系变得这么好，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假扮情侣的游戏吗？
　　也不是。游戏只是一个楔子，因为这个游戏他们被迫相处。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像单佳雨说的，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相互厌弃的，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讨人嫌而做的。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秋亦曜开始追忆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感觉都是一些小事，但是小事叠加小事，两个人的关系就从假装亲密变成了真的亲密。
　　秋亦曜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和陈家辉以外的人做朋友。
　　也许是因为父母在他小的时候总是吵架的缘故，他好像练就了那种一眼就能洞穿别人的能力。
　　有的人觍着脸过来找他，是因为想找他帮忙打架。
　　有的人比如王治，喊他老大，是因为他出手帮过他。
　　有的人刻意接近他给他送礼物，是因为看上他的脸，想和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这些有原因、有目的的接近都像是在堆砌高高的、摇摇欲坠的积木，只要他把最底下一层他们最渴求的那块木头抽走，整个积木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就像秋罗凡和丁兰一样。
　　他们一开始结婚就是因为商业联姻，当丁兰发现秋罗凡出轨了以后，闹归闹，最后还是忍着重归于好，因为她不愿意因为和秋罗凡的关系崩塌，而导致她家族企业的崩塌。而秋罗凡也是同理，他们闹了一场又一场，迟迟拖着没有离婚，也是因为利益。
　　但他们互相都没有说，他们永远也不会说出最真实的原因。他们表面上说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健康长大，他们要继续在一起，但背地里却都早就互相找好了下家。
　　秋亦曜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世间的爱恩情仇，明白这些不过都是心底的私欲驱使。
　　没有真正的爱。
　　秋亦曜想着，回过神来时是被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惊醒的。
　　“喂？秋秋？你在哪里？”
　　来电的是陈家辉。
　　秋亦曜猛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寥寥几个陌生人的身影，姜诺、陈家辉、徐成三个人都不见了。
　　“你们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快滚出来。”
　　“没啊，我们在流心亭这儿呢，你记得不？我们上山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坐在这个亭子里歇息，你还嘲笑他们没用，走两步就走不动了，就那儿。”
　　秋亦曜记得陈家辉说的那个亭子，但是他现在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亭子的影子：“我这边没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我先往前走走吧。”
　　陈家辉：“好，那我们在流心亭等你。”
　　秋亦曜：“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很快就追上来了。”他拿着手机，往前加快了脚步。
　　陈家辉听起来有些犹豫：“你没事不？这儿还是有些……”
　　有些黑。
　　陈家辉知道秋亦曜怕黑，但是他在别人面前说话的时候总是能顾及到秋亦曜的面子，毕竟秋亦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怕黑这事，对于这一点，陈家辉总是考虑得很周到，秋亦曜因此也很乐于和他做朋友。
　　秋亦曜：“没事儿，上山下山的同学那么多，我可能走着走着就碰到哪个熟人一起了，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都几岁了，又不是怕迷路的小孩儿。
　　陈家辉：“那好吧，我们在营地等你。”
　　秋亦曜“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继续加快脚步赶路。
　　走着走着，他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怎么人越来越少了？
　　刚才不是还有很多人在上山下山的吗？
　　他刻意不让自己去看身侧漆黑的暗林。
　　难道大家这会儿大家都在山顶看星星？
　　不过好在还是有三两结对的几个同学在这条路上走的，秋亦曜把目光锁定了前方的两人，准备跟着他们走，至少这样他不会害怕。
　　可是这路是越走越偏，也没有看到陈家辉说的流心亭，附近的活物就只剩他跟着的这两个人了，秋亦曜正纳闷儿呢，却发现前面的俩人停了下来——开始抱在一起。
　　秋亦曜：“……”
　　他这才发现，他跟的这两个人是一对情侣。刚才月黑风高的，都没有看清居然是一男一女。
　　这也太背了吧。
　　秋亦曜无语地看着前面的两人开始接吻，他都想去地上摸摸有没有狗粮可以吃。
　　这对情侣好像也发现了他们后面有人，高度警觉，很快就闪到旁边的小树林里去了。
　　秋亦曜：“……”
　　你们别走，我不打扰你们，我就想跟着你们回营地！
　　喂！
　　……
　　情侣走了，现在好了，路上的活物就只剩他一个了。
　　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向前走呗。
　　陈家辉的微信来了，说他们已经到了营地，他们准备再烤点吃的等他回来吃。
　　秋亦曜没有回复，用手机开着电筒，照亮他前方一米的路。
　　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
　　一直没有人。
　　秋亦曜越走越害怕，他感觉这几乎是他的极限了。
　　他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一口。
　　他回头望去，后方也没有人。
　　天地之大，他仿佛孤身站在一个黑洞口，手里举着一束微弱的光，茫然四顾，无处可去，无路可退。
　　恐惧的情绪像是蚂蚁噬食一般蔓延上他的脊背。
　　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纷至沓来，如黑色的浪潮一般将他吞没，席卷入腹。
　　秋亦曜缓缓地在路边蹲下，背靠着一棵大树。
　　黑暗的大山里，这一点微弱的光也消失了，他放任自己彻底掉入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秋亦曜动作机械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恍惚中定了定神，才看到来电显示是姜诺。
　　“我来找你。”电话里传来姜诺的声音，秋亦曜感觉自己五感都弱化了，他耳朵听到的姜诺的声音仿佛隔着好几个世界，以至于他都没察觉姜诺没有问他在哪，而直接说的是“来找他”。
　　“我……迷路了。”秋亦曜说。
　　秋亦曜一开口，姜诺便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他有些着急，“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秋亦曜：“都是……树林……”
　　“你打开手机定位，我来找你。”姜诺的声音听起来忽高忽低的，还传来鞋踩在砂石路上的声音，应该是在走路。
　　“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就到。”姜诺补充道。
　　“哦……”
　　挂了电话，秋亦曜点开了定位。
　　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他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个移动的小绿点，在不断地靠近他。
　　那是姜诺。
　　这里是山路，所以地图上都是空白的一片，并没有画出哪里有路，但只过了十五分钟，姜诺就出现在秋亦曜面前了。
　　秋亦曜愣愣地看着，只见眼前的少年喘着粗气，在有点冷的空气里，额头上却都是汗。
　　他是跑着过来的。
　　而且跑得很快。
　　姜诺看到的是蜷缩在一棵并不粗壮的树旁边的秋亦曜，整个人缩成一团，完全没有平日里属于秋亦曜的那种不羁和傲气，而是显得非常的无助——甚至他第一眼都没看到这里蹲着个人。
　　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崽。
　　姜诺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发现他手特别凉。
　　“好了，没事了。”姜诺语气很温柔，看着眼神还不是特别清明的秋亦曜，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脸也是冰凉的。
　　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走吧，跟我回家。”
　　姜诺抓着秋亦曜的手没放，十指相扣，就这么牵着他走。
　　有点自私，有点趁虚而入，但是姜诺不想松手。
　　“还说自己不路痴，我看你就是个路痴。”
　　“刚才我看我们下山时遇见的上山同学都回来了，就感觉不对劲，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你走的这条路好像是通往另一个村子的，是不是想被卖到村里给人做媳妇？”
　　“哎，也怪我刚才上山下山人挤人的时候没看好你，一个回头你就不见了。”
　　“下次人多的时候我可以这样牵你么？”
　　姜诺一直自说着自话，哪怕身边的秋亦曜没什么反应。
　　秋亦曜突然想起，上回在鬼屋，姜诺找到他后，也是这样，一直不停地说话的。
　　他知道姜诺的心思，这样能让黑暗的山路不那么恐怖一些。
　　“姜诺。”一直没开口的秋亦曜突然叫了他一声。
　　“原来还会说话啊，”姜诺捏了捏秋亦曜的脸，“还好，孩子没傻。”
　　秋亦曜轻轻地“嗯”了一声，让姜诺觉得有点可爱又有点好笑，他从来没看过秋亦曜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管怎么欺负他都没关系。
　　好想再揉一下。
　　姜诺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男性的力量和安全感通过掌心传来。
　　从他牵起自己的一刻起，秋亦曜就突然感到安心。就好像徘徊在黑洞口的他，突然见到有人打着灯来找他了。
　　秋亦曜的手也逐渐暖了起来，到后来甚至两人的手都微微出汗了，但是姜诺仍然没有把他的手放开。
　　都说十指连心，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修长的手指蜷缩着，交错着，微麻的电流般的感觉从指尖穿到各自的心脏。
　　两人在黑暗的山路中走着，走过了刚才那对小情侣消失的地方。林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他们两人脚步踩在砂石地面上摩擦产生的声音，估计那对情侣已经回去了。
　　风吹过树林，树影摇晃，秋亦曜突然开口道：“我怕黑。”
　　“嗯？”姜诺温柔地回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很好。”秋亦曜又突然说起了看似跟刚才的话题不着边际的话。
　　但姜诺看起来毫不意外：“嗯，看得出来你很聪明。”
　　秋亦曜继续说道：“小时候我还蛮皮的，有的时候因为贪玩考试没有考第一名，我爸就会用关小黑屋的办法来惩罚我。大人们经常用鬼故事来吓唬小孩，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关进小黑屋里被鬼吃掉，类似这种话。所以当我被关进去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恐惧，等他们把我放出来，我就一定会好好表现，取得大人的夸奖。这种招数听着可笑，但其实还挺有效的。”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
　　但姜诺没笑，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把考试考好。但大大小小的考试这么多，也总会有失误的时候。有一次我生病了，所以那次考试并不理想，秋罗凡……我爸又把我关进小黑屋了。但他那次把我关进去以后，恰好公司有事，就忙着去开会了，一来二去，就把我忘了。”
　　“当时我被关在里面，很无助，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睡睡醒醒，一点点动静都会惊醒过来。你知道吗，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久了，再微小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能让心脏猛地惊一下的那种感觉。没有人给我食物，好在那个小黑屋是个仓库，里面有水，我就只靠着喝水捱过三天。”
　　“嗯……”姜诺想象着那个小小的秋亦曜关在小黑屋里无助的样子，突然很想抱抱他。
　　他完全没有想到平时在学校里放荡不羁、呼风唤雨的秋亦曜还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我被人发现，放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昏了过去，直接住院打了好几天营养针。”
　　从此黑暗就在秋亦曜幼小的心里刻下了阴影。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一个人绝对不能对别人露出他的软肋，因为这会成为别人要挟你的重要武器。哪怕我怕黑，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我不愿意再迎合讨好我父亲，从那以后我上课再也不听，晚上在黑暗的巷子里打架，即使手心全是冷汗也还是尽全力挥舞棍棒。”
　　“只要我什么都不怕，就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


第46章 
　　姜诺突然明白了那个学校里传闻中狠起来连命不要了都不怕的秋亦曜是哪里来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向死而生。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你的软肋？”姜诺突然问道。
　　秋亦曜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回答，姜诺又继续问道：“是因为相信我么？”
　　秋亦曜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他没想到姜诺会说这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姜诺说了这个。
　　也许是因为姜诺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唯一一个，两次向他奔来的人。
　　姜诺停下了脚步，正面对着他，双手扶着他的肩，表情郑重：“只要你说是，我会值得你相信的。”
　　有风吹过来，小鸟在树枝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是，因为我觉得你……”
　　“好。”姜诺打断他，他不需要再听别的什么，他重新牵起秋亦曜的手，往前走去，“相信就好了，空口无凭，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
　　秋亦曜微微愣着，被姜诺牵着往前走，姜诺刚才好像是轻描淡写地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还没迈出几步，姜诺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变得严肃。
　　“……怎么了？”秋亦曜有点紧张。
　　姜诺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秋亦曜：“我们好像……走错了。”
　　秋亦曜：“……”
　　说完，姜诺又低头摆弄着手机，身体跟着手机导航里箭头的方向转来转去。
　　“应该是往这边。”姜诺说，他们走错了一小段，现在需要往回走。
　　秋亦曜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还说我路痴，明明你也是路痴啊！”
　　姜诺脸色有点不太好。
　　秋亦曜继续勾着嘴角逗他：“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被拐到村里去给人当小媳妇？”
　　姜诺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但秋亦曜完全没怕。
　　“我不是路痴！”
　　“那我也不是！”
　　“一定是路有问题！”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争吵着，也不知道如果这是有人听到狂拽酷炫的校霸和孤傲高冷的学霸在讲这种幼稚的话，是会有什么反应……
　　山路回转，他们走到一块开阔一点的地儿，这终于像个正常的路了。
　　秋亦曜在心里长吁一口气的时候，听见姜诺道：“曜哥，你看银河。”
　　他说着，把手机电筒关了。
　　秋亦曜抬起头，映入他眼睛的是漫天的星河。
　　这山林里一点灯光都看不见，也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没了茂密的树林遮挡，一抬头便是美得让人震撼的无垠宇宙。
　　刚才在山顶的观星点人多嘈杂，没看到银河，没想到峰回路转，却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姜诺指了指路边的草地：“去坐会儿？”
　　秋亦曜点点头，于是他们走到草坪里，随便找了一处坐了下来。
　　姜诺怕秋亦曜在黑暗里感到不适，于是问他要不要把手电筒开起来。
　　秋亦曜摇了摇头：“没事，只要有人在旁边我就不怕。”
　　其实眼睛只要适应了黑暗，也就能稍微看清周边的事物，而姜诺温热的呼吸就在他耳畔，他一点也不害怕。
　　或者说，因为这个人是姜诺，所以他很安心。
　　坐着得持续地把头仰着才能看银河，秋亦曜仰了一会儿觉得颈椎太累，于是索性躺了下来。
　　“冷不冷？”姜诺问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
　　“这么周到？”秋亦曜惊讶。
　　“因为刚才去了山顶，发现山里晚上确实还是挺冷的，所以就带上了。”姜诺带的是一件长款的风衣，他也躺了下来，把风衣一人一半这样盖在他们的肚子上。
　　衣服长度有限，两人便紧紧地挨在一起躺着，在这星空下。
　　“原来星星真的会眨眼睛。”秋亦曜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说。
　　“是啊，在城市里都看不见星星。小时候在乡下的老家里倒是能看到星星，但是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姜诺说。他从来不知道星空原来这么美。
　　他们说着，只见天边一颗流星划过，秋亦曜赶紧指给姜诺看：“快许愿！”
　　话没说完，流星就已经消失了。
　　“哪里来得及许愿，”姜诺不满道，似在埋怨那颗流星，“愿望还没说完呢，流星上的神明就已经飞走了。”
　　秋亦曜笑了好一会儿。
　　姜诺咳了两声道：“我觉得，你刚才都把你的软肋托付给我了，我也应该对你说说我家的事。”
　　“算是公平交换？”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秋亦曜没笑了，转过脸去，发现姜诺正色地看着自己。
　　见秋亦曜默许，姜诺继续道：“你刚才说你爸把你关在小黑屋，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的父母并不会做父母，他们通常没有考虑过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如何培养这个孩子，就草草地把孩子生下来了。”
　　很不负责任。
　　秋亦曜沉默地看着他，似乎预感到姜诺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刚生下来没多久，我爸就因为赌博欠下了几百万的债，于是就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大多数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
　　“在我五岁那年，我妈死了。”姜诺顿了顿，继续道，“是被上门讨债的人打死的。”
　　秋亦曜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姜诺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一直以为是意外、病逝之类的，没有想到是被催债的人打死的。
　　“讨债的人下手不知轻重，过失把我妈打死了。当然，那些人也受到了刑罚，警察很快就把他们抓进去了。”
　　秋亦曜深吸了一口气：“当时你在……”
　　姜诺的眼睫毛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当时我妈趁那些人没注意，把我推出门，她拦着门，叫我快跑。我跑下楼，求了很多人上去救救我妈，但是没有人帮忙。直到找到一个叔叔同意上去看看的时候，我妈已经……”
　　“我怕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天，我的世界里全是暗红色，血泊的颜色。”
　　秋亦曜想象着小小的姜诺无助的样子，顿时觉得很心疼，他伸手碰了碰姜诺的脸，姜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食指微微用力地紧扣着。
　　姜诺：“我大概小学一年级就学会自己做饭了，不过好在学校有食堂，我只需要周末自己做饭。”
　　秋亦曜：“所以你一直打工挣钱？”
　　姜诺：“嗯，学费和生活费都要自己挣，我爸不会管我的。”甚至有多的钱还会被姜峰华要走。“所以像我爸这样的人，根本还没学会怎么独当一面，怎么爱别人，怎么支撑起一个家，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而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秋亦曜看着姜诺仰望星空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特别孤独，一个人在风雨里行走，甚至都没有人愿意为他搭一把手。和姜诺相比，秋亦曜虽然是被秋罗凡和丁兰双方家庭抛弃的那一个，但至少他们都很有钱，给不了爱至少还愿意给钱。
　　“不要觉得大人就是大人，他们有的还是巨婴。”姜诺说。
　　“嗯……”秋亦曜思索着姜诺说的话，“不如我包养你吧！”
　　秋亦曜的脑回路向来清奇，经常奇思妙想语出惊人。
　　姜诺震惊地扭头看着他，继而缓缓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开始包养了，”姜诺在秋亦曜鼻子上刮了一下，觉得他很可爱，“小老板。”
　　“不，是你年纪轻轻就被包养了。”秋亦曜纠正他，对姜诺刮自己鼻子的动作表示很不满，于是眯起眼睛非常霸道总裁地捏住姜诺的下巴，“毕竟长得还挺不错的。”
　　两人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星空下，草丛里的蛐蛐也唱起了歌。
　　秋亦曜道：“我是说真的，我想请你给我补习，你不要去教那个初中生了，我付你补习费，好吗？”
　　姜诺看着秋亦曜，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我不收我男朋友学费，我想给他免费上课，只是怕他不肯。我想他和我一起学习，一起考大学，我不想高考完就和他各奔东西。初中生那边，我是确实推辞不了，他今年初三了，他妈妈之前在我困难的时候给我很多帮助，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秋亦曜听了姜诺的话，微微有些愣神。
　　“你愿意系统地补课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时间，周日上午，怎么样？”姜诺看着秋亦曜的脸色问。
　　秋亦曜笑了笑道：“一切听姜老师安排。”
　　不需要问“怎么样”，只要姜诺说了，他就会听他的话去做。
　　毕竟他也不想毕业就和姜诺各奔东西，他想有资本站在姜诺身边。
　　姜诺眼睛明亮：“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想学，我会很开心。”
　　秋亦曜：“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初中生家里吧，你教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写作业。”他不想让姜诺在帮别人补习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学霸可是要争取在竞赛中拿奖，然后获得保送名额的。
　　姜诺想了一下：“好，那你的周末都归我了。”
　　“啊……那周末都没有假期了吗……”秋亦曜想了想，又觉得有点惨。
　　“那要看你表现了。”
　　姜诺本来想说，如果学习得认真效率足够高，可以给他半天或者一天的时间休息。
　　但是秋亦曜突然道：“怎么表现？”
　　男生声音微哑低沉。
　　姜诺也突然没了声音。
　　他觉得，用这样声音说话的秋亦曜好性感。
　　他们对视着，气氛变得怪异起来，两个人都觉得不太对劲，一时陷入沉默。
　　“你认识星座么？”姜诺转眼看星空，扯开话题。
　　“只认识北斗七星。”
　　秋亦曜伸着手臂，手指虚虚地对着星空一点一点，在满天的星河里寻找北斗七星。他对星星知之甚少，只知道北斗七星是组成勺子的模样。
　　找了半天，秋亦曜刚想告诉姜诺他找到北斗七星了，只感觉到姜诺突然凑近了他，把他的手臂按了下来。
　　心脏在这一刻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挣扎，但是却不敢转头看姜诺。
　　他也不敢说话，悄悄吞了口口水。
　　“嘘——”姜诺吐气在秋亦曜耳边，热热的痒痒的，“有人来了。”
　　秋亦曜仔细听，果然听到两个人讲话的声音，是从路那边传来的。
　　他俩这样做贼心虚的反应，仿佛他们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声音由远及近，在无人的野外竟是听得格外清晰。
　　“我受不了了！我想和她表白！”一个男生说。
　　“你冷静点，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表白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另一个男生说。
　　“可是她今天下午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呆了那么久，我看到他们的互动我就难受。”男生的声音委屈巴巴的。
　　“要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你会更后悔的。”另一个男生安慰，“没关系，明天还有机会，你多和她接触接触……”
　　两人说着，从秋亦曜他们的草坪旁边经过，完全没发现这里躺着两个大活人。
　　秋亦曜轻声在姜诺耳边道：“我们这样偷听是不是不太好……”
　　黑夜里，虽然看不真切，但秋亦曜还是感觉到姜诺的眉毛挑了起来：“那就变成不是偷听。”
　　“？”
　　“你记得你在小巷里阴暗爬行的那次吗？”
　　“……记得。”
　　“当时你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把女生吓跑了。”
　　“……”黑历史倒也不必再提。
　　“要不要……再玩一次？”
　　“？”
　　秋亦曜转头，看见姜诺嘴角勾起一个顽皮的笑。
　　秋亦曜刚要制止，只听姜诺把手放在嘴边作出扩音状，用刚好能让他们听见的气声哆哆嗦嗦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告……白……”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生瞬间被这阴森恐怖的声音吓到，毛发倒立，“啊————”地发出凄厉的哀叫，撒腿就跑，分分钟就跑了没影，剩下秋亦曜和姜诺快笑岔了气。
　　“原来这个这么好玩儿，不管男生女生都经不住。”姜诺笑出了眼泪。
　　“看不出来你也这么缺德啊。”秋亦曜笑了好一阵，缓了一点才说道。
　　“可能是因为心虚？人在心虚的时候总喜欢做一些脑回路不正常的事。”
　　“你心虚什么——”说了这话，秋亦曜突然顿住了。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抬头，看见姜诺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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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两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了，营地静悄悄的，偶尔路过几个帐篷的时候能听到里面悄悄讲话的声音。
　　“怎么都睡这么早。”秋亦曜小声问。
　　“老李要求的，他说要在十二点前回帐篷休息。”姜诺回答。
　　也是，要是没有时间限制，大家肯定都不愿意睡觉了，说不定能嗨个通宵。
　　秋亦曜压着步子，尽量轻地摸到了自己的帐篷旁边，却发现帐篷里面好像不太对劲。
　　有人在里面。
　　他原本以为是陈家辉之类的，但仔细一看脱在门口的鞋子是双女鞋。
　　姜诺原本准备进帐篷了，但看秋亦曜一直站着不动，于是走过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秋亦曜指了指地上的鞋，又指了指帐篷里的人影：里面有人。
　　姜诺：是谁？
　　秋亦曜：不知道。
　　姜诺：看看？
　　秋亦曜：我不敢，明显是女的。
　　姜诺一挑眉，把秋亦曜的行李拎起来，转身就走。
　　秋亦曜连忙追上去：“干嘛？去哪？”
　　姜诺瞥了他一眼：“去我那里啊，还是你要跟她睡？”
　　秋亦曜：“……我不要。”
　　姜诺的帐篷离秋亦曜的不远，他把行李箱放在帐篷门口，一掀帘子：“进来？”
　　秋亦曜看了看里面：“可你这是单人帐……”
　　姜诺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就自己进去了，意思是你爱进不进。
　　秋亦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搁这儿扭扭捏捏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抬腿进去了。
　　一张单人床上睡两个男生稍显拥挤，秋亦曜躺下后，姜诺也上来了。
　　秋亦曜本想往旁边再让一让，没想到姜诺一手搂住了秋亦曜的腰，嗓音低沉：“你再往边上挪一点就掉下去了。”
　　姜诺说的是真的，他已经感受到床的边缘的角了。
　　秋亦曜“唔”了一声，没再动弹。
　　姜诺的手在拦住人后，便很知分寸地收了回去。
　　就和刚才一样。
　　刚才他们在星空下，吓跑了两个男生之后，目光交错，刚好对视在一起。
　　山间晚风吹得两人的头发微微晃动，他们好像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更多。
　　心虚什么？不用说，自然是心虚他们在这远离营地的无人之地一起看星星，明明走在路上也可以看，但是他们非要躺下来，明明靠得那么近，但是他们非要侧着脸面对面说话。
　　这件事，他们以前从没和其他任何朋友做过。
　　诉说了成长的创伤，他们想靠近，想触碰，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爱怜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但是若是真的要迈出那一步，秋亦曜觉得，自己是还没准备好的。
　　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脑子一团乱。
　　好在姜诺也没有主动走出那一步，他们对视了几秒后，姜诺微微垂下眼睫：“回去不？”
　　“好。”
　　凌晨两点，清风徐来，秋亦曜却毫无睡意。
　　他翻了个身，转身看着姜诺。
　　姜诺是面朝他这边睡觉的。
　　眼睫毛轻轻闭着，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连睡颜都是安静的帅，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完美。
　　秋亦曜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
　　而就在秋亦曜闭眼睡觉之后，和他面对着的男生却睁开了眼。
　　这不是姜诺第一次看秋亦曜睡觉，但是却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睡。
　　他在心里感谢这张拥挤的小床，能让他离秋亦曜这么近。
　　他抬起右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拥抱他的形状，顿了顿，而后轻轻放在男生腰上。
　　秋亦曜睡得也浅，好在没有醒来，只是微微动了动。
　　刚才和秋亦曜对视的时候，姜诺也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既渴求，又茫然。
　　也许正如那两个路过的男生说的，在一切不确定性之前，还是保持做朋友的关系最好。
　　再等等吧。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秋亦曜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姜诺的怀里。姜诺还在睡，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
　　秋亦曜一动，姜诺也就醒过来了，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看着他。
　　“睡得好吗？”
　　“挺好的。”秋亦曜坐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姜诺：“我也看出来应该是挺好的。”
　　秋亦曜：“？”
　　姜诺：“因为你还打呼了。”
　　秋亦曜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尴尬：“真的？！”
　　姜诺勾起嘴角：“骗你的。”
　　昨天晚上秋亦曜睡着了好一会儿，姜诺才睡着。
　　睡着的秋亦曜很乖，不自觉地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和平时自由放荡的他完全不一样。
　　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这时，帐篷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了：“姜诺！”
　　来人是罗天迪，他咋咋呼呼地掀开门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秋亦曜衣衫不整地坐在床尾，头发乱糟糟的，而姜诺正坐在床头还盖着被子，也看不出到底穿没穿衣服。
　　罗天迪：这是什么劲爆的画面？
　　恰好陈家辉在后面路过，他正在找秋亦曜呢，正好看到帐篷里的场景，赶忙一把把罗天迪拉走了。
　　罗天迪：“……你拉我去哪！”
　　陈家辉：“去那边领早餐！”
　　秋亦曜还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他悄悄回头看了姜诺一眼，没想到姜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不明意味的笑，便猛地把头转回来了：“那什么，我先出去了。”
　　姜诺“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秋亦曜一出去就和一个同学撞了个正着，那同学见到他，竟是非常惊讶。
　　“你昨天没睡自己帐篷？”同学问。
　　“没啊。”秋亦曜有些莫名其妙，这人平时也没怎么跟他讲过话，不知道今天关心这个做什么。
　　“噢，可惜了，昨天有人在你的帐里等你呢。”同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是谁？”秋亦曜问，他也很想知道昨天在他帐篷里的人究竟是谁。
　　那同学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吐出了一个名字：“梁璐。”
　　“……”
　　见到梁璐的时候，秋亦曜感觉有些尴尬，于是便假装没看见，绕开了走，却是梁璐主动凑了上来：“曜哥，不好意思啊，我昨天玩大冒险输了，惩罚游戏是去你的帐篷里睡一晚。”
　　“哦，没事。”秋亦曜说。
　　梁璐没想到秋亦曜这么平静，愣了愣继续道：“你昨天怎么没回来……”
　　“秋亦曜！”梁璐的话被一声招呼打断，秋亦曜看去，是姜诺在叫他。
　　“过来一下。”姜诺手指勾了勾。
　　姜诺这声招呼来得正好，秋亦曜也不想和梁璐多说，于是道了声“不好意思”，便向姜诺那边跑去。
　　“你要红豆派还是菠萝派？”姜诺拿着两包热腾腾的油纸问他。
　　“菠萝的吧。”秋亦曜随口说。
　　姜诺把菠萝的那个给了他，自己在红豆派上咬了一口。
　　“今天什么安排，班长？”有同学过来拿早餐，问道。
　　“爬山。”姜诺简短地说。
　　今天爬山的路线恰好是昨天秋亦曜走错的那条路，当然，他只走了前面的一小段，要是再继续走下去，可以爬到山顶，再绕一大圈，回到营地。
　　他们原本也是像昨晚一样的组合，秋亦曜、姜诺、陈家辉、徐成一起走，但是今天却有梁璐在一旁黏着秋亦曜，絮絮叨叨地讲些有的没的，企图加入他们的队伍。
　　趁梁璐上厕所的功夫，秋亦曜面无表情地问陈家辉这是什么情况。
　　陈家辉憋着笑：“昨天你没在，他们玩大冒险，梁璐输了好几局，晚上睡你的帐篷只是惩罚之一，还有一个是今天必须时时刻刻跟着你。”
　　秋亦曜：“……”班级里大家都看得出来，梁璐喜欢他，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大冒险的惩罚肯定都是和他有关的。
　　梁璐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正在那边洗手，姜诺突然问秋亦曜：“你想和她一起走吗？”
　　秋亦曜莫名其妙：“当然是不想啊。”
　　姜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就跑啊！”
　　两人撒丫子疯了似的跑了起来，搞得路过的同学都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这是在比赛吗？第一个到山顶的是有奖品吗？
　　跑过一群女生的时候，女生们尖叫起来：“他们这是在私奔吗！”
　　跑过体育老师的时候，体育老师向他们投来赞赏的目光：“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活力！”
　　秋亦曜和姜诺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到年级整个队伍的最前面，看梁璐没追上来，才放心地走。
　　即使是用走的，两人也走得比较快，因为就一条路直通山顶，所以没人带队也没关系。
　　他们很快便走到了山顶，比原计划到山顶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山顶有一片碧蓝的天池，在晴好的阳光下，天池像是一面明镜似的，如若不染尘埃的神仙地。
　　因为他们是最先到的，这儿没什么人，于是他们抓紧时间拍了好多照片。
　　“你特别上镜，你知道吗。”姜诺看着相机里的秋亦曜说。
　　秋亦曜原本五官就特别突出，加上他大户人家的公子爷气质，衣品也好，整个人英气十足，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大片。
　　“那是自然。”秋亦曜丝毫不谦虚，他把相机放到树干上，设好定时后向姜诺跑过来，“合张影，看镜头。”
　　滴滴滴——咔嚓。
　　相机记录下两个人灿烂的笑容，背后是仙境般的湖水。
　　****
　　等大部队都赶上来以后，原来仙气飘飘的天池就染上了人烟味，到处都是攒动着的人头，不再那么好看了。
　　大家纷纷掏出之前准备好的自热饭盒，在这里吃午饭。
　　陈家辉作死，吃完饭后非要蹲在天池边上拍照，结果被挤来挤去的人群不小心推到湖里去了。
　　秋亦曜刚想去拉，就见徐成非常着急，不会游泳的他想都想就跳进湖里去把陈家辉拉了出来。
　　陈家辉看着自己和徐成湿掉的裤子叹气：“唉，太倒霉了吧。对不起啊，你的裤子也湿了。”
　　徐成温声道：“没关系，我们赶紧下山去换裤子，这种天气穿湿裤子会感冒的。”
　　于是四人跟老师招呼了一声，便提前下山了。
　　由于大家都没有带多余的裤子，于是徐成让陈家辉在帐篷里呆着，自己则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炉子前给他们两个人烤裤子。
　　嗯？虽然现在营地里没有别人，但是这种事让姜诺和秋亦曜帮忙不就行了吗，徐成何必这样亲力亲为？
　　秋亦曜和姜诺交换了一个眼神。
　　嗖的一声，秋亦曜溜进陈家辉的帐篷，狡黠一笑，悄悄和陈家辉咬耳朵：“徐成这是……也喜欢上你了？”
　　陈家辉顿时红了耳根：“嗯……昨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我觉得他应该对我也是有好感的。”
　　“都这样了，何止是好感，是爱意！”秋亦曜指了指尽心尽责认真烤裤子的徐成。
　　“秋秋，你也这么觉得吗！”陈家辉眼睛一亮。
　　“你不是爱情老手吗？还用需要我觉得？”
　　“徐成……他不一样……”陈家辉吞吞吐吐。
　　陈家辉这回追徐成还追了挺久的，能看出来徐成的地位和以往几任前男友确实都不一样。
　　秋亦曜眨了眨眼睛。
　　“我准备过几天和他表白。”
　　“为什么是过几天，秋游的时机还不够好吗？”
　　“过几天是徐成的生日。”
　　“哦~”秋亦曜了然，“我先在这里恭喜你了。”
　　“那你呢？”陈家辉突然出声问。
　　“我什么？”
　　“你和姜诺……”
　　陈家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显然，秋亦曜已经知道陈家辉想说什么了。
　　秋亦曜想到昨晚星空下的那个对视，想到他们互相吐露的心事，想到挤在一个小帐篷里他悄悄地看姜诺的睡颜。
　　秋亦曜怔愣了下，这回说得有些迟缓，“我？我不喜欢任何人。”


第48章 
　　两天的秋游像梦一样，很快就晃过去了，返校后，同学们都还沉浸在秋游的快乐之中，直到老李来了班里说期中成绩出来了，那股躁动的气息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老李在讲台上报成绩，姜诺毫无疑问，不仅是全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他淡然地在全班同学的仰慕中上台领了试卷。
　　秋亦曜还从来没有在公布成绩的时候这么紧张过，他隐隐觉得自己手心都出汗了，曾经他可是在老李公布成绩的时候直接去篮球场打球的。
　　“秋亦曜。”老李点到他的名字，他忐忑地站起来往讲台上走。
　　谁知老李并没有着急把他的试卷给他，而是让他在讲台上先站一会儿。
　　“你先在这站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同学们说。”
　　“这回咱们班里，进步最大的同学是秋亦曜，他的年级排名上升了三百多名。”老李话一出，班级里爆发出一阵“哇”的声音，包含了羡慕和赞叹。
　　秋亦曜自己也很惊讶，没想到他随便一学，进步就这么惊人，他从老李手里接过他的成绩单。他这回成绩排名在年级六百多名，比起他原来的九百多名，确实好看了不少，不过距离考上一所好点儿的大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拿到试卷后，姜诺帮他分析了错题，其实还有很多题目原本秋亦曜是会做的，就是因为粗心才错的，这么仔细一看，其实他的成绩还可以再往前一点。
　　“不要以为粗心就不是问题了。”姜诺严肃地说道，“有的人就是因为粗心，才永远考不了高分。”
　　秋亦曜觉得姜诺这副模样简直和老气横秋的老李没什么区别，但也只敢在心里暗自腹诽，表面上还是非常诚恳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下次一定会注意。
　　考试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没考好的同学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还有女生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秋亦曜听到吸鼻子的声音的时候，到处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们班的班花舒静在哭。
　　舒静这次成绩掉了两百多名，确实没考好，被老李在全班面前批评了一下，后来情绪一直就不太好，终于在晚自习的时候哭了出来。
　　姜诺看秋亦曜四处张望，便把他的头掰了回来：“不要被别人影响。”
　　秋亦曜回想起在星空下姜诺说过的那番话，他想和他一起考大学，他说他不希望高考完就各奔东西。
　　秋亦曜定神看了看眼前的作业，乖乖认真地做了起来。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
　　考试成绩出来以后，考得差的同学知耻而后勇，发奋学习，是常规操作，而考得比平时好的那类，往往容易志得意满、心浮气躁。
　　这不，几个排名有所上升的男生在自习课偷偷溜出去打球了，女生则是掏出了课外小说偷偷在看，但老李却发现这几天秋亦曜竟然都乖乖地呆在座位上，他推了推眼镜，发现他竟然真的在学习。
　　“很好，很好。”老李头儿连声说着，又在课上大肆夸了秋亦曜一通，搞得秋亦曜都不好意思了，感觉再这样夸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了老师的狗腿子，他的校霸地位都要受人质疑了。
　　“别走神。”姜诺用笔敲了敲秋亦曜的脑袋。
　　“啊？哦……”秋亦曜乖乖地收敛了心思，然而没多久，他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趁着晚自习在讲台上坐班的老师打瞌睡，悄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而当看到发消息的人时却愣住了。
　　来信的是秋罗凡。
　　他把信息打开，看到秋罗凡说要周五放学后一起吃顿饭。
　　很简洁的信息内容，就和秋罗凡往常的风格一样，有一种公事公办、就事论事的感觉，不夹杂私人感情。
　　秋亦曜回了个“好”，把手机收进口袋。
　　等了许久，口袋里的手机也没再震动。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秋罗凡肯定不会再回复了。
　　自从上次撞见秋罗凡和丁兰在家里收拾行李搬家以后，秋罗凡和丁兰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似乎是在新家生活得很好，把他这边的一切都忘了。抑或者是怕他碰瓷，赖到他们新家去。
　　不管是哪种心理，其实秋亦曜都能理解。
　　不愉快的往事刻意不要再想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而不希望秋亦曜去打扰他们各自的新家庭，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如果去了新家，秋亦曜的存在就是在提醒房子的女主人秋罗凡上一段的感情经历，总是会惹人不快的。
　　****
　　周五很快就到了，下午的课上秋亦曜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他想着一会儿和秋罗凡见面，他会说些什么。
　　放学时姜诺叫住了他：“明天一起去我补课的学生家里？”
　　“嗯。”秋亦曜点点头。
　　“那早上八点，新街口见。”
　　“好。”
　　秋亦曜跟着人流走到校门口，发现秋罗凡的司机老徐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老徐按下车窗招呼他：“小曜。”
　　老徐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很关心他的感觉，但其实自从秋罗凡彻底不在旧家住了以后，老徐也没再跟秋亦曜说过什么话。
　　他其实都知道，不管是以前家里的司机也好，保姆也好，都是要依靠秋罗凡或丁兰的人，他们以前对他客气、对他好，都只是出于工作，只要秋罗凡和丁兰离开了，也就不会再来和秋亦曜联系。
　　秋亦曜淡淡地点了点头，坐上车。
　　老徐一如既往地周到，热情地问他要不要水，靠背这个角度舒服不舒服，但却半句没有提他一个人生活的事。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从眼前一帧一帧地放映而过，毫无波澜地笑了笑。
　　秋罗凡安排的晚餐点依旧高端，老徐载他来到市中心CBD的一家有名的商业楼里，顶层是一家有名的米其林粤式餐厅，是秋罗凡喜欢的口味。
　　秋亦曜跟着老徐上了电梯，来到最高层。老徐把他带到后，便自觉地退下了。
　　豪华餐厅人不多，巨大的包厢内，秋罗凡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城市风景。
　　窗外霓虹点点，夜景繁华，秋罗凡一身笔挺昂贵的西服，光鲜亮丽，与这极佳的观景点相得益彰。
　　“爸。”秋亦曜叫了一声。
　　秋罗凡转身见是他来了，便颔首让他过来坐下。
　　“小曜，感觉你又长高了？”
　　“可能吧。”秋亦曜说。
　　秋罗凡点了点头，招来服务员开始点菜。
　　“想吃些什么？虾饺？是这里的招牌。”秋罗凡翻着菜单，语气就像是在和客户商量似的，非常官方。
　　秋亦曜其实并不喜欢吃粤菜，但以前每次和秋罗凡出来吃饭，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粤菜，因为秋罗凡喜欢。
　　“我都行，您点吧。”秋亦曜说。
　　“那好。”秋罗凡边看边点菜，很快便点完了。
　　服务员走后，两人干坐着，秋亦曜也不知道聊些啥。
　　“我点了你最爱的广式乳鸽。”秋罗凡带着一点歉意的笑，他似乎也知道，这样扔下儿子自己去重新组建家庭是不对的。
　　“嗯，谢谢。”他其实对乳鸽也很一般。
　　秋亦曜说完后，便没有什么可讲的了。
　　秋罗凡再次打破沉默：“最近，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秋亦曜言简意赅。
　　秋亦曜很想说，这回期中考试进步了三百多名，是全年级进步最大的人，被班主任夸了又夸。但是秋亦曜觉得秋罗凡应该并不关心这个，而且才考年级六百多名，说出来秋罗凡也不会感到满意。
　　“好，好就好……”秋罗凡也憋不出别的话题了，于是不再东拉西扯，开始直奔主题，“其实吧，今天爸爸找你来，是想跟你聊聊我跟你妈离婚的事。”
　　“嗯，说吧。”秋亦曜依然没什么情绪。
　　秋罗凡知道这事是他和丁兰做得不对，此刻也难得地没有发脾气：“我和你妈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
　　秋亦曜“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上次回家撞见他们收拾行李的样子，能不知道吗？
　　秋罗凡看着儿子，目光微微有些闪动，心里有愧疚，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往下讲：“我和你妈都各自组建了家庭，你妈那边和一个叔叔在一起了，生了个女儿，已经三岁了。我这边呢，和你裴阿姨领了结婚证，你有了个弟弟，叫秋孰，今年五岁了。”
　　秋亦曜的表情冷了下来。
　　这个裴阿姨秋亦曜有印象，是秋罗凡的秘书，长发美女，挺年轻的，好像三十还不到，是秋亦曜能叫姐姐的程度，没想到都已经给秋罗凡生了儿子，还五岁了。算一算，应该是在秋亦曜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搞在一起了。
　　而那几年，秋罗凡和丁兰看起来关系还非常好，各种新闻报道秋家集团公司老总携妻出入各种商业场合。
　　原来都是逢场作戏。
　　“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我已经划到你名下了，以后就归你，算是爸爸对你的补偿。生活费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每月都会向你卡里转账的，绝对不会因为有了新家庭就不管你。”
　　“呃……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小曜，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处境吧，新家那边……”
　　秋亦曜知道他要说什么，利落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不会来打扰你的新生活的。”
　　这其实就是秋罗凡今天把他叫来吃饭的目的，秋亦曜一清二楚。
　　秋罗凡自然有他的顾虑，他这么做，于情于理都不是个有头有脸的老总应该做的事，他怕秋亦曜万一出去在媒体上说些什么，或者找律师告他没有尽到抚养义务之类的，会对他的事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听秋亦曜允诺了下来，秋罗凡显然神色放松了许多，只不过有些尴尬，干干地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秋亦曜的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秋亦曜站起身来拿起书包斜挎在肩上：“爸，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陪您吃饭了，先走了。”
　　秋亦曜走得坚决，秋罗凡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消失在餐厅门口了。
　　即使秋亦曜之前在心里早就对这件事情有了预判，但是当亲耳听到话从秋罗凡口中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今天是个雨天，这雨从早下到晚，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
　　秋亦曜撑着伞站在雨中，感觉到肚子叫了一声。
　　他抬手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刚才没有吃饭就走了，他觉得父子俩面对面地吃饭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痛快点散了。
　　秋亦曜想了想，给姜诺打了个电话。
　　姜诺很快便接了起来，熟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
　　不知怎么的，听到姜诺的声音秋亦曜心里就觉得踏实，刚才那种不快乐的情绪一下就消解了许多。
　　秋亦曜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在哪？”秋亦曜问。
　　“家里。”姜诺回答。
　　“记得之前你说过，运动会5000米拿了奖牌，你会给我一个奖励吗？”
　　“嗯，记着呢。”
　　“我现在要了。”
　　运动会拿奖牌得奖励的事儿，在第29章 。


第49章 
　　“好，你说，什么都行。”姜诺嗓音低沉温和。
　　“我想吃你煮的面了。”秋亦曜说。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很快便答道：“那你来我家。”
　　姜峰华最近又经常看不到人影，姜诺估计他是又去那个狐朋狗友家打牌了，只要他没再把那些人带回家里来打牌，姜诺也懒得去管他。
　　姜峰华总是这样，经常会有一段时间十分沉迷打牌，寄希望于在打牌中赚钱成为有钱人，输钱后又有一段时间整天待在家里，成天不知在捣鼓些啥，说是要靠双手发家致富——虽然无不例外，最后都是躺床上幻想的时间占大头。
　　秋亦曜按着姜诺发过来的定位走到姜诺家楼下的时候，就见姜诺已经打着伞站在路灯下等了。
　　姜诺住的地方不算是一个小区，就是一片又矮又破旧的居民楼，大部分的路都比较黑，隔着好一段路才有一个路灯，路面也不是很平整，刚才秋亦曜好几次没注意，一脚踩进一个水坑，好在他的鞋面是防水的。
　　见到他，姜诺远远地挥了挥手，向他走来。
　　姜诺：“比较破吧。”
　　秋亦曜：“还好，很有生活气息。”
　　姜诺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来找他，把奖励浪费在这种事上，而是直接将他领进门后，让他自己在家里转转，便去厨房里煮面了。
　　秋亦曜在屋子里转了转。
　　姜诺的房子不大，估计只有六十来平的样子，家具都非常老旧，但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而姜诺的房间就更是小得可怜，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
　　姜诺家这栋楼一共就只有四层，他家是在二楼，透过窗户往外看，就是刚才他们经过的那条没什么路灯的小路。邻里街坊的窗户都挨得特别近，站在窗口就能听到隔壁哪家在打小孩，哪家在搓麻将。
　　秋亦曜看着他们家门口的铁门——连防盗门都不是，想到姜诺说的，小时候因被要债人上门，从这扇门里跌跌撞撞逃出去的事。
　　而他的妈妈却永远没能逃离这里。
　　秋亦曜从来没有体会过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从小到大就在锦衣玉食中成长，虽然没有获得父母的关爱，但是物质上是一点都不缺的。当他看到这样的环境，突然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姜诺跑出去求人救他妈妈却没有人搭理，因为这些人本就挣扎在生活的泥淖里，又有谁会在意别人的悲苦呢。
　　姜诺把面端上桌子的声音让秋亦曜回过神来。
　　“好香啊……”秋亦曜看向桌子那边，发现姜诺做的是大排面，上面还打了个松松软软的荷包蛋，眼睛都放光了。
　　“坐。”姜诺帮他把凳子拉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又去厨房拿筷子和勺子。
　　“嘿嘿嘿。”秋亦曜发自内心觉得很赞，感觉姜诺的菜品和服务比刚才的五星级酒店要好得多。
　　姜诺的手艺上次已经领教过了，但感觉这次更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真的饿了的缘故。
　　“你晚饭吃过了？”秋亦曜看姜诺只是坐在一边看他吃，问道。
　　“嗯，刚洗完碗，你就打电话来了。”姜诺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不知道姜诺一个人都吃些什么，他好像总能把人照顾得很好。
　　姜诺却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说道：“我今天随便炒了两个菜。”
　　“噢……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秋亦曜有些犹豫地问。毕竟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而自己却突然说想吃他下的面，怎么看都是一件古怪的事。
　　姜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说么？”
　　秋亦曜其实心里并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至少暂时不想，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收拾好心情，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件事。
　　秋亦曜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就不说。”姜诺道，“等你想好了以后再说，我可以等。”
　　在姜诺家里吃饭的氛围很轻松，即使是姜诺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秋亦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比坐在秋罗凡对面吃饭舒服太多了。
　　他一口面，一口大排，爽得停不下来，很快就解决完这碗面。
　　秋亦曜把吃完的碗筷拿到厨房去洗，姜诺家里的厨房非常狭小，洗手池边也只能站得下一个人，两个人同时站在厨房里就稍显拥挤了。
　　姜诺站在他后面看着他，嘲笑他非要自己洗，明明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洗碗的动作都十分笨拙。
　　“洗碗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你别笑，你再笑我报警了！”秋亦曜说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姜诺一眼，手里沾了洗洁精的碗却仿佛偏要跟他作对似的，从手里滑落下去。
　　姜诺非常眼疾手快，一步上来接住差点要摔碎的碗。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以至于秋亦曜仿佛感觉姜诺的侧脸划过了他嘴角。
　　就那么一下，蜻蜓点水。
　　还带着点酥酥麻麻的触感，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姜诺救下一个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秋亦曜以为他又要开始阴阳他不会洗碗的事了，没想到从姜诺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你刚刚亲了我？”
　　秋亦曜：“……我没有！明明是你凑过来的！”
　　姜诺：“可是是你的嘴亲到了我的脸。”
　　秋亦曜：“……”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
　　姜诺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喜欢我？”
　　秋亦曜：“……”怎么还带碰瓷的？
　　这碗是洗不下去了，他做了个无语的表情让姜诺自行体会，挤出厨房，让这碰瓷狗自己洗他的宝贝碗吧。
　　****
　　吃完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秋亦曜心情也好了，和姜诺约好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姜诺家楼下等他，一起去吃个早饭，然后再去学生家里，学生那边上课时间约的是八点半。
　　姜诺表示怀疑：“确定真的要来我家楼下等我？你起得了那么早吗？”
　　秋亦曜非常不屑：“当然可以。”
　　送走秋亦曜，姜诺便回到他的小房间，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开始写作业。他一旦进入学习状态，便非常专心，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分心。
　　除了中途发了个信息问秋亦曜到家没有。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姜诺听到姜峰华开门回家的声音。他没想到姜峰华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时都会在外面打牌打到两三点。
　　姜峰华显然是喝了些酒，下手没轻没重地在姜诺的房门上敲了几下：“小诺，你今天放学了啊？”
　　姜诺提高声音“嗯”了一声，没去开门，于是姜峰华便回了自己屋里。
　　姜诺一直学到了凌晨一点，才去卫生间洗漱睡觉，他已经把周末的作业全都写完了。姜诺累得要命，抓紧时间睡觉。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他就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难道是秋亦曜？不对，秋亦曜不会这么没礼貌的。
　　姜诺从床上跃起，跑到客厅，却发现姜峰华已经在这里了，脸色很不好。
　　****
　　“是催债的。”姜峰华尴尬地小声说。
　　他人缩在墙边，门每被拍响一下，他都会抖一下，畏畏缩缩的，眼神也不敢和姜诺直视。
　　“姜峰华！我知道你在家！昨天都有人看到你回家了，有种你他妈就给我出来！”外面的人怒吼着。
　　“姜峰华，你肯定就在门后躲着吧！我告诉你，躲得了初一多不了十五！以后在街上让我看见你，有你好果子吃！”
　　铁门被拍响的效果那是相当的好，很快街坊邻居便有人开始骂街了。
　　“这是谁家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吵个屁啊吵！”
　　“又是姜峰华家？姜峰华你可少来点事儿吧，这大清早的娃娃都被你吓醒了！”
　　姜峰华听到隔壁邻居的声音，不敢吭声，还是在墙角窝着。
　　趁着拍门停顿的间隙，姜诺去猫眼那儿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是新的人？”
　　姜峰华仿佛受惊了似的，被姜诺阴沉的脸色吓得更无血色：“是……是……”
　　“又欠了多少？”
　　“不……不多……五万块……”姜峰华吞吞吐吐。
　　姜诺冷笑了一声：“不多？五万块你多久能挣到？”
　　姜峰华不敢说话，低着头，模样像足了认错的小孩。但是姜诺知道，姜峰华这幅模样只是装出来的，过几天赌瘾又犯了的时候可不会想这些。
　　姜诺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他无法忍受姜峰华的窝囊与贪婪，他很想离开这里，离姜峰华远远的，省得每次出事最后都是他给姜峰华擦屁股。毕竟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是世界之大，没有容身之处，他又能去哪里呢？
　　姜诺也不想开门和这些人起正面冲突，毕竟敌众我寡，形势非常不利，正准备给秋亦曜发条信息让他晚点再来，谁知这时他听到秋亦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们他妈谁啊？”声音凉薄，带着他平日里的那种懒散与狂妄。
　　姜诺的心提了起来。


第50章 
　　“你谁啊？”门口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反问回去。
　　“我？路人。”秋亦曜神色不变，气场压迫性十足，这些都是他在各种打架事件中锻炼出来的。
　　“路人？路人你闲得没事？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挨揍了你可就不是路人了。”大嗓门强硬道。
　　姜诺心中一凛，正要去开门，没想到却被姜峰华死死按住了。他扭头看他，姜峰华面色苍白，姿态卑微，哀求他，“小诺，不要开门，他们会打我……”
　　“哈，你大可以试试看，到底是谁揍谁。话说我刚才在楼下顺手拨了110，现在应该快到了吧？”秋亦曜抬手看了看手表。
　　“你！”大嗓门正想冲上去揍人，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老大，你没听他说吗，他报警了……我们还是先撤吧……”这人看秋亦曜的样子，直觉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警察来就来，怕屁啊。”大嗓门说。
　　“万一被他查到你赌博记录就不好了……”那人继续劝说。
　　“这……”大嗓门听进去了，“好吧，我们今天先撤。姜峰华，我告诉你啊！下次在路上别让我碰见你，否则在警察来之前我就把你揍得妈都不认识！”
　　那群人一窝蜂地从秋亦曜身边走了，明明胆小怕事但却硬装成没事的样子看得秋亦曜觉得有些好笑。
　　那些人一走，姜峰华的力道就松了下去，姜诺推开门走了出去。
　　姜峰华想跟出来看看外面的救星是谁，姜诺反手就把门甩上了，没让他看。
　　“他们没动你吧？”姜诺把秋亦曜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呢，怎么动得了我。”秋亦曜挑眉，和姜诺一起向楼下走去。
　　“刚才，谢谢你。”姜诺还没从刚才的低气压中完全走出来，语气也显得有些低沉。
　　“客气了，其实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校霸的威风，以免有些人觉得浪得虚名。”秋亦曜一眼就看出姜诺心情不好，把手臂往姜诺肩上一架，吊儿郎当地开玩笑道。
　　“但是以后碰到这些人还是要小心点，人一没钱，就会不要命的。”姜诺看了他一眼。
　　“知道，知道。”秋亦曜应着。
　　“你今天算是运气好，碰到怕警察的。要是碰到黑白通吃的，警察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好。”秋亦曜被姜诺数落了一番，显得有些蔫蔫的。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姜诺伸手在秋亦曜脸上刮了刮。
　　“嗯。”
　　“你真叫了警察？要在这儿等么？”姜诺问。
　　“没有，我随口说的。”秋亦曜说。
　　“可真是大聪明鬼。”姜诺拍小朋友似的拍了拍秋亦曜的头，秋亦曜刚刚校霸的威风一下就被拍成了幼儿园风了，于是不服气地把他的手扔开。
　　“刚才那些人是来要债的。”姜诺开口道。
　　秋亦曜之前听姜诺说过他爸赌博的事，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所以也不是特别惊讶。
　　“我爸时不时会犯一下赌瘾，前几年还好，最近又开始厉害起来了。他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赌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事后又每次都对着我痛哭流涕。”姜诺想起这些事来就憋着一肚子气。
　　“那这些要债的人，总来么？”秋亦曜问。
　　“嗯，经常会来，不过他们都是挑只有我爸在家的时候来，一般不敢和我起正面冲突。”姜诺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
　　讨债人以前有过直面姜诺的经历，这些人基本都是债主雇来的人，专门来要债的，经验非常丰富，却没料到姜诺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把一群青壮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来他们就学乖了，知道不能硬碰硬，以后就只抓着姜峰华这个软柿子捏了。
　　而加上街坊邻居的闲人碎语有一定夸大其词的作用，姜诺的名声也在这一片渐渐传开来。
　　“哦……那你一定要小心。”秋亦曜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刚才那些人从他身边走掉的时候，虽然秋亦曜表面上八风不动，装得云淡风轻的，但是其实他心里是提起来的，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毕竟那一个个文身加大金链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好。”姜诺叹了口气，“我不会傻傻地和他们真的正面硬刚的。”他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在还有选择的时候不会去动手。
　　而且他也没必要为了死性不改的姜峰华动手。
　　****
　　今天经过这事这么一耽搁，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早餐店吃早饭了，只得在路边匆匆打包了一点带到学生家里去。
　　秋亦曜还好，他在姜诺上课的时候就坐在一边先吃完了早饭，然后开始写作业。但姜诺就只能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啃几口油条。
　　因为早上发生的这事，姜诺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整个人处于低气压中，虽然到了学生家里已经换上了温和一点的表情了，但是那学生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平时会开开玩笑的他都不敢乱动了，正襟危坐着听姜诺讲课。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走之前，姜诺在那边和学生的妈妈聊几句，秋亦曜在慢慢地把书都收到书包里去，今天他效率很高，除了剩下一些不会做的题目，基本已经把周末作业都做完了。
　　那学生凑到秋亦曜跟前：“哥哥，你是姜老师什么人呀？”
　　眼前的小孩皮肤白皙，一看也是个家里养尊处优的主，秋亦曜答道：“同学。”
　　“哦~原来姜老师也有玩得好的同学呀，我还以为他没什么朋友呢。”初中生没什么心思，心直口快的。
　　“是吗？”
　　“对呀，他周末要给好几个学生补课，从来不出去玩，这样的人哪来的朋友。”
　　这么说来也是，秋亦曜回想了下，姜诺虽然在学校里人缘挺好，还是班长，也有像罗天迪那样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但是似乎总是有一种礼貌中却与人保持着距离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说姜诺性格不好接近，而是姜诺主动逆着人群的方向退了一步。
　　****
　　从学生家里出来，姜诺给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有事，不去了。
　　“真不来了？这儿还坐着好几个客人说想听你唱歌呢……”吴哥在电话那头道，声音听起来很遗憾。
　　“不好意思了吴哥，今天学校有点事，下周我一定来。”姜诺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好吧，好吧……”
　　挂了电话，秋亦曜问道：“怎么不去了？”
　　“心情不好，不适合去那种场合工作。”姜诺道。
　　确实，去酒吧的客人多是图个轻松和开心的氛围，如果歌手自己的心情没有整理好，不适合上台演出。
　　“噢，那现在去哪？”秋亦曜又问。
　　“吃个饭，回家。”姜诺说，“你呢？明天我帮你看看那些不会做的题吧。”
　　“你一句话里说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回你哪个。”秋亦曜说，“你先和我去吃个饭，学了一天了，累都累死了，得犒劳犒劳自己。”
　　秋亦曜的语气非常不容拒绝，这点其实和秋罗凡挺像的，但是秋亦曜不愿意承认这种像。
　　他带着姜诺去了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牛排和一些小食。
　　这种餐厅应该很贵，里面的人都是说话轻声细语的，服务特别周到，姜诺没怎么来过这种高档的地方，但看起来秋亦曜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和几个店员都相熟的，打了声招呼。
　　点完餐服务员走后，秋亦曜像是看破姜诺心思似的说道：“我爸给了我很多钱，来这种地方吃饭都是小事。”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继续道，“他们两个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各自组建了新家庭。”
　　昨晚没梳理好的情绪，经过一晚上的消磨，秋亦曜已经决定把这些讲给姜诺听。
　　秋亦曜顿了顿，自嘲般地笑笑：“说什么伉俪情深，结果都早就各自在外面养了人，甚至还生了小孩。现在那小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就在昨天，我爸约我吃晚饭，告诉了我这件事。”
　　姜诺眼神中透露着惊讶，懂了秋亦曜昨天那个突兀的电话。他根据小孩的年纪推测了下事情发生的时间，竟是这么久了：“所以他们搬走，准备把你自己留在这里？”
　　“对。”秋亦曜点了点头，“也挺好的，我也不想跟着他们中的哪个人去新家过日子。”
　　他一想到要和新叔叔、新妹妹，或者是新阿姨、新弟弟朝夕相处，就浑身的不自在。
　　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当然失落也会有一点，但是强大如秋亦曜，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思考，已经能够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不舒服的感受。
　　“那接下来……”
　　“接下来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生活总得往下过，你说是吧。”秋亦曜说，“不过我想大学就不留在这座城市了，以后我要换个地方生活。”
　　姜诺看他神色，是非常认真的模样，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想。”
　　秋亦曜惊喜地睁大眼睛：“你也想？你想去哪？”
　　姜诺看着秋亦曜这幅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北边吧。其实去哪都可以，都没关系。”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
　　不过这后半句话姜诺没说出来。
　　秋亦曜“嗯”了一声，似在思考：“我也是，没想好去哪里。”
　　“那就好好读书，到时候填志愿可以随便挑。”姜诺道。他想秋亦曜可以和他一起走。
　　“遵命！姜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秋亦曜竖起两根手指发誓，“在这之前先吃块牛排补充蛋白质。”他把先端上来的那份推给了姜诺。
　　牛排的味道很好，两人吃饱喝足都感觉到舒坦多了，果然食物会给人带来快乐。
　　两人聊着天，刚才那种因姜峰华的事而烦躁的心情散去了许多。秋亦曜陪着姜诺往他家里走，坚持送佛送到西。
　　“明天八点半，我去你家？”上楼的时候，姜诺跟秋亦曜约时间。
　　“八点半？！也太早了吧！你怎么跟教那个初中生一样对我啊！”秋亦曜哀嚎。
　　“刚刚吃饭的时候下的毒誓这么快就忘了？”
　　刚才秋亦曜为哄姜诺开心，还表决心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学习，竭尽全力向姜诺的方向靠近。
　　“记得，记得，八点半就八点半吧。”秋亦曜耷拉着脑袋，楼梯一步一步走得沉重。
　　姜诺看他丧气的样子有点好笑，本来也就是故意逗逗他的，于是改口道：“算了，特许你睡个懒觉，要不就改成——”
　　话还没说完，后半截就卡在嘴里了。
　　秋亦曜顺着姜诺的目光看去，只见姜诺家门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封条，贴成一个大叉。
　　封条上白纸黑字写着“已抵押”。


第51章 
　　暴力撕开封条，打开门进去，里面果然没有人。
　　可能是姜峰华早上就跑了，也可能是他真的与这群讨债人做了交易，把房子抵押了。
　　但看着家里的摆设以及姜峰华卧室的情况，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姜峰华把很多随身衣物都打包带走了。
　　姜诺连续给姜峰华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发了短信也不回。
　　“他跑了？”秋亦曜问。
　　“不知道，很有可能。以前他在外面避避风头的时候也会打包带走很多东西，但是这次是四季的衣服都拿上了。”
　　姜诺十分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目光微沉，眉头紧锁。
　　那些人直接在他家门上贴了封条，不知道是不是姜峰华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办，继续住在这里就是一个不安全因素。如果被那群人知道已抵押的房子里居然还住着人，会不会上门来挑事？
　　那他呢？都能每次运气很好地躲过一劫吗？
　　“你去我家吧。”
　　秋亦曜语气不容拒绝，还没等姜诺回话，便自顾自地去了姜诺的房间帮他收拾东西。
　　“去你家？”姜诺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秋亦曜。
　　“嗯。怎么了？”秋亦曜把姜诺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塞进行李箱里，“我一个人住，很怕，你来陪我。”
　　姜诺沉默了，他知道秋亦曜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
　　因为不知道门口的封条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早晚得搬走，而如果是假的，贴封条的人也不是善茬，找不到老子就找儿子算账，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要债。
　　每一次要债，都存在很大的风险。
　　他想到母亲的死。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流，上次母亲倒在地上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触目惊心。
　　“谢谢你。”姜诺道，嗓音低沉，听起来还有些哑。
　　“谢什么？是我求你去的。”
　　姜诺唇线紧抿，不再言谢，跟秋亦曜一起收拾东西。
　　搬家讲究断舍离，其实最后收拾出来的也没多少东西，衣物和书籍占了大头。秋亦曜看着姜诺从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装进箱子里，问他这是什么。
　　姜诺把盒子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只翠绿的玉镯。
　　“是我妈的遗物。”姜诺道，神色看起来有淡淡的哀伤。
　　“你妈妈，长得很漂亮。”秋亦曜刚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小时候的合照。
　　“嗯，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姜诺说着，蹲下把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里，“她走了这么多年了，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都已经忘了。”
　　姜诺才五岁，就失去了妈妈，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失去的，这么多年，他只能靠着手镯和相片来回忆，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姜诺刚站起来，便感觉被人一把抱住了，后背靠在温暖的怀里。
　　秋亦曜把脸架在姜诺的后肩，温声道：“你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学业一帆风顺、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幸福。”说到爱情的时候，秋亦曜突然想到不知道以后姜诺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伤心。
　　“嗯。”姜诺勾起嘴角，秋亦曜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是最细腻不过的，“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对于人的生死，想通了就没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反而是你看起来更加难过一点。
　　姜诺转过身看着秋亦曜，眼前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的星星：“我学业非常顺利，事业以后再说，肯定也没问题，爱情……不知道可不可以幸运一点。”
　　他不敢说，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当。
　　“当然可以。”秋亦曜想到现在自己是在安慰姜诺的，于是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轻快道，“你长得帅，成绩好，性格还特么很不错，女孩子随便挑好吧。”
　　姜诺深深地望了秋亦曜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
　　他们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搬到秋亦曜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刚一开灯，却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厚厚的好几沓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刚抢了银行。
　　昨天秋罗凡不是说生活费会打到他卡里吗，这又是整哪一出？
　　秋亦曜趿着拖鞋走过去，发现现金的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是丁兰的字迹，大意说的是对这种决定丁兰表示很歉疚，所以希望他收下这些钱，并且以后会按时往这张银行卡里转账。
　　秋亦曜：“……”
　　合着原来这俩人连生活费的事情都没商量过，自顾自地都给了很多。
　　姜诺也走了过来，看到了这张纸条，秋亦曜哂道：“怎么办，被负债累累的人看到了这么多钱，你只要杀我灭口这些就都归你了。”
　　姜诺摇了摇头，逗他：“你不懂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吧小青山。”
　　秋亦曜把家里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姜诺，又把他领到一间客房，抱出一堆床品，让他先睡着，行李明天再收拾。
　　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牙具，摆在自己牙杯边上。
　　拿出一条新的毛巾，和自己的那条挂在一起。
　　所有东西都成双，看着这个家会温馨一点。
　　搬家耗了不少时间，已经夜深了，秋亦曜让姜诺早点休息，道了声“晚安”，便进屋了。
　　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他今天一直留心着姜诺的状态，虽然姜诺这人脸上不会表现出什么，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姜诺有心事。
　　迟迟没有听到姜诺进屋睡觉的声音，秋亦曜想了想，借口起来倒杯水，出去看一眼。
　　果然，姜诺没进屋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
　　没开灯，月光洒在他侧脸上，宛如雕塑一般美艳。
　　听到秋亦曜的动静，姜诺转过头来，怔愣地望着他。
　　“怎么了，睡不着？”秋亦曜假装自然地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
　　“嗯，不怎么困。”
　　秋亦曜知道他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睡不着，他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昨天晚上，他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想通。
　　今天，这个人换成了姜诺。
　　搬家意味着他要离开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意味着和他的亲人断开关系。
　　如果说姜诺之前没有选择远离姜峰华，一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允许，二是因为那与生俱来将他捆绑住的血脉联系。
　　但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姜诺搬走，他以后不用再去管姜峰华的赌债，但也意味着丢掉了“父亲”这个亲情。
　　人人都能拥有的、世界上最初始的亲情，离他们远去了，从今往后，要自己一个人过那喜怒哀乐的生活。
　　秋亦曜在姜诺旁边坐下，他赤着脚，把脚也放上沙发，扯过一旁的毛绒毯子盖上，整个人是蜷缩成一团的姿势，靠在姜诺身边，借彼此的体温取暖。
　　最近气温降得厉害，秋游那几天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段好天气，之后就又是降温又是下雨的了。
　　“看个电影吧。”秋亦曜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战争片。
　　姜诺却转过头来望着他，定定地望了好久，他看见月光倒映在姜诺的眼中，让眼神也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秋亦曜不知道姜诺这一望的意图是什么。
　　时间久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暧昧，他开始有些紧张，他总感觉下一秒姜诺就要吻上来了。
　　来了。
　　姜诺凑近了。
　　脸渐渐放大。
　　秋亦曜想逃，但还没逃开，姜诺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
　　秋亦曜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收回那颗想逃走的心，假装无事发生。
　　姜诺眼睛睁着，睫毛长长的，像高贵的神明，可是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却是略显失焦的。他看着电视，但是又没在看电视，心里想的是别的。
　　秋亦曜也没再说话，只是借给他肩膀，让他知道他在这里。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
　　****
　　那夜，秋亦曜陪着姜诺看完了一部战争片，热血沸腾的片子看得哈欠连连。姜诺是从后半段才开始看剧情的，原来这部电影讲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主人公听见响声大一点的东西都会受惊。
　　影片放完后，秋亦曜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
　　少年穿得不多，在清冷的夜晚里显得单薄而孤单，寒风全都透进宽松的睡衣钻进他身体里了。
　　“你困吗？”
　　秋亦曜回头，发现姜诺站在他身后。
　　秋亦曜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怎么会不困？明明某人刚才在看电影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打哈欠，显然就是为了陪他而硬撑到这个时候的。
　　姜诺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语气里竟然带着些许撒娇：“我困了，你陪我睡。”
　　秋亦曜：“……？……好。”
　　姜诺的卧室本来就没打扫过，秋亦曜原本是让他凑合过一晚再说的，但姜诺既然提出了要秋亦曜陪他睡觉，为了安抚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秋亦曜没多想就答应了。
　　两人回了秋亦曜的卧室。
　　“我睡觉习惯开一盏小夜灯，会影响你吗？”秋亦曜指着桌子底下的夜灯，自嘲地笑笑，“关禁闭的后遗症。”
　　姜诺想到今天电影讲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摇了摇头：“不会。”
　　折腾了一天，两人都很累了，躺上床后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等秋亦曜醒来的时候发现都已经上午十点了。
　　“卧槽！上课迟到了！”
　　秋亦曜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秋·睡懵了·脑袋上翘着几根呆毛·亦曜：“？”
　　“今天周日。”姜诺嗓音略带沙哑，困倦地掀开眼皮看他。
　　秋亦曜这才想起，昨天姜诺搬到他家来了，还和他一起睡觉了。
　　“噢……”秋亦曜反应过来了，又顺着姜诺的话躺了下来。
　　姜诺发出一声低笑，秋亦曜睡懵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曲着食指刮了刮秋亦曜的鼻尖。
　　“干嘛。”
　　“你可爱。”
　　“哼。”
　　秋亦曜正要起身，姜诺却一把按住了他，把他搂进自己怀里，嗓音是浓浓的倦意：“再睡会儿，昨晚睡太晚了。”
　　“说好的早上八点半学习呢？”
　　“嗯……姜老师给你放假。”
　　“明明是你自己想放假吧……”
　　姜诺没说话，秋亦曜感受着后方传来的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后颈上，也慢慢阖上了眼睛。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慢吞吞地起来。
　　这天他们并没有进行强度很大的补课学习，更多时间是用来整理家居。
　　有了姜诺在，家里便不再那么冷清了。
　　秋亦曜其实心里还挺开心的。虽然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在人家的伤口上蹦迪。
　　书桌边坐着姜诺和他一起学习，次卧有了一张铺好的床，门口多了一双鞋，牙具多了一套，就连厨房也都有了烟火气。
　　他只要说句话，就会有人应。
　　好像命运也不是那么糟糕。


第52章 
　　天气变得很快，几场秋雨过后，窗外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全部掉完。
　　陈家辉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回听他说要向徐成告白，也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这天，日子终于到了。
　　陈家辉不停地回头看教室后面挂着的时钟。
　　他感到坐立难安，不停地想一会儿送蛋糕给徐成的时候台词要怎么说。
　　终于在他第N次回头的时候，被秋亦曜用笔敲了回去：“你烦不烦。”
　　语气及其凉薄并且不耐，是秋亦曜一贯的画风，一定是真的被陈家辉惹烦了，姜诺想。
　　有些可爱。
　　蛋糕是秋亦曜翘了课陪陈家辉去拿的，它是半个深蓝色的球形，金黄头发的小王子站在一簇簇盛开的玫瑰旁边，低头温柔地望着这丛玫瑰。
　　可以看出这个蛋糕做得十分用心，每一篇玫瑰花瓣的形状都勾勒出来了，而小王子竟然长得也有点像徐成，除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五官、轮廓都很像徐成，特别是加上徐成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简直就是一个小王子版的徐成。
　　秋亦曜过于冷漠，陈家辉哭丧着脸转向姜诺那边，企图从他那里求得一点安慰。
　　谁知这狗夫夫都是同一个调性，姜诺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到——你要是再转过来一遍你就死了。
　　于是战战兢兢的陈家辉没敢再转过来，硬生生地挨到了下课铃响。
　　陈家辉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腿软，好不容易挪到教室门口，只见身后秋亦曜和姜诺也跟了上来。
　　姜诺：“我们陪你去。”
　　“人多壮胆。”秋亦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他俩往这儿一站，陈家辉顿时就有了底气，他抱着蛋糕，冒着星星眼：“你们真是世界上最帅的大帅逼！”
　　****
　　走到一班要路过几个班级，要是平时谁抱着个蛋糕在走廊里晃，肯定会引来同学的围观，陈家辉不想这样。
　　今天秋亦曜和姜诺走在他的前面，陈家辉低调地拎着蛋糕盒在后面跟着，就没人会注意到他。
　　因为不管秋亦曜和姜诺出现在哪里，他们俩都一定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一路相安无事地走到一班门口。
　　越接近越紧张。
　　陈家辉低着头，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在晚自习想好的台词，正要抬步往前走，却见他前面的两位哥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家辉差点撞上了他们的后背，连忙护着蛋糕刹住脚步。
　　秋亦曜和姜诺却没说话，诡异的气氛里，陈家辉越过他们的肩膀往前看，才看见徐成居然就站在走廊上，背对着他们。
　　而徐成的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
　　那女生长相十分可爱，身材娇小，眼睛大大的，齐肩的短发显得活泼俏皮。
　　而那女生的手里，也捧着一个蛋糕，上面还插着17数字的蜡烛，烛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此时一班的同学也发现教室外“有情况”，呼啸着冲出来围观、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众人喊着，笑着。
　　徐成的脸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晕着淡淡的浅红，他收下了女生手里的蛋糕。
　　起哄声更加响亮了。
　　收下蛋糕，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女生有戏。
　　徐成怎么可以这样？
　　秋亦曜眉心蹙了蹙，转身去查看陈家辉的状态，却发现陈家辉此时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
　　“你——”
　　他刚想说话，陈家辉颤抖的手已经抱不住蛋糕了。
　　之前的颤抖是因为紧张，而现在的颤抖是因为伤心和失望。
　　他第一次这么用心喜欢一个男生。
　　所以他准备把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献给他，为此还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他没有告诉秋亦曜他们的是，蛋糕的最里面，还藏着一张告白的字条，如果徐成吃完了他的蛋糕，就会发现。
　　蛋糕掉在地上，盒子摔成了两半，蓝色星球碎裂，露出里面的蛋糕胚。
　　而陈家辉则是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去。
　　秋亦曜从来没见过陈家辉这样的反应，以前就算他被分手也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的那种类型。他匆匆和姜诺对视一眼，拔腿便去追陈家辉。
　　姜诺站在原地，缓缓地蹲下，把蛋糕盒从地上捡起来。
　　透过透明塑料的那一侧看到，蛋糕里面的蓝色星球、小王子和玫瑰，都已经摔烂了。
　　待人群散去后，姜诺叫住了正欲转身回教室的徐成。
　　见是拎着一个蛋糕的姜诺，徐成非常惊讶：“姜哥？”
　　姜诺却没理会他的惊讶，径直问道：“刚才那个女生和你表白了？”
　　“嗯……”徐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呢，答应了吗？”姜诺又问。
　　“我说谢谢你，我先考虑考虑。”徐成把刚才的话老实重复了一遍。
　　“你喜欢她吗？”姜诺继续问第三个问题。
　　“没有，不喜欢。刚才人太多了，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才说的先考虑考虑，我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回绝她。”
　　“哦。”姜诺点点头，把手中的蛋糕递给他，“陈家辉给你的。”
　　徐成接过蛋糕，一脸懵：“那他人呢？”
　　“刚才就站在这里，现在人跑了，蛋糕也摔坏了。”
　　还没待慢半拍的徐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姜诺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对面是秋亦曜。
　　“姜哥，陈家辉找不到了，教室里没有，厕所里也没有。”秋亦曜的声音因为着急而喊得很大声，徐成隔着一段距离也都听到了，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好的，你别急，你先回教室，咱们商量一下分头找他。”
　　姜诺挂掉电话，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要回去了，徐成赶紧把蛋糕往教室里一放，也追了上来。
　　他们商量了下，徐成继续在教学楼里找，秋亦曜去宿舍找，姜诺去操场上看看，便开始分头行动。
　　十五分钟后，三个人聚集在校门口。
　　“怎么办……”徐成急得在大冷天里脑门冒汗。
　　“别急，陈家辉这人胆子小，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的。学校里都找遍了，没有的话可能就是跑到学校外面去了。”秋亦曜安抚道，“最有可能的是回家了，徐成，你去他家里找找，你知道他家在哪吧？”
　　徐成点了点头。
　　秋亦曜继续道，“我和姜诺去我们以前经常去的网吧那一带看看，谁先找到了就在群里吼一声。”
　　徐成飞快点头，没等秋亦曜把话说完，就往校门外冲去，看门大叔拦都拦不住，“喂喂”地吼了几声。
　　姜诺上前叫住大叔：“叔，那是我们同学，我们现在着急出去找个人，马上就回来！”
　　秋亦曜一听，心就凉了半截儿，这大叔可是出了名的难搞，保安里最难对付的可就是这位了，姜诺这种学霸平时哪知道这些啊，也不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居然说“出去找个人”？开玩笑？大叔会让你去找？
　　然而，下一秒，就被狠狠打脸了。
　　“哦，是吗，那你们可得快去快回啊。”
　　看门大叔不但认识姜诺，和他关系还非常好，看到是他认识的同学就觉得没问题了，毕竟有姜诺这个好学生给他背书。
　　姜诺全校第一的声望摆在这里，非常管用。
　　秋亦曜瞪直了眼：“卧槽？！”
　　没想到日常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看门大叔还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要是他秋亦曜有这能耐，还需要翻墙翻得灰头土脸的吗？！
　　“好的，谢谢叔！”姜诺道谢，两人顺利出校。
　　****
　　在学校里穿校服觉得没什么，反正大家都一样，但是到了校外，还穿着校服，尤其是南中的校服非常具有辨识度，一下就变得醒目了起来。他们匆匆跑过的时候，总觉得路边的人都在看他们。
　　一定是以为他们是不学无术的逃课学生。
　　秋亦曜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逃课了，以前这条去网吧的必经之路他熟得不能再熟悉，路边哪里有家什么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现在，很多店面都已经换了新店，他居然都不知道。
　　走完大路，秋亦曜一个侧身挤进小巷，楼梯往下走了一层，左拐，直走，右拐，到了网吧。
　　网吧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里面闹哄哄的，噼里啪啦的全是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还有好几个人在爆粗口。这个网吧算是学生们的一个据点，附近的好几个中学的学生都聚集在这里打游戏，当然，其中也不乏他们南中的同学。
　　秋亦曜：“我们分头找吧。”
　　姜诺没动。
　　秋亦曜：“……怎么？”
　　姜诺眯着眼看他：“这就是你平时逃课去的网吧？”
　　秋亦曜：“……”
　　以前秋亦曜经常逃课去网吧，不务正业的学生们总是能够在这件事上保持高度的团结，大家的口风都很严，老师们都不知道他们网吧的窝点在哪里，于是有一次老李便派班长姜诺同学跟着翘课出去的秋亦曜同学去网吧抓人。
　　但高度警觉的秋亦曜一下就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了，机智如他怎么可能让大家的幸福乐园暴露呢，于是故意在小巷里一通绕，绕得姜诺分不清东南西北，成功把他甩掉了。
　　姜诺拍了拍他的肩，眉峰微挑，满脸的“我看你怎么解释”，显然也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秋亦曜干笑着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妈的，轻敌了。
　　秋亦曜深刻反省自己，最近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打到失智，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企图垂死挣扎一下：“这家不是我们常来的那家，其实还有另一家才是常驻点，我们一会儿去……”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网吧老板热情洋溢地迎了过来，熟络地打招呼：“哟，是秋同学呀，以前天天来，最近怎么没来了？”他看了后面的姜诺一眼，觉得面生，“带了个新人？今天是搞个双人座？”
　　姜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秋亦曜：“……”
　　完犊子，半分钟没到就破功。
　　秋亦曜哀怨地看着老板：“老板，我今天不打游戏，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小秋同学，你可别再在我这里打群架了啊，上回那事都引来城管了，再来一次我这营业执照都要被吊销了……”
　　姜诺挑眉看了秋亦曜一眼，意思是你还在这打群架？
　　秋亦曜：“……”老板您可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来打架的，我现在改邪归正，不打架不打架，嘿嘿嘿……我来找一个同学，就是经常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叫陈家辉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二左右的，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文文气气的，有印象吗？”
　　“哦，他啊，有印象的，他今天没来啊。”老板想了想说。
　　“这样啊……”秋亦曜扫视了一圈网吧里的人，确实没看到像陈家辉身影的，“那谢谢老板了，先走了，我改天再来！”
　　走出网吧，徐成那边也没发来消息，秋亦曜沉思着，陈家辉还能去哪呢？
　　姜诺一手搭上秋亦曜的肩，低声道：“改天再来？”
　　秋亦曜顿时怂了：“啊……嗯……那是客套话，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眼前的小怂狗又怂又可爱，姜诺忍不住揉了揉他软绵绵的头发。
　　“说正事，让我想想陈家辉还有可能去哪。”
　　“他一般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秋亦曜想了想：“喜欢吃甜品，贝多甜品店！”
　　事不宜迟，两人匆匆往甜品店赶。
　　两人离去过于匆忙，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个黏稠黑暗中的人影也跟了上来。


第53章 
　　这阵子天气一直不怎么好，刚下过雨的小巷显得更加阴暗潮湿，苔藓在阴暗处肆意生长。
　　这条路鲜少有行人经过，又是在网吧附近，因此总是聚集着很多混混。
　　虽然混混们也不是见谁整谁的，但平时秋亦曜一般会避开混混聚集的那条路，免得招来无端是非，但今天秋亦曜急着找人，便没管那么多，想着应该不会那么背。
　　所以当他看到杂货铺门口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叼着烟的男人的时候，他只是拉了拉姜诺的衣袖，目不斜视，暗自加快了脚步。
　　“站住。”路过那群人身边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突然懒洋洋开口道。
　　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秋亦曜和姜诺停了下来。
　　“是他吗？”那人又问。
　　“是。”黑暗中的另一个人恭恭敬敬答道，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听着油腻又丑陋，但是秋亦曜却一时没想起是在哪里听到过。
　　“那好。”
　　一片凳子与水泥地摩擦的声音，那些人全都站了起来。
　　此时，他们身后，也就是他们刚过来的那条路上，也有几个人影慢慢靠近了过来。
　　秋亦曜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姜诺，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你们找谁？”秋亦曜道，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一点都不虚。
　　那人冷笑了一声：“你管老子找谁，找的就是你，抢了我兄弟女人的贱货，兄弟们，给我上！”
　　黑压压的影子冲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认错人了吧？！
　　秋亦曜暗骂了一声。
　　局势非常不妙。
　　对方人来得太多了，而且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家伙，有家伙和没家伙完全是两种打法。
　　秋亦曜狠狠地推了姜诺一把，压低声音：“你出去，叫警察！”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有一个人抡着拳头冲到秋亦曜眼前了，他反应极快地闪身一躲，顺带用力踹了一脚左边另一个人的小腹，那人吃痛叫了一声。
　　“快走啊！”秋亦曜见姜诺还不跑，又吼了一声，也不管对方混混听没听到了。
　　但姜诺还是没走，反而帮秋亦曜拦住了一个在他身后想要偷袭的人。
　　不能走。
　　这条小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才能走到人流量大的马路上。
　　报警？等警察来，人都要凉了。
　　姜诺用力踹了一脚想偷袭那人的后膝，反剪住对方双手，那人直直地往下跪了去。
　　“呵，想跑？兄弟们，给我废了他们的腿，看他们还怎么跑！”领头的人吼了一声。
　　秋亦曜心里暗道不妙，不知道这群人和他什么仇什么怨，要来这么狠的，而且还要牵连进无辜的姜诺。
　　说什么抢了他兄弟的女人？
　　搞毛线？
　　他秋亦曜连女色都不近！
　　秋亦曜脑子里飞速回忆了下最近是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一直在安分守己地学习。
　　难不成他的女人名叫学习？？？
　　还没想通，面前扑过来一个壮汉，体型差得太大，他很难打，于是开始躲。
　　这时，又从侧方冲出来一个人。
　　黑暗中，他竟也是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谁——
　　刘勇。
　　秋亦曜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是听说刘勇在社会上混了个大哥，每天做大哥的跟班，在大哥面前低头哈腰马首是瞻，在学校里小人得志横行霸道。
　　原来单佳雨的事还没完，这货还心心念念着报仇雪恨呢。
　　他想起上次秋游，他和单佳雨在湖边起身的时候，看见阴影里的刘勇。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早有预谋。
　　秋亦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凝目看着朝他冲过来的刘勇，然后瞬间侧身反手抓住刘勇的后襟就往壮汉那里带。
　　“咚”的一声闷响，壮汉躲避不及，愣是和刘勇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两人撞得眼冒金星，刘勇更是好像脑震荡了，一招都还没出，就站也站不稳，直接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秋亦曜知道刘勇菜，不知道刘勇这么菜。
　　他非常嫌弃地避开他的呕吐物，没再去管他。
　　姜诺那边还缠着两个人，秋亦曜正要过去帮忙，突然感觉自己脚踝被人绊了一下，他跌到地上，但是反应很快地马上爬了起来，与这个人扭打在一起，同时还抽空关注着姜诺那边的情况。
　　可不能伤着我们学霸了。
　　姜诺那边比较棘手，他对付的是个肌肉发达的汉子。
　　姜诺从背后死死扣紧那人手腕，可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回身一转，把姜诺重重地摔在墙壁上。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正合姜诺心意，因为这样可以保持后背安全。姜诺双手上移，狠狠地绞住对手的脖子，用劲之大，那人连喊都喊不出声来，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秋亦曜心里惊叹地“卧槽”了一句，没想到姜诺这货平时乖乖巧巧的一副好学生模样，打起架来却这么狠，下手不留一点情面，万一过头了那人甚至有窒息的风险。
　　看姜诺打架这么强他就放心了，正准备专心解决面前的这个花臂大哥，却见黑暗中有一刀光影晃了一下。
　　秋亦曜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是刀。
　　这些人还带刀了。
　　偏偏不是棍不是棒，而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刀。
　　估计是看到自己兄弟晕倒了不省人事，那人杀红了眼，带着刀怒吼着冲姜诺杀过去了。
　　秋亦曜猛地一用力，甩开花臂大哥的纠缠，也朝着姜诺的方向冲了过去，只不过，他盯着的目标是带刀的那个人。
　　“有刀！”秋亦曜大吼。
　　姜诺迅速转头看向冲过来的人，也看到了那把刀，闪着寒光。
　　很危险，会出人命！
　　姜诺想躲开，但他身边那个小平头豁出去了似的死死地抱着他，他根本脱不开身。
　　带刀的是个黄毛，一头劣质浅黄在黑暗里特别显眼。
　　姜诺皱起眉。
　　显然缠着他的这个人也知道自己队友赶来支援了，更是拼尽了全力拦住姜诺不让他躲掉。
　　那抹寒光越来越近，姜诺知道他今天是躲不掉这一劫了。
　　黄毛靠近。
　　刀举起。
　　刺下。
　　然而就在距离姜诺不过十厘米的地方，刀停住了。
　　是秋亦曜！
　　他从背后狠狠抓住了黄毛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控制住黄毛的身体。
　　两人较着劲，怒吼着，各自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秋亦曜额头上的汗水滑下。
　　黄毛也喘着粗气。
　　突然，手上的刀被黄毛调了个方向，变成刀刃向内。
　　这个方向，虽然黄毛自己的手臂会有被划伤的风险，但也能轻而易举地伤到秋亦曜。
　　混乱中，黄毛的刀毫无章法地乱挥，在秋亦曜手臂上、手指上划下好几道痕迹，还好几次逼近秋亦曜的喉咙——也就只差几公分的距离。
　　这群社会混混玩起刀来一点轻重都不分，他们只会被爆表的肾上腺素控制，无意识地攻击，完全不计后果。
　　但是秋亦曜却完全没有一丝胆怯，他的目光如同一只凶猛的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的同伴，眉宇间流露出的戾气足以让旁人心悸。
　　而黄毛也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在眼见自己的弟兄们被打得在地上滚成一团，怒气值爆表，今天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秋亦曜看到姜诺注视着自己的瞳孔突然放大，预感不妙，果然，随后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
　　但他没顾得上那么多，抓着黄毛的手使劲顺时针一扭，黄毛的手腕传来“咔嚓”一声响，可能是脱臼了，手指无力地松开，刀自然掉落在地上。
　　黄毛反应迅速想去捡，但是还没等他够到地上的刀，刀就被秋亦曜往旁边的水沟里一踢。
　　小刀飞速十字旋转着扑通一声掉进水沟里。
　　黄毛自知没有刀根本打不过秋亦曜，还想扑过去从水渠里摸出小刀。
　　秋亦曜趁着这个档口，把姜诺从另一个人的打斗中解救出来，拉着姜诺飞快地往巷子外面跑。
　　姜诺非常默契，一点恋战的情绪都没有，脱身后便跟着秋亦曜拔腿就跑。
　　****
　　明亮宽阔的大马路。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霓虹灯闪着刺眼的光。
　　跟身后阴暗的小巷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两人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打完一场人数差距悬殊的架，又跑了这么长的路，真的体力透支。
　　秋亦曜发现周围的行人纷纷以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他刚想转头问姜诺，却发现姜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而姜诺眼睛盯着的地方，正是他刚才跟黄毛抢刀用到的那只手臂。
　　秋亦曜这才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半条手臂都浸在血中了，最外面的校服都被染得鲜红，指尖上还有血液顺着流下来，滴在地上。
　　这时他才感觉到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伤口划破的痛、伤口撕裂的痛。
　　原来自己出一身汗不是热的，而是疼的。
　　秋亦曜迅速地把手臂藏在身后：“你不要看。”
　　因为疼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调侃着道：“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晕血，我可管不了你了，你就只能躺在大马路上自己慢慢晕了。”
　　姜诺紧皱着眉，没再看他的手臂了，而是用手指在他脖子上轻轻地擦了擦，刚才这里也被刀稍微划破了一点，好在只是很浅的伤口，微微渗出一点血。
　　“这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打车去医院。”
　　秋亦曜低头看，看见姜诺的手指上也沾上了刚才从脖子处擦的血迹。
　　姜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秋亦曜坐进后座，没让出租车司机注意到他的异常。
　　姜诺没有坐前座，而是跟着秋亦曜进了后座。
　　“哭和笑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多笑笑，左右不亏。”秋亦曜调节着车内的气氛，他感觉姜诺的情绪过于沉重了，不至于不至于，只是稍微受伤了而已。
　　然而姜诺依然闭口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们以前也并不是没牵过手，但那都是在校服底下的勾勾手，在无人的山林里拉着对方，从来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手。
　　就好像，那些隐秘的情感都是见不得光亮的。
　　可是姜诺一路上紧紧抓着秋亦曜的手不放，就连下了车也没有放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也不管。
　　只见一个面色凝重的少年牵着另一个少年的手，步履匆匆地往医院大楼赶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那个少年的另一条手臂沾满了吓人的血，却还在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逗前面那个少年，仿佛受伤更严重的不是他，而是前面的少年。
　　夜色浓重，霓虹灯闪耀之下的城市里，无人知晓蛆虫在阴暗的角落爬行。
　　两个少年朝着那“急诊”两个正红色的大字走去。


第54章 
　　“我说了，真没事儿。”秋亦曜坐在病床上晃着腿。
　　他本来不想住院的，但是在姜诺和医生的严厉要求下，还是不得不服软。
　　刚才医生已经给他俩看过了，姜诺受的伤都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喷一喷外用的药就好了。而秋亦曜伤口深浅不一，手臂上和手指上有数道刀痕，最深的那道伤，打了麻药缝了五针，还把他的手和手臂包得像个木乃伊。
　　非常有损他英俊的形象。
　　这明天要怎么上学啊？
　　秋亦曜不停地小声逼逼，直到姜诺冷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秋亦曜才闭上嘴。
　　****
　　姜诺清晰地记得秋亦曜向他冲过来的场景。
　　当时他双臂都被身前的小平头绞着，那小平头是下了死力气的，直到这是他们最后的反杀机会，所以姜诺一时脱不开身。
　　眼见着黄毛就要带刀冲到他面前了，他本来心里一凛，做好了挨刀子的准备，但秋亦曜却如同一头困境中凶猛绝望的野兽，嘶吼着扑向黄毛……完全没有将要被刺伤的顾虑，执着地、不计后果地把黄毛制住。
　　好像总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秋亦曜会向他奔来。
　　家里被贴上封条的时候也是，此刻也是。
　　他看见秋亦曜绷直的肌肉、怒睁的双眼、暴起的青筋，他看见尖刀闪着的光在黑暗中不规则地左右晃动，他看见黄毛之流的亡命之徒杀红的双眼和可怖的怒意。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到后怕。
　　万一他们在争夺刀子的中途，黄毛刺伤的不是秋亦曜的手臂，而是脖子、而是心脏呢……
　　姜诺坐在秋亦曜的病床旁边，烦躁地用手在头发上猛搓了好几下。
　　“别揪了，再揪你可能就要英年早秃了……”秋亦曜感受到姜诺四周围绕着危险的情绪，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继续开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诺就真的爆发出来了。
　　姜诺蹭地从沙发椅上起来，一手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一手撑在受伤手臂的床边，俯身下来凑近了看他。
　　危险，很危险。
　　姜诺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一分生气、一分担忧、一分责怪、七分心疼。
　　秋亦曜直觉吓得想往后缩，姜诺冷笑一声道：“这个时候知道怕了？”
　　理智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怂，于是壮着胆子继续开玩笑：“打架没什么好怕的，你要是这个时候亲我，我是挺怕的。”
　　说完这句话，秋亦曜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姜诺嘴唇里吐出几个字：“那就让你怕一怕。”
　　长了张嘴不是让你用来乱说话的，秋亦曜想狠狠给自己掌几个嘴。
　　他还想说什么补救一下，只见姜诺凑得离他更近了，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唇，都在放大——天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要心跳如雷。
　　秋亦曜僵直住了。
　　谁知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姜诺凑近他，嘴唇有意无意地略过他的嘴角，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下，接着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秋亦曜感觉自己耳朵尖儿瞬间红了。
　　姜诺低沉好听的嗓音从耳畔传来，只是这嗓音此刻带着化不开的雾气。
　　“曜哥，我不知道你以前混的时候是怎么打架的，但是我今天真的很怕。”
　　“我看见那把刀划到你的脖子的时候，心跳都快停了，很怕真的戳破你的喉咙，很怕今晚你没走出这条小巷，很怕我以后见不到你了。我宁愿是我自己挨上一刀，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今天人没出事，只是我们运气比较好，知道吗？我知道你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我。”
　　“我很怕。我怕失去你。”
　　说着，姜诺把秋亦曜搂得更紧了点。
　　两副少年的躯体紧靠在一起，秋亦曜感觉到胸膛处传来姜诺的热度。
　　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发颤。
　　秋亦曜像摸小狗头似的摸了摸姜诺的脑袋：“好啦，我知道啦，以后不会再去打架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学得很乖了嘛，每天都在好好学习。”
　　姜诺还是伏在秋亦曜肩上没起来，他继续撸了撸姜诺的头发，觉得很享受：“明明受伤的是我，怎么你委屈成这个样子了……嘶……啊！”
　　“姜诺你干嘛！你属狗的啊！”
　　姜诺突然没由来地在秋亦曜脖子上咬了一口，刚才被小刀划伤的伤口在右边，姜诺咬在左边，这下好了，整个脖子没一块好肉了。
　　秋亦曜用力推开他，但姜诺重得根本推不动，推了半天只推开他的头——也是姜诺自己主动让开的。
　　姜诺盯着他，目光像野狼一样凶狠：“我看你没长记性，再让你痛一下。”
　　“……”
　　秋亦曜揉着自己刚刚被姜诺咬过的脖子，感觉姜诺这一口可一点没留情，比被小刀划伤痛多了，气得不行，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病房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谁也没有说话。
　　——当然，这都只是秋亦曜一厢情愿的以为。
　　因为在几秒钟后，他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又附上了他的脖子。
　　姜诺用大拇指在他被小刀划伤的伤口上轻轻摩挲着。
　　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了，在一点点凝固、愈合。
　　然而姜诺的动作非常轻柔，秋亦曜忍不住回头看他，看见姜诺盯着那个伤痕出神。
　　可见当时小刀划到他脖子的时候，真的把姜诺吓得够呛。
　　大人有大度，秋亦曜突然就原谅他了。
　　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运气好，那一下当时我也挺慌的，以后保证再也不会了。”
　　说归这么说，秋亦曜想，要是以后再有危及到姜诺的性命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的。
　　姜诺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人，应该过完他闪闪发光的一生。
　　姜诺没再说什么，摸了摸秋亦曜的头发。
　　病房里沉默的气氛被秋亦曜的手机铃声打断。
　　秋亦曜见来电显示是徐成，赶紧接了起来：“徐成？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徐成那边的电话中还有呼呼的风声，“他没回家，坐在小区旁边那条河边的椅子上哭呢。”
　　“我没哭！”陈家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秋亦曜笑了笑，手指捏了捏眉心：“找到就好，没事我先挂了。”
　　徐成虽然平时看着呆蠢，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一下就听出秋亦曜语气中的疲惫：“秋亦曜，你怎么了吗？”
　　“我没事啊，挺好的。”秋亦曜强打着精神，语气又成了他平时那副没所谓的酷哥风。其实当他听到陈家辉找到了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放下心来，刚才一场惊险过后余留下来的疲惫就冒出了尖儿。
　　“姜诺呢？”徐成还是不放心，又问。
　　“在的。”秋亦曜看看姜诺。
　　姜诺把电话接过来：“我在的，我们没事儿，你好好照顾陈家辉。”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自己在找陈家辉的路上被小混混堵住的事情，否则，会让陈家辉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秋亦曜长舒出一口气，感叹道：“这小子居然是跑到小河边散心，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闲情雅致，果然爱情让人失智，性情大变，性情大变！”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摇了摇头。
　　陈家辉没事，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等医生的中途，秋亦曜靠着床打了个盹儿，姜诺独自起身来到了走廊上。
　　夜间的医院还是依旧繁忙，明晃晃的白炽灯把走廊照得亮堂堂的，不时有护士匆匆走过，还有移动病床不知道推向何方。
　　姜诺背靠墙壁，缓缓地蹲下。
　　刚才秋亦曜身上那滩血迹，又唤醒了他儿时的记忆。
　　母亲就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他，无能为力。
　　他的手还有点抖，他不想、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重演了。
　　****
　　学校那边，姜诺跟老李请好了假，直接请了一礼拜。
　　秋亦曜问是用什么理由给两个人同时请假的，姜诺竟然说用“他生病了，高烧不退，秋亦曜陪他去挂盐水的时候在医院里摔了一跤，胳膊划破了，流了很多血”这种蠢到极致的理由请了假，老李居然还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
　　秋亦曜用草的各种形态和语气表达了他的不服。
　　他堂堂一校霸，没事表演平地摔？！
　　“不然呢，你觉得你包成这样去学校，有什么理由不被抓到校长室去盘问？”
　　姜诺的一个问题就直接让秋亦曜泄了气，只好认了。
　　“没想到刘勇这事儿还没结束，他是为了单佳雨？”姜诺帮秋亦曜调整了病床的倾斜角度，让他能坐在上面。
　　“嗯。”秋亦曜点点头，“这人蔫儿坏，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自从上次刘勇在他们这儿吃瘪之后，在学校里碰见时都没敢有什么动作，但现在仔细想来，刘勇看他们的眼神是阴暗的，像无声蔓延的恶臭的毒液，指不定哪一天就溅人一身。
　　特别是那次秋游，刘勇一定是误以为他和单佳雨在湖边谈情说爱，于是便找人来狠狠报复他。
　　“今天他们计谋也没得逞，万一下次又来呢？”姜诺有些担心，这次刚好是他陪在秋亦曜身边，万一下次刘勇他们专挑秋亦曜一个人在的时候该怎么办。
　　秋亦曜冷笑了一声：“那就让他来不了，我会让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要打架，那种人，不值得。”姜诺按住秋亦曜的手，示意他冷静。
　　“我知道，碰他我还嫌我手脏了。我自有打算，不必我亲自动手，你等着看好了。”
　　看着少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姜诺忽然明白了，其实秋亦曜并不是惹不起刘勇那种人，而是之前懒得去理会罢了。
　　“说起来，那些混社会的身手竟然也不过如此？”
　　“他们也分上中下层的，今天那帮人里面有个我见过，刘勇混的那是最底层的帮派了。”秋亦曜带着一丝讥讽。
　　“哦？那你之前混的是哪一层？”
　　妈的，又想套话！
　　秋亦曜：“……啊，我伤口有点疼，姜哥你帮我看看。”
　　求生欲让他选择蒙混过关。
　　姜诺不再为难人，没再追问，很配合地帮他检查了遍伤口。
　　秋亦曜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左思右想，实在觉得太冤：“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非要觉得我和单佳雨有一腿！”
　　“都怪你，成天在外面鬼混，给我戴绿帽子。”姜诺说这话的语气像个等着丈夫鬼混回家的可怜小娇妻。
　　“我没有！”
　　“秋游的时候，我都听说了。”姜诺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还配合着把腮帮子也鼓起来了，像只小河豚。
　　确认了，这人戏瘾又上来了。
　　对付戏精的办法只能是——
　　“既然你已经听说了，那我也懒得隐瞒了。对，单佳雨长得清纯可爱，我就是和她玩了玩，怎么了，有问题？”
　　配上又渣又霸道的表情。
　　就在秋亦曜以为姜诺要上演一出泼妇骂街的时候，姜诺竟然认命般软着声音说道：“那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明明人家也很清纯，很可爱……哥哥你给我个机会，人家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秋亦曜：“……”
　　够土，够狗血。
　　还是你会玩。
　　姜哥：人家只是个清纯可爱的大猛1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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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医生提供了两种方案，一种是今晚住院留观一晚，看看伤口愈合情况，没问题的话第二天就出院，自行在家里换药；第二种是一直在医院住着直到拆线，省心省力。
　　秋亦曜直接选了第一种。
　　让他在医院这种压抑无聊的地方住着，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出院回家。
　　但是想想姜诺肯定不会同意的，只好姑且屈服于他的淫威。
　　姜诺对于秋亦曜选择第一种方案这事倒是也没提异议，客客气气送走查房医生之后，伺候他洗漱上床睡觉。
　　医院病房里提供了过夜的洗漱用品之类的，秋亦曜站在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看姜诺盯着他刷完牙，然后又给他拧干毛巾要帮他擦脸，尽心尽力，服务周到得跟个保姆似的。
　　秋亦曜虽然生在有钱人家里，但是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服务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的，虽然没什么骨气——但是也太爽了吧！
　　姜诺给秋亦曜擦脸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通常浑身上下充斥着戾气、长满了刺儿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满意、懒恹、享受的样子，就明白了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抬手。”
　　秋亦曜抬起胳膊。
　　“侧面。”
　　秋亦曜侧了侧脖子。
　　“转身。”
　　秋亦曜转了个圈。
　　“脱裤子。”
　　秋亦曜……嗯？
　　画风怎么不对了？
　　秋亦曜瞪着他。
　　姜诺俯身在秋亦曜耳边轻声道：“人家说了会对你好的。要不要……尿尿也给你扶着？”
　　“操你大爷姜诺。”秋亦曜一把推开这个思想龌龊的人，咬牙切齿，但是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
　　慌乱的心思，显露得明明白白，一点都没有平时校霸那种狂拽酷炫的样子。
　　姜诺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脸擦好了，尿尿自己尿吧。”
　　说着，便走出了洗手间。
　　秋亦曜一脚把门踹上，嘴硬最后一秒：“注意素质，随手关门！”
　　****
　　秋亦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瞪着雪白的天花板。
　　胳膊缝了线的地方麻药逐渐失效，传来隐隐的刺痛，让他很不舒服。
　　睡不着。
　　他翻来翻去都要注意着不能压到手臂，不自在。
　　而且这病床和他家里的二十厘米乳胶床垫有着天壤之别，他本来就有点认床，这下还带着伤痛，就更睡不着了。
　　姜诺在他病床旁边的沙发床上安静地躺着，沙发床折叠起来是沙发，摊开就是床，但是肯定比正经的床要不舒服得多。
　　受折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姜诺也没睡着，于是翻了个身面朝姜诺，用气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姜诺侧过脑袋。
　　秋亦曜：“你冷不冷？”
　　他身上有厚厚的被子，但是医院被陪护人员的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
　　“你冷？”姜诺反问道。
　　“我在问你。”秋亦曜说。每次总是这样，他问姜诺什么问题，姜诺都不回答，而是反问他。
　　“有点儿。”姜诺答道。
　　“那你来我床上。”秋亦曜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床。
　　姜诺犹豫了下，同意了。
　　出于私心，他想离秋亦曜更近一点。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之前他躺在沙发床上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今晚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
　　半条被血浸透的手臂，还有更遥远一点的，他母亲的死。
　　只有确认秋亦曜还活着，身上还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他才能安心。
　　原本他躺在沙发床上是和衣而睡的，他把外套一脱，就钻进了秋亦曜的被窝。
　　医院的床是单人床，硬挤两个身材高大的高中男生就显得更窄了，两人要紧紧地贴着才能不掉下去。
　　秋亦曜后背贴着姜诺，姜诺长手一伸，揽住秋亦曜的窄腰。
　　“挤吗？”姜诺问。
　　“唔，还好。”秋亦曜说，“这样好暖。”
　　“嗯，睡吧。”
　　姜诺轻柔的声音好像摇篮曲，秋亦曜刚才还翻来覆去的，这会儿一下就困了，阖上眼睛轻轻道了声晚安。
　　夜色沉沉，深秋的风吹过落叶的枝丫，医院里他们刚刚去过的急诊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而住院部的其中某一间病房里的两个少年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的检查非常顺利，上午又吊了一瓶消炎药水后，医生同意了他们出院回家住的请求，只是叮嘱伤口一定不能沾水，于是两人中午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只是这时接到了个陈家辉的电话。
　　顺手开了个免提，一接起来，秋亦曜就被电话那头抽泣的声音吓住了。
　　“秋秋，呜呜呜……”陈家辉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哭。
　　姜诺停下手边正在收拾东西的动作，也看了过来。
　　秋亦曜向姜诺投去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宝贝儿，你别哭，你慢慢说，是不是徐成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别怕，我帮你打他。”
　　陈家辉：“没有……不是他……秋秋，你，你没来上学，你是不是为我受伤了……呜呜呜……”
　　秋亦曜连忙道：“没有啊，不是，我是陪姜诺看病的时候摔了一跤。我现在好得很呢，正准备出院，还可以一星期不用上课，别提多开心了。”
　　秋亦曜说完这话，发现姜诺挑眉看着他，秋亦曜又满头大汗地用眼神示意他：不是这样的，我是瞎说的，我爱学习。
　　姜诺觉得秋亦曜这样两头应付慌乱的样子可爱极了，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秋亦曜把猪蹄子拍掉，严肃地示意：我讲正事呢！
　　陈家辉在那头哭得伤心极了：“秋秋，你别骗我了，这事儿全校都传开了……昨天有人看到你和姜哥被社会混混堵住了，说你半条手臂都是血，呜呜呜……”
　　秋亦曜眉心轻轻蹙了蹙，没想到昨天就那么点时间居然还被别人看到了。
　　“家辉，你别哭，你听我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昨天只是巧合，是刘勇找我报抢了她女朋友那仇呢，迟早要来一次的，发生在昨天已经算是幸运了。”因为昨天有姜诺陪着，要不是他在，他自己一个人可能都出不了那条巷子。
　　“啊……又是刘勇那个王八蛋。秋秋，你现在怎么样了？我来医院找你。”陈家辉总算恢复了点理智。
　　“你不要来了，我马上就出院了，我真没事儿，再说了，姜诺在这儿呢。”
　　“哦……”陈家辉听到姜诺在，他就放心了，“那我晚上来你家看你。”
　　“嗯，好。”
　　挂了电话，秋亦曜叹了口气：“没想到昨晚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姜诺在刚才秋亦曜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打开手机上学校论坛查了，此刻确认了这个消息：“论坛上帖子都快铺天盖地了。”
　　“让我看看。”
　　秋亦曜把姜诺的手机要过来，看了看论坛。
　　学校论坛的首页几乎都被他俩的消息占满了，秋亦曜随手点进了一个帖子
　　1楼：爆！南中两大校草路遇社会混混，受伤严重！图.JPG
　　底下跟了一长串图片，秋亦曜点开图，从他们在昏暗的巷子里打斗的场景，一直到两人逃出来，秋亦曜校服上全是血，站在路边打车的照片都有。
　　这是什么狗仔跟拍技术。
　　2楼：天哪，看起来曜哥受伤好严重！
　　3楼：这是什么绝美战损照。
　　4楼：同意楼上，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的气质。
　　5楼：你们在说什么，人家都受伤了，对方可是社会混混啊，听说那些人都不要命的！
　　6楼：这是谁干的？下手这么狠。
　　……
　　15楼：听说九班刘勇今天也没来上课，合理怀疑是刘勇那个人渣在欺负我家哥哥。
　　16楼：我是九班的，证实刘勇今天确实没来上课。
　　17楼：刘勇不来上课不是家常便饭吗？你们不要随便把帽子往人身上扣。
　　……
　　38楼：我调了亮度和分辨率，大家请看图。破案了，就是刘勇。图.JPG
　　这张图是把楼主发的其中一张在巷子里打架的照片重新调整了亮度，并放大截出来，很清晰能看到刘勇的脸。
　　39楼：！！！
　　40楼：我靠，我就知道是刘勇这个人渣！
　　41楼：谁能管管他，他在学校里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42楼：楼上，你以为老师不知道他的事情吗？刘勇认识社会上专挑事的那些人，老师也怕被他惹麻烦啊。
　　……
　　56楼：我插一句，虽然但是，姜哥看向曜哥的眼神好温柔啊，他们应该是真的吧？
　　57楼：我是旁边那棵树，我证明，他们是真的。
　　58楼：我是曜哥的校服，我证明，他们是真的。
　　59楼：我是……等一下，你们仔细看，他们的手该不会是牵着的吧？
　　60楼：楼上好眼力，我认真看了看，虽然大部分都被挡住了，但是合理怀疑我圈起来的这部分是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图.JPG
　　61楼：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62楼：你们这些女生想象力可真强啊，这俩人这么A，这么可能真的在一起。
　　63楼：都说了多少遍了，是游戏、游戏！
　　64楼：楼上两个死直男，你们走着瞧好了，看到时候谁打脸。
　　……
　　楼是越来越歪，画风越来越不对劲，到后来女生们都开始脑补剧情小作文了，大意是两个人前世今生虐恋情深，秋亦曜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被刘勇带着一群混混打死，姜诺暗恋一直未表白，在深深的懊悔中性格越发阴冷孤僻，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穿越到了今生，于是姜诺开始主动设下“禁止假装恋爱的”赌约，创造机会接近秋亦曜，并在这次打斗中陪在秋亦曜身边，扭转了秋亦曜的死局。
　　秋亦曜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还给姜诺。
　　只能说他们猜得一半一半吧。
　　合理怀疑，这些女生都是天生的侦探，那张照片里两人手确实是牵着的。
　　当时从绝处逃生，他们心里都只有快点和身边的人一起逃走的念头，谁都不能落下，紧张和担心之下他只想把对方牵得再紧一点，跑到安全的大街上的时候，心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手自然而然地一直没放开。
　　绝对不是谈恋爱的心理。秋亦曜想。她们不懂。
　　姜诺接过手机也看了这个帖子，看着看着眼角都带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病房里阳光还挺好的，秋亦曜突然发现，前一阵子阴雨连绵的，今天居然还出了点太阳。
　　阳光洒在姜诺后背上，发梢也变得金灿灿的。
　　这人还真是挺帅的，眉眼、发梢，哪儿哪儿都帅。
　　秋亦曜正出神地想着，姜诺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评价一下？”
　　“啊？哦，我觉得，还好有人看到昨天的事还拍下来了，这下我们就有证据了，本来我还想着咱们空口无凭也不能拿刘勇怎么样，但是现在看来，要慌的人是刘勇了。对了，你快把照片保存下来。”
　　“已经保存了。”姜诺顿了顿，“我说的是，你评价一下她们写的小作文。”
　　秋亦曜：“……文笔不错，其余的一派胡言。”
　　姜诺笑得深邃。
　　“我倒觉得，写得挺好。”


第56章 
　　晚上晚自习结束，陈家辉和徐成便来探望他们了。
　　“秋秋！”一进门，陈家辉就哭喊着要扑到秋亦曜身上。
　　结果在距离秋亦曜还有二十公分的地方被姜诺一把拉开了。
　　“离远点，你要是把他伤口又弄裂开了怎么办。”姜诺无情地说。
　　他终于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把陈家辉这个粘人精从秋亦曜身边扯开了，这家伙没事就总要和秋亦曜抱抱贴贴的，看得他很不爽。
　　陈家辉看了看姜诺那面无表情的脸，打了个冷战，躲到徐成旁边，和秋亦曜保持着一米的距离，生怕离得近一点了万一秋亦曜的伤口自行裂开，姜诺也要怪到他头上。
　　秋亦曜看了眼姜诺，这人明明在自己面前幼稚得不行，怎么到了人前，又换回那副高贵清冷、生人勿近的面孔，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有某种人格分裂。
　　叹了口气，摆出十足的和颜悦色安抚可怜的陈家辉：“你别听他瞎说，我没事儿，自由行走，什么事都能做，就是这破布包得丑了点。”
　　陈家辉看他精神状况挺好的，也就放下心来，好歹俩人都全须全尾地在这站着，就没什么大问题。
　　“不丑不丑，还是依然很帅。”陈家辉看向秋亦曜的脖子，犹豫道，“就是，秋秋，你这脖子咋回事啊，他们是要割你喉？”
　　秋亦曜的脖子上左一个右一个贴着创可贴，还是小熊图案的，十分可爱，和他狂拽酷炫的人设非常不符，但是无奈姜诺买回来的创可贴就长这个样子。
　　“对。”秋亦曜想起昨天姜诺在他脖子上咬的一口就来气，“他们非要给我一个教训。”
　　其实不是“他们”，而是“他”，是姜诺那条狗！
　　“噢……”陈家辉心想那群混混真够恐怖的。
　　“家辉给你们添麻烦了。”徐成道，他静静站在陈家辉旁边，总有一种大人保护小孩的感觉。
　　秋亦曜怔了怔，刚想说陈家辉这人从小到大就这样没什么的习惯就好，姜诺便开口道：“客气了。”
　　秋亦曜：“……”好家伙，他和陈家辉十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变得疏远到客气的距离了。
　　“所以帖子里那些都是真的吗？”陈家辉问，他也看到了帖子里那些人发上去的照片，简直是触目惊心。
　　“嗯。”秋亦曜点头，“刘勇找了几个社会街溜子，堵了我们，主要是有个人还带了把刀，不然就那几个菜，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陈家辉脑补了下当时的场景，就觉得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而且从照片看来，对方人数很多，不知道秋亦曜和姜诺是怎么从那么多人围堵中脱身出来的。
　　“秋秋，你伤的还是右手，包成这样，感觉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了。”陈家辉担忧地看着他。
　　“还好，也就是握不了笔写不了字，无法学习吧。”
　　陈家辉马上明白了秋亦曜的意思，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两个学渣总是有相同的想法，虽然说要好好学习了，但也还是能找借口少学一天算一天。
　　“要不你往我右手上来一刀？喜提七天休假！”
　　徐成白了陈家辉一眼，陈家辉马上闭嘴。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徐成问，并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卷子，“这是竞赛班新发的卷子，洪老师问你呢。”洪老师就是他们竞赛班的主管老师。
　　“看吧。”姜诺没回答。接过卷子翻了翻，随手放在旁边桌上。他想的是秋亦曜什么时候伤好了他就什么时候回去。
　　“你们这样会落下很多课。”徐成道。
　　“不影响，秋亦曜有我教他。”姜诺说。
　　“你自己呢？”徐成问。
　　“更不影响，本来课就没什么好听的。”姜诺淡淡道。
　　“你不是也没受伤吗？”老实人徐成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姜诺。
　　“还是受伤了的。”姜诺扯开一点领子露出一点肩膀，“这里青了。”
　　秋亦曜：“……”这您不如说没受伤。
　　跟姜诺的伤势比起来，秋亦曜简直是严重灾难，说出来别人都不信他们居然打的是一个架。
　　他原本以为姜诺这种学霸在打架方面完全不行，昨天算是重重刷新他的三观了，姜诺不但行，而且很行。
　　他那几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身边几个小混混最后都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哎呀，问这么多做什么，肯定是要在这里照顾秋秋啦。”陈家辉拉了拉徐成的衣袖，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噢。”徐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秋亦曜没听见他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对姜诺道：“你要不还是回……”
　　“说了不用。”姜诺打断他。
　　“哦，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想去上课。”秋亦曜嘿嘿地笑着，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谁说好学生就一定是积极好学的，谁不想在家里躺着，上课多累人啊！
　　徐成：“……”姜哥才不像你一样不求上进。
　　姜诺：“对。”
　　陈家辉：“……”你舅宠他爸！
　　****
　　徐成和姜诺讲起一些竞赛班上老师提的一些知识要点，还带了习题来问姜诺，真是抓住一分一秒的机会都要学习，不然今晚就等于白来，秋亦曜和陈家辉实在听得没趣，便溜到阳台吹风。
　　“对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秋亦曜问。
　　他们学校是寄宿制学校，平时没有请假单是不能擅自离校的。
　　“翻墙。”陈家辉嘿嘿地笑着，“多亏你平时带我翻，现在我已经可以出师啦。”
　　“徐成愿意跟你一起翻墙？”秋亦曜觉得很不可思议，徐成那种古板认死理的人，难道不应该坚定地认为应该走校门出去，而不是走墙出去吗。
　　陈家辉没回答他愿不愿意的事，摆了摆手说道：“可别提了，徐成那家伙，可太笨了！卡在墙上半天都翻不出去，他再慢一点老师就来了。”
　　秋亦曜被他逗乐了，脑补了当下的画面，哈哈地笑了半天。
　　而后渐渐收起笑，表情探究地看着陈家辉：“你老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秋亦曜这句话问得突然，夜空下，陈家辉的脸瞬间热了起来。
　　他不敢看秋亦曜的眼睛，许久，才低着头害羞地说了句：“是。”
　　“牛逼啊兄弟！这都多久了，终于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和男神……唔……”
　　秋亦曜叭叭个不停的嘴被陈家辉用手捂住。
　　陈家辉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你小声点！”
　　“唔￥&（@）*……”
　　“不许乱说话！”
　　“唔*……￥@！&%”
　　“你说的啊，我松手了，你可不能乱叫了。”
　　“唔唔！”
　　陈家辉把手拿下来。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徐成太害羞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秋亦曜表示完全可以理解：“嗯，毕竟这是小众群体，能少一点人知道就少一点，也是在保护你们自己。”
　　陈家辉点点头，主动坦白：“昨天他来找到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应该也能感觉出我的心意了。”
　　“他当时很慌张，我就觉得，他可能对我也有好感吧。”
　　“我当时脑子里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横的竖的都给我来一刀，不然我在这吊着会痛不欲生。”
　　秋亦曜看着他。
　　“然后我就表白了。”
　　“他就答应了？”
　　“嗯，他说他没谈过恋爱，但是可以在一起试试。”
　　秋亦曜没想到，看起来性格古板木讷的徐成，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这段恋爱关系。
　　“可能因为看见我在哭吧。”陈家辉笑了起来，“安慰我也说不定。”
　　秋亦曜拍了拍他的肩：“可以啊小陈，有点手段。”
　　看到眼泪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心软的。
　　秋亦曜想到昨天他被姜诺咬了一口之后，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当他看到姜诺怔怔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之后，便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对了，秋秋，你是怎么发现的？狗鼻子也太灵了吧！”
　　“你才狗。”秋亦曜骂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好吧，而且我都看见你们俩牵手了。”
　　那时候陈家辉被姜诺吼了那句“离远点”之后，陈家辉就下意识地躲到徐成身边，他看见徐成伸手捏了捏陈家辉的手，就发现不对劲了。
　　后来再看两人并肩站着，徐成像个大人保护着陈家辉一样，更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玄学，有时候你看两个人，就是没有那种磁场，事实证明他们哪怕在一起了也会很快就分手。
　　而秋亦曜看着徐成和陈家辉两人之间的互动，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一看就是冒着粉红色恋爱泡泡的气息的。
　　陈家辉嘟囔着：“好吧，那看来我以后在学校还要更小心一点。秋秋，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啊。”
　　“放心吧，”秋亦曜竖起食指和中指，“此事天知地知你只我知。”
　　****
　　客厅这边，也上演着同样的场景。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成握笔写字的手猛地一颤，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姜诺。
　　“安心，”姜诺拍拍他的肩，“没人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很明显吗？”徐成颤颤巍巍，他很害怕这事被老师同学发现，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一传播，他就没这胆再谈恋爱了。
　　“还好，也不明显，要是有人问你，你就往好兄弟方向靠，知道了吗？”
　　徐成拨浪鼓似的点点头。
　　“那你呢，现在进度怎么样了？”过了半晌，徐成问道。
　　姜诺挑了挑眉，没想到居然连在感情方面木讷呆笨的徐成都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
　　徐成接着解释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陈家辉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姜诺松了口气。
　　他和秋亦曜之间，姜诺试探过，他觉得秋亦曜这个呆瓜还没有真的想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他试图靠近的时候，秋亦曜的眼神里有害怕和闪躲。对方仿佛也对自己的感情有所感知，但又不是特别确定。
　　纵使他现在怀揣着一腔爱意无处安放，但也只能忍着。
　　他怕说出口会吓跑这只警觉的小兽，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宁愿做一辈子的朋友也不要……做回陌生人。
　　“还需继续努力。”姜诺说。


第57章 
　　今天太晚了，秋亦曜担心陈家辉和徐成两个二愣子回学校翻墙翻不进去，于是留他们住他家过夜。
　　“会不会太麻烦了？”徐成看着裹着绷带的秋亦曜站在一旁颐指气使地指挥姜诺铺床单，犹豫地问道。
　　“不麻烦！”秋亦曜手一挥。
　　徐成：“……”您是不麻烦，反正也不用亲自干活。
　　秋亦曜偷偷把陈家辉拉到一旁：“刚在一起第二天就一起上床睡觉，怎么样，哥们儿都给你安排上了，房间隔音好，这床单随便造，造完衣柜里还有一套新的，知道了不？”
　　陈家辉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秋秋你别说了……”
　　秋亦曜一本正经：“哥哥这是给你安排人生大事。”
　　陈家辉有意说：“姜哥的房间被我们占了，那他睡哪啊？”
　　秋亦曜想都没想：“和我睡啊。”
　　陈家辉：“那你们是不是没在一起就一起睡觉……”
　　秋亦曜：“说什么呢，兄弟一起睡觉和情侣一起睡觉能一样吗。”
　　陈家辉叹了口气：“咱们是兄弟吧。”
　　秋亦曜莫名其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是啊。”
　　陈家辉：“那咱们怎么没一起睡过？”
　　秋亦曜：“这不是没机会吗。”
　　陈家辉提醒他：“有的，以前我考得不好被我爸妈赶出来的时候，睡你家，你也不让我上你的床。”
　　秋亦曜“……”想了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他洁癖，不喜欢让别人上他床来着，当时只抱了床被子铺地上让陈家辉睡。
　　姜诺那边床单被套差不多弄好了，秋亦曜把陈家辉和徐成往房间里一推，把姜诺拉出来，干脆利落地带上门。
　　“锁死！”秋亦曜拍拍手。
　　“干嘛？”姜诺看着秋亦曜志得意满的脸，觉得这人实在太可爱，眼睛微微弯了弯。
　　“你不知道，”秋亦曜拉着姜诺快走了两步，离房间门远了些，便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确认的消息抖得一干二净，“他们俩在一起啦！”
　　某人已经忘记刚刚是怎么发誓的了。
　　姜诺含笑看着他：“我知道。”
　　“你知道？！”秋亦曜因为惊讶不小心喊得大声了些，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刚才我也问徐成了。”姜诺道。
　　秋亦曜顿时有些泄气，不爽。他刚刚还以为只有他这个聪明绝世的人才能看出那两人之间的端倪。
　　姜诺看出了他心里想的，于是睁眼说瞎话：“是徐成主动告诉我的。”
　　“我就知道！”于是秋亦曜又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哼着歌去卫生间洗漱了。
　　姜诺伺候秋亦曜洗漱完，自己再洗个澡上床，已经很晚了。
　　他轻车熟路摸进秋亦曜被窝。
　　卷在被子里的人睡意朦胧地哼了一声，背对着他：“谁让你来我床上了。”
　　“那我去哪？”姜诺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很有磁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绕过受伤的胳膊，像昨晚那样抱着他。
　　床变大了，明明不用挤在一起也能躺得开，但是姜诺还是非常自然地把胳膊搭在秋亦曜的腰上。
　　“唔……你去沙发……”秋亦曜虽然这样说，但是却没有把姜诺的手臂移开。
　　说明他也不反感。
　　姜诺便放心大胆地继续搂着人。
　　“你好狠的心呐，伺候完洗漱更衣，还要赶我走。”
　　“那就赏你在这里睡一晚……我要睡啦，别吵我。”
　　他总觉得秋亦曜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娇是怎么回事？空气里甜丝丝的，能听出对方其实很喜欢和自己睡在一起。
　　“好，晚安。”
　　“晚安……”
　　姜诺看着怀里的人呼气渐渐放慢，就知道他睡着了。
　　秋亦曜睡觉很安静，唯一能区分他睡着还是醒着的，大概就是呼吸的节奏了。
　　他往秋亦曜那边挪了挪，更靠近他一些。
　　他闻到少年身上自带的体香，淡淡的，像是牛奶味。
　　但是一定不能告诉他，他要知道这件事，肯定又要不爽地觉得自己不够酷了。
　　秋亦曜可是永远的酷哥。
　　姜诺想到这里，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这个酷哥，什么时候心思能动一动，他明明都示好得这么明显了。
　　姜诺其实很羡慕徐成和陈家辉，虽然是地下恋情，但是怎么说都已经修成正果。
　　如果说学生时代的爱情是树荫下的春光，隐秘但众人皆知，可一旦加上了同性之间爱情这个条件，就成了树洞里的虫，爬出来晒晒太阳都要冒着被鸟啄去的风险。
　　秋亦曜的家族如此显赫知名，父母又如此强势不近人情，不知道要是他们的地下爱恋被曝光后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而他自己，除了一身负债累累和一个予取予求的爹，什么都没有了，给不了秋亦曜对等的条件。
　　同性恋情，在这个还不是特别被众人接受的时代，他能保护得好自己的爱人么？
　　寂静的夜里，少年踩着月光，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书桌前。
　　****
　　第二天徐成和陈家辉很早就起来上学了，秋亦曜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懒懒地趿着拖鞋到门口送他们。
　　一回头，发现姜诺都在厨房煎鸡蛋了。
　　“你不再睡会儿？”秋亦曜探进脑袋。
　　“起来了，要保持和学校一样的作息。”姜诺给鸡蛋翻了个面。
　　“哦。”可能学霸是真的爱学习的，秋亦曜揉了揉眼睛，困恹恹的，“那我再睡会儿。”
　　“你也不能睡了。”姜诺虽然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讲这话，但是却感觉有一种无形之中的威严。
　　“？”
　　“昨天因伤给你放一天假，今天开始要学习了。”
　　秋亦曜：？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秋怂包向危险边缘稍稍试探：“有商量的余地不？”
　　“没有。”姜诺答得干脆利落。
　　“啊￥%……&*”秋亦曜用“啊”的四种音加上无数种变音，组成了一曲哀嚎，在客厅吵吵嚷嚷。
　　姜诺没理会他，把刚煎好的热腾腾的鸡蛋端出来，又泡了两杯麦片：“吃吧。”
　　好吧，就连早餐也都这么健康。
　　秋亦曜心存不满，但是敢怒不敢言。他已经承诺过要好好学习的，他要说到做到。
　　****
　　姜老师非常严格地按照学校的作息给秋同学制订了课表，当然，还是和学校课表很不一样的，一天里一半的时间是给秋亦曜上课，一半的时间是各自自习。
　　当姜诺把课表拿出来的时候，秋亦曜看着上面姜诺手写的字迹，真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盘算好并且付诸实施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阴谋。
　　“在昨天你睡觉的时候。”姜诺解释道，抽出语文课本。
　　姜诺的课其实讲得非常不赖，甚至比语文老师要生动多了，而且姜诺的声线非常好听，低低的磁性，还带着丝温柔。全神投入讲课的时候有一种知识附加的魅力，让人觉得很优秀很牛逼，姜诺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姜诺的字也很好看，苍劲有力，恢弘大气，写在他潦草的课本上简直让他的语文书蓬荜生辉。
　　课堂条件虽好，秋亦曜还是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他丝毫不敢神游，因为直觉要是他敢神游，姜诺一定会搞些更狠的手段来整他。
　　昔日玩世不恭的秋校霸此刻唯命是从地在姜老师手下认真做笔记，还谈何往日的威风。
　　还好没别的人看见。
　　所以就这样吧。
　　嗡的一声，秋亦曜的手机响了。
　　是他最近联系的律师朋友。
　　秋亦曜示意姜诺讲课停一下，点开了信息。
　　你让我帮忙问的事情，我联系了一个公安朋友。最近国家在扫黑除恶，刘勇这里算是一个突破口，公安刚好可以顺着刘勇这条线将他们一网打尽。
　　秋亦曜非常满意，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那就辛苦你了。
　　等候秋亦曜的时间里，姜诺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讲课久了，难免口干舌燥。
　　秋亦曜注意到，姜诺突起的喉结因下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一圈，嘴角还残留一点水渍，看起来特别性感，而当事人却完全没在意，见秋亦曜收起手机，便在课本上重要知识点的地方画了个漂亮的圈，继续讲起来。
　　那水渍，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挂在姜诺那弧度完美的嘴角上。
　　秋亦曜用食指和中指转着笔，怪不得姜诺会吸引得学校那些小姑娘整天叫嚷着原地怀孕，如果他是小姑娘，估计此时此刻也会非常想把他嘴角边的水渍亲掉。
　　“在想什么？”姜诺打断到他的走神。
　　失策，失策！明明刚才心里在警告自己不要走神，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走神了。
　　要怪就怪姜诺喝水。
　　还长得那么好看。
　　“有在好好听讲吗？”
　　“在听。”秋怂包回答。
　　“那你说说，这段话表达了主人公什么情绪？”姜诺用笔在课本上划了一段工整的波浪线。
　　“……”
　　主人公什么情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在YY给他讲课的姜老师。
　　姜诺语气带着微微的愠怒：“都这样讲了还不好好听吗？”
　　秋亦曜偷偷吞了口口水，心虚不已。
　　“有在好好听……”
　　他哪里敢说刚才是看他喝水看走神的。
　　“下不为例。”
　　姜诺的口气有一种严师的风范，怪不得周末补课那个初中生说他没朋友呢，小小年纪就这么严肃的样子这么可能找得到朋友。
　　秋亦曜默默在心里腹诽。
　　“下次敢再走神——”姜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秋亦曜微微瞪大眼睛，直觉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走神一次我亲你一次。”
　　****
　　喂，这里又不是在学校，没有同学在看，何必做得这么绝！
　　你亲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你么？
　　笑话，他秋少爷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秋亦曜头脑一热，忽然想试试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为什么演戏的时候总是能如此淡定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敢吗？”
　　在非理智的驱使下，说完话便忽地凑近，和姜诺脸对脸。
　　近到连鼻尖都碰在了一起。
　　微凉的触感。
　　这是一个让人不舒适的距离，过于侵犯对方的领地，不管是熟的还是不熟的关系，都会让人感到反感。但是秋亦曜就是想故意惹惹他，反正也不在学校，反正这是姜诺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种就上。
　　姜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眼睛只相差五厘米，在足以失焦的距离里对望着。
　　少年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有什么不敢的？”
　　啊啊啊啊啊两个崽崽要亲亲了，作者化身尖叫鸡！


第58章 
　　其实在和姜诺鼻尖对上的时候，秋亦曜就已经后悔了。
　　像是幡然醒悟似的——刚才脑子不是一热，是装了满满一脑子的水啊！
　　只有一脑子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把他的脑神经脑细胞全都烫死，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千头万绪刹那间在秋亦曜的脑海中爆发，他头皮发麻，快要炸开了。
　　但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要是现在撤退，还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撤退就代表着他输了，他心虚。
　　他心虚什么？
　　对。
　　他不用心虚。
　　他可是潇洒风流的校霸。
　　校霸，那可是小痞子，小流氓。
　　这种小场面，像他这种校霸应该常做才对。
　　于是他没动。
　　然而硬着头皮死撑的后果很危险。
　　****
　　姜诺看秋亦曜不躲不避，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已经入网的猎物——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防止猎物逃走，同时下巴往前微抬，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时间不长不短，姜诺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虽然是一只上钩的猎物，但是他却不敢多在秋亦曜唇上多停留一会儿。
　　他怕“禁止假装恋爱”游戏这层掩体破灭，怕固定摇摆的钟锤失去原本的节奏，怕方寸大乱带来的惊慌。
　　虽说是猎物，但他是自由的，他会跑掉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拿链条把他栓起来。两个手铐，一个在对方手腕上，一个在自己手腕上。钥匙扔掉，把这只猎物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但是不能。
　　他爱的就是他的自由随性、勇敢洒脱。
　　只亲一下就好，不能贪得无厌。
　　就这样，以游戏为借口，不明不白的，就可以了。
　　姜诺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回到正常社交距离。
　　眼前的少年眼睛逐渐瞪大，似乎是不敢相信对面的男生真的敢亲他。
　　姜诺挑了挑眉，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转回身去继续写卷子。
　　****
　　秋亦曜呆滞地看着这个禽兽在亲完人后，就开始刷题，在草稿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步骤，仿佛刚才亲了人的不是他。
　　或者刚才不是在亲他，而是在做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
　　比如拍拍兄弟的肩膀之类。
　　但只有秋亦曜知道，刚才姜诺凑过来亲他的那一下，他的心好像瞬间失重了，漂浮在半空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滋生蔓延开来，痒痒的，很微妙。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就好像千万只蝴蝶在我肚中翩翩起舞。
　　在那一刹那，他好像感觉到了。
　　秋亦曜盯着姜诺的嘴唇看。
　　刚才亲吻他的凶器，红润温软，勾勒着好看的弧度。
　　他心里警铃大作——和姜诺的这场赌注，已经越走越深，再不认输，就要有什么东西脱离预定的轨道了！
　　姜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正要转过头来。
　　秋亦曜假装尿急说一句“我去厕所”，已经是他最后的演技。
　　说完这句话，他就飞快地跑了。
　　跑到卫生间飞快地把门反锁上，扶着洗手池粗粗地喘气。
　　****
　　姜诺听见卫生间的门“啪”的一声被反锁，那个强装镇定的慌张少年心理活动昭然若揭，而他也是半斤八两，并没有表面上装的那么云淡风清，他刚才看试卷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就一通瞎几把写，自己都不知道那算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
　　很失控。
　　此刻，秋亦曜跑走了，他才有心思回味刚才那个吻。
　　柔软的触感，像一头扎进洁白柔软的棉花糖里。
　　悸动的心情，像抱着蜂蜜在原野里打滚的小熊，宣布蜂蜜是它的最爱。
　　还想再亲一次。
　　****
　　秋亦曜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一股愠气。
　　完了，惹人生气了。姜诺心想。
　　刚才他亲人的时候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可是看到秋亦曜一张秀色可餐的脸这么主动地贴在他面前，他控制不住。
　　现在他有些后悔，要是秋亦曜因为这个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了，那真的得不偿失，他会后悔一生。
　　他宁愿一直远远地看着他，陪着他，终此一生，也不愿意被他厌恶、远离。
　　姜诺没敢看他，目光敛下，垂眸盯着试卷。
　　而姜诺的这种行为，被秋亦曜以为是在专心做题。
　　这人难道亲完人，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吗？！
　　秋亦曜想到刚才自己在卫生间里焦躁的样子，和眼前这人的淡然一对比，更加烦躁了。
　　“啪”的一声，笔拍在桌上。
　　姜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偏过头来看他。
　　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装腔作势谁还不会了？
　　操。
　　秋亦曜拿出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还是你会玩，玩儿荤的是吧，刚好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在下奉陪到底。”
　　语气盛气凌人，气势十足。
　　姜诺愣了两秒。
　　他没想到秋亦曜竟然是这种反应，没想到此举竟然深深地激起了秋亦曜的胜负欲。
　　早知道就早点亲他了。
　　原本有些低落的眼此刻笑成一条月牙。
　　“恭候。”姜诺道。
　　****
　　几分钟前，卫生间里。
　　秋亦曜背靠着门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在紧张。
　　他感觉到自己的腿都在微微的颤抖。
　　但是这不是因为害怕而紧张，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类似好感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好感是什么。
　　当那些女生红着脸过来向他表白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但是自己心里却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他试图挑了几个好看的女生在一起过，短则两三天，长则一个月，就一拍两散了。
　　不因为别的，女生都是很好的女生，但他就是没感觉。
　　后来他就不再尝试了，坚定地告诉陈家辉，自己是个无性恋者。
　　然而刚才，那种肚子里有蝴蝶翩翩飞舞的感觉，他虽从未体验过，但是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喜欢。
　　所以，他喜欢他？
　　他喜欢姜诺？
　　他这是？弯了？
　　过往的画面忽地涌上心头，姜诺说话的样子，姜诺笑的样子，姜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样子……
　　以及自己对他的反应。
　　他会害羞，会想靠近，会不知不觉把姜诺摆在第一位去思考问题……甚至，会有欲望。
　　秋亦曜的脸颊凶猛地烧了起来，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赶紧冲到洗手池旁，开了凉水疯狂地往脸上拍，给自己不争气的脸降降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那些画面。
　　他好像是有点喜欢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情，别人不行，但是如果对象是姜诺就可以。
　　难不成他真的和那些恋爱中的傻缺一样，对某人沦陷了？
　　这势头似乎不对劲。
　　要不就干脆直接向姜诺承认，他输了，他不想玩下去了？
　　因为感觉要是再不认输，他就真的弯了。
　　秋亦曜蹙起眉。
　　不可能。
　　他可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任何人。
　　他不可能会输的。
　　他得再找个机会，试试自己。
　　也许刚才只是因为没有准备才会心慌。
　　****
　　雨天。
　　雨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不知哪根下水管咕咚咕咚地，将雨水引到地下。
　　空气冷嗖嗖的，已经十二月了。
　　如果要外出，这种天气挺惹人烦的。但是他们都安心地待在家里，便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天气了。
　　日光灯比天色亮，就连姜诺都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应该要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上一下午。
　　他用中指按了按太阳穴，准备起来泡杯咖啡，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起身前看了秋亦曜一眼，后者正趴在桌上认真地用左手在作业本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打仗似的咬着牙和不听使唤的左手较劲，像一个笨拙的小学生。
　　可能是不便利让人更能集中精神了。
　　于是便没打扰他，轻轻地站起身来，心想着也给秋亦曜泡一杯。
　　没想到刚一起身，身边的人也瞬间站起来了，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墙上。
　　身体和墙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姜诺看着眼前的少年，修长的手指还虚虚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眼前的少年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他往墙上又按了按，身体也压了上来，接着接过了姜诺手中的杯子，声音无比温柔蛊惑：“咖啡是么，我帮你接。”
　　说完，在对方嘴角小鸡啄米似的落下一个吻，然后就走了。
　　姜诺摸了摸刚刚被亲的嘴角，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姜诺回过神来的时候，秋亦曜已经消失在书房门口。
　　他不知道秋亦曜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想要起身的，他刚才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好像是计算好了力度和距离似的，就等着这临门一“壁咚”，把他捕获。
　　而刚才秋亦曜的笑，坏得摄人心魄。
　　嘴角微微勾起，专注却又漫不经心。
　　距离很近，但又很远。
　　像冬日清晨朦朦胧胧的雾，不知洇湿了哪片草地。
　　然后就是，那个像羽毛搔挠似的，轻轻的吻。
　　落在唇角，若即若离，却又真实发生。
　　此人胜负心真的很重，他确实开始玩荤的了。
　　这浅尝辄止——或者说，连浅尝都算不上的吻，却像是埋伏在地底下的地震波，让整座城市的建筑物晃动起来。
　　****
　　咖啡浓郁的香气传来，秋亦曜已经用胶囊咖啡机泡好了咖啡，端着咖啡杯走进来。
　　他见姜诺还站在原地没动，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戏谑了，像是在宣布着自己的胜利：“你的咖啡。”
　　姜诺道了声谢谢，接过咖啡坐了下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秋亦曜看着他问道。
　　“很不错。”姜诺由衷道。
　　“那是，”秋亦曜非常得意，“独家配方，等我右手好了，再给你拉花。”
　　姜诺没有注意到，在他失神的时候，秋亦曜也在咖啡机前冷静了许久。
　　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便轻松起来了，勾着唇角把咖啡豆倒进机器里。
　　一切都变得明朗了。
　　确认了，他就是喜欢接近姜诺，触碰姜诺。
　　自从被姜诺亲后，秋亦曜就一直不停地试探自己对姜诺的感觉。
　　原来一切都是有根据的，只是之前粗心的他忽略了这些。
　　他发现，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时候，他想离姜诺近一点，手臂有意无意地往他那里伸，每调整一次坐姿，都会离姜诺更近一点。
　　他发现，自己写作业写累了，靠到后背上去伸懒腰的时候，视线会不自觉的看向身边姜诺的侧脸。
　　他发现，他们在桌子下无意间碰到了腿，他会感到开心。
　　然后，他谋划好了这次壁咚，他也要去亲回来，抢回自己的主场。然而，当两片嘴唇靠在一起的时候，他承认，他心动了。
　　他刚刚亲的是之前姜诺嘴角留有水渍的地方。
　　水渍早就干了，但是他还是想借机去完成当时臆想的那个梦。
　　喜欢了就喜欢了。
　　弯了就弯了。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反正已经向姜诺宣布要开始“玩荤的”了，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验证自己的感情。
　　就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姜诺了，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毕竟姜诺这么好。不亏。
　　“就好像千万只蝴蝶在我肚中翩翩起舞”这句短语最初应该是出自于美国女作家Florence Converse的《祷告之殿》书：“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不知道资料查对没，不当之处，欢迎指正。


第59章 
　　姜诺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勾回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秋亦曜往他手机屏幕上一瞥，来电显示是姜峰华。姜诺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秋亦曜大致可以猜到姜峰华打电话来是做什么。
　　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姜哥，”秋亦曜把手搭在对方手臂上，指尖微微用力，“接吧。”
　　他无声地向对方表达“我在”。
　　姜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粗质的砂，是姜峰华独有的嗓音，是不知酗过多少酒，抽过多少烟，而烧破了的嗓音，直接劈头盖脸地问，“儿子，你把行李都搬走了？你在哪里？”
　　有点吵，姜诺皱眉把手机离耳朵移远了一点。
　　姜峰华平时没事的时候一个月见不到姜诺也不会问一句，而现在他才刚从家里搬出去没多久，姜峰华就发现他不在。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有有事相求，他才会想起来他这个儿子。
　　而此刻，姜诺很清楚姜峰华找他具体是什么事——和以往每次一样。
　　“什么事。”姜诺语音冷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姜峰华干笑了两声：“儿子啊，可能你也看到了，咱们家那个……门上被人贴了封条……”
　　姜诺“嗯”了一声，非常敷衍。
　　姜峰华尴尬地停顿了两秒，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爸最近欠了人一点钱，那些人说……说要是还不上，就把我房子抵押了。爸知道你这里还有点钱，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帮爸先还个五万，后面的再说，至少这样房子抵押的事可以暂时缓一缓。”
　　姜诺没说话。
　　姜峰华只好继续道：“我保证，后续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只是想先把房子保下来……咱们家不能没有地方住，你说是吧。”
　　姜诺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叹出，道：“爸，家还有没有，我已经不在意了。”
　　秋亦曜抓住了姜诺的手，轻轻捏了捏。
　　姜诺感知到掌心的柔软，热意正从另一个少年手中传来，他仍垂着眸子，没有别的动作。
　　秋亦曜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的，一个人要主动切断与原生家庭的牵连，即使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全是负面影响，那也需要做出很大的决心。
　　所以秋亦曜继续抓着他的手，给他安慰，给他力量。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峰华好像也感觉到姜诺的意思了，语气冷了下来。
　　“字面意思。”姜诺缓缓道，“我不需要你来抚养——你本来也就没有抚养过。而我也不再想管你的事，你去赌去玩，是赔是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那房子，我为我妈感到遗憾，毕竟那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非要把那里糟蹋掉的话，那也算了。”
　　一声“算了”，轻飘飘而过，承载着姜诺曾经拥有过的亲情的地方，真的握不住，就算了吧。
　　秋亦曜轻轻摩挲着姜诺的掌心，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告诉姜诺，他在这。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姜峰华突然暴起，排山倒海似的爆发出一连串难听至极的国骂，就连秋亦曜离听筒那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有娘生没娘养，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看你妈就是被你克死的，长大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秋亦曜听不下去了，他飞快地把手机从姜诺手里抢过来，按了挂断。
　　四周空气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秋亦曜仿佛经历了一番溺水一般，刚才是令人窒息的压抑，现在终于慢慢缓和过来了。
　　他看向姜诺，姜诺的脸色也不太好，略显苍白。
　　他知道，他一个旁观者的感受尤为如此，姜诺作为当事人，肯定更不好受了。
　　不管怎么样，这事是值得庆祝的。秋亦曜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姜诺的肩：“恭喜你，姜诺，你解脱了，以后可以远离你爸那个人渣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像是为自己的话寻找依托，显得这件事不那么重要一点，“今后投靠我，哥罩你。”
　　十秒后，姜诺才抬起眼望向他，此时姜诺的眼底已经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了。
　　“好。”姜诺轻轻吐出一个字，语气低沉，又显得无助，言语间竟真的有一种寻找依靠的意味。
　　秋亦曜左手绕到他背后，把他搂过来，而姜诺也顺从地把下巴搭在秋亦曜肩膀上。
　　两个少年身高相仿，便这样在沉默中互相依靠着，支撑对方。
　　“他不知道我在读高几，甚至不知道我在哪个学校读书，更不可能知道我在几班。”姜诺顿了顿，“明天陪我去买张新的电话卡。”
　　秋亦曜怔愣了两秒，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欣喜地摸了摸他的头，“嗯！”
　　****
　　第二天，因为白天他们要按照姜诺制定的课表，紧跟学校脚步上课，于是定在晚上去买新电话卡。
　　在这期间，为了防止姜峰华再打电话来扰乱心情，姜诺直接把电话卡拔了，扔进了垃圾桶里，一点留恋也没有。
　　这样一来，姜峰华是彻底找不到他了。姜诺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不可割舍，反而是隐隐地觉得习以为常。关于父亲在他生命里消失这件事，好像不是从此刻开始，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晚上要出门，秋亦曜在衣柜前翻箱倒柜。
　　虽然他从前就一直挺注意形象管理的，但是在对自己的心意有所察觉之后，想要为悦己者容的心理更加明显，他在柜子里翻了十几分钟终于挑到一套满意的衣服。
　　一件黑白色为主调的复古机车服，一条棕色九分直筒休闲裤，一双黑色的切西尔靴，完美。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姜诺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呢大衣，看起来成熟冷峻，而对比他自己，简直太像个小孩了。
　　总之，两个人看起来就不是特别搭。
　　男生难掩眼底的失望，却见姜诺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又折回房间里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也换了一套跟秋亦曜风格类似的衣服，一件夹棉的棒球服。
　　秋亦曜嘴角上扬起来。
　　他很少看见姜诺穿自己的衣服，平时在学校，大家都是穿校服，也只有秋亦曜这种比较骚包又不学好的学生，偶尔会违抗纪律穿自己的衣服，而像姜诺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违反学校纪律的。
　　门口摆着一个落地镜，两人在镜前一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看怎么拉风，怎么看怎么养眼。
　　感觉今晚可以出去大杀四方，让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了。
　　“先别走，先别走。”秋亦曜拦住正准备开门的姜诺，掏出手机，调出相机，咔嚓咔嚓地给镜前的他俩拍了好几张照片，而姜诺也很配合，负手而立站在秋亦曜身旁，望着镜中的少年。
　　秋亦曜低头翻了翻相册，觉得很满意，大长腿，高颜值，怎么看怎么能打。心情一好便不看路，啪的一声撞到门框上。
　　然而并不感觉疼，额头上是柔软的触感，他抬头一看，姜诺的手正垫在他额头和门框之间。他们对视，姜诺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嘲笑的话，而是眼神里有一丝温柔。
　　“嘿嘿。”秋亦曜揉着自己的额头，傻笑了两声。
　　然而才刚走到小区门口，秋亦曜就开始后悔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活该了。
　　十二月的南城，气温骤降得厉害，而且今天是阴天，虽然没再下雨，但是气温也不高，街上都已经很多人穿着羽绒服了，而他俩的外套都只带了薄薄的一层棉。
　　姜诺也冻得鼻尖通红，俩人缩着脖子，挨在一起，站在路边打车。直到上了出租车，才暖和了一些。
　　姜诺原本穿的那件呢大衣其实是适合今天的温度的，但是他却为了配合秋亦曜，什么也没说，就回去换了身薄一些的外套。
　　他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好。
　　秋亦曜看着坐在身边的姜诺。
　　窗外的城市夜景从他的侧脸略过，明明暗暗的光斑，映得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英气好看。
　　姜诺似乎是注意到了秋亦曜的目光，偏过头来看他。
　　“怎么？”姜诺问。
　　“没怎么，你好看。”秋亦曜直言不讳。
　　姜诺笑了，应道：“你也好看。”
　　正在前面开车的司机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以他直男的思维思索了半天。
　　这是兄弟之间说的话吗？
　　怎么他兄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
　　是因为自己不够帅？他偷偷用后视镜照了照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认为自己的颜值属于中上水平。这位司机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人到中年日渐发福，但是他认为自己依然有个中上水平，不可能不够帅。
　　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时代变了。
　　****
　　营业厅里，姜诺新办了一张电话卡，把它塞进手机里。
　　换个新号码，其实麻烦事还挺多，很多应用软件都要更换绑定的手机号，他们也不着急回去，于是便坐在商场一旁的长椅上，两人一起研究着换。
　　姜诺先将秋亦曜的电话号码存进了手机里。
　　这是姜诺新号码簿里的第一个号码，也是唯一一个。
　　看着姜诺流畅地打出那一长串数字，秋亦曜惊讶道：“你会背我手机号？”
　　姜诺轻轻“嗯”了一声：“看多了就记住了。”
　　说得非常淡然，却在秋亦曜心里引来一阵窃窃的欢喜。他记他的手机号码。
　　“你会背我的吗？”姜诺突然扭头问。
　　秋亦曜被他问噎住了：“不，不会……”
　　见姜诺一副“我都记得住你的，你怎么记不住我的”的表情，于是继续找补道：“我连陈家辉的号码也都不记得……”
　　姜诺依然没有为秋亦曜的托词说服，命令般的口吻道：“背下来。”
　　“哦……”
　　两个人熟了以后，就会发现姜诺其实是一个幼稚鬼。自己记住了别人的号码，别人没记住自己的，就会觉得不公平，不高兴。
　　他们坐在长椅上捣鼓了手机很久，两人坐得近，为了看清手机屏幕，头几乎都挨到了一起，手也经常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而碰在一起。
　　商场里人来人往，很多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会多看几眼。
　　秋亦曜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心里暗自得意地笑，你看我们帅吧，你看我们般配吧。
　　终于有几个女生按捺不住躁动，跑了过来向他们搭话：“两位帅哥。”
　　姜诺和秋亦曜同时抬起头看向她，搭话的是一位短发女生，看起来性格外向开朗，非常自来熟，女生问道：“两位帅哥，我们刚刚在打一个赌。”她指了指身后的那群女生，“我们在猜你们是朋友还是情侣，不知道你们方便说吗？”
　　秋亦曜一边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别人发现而开心，一边又被女生的直白震到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直接的吗？他原本以为今天他俩穿得像情侣装，路人们看看就过了，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上前来问。
　　“朋——”
　　秋亦曜刚要说朋友，却听旁边的姜诺抢先一步。
　　“情侣。”
　　“哇哦！”女生的眼里泛起惊喜的目光，“我猜对了！谢谢帅哥，谢谢你们！祝你们99！69！”
　　秋亦曜：“……”
　　99就算了，69是什么鬼？！
　　现在女孩子都这么开放的吗？
　　女生们嘻嘻哈哈地走开后，秋亦曜无奈道：“你在陌生人面前也要装情侣吗……”
　　真敬业。
　　要是不是装的就更好了。
　　姜诺挑了挑眉，没说话。
　　不知怎么，秋亦曜有点脸红，急忙从姜诺手中抢过手机：“这个我来，游戏换号我熟。”
　　****
　　可能是浮生偷得半日闲去逛了商场，可能是被许多女生夸长得帅，可能是姜诺今后都要和自己同住，可能是今天和姜诺穿得很搭，秋亦曜心情很好，和姜诺一起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还轻轻哼着歌。
　　“我洗完了，先去睡了。”姜诺把毛巾在架子上挂好。
　　“嗯。”秋亦曜应道，随手在姜诺经过的时候，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一声轻响。
　　姜诺顿住了。
　　秋亦曜也顿住了。
　　他以前很少会跟姜诺有这种类型的身体接触。
　　虽然男生之间拍个屁股之类的很正常，他也经常跟别的朋友会有这样的举动，但是当这个对象落到姜诺身上，秋亦曜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况且，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姜诺。
　　秋亦曜以前从来没细想过这是为什么，只是凭着直觉不去做这件事。
　　但是今天手欠的随手一拍，一样的动作，但是却感觉有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
　　秋亦曜一心虚，话就多。
　　为了先发制人，秋亦曜赶在姜诺说话之前，恶人先告状：“怎么？我都说了要玩儿点荤的，你玩不起？”
　　是吧，是吧，校霸就应该这样说话，没毛病吧。
　　秋亦曜摆出一副睥睨凡人的表情。
　　姜诺听完，没出声，只是目光停留在秋亦曜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让人怀疑时间静止，随后轻轻地笑了笑：“床上等你。”
　　说完，便走出卫生间。
　　秋亦曜：“……”
　　那声轻笑，余音缭绕。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耳根逐渐泛起红色，到最后烧得整个脸都发烫，赶紧在脸上又扑了好几下水，才稍稍冷静下来。
　　最近洗脸实在是有点频繁了。
　　他看着姜诺刷完牙后放在洗手台上的牙杯，上面挂着水珠，整个卫生间空气里还弥漫着他牙膏的清香气味。原本想抬步走出卫生间，却又停步。
　　心跳有点快，再冷静冷静。
　　最后，当他关掉卫生间的灯走出去的时候，壮胆般地嘟囔了句：“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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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走到自己房间，姜诺果然已经在他的床上等他了。
　　男生半坐着，倚靠在床头，棉质睡衣松松垮垮的，不经意露出领口下的一片秀色，隐隐约约能看到紧实的肌肉。
　　“操……”秋亦曜感觉自己刚鼓起的劲儿又要泄掉一大半。
　　秋亦曜一走进来，姜诺的目光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边还噙着个若有若无的笑。
　　自从姜诺搬到他家以后，另一间卧室的床就几乎没怎么用过，姜诺基本上都是在秋亦曜的房间睡觉的。
　　可是今天这气氛就明显不对，看着姜诺的样子，他的喉咙都变得喑哑发干。
　　不能输，不能输！
　　这谁的床？他的床！又不是姜诺的！嘿，这猴子还真把自己当霸王了？秋亦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他长手一伸把卧室主灯一关，只剩下一盏微亮的小夜灯，踩着细微灯光翻身上床，直接跨坐在姜诺的身上。
　　“玩玩？”秋亦曜轻佻地。
　　小夜灯的灯光不足以看清姜诺的表情，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只听这模糊的轮廓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要玩什么？69？”
　　“……”
　　这车简直来得猝不及防，车轮直接碾压在秋亦曜的脸上。
　　“我操，姜诺，你……”
　　秋亦曜话还没说完，姜诺便一个突然的起身，把秋亦曜往后按倒下去，同时还不忘护着他受伤的右臂。
　　秋亦曜口中的话马上转成了：“姜诺，你要造反！”
　　姜诺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在黑夜里喑哑蛊惑：“你又打不过我，小残废。”
　　“你特么才残废，等老子手好了，把你揍到跪下来叫爸爸。”秋亦曜虽然被姜诺压在身下，但是依然嘴很硬。
　　“好啊，那就试试。”姜诺非常不在意的样子，完全没有把秋亦曜这个校霸放在眼里。
　　“靠……”我劝你别得意太早，等老子手好了，一定要让你看看老子是怎么成为南中一霸的！
　　“你还没说，今天，怎么玩？”姜诺俯下身来，一字一句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秋亦曜的耳畔。
　　秋亦曜咬牙：“你躺下，我就告诉你。”
　　现在姿势反了！反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是姜诺真躺下了，他能做些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姜诺这样压在他身上，让他心里警铃大作，心慌意乱。
　　“那不行，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姜诺的嗓音很低，虽然房间里，甚至是整个家里，都没有别的人，但是他却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到的音量在说。
　　图谋不轨，四个字，像是音质极佳的音响发出的低音炮，落到秋亦曜耳朵里，震得他耳朵发烫。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勾着他。
　　酥酥麻麻的。
　　想入非非的。
　　他好像想要的更多。
　　姜诺垂手刮了刮秋亦曜的眼睫毛，秋亦曜赶紧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
　　不行！姜诺怎么能在上面，这成何体统？！秋亦曜清醒过来。
　　正当秋亦曜胡思乱想的时候，姜诺轻笑了一声，从秋亦曜身上起来：“好了，不逗你了，睡觉吧。”
　　秋亦曜长舒一口气，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般，赶紧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好，声音从柔软的被褥间传出来，闷闷的，“等我手好了，你等着！”
　　等着什么？他在上面吗？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秋亦曜在心里啪啪打自己脸，清醒一点！
　　不会就学！不能让姜诺这条狗骑在自己头上！
　　怎么学？看片？他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片子。
　　光是想着，秋亦曜的脸就烧得他发慌，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姜诺看了一眼裹成一个团子的秋亦曜，笑了笑，趁对方没注意，若无其事地扯了扯自己的睡裤。要不是刚才感受到下面迅猛鼓起的家伙，他还想再逗逗他的。
　　刚包好的团子又被打开了，姜诺在秋亦曜身边躺下，和往常一样，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间，虚虚地抱着他。
　　尽管心虚得厉害，但是这样能感受到姜诺的体温，秋亦曜无法拒绝。
　　在冬日的被窝里总是想靠近温暖的事物的，或者说是更深层次的秋亦曜没敢去想的原因，他喜欢和姜诺这样挤成一团，相拥入睡。
　　所以他也没反对，任他这样抱着。
　　“晚安，好梦。”姜诺在他看不见的身后，轻轻吻了吻怀中男生的发梢。
　　“晚安。”
　　****
　　一周后便是圣诞节，圣诞的氛围逐渐变得浓厚，晚饭后秋亦曜和姜诺一起在小区里遛弯儿的时候，看到小区大门口还摆上了巨大的圣诞树，非常漂亮。
　　刚好秋亦曜收到了陈家辉发来的信息，说他在网上看到一个圣诞小镇，很有氛围，他和徐成准备当天晚上去逛逛，问秋亦曜他们去不去。
　　秋亦曜把手机拿给姜诺看，摇着姜诺的胳膊：“姜哥姜哥，圣诞小镇很好玩的，去吧去吧。”
　　姜诺看了秋亦曜一眼，后者正微微抬头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比跳跃的圣诞小鹿还要亮。
　　“好。”
　　见姜诺点头同意，秋亦曜兴奋地原地跳了起来，马上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给陈家辉回消息。
　　“圣诞节是周三，那天你得去医院拆线。然后第二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姜诺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可以白天去拆线，晚上去逛圣诞小镇，第二天去学校，不影响。”秋亦曜一边给陈家辉回信息，一边说。
　　“那周三的课时任务就完不成了。”姜诺抱着胳膊。
　　“唔，我们可以这几天抓紧补课，往前赶赶进度……”秋亦曜看姜诺没说话，又补充道：“你看连徐成都答应陈家辉翘晚自习出去玩了，何况，他们地下恋情的都过圣诞假，我们这种地上情侣怎么就不能过圣诞节了。”
　　虽然人家地下恋情是真的，他们表面情侣是假的。
　　秋亦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瞎说，生怕姜诺刚才答应下来的又反悔了。
　　姜诺本来在想的是秋亦曜居然知道把补课进度往前赶赶，而不是拖到后面再说，感到很欣慰，又听他叽里呱啦讲了地上地下情侣的一通歪理，觉得实在有些可爱。
　　眉毛一挑，问道：“地上情侣应该怎么过节？你教教我。”
　　秋亦曜想了想，情侣过节有什么活动？他没经验，不知道，本着虚心好学的态度，当着姜诺的面拿出了手机某度搜索。
　　他随手点开第一条，边看边读，“嗯……情侣过节通常会在节日前互相准备礼物，在节日里可以共进烛光晚餐，可以看一场浪漫的电影，最后开一间……”房，然后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升华感情。
　　还好秋亦曜眼疾手快，及时打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前面步骤老土到掉渣不说，最后一步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姜诺看他没再往下读了，就猜了个大概，故意抱臂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眉梢一挑，“最后开一间？”
　　这后半句可不能说出来！
　　秋亦曜大脑飞速运转，给自己找补，“最后开一间KTV包厢，嗨唱整晚，哈哈，哈哈，这个答案不行，什么年代了还去KTV唱歌啊！”
　　“嗯哼。”姜诺只是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笑。
　　“我们这种表面情侣就不需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只要去逛逛圣诞小镇就可以了。”秋亦曜为自己的机智打了个响指。
　　“好，听你的。”姜诺揉了揉秋亦曜的头发，毛绒绒的，让人上瘾。
　　“嗯！”秋亦曜眼睛亮亮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
　　圣诞节当天，下午姜诺陪秋亦曜去医院拆了线。
　　医生说秋亦曜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得非常不错，秋亦曜略带担心地问会不会留疤，医生说这也要看个人体质，秋亦曜的伤虽然需要缝针，但也算是轻的，要是运气好的话那道痕迹会慢慢淡掉。
　　“我这么漂亮的手臂要是留下疤，夏天穿短袖就不好看了。”秋亦曜指尖虚虚地在伤口上划过，他不敢去碰。
　　“没关系，别人看到你这道疤，会觉得你不好惹，以后麻烦事就少了。”
　　姜诺安慰人的思路可真是清奇，秋亦曜扑哧地笑了下。
　　“那我就更名正言顺的坐稳南中一霸的宝座了。”
　　“嗯。”姜诺很配合地应道。
　　虽然这样说着，姜诺却在网上下单了许多祛疤的药膏。如玉一般的手臂，还是不要留下疤痕比较好，人就留给他去保护吧。
　　****
　　“先回家？”秋亦曜看了看表，离他和陈家辉约好的七点还有一些时间，现在就去圣诞小镇的话太早了。
　　“不回家，我们去吃饭。”姜诺站在医院路口打了车。
　　“吃饭？去哪吃？不回家做饭了吗？”秋亦曜非常意外。
　　这些天，一直都是姜诺在家变着花样给秋亦曜做饭，原本清冷的厨房一下就有了烟火气。不得不说，姜诺的手艺还是非常好的，非常合秋亦曜的胃口。
　　“今天出去吃，我订了餐厅。”姜诺道。
　　姜诺订的餐厅坐落在江边，是一家法式餐厅，他们那桌是靠窗的，可以看到漂亮的江景。
　　冬天天黑得早，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灯光洒在江面上，游轮在上面慢慢地荡着，让人感觉时光突然慢了下来。
　　圣诞标配，每张桌上都摆着一个圣诞树形状的蜡烛，烛光轻轻地晃，散发出淡淡的热度。
　　秋亦曜“哇塞”了一声，道：“姜哥，你还知道这么棒的餐厅！”
　　姜诺把菜单推到秋亦曜面前：“网上搜的，我看这家店评价好。还好，图实相符，没让我失望。”
　　秋亦曜迅速点完几个菜，喊来服务员下单。
　　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秋亦曜点菜，秋亦曜知道，姜诺以前估计都没怎么来过这种档次的餐厅，菜单上那些奇奇怪怪名称的菜肯定看不懂是什么，于是都贴心地直接把菜点好。
　　表面上秋亦曜是装作大大咧咧，不问别人意愿的那种点单者。但他已经想好了，等下要借口上厕所溜去前台把账结了。
　　这么高档次的餐厅，对于秋亦曜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对姜诺来说是要花好几次打工的功夫才能挣回来的。
　　餐厅里人还挺多的，有的是情侣，有的是一家人，在节日的欢乐气氛里，整个餐厅的氛围都变得温情起来。
　　“你以前圣诞节都是怎么过的？”秋亦曜用指尖轻敲着空的高脚杯，心念一动，“该不会是在街上卖火柴吧？”
　　他想象着姜诺化身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清冷的大街上可怜兮兮地卖火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学校里过。”姜诺道，“我没记错的话，最近几年的平安夜圣诞节都不是周末吧。”
　　秋亦曜被姜诺这话点醒，脑海中闪过一个记忆。
　　不是美好的记忆。
　　秋亦曜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记得去年平安夜发生的事不？”
　　“记得。”姜诺点头。
　　往事徐徐浮上两人心头。


第61章 
　　去年平安夜，秋亦曜和陈家辉为了庆祝圣诞，外卖点了一只火鸡，送到学校里来。
　　那火鸡诱人的香味，笼罩了整个教室，同学们纷纷流着口水向他们投来渴望的目光，架不住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野人，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一只火鸡在教室里传来传去，被大家分而食之。
　　满足口腹之欲使人快乐，同学们吃得满嘴油光。
　　直到年级教导主任板着一张扑克脸走了进来，扣下了这只所剩无几的鸡。
　　“班长，出来一下。”
　　姜诺和别的同学不一样，在大家军心溃散分食火鸡的时候，姜诺还保持着旁若无人的境地，低头刷着卷子。
　　高冷什么，就你定力好。
　　当火鸡传到姜诺那边时，姜诺拒绝了。
　　“完了，他都没吃，肯定要把我们卖了。”在姜诺走出去以后，有同学这么说。
　　秋亦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心机颇深的人，刚才拒绝吃火鸡，不是装什么人间清高，而是为了在老师来算账的时候，能够帮着老师来算一算这帮不学习而是吃火鸡的人的账。
　　“小人。”秋亦曜骂了一声。
　　果不其然，姜诺很快便走了进来，在秋亦曜桌旁站定。
　　“干什么？”秋亦曜不爽地脚一蹬，椅子往后拖拉，在地上摩擦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抬起下巴睨着他。
　　姜诺什么也没说，把一张扣分单按在他桌上，然后转身就走了。
　　“拽屁啊拽。”秋亦曜对着姜诺的背影竖了个中指，没好气地把桌上的扣分单抓过来，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里。
　　此刻秋亦曜坐在餐厅里，想着想着，不由得代入到当时的情景之中，不爽的情绪浮上心头。
　　姜诺显然也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歉意，把鹅肝酱抹在烤面包上，递给秋亦曜。
　　秋亦曜生气地接下，吃一口。
　　味道还不错。
　　但也不会因此原谅！
　　“我本来不想说的。”姜诺开口道，“但我怕不解释一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以影响的。”秋亦曜嘟囔着故意道。
　　他倒是要看看他能找出什么借口。
　　于是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懒洋洋地，脸上写着几个字：我看着你编。
　　姜诺叹了一口气：“那天教导主任找我出去，说他看到你和陈家辉在围墙那里偷偷取外卖，于是就一直跟着你们，等着时机把你们一网打尽。而你也不负众望地，在班里分吃火鸡，扰乱晚自习纪律，而且还光明正大地一边啃鸡腿一边玩手机。”
　　秋亦曜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事。
　　“我说，今天是平安夜，大家想过过节也是很正常，我说你是拿了我们班的班费去买的火鸡，这是我们班集体的一个决定，希望老师能够网开一面，以后再也不犯了。教导主任听完将信将疑，因为他怎么看都觉得是你主导的整个事情，但是我的担保又摆在这里，只好开了个扣分单给你，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警告。”
　　秋亦曜听完姜诺的话，原本汹汹的气势顿时软了下来，他没有立场再凶姜诺了。
　　“我说这个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误解。我想说的是，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因为我看到你的态度，我不爽，也就懒得跟你解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然后导致我们误会一直加深。”
　　秋亦曜看着姜诺主动认错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先做错的人是他，为什么要姜诺来道歉呢。
　　“喂，我说，你能不能强硬一点，你没错，我也没错，你可以和我打一架，老子随时OK。”秋亦曜说着，撸起了袖子。
　　姜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好啊，时间地点，你定。”
　　秋亦曜眉毛一挑：“行，待我择个良辰吉日，咱们打一场。”
　　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他们聊着，时间过得飞快，酒足饭饱，差不多到了和陈家辉他们约见面的时间，秋亦曜借口去厕所，溜去前台结账。
　　“已经结过了。”前台服务生看着电脑里的账单道。
　　“结过了？！”秋亦曜震惊地张大嘴巴，这一餐价格可不菲，姜诺的钱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哪有钱用来吃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啊。
　　姜诺走了过来，手臂上挂着秋亦曜的外套，“已经买过单了，今天日子特殊，让我请你，下次你再请回来，好不好。”他语气温和。
　　“……你不要浪费钱啊。”
　　姜诺挣那么点钱有多不容易，他知道，因此也更舍不得让姜诺花钱请客。
　　“不是浪费。和你一起吃饭，很值的。”姜诺把外套给他披上。
　　“……”
　　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对自己的心思有所察觉，他觉得姜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认真地说情话，说得他有点害羞，但是姜诺看起来又是那么自然。
　　秋亦曜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飞快道：“好吧，那下次我请，说定了。”
　　“嗯。”
　　****
　　圣诞小镇是这儿的一个商业街区改造的，装饰得很有圣诞气氛，入口处是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一条黄色灯光带环绕着缠在树上，点亮了悬挂在树上的苹果和礼物。
　　陈家辉和徐成便站在这棵树下凹造型，远远看去还挺显眼的。
　　走近了一看，发现他俩手都放在徐成的大衣兜里，秋亦曜“啧”了一声。
　　“秋秋！”陈家辉挥起手来。
　　“手上伤好了？”徐成问。
　　“嗯，没啥事，已经痊愈了，今天刚拆了线。”秋亦曜说得漫不经心，就好像只是划破了一道小伤而已，稍微活动了下胳膊。
　　姜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叫他别作，好好养着。
　　秋亦曜背对着他冲陈家辉吐了吐舌头。
　　四人一同向小镇里走去。
　　各种主题的小摊摆在街边，卖圣诞树、毛毡玩具、首饰、烤串、双皮奶，啥都有。
　　“听说了吗，刘勇昨天在学校里，被警察带走了。”陈家辉说。
　　“是吗？”秋亦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笑意并不明显，但却没躲过姜诺的眼睛。姜诺一看他这笑，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陈家辉：“嗯，说是最近咱们南城在争创文明城市，对黑恶势力的打压力度可大了，连刘勇这样身处黑恶势力最底层的都被带走问话。”
　　徐成：“我爸是公安系统的，听说刘勇得在看守所里呆个一段时间。”
　　陈家辉：“哈哈哈，那真是普天同庆！你说是吧，秋秋！”
　　“嗯，嗯，是啊。”秋亦曜笑道。
　　陈家辉对圣诞集市的热情度很高，一个小摊前挤满了人从众，他费了大劲挤进去又出来，向大家汇报说是在免费抽奖。
　　徐成帮他理了理挤乱的头发，语气温柔：“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这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满满的亲昵。
　　陈家辉的个头本来就比徐成要稍微小一点，在徐成的大手之下，陈家辉看起来特别的娇柔。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换作是以前，秋亦曜一定会觉得非常幼稚、非常可笑，像是大人对幼稚园小朋友讲话一样的语气，恋爱使人降智。但是此刻，秋亦曜却隐隐觉得有些羡慕。
　　秋亦曜正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头上被放上了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是姜诺拿着一顶圣诞帽往他脑袋上盖。
　　“不错哎，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陈家辉道。
　　“太傻了吧。”秋亦曜嫌弃。
　　“不傻，很可爱。”姜诺还把帽子往秋亦曜头上按了按，不让它掉落。
　　秋亦曜今天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的毛衣，围着一条绿色围巾，很圣诞的穿搭，再加上这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圣诞帽，活脱脱一个圣诞老人。
　　戴上帽子之后，秋亦曜能感觉到路人纷纷投来的目光，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便狠狠地瞪了姜诺一眼。
　　他们这一行人打扮都正常，凭什么他就要成为这个气氛担当。
　　“那你得是驯鹿！”秋亦曜想到。
　　装扮成驯鹿，他的圣诞帽就不是他们这一行人里面最傻的一个了。
　　秋亦曜原地转了两圈，寻找着哪个小摊上有卖驯鹿的头饰。他看见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孩子的头上戴着两只可爱的小鹿角，还会闪闪发光。
　　秋亦曜马上跑过去：“美女姐姐，想问下你的鹿角是哪里买的？”
　　“那边。”
　　姑娘看秋亦曜长得好看，满脸笑意，指着一个方向道。
　　“谢谢姐姐，祝你们圣诞快乐！”
　　他们往刚才那人指的方向走，果然在不远处便看到了卖她同款鹿角头饰的小铺，于是秋亦曜让陈家辉和徐成按压住企图逃跑的姜诺，自己飞快地去买了鹿角回来。
　　“我不要，这是女孩子戴的！”姜诺垂死挣扎。
　　秋亦曜笑眯眯地把鹿角往他头上套：“谁让我是圣诞老人呢，你就得是驯鹿，这样咱俩才是一对儿。”
　　这话说了，姜诺便神奇地安分了下来，乖乖地让秋亦曜把鹿角戴在他头上。
　　鹿角在姜诺头上效果还挺好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女气，只让姜诺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柔和可爱了些。
　　这下，路人的目光就不止是看秋亦曜一个人了，而是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看你们看！他们一个戴着圣诞帽一个戴着驯鹿角耶，看起来好搭！”
　　“而且他们都长得好帅哦！”
　　“你说他们是情侣吗？”
　　“我赌一毛钱他们肯定是一对！”
　　“果然帅哥都有帅哥男朋友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秋亦曜看见排队等奶茶的女生们纷纷转头偷看他们俩，还兴奋地窃窃私语。
　　他好像最近总是喜欢动一些让两人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小心思，当小心思实现的时候，他就特别开心。比如此刻。
　　秋亦曜嘴角扬起了微笑，悄悄靠得离姜诺更近了些。


第62章 
　　圣诞小镇里热热闹闹的，节日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每个人的快乐续杯。
　　陈家辉和徐成要去买章鱼小丸子，秋亦曜和姜诺坐在路边一层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秋亦曜正捣鼓着相机给他俩自拍，姜诺掏出耳机，一只塞在秋亦曜的耳朵上，“你不是问我以前圣诞节怎么过的吗，我想了想，听这首歌算是每年圣诞的必备项目。”他勾起唇角，“今年分你听。”
　　不知怎的，当姜诺给他塞上耳机的那一刹，秋亦曜仿佛回到了秋游时开往大山的大巴里，姜诺也是这样给自己的耳朵塞上耳机的。车厢晃动，耳机一塞上，他俩就像和其他人分隔了一个空间。
　　耳朵里音乐传来，是一首外文歌曲，歌曲名字和圣诞节有关，讲的是一个男孩在圣诞节遇到心动的女孩的故事。
　　“好听！”秋亦曜听歌品味和姜诺相似，对这首歌一见钟情，赞不绝口，在自己手机的音乐软件里找出这首歌，点了保存，“那以后的圣诞节，这也是我的必听曲目了。”
　　然后又随手分享在了朋友圈。
　　不分享可没什么，这一分享，朋友圈分分钟就炸锅了。
　　因为秋亦曜配的文字是：今日心情。
　　这首歌很甜，一听就是恋爱的感觉，青春年少的情愫在洋溢着节日气氛的旋律中荡漾开来，灼灼相撞，一见钟情——所以，才不到五分钟，底下的评论区就炸开了。
　　啊啊啊啊曜哥发圈啦，沙发稳坐沙发！
　　学校里好久没看到你了，圣诞快乐呀。
　　等等，什么心情！是我以为的那个心情吗？
　　恋……恋爱了？
　　官宣？
　　所以是谁，你们有消息吗？
　　事情还没有定论，大家先不要急。
　　曜哥只是发一首圣诞歌曲罢了，你们激动什么。
　　你懂什么，醉温之意不在酒，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首歌肯定有他的深意！
　　上面的，你语文是不是不太好？
　　曜哥恋爱了，对象不是我，呜呜呜……
　　大胆点，你觉得是你就是你。
　　你们跑题了！所以对象是谁！有谁有头绪的吗！
　　好像没看见曜哥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啊。
　　什么女孩子，曜哥有且只有一个对象，那就是姜诺！
　　啊啊啊，CP党完胜，诺曜方舟是真的！
　　你们这些女生真是的，人家社会主义兄弟情，纯纯的。
　　姜诺在吗？出来说句话。
　　刚刷到这里，秋亦曜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回复了。
　　姜诺：嗯。
　　不远处爆米花机“砰”的一声炸开，围着旁观的几个小孩欢呼雀跃起来，清冷的空气被甜甜的爆米花香气占据。
　　秋亦曜的视线从远处的爆米花移到身边的姜诺身上，姜诺正垂睫看着手机，屏幕反射的淡淡白光映在他完美的侧脸上。
　　朋友圈才稍微冷静了一点，这下又炸了。
　　卧槽？！真的回复了！
　　什么情况？？？
　　我在赶来吃瓜的路上。
　　暗示？明示？
　　我就说我的CP是真的（内牛满面）。
　　姜哥什么也没说好不好，而且也是你们让他们出来说话的。
　　评论区吵个不停，而姜诺出现了一下后就没再出现了。
　　姜诺给手机熄了屏，塞进裤兜里，看向秋亦曜，后者还在拿着手机乐不可支。
　　“姜哥，”秋亦曜抬起眼看向他，眼底倒映着圣诞彩灯的光芒，语气里有一丝甜，“我终于知道了那些明星营业CP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
　　明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粉丝们以各种角度解读，围观的人多了，发散性思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拉都拉不回来，就像刚才姜诺回复的一个“嗯”字，都能隐射出若有似无的暧昧。
　　怎么理解都可以，向左一点，还是向右一点，少年不敢说出口的话，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都隐藏在含混不清的洪流中裹挟着前进。
　　“嗯。”姜诺淡淡笑着，揽过秋亦曜肩膀，下巴示意了下前方，“他们买好了，我们走吧。”
　　秋亦曜的注意力立刻被陈家辉手里的章鱼小丸子吸引，冲到陈家辉面前。
　　“喂我一个。”
　　秋亦曜两眼放光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
　　陈家辉没像平时一样直接戳一个喂他，而是竹签戳下后便停在了那里，似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不想给我吃？！”秋亦曜拧起眉。
　　“不是……”陈家辉看看徐成，又看看姜诺，面色纠结。
　　陈家辉还没想出怎么解释，只见姜诺伸手拿了个竹签将章鱼小丸子戳了起来。
　　“他现在只能给徐成喂吃的。”
　　姜诺把章鱼小丸子递到秋亦曜嘴边，上面还冒着热气。
　　秋亦曜恍然大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悄咪咪对陈家辉比了个赞。
　　陈家辉后退半步，踩到徐成脚尖，一个没站稳，但马上就被徐成揽住了。
　　这狗粮真是硬往他嘴里塞啊，秋亦曜“啧啧啧”地摇头，一口咬下姜诺递给他的章鱼小丸子。
　　心大如秋亦曜，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吃的是姜诺投喂的，其实他和陈家辉彼此彼此。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一声尖锐的女人嘶吼忽然爆发在小镇夜空，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啪”的一声，像是一个巴掌拍在了哪里。
　　秋亦曜一惊，章鱼小丸子差点没掉下来，他顿时循声望去，只见前面花坛边有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女人在大吼大叫着，刚才那声尖叫就是她喊出来的，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每次遇到这种事，秋亦曜都会觉得要是换做是自己身在其中，肯定不希望引来别人围观，太丢脸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见陈家辉道，“哎？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
　　这一下，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争吵的中心。
　　争端漩涡的中央站着三个人，一边是那名中年女人，一边是两名高中男生，周围聚集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秋亦曜认出来，那两个男生就是上回他们在秋游爬夜山去山顶看星星时，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对男生。
　　站在前面一点的那个穿羊羔绒的男生，面容清秀，看样子是这名中年女人的儿子，拉着女人企图让她不要再说了。
　　另一个男生看着人高马大的，而此刻就跟个缩着头的鹌鹑似的，躲在后面不敢说话。
　　只见那中年女人双目瞪得通红，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对面两个人：“你太让我丢脸了，你这个不孝子！跟男的谈恋爱，还有脸上街来了！你们两个男的，手牵在一起，不恶心吗！做这种事你不觉得羞耻吗！你不如脱光衣服去街上裸奔好了！”
　　此言一出，后来到的围观群众都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哗然一声，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羊羔绒男生尴尬极了，低垂着头，拉住他母亲的袖子，小声恳求她不要再说了。
　　“妈，别说了，我们先回家，我跟你解释……”
　　从语音语调就可以听出，男生性格温和软糯，笨嘴拙舌的，完全不是机关枪连珠炮似的母亲的对手。
　　女人手一挥，甩掉了男生，并没有因为男生的服软而生出半点退让，继续破口大骂：“我看你从小就不正常，整天抱着个洋娃娃睡觉，给你买的机关枪和小汽车都不感兴趣，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个变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变态的东西来，明儿我得带你去精神病医院瞧瞧，你这病我怎么说也得把你治好！”
　　女人的嗓音很尖，伴随着周围商家播放的轻快音乐，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显得尤其具有讽刺性。
　　这做母亲的，这样当众把儿子的秘密公之于众，当众羞辱，而她儿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百口莫辩，男友也躲在后面一声不吭当个缩头乌龟，看得秋亦曜一阵火蹿了上来。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喜欢看热闹，不在意别人的私事，但是要是让他碰到了这种恶心人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来有趣，明明个性很独的秋亦曜因为这些事情结下不少人缘，就像初中时恰巧碰到了被同学欺负的王治，他就顺手帮了一把，王治到现在还怀着感恩的心巴巴地叫他老大。还有单佳雨，现在跟他关系也挺好的。
　　女人说到情绪激动处，扬起巴掌就要打下——而羊羔绒男生完全不躲，一副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样子，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少挨母亲的巴掌。
　　眼看着难堪的一幕就要发生，秋亦曜脚步已经动了，正准备冲过去，眼前一个人影却快了他一步。
　　是姜诺。
　　只见姜诺大步冲到女人面前，捏住她的手腕，没让巴掌落下。
　　女人神色一怔，被姜诺手上的力道吓了一跳，又忽然看见姜诺头上戴着的小鹿角，便马上尖声道：“你又是哪来的变态！”
　　秋亦曜被女人的话气得牙痒，这是他亲手给姜诺戴上的鹿角，居然摇身变成了女人辱骂姜诺的工具！
　　姜诺脸色一沉：“建议你去幼儿园学学礼貌再出来说话。”
　　女人被姜诺一句“没礼貌”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法令纹都更深了几道。
　　姜诺目光冷厉，居高临下捏着女人的手腕，莫名就有一种如山的压迫感。
　　女人挣脱不开，佯装吃痛：“你给我松手！”
　　姜诺松开手，但是步子却没移，还是那样挡在男生和女人的面前。
　　女人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好惹，不敢和他正面对话，但是又一股气憋着出不来，于是转移火力目标，冲着被姜诺挡在身后的儿子道：“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给我滚回家去好好说说！”
　　这话秋亦曜可就不乐意听了。
　　“阿姨，说话前最好先查证一下。”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从人群中响起，女人侧头看，只见是一个长相干净帅气的男生在说话，他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穿着正红色毛衣围着墨绿色围巾，头上还顶着一顶圣诞帽，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来拍片的明星。
　　“这位不三不四的朋友，可是您儿子学校的年级第一，荣誉榜上照片挂着呢，要不明天您去看看？”
　　秋亦曜随手指了指姜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小骄傲，一般人听不出来，可姜诺却感觉到了，他看向少年，后者也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笑。
　　他很骄傲，因为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个看不得弱势群体受欺负的性子。
　　围观很容易，但是出头却很难。出头意味着自己也可能会受伤，会卷来一些糟心事，而要是只围观，就可以两袖清风什么也不沾。
　　围观群众那么多，只有他敢站出来，而且还先自己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路见不平的少年，秋亦曜眼底映着深深浅浅的笑意，他喜欢的人，是那样光辉夺目。


第63章 
　　“怎，怎么可能！”女人显然是有些犹豫了，而后又强装笃定道，“哪有年级第一头顶上戴着这种东西的，出个门还化妆。”
　　秋亦曜气笑了：“阿姨，我们没化妆，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秋亦曜走近了些，女人在他和姜诺之间轮番打量，才发现这两人确实没化妆，就是单纯长得好，黑长的睫毛像是自带了眼线似的，衬得眼睛深邃而有神，于是便不出声了。
　　“他戴驯鹿角，我戴圣诞帽，我们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这是圣诞小镇，我们也不是在不该戴这些东西的场合乱打扮，我们不希望有人对我们评头品足。”
　　秋亦曜说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姜诺深深地看着他。
　　“所以，阿姨，我们每个人秉持着不同的世界观，往往很难看透和理解这个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但我们可以在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这些不符合我们惯性思维的事物，是否真的不应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其实不认识您儿子，我们和这些站着的围观群众一样，都是路人，但是就我所观察到的情况，不管事情本身谁对谁错，但是您今天站在这里，没有给您儿子解释的机会，没有试图去尝试理解他的世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给他压力，是不对的，所以我无条件站在您儿子这边。”
　　说着，秋亦曜把胳膊搭在羊羔绒男生的肩上，以示鼓励。
　　羊羔绒男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秋亦曜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女人见说不过他，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憋出一句：“他可是搞同性——”
　　“阿姨。”
　　女人的话又被打断了，这回是姜诺。
　　“刚才我朋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您不理解的事情不一定是洪水猛兽，但是您在大众场合下让儿子丢了尊严，或许您自己也会丢掉他对您的信任。”
　　姜诺的语气冷冷的，但是一字一句，说得用力，斩钉截铁。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接着便响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掌声，臊得秋亦曜有点慌，他们站出来替人出头，也不至于捧得这么高吧。不过他知道，这些掌声是在为他们鼓劲，他心里挺感激的，一下底气就更足了。
　　女人面子上挂不住，终于败下阵来，咬牙低声说了句：“你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说着，便狠狠地去拉羊羔绒男生的手腕。
　　男生求救般地看了一眼秋亦曜，在被拉走之前，秋亦曜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回去尝试沟通一下。”
　　当事人被带走，事情终了，人群纷纷散去。
　　那名当事人之一——羊羔绒男生的男朋友，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地躲在最后面装死，见男朋友被带走了，原地站了几秒后，低着头往反方向走去。
　　秋亦曜微微蹙眉，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窝囊，见男朋友被母亲当众羞辱，一点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但他跟这人不熟，便也没有上去搭话的欲望。
　　陈家辉赞叹：“秋秋，姜哥，你们也太厉害了，说得那白羽捷的妈妈都无法还击。”
　　原来那个羊羔绒男生名字叫白羽捷，人如其名，都是文文气气的。
　　徐成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款赞叹。
　　“没什么，就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恐怕那个男生，呃，白羽捷回去，还免不了被母亲一顿打骂。”
　　秋亦曜看着徐成想到，也许那名不吭声的男朋友性格就像徐成一样木讷，这样的话在人前沉默不发言倒也可以理解了。
　　“希望他能赢吧。”姜诺突然说道。
　　秋亦曜转头看他，发现姜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藏着一丝哀叹。
　　作为一名没有经济能力的高中生，想要打破传统，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及其困难的。
　　那位母亲的强势，从她的言辞中便可见一斑，如何与观念不同的父母求同存异，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而白羽捷看起来又是那么不善言辞，不堪一击，秋亦曜觉得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放弃。
　　选择走同性1爱人这条路的人，注定是充满荆棘，要付出得比别人更多的。
　　他们和陈家辉徐成在路口道别，秋亦曜很久没说话，他突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感情这种事，是需要双方共同维系的，一旦有一方怯步了，就会留下另一个人独自站在天地间的空茫时空里，与人为异，孑然一身。
　　“在想什么？”姜诺见秋亦曜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还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问道。
　　秋亦曜摇了摇头：“没什么。”
　　语气这么丧，还说没什么。
　　“在想他能不能赢？”
　　秋亦曜震惊地看向他，脸上表情就是在说，这人是有读心术吧。
　　姜诺弯起眼睛，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可爱，“从你的眼神里看出，应该是觉得他大概率会放弃，是吧。”
　　秋亦曜点了点头。
　　“我倒觉得未必。”姜诺笑了笑，“像他这样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说放弃。”
　　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秋亦曜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是这种人，他每次都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或者忽然闪过的一个念想，才开始改变的。他活得没心没肺，百无聊赖，不会很早就定下什么目标。就像在他发现自己喜欢姜诺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性恋者。
　　然而姜诺的语气里带着笃定的意味，非常有感染力。这么一来，他心情好了许多，但随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问题？”姜诺看着眼前这个一时开心，一时迷茫的人，也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你也觉得，我让你戴上的这个鹿角，会让你看起来有点变态么？”
　　姜诺有点意外，马上他想到了，是刚才白羽捷母亲讽刺了他戴的鹿角，所以秋亦曜才心情低落。秋亦曜刚才和对方对阵的时候，明明语气那么自信，那么坚定，没想到在无人知晓的内心，还是会感到不安的。
　　他有些心疼，眼前的男生坚硬又柔软，刚烈又善良。
　　“不会啊，很好看，回头率特别高。”
　　“是我非要让你戴上的……”
　　“曜哥，”姜诺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他，扶着他的肩膀，“不要管别人，我们自己开心就行了。”
　　秋亦曜抬起眼来回望他，姜诺的眼瞳里像是有缓缓向岸边卷来的海浪，温柔又笃定。
　　****
　　回去的路上，秋亦曜掏出手机，这么一会儿没看，信息又是处于爆炸的状态。
　　他点进朋友圈一看，才发现，评论里的风向又变了。
　　原因是因为梁璐的一条模糊暧昧的评论，让吃瓜群众嗅到风向又开始大猜特猜起来。
　　梁璐：你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爱心]
　　不对劲，不对劲！
　　学委这是和曜哥在一起了？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我不相信。
　　圣诞节果然是适合告白的节日。
　　学委追了这么久，有什么不相信的。
　　……
　　秋亦曜越看，眉头越是紧蹙。
　　他对梁璐这种话说一半惹人联想，却又不解释的行为非常不爽。
　　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要让人误会吗？！
　　秋亦曜情绪不佳，“明天去学校又要费一番功夫解释了。”
　　姜诺捏了捏他的后颈：“解释这种小事好像不是我们校霸的风格。”
　　“那怎么办，真的很烦。”特别是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对这些疯狂追求他的女生，他都很想保持礼貌距离，否则不仅仅是对他，还对他喜欢的人是一种亵渎。
　　况且梁璐还死缠烂打，怎么都拒绝不掉。
　　“我来。”姜诺简短地说。
　　说完，便挑了一张刚才他们的合影上传到了朋友圈。
　　这张照片一出，梁璐的谎言不攻自破。
　　大家都知道了，秋亦曜是在和姜诺一起过圣诞节。
　　照片里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圣诞小镇，两个男生挨得很近，一个戴着深红的圣诞帽，一个戴着英挺的小鹿角，般配又养眼。
　　于是朋友圈里的人又一次发了疯。
　　啊啊啊官方发糖了！！
　　我磕到真的了！
　　他们是真的！我哭死！
　　我就说秋秋心里只有姜哥！
　　他们一起过圣诞节！！！
　　肯定是他们一起过的呀，他们俩都同时消失，好久没来上课了。
　　什么什么，怪不得我说怎么最近没有看到他们了。
　　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上课吗？
　　听老师说，姜哥要全力准备竞赛，所以在家自习。
　　那秋秋呢？
　　那就不清楚了。
　　不管这么说，这张照片就证明了他们今天是一起过节的！他们是真的！
　　祝99！！！
　　秋亦曜划着手机，心里开心，凑近了姜诺，故意假装绿茶小妹，“姜哥，我们这样会不会影响你找女朋友呀？”
　　少年嬉皮笑脸，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会。”姜诺捏他后颈的动作停了，似乎是准备收手。
　　“哦。”
　　秋亦曜这声“哦”听起来有些遗憾。
　　“别停，继续捏着，舒服。”秋亦曜大爷似的懒洋洋地说着，指使姜诺。
　　姜诺很听话，继续在他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姜诺突然问道。
　　他们从“禁止假装恋爱”的游戏开始，到现在，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是懒得了解，到后来便成了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这件事。
　　但是，总是要面对的吧，姜诺想。
　　谁知，秋亦曜没问答，反而是反问道：“你呢？”
　　秋亦曜的这句反问着实打得姜诺措手不及，他原以为秋亦曜一定会洋洋洒洒说一大通喜欢的女孩子的特点，因为他高一时看见过他和几个女孩子走得挺近的。
　　如果运气好，可以命中几个自己也拥有的特点，在这方面努力努力。
　　可没想到，秋亦曜机敏地把问题抛回来了，如果答错了，可能就要迈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姜诺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哪类人。
　　他和白羽捷一样，从小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他刚才能很笃定地说白羽捷不是会轻易放弃的那种人，因为他自己就不是。
　　但他不敢说，他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以后，别说假扮情侣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关于这件事，姜诺思考了很久，与其一拍两散，不如继续和他嘻嘻哈哈地做朋友，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性格合拍，三观一致，久处不腻。”姜诺想了想，又补充了个大众版本的答案：“漂亮的长发姑娘吧。”
　　这样总不会出错吧。
　　谁知他的答案好像并没有得到秋亦曜的认可。
　　他感觉到秋亦曜的后颈僵了一瞬，然后往前晃了晃，摆脱掉他的手，“好了不要捏了，你捏痛我了。”


第64章 
　　秋亦曜隐藏了消沉的情绪，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他本来想顺便开玩笑地问问姜诺是否限制喜欢的对象的性别的，但是姜诺直接说出了“姑娘”两个字，他想他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不过没关系，他秋亦曜岂是能被轻易打倒的？
　　秋少爷一出马，哪有拿不下的人？
　　就他这张帅脸，谁会拒绝？
　　敢拒绝，那都是眼瞎。
　　这么一想，便重整信心起来。
　　秋亦曜让姜诺等他一下，便跑回自己的卧室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四方形盒子。
　　“送你的圣诞礼物，打开看看。”秋亦曜笑着说。
　　姜诺惊讶一瞬，随后笑逐颜开，“你给我准备了礼物？”他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折得工整的墨绿色毛衣。
　　姜诺把它拿出来抖开，发现是和秋亦曜身上的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这个牌子是某奢侈品的牌子，他从来没穿过如此高档的衣服。他的衣服很少，因为没有闲钱用来买这些衣着穿扮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靠校服度过春夏秋冬。
　　秋亦曜笑嘻嘻道：“情侣装。”
　　姜诺没有再推却，他知道这是秋亦曜的一份心意，他以后会通过其他方式回报回去的。
　　姜诺换上了这件情侣毛衣，秋亦曜围着他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姜诺是天生的衣架子，这件毛衣套他身上，简直和广告牌里的明星穿起来的效果差不多。
　　“抱歉，我没给你准备礼物。”姜诺过惯了苦日子，从来没有人会在节日时送他什么东西，他的钱都只能花在最刀刃的事情上面，渐渐地对这些节日都视而不见了，就像他的十八岁生日一样，在他眼里，都是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子，他要做的事情只有学习和赚钱。
　　而现在，这些日子像是都被秋亦曜赋予了一个意义，他的生活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也可以有色彩有光斑。
　　“没事。”秋亦曜咧着嘴角，“这是我想给你的，而不是想交换礼物才给你的，明白吗？”
　　姜诺摇摇头：“我会给你也准备一个的。”
　　“真不用，跟你说话你咋就听不明白呢！”秋亦曜看着姜诺固执的样子，有点儿恼怒了，心生一计，“你就用别的方面补偿我就好了。”
　　姜诺眉梢一挑，似是自行理解了话中的引申之意：“哪方面？”
　　一双眼睛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深邃，嘴角还带着淡淡笑意，简直帅得无以复加。
　　秋亦曜被他震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等我，我去洗澡。”姜诺拍拍他的脸。
　　于是秋亦曜就见这禽兽拿了换洗衣服转身往浴室走去了。
　　“我靠……”秋亦曜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秋亦曜对于姜诺没有给自己准备礼物这件事，确实是一点生气都没有。要是换一个不理解姜诺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人怎么情商这么低，借住在别人家还不懂得在节日时送上点什么东西，但是秋亦曜知道，是生活磨去了本该属于姜诺的那一份浪漫。
　　他是那样艰难地活着，每天计算着柴米油盐，一边要在自己的学业上做到极致，一边还要起早贪黑地为自己谋生。
　　姜诺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点闪失。他活得太累了。
　　想到这里，秋亦曜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似的，眼眶也微微发热。
　　没关系，只要姜诺还在他身边，他就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分给他一半。
　　“嗡”的一声震动，秋亦曜回过神来望去，是姜诺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秋亦曜不经意顺着瞄了一眼，就瞄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字。
　　是一条信息。
　　本来可能也不会注意到信息上写的是什么，但是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有特殊的敏感性。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放心啦，嘿嘿，既然你不喜欢秋亦曜，那我可以追你吗？”
　　这像是一条女生给他发的信息。
　　秋亦曜点开那条记录，界面蹦出对话框。他看到了聊天记录的全貌。
　　女生：姜诺，我想问一个问题……
　　姜诺：你说。
　　女生：我想问……朋友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女生：那条朋友圈，是官宣？
　　女生：你和秋亦曜，是在一起了吗？
　　姜诺：都是逢场作戏。
　　女生：那我就放心啦，嘿嘿，既然你不喜欢秋亦曜，那我可以追你吗？
　　这一刻，心脏猛地下沉。
　　他心好像是落到了空空的地方，什么都触不着、摸不到。
　　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种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世界上漂浮的状态。
　　世界那么大，却那么空。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在微微地颤抖。
　　姜诺很快便洗完出来了，咔嗒一声，门锁响动。
　　秋亦曜赶忙把姜诺的手机熄了屏，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姜诺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一身水汽，以及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在他身边坐下。
　　沙发凹陷。
　　来人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但是秋亦曜却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远点。
　　姜诺洗完澡依然穿着新毛衣，同款的一红一绿坐在这里，秋亦曜却觉得这样的情侣装有点刺痛他的眼睛了。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之前他觉得姜诺也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只要他确定好自己的心意，一切都有希望。
　　而现在，他发现，姜诺对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那个游戏，怎么玩着玩着就把自己陷进去了呢？
　　回想姜诺和他的那些过往，他可以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姜诺对自己也有好感，但也可以是另一种解释——逢场作戏。一切都是为了在那个赌约中不要输给对方。
　　“看电影吗？”姜诺随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又看见了手机有未读消息，于是顺手拿起手机。
　　秋亦曜看着姜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动作给女生回复信息，闷声道：“我困了。”
　　“困了？这么早？”姜诺还在打字，没多在意，顺着他的话问了句，只是语气带着他平时的温柔。
　　“嗯，我去洗澡睡觉了。”
　　****
　　秋亦曜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今晚他没让姜诺进来和他一起睡，这还是姜诺住到他们家以来，第一次没和他一起睡觉。
　　刚才他借口说明天要去学校了，晚上得好好休息，姜诺睡在旁边他睡不好，就这样把姜诺赶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姜诺委屈巴巴的神情，他视而不见。
　　早就应该这样了，秋亦曜对自己说。
　　这种感情不同于一般人的感情，注定是没结局的。
　　他自己弯了就弯了，但是不能带坏了姜诺。姜诺要是对这方面本就无心，他不应该去强行掰弯。
　　说到底，要是他一开始不放任自己沦陷，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早就应该让姜诺睡在属于他自己的房间，不应该有什么逾越之举，也就不会有其他的想入非非。
　　尽管他一直知道那些亲密的互动，都是源于一场游戏，但是总是会有几个瞬间，让他真的以为，姜诺就是那么想的，姜诺说的、姜诺做的，都是出于他心里的本意的。
　　实属自欺欺人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对话框里“逢场作戏”那几个字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像定格画面般。
　　秋亦曜自嘲地笑了一声。
　　声音孤独地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
　　秋亦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要去上学了，他努力保持着稳定的心态，和姜诺一起去上学。
　　只不过，要是换作在以前，他会和姜诺讲许多的话，而今天，他一直很沉默，姜诺和他讲话，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姜哥，曜哥，你们回来上课了？”
　　一走进教室，就有同学惊讶地问。
　　“嗯。”秋亦曜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点头应着。
　　几个平时一起打篮球的关系比较近的男生围过来，问秋亦曜之前怎么没来上课，秋亦曜开着玩笑搪塞几句便应付过去了，坐在前桌的陈家辉听着听着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只有他知道，秋亦曜是为了自己，才上不了课的。
　　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多，不会露出手臂，不然那些人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指不定又要流传出什么校霸称霸江湖光荣负伤之类的版本来。秋亦曜想着。
　　梁璐也在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就围上来了。
　　她挤在人群中央，想和他搭话，但是秋亦曜不看她，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梁璐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
　　秋亦曜现在对梁璐的态度就是避而远之，在朋友圈乱带节奏的事情，他心里不爽，但是也不好跟小姑娘家的计较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
　　教室里开着空调，比较热，姜诺坐下后便脱了外套，里面穿的是秋亦曜昨天送给他的那件圣诞树一样的绿毛衣。
　　姜诺刚脱了外套，就有眼尖的同学发现他这件衣服了，激动地喊，“姜哥！你这件毛衣是L牌今年的圣诞主题限定款，你居然能抢到！”
　　他这么一喊，别的同学目光纷纷都看过来了。
　　秋亦曜低下头去，假装整理书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们快闭嘴吧。
　　“上个月开放抢购的时候，我也去网站上抢了，一秒钟不到就没了，听说后来圣诞限量款还被黄牛炒上了天！”
　　姜诺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事，他只认得这个牌子的衣服，知道它们卖得很贵，但是不知道身上这件圣诞限量款这么难抢。
　　他看了一眼秋亦曜，后者对同学们的讨论置若罔闻，低着头写试卷。
　　“对了，这回L牌主打了情侣款，姜哥这件的图案是绿色圣诞树，还有一件是红色圣诞帽！”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说当红的某某某明星昨天发了微博和另一个明星联名打了L牌情侣毛衣的广告，那两位明星最近炒CP炒得热火朝天的。
　　虽然当初买毛衣的时候确实是出于这两件毛衣的CP属性买的，但是秋亦曜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姜诺炒CP。
　　还好上课铃及时响了，这群人的话题才没有从明星CP那里转移到他和姜诺身上。
　　姜诺低下头凑近：“你生我气了？”
　　秋亦曜把乱七八糟的书全都抽出来，在桌面上摞成厚厚一叠，还把它们移到桌子靠近姜诺的那侧，用来和姜诺隔开距离。
　　“没有啊。”秋亦曜语气故作轻松。
　　姜诺趴在桌子上侧脸看了他好一会儿，似是在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秋亦曜很怕被人这样盯着看，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果然，姜诺落下结论：“说谎。”
　　“没有。”秋亦曜重复，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闷闷的。
　　“那你把书摆中间来干嘛？”
　　他们以前都把书摆在各自那边，不会放在中间这侧，这样显得两个人很有距离感。
　　“书太多，我想换种摆法。”
　　“那你怎么不和我穿情侣毛衣？”
　　这货是要刨根问底吗。
　　如果昨天他没看到姜诺手机里的那条信息，他今天一定会穿上和姜诺同款的情侣毛衣的，他只觉得空气干燥无比，他那点湿润的小心思便无处遁形，只能蒸发，无法汇聚成彩虹的形状。
　　“因为我突然觉得炒CP挺没意思的，就像那两个明星，表面上逢场作戏，谁知道他们私下又有几次联系呢。”
　　秋亦曜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也用了“逢场作戏”这个词。
　　姜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正想说什么，这时从讲台上飞下来一截儿粉笔头，正好砸在他俩课桌的中缝上。
　　“秋亦曜，你起来。”生物老师在台上严厉道。
　　生物老师是个严厉的老头，一般没人敢在他的课上讲话，他那凶像一露，被点名的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同学们纷纷向秋亦曜投来同情的目光。
　　秋亦曜推开椅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变回了他从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秋亦曜已经一改之前的作风，每天都能认真学习了，但是他现在又不想认真学习了，觉得那没意义。
　　“你把这题答案说一下。”生物老师敲着投影仪上的题目，“做不出来就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其实他会做，但是他不想回答。
　　姜诺在一旁小声给他说答案，生怕他没听到，还说了好几遍，但是秋亦曜置若未闻，一声不吭地站着。
　　生物老师冷笑一声，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做的模样，眼神里带着鄙夷。
　　他向来看不起成绩差的学生，以前成绩差的学生找他问问题，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脸上写满了“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最后大家都不敢再去找他问问题了，转而去请教班里成绩最好的姜诺。
　　“我看你比老师懂得多了是吧，我讲话你也讲话，还影响人家班长，自己不读书也就算了，我平时也懒得管你，但你还要影响好学生学习，你想让人家跟你一样堕落吗。麻溜点儿，自己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秋亦曜本来就看生物老师非常不爽，正抬脚准备走，听见身边的椅子“吱呀”一声被人挪开。
　　姜诺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声明一下，刚才是我找秋亦曜同学讲话的，是我在影响他学习。”
　　姜诺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姜哥也太猛了，敢和生物老师直接对线！”
　　“说这话也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吧，这不就是否定了老师的做法吗？”
　　“生物老师脾气这么冲，姜哥就算成绩好，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秋亦曜冷冷地瞥了旁边的姜诺一眼。
　　想干嘛？
　　讨好我？
　　没必要。
　　秋亦曜没管他，直接抬脚走到教室外面站着。
　　他听见背后教室里，姜诺的声音继续在教室中响起：“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在我，所以我也应该站到教室外面去。”
　　生物老师还来不及反驳，姜诺长腿一迈，径自走到教室外面去了。
　　留下生物老师气红了脸，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怒气冲冲地吹了一口胡子，决定不管这个脑子抽了的好学生，继续讲刚才的课。
　　****
　　“真冷啊。”姜诺跺着脚缩着脖子。
　　秋亦曜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外套都没穿，就穿了件让他看到就心烦的绿毛衣，不冷才怪。
　　傻逼。
　　活该。
　　秋亦曜不理他。
　　姜诺凑过来用胳膊碰了碰他。
　　“干嘛？”
　　“我冷。”姜诺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猫。
　　秋亦曜看了看他薄薄的毛衣，叹了口气，径自走进教室。
　　“你干什么！”生物老师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怒吼道。
　　“外面冷，拿件衣服。”秋亦曜从姜诺椅背上抽出外套。
　　“那你拿人家的衣服干什么。”
　　秋亦曜站住脚步，注视着老师，“他冷。”


第65章 
　　虽然现在秋亦曜的心像是沉在海底，快要溺亡，但是他见不得姜诺受冷。
　　懂事的同学反应过来，觉得是小情侣在撒糖，开始阴阳怪气地“哦~~~”
　　生物老师：“……”
　　生物老师今天是真的气惨了，明明他在帮姜诺排除学习干扰，没想到他心中最喜欢的学生并不领情，反而带头不上课，宁愿出去罚站，好不容易才平复点心情，秋亦曜又进来堂而皇之地拿衣服，简直不像话！
　　“谁再扰乱课堂秩序，一起出去罚站！”
　　秋亦曜把衣服扔给姜诺。
　　透过走廊的窗望出去，是另外一栋教学楼。两栋楼之间用长长的走廊相连着。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教学楼坐在窗边的王治。
　　以前罚站的时候秋亦曜会和同样不听课的王治同学做做互动，搞点事情打发时间，但是现在姜诺站在他身边，而且他心情很不好，没有玩闹的兴致。
　　对面教学楼里，王治很快就发现了他，但是不管王治怎么打手势，秋亦曜都不理，而是闭上眼开始放空。
　　反倒是被姜诺发现了，开始兴致勃勃地和王治打起手势来。
　　秋亦曜没去管他们。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王治那边被老师抓包了，姜诺打手势的动作停了。
　　感受到姜诺又凑了过来拿胳膊碰了碰他。
　　秋亦曜睁开一只眼。
　　“又干嘛？”
　　“我手冷。”
　　秋亦曜怀疑地碰了碰姜诺的手，果然冰冷冰冷的，看来是因为刚才只穿毛衣在门口站一会儿就凉透了。
　　“关我什么事。”秋亦曜收回手，插进衣服口袋里。
　　“给我暖暖吧。”姜诺的话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明显就是刻意讨好。
　　“不。”
　　话音刚落，姜诺就已经把手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了，他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都说了不，你还放进来？
　　秋亦曜想把他的手扔开，但是这人的手像块橡皮糖似的，黏在他手上，根本没法挣脱开。
　　“给我暖暖嘛。”
　　“你自己有口袋。”秋亦曜冷冷道。
　　“你这里暖。”姜诺捏了捏他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死皮赖脸的？
　　但是说实话，被姜诺这样死死牵着，他心里竟然还有一点点小开心。
　　在那一刻，他空落落的心好像得到了某种满足。
　　像个酗酒的人，不断地在对自己说，再喝一杯吧，就最后一杯，一定是最后最后一杯了。
　　秋亦曜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真是没用。
　　他们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姜诺的手慢慢暖起来了，但是他仍然没有把手抽走。
　　直到教导主任的那张扑克脸出现在转角。
　　****
　　“你们在这干嘛？”
　　教导主任把两人打量了一番。
　　如果是秋亦曜一个人站这，那肯定是上课不听话被赶出来的，但是今天姜诺也站在这，他就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秋亦曜赶紧想把姜诺的手从自己口袋里推出去，但是这货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秋亦曜瞪了姜诺一眼，姜诺也转头和他对望了一下。
　　看起来有点深情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他们是一对被抓包的小情侣，在上演遭到阻碍时痛彻心扉回望最后一眼的戏码。
　　“老师好，我们在罚站。”
　　姜诺连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自然地仿佛说的不是罚站，而是“老师好，我考了全年级第一”一样。
　　教导主任已经走到他们俩面前了，秋亦曜现在不敢乱动了，手老实地在口袋里呆着，连同姜诺的温度一起。
　　姜诺完全没有把手撤出去的意思，还若无其事地捏了捏秋亦曜的小指。
　　他发现姜诺很喜欢捏他手这个动作。
　　秋亦曜一个激灵，正襟危站，余光瞥见姜诺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次罚站，这么好玩吗？
　　“罚站？你为什么罚站？”教导主任觉得不可思议。
　　冬天的校服宽宽大大的，他并没有发现姜诺的手也放在秋亦曜的衣兜里，只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站得有点近。
　　“因为我刚才在课堂上找秋亦曜讲话。”姜诺回答。
　　教导主任一脸“你确定你没有说反？”的表情，但是因为姜诺好学生的形象，也不再多问。
　　“你前一阵子很久没来学校上课？”教导主任咳了咳。
　　“嗯，我在家里复习竞赛。”姜诺点头。
　　“竞赛是在元旦节吧，没几天了。”
　　姜诺“嗯”了一声。
　　“好好准备，我去跟你们生物老师说一声，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罚站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了。”
　　教导主任走向前门准备叫教室里面的生物老师出来一下，秋亦曜才刚松了一口气，只见教导主任又突然回身。
　　他眯起眼：“你们两个贴那么近干嘛？”
　　姜诺没吭声，秋亦曜在一旁都快急疯了。
　　这下好了吧，被发现了！
　　你不是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你怎么还不走开一点，猪蹄子给我拿出去啊！
　　秋亦曜内心戏极其丰富，表情也是风云变幻，额头都要微微渗出汗来了。
　　“因为……因为外面冷，我们挨着暖一点……”秋亦曜吞吞吐吐道。
　　“哦，原来是这样。”教导主任恍然大悟点点头。
　　秋亦曜：？
　　这么好哄？！教导主任心这么大？
　　他招了招手把生物老师喊出来，指着秋亦曜和姜诺道：“你让两个孩子大冷天的在外面罚站，万一冻个感冒发烧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姜诺过几天还有竞赛要比，他可是拿奖的苗子，你要是让他生病考砸了，那学校可饶不了你了。”
　　生物老师是个势利眼，一到学校领导面前就一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样子，连声说“是是是”，把他们领回教室里坐着了。
　　多亏了教导主任这个钢铁直男完全没有看出他和姜诺之间的不对劲，认为男性和男性站在一起，那就是顶多好兄弟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是早恋的同学。
　　秋亦曜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满脸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趁着生物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姜诺偷偷跟他耳语：“不觉得好玩嘛？”
　　好玩？！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要是被教导主任发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他们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吧！
　　秋亦曜瞪着他。
　　“刺，激。”姜诺一字一顿地说，温热的气流扑在他耳畔，秋亦曜的心好像也被他带得起伏了起来。
　　这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是那样让人肾上腺素暴增，那样让人沉迷。
　　“刺激你个头。”
　　****
　　姜诺这人就是个毒药。
　　有他在身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好玩起来。
　　就连往日里觉得枯燥无味的罚站，都可能变成他此生最难忘的一次罚站。
　　秋亦曜深深地觉得，他不能这样被姜诺影响。
　　他以前是一个多酷多洒脱的人，没有人能左右他。
　　而现在，他陷入了名叫姜诺的泥潭，每天的情绪都在这儿打转，他必须赶紧走出来。
　　要从泥潭中脱身，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和姜诺同频。
　　“中午一起吃饭？”秋亦曜戳了戳前桌的陈家辉。
　　陈家辉有些为难：“秋秋，我现在都和徐成一起吃……要不你……”
　　“好了，打住。”秋亦曜干脆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去吧。”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姜诺向往常一样等他一起吃饭。
　　“我今天不去吃了。”秋亦曜说。
　　“怎么了？”姜诺问。
　　“别管我了，你自己去吃，饭都要被他们抢光了。”秋亦曜指了指正在以光速离开教室的同学们，才过去十几秒钟，教室基本就空了。
　　“不舒服？”姜诺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着急，一动没动。
　　“嗯，胃疼。”秋亦曜刚好顺着姜诺的话下来，随口扯了个谎，为了装得像一点，还趴到了桌上，“你快走吧。”
　　“那我打包回来给你。”
　　“不用。”
　　姜诺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
　　****
　　人都走光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他一个人在座位上坐着。
　　他不再趴着，缓缓地直起身来。
　　秋亦曜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挪到了姜诺的桌上。
　　干干净净的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是竞赛习题册。
　　其实姜诺上课也不怎么拿课本出来，乍看之下和那些不读书的差生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却领先了人家几个光年，因为那些课本里浅显的知识都早就烙印在姜诺的脑海里了。
　　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秋亦曜坐到了姜诺的位子上。
　　好像这样就离他更近一点，可以把他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一点了。
　　草稿纸上行云流水地写着姜诺的解题思路，居然会有人把草稿纸都用得这么整齐，怪不得他不会犯那些粗心的计算毛病。
　　他喜欢姜诺什么呢？
　　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他很聪明。
　　也许是因为他字写得好看。
　　也许是因为他写字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
　　也许是喜欢他的手牵着自己的时候传来的温暖。
　　也许是他附在他耳边说话时传来的温热气流。
　　也许是因为他长相帅气，篮球打得好，笑起来好看，气味很好闻，做事很周到，对他很温柔……
　　他生活在泥淖之中缺从来不放弃。有人把他这块金子扔到泥土里，他就变成种子慢慢发芽破土而出。
　　反正，浑身上下，他根本找不出姜诺的缺点。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刚觉得有一丝甜，心脏又好像被撕扯了一样。
　　如果可以看到，他心里现在一定有两个小人在拉扯着他的心脏。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一个说，你看啊，姜诺对你多好啊，你和姜诺在一起多快乐啊，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另一个说，醒醒吧，姜诺喜欢的是女孩子，谁没事对着同性想这些事啊，你可别再沉沦了。
　　他感觉到一阵孤独袭来。
　　没有姜诺在身边陪着，他在这个班级里就是一个人。
　　虽然还会和其他几个同学开开玩笑，打打篮球，还有陈家辉可以被他欺负，但是他们都和姜诺不一样。
　　他们都只是表面上的嬉笑玩闹，而只有姜诺能和他达到心灵上的契合，姜诺不仅能陪他闹陪他笑，更重要的是还能陪他哭，陪他渡过难关。
　　姜诺才刚走，他就开始想他了。
　　他突然发现，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好像这个学期以来，一直都是和姜诺形影不离的，不管他去到哪里，都有姜诺在身边。
　　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演一个大型谍战片，所有人都开始互相猜疑，那姜诺一定是他最信任永远不会背叛的那一个。
　　而现在，他决定亲手把姜诺推开了。
　　但是，好想他啊。
　　正出神地想着，突然后门处一阵轻响，门被人推开了。
　　正午的阳光洒进来，来的人背光站着，身形修长，发梢都被染上了暖洋洋的金黄色。
　　像梦境一样。
　　迷幻、不真实。
　　秋亦曜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姜诺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吗？
　　为什么他刚说完想念，姜诺就回来了？
　　姜诺是全班最后一个走的，却是第一个从食堂回来的。
　　怎么会这么快？
　　而他低沉的心跳声，也逐渐地汹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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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姜诺看见秋亦曜坐在自己座位上，先是一怔，而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看就是从食堂里打包的饭菜。
　　“那个……我……”秋亦曜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坐在人家的位置上，但根本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说辞。
　　好在姜诺也完全没在意这件事，只是“嗯”了一声，就坐到了秋亦曜的位子上，把塑料袋里的饭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拆开给他摆在桌上。
　　红烧鸡腿，鱼香肉丝，番茄烧蛋，都是他喜欢的菜。
　　将近一个学期的相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姜诺已经摸清了他的喜好。
　　“还胃疼吗？”姜诺问。
　　“好……好点了。”秋亦曜磕磕绊绊地说。
　　姜诺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盒药，征询地问他：“胃药是在饭前吃的，要不要先吃一次？”
　　秋亦曜还真的感觉到有些胃疼了，他点了点头。
　　于是姜诺又起身去给他接了杯温水，把药剥好给他。
　　秋亦曜接过他的水和药，咽了下去。
　　姜诺又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给他。
　　秋亦曜接过，姜诺便开始拆自己那份饭菜了。
　　他永远都是这么周到，让被照顾的人感觉到心安。
　　秋亦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饭菜，用筷子在上面戳了戳，却没有夹起来。
　　“怎么了？”姜诺发现他没动筷子，“吃不下？”
　　“不是。”秋亦曜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姜诺笑了，像是面对着一个孩子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似的。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啊。”
　　他语气温柔、宠溺，像是一场美丽无比的梦境。
　　又在演戏。
　　在姜诺一手营造的迷幻梦境里，秋亦曜觉得自己都要迷失方向了。
　　可是你说我们是逢场作戏。
　　他张了张嘴，这句让他伤心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
　　美术课。
　　秋亦曜还蛮喜欢上美术课的，学渣就是这样，除了主课以外的其他课程，都挺喜欢。
　　今难得的一次美术课没被其他老师占用，教室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上节课刚下课，大家就迅速地冲向了美术馆，生怕晚一秒钟就有哪个任课老师走进来说下节课他要讲试卷请大家不要走。
　　姜诺还在被一个同学缠着问问题，秋亦曜直接跟着第一批冲锋的大伙儿走了，没等他。
　　他就是想避开他。感觉只要有单独和姜诺相处的场合，他就更加容易沦陷。
　　他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
　　第一次到得这么早，秋亦曜抢了个窗边的好位置，很快周围的位置都被别的同学占了，他很满意，果然，等姜诺到美术教室的时候，只剩下的一些位置都里秋亦曜很远了。
　　很好，就是要这样，离他远点。
　　今天的课是油画，老师提供了几个简单的意象，比如苹果、树、香蕉之类的，能够在一节课的时间内画完。
　　最近圣诞主题的宣传很多，秋亦曜决定画一棵圣诞树。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他的圣诞树也基本完成了。
　　深深浅浅的绿色，上面还挂了个红色的小圣诞帽。
　　其他同学的作品也都基本完成了，大家纷纷拿走了自己的大作，而秋亦曜却把自己的作品留在了画架上。
　　“秋秋，你怎么没把画拿走？”陈家辉一边走着一边问他，手里拿着他自己的大作，他画的是一颗苹果。
　　平安夜刚过去，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了画苹果，寓意是平平安安。
　　“我忘了。”秋亦曜随口道。
　　他不想拿走，因为画画的全程，他脑子里全是姜诺穿着他送给他的墨绿色毛衣的样子，他怕拿走了以后他见到这幅画，就会想起他。
　　“哦，”陈家辉完全没在意秋亦曜的答案，自顾自说道，“我要把我的处女油画作品送给徐成。”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献给他？小处女。”秋亦曜逗他。
　　陈家辉耳根一下就红了，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
　　两人说着话走到教学楼下，秋亦曜余光突然瞥见楼顶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谁没事会在大冬天坐在楼顶吹风？
　　他拉住陈家辉。
　　“怎么了？”陈家辉被他拉得差点没一个踉跄跌倒，回过头却发现秋亦曜死死地盯着斜上方。
　　他顺着秋亦曜的目光看过去，差点没惊呼出来：“白羽捷？！”
　　是他，没错，刚才圣诞小镇碰见的那个穿羊羔绒衣服的男生，此刻正坐在天台边缘，双腿还在外面晃荡着，看着着实吓人。
　　“哎？你干嘛去？！”
　　见秋亦曜很迅速地往教学楼里跑去，陈家辉大声叫他。
　　听到他的叫声，秋亦曜余光瞄了一眼楼顶的位置，马上又折回来。
　　“别乱叫，你去找老师。”秋亦曜压低声音说。
　　陈家辉立马闭嘴，他明白了秋亦曜的意思，要是过于激动地大吼，引来围观群众，说不定顶上那位就一着急直接跳下来了。
　　他点了点头。
　　于是秋亦曜又转身飞快地向教学楼里跑去。
　　看来上次在圣诞小镇碰到白羽捷后，他回家并没有和母亲沟通好这件事情。想来也是，向来封建传统的父母突然受到这种惊吓，没有几个能欣然接受的。
　　他当时就不应该让白羽捷直接回家。
　　想到这里，秋亦曜的眉心拧成一团，在心里自责。
　　他知道白羽捷坐的那个位置，那是他以前没事就去的天台，他的秘密基地，他清楚得很。
　　要到白羽捷的那个地方，得先翻过一个凸起的水泥台，所以一般人可能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过去，从天台的门处也不能直接看到白羽捷的方位。
　　可惜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就连哪里扔着一堆废弃钢管，哪里有个不知道谁丢的辣条包装袋，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好久没来了。自从和姜诺的关系越来越好以后，他就很少来这个地方了。
　　以前这个天台对于他来说是个解压的场所，因为没有人来，他可以安静地待在这里，喝掉一瓶酒，或者是站着吹吹风。
　　只要往天台上一站，就有一种世界独属于他的感觉。
　　秋亦曜轻轻推开门，鸦雀无声，果然，还没有人上来。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根很粗的管子，轻轻一跃跳上了那个水泥台。
　　不过，他就坐在这里了，没有再往前去。
　　白羽捷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他可以看见，白羽捷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哈喽。”秋亦曜打招呼，“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想到被你也发现啦。”
　　他语气非常轻松。
　　“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棒，有一种世界都属于你的感觉？”
　　白羽捷没说话，还是那样扭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保持着警觉。
　　“没事儿，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不是来抓你下去的。”秋亦曜学着他的样子，晃了晃腿，“既然你闯到我的秘密基地了，你总得陪我聊聊天吧。因为我觉得，咱俩处境好像有点像。”
　　“我最近心情烦得很。”秋亦曜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许是察觉眼前的人心情是确实低落，白羽捷试探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因为好久没跟人说过话，刚开口的时候有些生涩沙哑。
　　秋亦曜努力露出一个笑：“没事儿，就是最近遇到了些事情。”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我发现我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了。”
　　“就最近才发现的。”
　　“一开始我不喜欢他，甚至很讨厌他，于是就故意整他，恶心他，没想到我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从以前的虚情假意的演戏变成真的朋友了。”
　　“但是我又发现，这种朋友的关系好像慢慢不能满足我了……我想要更多……”
　　“他靠近我，我会心跳加速，他看向我，我会在他的眼神里沉沦，我没事还喜欢偷偷看他……”
　　“我以前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这应该算是喜欢吧？”
　　“应该……是吧？”秋亦曜语气不是特别肯定，自言自语道。
　　“因为一场赌局，我们在玩“禁止假装恋爱”的游戏，我本来势在必得，觉得我一定不会输的。可是玩久了我根本分不清那些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想了半天，想明白了我自己这边的答案。”
　　“但是无意间，我却看到了他的答案……”
　　“他说……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秋亦曜没再说话了，冷风吹来，他吸了吸鼻子。
　　也许是这个动作让白羽捷动了恻隐之心，他出声安慰道：“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秋亦曜缓缓摇头。
　　“我能坐到你那里来吗？你那里好像更开阔一点。别怕，天台的门已经被我反锁了。”
　　白羽捷似是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而后呆呆地点头。
　　秋亦曜笑了，跑到他那边，跨上围墙，也和白羽捷一样的姿势坐在上面，双腿之下是四层楼高。
　　秋亦曜一出现，底下的人群都躁动起来，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一个没走，又来一个？
　　“那个铁门不是没锁的吗？你怎么锁的？”白羽捷问。
　　确实，都过去这么久了，秋亦曜来了之后居然一直没别的人过来，很不合理，只能是因为秋亦曜把门锁了。
　　秋亦曜嘿嘿一笑：“我说了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这里的东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个水塔的后面有一根短木头，刚好可以穿过门锁的洞。”
　　楼下站着乌央乌央的人群，但是偏偏，秋亦曜的目光就能马上捉到姜诺的身影。
　　姜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正值寒冬，他却热得把校服外套都丢在了一旁的灌木丛身上。
　　姜诺刚才在回教室的路上碰见了正要去找老师的陈家辉，陈家辉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完这事，没想到姜诺的反应居然和秋亦曜一模一样，让陈家辉去找老师，自己则拔腿就往教学楼上冲。
　　等陈家辉找来老师，却发现姜诺喘着气站在楼下，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还站在这，没上去吗？”
　　姜诺摇了摇头：“上不去，顶楼的铁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那还有别的门吗？”陈家辉问。
　　“没有了，我问了保安大叔。”
　　“真是的，秋秋在搞什么啊！”陈家辉急得跺脚。
　　教导主任在一旁打电话叫消防队过来把气垫撑上，又忙着遣散过来围观的同学，谁知人不但赶不走，反而越聚越多了。
　　直到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姜诺的心猛地一沉。
　　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楼顶。
　　他和白羽捷一样，双腿悬空在教学楼外侧立面，这压根不是去救人的架势。
　　他在想什么？
　　“叫人去找电锯！”姜诺冲教导主任大喊，他急得近乎破音。
　　教导主任愣了愣，明白他是想要把楼顶的铁门锯开后，连忙点头，慌乱地翻着通讯录找学校维修工的电话。
　　姜诺慌了。
　　他真的慌了，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再像平时那种仿佛淡淡然的胜券在握，而是带着一丝颤抖。
　　当他看见秋亦曜的那一刻起，就克制不住地不停想，要是就这样看着他摔落在他面前，他会比死了还要难过。
　　这几天秋亦曜不开心，他还没有把他哄好。
　　他想告诉他的那些话都还没有说出口。
　　他想和秋亦曜一起完成的事，还有很多。
　　所以，给个机会，不要这样。


第67章 
　　“真神奇啊，平时不愿意对熟悉的朋友讲的事情，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居然能这样直接说出来。”秋亦曜望着天感慨，“你呢？和我说说，为什么坐到这里？”
　　秋亦曜偏头看白羽捷，发现他脸长得白皙干净，一看就是乖乖的那种类型。那天晚上昏昏暗暗的，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那天晚上回去后，我妈的打骂都是其次，这些我都能忍……最主要的是，他也和我提了分手。”白羽捷抠着自己的拇指，上面的皮都快被抠得翻卷起来了。
　　“什么原因？”
　　“他觉得这样压力太大了，各方面的舆论压力让他觉得这样的爱情不是他想要的。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在别人面前，始终没有承认过和我的感情，但我之前一直欺骗自己……”
　　秋亦曜想到那天晚上那个男生的样子，在众人围观的圈子里，被人指指点点，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着，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好放弃了吧。
　　“难道做一个GAY，这些事情不都是预先就知道的吗？”秋亦曜自嘲地轻松笑道，“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按自己心里的想法做。”
　　白羽捷轻轻道：“想是那么想，做又是另一回事。一开始我也以为总能捱过去的，但是当你面对着众人的指点、亲人的非议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有绝望。”
　　秋亦曜想了想他说的话，点点头。
　　“那你也决定放弃走这条路了么？”秋亦曜问。
　　“我？我不会放弃的。”白羽捷音量不大，但却很坚定，“我从小就知道我喜欢男孩子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想方设法地试探自己，看看自己能不能喜欢上女孩子，但是后来我就知道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怎么做，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我一直向往一段美好的爱情，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你妈妈那边，要怎么应付？”
　　“得过且过吧，她要打我要骂我，就随她去，我认。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给她带去正常人的生活，总要给她撒撒气吧。但是，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一定要去追求我喜欢的事物。”
　　秋亦曜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生虽然外表看着文弱，但是内心却十分强大，并且还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突然想到，那天姜诺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他不会轻易说放弃。看来姜诺看对了。
　　“你真厉害。”秋亦曜由衷道，“把自己看得很透。”
　　“你也可以的。”白羽捷认真道，“你现在还处于刚刚认识自己的阶段，以后慢慢想，想明白了就好了。”
　　“是吗……”
　　“嗯！”
　　秋亦曜露出一个微笑，晃了晃腿，惊得楼下又是一波尖叫。
　　“其实你也很厉害的。”白羽捷又道。
　　秋亦曜看着他。
　　“这些话我也和梁天琦说过，哦对了，梁天琦就是我男朋友——应该说是前男友，的名字。他总是很害怕我们的感情被别人发现，所以在学校里都要求我一定要低调，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的事。”
　　“可惜，他是个胆小鬼，这么久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怪不得秋亦曜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俩的事，按理说，这种恋情应该早就随着风言风语传开来了。
　　也只有陈家辉这个百年老妖怪能看出他们不对劲。
　　秋亦曜想到这里，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教学楼下面的人群去找陈家辉的身影。
　　他果然在那里。
　　只是——旁边还站着一个姜诺。
　　……
　　陈家辉注意到秋亦曜的目光，于是赶紧朝他挥了挥手，期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可是秋亦曜一看到姜诺就有点心虚，不敢再去往他们的方向看。
　　“所以你觉得很难过么？”秋亦曜问，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我是真心喜欢他。”
　　秋亦曜叹了口气，什么事都怕一颗真心。
　　他很怕自己傻傻地捧着一颗真心，对方却没有等价交换，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路边。
　　明明他是来安慰人的，怎么自己在这唉声叹气上了。
　　白羽捷突然笑了：“谢谢你来陪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从这里跳下去，毕竟我还期待着一场完美的恋爱呢。”
　　秋亦曜傻傻地“啊”了一声，试图装傻充愣。原来他早就看破自己是来劝他下天台的。
　　“你挺可爱的。”白羽捷评价道。
　　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弱得多的男生评价可爱，秋亦曜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其实他很在意你，已经跑上跑下无数趟了。”白羽捷用下巴指了指楼下，笑道，“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估计他能把我杀了。”
　　秋亦曜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不敢往下看。
　　“我们走吧，再不走消防车就要进来了。”白羽捷一条腿往回跨，一边说着。
　　“嗯。”秋亦曜也准备起身，没想到可能最近心情不好，食欲不振，导致有点贫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头晕，身形晃了下。
　　楼下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还好白羽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突然眼前一黑。”秋亦曜摆摆手。
　　“吓死我了，快下来吧。”白羽捷扶着他从天台边缘下来。
　　没想到跑来救人的自己，最后却还要被别人救，真是搞笑了，秋亦曜心想。
　　他们俩慢悠悠地晃到门口，白羽捷突然拉住他：“要是老师问你，你就说我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跑来吹风的，知道么？”
　　“知道。我现在和你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秋亦曜笑道。
　　秋亦曜把铁门上用来当的横条木头取下，都还没等他开门，门瞬间就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姜诺第一个冲上来，秋亦曜一下就被抱住了。
　　一个熟悉气味的拥抱，他朝思暮想的淡淡的青木香气。秋亦曜轻轻闭了闭眼。
　　门外还有校长、教导主任等一众领导和老师，白羽捷被他们带走前，对秋亦曜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别人都不知道白羽捷在说什么，只有秋亦曜知道。
　　他说的是，姜诺很在意他。
　　他不知道姜诺是什么时候跑上楼来的，明明他刚才从楼顶边缘回来之前，余光还看到那个显眼的人影站在楼下的。
　　门口挤了这么一堆领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冲到第一个来开门的。
　　他只觉得这个怀抱很舒服，很安心，他很想念。
　　明明每天都见面，怎么会这么想念。
　　****
　　姜诺的胳膊非常有力，他是第一次被姜诺这样紧地抱在怀里。
　　他以前也被姜诺抱过，但那都是松弛的、玩闹式的。
　　他感受到姜诺的紧张，姜诺整个人都在颤抖。
　　“好了，我不是没事嘛。”秋亦曜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打你。”姜诺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讲。
　　又是这样，温热的气流在耳边拂过，吹得秋亦曜耳朵发颤，只不过这回说的是打人这种凶巴巴的事。
　　“校领导面前不可以打架。”秋亦曜还是嬉皮笑脸，希望这样可以缓解一点姜诺紧张的状态。
　　“秋亦曜，你也来一下我办公室。”教导主任板着脸严肃说。
　　“哦，好。”秋亦曜从姜诺怀里出来，乖巧地跟着老师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他直觉这没个一晚上是出不来了的。
　　在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路上，姜诺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秋亦曜的身后，好像化身成为了他的影子。
　　“别跟着我了，你快回去吧。”
　　姜诺“嗯”了一声，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
　　秋亦曜拿他没辙，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又说了一遍：“你快回去吧。”
　　姜诺还是“嗯”了一声。
　　于是秋亦曜就进了办公室。
　　果然，这一呆就是一晚上，各种校领导轮番上阵，对他和白羽捷进行思想教育，一遍又一遍车轮战，搞得他濒临崩溃，心想以后再也不去天台了，要是像这样再来一次，他可吃不消。
　　精疲力竭地走出办公室，已经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了。
　　得了，今天的作业也不用写了，思想教育听了一晚上，这些领导是真能折腾啊。
　　没想到，一出门，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诺。
　　他好像就和自己进门时站的是同一个位置……该不会是一直没走吧？
　　秋亦曜顿时非常心虚。
　　感觉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刚才面对着一众校领导，都没有这么怕过。
　　****
　　姜诺见他出来，直接抓起他的手腕带他走。
　　“慢点慢点，哎，痛痛痛！”秋亦曜在后面哀嚎着。
　　往常他要是喊痛，姜诺肯定会停下来问他的，但是今天此人气场非常强大，不管秋亦曜怎么嚎，他都一概不理，手里的力道也一点没减。
　　“诶？这好像不是去教室的方向？”
　　姜诺不理他，一个劲儿地抓着他带他走。
　　秋亦曜跟在他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发现他们来到了学校废弃的那个篮球场。
　　因为篮球架非常老旧，水泥地面都裂开了，所以这里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干……干嘛……”秋亦曜一整个的心虚，直觉他带他来这里没什么好事情。
　　“你刚才说，不能在校领导面前打架。”姜诺开口，语气冷淡，没有一丝波澜，“这里没有人会看见。”
　　“你要打……”
　　话还没说完，秋亦曜就被姜诺一股很大的劲推到墙上了，后背和墙面碰撞“咚”的一声闷响，秋亦曜可怜地轻哼了一声。
　　姜诺站在树的阴影里，面容模糊不清。
　　“首先，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姜诺道。
　　秋亦曜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已经不过生日很多年了，连陈家辉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姜诺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准备了生日礼物给你的，但是鉴于你今天的表现，礼物我不准备给你了。”姜诺声音清冷，像月光一样冰凉，“因为，我很不高兴。”
　　“哦……”秋亦曜傻傻地应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前的情况。
　　“其次，”姜诺继续道，“我在生气，需要打一架才能发泄掉。”
　　“哦……好。”
　　要被姜诺打，他也认了，今天确实是容易吓到别人，刚才校领导的教训他也是听进去了一些的。
　　所以他不准备还手。
　　就让他抒发个痛快也好。
　　秋亦曜垂眸想着，然后认栽地闭上眼睛。
　　少年长长的睫毛紧闭着，贴在眼睑上，像是蝴蝶美丽的翅膀，脆弱又倔强。
　　没想到，预想中的拳头没落下，反而是唇上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睁开眼，是一张放大的脸。
　　五官俊秀，但是眼睛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靠，怎么又亲他了。
　　秋亦曜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左右想躲。
　　“怕什么，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姜诺语气很凶，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秋亦曜还是要躲，姜诺粗鲁地欺身上来把他按得更死，说完话继续亲。
　　感觉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还有意见吗？你闹什么，你要是真掉下去了怎么办？”
　　秋亦曜突然想，如果自己当时掉下去了，摔死了，姜诺会怎么样？是和别的朋友一样，掉几滴眼泪，然后告别他这个朋友，继续高考，人生顺风顺水地走下去吗？
　　没他有他都一样吗？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了一般，闷得发慌。
　　“姜诺，放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无人的篮球场上响起，语气很冷，“这个时候就不要玩游戏了，我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了。”
　　“什么？”姜诺显然一愣，手劲明显地松开了。
　　秋亦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使自己尽可能的体面一点。
　　“我明天就去广播里认输。”
　　说出来，好像轻松多了。
　　不要再演戏了，他已经玩不起了。
　　去认输，就好像是给他的这段荒诞的经历划上一个句号，以后可以远离他了，也许这样，自己的心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虽然会很难，但是总能过去的吧。
　　“你觉得我在玩游戏？”月光下，姜诺开口了，淡淡的光亮显得他的脸更加轮廓分明。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
　　不是逢场作戏吗？
　　好像读懂了秋亦曜脑海中的想法，姜诺生气地笑了一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没人的地方玩这种游戏？”
　　秋亦曜语塞。
　　“秋亦曜，我喜欢你，不是游戏，是真的。”
　　“本来我不想说，但是我今天很害怕，我怕失去你，我怕再也看不到你笑起来的样子，我怕等我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一滩血和冷冰冰的身体。”
　　姜诺的眼角有眼泪划过，顺着完美的脸颊流到下巴，秋亦曜怔怔地看着，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地便伸手想要把它擦掉。
　　冰冰凉凉的触感，是姜诺为他掉下的泪。
　　所以他是会难过的。
　　不是像他想的一样，挥挥手告别这段时间的相处，就可以继续高考、大学、工作的。
　　“以前我怕我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今天我怕要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一切，我会多么后悔。”
　　“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一个……不要讨厌我的机会。”
　　秋亦曜呆呆地木着，他感觉他已经快要听不清姜诺在说些什么了。
　　所以姜诺一直以为他表白的话会遭到自己的拒绝吗？
　　他是因为害怕做不成朋友所以一直保持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吗？
　　之前那些暧昧，是他藏在喜欢之下的小心思吗？
　　他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
　　他明明胜券在握、势在必得，自己早就已经沦陷了。
　　“我喜欢你……”
　　还没等姜诺说完，秋亦曜就用力抱住姜诺。
　　两个人的温度在寒夜里有一股相互依存的意味，像两只依偎的小动物，好像只要两个人挨在一起，就能抵御夜风的寒冷了。
　　“姜诺，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下课铃响了，教学楼里声控的走廊灯纷纷亮了起来。
　　这回是秋亦曜吻住了失了神的姜诺。


第68章 
　　他们在无人的角落里接吻和拥抱，听同学们晚自习下课的嘈杂声渐渐散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呢，我不知道，反正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你了。”秋亦曜表起白来就是一个打直球的特点，说得姜诺心里一荡一荡的，他感觉面前的男生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更加吸引人了。
　　“我喜欢上你的时间应该比你要早一点。”姜诺把指尖插进秋亦曜的发梢，轻轻地揉着。
　　也许是他以前就对自己的性1向有了认知，所以更能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心理的变化。
　　接下来，就是慢慢铺设一张网，对他好，陪伴他，引诱他，最后把他捕获。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次大冒险游戏，让我重新认识你。”秋亦曜回想着当天的场景，觉得命运真的很神奇，而后心念一动，“……你该不会是在游戏之前就喜欢上我了吧？！”
　　秋亦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会不会是那天姜诺故意在指针停摆的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过于自恋了啊。”姜诺伸手刮了刮秋亦曜的鼻梁，“虽然我之前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很帅，但是咱们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站到敌对方去，怎么喜欢上你呢？”
　　秋亦曜长长“哦”了一声，“你看吧，我说了，那个赌约，我不会输的。”
　　“是谁刚刚说想认输的？”姜诺逗他。
　　“那还不是因为……！”秋亦曜憋了半天，泄气了。
　　“好好好，我知道。”姜诺语气很温柔，他现在也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向秋亦曜表明心意，但是又觉得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刚刚好，“我也没有输。”
　　“那我们……就把赌约一直进行下去？”
　　“嗯。”
　　他们说了许多话，在接吻的缝隙里说话，在说话中不由自主地靠近接吻，好像要把这段时间藏在心里的委屈全都补偿回来。
　　“快要门禁了，我们回去吧？”秋亦曜在厮磨的间隙里询问姜诺。
　　“好，最后再亲一下。”
　　简直像只贪婪的小狗，秋亦曜笑。
　　然而下一秒，这种想法就收回了。
　　这回姜诺吻得很用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审判的意味，秋亦曜整个人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他想说差不多了回去吧，却感到嘴角猛地刺痛。
　　“啊。”
　　秋亦曜没控制住喊了一声，姜诺这才放开他。
　　果然是条狗！这狗居然在他嘴角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感觉到嘴角被咬破了，血丝缓缓渗出来。
　　“你干什么！”秋亦曜捂着嘴角，有点生气。
　　姜诺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对视。
　　“这是给你的教训。”姜诺说，语气不似刚才的温柔了，而是带着点狠劲，“下次再敢做那样危险的事，就不止是咬破嘴角了，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他知道，今天他坐在天台上确实很危险，两腿都是悬空的，哪怕是个不想跳楼的人，要是精神一恍惚，往前栽倒的话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姜诺心情一定非常着急。
　　更何况，他站起身的时候还因为贫血晃悠了一下。
　　姜诺看他脸上确实流露出了悔改之意，满意地“嗯”了声，最后重重亲了他一下，牵起他的手带他往外面走。
　　他们刚才待的地方是废弃篮球场侧面的树丛后面，隐蔽性非常好，也不知道像姜诺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怎么知道这样绝佳的谈情说爱地点的。
　　他正想问，忽然听到篮球场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情况？今晚废弃篮球场还来人了？
　　他们顿住脚步，顺着树丛的缝隙往外看。
　　****
　　来的是一群男生，大概有五六个的样子，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男生手里还拎着另外一个男生，他揪着那男生的衣领狠戾地把人往球场这边带，被揪着的男生极其不情愿，但是根本逃不掉。
　　他们把人带到球场正中间，然后狠狠将他往地上一推。
　　男生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毫无反抗之力地跌坐到在地上，马上警惕地蹬着腿往后退了几步。
　　“真是个小娘们。”那些人嗤笑。
　　这背影秋亦曜再熟悉不过了，近来缘分不浅，正是这几天频频见到的白羽捷。
　　而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他也眼熟，就是平时跟着刘勇混的那几个臭名昭著的小跟班，其中刚才揪着白羽捷衣领的那人便是头号跟班，名字叫朱小强，跟蟑螂一个名字。现在刘勇进了看守所，看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朱小强高大强壮，空有一身无用的肥肉，秋亦曜之前跟他交过手，根本没怎么用力朱小强就被他干趴下了，所以这个人在他眼里毫无存在感，他倒是要看看，趁着刘勇不在的档口，他要怎么作威作福。
　　“你们要干什么？”白羽捷声音本就偏细，在一群糙汉子面前显得更加文弱。
　　朱小强一脚踩住了还想后退的白羽捷的腹部：“我们来替梁天琦讨个公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呢，喜欢男人，还污蔑我们梁天琦，说什么你和他之前在一起？”
　　“我就是和他在一起过！”白羽捷争辩。
　　“胡说！我们今天特地问了梁天琦，他说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也不嫌恶心吗？哈哈哈哈！”
　　“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白羽捷气极了。
　　“原话就是这样，兄弟们几个都听到了呢。”朱小强看了看身后的弟兄们。
　　后面一众喽啰纷纷点头。
　　这帮人看着白羽捷的眼神里充满了嫌恶与嘲笑，嫌恶他喜欢男人的性取向，嘲笑他居然连自己被人背叛了都还不知道。
　　白羽捷一时眼瞳放大，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朱小强看着白羽捷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坚信不疑，到犹豫不决，再到全线崩塌，舒心地笑了出来：“要我说，你们这样变1态的生物就直接去死好了，今天怎么不从楼顶跳下来？你留在这个世上，是来恶心我们的吗？要是我们被你喜欢上了，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羽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有吭声。
　　“不如我们今天就来给你上一课好了。”
　　朱小强转头给后面的几个人递了个眼神，那些小喽啰马上会意，纷纷往前走来包围住白羽捷。
　　“什……什么……？”
　　白羽捷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几个高大的黑影包围了，恐惧骤然袭来。
　　“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男人。给我扒了他！”
　　于是这几个黑影开始行动起来，两个按住他的脚，两个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白羽捷拼命地挣扎，却根本捍不动他们的一丝一毫。
　　“你们干什么！”白羽捷怒吼。
　　“真男人，就是力量和征服的象征。”朱小强手背在身后，绕着他闲庭信步起来，那派头，像个参观什么展览的老爷。
　　刚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在拍他肩，正奇怪着他的几个手下不是正在扒白羽捷的衣服吗，怎么有人这就起来了？他一转头，却看见一张曾经硬生生让他做了好几晚噩梦的脸——秋亦曜。
　　曾经他毫无尊严地被秋亦曜一拳击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被围观群众嘲笑了许久，这人就是他心上的一根刺，而如今见到了他便本能地想跑。
　　“去哪？”秋亦曜揪住他的衣领，一挑眉。
　　接着，朱小强感到后膝一股力量袭来，人便不受控制地笔直地跪到了地上，膝盖磕地发出一声脆响。
　　那边按着白羽捷的几个人发现异样纷纷转过头来看。
　　“老大！”
　　看着自家老大被人踹，他们按着人的手力道松了，想要过来帮忙。
　　又一次在别人面前被秋亦曜以绝对性的优势打倒在地上，朱小强感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于是“啊”地怒吼一声，整个人向秋亦曜扑上来。
　　没想到，又在半路上被人截胡了。
　　朱小强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人一拳重击，硬生生止住了他往前扑的劲头，又是一个踉跄往后翻滚倒在地上。
　　他一看，发现这一拳的主人是姜诺，他挡在秋亦曜面前，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就这？还谈力量和征服？”秋亦曜气定神闲地站在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嗤笑。
　　互相表白过心意之后，姜诺意图保护他的行为也过于明显了，秋亦曜悄悄在心里笑，感觉甜甜的，真好。
　　这一跤摔得可不轻，朱小强的后背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哀嚎着想爬都爬不起来。
　　“还有几个？一起上来好了，抓紧点，快到宿舍门禁时间了。”秋亦曜抬手看了看手表，好像真的在赶时间似的。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有几个想要上来干架的瞬间怂了，他们松开了白羽捷，屁滚尿流地去扶自家老大，还站得一个比一个远。
　　“不打了？”秋亦曜看着他们畏惧的样子，笑了，慢慢走到白羽捷跟前，伸出一只手把白羽捷拉了起来，“告诉你们，人家同1性1恋也不是什么品种的猪都会喜欢的，所以你们少自作多情了。”
　　朱小强等人听得脸色发黑，但又不敢说话，怕被揍。
　　其实白羽捷没受什么伤，就是刚刚被朱小强推倒在地上的时候胯骨磕着水泥地了，这会儿那阵剧痛过去，现在也能一瘸一拐地自己走。
　　三人要走出篮球场的时候，秋亦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白羽捷转头对朱小强他们说道：“哦对了，他现在归我罩，要找他之前先来问问我。”
　　说完，便潇洒离去。
　　朱小强怒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良久，最后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秋亦曜，走着瞧！”
　　****
　　秋亦曜和姜诺把白羽捷送回他的寝室后，往他们自己的寝室走去。
　　他们虽是同一个年级的，因为不同班，就不在同一层楼里。
　　这会儿该回宿舍的都已经回来了，临近熄灯点，走廊上都没什么人。
　　“看把你能得，还一起上，要是真一起上了，我看你的右手又要去医院报到了。”姜诺说道。
　　本来他右手的伤口就没好，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伤口又要裂开，所以刚才姜诺帮他挡了朱小强的那一下。
　　当事人心情特别好，现在还毫无悔改之意，笑嘻嘻道：“嘿嘿，我知道你能解决掉他们的，我相信你，小姜。”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上回在巷子里和刘勇等人渣交手的时候，秋亦曜就看过姜诺的身手了，确实非常不赖，平时那是他不张扬，要是动真格了要和秋亦曜一决高下，估计也是难分胜负。
　　姜诺白了他一眼。
　　秋亦曜还是笑嘻嘻地，凑到姜诺耳边低声道：“毕竟，我男朋友那么厉害。”


第69章 
　　秋亦曜原以为，虽然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但他们之前就处于假扮情侣的状态中，应该也都差不多，可事实并非如此，从第二天一早开始，秋亦曜就觉得他被泡在了糖罐里。
　　早上他还在寝室里洗漱，姜诺就斜斜地依靠在门边等他。
　　“姜哥，来等曜哥呢？”室友们对他们假扮情侣的事情熟得不能更熟，虽然之前姜诺早上从没来等过秋亦曜一起走，今天突然来了，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为了赢下赌约嘛，愈演愈烈，越来越卷，没毛病。
　　“嗯。”姜诺微微一颔首，淡淡地笑着。
　　室友摸了摸头脑，好像平时姜哥虽然人挺好的，但是并不会没事就对别人这样温暖地笑？
　　他还没想出个大概，秋亦曜一边披着校服一边匆匆套上鞋子跑过来，“好了好了。”
　　“不急。”
　　姜诺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只是看秋亦曜的眼神越发温柔了。室友越看越觉得奇怪，姜神怎么今天心情特别好？
　　面对着新上任的男朋友，秋亦曜开始有点害羞，甚至有点不敢和姜诺对视。
　　姜诺不再掩饰对秋亦曜的喜欢，每次投过来的眼神，都让他觉得姜诺在说“你是我的”。
　　好讨厌，但又好喜欢。
　　“睡得好吗？”姜诺随口问。
　　“还行吧。”
　　“我昨天没怎么睡。”
　　“怎么了？”
　　“兴奋的。”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下楼，秋亦曜偏头看了姜诺一眼，后者正冲着自己温柔地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其实我也是。”秋亦曜小声地说完后，又不敢看他了。
　　“嗯。”姜诺趁着楼梯里这会儿没人，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
　　这天，秋亦曜打爆朱小强的事迹上了校园论坛头条。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对付的朱小强他们，并且还是姜诺给出的致命一击，扬名天下的却是秋亦曜，当事人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校霸的名头在他头上，而且姜诺怎么看也不是那种会参与校园斗殴的主。
　　秋亦曜瞄了一眼陈家辉手机里的照片，只能说现在狗仔的拍照技术可真高，构图不错不说，还有前景的虚化，昏暗的球场灯光下，秋亦曜的侧脸看起来凌冽冷酷，而姜诺的身影刚好被他遮挡了。
　　“秋秋，你也太帅了吧，不愧是我男神！”陈家辉啧啧称叹。
　　“我老大当时就是这样救下我的，那画面我还记忆犹新！”王治天花乱坠地描述了一通秋亦曜是怎样揍得那群混混满地找牙的场景。
　　梁璐在一旁听得满眼都是粉红色泡泡：“有曜哥在，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班的同学，好有安全感啊！”
　　虽说秋亦曜不愿意搭理她，但她还是热切地把王治的话写到论坛上，向全校宣扬秋亦曜有多牛逼多能打。
　　罗天迪凑过去看着她噼里啪啦打字，认真道：“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就你？你行吗？”梁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不可以说男人不行！”罗天迪和她斗嘴。
　　姜诺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却皱起了眉。
　　“怎么了？”秋亦曜看他面色凝重，问道。
　　“你当时有注意到有人经过这里吗？”
　　秋亦曜回想了下，这片废弃球场在学校的角落里，也不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他们在那呆了那么久，都没听到哪里有一点动静。
　　他们出来整顿朱小强的时候，也没察觉到有人经过。
　　那就很奇怪了，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姜诺说出了秋亦曜的心之所想：“而且你看这张照片这么高清，如果是用手机，在昏暗的场景下根本拍不出这种效果。”
　　是的，照片的视角是平视，看起来是躲在挺远的地方拍的，要是是用手机，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是秋亦曜。
　　按照这张照片的角度，很有可能是躲在篮球场旁边的那个艺术馆外面的树丛里拍的。
　　大晚上的，又没有艺术类的课，艺术馆是关门的，谁没事去那里？还碰巧背着个相机？
　　更进一步说，要是那人真的是凑巧有事去了艺术馆，他回来的路上也要经过他们的篮球场这边的，要是他是正常走的，就一定会被他们看到。
　　只能说明在秋亦曜他们走的时候，那人还躲在那边。
　　秋亦曜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该不会也被拍了吧？”
　　之前他们在篮球场侧面的树丛里举止亲密，虽说树繁叶茂的，但是若是有心之人，说不定真的能抓拍到些什么。
　　姜诺摇了摇头：“不知道，不好说。”
　　有了这个设想，秋亦曜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平时根本不看校内论坛的他，一天刷了无数回。
　　好在，令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天下来，论坛里全都是关于他如何秒杀朱小强的讨论，还说什么一个打八个，画风逐渐离谱，校霸的名声那是吹得越来越响，于是，也渐渐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
　　关于那天在姜诺手机里看到的“逢场作戏”的事，秋亦曜原本没想多问，他觉得既然和姜诺互相表白了心意，那就可以了，他选择相信姜诺的真心，那些伤害感情的话就不去问了。不过没想到姜诺却主动提起这事来。
　　“最近有个女生在追我。”体育课还有几分钟才下课，于是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姜诺坐在单杠上，风吹起他额角的发。
　　“哦。”秋亦曜懒洋洋地应。刚才运动时把外套脱了扔在单杠上，现在他把衣服拿过来虚虚地搭在身上。
　　“你不吃醋？”
　　“不吃。”
　　姜诺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秋亦曜漫不经心地往单杠上一靠，单杠压出他细窄的腰好看的形状：“他们都没我好看，比不过我的。”
　　“那可不一定，你这么冷淡，她们比你热情多了。”
　　秋亦曜飞了个零下三十度的冰刀眼神给姜诺。
　　姜诺笑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给你看看，学着点。”
　　“靠，就不怕我没接住摔在地上吗？！”
　　“你接得住。”
　　秋亦曜无语地看了他两秒，垂头看手机。
　　正是那天在家里，姜诺进浴室洗澡时，他看到的那个聊天记录。当时，出于紧张，他只看了最近的几条。他往前划了划，前面还有一些，但不多。
　　“是你非要给我看的啊，不是我要看的。”秋亦曜抬起头表明立场。
　　“嗯。”姜诺还是懒洋洋地笑。
　　前面一直都是女生在疯狂找话题，姜诺都爱答不理的，而女生完全不受影响，仍然实施短信轰炸战略，确实是热情无比，天南海北地找话题，看得他都要心动了，想骂姜诺这个畜生是不是出家皈依信佛了，才能够不为所动。
　　手指划到了秋亦曜那天凑巧看到的那条。
　　女生：我想问……朋友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女生：那条朋友圈，是官宣？
　　女生：你和秋亦曜，是在一起了吗？
　　姜诺：都是逢场作戏。
　　女生：那我就放心啦，嘿嘿，既然你不喜欢秋亦曜，那我可以追你吗？
　　当时姜诺在洗澡，秋亦曜看到这几条信息心就沉到了海底，把手机丢掉不敢再看了。
　　“逢场作戏”这几个字给了他太大的冲击，送给姜诺的礼物还躺在桌上，把视线都刺痛了，他的精心准备显得十分可笑，他哪敢告诉他是经历了多少波折才买到的L牌限量情侣毛衣，一切心意，落到了性1取1向这个鸿沟面前，简直是不战而败。
　　而现在，姜诺选择把一切都摊开给他看。
　　秋亦曜知道姜诺一定是在后面解释清楚了，才会把聊天记录给他看的，但没想到姜诺说得如此直白简单。
　　姜诺：我没有不喜欢他。
　　女生：什么意思？
　　姜诺：意思是，我喜欢他。
　　女生：啊？你不是说都是逢场作戏吗？
　　姜诺：是啊，否则我就没办法接近他了。
　　女生：……
　　女生：你认真的？
　　女生：你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姜诺：他可能把它当游戏，可我是认真的。
　　姜诺：请帮我保守秘密，谢谢了。
　　秋亦曜看完聊天记录，心绪复杂。当时姜诺还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聊天记录不开心，就已经跟女生有了下面的这些对话。
　　聪明的姜诺肯定早就看出他的不对劲，进而整理时间线，推测出是因为这个事情惹得秋亦曜不开心了，所以借着“让他学学”的理由，把这段聊天记录给他看。
　　“怎么样？学会了吗？”姜诺笑问。
　　“我又没有要看。”秋亦曜把手机塞回他手里。
　　下课铃响了，姜诺跳下单杠，捏了捏他的脸：“开心了没有？以后想看随便看。”
　　秋亦曜把他的猪蹄子打掉：“我说了我没有要看！”
　　姜诺：“这几天臣妾惶惶不得终日，皇上心情好了的话可以宠幸我没有？”
　　秋亦曜：“？”
　　姜诺：委屈巴巴.jpg
　　秋亦曜叹了口气：“可以了，宠幸你。”
　　姜诺：“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亦曜：“……”
　　你一个人在这演什么？
　　****
　　到了晚上，秋亦曜就知道姜诺下午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睡觉前，秋亦曜刚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就看见姜诺抱着个枕头站在他们寝室门口。
　　“怎么了？你的床被人弄脏了？”秋亦曜紧张地问。
　　他以为是朱小强之类的什么人在暗地里报复他们了，毕竟经过一天的论坛发酵，朱小强是越来越没有颜面在这个学校混下去了，极有可能会因恨搞点事情。
　　“没有。”姜诺摇摇头，“我来求求皇上愿不愿意让我来侍寝。”
　　秋亦曜：“……”
　　姜诺不满：“你都好久没和我一起睡了。”语气像在说一个渣男日夜不着家……
　　自从上次的误会开始，他们俩就没在一起睡过了。
　　但是之前一起睡是因为在家里，他们现在可是在学校宿舍里啊！
　　看出了他眼里的震惊和拒绝的意味，姜诺把枕头往他床上一扔：“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
　　一个室友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一百婚一百婚！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给你们谁投票了！”
　　秋亦曜无语：“室友情就这么碎了？”
　　另一个室友竖起大拇指：“姜哥戏大活好！”
　　秋亦曜：“……”
　　戏大活好是什么鬼，应该是器大……打住！
　　****
　　经过姜诺的死缠烂打和室友的通敌叛国，姜诺顺利地爬上了秋亦曜的床。
　　寝室的床也就一米宽，睡着两个大男生，怎么样都显得很挤，秋亦曜还担心床板会不会被他们睡塌了。
　　好在它还是顽强地支撑住了。
　　姜诺抱着他，呼吸浅浅地喷在他的后颈上，弄得他心痒痒的。
　　姜诺的手还不老实，一直在他的腹部摸来摸去的。
　　好一个色胚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秋亦曜实在忍无可忍，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别乱摸！”他小声呵斥他，压着声音，不敢让室友听见。
　　虽然他的室友都是秒睡选手，这会儿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但秋亦曜还是非常小心。
　　怎么有一种偷1情的感觉？
　　姜诺此人完全不知悔改，在秋亦曜翻身过来后，马上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腹肌很不错。”
　　秋亦曜忍无可忍，这时也不管室友听不听得到了，直接一个翻身趴到他身上，恶狠狠威胁道：“你再乱撩小心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黑暗中，姜诺眼底的笑意却是非常清晰，像皎洁的月色，像沉沉的天幕。
　　秋亦曜被他笑得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虽然他在上，姜诺在下，但是他总有一种被姜诺掌控了的感觉。
　　于是没几秒钟，小怂包就自己从对方身上爬下来了。
　　“不知道怎么做？”
　　姜诺又笑他。
　　秋亦曜现在看到这个人就很烦，躺平装成一具僵尸。
　　“下次我教你。”姜诺咬着他耳朵说道。
　　少年闭着眼，身子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姜诺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闭眼睡觉的时候，嘴角都还是挂着笑意的。
　　冬夜的夜晚变得温热，两个少年肌肤相抵，坠入梦乡。


第70章 
　　第二天清晨就没那么愉快了。
　　以前在秋亦曜家里的大床上睡觉可能没这么挤，挨得不够近。
　　但是在寝室里，狭窄的床可是让两人挨得一点空间都不留。
　　秋亦曜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东西在抵着他。
　　又大又硬。
　　他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整个人简直就像发射的火箭，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以前早上必赖床，让他踩着学校铃声起床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他成为寝室里第一个起床的人。
　　“你咋了？”
　　对面床铺的兄弟才刚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秋亦曜竟然起床了，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难道已经很晚了？
　　不对啊，不是刚刚才打铃的吗？
　　“我……尿急。”秋亦曜匆匆套了个外套之后就飞奔到卫生间去了。
　　姜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他这一夜睡得很好，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空落落的了，手边就有看得见抓得着的实感，他是秋亦曜醒了后动了动才醒来的。
　　尽管他才刚醒，秋亦曜就已经弹射出去了，但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可爱啊。
　　“早。”
　　秋亦曜正在刷牙，姜诺也走到洗漱台边，对他打了个招呼。
　　他才刚醒，嗓音都还是懒恹恹的，听起来无比的性感。
　　秋亦曜瞬间想到刚才抵着自己的屁股的那个东西，耳后根不由自主地红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算是打招呼了。
　　姜诺看他害羞得实在可爱死了，捏住他的后颈，直接亲在了他的唇上。
　　满嘴的泡沫。
　　秋亦曜瞪大眼睛，正想说你找死啊，室友看见了怎么办，就见一个室友也挤了进来。
　　姜诺泰然自若地就着秋亦曜的牙膏泡沫开始刷牙，室友也没注意到他俩之前发生了什么，打了声招呼就去撒尿了。
　　秋亦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你给我小心点！
　　姜诺一挑眉，完全没放在心上。
　　****
　　当陈家辉看见秋亦曜坐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他都惊呆了。
　　天知道，秋亦曜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早上能赶得上吃食堂的。
　　以前高一的时候每天都是陈家辉给他带早饭，后来这学期和姜诺的游戏开始了，就变成了姜诺每天给他带早饭。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陈家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秋亦曜，想把他看出点端倪来。
　　问问问，问个屁。
　　秋亦曜哪里有脸告诉他早起的原因啊。
　　“别这么看着我，吃你的饭去。”秋亦曜凶道。
　　“姜哥，他凶我。”陈家辉哭丧着脸向姜诺告状。
　　“不许看他，看你家徐成去。”姜诺这完全是帮着秋亦曜说话。
　　妈的，狗夫夫。
　　虽然他受到了狗夫夫的联合欺负，但是陈家辉总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两人哪里不对。
　　秋亦曜剥着个黏壳的白煮蛋，越剥越暴躁，就快要把整个蛋白都顺着蛋壳扯下来了，姜诺长手一伸把鸡蛋捞过去，耐心地替他剥了起来，完事了还直接喂到他嘴里。
　　平时姜诺也总帮秋亦曜做事，但是，凭着陈家辉敏锐的直觉，这两人有情况。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陈家辉突兀地问道。
　　秋亦曜“噗”的一声，差点没把刚在嘴里的鸡蛋喷了出来，脸都憋红了。
　　就这么明显？！
　　陈家辉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猜中了。
　　“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们体育课下课的时候两个人在单杠那边干嘛呢，站得那么近。”
　　两人单独在单杠那边聊天没毛病，但是陈家辉发现他们面对面站着时的距离特别近，超越了社交距离的近，哪有好兄弟愿意挨得这么近说话啊！于是从那时便开始怀疑他们了。
　　秋亦曜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假扮情侣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没少做。
　　陈家辉喝了一口粥，不慌不忙地一语点破：“因为你在紧张。”
　　秋亦曜想看一眼姜诺的反应，头刚转过去，后者便也转头和他对视，秋亦曜便马上把头转回来了。
　　姜诺逗他：“就是啊，你紧张什么。”
　　确实是紧张。
　　明明之前假扮情侣的时候那么放得开，那么自然，到了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看对方一眼就要脸爆红心爆跳了。
　　秋亦曜用胳膊肘捅了捅姜诺：“我告诉你啊姜诺，离我远点，要是大家都看出来了我就跟你没完。”
　　“有什么关系啊。”姜诺把最后一口豆浆喝掉，说。
　　“就是不行！”
　　经过和白羽捷的聊天，他知道了，现在这个年代看着虽然开放，但是要是真的碰上少数群里，人们还是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自己是没所谓，他浪荡惯了，什么标签都敢往自己身上贴。
　　但是姜诺就不一样了。
　　姜诺是好学生，是学校的种子选手，在大家的尊敬中成长，要是他体会到这种落差……
　　他不想成为下一对的白羽捷和梁天琦。
　　“那你游戏还玩不玩了？准备认输？”姜诺道。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三个人起身离开食堂。
　　“玩啊……”秋亦曜说。
　　“那怎么不让我靠近你？”姜诺说着，把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这种靠近可以，就是那种……不行。”秋亦曜吞吞吐吐地说。
　　“爽快点，哪种？这里没外人。”姜诺还要问。
　　你就特么是故意的！
　　陈家辉在一旁笑出声来。
　　秋亦曜狠狠地掐了一把姜诺的腰，不理他了。
　　****
　　课间，竞赛班的老师来找了一趟姜诺，跟他说了竞赛相关的一些事情。
　　大后天就是元旦了，姜诺在元旦当天有一场准备了很久的竞赛要参加。听说如果在这场竞赛中取得了好成绩，在某些重点高校的自主招生中，会有很大比重的加分。
　　所以这场竞赛对于姜诺来说非常重要。
　　只要他考得好，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跨进名校了。
　　然而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秋亦曜都完全没看到姜诺为竞赛有过半点操心，反而是好像把所有重心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你竞赛那边准备得怎么样？”秋亦曜有些担忧地问，他不想姜诺因为自己而毁了大好前程。
　　“完全不在话下。”姜诺对于考试向来都非常有自信，“只是跨年夜不能陪你了，宝贝。”
　　因为需要提前一天到那边看考场，所以姜诺31号就得走。
　　比起这个，秋亦曜更在意的是那个称呼。
　　宝贝。
　　他紧张地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在听他们讲话。
　　“你乱叫什么！”秋亦曜压着声音。
　　姜诺很喜欢看他这种反应，看起来是在害怕别人听见，实际上是在害羞。
　　姜诺俯身向前，贴在他耳边又叫了一声：“宝贝。”
　　酥酥麻麻的触电般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他克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耳根子又开始微微泛红了。
　　这时化学课代表刚好过来要收作业：“秋亦曜，你的化……”
　　话还没说完，秋亦曜就随手扯了件挂在椅背上的校服盖在自己脸上，顺势躺倒在姜诺的怀里。
　　“作业在桌上自己拿，老子要睡觉，谁来吵我我杀了谁！”校服底下的声音说。
　　“哦……哦。”化学课代表愣了愣，找到秋亦曜的作业本收走，又小声对姜诺说，“姜哥，你的作业……”
　　姜诺没说话，把作业本抽出来给他。
　　化学课代表也无声地收了就走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怕秋亦曜这只老虎真的会发威。
　　只有姜诺知道，他那只狐假虎威的“小老虎”正躲在校服底下泛着脸红呢。
　　过了一会儿，校服下又传来小老虎闷闷的声音：“我才不会像普通情侣那么黏人呢，你就放心去考试吧，跨年夜我们以后每年都可以一起过。”
　　“嗯。”姜诺语气里满是笑意。
　　****
　　真到了分别的时刻，秋亦曜却忽然感觉是自己之前说了大话。
　　元旦节前一天，学校里都放学了，人都得稀稀拉拉了，学校里开进来一辆中巴车，载上参加竞赛的几位同学和指导老师准备出发。
　　因为他们是省会城市，这次竞赛聚集了各县市的优秀学生，人数众多，于是主办方将竞赛地点安排在城北的一处偏远开发区的教研基地。
　　秋亦曜他们的学校坐落在城南，要到教研基地去，得花两个小时的车程。
　　竞赛为期一周，而且听说为了保证竞赛的公平，竞赛全程是全封闭式的，不许有人进出。
　　明明是在同一座城市，但是这种情况已经堪比异地了。
　　陈家辉也在送徐成，在一旁拉着他说话，说的都是些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之类的废话。
　　秋亦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是觉得，姜诺走了以后生活就没意思了。
　　跨年夜没意思，元旦节没意思，上课也没意思。
　　没谈恋爱时总觉得路上那些情侣你侬我侬，跟个黏在一起的连体婴儿似的，一个告别都要一步三回头，实在是幼稚可笑，没想到这事落在了自己头上，就真的在分开之时心里只有“舍不得”三个字。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无精打采，姜诺拍了拍他的脸颊安慰道：“乖，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到了那里每天给你打电话。”
　　“不是不准带手机吗？”
　　“肯定有公用电话的。”
　　“嗯……那我等你电话。”
　　“好。”
　　老师催促着大家上车，那边的徐成和陈家辉一步三回头地上演着苦情戏。
　　秋亦曜突然萌生出很想抱抱姜诺的想法。
　　再吸一口他身上独特的青木香。
　　可是这样公开的场合，两个男生抱在一起终究是不合时宜。
　　“哦对了，差点忘了。”姜诺刚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他。
　　“看看。”姜诺说。
　　秋亦曜还以为是姜诺写的小情书之类的东西，心里一阵甜蜜，姜诺也太会了吧！但等他翻开小纸条，才发现里面竟然写的是——
　　学习任务？！
　　有没有搞错？！
　　语文：完成《陈情表》全文背诵。
　　数学：五三p4760页。
　　英语：看完三篇短篇小说。
　　物理：你物理比较弱，每日一练做完7章。
　　化学：……
　　秋亦曜看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了我就不敢打你！
　　而当事人却全然不觉，还在那发号施令：“每天打电话的时候要向我汇报完成情况，这些都是课外的作业，等我回来的时候一起检查。”
　　秋亦曜一拳挥了过去。
　　被眼疾手快的老师拦了下来：“哎哎哎！怎么又打架了！都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但打架也不能解决事情的嘛！”
　　秋亦曜咔嚓咔嚓地掰着指关节，冷笑：“我跟他关系好得很！”


第71章 
　　秋亦曜和姜诺不和的事情，在他们高一的时候就整个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了，这老师完全把秋亦曜的话认作是反讽，死死地抱住了他，让姜诺先走。
　　“那我走啦。”姜诺笑着俯身，把头探到秋亦曜面前。
　　你特么还敢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秋亦曜整个人都被老师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珠子瞪着他。
　　好端端的离愁别绪就这样，啪，没了。
　　明明刚才还想和他先抱一下再分别的，这下搞得无心去伤感了。那么多课外作业，是想把他榨干吗！
　　姜诺的动作被老师当成了是挑衅，心急得不行：“你快别说了，快走吧！”
　　于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分别，就这样，在乱哄哄的闹剧中收场。
　　中巴车发动机老旧的轰鸣声响起，载着一车人离去。
　　陈家辉都还是懵的，这两位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要打起来了？刚才光看热闹了，搞得他和徐成都没来得及再好好说几句话。
　　“走吧。”秋亦曜斜挎起包。
　　“你……是真的要揍姜诺？”陈家辉犹豫道。
　　“废话。”秋亦曜大步向学校门口走去。
　　也不知道这句“废话”，意思是“是”还是“不是”。
　　陈家辉小跑了两步追上去：“你们才刚在一起，分开一星期不会舍不得？”
　　“舍不得个屁。”秋亦曜冷笑，“老子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了。”
　　陈家辉：“……”看来是真的。
　　****
　　秋亦曜元旦三天都是在家里写作业中度过，边写边骂，边骂边写。
　　姜诺不是人，是畜生！
　　好好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回味，就消失殆尽了。
　　他现在连句“考试加油”都没对姜诺说。
　　秋亦曜痛苦地抓着头发，看着眼前的代数题目。
　　姜诺布置的作业量仿佛是他计算好的，不多不少，刚好需要占用他不在的这一周时间所有课余时间。
　　其实，姜诺当老师时对他的要求一直很高，之前他们在家里学习的那一段时间就可见一斑，所有日程严格按照安排好的日程表来执行，上课时间不准去上厕所，要倒杯水什么的都必须得趁下课休息时间去。
　　不过，严格归严格，说实话还挺有效的，秋亦曜就吃这套，不然以他的自制力，时间很快就在摸鱼中浪费掉了。
　　所以现在秋亦曜进步飞快，自从在期中考试中，他的成绩提成了一大截，到现在为止，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往前进个一小段。
　　元旦的最后一天，他接到了姜诺的电话。
　　姜诺温柔而低沉的嗓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好听得要命，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一瞬间，所有对姜诺的埋怨都消失殆尽。
　　“你还知道打电话来。”秋亦曜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嗔怪，他也不想，但是脱口而出就是这样。
　　虽然平时写作业的时候骂归骂，但心里还是想他的。
　　有时候，从茫茫的题海中抬起头来，看见略微刺眼的白炽灯光，他会恍惚一下。
　　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
　　姜诺语调非常柔和，带着歉意，像是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温柔地撸顺小动物的毛，“抱歉，公用电话一共只有一个，前两天我都是晚自习按时下课回来的，等我到宿舍公用电话前早就排了长队了，等到熄灯都排不上。”
　　秋亦曜没想到他们条件这么差，居然只有一个电话。
　　“还有晚自习？”
　　“嗯呐，白天考试，晚上自习。”
　　“那今天呢？没自习？”
　　“今天我提前翘课了。”
　　虽然心里带着点小甜蜜，知道姜诺在竞赛期间翘课是为了他，有一种这个人的心专属于他的意味，但还是道：“不要翘课，翘课不好。”
　　“哟，翘课届的王者，你还来说我了。”姜诺笑着揶揄。
　　秋亦曜争辩：“我现在都不翘课了好不。”
　　“嗯，我知道，你最乖啦。”
　　又莫名被人顺了一把毛。
　　虽然被夸，秋亦曜还是很不满，乖可不是他的标签，别别扭扭扯开话题，“你考得怎么样？”
　　他之前听姜诺说过，这次竞赛是分类别来考试的，不是单纯的某个科目，按类进行的话，意味着要对这类别的题目了解得非常深入，而且一考就是7天，对考生来说，不论是生理压力还是精神压力，都非常大。
　　“今天考的是线代和微积分，感觉还行吧，正常发挥。明天上午是听力，这个我比较没把握。”
　　“我们学霸还有没把握的事情？”
　　“嗯，英语听力应该让你来的，说不定你比我好。”
　　“你可别瞎说。”
　　“真的，你语言类比我有天赋。”
　　被姜诺一夸，秋亦曜就开始飘飘然了。他英语水平确实非常不错，毕竟他为了去上国外的学校，是下过一番心血的。
　　他们又聊了几句，姜诺那边便说后面排队的人太多了，再聊下去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们便挂了电话。
　　秋亦曜躺到床上，呼出一口气。
　　听到姜诺的声音后，感觉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连你为什么给我布置这么多作业的声讨都忘了说。
　　实际上，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他是不怨姜诺不近人情地给他作业压力的。
　　他的心之前是漂浮在空中的，前后左右茫茫然什么都抓不到，元旦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他靠刷着姜诺给他留的题目来度过，才稍微有实感一点。
　　世界上的所有人好像都成为了他生命中的NPC，连节日都是虚的，只有姜诺是真实的。
　　——哦，还有姜诺留下来的作业，也是真实的。
　　半年时间与姜诺相伴，却绵长地像是过了好几年，他都快忘了之前他是怎么混日子的，反正他现在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有目标，有方向。
　　一颗思念的心落地，秋亦曜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
　　元旦回来，他便在学校里见到了同是思念成疾的陈家辉。
　　只见他面容憔悴、眼神哀怨。
　　“他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啊！”
　　“会不会是被人拐卖了？”
　　“他们该不会去了传销团队吧！”
　　“呜呜呜，我想他……”
　　陈家辉抱着秋亦曜的大腿哭。
　　好烦，哭哭啼啼的，有没有男人的样子！
　　秋亦曜摸着陈家辉脑袋上的乱毛柔声道：“安啦，他可能只是没那么喜欢你。”
　　话一出，陈家辉登时瞪大了眼睛，目光空茫，半晌才道：“你放屁！”
　　“可是姜诺都给我打电话了呢。”听上去像个炫耀的小婊砸。
　　陈家辉简直信念崩塌了，如果这时候有动画效果，那么他心里一定有一座巨山轰然倒塌，他头顶上一定是顶着一片阴云在下雨。
　　秋亦曜哈哈大笑起来，不再耍他：“逗你玩的，他们那里只有一个公用电话机，每天都排长队的，要用的话得抢。”
　　陈家辉思念思得整个人昏昏然，误解了这个“抢”的意思：“哦……徐成是打不过他们，还是姜诺厉害……”
　　秋亦曜哭笑不得，徐成走了以后，陈家辉的智商是直线下降。都说恋爱会使人智商降低，果然是真的，陈家辉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至于他自己，智商降低？不存在的。他才高八斗，聪颖过人。
　　陈家辉自己碎碎念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跟秋亦曜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走了以后，感觉自己好孤单。”
　　秋亦曜打开一本习题集，应付地“嗯”了一声。
　　没有，一点都不孤单。
　　毕竟姜狗给他留了这么多作业。
　　一到写作业的时候就恨姜诺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当他接到姜诺好不容易才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就只剩下温声软语。
　　秋亦曜怀疑姜诺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家辉看到秋亦曜手里的习题集，一拍脑袋：“哦对了！元旦的作业我还没写，我得找个人抄抄……你要吗，帮你借一本？”
　　“我做好了。”秋亦曜说。
　　“你——什么？！你做好了？！天杀的那么多作业呢！”
　　陈家辉叫得太大声，引来周围几个也在四处张望找作业抄的人。
　　元旦虽然只比平时的周末多放了一天假，但是作业量却成倍地增加，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在放什么长假呢。
　　“元旦作业居然有人能做完？！”
　　“曜哥曜哥，借我抄抄。”
　　人潮围了上来，秋亦曜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稳坐中央，接受众人膜拜，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
　　他突然想到，之前一般都是姜诺有这种待遇，当时的他是不是心里爽翻了？
　　一定是的。
　　这狗儿子，脸上不显，内心戏贼多。
　　他大方地拿出一叠作业本和试卷：“拿去，正确率不保证。”
　　“没事儿，有字就行。”大伙儿完全不挑。
　　神奇的是，姜诺不在，秋亦曜竟然代替了他行使了提供作业的职责，这是否也算某种身份互换了，秋亦曜心想。
　　这一晚秋亦曜没接到姜诺的电话，也许是又没抢到公用电话机。秋亦曜心情已经很平静了，昨天姜诺的一通电话虽然没几分钟，但是好像是一滴解渴的春雨，让他不再焦躁。
　　然而渐渐地，学校里却开始沸沸扬扬地流传起一个关于退赛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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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条安唔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这次竞赛因为层次很高，所以特别受大家关注。
　　“听说了吗，竞赛现场我们学校有个人挡不住压力，退赛了。”
　　“我刚想和你说这事呢，好像这几天下来总共已经退赛了十几个人了。”
　　“据说他们考试从早考到晚，这么想想也太恐怖了，我感觉我们期中考几门主课三天考下来都要虚脱了，他们居然连考七天！”
　　“还是在那样封闭的环境里，精神压力肯定很大。”
　　“就是啊，身边的竞争对手个顶个的优秀。”
　　秋亦曜当时正在饮水机处灌水，姜诺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不用他亲自来做的。
　　有同学看见秋亦曜，拉住他问道：“曜哥，你听说了吗，那个人会不会是……姜哥？”
　　一杯水接满，秋亦曜直起身：“不可能的，他那么牛逼怎么可能退赛，他是要冲一等奖的人。”
　　秋亦曜的语气十分笃定，好像他就是知道似的。
　　那同学听了思索了两秒，被他说服，点头认同：“也是哦，姜哥向来都很强。”
　　秋亦曜没停留，转身走了。
　　那是他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想法，但是接下来的一整天下来，他却越来越坐立不安。
　　他们学校一共去了9个人参加竞赛，九分之一的概率会不会……
　　不会的，姜诺是什么人。
　　他想起姜诺自信得熠熠生辉的目光，那里有他向往的东西。
　　这两种思维一直在他脑海里抗争，他想等到晚上，如果接到姜诺的电话，一定要问问，一定要鼓励鼓励他，给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然而这一晚，他还是没等来姜诺的电话。
　　****
　　陈家辉睁着一双熊猫眼，一早进教室就趴在了桌上。
　　一看就是没睡好，肯定也在操心着徐成的事。
　　好死不死的，周围又有同学谈论起那边竞赛的情况了，真是想闭起耳朵都不行。
　　“听说昨天英语听力顶级变态，又退赛了一大批，百分之三十的人都放弃了呢！”
　　“这样算来，我们学校大概退赛3个人？”
　　“按比例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具体不知道，那边环境封闭，消息传得都慢。”
　　“退赛的人都不能出来，还要在那边呆着，因为怕泄露试题信息。”
　　陈家辉的后背抖了抖。
　　秋亦曜用笔戳了戳他。
　　陈家辉一挥手：“烦着呢！”
　　“我觉得他俩肯定没问题，你想啊，要是退赛的是他们其中之一，那不用考试了肯定就会给我们打电话了啊。”
　　陈家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声叹息：“可我还是担心。”
　　“你要是这么担心，要不我们去看一眼他们？”
　　“你是说……去教研学校？”陈家辉瞪大眼睛。
　　秋亦曜点头。
　　“可是……他们不是封闭式管理吗？”
　　“宿舍阳台总能看到的吧，再不济，在门口晃两圈也好，看看他们的生活环境，不然你这一天到晚心绪不宁的。”
　　说走就走，他们决定今晚出发，到了那边刚好赶上他们晚自习下课，说不定可以见上一面。
　　虽然秋亦曜嘲笑陈家辉一天到晚心绪不宁，其实他自己也半斤八两，说是为了安抚陈家辉才提出的建议，但其实是他出于私心，也很想去那边看一看。
　　****
　　乘着公交车从城南到城北，加上没吃晚饭，秋亦曜被晃得都快吐了。
　　旁边陈家辉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差成了菜色。
　　下了车后，两位为爱奔赴的难兄难弟互相看了看彼此憔悴疲惫的样子，心生后悔——如果能重来，他们一定会选择在学校里呆着，这爱不要也罢。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优良中华传统美德，他们决定还是要去教研学校看一眼。
　　这里荒郊野岭的，周围一点别的建筑都没有，就孤零零的一座学校，四周用高高的水泥围墙围着，像个四周密不透风的监狱。
　　他们绕着学校外墙走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宿舍楼。
　　学校不大，宿舍楼也只有一幢，一共六层楼高，此时因为晚自习还没下课，大多数房间的灯都是黑的，不过也有一些房间亮着灯，估计就是同学们口中说的那些，中途退赛的选手。
　　冬夜的风吹得两人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姜诺和徐成的宿舍具体是哪一间，但是秋亦曜听姜诺说过，他们同一个学校的住在一起，估计他俩大概率是同一间或者隔壁间了。
　　于是他们随便找了处看起来比较避风的地方等着。
　　很快，学校里便传来了打铃的声音，然而不同于他们学校那种下课时吵闹的嘈杂声，这里几乎听不到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宿舍的灯纷纷亮起，他们只觉得从眼前这幢庞然大物里传出来的，只有洗脸盆、牙杯之类的铁制品砰砰地碰撞的声音。
　　诡异的沉默。
　　“都没人讲话的吗？”陈家辉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也许是太累了，没人有力气讲话。”秋亦曜说。
　　秋亦曜眯缝起眼睛，在每个阳台上仔细地搜索姜诺和徐成的身影，不过这一格一格的太多了，再往高几层就基本看不到上面的人了，难度非常大。
　　正当他叹了一口气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仿佛是感受到了某种直觉，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是上回姜诺打来的那个公共电话的号码！
　　他飞快地点了接通。
　　“喂？小宝。”姜诺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他叫他小宝！
　　秋亦曜瞬间羞赧无比，这人怎么这么会！
　　但是他来不及去回味这份甜蜜，旁边还站着个陈家辉眼巴巴地望着他呢。
　　“姜诺！”秋亦曜喊，“你和徐成来一下阳台，快点！”
　　姜诺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那……我挂了？”
　　“嗯！”秋亦曜语气里带着一丝激动。
　　他本来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谁知姜诺竟然去排队等电话了。
　　很快，五楼某个阳台上，便出现两个探着脑袋张望的影子，秋亦曜和陈家辉马上蹦起来，跑到那个阳台的下方。
　　他们居然住在五楼，要不是姜诺的电话来得及时，他们肯定找不到姜诺他们住在哪里的。
　　“徐成！徐成！”陈家辉蹦着挥手。
　　“家辉！”徐成也用力地朝他挥手，“你们怎么来啦！”
　　“你们都还顺利吗！”陈家辉喊。
　　“都顺利！”徐成喊。
　　太久没见到的人，这时隔着五层楼的距离遥遥相望，看着这熟悉的身影，秋亦曜突然觉得有些泪目，想念让他脆弱，也让他强大。
　　陈家辉和徐成还在对话，姜诺似乎也想对他说些什么，不过这些在秋亦曜的耳边都像是远去的声音，渐渐淡去。
　　只有一个呼喊，越来越浓烈——
　　直至脱口而出。
　　“姜诺！秋亦曜说他想你！”秋亦曜用手在嘴边做扩音喇叭状，用尽了浑身力气喊了出来。
　　“卧槽？”陈家辉被他吓了一跳，转过来看他。
　　不只是陈家辉，这栋楼里的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声呐喊，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秋亦曜！姜诺也很想你！每天都想！等我！很快就能回来了！”姜诺也喊。
　　围观群众一副吃到瓜的表情，阳台上伸出越来越多的脑袋，像一只只电线杆上的鸟。
　　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袒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但是秋亦曜才不管那么多，继续喊道：“姜诺，考试加油！”
　　他都没认真跟姜诺说过一句“考试加油”，他之前以为姜诺很强的，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当听到百分之三十的退赛率的时候，他突然想，姜诺虽然很强，但一定也顶着极大的压力的。
　　“嗯！我会的！”姜诺认真回答。
　　虽然这不是表白，但是却莫名的有一种表白的氛围，一喊一答，旁边还有无数吃瓜群众在起哄，搞得好像真的有人在表白一样。
　　秋亦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傻瓜这么玛丽苏的事情，他想到一些蹩脚电视剧里男女主隔空喊话以及导演刻意策划的慢动作的场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想哭。
　　要是他以前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秒秒钟尬住。
　　也许是恋爱也使他心智降低了。
　　沉闷了数日的学生们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点考试和学习之外的乐子，释放出压力，宿舍楼里开始有了叽叽喳喳的人声，不再是压抑消沉的景象。
　　因为隔着五层楼的距离，他们喊话对方不一定听得清，倒是让吃瓜群众听得一清二楚的，于是他们也没再多说什么，把心意送到后便撤退了。
　　回去的路上，陈家辉一扫刚才来时的疲惫，兴奋地说个不停。
　　“秋秋，你怎么这么勇！这是当着全省优秀学子的面公然谈恋爱啊！”
　　秋亦曜心跳也还没平复，浑身都热热的，其实那句话说出时他没想太多，以前他瞻前顾后的太多了，会担心姜诺是否承受不住众人的目光，所以总是在姜诺试图接近他的时候躲开。但是刚才，他看到姜诺的那一瞬，突然觉得电话和真人是不一样的。
　　姜诺好像有些消瘦了，也许是考试太累了，也许是这里吃的不好，他感到心疼。
　　他胸腔里的情感聚拢、燃烧，热烈地如同喷薄而出的火山，于是他便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不计后果、不管未来，只顾眼前的当下。
　　他想姜诺，必须要让他知道。
　　他希望姜诺考试加油，必须要让他知道。
　　他想起姜诺今天在电话里称呼他的“小宝”，姜诺总是比他先一步表达自己。
　　“你这是自断后路知道不，要是以后还想和别的优秀的人在一起可不行了，最优秀的可都集中在这了，你的光辉事迹已经在优秀群体的脑海中印下烙印了，他们都不会要你了，以后你就只能是姜诺的人了。”陈家辉越扯越远，越说越离谱。
　　“你和徐成有考虑过公开么？”秋亦曜突然问道。
　　“我们？”陈家辉愣了愣，“没有。”
　　“不考虑？”
　　“秋秋，”陈家辉叹了口气，“你要认清现实。我们这种群体，网上是一回事，现实中是另一回事。现实里没几个人能接受我们这种人的，你才刚踏入这个群体，涉世未深，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我看过很多例子，公开了之后父母不同意，被世人非议等等，最后和恋人闹得不欢而散的。”
　　“难道你要永远活在地下么？”
　　他想和姜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让人们知道他们相爱，想公开宣布——这个人是我的。
　　陈家辉摇了摇头：“有时候，只有在地下才能存活。”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家辉的话，学校里很快便发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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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那天秋亦曜正和陈家辉一起从食堂吃完午饭回来，看见一个女人正在十班门口撒泼。
　　秋亦曜和陈家辉看那女人的背影实在眼熟，于是快步挤进人群中间，果然看见那女人的旁边站着白羽捷。
　　又是这令人窒息的场面，秋亦曜倒吸了一口气。
　　“老师，你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说什么他的性取向就是这样了改不了了？不知道哪里给他学来的歪风邪气，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一直都是很乖的！现在居然还开始和我作对了！家也不回，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哪里鬼混！”
　　女人尖锐的嗓音嗡嗡地刺着秋亦曜的耳膜。
　　十班班主任已经无暇他顾，只能先安抚家长情绪：“这位家长，您的心情我们理解，我刚才已经说了，白羽捷同学的事情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我不需要你们调查！你不知道，我昨天在家里收到了个什么快递……哎！说出来都丢人！哎！算了！反正他都已经这么恶心了，我就说了吧！快递里都是那种……成人用品……还附着写给他的一封信，里面尽是污言秽语，实在是太恶心了！”
　　班主任拧起眉，疑惑地看向白羽捷。
　　白羽捷也全然不知情：“什么？！”
　　“你还在这给我装傻！和男人搞来搞去，不觉得恶心吗！”
　　成人用品？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白羽捷的表情，也是一脸震惊，分明是也完全不知情。
　　以秋亦曜对他粗浅的交往来看，明显白羽捷不会是去做那种事的人。
　　他清高自傲又纯洁天真，怎么可能会和那些肮脏的东西搭上边？
　　女人这话一说完，围观群众纷纷哗然，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纷纷和身边的同学交流起来。
　　秋亦曜旁边也有两个男生在讨论。
　　“没想到白羽捷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呐！”
　　“玩得这么开的吗？看他平时正正经经的，没想到……”
　　“你不懂了吧，这就是表面越正经的人，内心世界越疯狂！”
　　“原来是这样……”
　　“哈，说实话，白羽捷也算有几分姿色，我之前还问过他要不要跟我玩玩，这小东西还拒绝了我呢，你说他装什么清高，背地里不一样还是母狗一只。”
　　“哈哈哈哈……”
　　“你再说一句试试？”冷到冰点的声音从他们身侧响起，两个男生打了个寒颤，转过头，看见秋亦曜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是校霸，校霸护着白羽捷，这他们都知道，于是两个人讪讪地不再说话，借机溜走了。
　　“我就是要给他办休学！不行，不行！这是病！得治！”女人还在怒吼。
　　休学？！
　　秋亦曜震惊地看向白羽捷，后者脸色煞白，垂着手站在一旁，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高中课业这么紧张，休学的话后续很难跟上进度的……”班主任还在好声好气地劝解。
　　女人冷笑一声：“课业哪有身心健康重要？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十三院的医生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这是病，得治！我就问你！你有权利阻止我给我儿子办休学手续吗？有的话文件拿出来，没有的话我就要给他办了！”
　　十三院是他们当地最有名的一家精神病医院，以前年少时骂人总会说“你是十三院跑出来的”之类的话，当众说出要把白羽捷送去十三院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会成为学校里学生老师的谈资，一个笑柄。
　　秋亦曜站着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一直在重复着类似的对话，班主任想劝，但是女人坚持要给白羽捷办休学手续，要送他去精神病医院。
　　如果换做是秋亦曜站在那里，此时肯定已经没脸面对自己的同学了。
　　撒泼的母亲、公开的性向、即将被送去精神病医院的命运。
　　不管是哪一项，都足以让一个人在熟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白羽捷就只是那样低头垂手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是受人摆弄、经人嘲笑，但是却一个字都不曾退缩。
　　“我不休学，我要读书。”
　　白羽捷向来纤细的声音在此刻坚定地重复了好几遍。
　　不管母亲怎么叫骂，他都只有这一句话。
　　然而秋亦曜也知道，这也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他必须强调这句话，让校长和老师听到。
　　如果真的放任母亲给他办理休学手续，说不定他的这一生就毁了。
　　秋亦曜想上前去帮他，但是白羽捷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要来。
　　秋亦曜自己也知道，自己要是前去帮忙也不合适，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被这女人认为他和自己儿子有一腿，反而是害了白羽捷。
　　闹剧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教导主任闻声过来了，才和十班班主任一起，好说歹说地，将她劝到办公室里去。
　　一场闹剧平息，人群散了，白羽捷也跟着母亲和老师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教学楼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秋秋，不要公开，不要出柜。”回教室的路上，陈家辉说。
　　秋亦曜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白羽捷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这里。妄图公开恋情，结果男朋友和他分手了，想要出柜表明身份，结果闹出个休学。
　　这条路是如此充满荆棘，前人踏过的路尽是血迹斑斑。
　　可能会有好的结果，有，但是很少，概率很小。
　　异性恋的爱情是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的，可是同性恋就不行，他们生来就注定要背负着艰难险阻，活该要承受非议的目光。
　　秋亦曜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
　　这天是周五，下午就放学了，最后一节课刚一下课，秋亦曜就跑去了十班找白羽捷。
　　经过他母亲的这么一闹，他怕白羽捷状态不好。之前听到他母亲说，他最近都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地方可以去，秋亦曜想着，他要是真没地方去了，来他家借住几天也是可以的，至少可以避避风头。
　　“你找白羽捷？他被他妈妈带走了。”第一排最靠门的同学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说。
　　“带走了？”秋亦曜还想再问，这位同学显然已经不愿意多说了，书都没整理完就拎起书包绕开秋亦曜往教室后面走了。
　　这时，一位之前和他打过篮球的同学走过来，把他带到一边，低声说：“白羽捷要休学了，他妈妈要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呢。”
　　“什么？！”秋亦曜震惊了，学校领导没能拦住她吗？
　　同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来收拾书包的时候整个人都颓了，班里都没人敢和他讲话。啧啧，太可怜了，听说去了精神病医院的话，就要被强制喂那些副作用很大的药，吃进去以后精神恍惚记忆衰退，以后等他回学校了肯定也没法正常学习了，这个样子高考还考什么啊……”
　　他说了一大通，很是为白羽捷感到惋惜。
　　“同性恋又不是病，治什么？”
　　“我们这一代的人尚且有人觉得同性恋恶心呢，更何况是老一辈的人……他们无法理解与自己不同的一类人，自然是认为他们有心理疾病的。”
　　“医生这都不懂？会给他开药吃？”
　　“哎呀，黑心医生多了去了，他们这一套哄骗家长的很多的。”
　　“……白羽捷家在哪，你知道么？”
　　同学愣了愣，报了个地名：“你要去干嘛？”
　　秋亦曜没回答，拍了拍他的背：“谢了，兄弟。”
　　****
　　秋亦曜在白羽捷小区楼下转悠。
　　十分钟前，姜诺发来短信，告诉他他考完了，在回来的路上。
　　秋亦曜直接给他报了地址，让他来这里。
　　白羽捷所住的地方是属于市里价格比较贵的小区，安保做得比较好，刚才他跟着其他业主刷卡溜进小区大门后，便被卡在了单元门外。
　　这里的单元门是常闭的，外人需要按楼上的门铃才能进入。秋亦曜在这附近晃了好久，都没他们这个单元的业主进出。
　　他一边瞎转一边想着，就算混进了单元里，如果白羽捷家人在家的话，也无法把他带走。
　　突然，他看见一个外卖小哥拎着一袋外卖进了另一幢楼里，心生一计。
　　半小时后，他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小哥拨通了1401的传呼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给他开了单元门。
　　秋亦曜在单元门口前拦下外卖小哥：“我刚才听到你讲电话，是1401的水果礼盒不？”
　　外卖小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袋子上的清单。
　　“有苹果香蕉橙子葡萄，对吧。”秋亦曜怕他不放心，补充道，“是我们家点的，我刚好下来扔垃圾，你把外卖给我，我直接带上去吧。”
　　小哥见他确实报对了清单上的水果列表，于是便放心地将手里的外卖给了他，还道了声“谢谢”。
　　秋亦曜大言不惭地接过袋子，就这样大步走进单元门，自然得就像进自己家一样。
　　他找到1401，把外卖袋放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又飞快跑开。
　　他没穿外卖员的制服，一看就不对劲，而且白羽捷母亲认识他，不能被她看到。
　　****
　　秋亦曜躲在楼梯间的转角，小心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来拿外卖的人是白羽捷母亲。
　　秋亦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下就麻烦了，白羽捷母亲在家，他们就不可能有机会把白羽捷带走。
　　不过想来也是，要想把白羽捷软禁在家，她本人肯定也得在家里看着。
　　秋亦曜又回到了一楼，这回他把单元门的门禁处放了块石头，让门合不起来。
　　要是他们去敲门，不管是用叫白羽捷去考试还是找白羽捷出去玩之类的借口，都不可能让白羽捷能出来，因为就他和姜诺这两张脸，白羽捷母亲简直熟悉得不要再熟悉了，一出现准没好事。
　　那要不打个电话让陈家辉过来？估计也还是难办。
　　正当秋亦曜抓着脑袋想办法，一只胳膊从身后绕住他的脖子圈了过来。
　　“打劫。”来人道，语气凶狠。
　　秋亦曜一听就笑了：“要多少钱？小爷我有的是钱。”
　　“不劫钱，劫色。”
　　“劫色啊，”秋亦曜为难道，“那我男朋友可能不同意。”
　　“别管你男朋友了，跟我在一起。”
　　“啊……”秋亦曜仔细思索了一番，“你要是比我男朋友帅，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姜诺眉毛一挑，手臂上的力度加重了些：“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
　　“哼，晚上回去给我好好认错。”
　　察觉到脖子上的力度松了，秋亦曜马上转过身来用力抱住姜诺，又在他侧颈处使劲嗅了嗅。
　　“小狗啊你。”姜诺笑道。
　　“你才小狗，我想你了。”秋亦曜把头埋得更深了。
　　楼宇之间的穿堂风特别大，两个少年在风中拥抱取暖，贪婪地嗅着对方脖间的气味。
　　“我也想你。”姜诺说。


第74章 
　　便利店里。
　　秋亦曜一边随手拿起货架上往购物车里扔，一边道：“这方法能行吗……”
　　秋亦曜刚才把事情经过和他对白羽捷家情况的探查和姜诺说了，姜诺给出了一个方案，然后就带着他来了这里。
　　“不知道，看运气。”姜诺把秋亦曜刚扔进去的几包进口干脆面又拿了出来，懒洋洋地教育他，“不要拿这么贵的，秋少爷，咱们不是去进贡。”
　　秋亦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感觉姜诺来了以后，不管事情到底能不能得到解决，他的心态都变好了许多，原本紧张的情绪一下就缓解了。而且他的背后有人支撑着，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以后咱们就靠你来勤俭持家了。”秋亦曜道。
　　采购完毕，他们在收银台处多要了几只袋子，把买来的东西平均地分装到袋子里面去。
　　他们的计划是，先尽可能多地假扮外卖员送东西到白羽捷家去，如果有一次凑巧是白羽捷来开门，那他们就趁机把白羽捷带走。
　　如果一直是白羽捷母亲来开门，送的次数多了，她就会起疑心，是不是有人在整蛊他们家，大概率会出来查看。到时候就可以见机行事，一个人调虎离山，一个人进去找白羽捷。
　　****
　　姜诺趴在上一层楼梯的转角，看着秋亦曜这已经是第八次去敲1401的门了。
　　果不其然，正如他们所设想的，每次开门的都是白羽捷的母亲，白羽捷本人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1401的门关上，秋亦曜连往下跑的假动作都不做了，直接走了上来。
　　他喘着气：“看样子白羽捷肯定是被软禁在房间里了。”
　　姜诺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他抬手蹭了蹭秋亦曜的脖子，这几趟跑下来，饶是在冬天，都已经微微出汗了。
　　“换我去敲门吧。”姜诺说。
　　这次要送去的是一袋卫生巾。
　　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姜诺说，要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好是有目的指向性的，不能太大众，这样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姜诺扣响了1401的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登登登的走路声，以及白羽捷母亲那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她嗓子很尖：“是谁呀！”
　　“您好，外卖。”姜诺沉着声音道。
　　“又是外卖！刚才还给我送来一盒鲱鱼罐头，是什么意思？”
　　说着，白羽捷母亲打开了房门，正要抓着外卖员问个清楚，谁知姜诺刚把手里的袋子塞给她就转身跑了。
　　白羽捷母亲察觉出不对劲，把手里的袋子一扔边马上追了上去。
　　这是14楼，姜诺没有乘电梯，而是跑到楼梯处往下跑，白羽捷母亲也急忙跟上来。
　　“你跑什么跑！是谁往我们家恶作剧，你给我站住！”
　　白羽捷母亲尖锐的嗓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她踩着拖鞋，姜诺怕她追不上，还假装摔了一跤。
　　秋亦曜看他们往下跑去了，便蹑手蹑脚地从楼上的转角出来，抓紧时间进了白羽捷家里。
　　白羽捷的家里客厅没有人，整个屋子却仿佛被屎和屁崩了似的，这是他们刚刚送去的鲱鱼罐头的战果。
　　秋亦曜生理性呕了一声。
　　卧槽！这鲱鱼罐头是真的猛！
　　他终于明白了刚才在便利店发现有鲱鱼罐头时，姜诺的表情为何如此兴奋。
　　怪不得白羽捷母亲刚才那么生气……
　　他一边干呕，一边环顾四周。
　　客厅很乱，到处散落着掉在地上的物件，可以看出这里刚发生过一场争执。
　　靠近门的地方有两个很大的旅行袋，估计是为了把白羽捷送去精神病医院住院用的。
　　秋亦曜压低声音喊了一声：“白羽捷？”
　　很快，便从其中一扇紧闭的门内传来白羽捷的声音：“是……曜哥？”
　　“是我！呕……”秋亦曜快步跑到那扇门前，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动，“快点出来，我带你走！呕……”
　　“门被我妈从外面反锁了，你去看看，冰箱上面有没有一个铁盒子，以前房门钥匙都放在里面。”白羽捷语速很快，听来也是着急。
　　秋亦曜赶紧到冰箱前，伸手摸了摸冰箱上部，果然摸到一只铁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有很多很多的钥匙，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也没写哪把钥匙对应哪个房门。
　　他只能把盒子带到房门前，一个一个试。
　　他一边抓紧试钥匙，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过于紧张忐忑让他的手都有点颤抖。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
　　与此同时，姜诺飞快地往楼下跑，白羽捷母亲因为穿着拖鞋，所以下楼的速度很慢，渐渐的就追不上他了。
　　姜诺发现她追赶的脚步声停住了，顿时一阵慌张，他估计她是准备去坐电梯回家了，毕竟她也知道，刚才她出门的时候没关门。
　　姜诺赶紧跑到电梯间，看见电梯正从1楼往上升，于是他赶紧也按了电梯。
　　还好，电梯会先来接他。
　　电梯到了，他进了电梯，把从他这层楼一直到14层的按钮全都按了个遍，尽量拖住白羽捷母亲回去的速度。
　　接着，他闪身出来，继续从楼梯往下走。
　　白羽捷母亲进了电梯的时候气极了，因为整一排的按钮都亮着红灯，她一看就知道是刚才那个人搞的鬼，肯定是为了拖住她不让她回去。
　　到达每一层，电梯门都开一次，白羽捷母亲用最快的速度把电梯关上，如此一折腾，也是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她到了自家门口，见家门大开着，而她出门时，是把门稍稍带上一点的。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进门，果然，只见白羽捷的房门也是敞开着，而房里空无一人。
　　****
　　秋亦曜和白羽捷没有往下走，而是沿着楼梯往上爬。
　　他们不知道白羽捷母亲究竟会坐电梯回来还是走楼梯回来，白羽捷说，去楼顶，可以绕到隔壁单元的顶楼，再从那里坐电梯去一楼。
　　经过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到了一楼。
　　秋亦曜经先行探路，确认没问题以后，招呼上白羽捷去和等在外面的姜诺汇合。
　　营救计划成功，三人一汇合，白羽捷就见秋亦曜和姜诺的手瞬间牵上了。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这应该不是在玩那个假扮情侣的游戏吧？这里也没别的同学，就只有他一个人啊！
　　许是白羽捷的眼神过于震惊，秋亦曜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有些羞涩，“我们在一起了。”
　　白羽捷呆呆愣愣地“哦”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恭喜你们。”
　　“谢谢。”姜诺自然道。
　　其实秋亦曜也不是很想在一个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的，但是苦于他和姜诺太多天没见面，而现在又是刚在一起的热恋期阶段，他忍不住要和姜诺手牵手。
　　白羽捷选择无视掉这碗狗粮，问道：“我们去哪儿？”
　　“我家。”秋亦曜说。
　　“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妈还会来学校找我的。”白羽捷不安道。
　　“先躲一时再说，后面的我会想办法。”
　　虽然白羽捷不知道具体是有什么办法，但是秋亦曜说话很有底气，让他稍安了心。
　　“谢谢你们来救我，我妈已经联系好了医院，准备明天把我送到医院去入住……”白羽捷说着，语气里带上了哭腔，“要是真的被塞到精神病医院了，每天吃那种把脑子吃坏的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哭，我们这不是救你来了吗。”姜诺道，语气淡漠。
　　秋亦曜发现姜诺说话的时候，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才显得感情丰富一点，跟别人讲话的时候，就像现在，虽然是在安慰人，但是总给人一种只陈述事实的冷淡，不带个人感情色彩。
　　秋亦曜把白羽捷在自己家安顿下，虽然姜诺搬到他家来后没用这间次卧，但是次卧却不停地有人住，之前是陈家辉和徐成，现在又变成了白羽捷。
　　白羽捷在他们家里表现得非常谨小慎微，和陈家辉的大大咧咧完全不同，一个是他性子使然，一个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给秋亦曜他们添麻烦了，做事便小心翼翼的。
　　秋亦曜看着白羽捷不自然的样子，叹了口气，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能行吗？”姜诺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嗯，要先跟秘书预约时间。”秋亦曜淡淡道。
　　“你去洗个澡吧。”
　　“啊？”姜诺话题转得有点快，秋亦曜没反应过来。
　　“你身上，有点臭。”姜诺憋着笑。
　　秋亦曜使劲往自己袖子上闻了闻，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又想呕了……妈的，鲱鱼罐头，真绝！
　　****
　　约到秋罗凡的时间是周一上午。
　　周一上午是有课的，秋亦曜跟姜诺说了一声，披上外套就走了。
　　有一个班长作为男朋友的好处就在这里，姜诺那里有好多班主任签过字的假条，是老李头给他应急用的，他很相信姜诺，于是便放了很大的权力给他，要是有同学有急事需要请假的，又找不到老李头，就可以去找姜诺要假条。
　　姜诺身为人民的好班长，从来没有辜负过老李头儿的期望，一直把请假条管理得明明白白的——只不过，现在姜诺成了秋亦曜的人了。
　　老李头儿，没想到吧，您的班长叛变咯。
　　秋亦曜拿着假条，光明正大地从学校大门里走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上课时间如此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出校门，要是换做是以前，不仅得翻墙出去，还得让陈家辉帮忙他给班长和班主任打掩护。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就连一会儿要去进行一场谈判都不那么紧张了。


第75章 
　　见秋罗凡的手续很复杂，先是要在公司一楼前台处向前台出示预约申请，然后前台会打电话给秋罗凡的秘书，秘书得到秋罗凡的确认指示后，秋亦曜才获准放行，得以上楼。
　　就这官方程度，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的爹。
　　秋罗凡的办公室很大很明亮，两侧挂着名贵的山水画，靠近门处是宽敞的真皮沙发，三张围在一起，中间放一张四方的檀木茶几，这一块是会客用的。隔着一道磨砂玻璃墙，里面才是秋罗凡的办公桌。
　　秘书认得秋亦曜，引他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秋罗凡出来了。
　　好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变胖了些。
　　秋罗凡不紧不慢地坐下，那派头确实是公司老总的格调，一扬手，示意秘书端上来两杯茶。
　　秋亦曜接过秘书端过来的茶，有些烫手，他想了想，还是把茶放到茶几上。
　　在这期间，秋罗凡一直没开口。
　　秋亦曜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从见秋罗凡繁琐的流程以及并没有被礼貌对待的情形可见，秋罗凡是故意不待见他的。
　　秋亦曜硬着头皮轻咳了两声，道：“爸，今天来找您，是有个事情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我能帮得上肯定帮。”秋罗凡虽然话术是这样冠冕堂皇，但是表情却没有很热情，他自顾自地吹了口茶。
　　秋罗凡觉得，尽管秋亦曜现在一个人被留在旧家里，但自己已经给了秋亦曜不错的物质条件，他应该知道满足，毕竟能有几个人有这么优渥的物质？
　　在秋罗凡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因此他也并没有多大的愧疚。
　　秋亦曜没有喝茶，把茶杯放到桌上，道：“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您不是和学校领导有交情吗，我想请您帮个忙。”
　　秋亦曜把白羽捷的事情简单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略去了是个同性恋的部分，着重讲了他妈想给他休了学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去的部分。
　　“爸，要是他真的去了，他的前程可就毁了。您帮个忙好吗，去跟校领导说说，别让他妈把他带走。”
　　秋亦曜心里其实并不想喊眼前这个男人为“爸”，他觉得他配不上这个称呼。但是现在自己羽翼没有丰满，又有求于人，不得不憋屈地一声一声地喊这个称呼。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楚。
　　秋罗凡听完，抬起眼皮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没病？你是精神科医生吗？”
　　秋亦曜噎了下，道：“我就是知道，我和他很熟。”有病的是他母亲。
　　秋罗凡哈哈笑了两声：“他是做了什么，让他妈觉得他有病？”
　　“……这个，不太方便说。”
　　秋罗凡没说话，往沙发后面一靠，用一种上位者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儿子。
　　这种眼神很不礼貌，仿佛是要把人扒了皮看得一清二楚。
　　秋亦曜见秋罗凡半天不讲话，已经快要隐藏不住心里不爽的情绪了，“您就给个准话，到底帮不帮，不帮我再想别的法子！”
　　秋罗凡摆摆手：“帮啊，当然帮，你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提的要求，我当然会想尽办法去满足。”
　　“这件事很急。”
　　秋亦曜没有相信秋罗凡说的“想办法”之类的虚词，在他眼里，这种话就跟“以后再说”、“下次再聚”一样，很可能就永远没有下文了。
　　秋罗凡无奈地笑笑，这一点，儿子倒是很像老子，能够一阵见血地找到问题要害。如果他不催，这件事可能在他手里确实要往后排排。
　　“我现在打电话。”
　　说着，秋罗凡给校长拨了个电话，秋亦曜能听到电话那头校长恭恭敬敬的语气，秋罗凡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
　　秋亦曜站起来客套地微微鞠了个躬：“谢谢爸了。”
　　事情办完，他正准备走，又被秋罗凡从背后叫住。
　　“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秋亦曜暗自握紧了拳头。不知道秋罗凡是怎么不痛不痒地问出这样一句话。一个未成年人，父母都选择不要了他，居然还问他好不好？
　　“你和新阿姨他们，都还好吧？”秋亦曜想了想，还是克制着尽力礼貌问道。
　　“我们很好。”秋罗凡说。
　　秋亦曜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回去吧，今天还要上课呢吧，有空常联系。”秋罗凡招来秘书，让秘书去送送秋亦曜。
　　****
　　秋亦曜走出公司大楼，一抹阳光从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处反射到他这里，让他觉得很刺眼，他抬手挡了挡。
　　这里是城市CBD，满目的摩天大楼，像一个个巨人俯视着自己，走在这里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而冷淡疏离的亲生父亲，也让他的心理充满了阴霾。
　　回到学校，秋亦曜算了算时间，正巧是最严厉的生物老师的课，中途溜进教室有点难度。
　　正当秋亦曜犯愁的时候，他看见校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你怎么在这？不是生物课吗？”秋亦曜震惊地看着姜诺。
　　姜诺若无其事地抬手看了看表，“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来接你啊。”
　　“接我？”
　　“嗯，接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对吗？”姜诺淡淡地笑着。
　　少年笑容阳光俊朗，像是要把所有乌云都驱散开来。秋亦曜的心跳漏了一拍。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人，姜诺牵起秋亦曜的手往教学楼走，“怎么样？”他指的是和秋罗凡协商的事。
　　秋亦曜简单道：“解决了。”
　　“嗯，还好白羽捷妈妈还没来过。”
　　秋亦曜点点头。
　　本来心情很不好，亲爹用接待客户的方式对待他，只让他坐在会客厅，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关心他在学校怎么样了。
　　一上来就问他有何事相求。
　　虽然他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事是不会去找他的。
　　他们就像两个有利益关系牵连的商人，只谈事，不谈情。
　　这回秋亦曜请秋罗凡帮忙，秋罗凡看似答应爽快，实则是讨来一个人情债罢了。
　　姜诺不用问，就能大致猜出会发生什么，所以特意在校门口接他。
　　秋亦曜偷偷地看身边面色平静往前走的少年，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姜诺掌心的热度，他手指蜷了蜷，反握住他，与他十指相扣。
　　见到父亲发生的不愉快，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姜诺在自己身边走着，踏实、沉稳、可靠，给他生活的勇气。
　　他们偷偷从后门溜进教室，最后还是在坐下之前被生物老师发现了。
　　生物老师抬了抬眼镜，目光凌厉：“你们去哪了？”
　　秋亦曜屁股才刚坐下，正要站起来回答，只听姜诺帮他回答道：“他刚才去医务室了，我在陪他。”
　　“哦。”生物老师点点头，不疑有他。
　　秋亦曜翻着生物书，“扣扣”两声，姜诺用笔在他课桌上轻敲了两下，秋亦曜转头见姜诺用笔推过来一颗糖。
　　都多大了还吃糖，秋亦曜失笑。
　　他剥了糖，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是他喜欢的味道。姜诺就像这颗糖一样，在他感觉口中发苦的时候，适时地给他酸酸甜甜的味道，让苦味随着酸甜而逐渐消解。
　　姜诺还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评价。
　　秋亦曜故意揶揄道：“没想到班长大人也会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这回不记我名字了？”
　　秋游想到之前高一的时候，他在课上吃辣条，被姜诺给记了名字，扣分理由赫然写着“上课吃辣条”。
　　扣分条就贴在班级门口，往来的同学都能看到，让他那段时间在路上碰到熟人都没脸打招呼了。
　　哼，他记性可好着呢。
　　姜诺挑眉：“我可没吃，是你在吃，不要栽赃给我。”
　　秋亦曜也挑眉：“糖可是你给我的。”
　　“我没让你在上课的时候吃。”
　　“你这是钓鱼执法！”
　　“怎么？不服？”
　　秋亦曜瞟了一眼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题目的生物老师，一转身就掐住姜诺脖子，把他拉近——
　　姜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然后有一个温热湿滑的东西撬开他的牙齿，把一颗糖送了进来。
　　酸酸甜甜的味道也到了他的口腔中。
　　虽然他们刚刚换到了最后一排——因为俩人身高太高了，电线杆似的杵在前面影响后排同学学习，但是这是在课堂上，别提最严厉的生物老师，教室里这么多同学坐着呢，万一被谁看到……
　　姜诺一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紧张地四面环顾，确认一下是否安全——
　　这时，生物老师嘹亮的嗓门响了起来：“姜诺！”
　　姜诺一惊，那颗水果糖还在口腔中打转，被生物老师这一嗓子吼得，他猝不及防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下，一边咳嗽着一边站起来。
　　生物老师很不满：“你上课不好好听，到处在看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看？要不要说出来给我看看？你不要以为竞赛考完了就万事大吉了，学习的路还漫长着呢，再说你这考试成绩又没出来，现在怎么能放松？”
　　生物老师训起人来那可是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之势，何况他又是最看不得学生在课堂上开小差的。
　　秋亦曜在一旁趴在桌上用书本挡着脸憋笑，姜诺腿都快站抽了才被生物老师放过。
　　老师大概都是有川剧变脸的本领，训完姜诺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起生物课来。
　　姜诺坐下后狠狠用眼神示意秋亦曜：你给我等着。
　　秋亦曜回瞪：放马过来。
　　****
　　下课了，生物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姜诺便马上用胳膊勾住秋亦曜的脖子把人拉过来。
　　“学坏了啊？”
　　姜诺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却偏有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能力。
　　秋亦曜偏过头去不看他，哼哼了两声。
　　“在课上给我喂糖，那下课呢，要做些什么？”
　　姜诺的声音极度具有蛊惑性，秋亦曜觉得这人上辈子可能是某种妩媚的妖怪，先把人迷倒然后把心脏掏出来吃掉的那种。
　　秋亦曜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来追我啊。”
　　姜诺也没停顿，站起来就一跃跳过横在他面前的椅子，追了出去。
　　两个人在走廊里跑，秋亦曜不停地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说着借过就从人缝中挤了过去。
　　姜诺也丝毫没含糊，借着秋亦曜开的路奋起直追。
　　“这俩人又打起来了吧。”
　　“我看也是。”
　　“还说什么玩情侣游戏呢，一天天的，不是这个把那个揍了就是那个把这个揍了。”
　　“是啊，他俩一看就同一个属性的，怎么可能真的在一起。”
　　姜诺路过时听见同学的讨论，眼睛眯了眯。
　　****
　　秋亦曜最终是在厕所的隔间里被姜诺追上来的。
　　他慌不择路躲进厕所，刚要把隔间的门关上，就被姜诺挤了进来。
　　紧接着，姜诺顺手反锁了门。
　　“哈……”
　　两人喘着气，秋亦曜退无可退，被姜诺挤得只能靠在门板上。
　　姜诺像一头捕捉到猎物的老虎，身体贴上来，双手环抱住他。
　　因为一阵狂奔，两人的心脏都跳的很快，而这样紧贴在一起，从温热的体温中便传来了对方的心跳声。
　　“追上了，然后呢？”姜诺用气声在秋亦曜耳边说。
　　“唔……厕所里有人的……”秋亦曜艰难道。
　　“没关系，这样讲话听不到。”
　　“刚才我听见他们说……我们俩是同一个属性的。”姜诺继续道。
　　“……”其实刚才秋亦曜也听到那几个同学说的话了。
　　“你说怎么办好……”
　　“……”
　　“要不委屈我们曜哥示个弱呗，好不好？”
　　姜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撩开他的衣服摸到他的腰上了，手温有些凉，秋亦曜猝不及防颤栗了下，不过很快就感觉不到凉意了。
　　“好不好？”
　　“……”
　　“曜哥……小宝……宝贝……”
　　姜诺一边呢喃着吻了上来，一边两只手在秋亦曜的后背游走。
　　秋亦曜闭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姜诺身上像是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他的身体越发地只想和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第76章 
　　少年人的荷尔蒙肆意弥漫在着狭小空间内……
　　直到他们听见外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白羽捷的妈妈又来了，正在校长室门口闹呢，精彩极了！”
　　两人这才如梦惊醒。
　　当秋亦曜和姜诺匆匆赶到校长室门口时，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你们怎么才来？”罗天迪发现他们俩，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
　　姜诺倒是镇定自若，“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秋亦曜则是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校服。
　　刚才被一个禽兽扒乱了，他总觉得身上的衣服还没归位就匆匆跑出来了。
　　他俩个子高，站在最外面还是能看清楚里面的场景。
　　如果说他们第一次见到的白羽捷母亲是一位姿态端庄的贵妇模样，但今天见到的她，则像一个歇斯底里的中年大妈。
　　只见她头发散乱地披着，手提包都丢在了一旁，企图绕过前面挡着的老师去拉站在后面的白羽捷。
　　白羽捷躲在校长的身后，不愿意面对母亲。
　　而白羽捷母亲则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地发着疯。
　　“你躲到哪里去了？啊？”
　　“是不是又住在哪个不三不四的朋友家里？”
　　“你可知道整个周末我都在找你？”
　　“妈妈天天都在担心你，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啊？警察局去了好多趟了。”
　　“你平时玩得好的每个同学的家长妈妈我都去问了，家里我都去找了！”
　　白羽捷越听越窒息，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绝望道：“什么？你还去了我每个朋友的家里？他们以后会怎么看我？”
　　白羽捷母亲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怎么了？就上人家家里问问，怎么了，还不能问了吗？”
　　校长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先打住，听我说。”
　　“我们查阅了白羽捷同学最近的几次考试，不论是期中考，还是平时的月考，他考得不错，很稳定，是他平常正常发挥的水平。这位家长，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说自己的儿子有精神病，我们问了任课老师，都说这位同学没问题的。”
　　白羽捷感激地看着校长。
　　“您儿子已经到了高二了，明年就是高三，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千万不要因为别的什么小时而毁了孩子的一生啊。”
　　白羽捷母亲还想再争辩什么，话头直接被校长打断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校长挥挥手，示意围观群众们散去，“您也请回吧，这孩子我是不会让您带回去的。”
　　校长让一个老师把白羽捷带回教室里，随后便有几个保安上来示意白羽捷母亲离开了。
　　白羽捷母亲心尤不甘，回过头来冲着校长怒吼：“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
　　她的身影被两个保安架着拖远了，校长回过头来低声对秘书说道：“告诉门口值守的保安，下次看到她，不要放她进学校。”
　　****
　　白羽捷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猜测他母亲是不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其中也不乏一些知情者，知道白羽捷母亲发疯的事是和白羽捷是个同性1恋有关。
　　于是关于白羽捷的八卦越传越多，真假掺半，到最后传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没有人分得清了。
　　白羽捷这些天来对秋亦曜和姜诺是谢了又谢，他知道校长态度的转变以及坚决不让母亲把他带走的行为，是和他们有关的，毕竟那天秋亦曜对他说让他放心。
　　“小事，都是兄弟，就不要说谢了。”秋亦曜挥挥手。
　　而白羽捷的前男友，则是把头缩得更低了。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让他心理承受着巨大压力，当八卦传到他耳里的时候，他都装聋装死，不敢多说一句话。
　　白羽捷母亲大闹学校的事情出来时，他也从未出面帮助白羽捷，据白羽捷本人说，他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来和他说过，更别提帮什么忙了。
　　“垃圾。”姜诺皱着眉。
　　“哟，姜小诺你还会骂人啊。”秋亦曜乐了，用手指刮着姜诺的下巴逗道。
　　姜诺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不过我说，下次你找男朋友，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挑挑。”秋亦曜对白羽捷说道。
　　“嗯，挑个像姜哥这样的。”
　　秋亦曜顿时不满了：“为什么不是挑个像我这样的，天地良心，校长的事情还是我去发挥作用的呢。”
　　“啊……因为……”白羽捷结结巴巴。
　　“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撞号……”
　　秋亦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爽地“靠”了一声。
　　姜诺则满意地笑了。
　　秋亦曜踹了这只禽兽一脚。
　　“凭什么是我和你撞号不是他和你撞号？前几天还有人说我和姜诺是同一号的呢。”
　　“因为……虽然曜哥你也很酷，但是和姜哥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姜哥要攻那么一点点……”白羽捷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一点点的距离。
　　秋亦曜气得一捶桌子站了起来，旁边吃饭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秋亦曜用手指着姜诺：“看来咱们不打一架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姜诺也站了起来，眼皮轻轻一掀，甚是轻蔑地看着他。
　　态度让秋亦曜非常恼火。
　　旁边吃饭的群众改吃瓜了，纷纷仰着脑袋看热闹。
　　有声音飘入秋亦曜的耳朵：“我就说吧，这俩人三天两头打架，关系差得很！那些和谐友爱的画面都是装出来的。”
　　秋亦曜：“……”
　　****
　　白羽捷的事情发酵了几天之后，热度也慢慢淡了下来。
　　他的母亲自从那天被校长请回去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过了。
　　大家谈论的八卦不再是白羽捷，而被其他新鲜事覆盖了，这让秋亦曜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换谁被这样讨论来讨论去的，都不会舒服。
　　然而就在大家逐渐淡忘白羽捷的时候，有些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废物！不是说好了这事百分百成的吗！”
　　朱小强用脚狠狠踢了一下他身边一个男生，这人名叫郭屹，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愣是被他踹得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
　　“谁知道啊，我都往他家寄内什么录影带和内什么玩具了，按理说他妈应该会非常愤怒才对，怎么这都没什么反应，还让他来学校上学？”
　　“难道是现在的家长变开放了？”郭屹又自言自语补充道。
　　朱小强还想再骂，之间一只篮球不知从何飞来，直砸向郭屹的后背。
　　郭屹“哎哟”叫了一声，怒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孙子！”
　　待他转过身去看向来人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秋亦曜正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远处，还有一个姜诺拎着一筐篮球站着。
　　“砸得爽吗？不够还有。”姜诺冷声道。
　　朱小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秋亦曜皮笑肉不笑，声音的寒意让郭屹、朱小强等人发颤。
　　他们俩原本只是正常的体育课下课，姜诺作为班长，帮体育老师把篮球收回器材室里，秋亦曜和他一起，没想到在路上竟然撞见了白羽捷事件的始作俑者。
　　这可真是巧了。
　　“我错了，我错了，曜哥，刚才我没看清楚是您，不该乱骂。”
　　秋亦曜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就再往前，前面那句话重复一遍。”
　　郭屹霎时知道了，刚才他们谈论的话都被秋亦曜听到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很能耐啊，背后耍阴招。”秋亦曜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一步一步逼近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不知……哦不，知，知道……”郭屹不知道应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连连后退，可他们本来谈话的地方就在墙角，唯一的出路都被秋亦曜和姜诺堵死了，他们退无可退。
　　在一旁的朱小强抖得厉害，那天晚上在废弃篮球场，他已经见识到秋亦曜和姜诺的厉害，这会儿他已经抖得站不住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秋亦曜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上前揪住朱小强的衣领：“知道怎么做吗？”
　　朱小强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个字。
　　倒是郭屹还保持着头脑清醒，连忙帮自己老大说话：“知道，知道，上门去和白羽捷母亲道歉，承认这事是无中生有，都是我们干的。”
　　“还有呢？”
　　“……去和白羽捷道歉。”
　　“还有。”
　　“还有……”
　　“学校那边。”
　　“……去，去找校长承认错误……”
　　“嗯。这是什么味儿？”
　　“啊……啊？”话题转得太快，郭屹懵了，随后显然他也闻到一股怪味儿。
　　他四下寻找，终于发现这味道的来源。
　　朱小强坐着的那一块地，湿了。
　　而朱小强浅咖色的裤子上，裤1裆正中间有一片湿湿的痕迹。
　　“……”
　　郭屹以为还要继续回答问题，道：“……是，是我们老大尿了……”
　　秋亦曜嫌恶地看朱小强一眼，松开了他的衣领，后退两步。
　　“你说过的话别忘了，三天内，我要看到结果。”秋亦曜说完，弯腰捞起刚才扔在地上的那只篮球，和姜诺一块儿转身走了。
　　朱小强还坐在地上，脸则涨成了猪肝色。
　　郭屹等人不知如何是好，面露尴尬地看着他。
　　朱小强怒极，大吼：“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找条裤子给老子！”
　　“是，是。”
　　他们忙得像乱撞的苍蝇，正要出去找裤子，却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转角。
　　来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穿着校服，但不知道是几班的。
　　他样貌普通，这种人，把他扔进人堆里，转眼就找不到了的。只是他那灰扑扑的脸色，阴暗得让人心生不舒服。
　　朱小强还坐在地上，样子狼狈不堪，看到有别的同学走进来，怒吼道：“你他妈有眼睛吗！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地！要是有眼力见儿就赶紧滚！”
　　没成想这个男生非但没走，反而是像钉子似的驻在了原地。
　　他缓缓开口，声音阴冷，像是条刚从阴曹地府里刚爬出来的蛆虫。
　　“要想对付秋亦曜，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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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朱小强等人的行动效率还是很让秋亦曜满意的，说了三天期限，才过去两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校长室里传出了处分通报，并当着秋亦曜他们的面向白羽捷道了歉。
　　白羽捷母亲那边收到了道歉信，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她终于不再叫着嚷着让白羽捷去精神病医院了。经过这么些天的冷静，她对白羽捷的性1向问题不再那么冲动了，白羽捷便也就搬回了家里。
　　“我会多给她做科普的，让她知道，同性1恋不是病。”白羽捷说。
　　事情可算告一段落，秋亦曜搓了搓手，开始着手准备期末考。
　　还有两天就是期末考，这两天课都停了，全天自习，让同学们自行安排准备考试。
　　天气越来越冷，教室里人多温度高，秋亦曜索性一整天地都呆在教室里学习，走廊里都见不到他那晃来晃去的身影了。
　　吴梦雪好几次都想来和秋亦曜讲话，都被姜诺默不作声地挡了回去。
　　谁都不准打扰我家男朋友学习。
　　终于，趁着老李头儿把姜诺叫出去说事情，吴梦雪终于逮着了机会和秋亦曜说上了话。
　　“曜哥，学习呢？”
　　“嗯呐。”秋亦曜咬着笔杆，正琢磨着一道立体几何，头都没抬。
　　“别光顾着学习啊，想想你的人生大事。”
　　秋亦曜思绪被打断了，皱着眉抬起头：“什么大事？”
　　“赌约，赌约。”吴梦雪提醒他。
　　“噢。”秋亦曜像是幡然想起似的，随后满不在意道，“怎么了？”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输的人可是要发内裤照的诶。”
　　“哦，我不会输的。”
　　吴梦雪不明白他的自信是哪里来的，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你看，你自己看看，我这后台是实时显示票数的，你可比姜哥少了一百来票呢。”
　　谁知秋亦曜瞥了一眼，还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放心，不会输的。”
　　吴梦雪叹气：“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秋亦曜嘴角勾起：“谢谢人美心善的梦雪妹妹提醒。”
　　吴梦雪看着这张帅得要遭天谴的脸，心说差点就被他蛊惑了，叹着气离开了。
　　****
　　投票的结束时间设定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回学校领取成绩单的那天。
　　她走后，秋亦曜自己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投票情况，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在女生面前表现的自信其实是装的，至于要怎么赢姜诺，他还真的必须好好想想。
　　这时姜诺走回来了，食指叩起敲了敲他的脑瓜子。
　　“老李可就站在外面呢。”
　　秋亦曜嘿嘿笑着，收起手机，把身体靠过去搂住姜诺的脖子。
　　“姜哥，让让我呗，你都比我多了一百多票了。”
　　秋亦曜撒起娇来可真是酥得要命，一百个姜诺都抵挡不了的。
　　“怎么让？”姜诺低沉着嗓音。
　　“嗯……不知道。”秋亦曜嘟嘟囔囔。
　　这时，老李头怒斥的大嗓门从后门处传了过来。
　　“秋亦曜！你在干什么！”
　　秋亦曜吓了一个激灵，连忙放开姜诺，心说完了球了，这不就是捉1奸现场？！
　　“整天欺负别的同学，还欺负班长？”
　　欺负？
　　秋亦曜刚刚吓脱了的灵魂马上回到了正位。
　　从教室后门的角度看他们，可能确实是像他在掐姜诺的脖子。
　　可是咱也不能说我是在抱我家男朋友啊。
　　“您说的是。”
　　秋亦曜只得硬着头皮认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书都没看几页，还有心思在这看热闹？你，你，还有你，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我可盯着啊。”老李开始对全班同学无差别攻击，看热闹的同学们纷纷低下头去看书。
　　死到临头，大家确实也都没什么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了。
　　****
　　期末考试这场硬仗很快拉开序幕。
　　还是和上次的大考一样，考试当天早上，姜诺的各种书和笔都被借完，以求沾沾大神的考运。
　　姜诺还是照例给秋亦曜留了一支黑色水笔。
　　“你人都是我的了，还要笔做什么。”秋亦曜嘻嘻笑道。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姜诺的笔。
　　在姜诺的长期辅导之下，秋亦曜的文化水平显然有了很大的提升，他现在比期中考试的时候更加泰然自若了，就连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都有时间去思索一下，虽然最后并没有解出来。
　　最后一门生物考完，秋亦曜收起笔走出考场的时候，看见姜诺正站在自己考场门口等着他。
　　冬日的夕阳斜斜地洒在男生的后背上，映得他发梢一片金黄。
　　秋亦曜走过去，投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寒假快乐。”姜诺说道。
　　“寒假快乐！”秋亦曜和姜诺一起往自己教室走，“大神，你还提前交卷啊，生物这么难，你也不怕同考场的同学红眼病犯了冲过来打你。”
　　“那也得打得过我。”
　　“哎哟，狂妄！”
　　“嗯哼。”
　　“提前交卷出来吹冷风吗？”秋亦曜故意问。
　　“嗯。”
　　“教室太热？”
　　“嗯。”
　　“不是因为想我？”
　　“你好烦。”姜诺揪起秋亦曜的后脖子。
　　“嘿嘿……”
　　“我就是想你，两个小时见不到你我太想你了，行了吧。”姜诺的大手在他后颈揉着。
　　“行了行了。”秋亦曜嘿嘿笑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鱼在游着荡着，捉又捉不住。
　　****
　　领成绩单那天，学校里特别热闹。
　　不但是大家都考完放松了，更重要的是大家翘首期盼的那个为期半年的赌约，终于要在这天结束了。
　　这几天秋亦曜的得票虽然有上涨，但是还是和姜诺差了有70票左右。
　　秋亦曜和姜诺一起走进校门，低头看着手机，默默地在心里盘算。
　　目前还差70票，总共有200多号人没有参与投票，剩下的这些人可能本来就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要争取到他们的投票会比较困难。
　　但是……
　　这个办法总归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秋亦曜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姜诺往前走了两步后发现秋亦曜没跟上，便也停了下来。
　　“姜哥，”秋亦曜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做好准备。”
　　“什么？”
　　秋亦曜走到姜诺面前。
　　“我要亲你了。”
　　说完，秋亦曜便揽住姜诺的后脑，咬住了姜诺的唇。
　　温润的嘴唇触碰在了一起。
　　两个大帅逼平时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本来就比较吸睛，这样的举动一出来，周围路过的同学瞬间都瞪大了眼睛。
　　“卧槽！卧槽！秋亦曜在亲姜诺！”
　　“啊啊啊啊啊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我是在做梦吗？你咬我一口？”
　　“……”
　　“算了，你口水太脏，我还是自己咬自己吧，嘶……”
　　“他们疯了吗？这可是在学校！大广场上！”
　　“卧槽，我也要拍照，两个绝世帅哥的绝美爱情！”
　　这效果，简直杠杠的好吗！
　　这特么还不给他投票？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拦着女生们给他投票！
　　你完啦，姜诺！跟我玩，还是嫩了点！
　　秋亦曜一边亲着姜诺一边得意地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在同学眼里，他就是一边和姜诺接吻，一边甜蜜地笑。
　　等该看的都看完，该拍的都拍完，秋亦曜满意地放开了姜诺，末了还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一副餐饱餍足的样子，拉起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向教室走去。
　　****
　　秋亦曜的事迹如同点燃了个十八响的烟花，在同学之间轰轰烈烈地传开了。
　　考试成绩暂且一边放，所有人都在谈论今天早上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吻。
　　“牛的，兄弟，可以说是豁出去了。”吴梦雪为秋亦曜竖起个大拇指，看着手机上投票情况蹭蹭蹭地涨。
　　秋亦曜则满意地收起手机，看发下来的卷子。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今天秋亦曜可是当足了大明星，不光小道八卦传得飞起，在老师那里，他的名号也是一炮打响。
　　如果说，期中考的进步并不能代表什么，那可能只是偶然的一次狗屎运，但是，期末考试秋亦曜可又在年级排名里前进了很多，他现在已经能排到三百多名了，就这个名次，二本不成问题，一本也能冲一冲了。
　　老李头儿在全班面前大肆表扬了秋亦曜，倒是夸得本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秋亦曜翻了翻卷子，其实这回进步显著，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蒙的基本都蒙对了。
　　“蒙对也要靠实力的。”姜诺在一旁翻着他的试卷一本正经道，“你首先要有知道蒙哪种答案的直觉。”
　　“快别夸了，一会儿我小尾巴要翘到天上了。”秋亦曜夺回自己的卷子。
　　“允许你的小尾巴翘一天。”
　　“让我看看你的卷子。”
　　秋亦曜拿过姜诺桌上的试卷，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草，你还是人吗……”
　　姜诺的卷子干净又整洁，上面全都是对勾，叉都很少看到几个，就连本次考试最变态难度最高的生物，他都只答错一道，据老师说，那题因为出卷老师的失误，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姜诺当然毫无悬念的又是年级第一，大家都对他非人类的智商习惯了，很多同学还没等老师分析试卷，就把他的正确答案拿去抄了。
　　“跟着姜老师，好好学，以后你就是姜诺二号。”姜诺弹了弹自己的卷子，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切，谁要当你的二号，我是你爸爸。”
　　“你可别嘚瑟了，等下赌约输了要拍一张内裤照发在社交媒体上，还得喊我爸爸，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
　　“我怎么可能输，要求饶的是你吧！”
　　秋亦曜对自己即将迎来的胜利势在必得，老天爷，这可是当众接吻！冒着被学校老师抓到的风险接吻给你们看，你们再不投票可就不礼貌了！
　　感谢在20230611 10:58:13~20230612 14: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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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中午十二点是投票终止的时间。
　　本来这个点都应该领完试卷回家了，不过大家都还没走，等着见证最后一刻。
　　在那之前，秋亦曜一直没打开论坛看投票情况。
　　一个上午关于自己的话题热度让他觉得，稳了。
　　比坦克还稳。
　　稳得不能再稳。
　　“根本不需要看，”秋亦曜晃了晃手机，在班里放出狠话，“要是这特么都能翻车我心甘情愿被姜诺一辈子骑在下面。”
　　然而，十二点一过，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异样了，眼里满满的全是幸灾乐祸。
　　秋亦曜：脑袋上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打开手机，看见最终得票数，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秋亦曜：860票。
　　姜诺：861票。
　　姜诺以1票的差距取胜！
　　秋亦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到眼眶外面了。
　　WTF???!!!
　　还有这种大离谱事件？！
　　剩下的那些人是真的外星生物啊，是不会用手机吗？！
　　下次要是让他抓到谁没投票的，一定要去把他剖开研究一下。
　　秋亦曜手机一扔，差点没厥过去。
　　不过他身后有姜诺托着，真的要厥过去了也不会摔倒。
　　“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姜诺的声音好死不死地从他侧后方飘来，语气十分欠揍。
　　秋亦曜：“……”
　　为什么要口出狂言？
　　做人低调一点不好吗？
　　所有人都凑过来，向姜诺道喜，同时也对秋亦曜道喜。
　　“……”
　　热闹劲儿过了，有人问：“所以惩罚措施？是当初约定的那个吗？”
　　虽然是姜诺以一票之差取胜，但是一个学期下来，两人之间已经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对立感了，具体要怎么惩罚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分差这么小，约等于打平了，还是让姜哥来说吧，怎么惩罚。”
　　“但是一定得罚啊。”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支持，于是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姜诺。
　　姜诺勾起一抹笑，点了点头道：“可以。我觉得之前说的广播和内裤照的惩罚就免了吧。”
　　“嗯嗯！”秋亦曜眼冒星星地看着姜诺，不愧是我的好男朋友！
　　姜诺接着道，“不如就像曜哥刚才自己说的，他输了，就要一辈子被我压在下面。”
　　秋亦曜：“？？？”
　　怎么还有后半句？
　　你为什么要用“压”这个字，这个字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好不好！
　　我刚才明明说的是被你骑在下面啊！
　　……
　　虽然也差不了多少……
　　这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在满奶1子——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同学们眼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开车。
　　于是大家都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
　　——看秋亦曜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秋亦曜：“……”
　　这一天的心情可真是如同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
　　当晚，秋亦曜和姜诺又打了一架。从客厅打到餐厅，从餐厅打到卧室。
　　最后，秋亦曜被姜诺按在床上。
　　“愿赌服输。”姜诺冷冷道。
　　“姜哥，放我一马行不行……”秋亦曜感觉现在的形势对他很不利，只能连连讨饶。
　　他非常痛恨自己今天非要逞口舌之快说什么“要是输了心甘情愿被姜诺一辈子骑在下面”之类的狂言。
　　姜诺顶开他并拢的膝盖，无情道：“不行。”
　　“行行好……”
　　“姜哥。”
　　“宝贝。”
　　“亲爱的。”
　　秋亦曜手也被上面的人牢牢按着，只能闭着眼睛一通乱喊，脸色微微泛起绯红。
　　姜诺盯着他的脸，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好。”
　　“？”秋亦曜摸不着头脑地睁开眼，难道姜诺喜欢自己叫他“亲爱的”？
　　许是看出男生眼中的疑惑，姜诺道：“我们现在还是高中生。”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高中生应该以学业为重。”
　　秋亦曜仿佛预知道他将说什么，一脸认同地“嗯嗯嗯”点头。
　　对嘛，就是这样，先逃过今天再说，我看你也不是很适合在上面，下次让我来！
　　“等毕业了，”姜诺按着秋亦曜的手紧了紧，像要防止人逃掉似的，“我就上了你。”
　　？？？？
　　！！！！
　　草，姜诺是人吗，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直白涩情的话！
　　不过好在姜学霸到底是学霸，在情浓之时还能保持学习的理智，让他躲过一劫，甚好，甚好！
　　等以后毕业了，他一定能反守为攻！
　　****
　　关于姜诺和秋亦曜赌约结束的这件事，再一次引爆了论坛。
　　原来最后一天曜哥去亲姜哥，是为了吸引票数啊。
　　就像元旦时我看的烟花大会，最后几分钟的烟花是最美最灿烂的，可惜马上就落幕了。
　　听说最后也没有惩罚，姜哥还是顾及曜哥的面子，说了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惩罚。
　　对了，我一直想问，姜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楼上不要开车，姜哥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说的应该是让曜哥以后在班级里不要再给他惹事的意思。
　　TAT
　　所以下学期我们就看不到他们在一起了吗……
　　应该是的，我看见他们昨天放学都是一前一后走回去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CP党呢，你们在哪里，说句话啊！
　　我磕CP不一定表示他们真的在谈，他们感情很好，是非常好的朋友，虽然经常打打闹闹，但他们相处的氛围很好，他们的互动很甜，他们为对方着想，相互成就，他们已经超越了一切世俗的关系……
　　他们做了吗？
　　做了。
　　秋亦曜原本懒洋洋地举着手机刷着，看到这一句，“啪”的一声手机砸在了脸上。
　　这时，姜诺推开房门：“早餐做好了，起来吃吧。”
　　秋亦曜揉着被砸痛的鼻梁，不想理他。
　　昨天被姜诺按在床上的场景让他心有余悸。
　　关于论坛里有人提到的，放学时没有一起走，是因为姜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输了，要被自己压在下面，让他很没有面子，所以回家的时候都没理他，故意很快地走在前面。
　　姜诺见他不光没起来，反而用被子将头捂上了，叹了一口气，走过来直接来了个公主抱。
　　“姜诺，我操你大爷！”
　　放出话说他是下面那个也就算了，还要用公主抱来羞辱他！
　　秋亦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紧紧搂住姜诺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口嫌体直不过如此，姜诺轻笑一声，顺手捡起秋亦曜的手机：“乖，先吃饭，吃完饭有力气骂我。”
　　“不吃饭也有力气骂你！”
　　“那换一个，吃完饭有力气学习。”
　　“什么？！”寒假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要学习！？
　　以前秋亦曜的寒暑假作业永远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开始的，都放假了，还不得先猛猛玩个几天再说？！
　　“嗯，学习计划表已经新鲜出炉了，等下你看看。”
　　“我不看！我不看……”秋亦曜两眼一黑。
　　****
　　要说姜诺照顾人真是有一套，什么事情都能给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早饭是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加一个鸡蛋烙饼，姜诺把他抱到椅子上，就连筷子勺子都给他备好了，只需要秋大少爷张嘴就行。
　　吃饭完姜诺还陪秋亦曜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最后给他按在书桌前。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盒果切，以及摞得整整齐齐的寒假作业。
　　秋亦曜无奈地叹了口气，姜老师不要太严格。
　　“赌约已经结束了，下学期怎么办？”秋亦曜全自动地随机抽出一本幸运作业，是语文，便认命地开始写起来。
　　“你说。”姜诺叉了块哈密瓜喂到秋少爷嘴里。
　　“我说，”哈密瓜的清甜溢了秋亦曜满嘴，他故意冷淡道，“那就装作不认识吧。”
　　“刚才我看了论坛，大家都觉得我们下学期就不会再营业CP了，都说我们一拍两散，关系恶劣。”秋亦曜把刚才他在论坛上看到的帖子内容大致说了说。
　　“不要嘛。”姜诺又叉了块哈密瓜，等着秋亦曜吃完上一块，像一只巴巴的小狗看着他。
　　秋亦曜“哼”了一声，“谁让你说什么要把我一辈子压在下面的。”这就是代价！
　　“我会让你舒服的。”
　　秋亦曜：“……”为什么姜小狗如此恬不知耻！
　　“我会好好做功课，做0也可以享受很多快……”
　　“闭嘴！”秋亦曜羞愤地红了脸，用手捂住姜诺惹祸的嘴。
　　秋亦曜只好顺着姜诺的话，“那你怎么想？”
　　姜诺伸手捏了捏秋亦曜的脸颊：“我们公开吧。”
　　秋亦曜差点被呛了一下：“公开？！”
　　姜诺慢慢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对，就像之前说的，把赌约一直进行下去。”
　　他们都知道，公开可能会意味着什么。
　　虽然大家口上都说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高，但是真要堂而皇之地在一起，肯定会引来很多麻烦和非议。
　　就像白羽捷一样。
　　真走到了那一步，很多沉在水底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会纷纷浮上来，最后说不定会让两人的感情变质，难以为继。
　　“嗯，你会害怕吗？”姜诺道，声音很沉稳，让人感觉，这件事情，他不是随口一说的，而是深思熟虑过很久了的。
　　看着姜诺深邃的眼眸，里面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秋亦曜仿佛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姜诺和白羽捷前男友不同，他是个不会轻易承诺，但是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秋亦曜看着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嘴角扯出一抹痞气的笑，放荡得像个混了十七八年的老流氓：“不怕啊，我怕过什么？”


第79章 
　　两个人一起过生活的时候，才让秋亦曜感觉到柴米油盐是什么。
　　跟着姜诺，他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变成了今天鸡蛋是涨价还是降价都知道的普通老百姓。
　　听起来不帅不洒脱，但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因为他感到踏实。
　　这样的日子，是真实的人间烟火，细听能听见木柴噼里啪啦燃着的声音。
　　时间过得飞快，年关将近。
　　这天是大年三十。
　　秋亦曜和姜诺一起去了超市采购过年物资，超市里到处都是一片红彤彤的过年祥瑞气氛。
　　拎着两大袋购物袋回家的时候，秋亦曜感叹道：“姜诺，这是我最盼望的一个年了。”
　　对于过年，秋亦曜从来没有过什么好印象。
　　从他小时候起，秋罗凡就经常连大年三十都不在家里过，说是要出去应酬。
　　丁兰也总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秋亦曜经常不敢讲话，于是两人便沉默地吃完简单的年夜饭。
　　秋亦曜小的时候不明白，以为秋罗凡是真的要出去应酬，长大了想想，哪个客户会在大过年的日子里组织饭局？谁不是要和家人孩子一起过年？
　　再到后来，丁兰也不回家过年了，大年三十那天，只有阿姨给秋亦曜做一桌饭，就秋亦曜一个人吃，因为阿姨也得回家过年。
　　秋亦曜每次特别不喜欢过年这种大型节假日，商店餐馆全都关门了，街上行人寥寥，北风吹得落叶一地。
　　人们都窝在家里与亲人团聚，鞭炮声在远方响起，这些都与他无关。
　　所以，当身边有人在的时候，秋亦曜觉得，真好。
　　姜诺笑道：“我也是的。”
　　他们把采购的物资全都搬回家以后，姜诺说想去他原来的房子看看。
　　“担心你父亲吗？”
　　姜诺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那就回去看看。”
　　****
　　秋亦曜明白他这种“说不清楚”的感受。失望之下虽然对这个人已经毫无好感，但是还是在心里的一个角落里，会希望他过得好一点。
　　这个街区还是一如往常的破败，过年了最近几天地上垃圾也没人扫，走在上面要小心不要踩到饮料瓶之类的，以防溅人一身。
　　就这样，他们绕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楼下。
　　姜峰华家的灯亮着，秋亦曜找了旁边一个住在一楼的奶奶问，这里是否还住着姜峰华，老奶奶称是的。
　　“这个人哪，之前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堆地痞流氓，把那些要债的人打了一顿。流氓对流氓，那天的场景可真是恐怖哩！刀子棍棒混在一起打，还有个人摔在我这门前，把我吓得够呛……”
　　“不过最后还是姜峰华这边赢了，因为他发起疯来不要命的呐。赢了这场架，一条腿也落下个残疾。年纪才我一半大呢，就这样残疾了，唉……”
　　“哎？你是他的什么人？我看着跟他儿子差不多大，他那儿子去哪啦？”老奶奶问道。
　　“哦，我就是之前认识他，路过来问问，我不知道他儿子是谁。”秋亦曜回答。
　　老奶奶家这是秋亦曜一个人来问的，因为姜诺的脸街坊邻居都记得，所以不方便出现，免得被姜峰华知道了他来过。
　　秋亦曜把老奶奶说的事情大致向姜诺转述了一番，两人便走上楼去。
　　门口之前那张白纸黑字铁烙一般的查封条，已经被人撕掉了，还留着一点双面胶的残渣在门上。
　　门上也没贴新对联，用的还是姜诺在时贴的那副，上面的吉祥寓意都已经是过时的生肖了。凭姜峰华懒惰的性子，是不会重新贴的。
　　“要敲门吗？”秋亦曜轻声问。
　　“不了。”姜诺摇摇头，在门口伫立凝视了一会儿，便转身下了楼。
　　直到走出这片破败的街区，回到他们家附近，秋亦曜才感觉心里闷着的气儿终于顺些了，好像一块包裹在他脸上的布终于能够揭开，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们没去关心的这段时间，姜峰华竟然把腿搞残疾了，不幸中的万幸是房子保下了，他没有流落街头。
　　那个破街区的色调永远是黑白的，像铁门的颜色，像封条的颜色，挣扎于风雨边缘的人们生活在那个地方，走着曲曲折折的路。
　　然而姜诺好像还在那种情绪之中，没有抽离出来。
　　回到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肯定是心绪复杂的。
　　秋亦曜站定，双手把姜诺肩膀摆正，正色道：“姜诺，听我说，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帮不了任何人。”
　　“血缘不能说明一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于，你对我好，所以我也会对你好，而不在于血缘。他只是不负责任地把你生出来，却没有履行相应的义务，他不配称为父亲，所以你对于他现在的境况不用感到抱歉。”
　　“况且，他还住着这个房子，没有流落街头，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至于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完全要看他自己了。”
　　姜诺原本垂着的眼眸，缓缓抬起，与秋亦曜对视。秋亦曜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姜诺。
　　是那样孤独，那样迷茫。
　　秋亦曜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双臂紧紧缠绕，像在安抚一只流浪狗。
　　寒风在他们身侧呼啸而过，姜诺把脸贴在秋亦曜的脖颈处，感受从另一个人肌肤之处传来的温暖。
　　“至于你今后的路，”秋亦曜继续道，“你是我的，你得和我一起走。”
　　秋亦曜听见姜诺轻轻地“嗯”了一声，于是便忍不住亲吻他侧脸。
　　嘴唇触碰到姜诺脸上的细细绒毛，就好像在蹭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似的，让秋亦曜十分喜欢。
　　“蹭什么呢。”姜诺故意问。
　　“嘿嘿。”秋亦曜笑而不语。
　　他觉得喜欢这个人，怎么都不为过。
　　“秋！亦！曜！”
　　忽然一声怒吼从路的另一头传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秋亦曜浑身颤了一颤，马上和姜诺分开，后背僵直地转过身去，看到了来人。
　　秋罗凡。
　　****
　　秋亦曜脸色发白地看着秋罗凡黑着脸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过来。
　　在秋罗凡爆发之前，姜诺及时抢声道：“叔叔，有什么话，我们去屋里说。”
　　在大街上大吵大闹，对于秋罗凡这种商业人士来说，是不可忍的事情。
　　他们体面、温文尔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秋罗凡瞥了姜诺一眼，那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团玷污了他儿子的垃圾，没应声，抬步向他们家里走去。
　　进了门，秋亦曜才发现，秋罗凡手里还攥着一摞东西。
　　直到秋罗凡把那摞东西甩到了秋亦曜脸前，他才看清，那是一叠照片。
　　那天的场景，他和姜诺熟悉得很。
　　是在废弃的篮球场角落后面的树丛里，他和姜诺互相告白。
　　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可以看见两个身影在互相拥抱，以及接吻。
　　照片的亮度被人为地后期调高了，曝光过度的色调里，可以清晰地看清这两个人的脸，正是姜诺和秋亦曜。
　　三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屋里气氛安静得诡异。
　　秋亦曜脑中闪过千万种说辞——
　　这不是他？
　　这是他们，但他们是在演戏？
　　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局来害他们？
　　都不对。
　　精明如秋罗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这些蹩脚的借口。
　　于是秋亦曜深吸了一口气，道：“爸，正如您所见的，事实便是如此，我不推脱。但这些照片，是有人故意要利用你针对我的，这我想您也明白，希望您冷静一点，不要被他人利用。”
　　姜诺对于秋亦曜这样坦荡地承认，是颇为意外的。
　　他知道，一般家长都接受不了这种事，况且秋罗凡是一个十分注重名利的成功人士，要是儿子是同性恋这事传出去了，估计他在社会上都抬不起头来了。
　　果然，如同姜诺猜测的一般，秋罗凡脸色铁青，暴跳如雷。
　　他用食指指着秋亦曜的鼻尖，怒吼一声：“给我跪下！”
　　然而秋亦曜依然挺直着脊背，没有动：“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跪？”
　　秋罗凡怒气直冲发冠，四处寻找起什么东西。
　　秋亦曜冷静地笑了一声，道：“爸，您当年用来打我的那些东西，鸡毛掸子、木条，甚至连扫把，我都扔了。现在我们家用的是扫地机器人。”
　　他看到那些东西就会瞬间想起不好的回忆，脑海中会闪过那些没有自尊的画面，耳边会回荡起自己小时候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于是在秋罗凡和丁兰搬出去之后，秋亦曜在一次大扫除中就直接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秋罗凡四周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什么称手的家伙，这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让他愈加生气，于是把矛头转向姜诺。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的房子里住下，经过我允许了吗？看你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内心这么肮脏，我看你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钱才来靠近小曜的吧。”
　　姜诺微微皱起眉头。
　　秋罗凡说自己可以，说姜诺，秋亦曜这就忍不了了，把姜诺护在身后，也提高嗓门道：“秋罗凡，你也配骂他？你先掂量掂量自己，你就是个踩了狗屎运坐上顺风车的小商人，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全校第一，以后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还是搞科研，都会比你强一万倍！劝你做人留点余地吧，到时候你商场失意了，可不要哭着来求我们办事！”
　　秋亦曜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都不带喘气儿的。
　　“还有，秋罗凡，这套房子现在是在我名下的，房本上清清楚楚写的是我的名字，就算是以前，也是你和我妈的共同财产，你让我滚，我妈还不同意呢！我让谁住我家里，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玩婚外情，去组建别的家庭，我一个未成年人没有人抚养，我要想告你可以分分钟就去法院，你还想在社会上维持你的美誉吗？你觉得同性恋不好听，但我告诉你，咱们彼此彼此！”
　　秋亦曜说的这通话，属于是顺带着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姜诺突然感到有点难受。为什么他们的爱情就这样见不得光呢。
　　秋罗凡被秋亦曜说得哑口无言，自知在没有人把秋亦曜这个儿子带去抚养的事情上，确实理亏，于是便黑着脸，试图转移话题。
　　“你叫姜诺是吧，我给你50万，你离开我儿子。”
　　简直活像个狗血家庭伦理剧。
　　秋罗凡的心思他们都明白，他这50万，其实买的是他的一个声誉。毕竟，如果儿子是同性恋的事情被合作伙伴知道了，传出去总归是一件尴尬事，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姜诺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很坚定：“叔叔，我不要这50万。我知道您的顾虑，咱们可以各退一步，您放我们一个自由，我们低调行事，给您一个安稳。”
　　秋亦曜嗤笑了一声，秋罗凡说的话就像是在放屁，姜诺是不可能为了钱离开他的。
　　秋罗凡看着这两个油盐不进的人，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作为一个在商场呼风唤雨，想要什么都信手拈来的人，没想到在两个少年这里碰了壁，让他非常不习惯。
　　于是秋罗凡强行下了最后通牒：“我最后说一遍，你们分手，否则，我将不再支付你的抚养费！”
　　秋罗凡以为这种断了生活费的方式会让他们退缩，没想到姜诺却好像眼前一亮：“叔叔，您的意思是，您不再给秋亦曜支付抚养费，同时也不会来插手我们的事了吗？”
　　秋罗凡被噎了噎，他是个挥霍习惯了的人，心想没钱还怎么读书怎么生活，于是梗着脖子道：“是的。”
　　秋亦曜和姜诺却比他还要兴奋，秋亦曜道：“爸，那就这么说定了。您不要来管我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再问您要一分钱！”
　　秋罗凡便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说定了，临走的时候，还心想着，秋亦曜这小崽子肯定过不了几个月就会痛哭流涕地找他来道歉，求他给点钱用了。
　　而这一边，姜诺和秋亦曜却长长吁了一口气。
　　秋亦曜的眼睛很明亮：“姜老板，以后就靠你挣钱来包养我了。”
　　姜诺宽厚的手掌在他蓬松的发丝间揉了揉：“没问题，我偷电瓶车养你呀。”
　　“不要玩这种陈年网络烂梗啦！”秋亦曜笑了。
　　“陈年烂梗不应该是50万？”
　　当秋罗凡说出50万这个梗时，秋亦曜和姜诺都有点想笑，这人是不是早年狗血国产剧看多了？直接把里面的戏码现学现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说这种话？
　　“没想到你还挺硬气，50万都不要？”秋亦曜逗他。
　　“不要，”姜诺摇摇头，“50万太少了，怎么也得500万吧？”
　　“给你500万你就和我分手？”秋亦曜瞪着他，意思是你给我好好说。
　　姜诺完全不怕，“嗯呐！有钱为什么不赚？”
　　秋亦曜飞扑上去，“打一架吧姜狗！”
　　这天是除夕，像是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因为最终一切都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其实今天秋罗凡的到访，倒是让秋亦曜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就像早就知道自己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不知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这一天终于来的时候，他其实是高兴的。
　　而且事情处理得还算不错，如果只是丧失生活费，这点小事，难不倒他和姜诺的。
　　父亲不理解、不认同，但是他不在乎。
　　他只要和姜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零点的时候，秋亦曜倚在阳台栏杆上看着灿烂的烟花一朵朵绽放，身边陪伴着一个他可以全身心信任、依赖的姜诺，觉得这是他度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年。
　　“新年会更好的。”姜诺说。
　　“嗯，会更好的。”秋亦曜道。


第80章 
　　过完年，大年初二开始，姜诺就恢复了给学生上课的忙碌日常。
　　姜老师声名远扬，平时就有很多学生闻名来找他，他都以时间安排不过来为借口推脱了。
　　不过，今非昔比，他可是成为了一个要包养秋亦曜的人，秋大少爷的吃喝用度那可不能差，他得加紧了赚钱的步伐。
　　于是，姜诺便又多接了好几个补课的活儿，线上线下一起上，酒吧那边的驻唱也不去做了，因为要说来钱，还是靠知识来得快。
　　秋亦曜对他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陪他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满，他理解姜诺，只恨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否则也可以像姜诺一样去带带学生之类的。
　　他也想过去找别的地方打零工，但是被姜诺制止了。
　　“你给我好好学习，钱的事情不用管。”姜诺道。
　　于是姜诺去学生家里补课的时候，秋亦曜就带着作业去旁边坐着写，等姜诺上完一家的课，换到下一家，他也继续跟着，就在一旁安静地写作业。
　　有几个学生家长看着奇怪，姜诺就解释说，这是他父母不放心他自己在家玩野了，要求他跟着自己写作业的。
　　这不是变相在说他是自己爸爸么！
　　秋亦曜看着姜诺隐隐上翘的嘴角，石锤了，这人就是打着一肚子坏水才说的这话！但是鉴于姜诺现在掌控着他们家的经济命脉，他忍！
　　学生家长表示恍然大悟，还说也想让自己孩子也这样跟着姜老师，却被姜诺拒绝了。
　　“我只带他一个。”姜诺说。
　　秋亦曜给王治说了他们被拍照片的这件事情，让王治去打探打探。
　　王治这人虽然读书不太行，但是人缘在学校里那是一等一的好，见谁都特别有礼貌，一口一个哥哥妹妹地叫着，让他去打探什么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不过秋亦曜也没心思跟进王治的进度，因为姜诺一天要给4个学生上课，早上七点他们便起床，等回到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两人都累成了狗，没力气再做其他什么事情，都是倒头就睡。
　　寒假就这样在充实和忙碌中结束了，秋亦曜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健康的一个假期。
　　以至于开学后，秋亦曜整个人都还处于困倦的状态，开学第一天就恹恹地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而姜诺作为班长，在开学的时候总是很忙的，基本每节课下课都见不到他人影。
　　“我的CP呜呜呜，BE了。”
　　“他们好像又恢复到高一那种互相不理睬的状态了。”
　　“梦雪，能不能找个由头让他们继续玩那个游戏啊……”
　　“同样的把戏再来一次估计很难了吧……”
　　“就是啊，让他们抽卡也是大概率抽不中同样的结局了。”
　　“救救我的CP。”
　　秋亦曜阖着眼，但是这些话却不受控制地钻进耳朵来。
　　没人发觉，他用胳膊恰好挡住的嘴角悄悄地勾了起来，像一只耍着心眼儿的狐狸。
　　等姜诺回来的时候，秋亦曜佯装刚刚睡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胳膊一伸，直接把还在跟别人讲话的姜诺一把拉了下来，姜诺毫无防备地跌坐在他怀里。
　　秋亦曜凑上前去，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宝贝儿，不许跟别人讲话。”
　　说罢，秋亦曜便蹭着往姜诺白皙的后脖颈上咬了一口。
　　表演过于浮夸了，不过没关系。
　　因为——
　　偷看的女生们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要干架的暴风雨前兆，还是真的暧昧示好？
　　只见姜诺回头，眉毛高高一挑，眼神冷冷：“管得挺宽？”
　　“完了完了，要打起来了。”女生们作出总结。
　　她们心想着，要是一会儿真的打起来，她们得第一时间冲上来把两个人拉开，不然这件事情传开了，让这么多CP粉怎么活。
　　姜诺迅速地转身，反客为主，用一根食指就将秋亦曜往后推倒在椅子上。
　　女生们见状，赶紧冲过来拉架。
　　然而，冲在第一位的吴梦雪却看见，电光火石之间，姜诺俯下身，在秋亦曜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这是什么事情发展方向？！
　　吴梦雪愣在了原地，后面紧随而来的女生们没刹住脚步，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撞了上来，哎哟哎哟叫个不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亲吻的角度太过巧妙，秋亦曜横躺在椅子上，两侧都有桌子挡住，不仔细看都不能发现这里叠着两个人。
　　“你干什么呀！”后面的女生纷纷责怪吴梦雪，而她却仿佛没有听到。
　　姜诺起身。然后是秋亦曜也坐了起来。
　　后者脸色微红，而姜诺嘴角噙着笑意。
　　吴梦雪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过来，此打架非彼打架！
　　她兴奋地脸都红了，语气激动，“我草我草我草！我们的CP没有BE！！他们是HE！！！”
　　****
　　于是八卦消息和春风一起吹过了校园的角角落落，姜诺和秋亦曜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了。
　　他们的一切变得如此自然而然。
　　“快看！姜诺对秋亦曜笑了！”
　　“你看他们走路的时候挨得那么近，手是不是牵在一起了啊！”
　　“我昨天听到秋亦曜叫姜诺小狗，天啦噜，这是什么可可爱爱的称呼！”
　　“嘤嘤嘤，我看到姜诺摸秋亦曜的头了。”
　　“这是什么神仙情侣，刚才体育课我看见他们打篮球配合无敌了！”
　　与此同时，姜诺竞赛的成绩也是喜讯传来，他获得了省竞赛一等奖。
　　虽然这件事早已在老师和同学心中有了猜想，但是当喜讯真正到来的时候，没有人能不说一句：姜诺牛逼！
　　“我的男朋友可太厉害了！”当天晚上，秋亦曜直接在宿舍里开了一瓶香槟庆祝，男生们闹哄哄地聚了一场，一直嗨到凌晨。
　　关于他们两人的话题不光在同学们之间口口相传，在学校论坛上也是持续霸榜，盛极一时。
　　虽然期间偶尔会有一些看不惯他们这种感情的人出现，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摆平了，毕竟姜诺和秋亦曜都是在学校里人气很高的人物，要是有谁敢说他们家爱豆，马上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王治那边打探的消息也有了进展。
　　一天傍晚，王治跑来说，高一七班有个男生每天就爱背着相机大炮的，综合探查下来，觉得此人最有嫌疑。
　　秋亦曜跟着王治，有意无意地路过高一七班门口，锁定了那男生的模样。
　　这人名叫周数，身材矮小，估计只有一米六左右，体型很瘦，像只脆弱的桅杆，脸部的五官并不讨喜，眼睛很小，下巴尖削，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怎么查？”秋亦曜拿着他拍到的周数的照片，对着姜诺晃了晃。
　　“去附近的照相馆，他应该去洗过照片。”姜诺道。
　　于是两人花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周数去过的那家照相馆。
　　照相馆的老板记得周数的模样，一看照片便说他来过这里。
　　“这人我印象可深了，背着个超长镜头的照相机，我还以为他很专业呢，没想到洗出来的照片却不是什么摄影作品。”照相馆老板道。
　　秋亦曜和姜诺对视一眼，意会其意。
　　秋亦曜花了点钱，请老板帮忙调出当时他洗过的照片来看，果然，是他和姜诺在篮球场的那些照片。
　　“小样儿，这下你可跑不了了。”秋亦曜冷哼一声。
　　“怎么捉贼？”姜诺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想好了对策。
　　“走着瞧。”秋亦曜抬了抬下巴。
　　****
　　体育课。
　　男更衣室里。
　　秋亦曜把姜诺压在隔间上亲吻。
　　修长的手狡猾地溜进姜诺的后衣角，抚上了姜诺光滑的后背。
　　然后，他自己整个人也被紧紧箍住，细窄的腰忽的软了下来。
　　男性炽热的荷尔蒙在这间小隔间里爆发。
　　这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家都在外面打篮球的打篮球，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没有人会跑到更衣室里来。
　　可能是疏忽大意，可能是寻求刺激，两人待的隔间没有关门。
　　于是当他们听到及其细微的咔嚓一声时，他们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正在偷拍的周数感觉气氛不对，正欲逃走，在更衣室门口撞上两个人，正是陈家辉和罗天迪，两个男生像山一样，拦住周数的去路。
　　“这么着急，去哪儿呢？”
　　秋亦曜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周数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在四个人的包围之下，周数手里的大炮型相机显得特别显眼。
　　“让我们欣赏下摄影师的大作？”秋亦曜笑盈盈道。
　　周数的后背像是爬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蚂蚁，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
　　“没，没有……不是……”周数不知从何找借口，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诺边走边把刚才弄乱的校服理了理，抬起头时已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干坏事之前都不先想好措辞的吗？这么自信？”
　　周数被四人逼到墙角，罗天迪一把就从他手里夺过了相机，调出了相册。
　　“姜哥，照片可都在这儿呢。”
　　罗天迪把相机翻转过来，给姜诺看。
　　姜诺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周数：“拍这些照片，准备发给谁？”
　　周数突然硬着头皮，来了句：“谁也不发，我就拍着玩的！”
　　姜诺冷笑：“哦？是吗？那之前的那些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发的？”
　　“你说什么照片，我听不懂！”周数死鸭子嘴硬，一硬到底，“你们四个高年级在这里欺负我，我爸可是市里的领导，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回去告诉我爸，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敢做不敢认？怂货！”秋亦曜嗤笑一声，随后扬扬手道，“我们走吧，家辉，你帮忙把内存卡拔了。”
　　陈家辉应了一声，利落地将内存卡拿出来，交到秋亦曜手里。
　　秋亦曜拿上后，便同姜诺一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衣室。
　　“这，就这么放了丫的？”陈家辉和罗天迪从后面追上来，问道。
　　“妈的，我看到他那嘴脸都想揍他一顿。”罗天迪说。
　　“姜哥，秋秋，你们不会是真的怕他说的他爸的势力吧？你们要是需要帮助，我也可以去找找我爸的关系……”陈家辉道。
　　秋亦曜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怕他？他的背景我都让王治调查过了，他爸是在市政府工作没错，但连个科长都不是，也配叫领导？”
　　“那为什么要放了他……”
　　“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教他做人，是卖他面子。他这种人，不配。我不收拾他，以后会有人收拾的，你们走着瞧好了。”秋亦曜道。
　　****
　　秋亦曜本想将这张内存卡折断了扔垃圾桶的，但是却被姜诺拦了下来。
　　“其实这些照片还挺有纪念意义的。”姜诺说道。
　　秋亦曜顿时便明白了姜诺的意思。
　　他们的告白，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以及两个人亲密关系的动作，都记录在这小小的内存卡里，被人到处乱发当然不好，但是要是自己保存的话……还挺带感的。
　　“我想，以后我们可以多拍点这种照片。”姜诺压低了的气声从耳畔传来。
　　秋亦曜一个翻身，抱住了姜诺。
　　他们正挤在寝室那张不足一米的小床上，只要一个翻身，床板便被压得嘎吱嘎吱响。
　　“好，以后去找摄影师，专门给我们拍，各种主题的都要。”


第81章 （正文完）
　　接下来的高中生涯，秋亦曜的学习状态有了很明显的改观。
　　他在学校变得非常低调，不仅上课安静如鸡，下了课也不再到处惹是生非，还偶尔会帮姜诺发发作业什么的。
　　校园里的八卦总是一茬接一茬，只不过现在这些八卦一般都和秋亦曜无关了。
　　在五月，他们听到一个关于一位老熟人，周数的瓜。
　　当时王治告诉他，周数拍他们照片是为了表忠心加入学校里的大哥大组织——刘勇发展出来的那帮人里面，他在成功偷拍到了姜诺和秋亦曜在篮球场的照片之后，便终于获得了准入券。
　　人们对更高阶层的向往可谓是疯魔一般，当时秋亦曜就觉得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才连教训几句都懒得说，一切都看他造化。
　　周数虽然加入了组织，但是一直处于组织的最底层，经常被使唤来使唤去的，俗称就是一个工具人。
　　但周数这个工具人愚蠢而好用，终于，他在一次和另一个学校的打架斗殴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来就被送去住院治疗，他爸来给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听说，他被打得那样惨，是因为他故意在对面的人面前，说他爸是领导，多么厉害云云，被人看不惯，于是用铁棒抡断了腿。
　　罗天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笑出了声，鼓了几下掌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等到周数出院的时候，秋亦曜他们都已经坐上了高三毕业班的班车了。
　　秋亦曜读高二的时候，周数读高一，秋亦曜读了高三，周数还在读高一。这么说起来，也觉得可笑。
　　后来秋亦曜等人在学校里看到周数的时候，他显然没有了之前刚加入组织时的那种牛粪般臭烘烘的风头，走路时低着头，一脚深一脚浅的，成了个跛子。
　　看到秋亦曜他们时，周数愣了愣，随后自知丢脸，便装作不认识，绕了道走了。
　　****
　　高三后，秋亦曜连手机都很少用了，更不必说在学校里搞些什么事情。
　　曾经与他有过过节的朱小强等人，如果是在路上碰到了，有时候秋亦曜还会给他们一个点头和微笑，就差把“慈悲”二字写在脸上了。这风格可和之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气焰完全不一样。
　　难道宇宙的尽头是我佛慈悲？朱小强等人都懵了。
　　虽然曾经那种锐利锋芒的感觉还在，但是明显主人已经将它收起来了，不会轻易外露。
　　朱小强他们也都知趣，不敢再来主动招惹秋亦曜。
　　虽然这种每天只有一件事——学习，有时会令秋亦曜觉得无趣，但是他还是能很好地撑过来，毕竟每天都有姜诺陪在他身边。
　　姜诺收到了全国最顶尖学府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他高考只要考到一本及格线就能去上了，所以这一年下来，姜诺完全就是秋大少爷的陪读加管家。
　　说是管家，因为还包揽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所有家务外带经济来源。
　　高考这天，初夏，气温有一点点升高，秋亦曜在短袖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就去考试了。
　　两人在考场前分别，秋亦曜打趣道：“姜神，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
　　秋亦曜知道，姜诺的紧张不在于他自己，而在于秋亦曜。
　　他很明白姜诺这种心情，虽然考前都已经帮他从头到尾温习过好几遍了，但是姜诺还是依然在紧张着他的状态。
　　“对你的学生有点信心，好吧。”秋亦曜拍了拍姜诺的肩。
　　就在秋亦曜转身想要进考场的时候，姜诺又叫住了他。
　　“这个你拿着。”
　　姜诺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黑色水笔。
　　秋亦曜一看就知道，这支笔就是姜诺平时最经常用的那支。
　　“好。”秋亦曜笑眯眯地接过笔双手合十，向姜诺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学神保佑，逢考必胜！”
　　两天半的高考，回想起来，既漫长，又飞快。
　　像是走过了漫漫十八载寒窗苦读的距离，又像只是漫长岁月中的惊鸿一瞥。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建筑物、花、草，都没有变化，连那只长期定居在操场上的野猫都和往常一样伏在长椅上打着瞌睡，但是却还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比如上课铃和下课铃都被取消了，学校固定的时间里没有了音乐。
　　比如学校里多了很多外校来的考生。
　　比如走廊里不再有玩闹的学生。
　　试题的难度和姜诺平时给他训练的那些套题的难度差不多，所以秋亦曜做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最后一门课考完以后，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里。
　　有人打开了教室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在这初夏的季节里，风扇在以最低档的转速悠悠地转着，驱散掉初见端倪的燥热。
　　这时的班级气氛已经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大家怀揣着对未来的兴奋和遗憾，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秋亦曜没有去对答案，他忙着给同学们送过来的校服背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曜哥，感觉怎么样？”陈家辉问。
　　秋亦曜笑笑道：“尽人事，听天命。”
　　他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想，在姜诺的指导下，他肯定能考一个不错的成绩，到时候填志愿的时候，他就填一个姜诺附近的学校。
　　梁璐捧着一本同学录走过来，似乎有些踌躇。
　　对了，梁璐在高三的时候终于答应了罗天迪在一起的告白，这可差点没把罗天迪高兴坏了，在南中大饭店（俗称食堂）连请了一个月的客。
　　秋亦曜弯下腰，问道：“要我填这个？”
　　“嗯，可以吗？”梁璐有些担心秋亦曜不肯填。
　　以秋亦曜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性格，怎么会有耐心给写同学录呢。
　　不过秋亦曜非常出人意料地接过了这本同学录，在上面留言的地方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等他把同学录还给梁璐的时候，梁璐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字，全是对她的认真祝福，便明白了，秋亦曜已经不再怪罪她以前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梁璐惊喜而又羞愧，“曜哥，谢谢你，祝你和姜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秋亦曜笑着点点头：“会的，谢谢。”
　　最后一次站在教室里，大家都充满了感慨，同学们纷纷自告奋勇地去擦黑板、扫地、摆桌子，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为班级作贡献，大家好像都想留住点什么。
　　而秋亦曜则是想起了他和姜诺还不是很熟时，在教室里值日那次的追逐打闹。
　　心动始于什么时候？秋亦曜一直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也许当时那个还在满脑子想怎么整对方的少年，心之一角已经微微撬动了。
　　秋亦曜把课桌里的书全部清空了，有用的放进书包里，没用的和姜诺一起搬到学校指定的销毁地点销毁掉。
　　没有电视情节里演的那种撕书、扔书的狂欢，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恋恋不舍但有条不紊。
　　时间的手像海的波浪，把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往前推，往前推，他们知道，渐渐的，他们就要走散了。
　　当天晚上的班级聚会，原本是热热闹闹的，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但是不知何时却传来了隐隐的哭泣声，也说不清是哪位女生先起了头，后来趴在桌子上哭泣、默默低头擦眼泪的人便越来越多。
　　不知是谁提议了句：“你们还记得高二开学前，老李带我们聚餐，我们当时玩的那个游戏不？”
　　同学们眼睛一亮，立马有人附和道：“记得，记得。”
　　大家把那次游戏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们班之前在高一的时候一直是一盘散沙，自从那次游戏破了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整个班都更加有了凝聚力，后来的运动会、文艺汇演之类，他们班的成绩所向披靡。
　　也可能是因为，自从那次游戏之后，班级里的两股敌对势力——姜诺和秋亦曜，被迫背上了绩效考核的KPI，自那以后，便如同两株不服输的藤蔓，势均力敌但却生长缠绕在了一起。
　　“我们再玩一次吧！”
　　“现在这个游戏在手机上就可以玩了。”
　　大家都已经喝得微醺，借着酒意，大家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进入游戏房间。
　　几轮游戏下来，巧的是，这回又抽中了秋亦曜和姜诺。
　　和上回不同，这次还有一个第三人，第三人发挥的作用是给他们布置任务，他们需要完成任务直到第三人满意为止。
　　这个幸运的第三人抽中了梁璐。
　　正当大家以为梁璐会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好让她喜欢了那么久的对象不要在她面前和他男朋友卿卿我我的时候，梁璐却说了一个令人没想到的任务。
　　“请你们表演一下，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年少时期的暧昧总是最动人的，那种看破不说破，两人若即若离、点到为止的状态，常常让人动心。
　　“我懂我懂！学委想看的是顶级推拉！”有同学道。
　　梁璐点点头，她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同学们纷纷开始起哄起来，原本醉得快要睡着的同学，这会儿都打起了精神看他们表演。
　　秋亦曜和姜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划。
　　秋亦曜径直站了起来，他人高高瘦瘦的，T恤之下隐隐看见紧实的腰肢。也许是刚才喝得有些醉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只见他长腿一迈，便跨坐在了姜诺的腿上。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脸和脸之间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有人想起上次聚会，两人还不相熟时，他们也是这样，故意用极近的距离来逼退对方，像两只头狼争夺地盘。
　　秋亦曜凝视了一会儿姜诺的眼睛，像是在认真端详他，又像是醉得不认识身前的人是谁。
　　“姜诺，给你三秒逃跑的时间。”秋亦曜懒洋洋道。
　　“三。”
　　“二。”
　　“一。”
　　姜诺一动不动。
　　秋亦曜凶狠地往前凑去。
　　看样子是要亲他！
　　吃瓜群众们发出“哇哦”的一声惊叹。
　　然而姜诺却并没有让他亲的意思，在秋亦曜往前的同时，他脖子后仰，躲过了这一击。
　　“我不可能会逃跑的。”姜诺回他。
　　秋亦曜的眼睛迷迷蒙蒙的，此刻没有亲到喜欢的人，更让他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带着失望和生气。
　　“这算是美人计吗？”有同学悄悄说道。
　　姜诺果然上当，于心不忍，指尖抚上秋亦曜脸颊，想凑回来亲他。
　　谁知秋亦曜也没有让姜诺得逞，他学着姜诺的样子往后退去，腰都快向后扭了九十度，软得像河边倒垂的杨柳。
　　姜诺一手抱住秋亦曜的腰，一手把他往回拉，防止他掉下去，于是秋亦曜借着姜诺的劲，往回顺势要再次发动进攻亲吻姜诺。
　　他们以主动亲到对方为目标，目光一错不错，准备和预判对方下一次的动作。
　　“认输吗？”
　　“不认。”
　　吴梦雪在一旁举着手机录视频，看得她都心急，此刻只想扔下手机，把这俩人按头亲在一起！
　　蓄势待发中，姜诺危险的气息带着势在必得的攻势席卷而来，他猛地扣住秋亦曜的手腕，让人动弹不得。
　　秋亦曜白皙的手腕泛起微红。
　　“啊啊啊啊啊快亲快亲！”围观群众心里同步着这句无声呐喊，有人甚至叫了出来。
　　秋亦曜被箍住了手，只能靠身体后仰来躲，一时间速度过快，人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啊……”本以为可以近距离观赏到帅哥亲亲的前排观众不约而同发出一声生气又惋惜的叹息声，同时距离最近的几个还不由自主想去扶一把人以免他摔倒。
　　然而大家还没开始动作，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秋亦曜的手掌。
　　摔跤的冲击力被缓解，秋亦曜轻轻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和姜诺牵在一起的手。姜诺也目光深邃地回望着眼前的少年，两人之间像是隔着山，隔着海，却又好像近得没有距离。
　　他们眼神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越来越浓重的暧昧空气中，就好像在接吻一般。
　　这时，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句：“精彩！精彩！”
　　随后，大家都开始起哄了，姜诺收拾收拾站起来，把秋亦曜也抱了起来。
　　吴梦雪录下的视频在女生之间疯狂传阅，每个看的人都发出类似尖叫鸡的声音，一时之间都无人关心游戏还要不要继续。
　　姜诺转头笑问梁璐：“导演，这段能过不？”
　　梁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这段真是深深演绎了极限拉扯的精髓，她同时也知道了，这两个人之间是容不得任何人插足的。
　　梁璐感觉自己的心这下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小声道：“过。”
　　****
　　既然高考已经结束，大家都是自由放飞的状态，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嗨了个通宵。
　　秋亦曜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姜诺的大腿上睡觉。
　　KTV里红的绿的紫的灯光还在晃来晃去，大家东倒西歪睡成了一片，麦已经没人抢了，徒留伴奏在一首一首地播放。
　　姜诺感觉到怀中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两人借着昏暗的灯光，大胆地对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秋亦曜以前不知道。
　　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明白了一点。
　　是热烈、是期待。
　　是轻松、是陪伴。
　　是信任、是勇敢。
　　他们把彼此的心都交给了对方。
　　爱意大胆、肆意地在空气中蔓延，随着射灯的光晃来晃去。不知对视了多久，秋亦曜从姜诺腿上爬了起来。
　　“我们真的毕业了？”秋亦曜轻轻地问。
　　“嗯，毕业了。”姜诺的手抚着他后脑上的短发。
　　“像梦一样。”
　　在这场美好的梦里，他遇见了他。
　　或者说是因为他遇见了他，所以这场梦变得美妙无比。
　　他靠近他，在他耳边道：“姜诺，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秋亦曜的眼睛像是宇宙之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姜诺柔声道：“我也是。”
　　“我好期待未来的生活啊。”
　　姜诺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也是。”
　　（正文完）


正文完结！撒花花~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谢谢给我鼓励和支持的小天使们，有时候看到可爱的评论会快乐地打滚~（是真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一次写书，有时候很担心自己会让读者宝贝失望，有时候又觉得写得真好真牛逼！一直在两种状态中横跳，总而言之以后还会努力加油的，相信我，下一本更乖！
　　这篇文在一起之后的部分写得不长，因为高中校园题材比较emmm......会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我怕写了白写...（咬手绢）
　　还好还有番外，嘿嘿嘿，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咯~
　　然后——
　　（扯衣领）（露出性感的锁骨）请各位读者爸爸点进专栏，用你们又粗又大的大收藏狠狠抽我！
　　（回归正常）（真情流露）因为各种原因这篇几乎没什么榜，数据不好，总之就是恶性循环，真的很难受，请各位善良的小天使动动手指，点个作者收藏，再点个预收文收藏吧，我可以拥有个好一点的开局吗呜呜（充满期待的小眼神）


第82章 番外1
　　高考结束后，秋亦曜在家里快活地躺了好几天。
　　每天吃吃睡睡，化身快乐小猪崽，不用写试卷，不用焦虑成绩，简直爽得飞起。
　　直到——
　　“靠！十连跪！”秋亦曜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一年多没打游戏，手生得不行，把把输，他突然感觉有些无聊，手机上社交媒体也都快刷烂了。
　　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里转啊转啊转，最后，秋亦曜把主意打到了他身边的姜诺身上。
　　姜诺最近沉迷搞钱，又接了好几个私教的活，每天几乎是累得倒头就睡。
　　虽然秋亦曜总是嘲笑姜诺财迷，但他知道，姜诺是为他们日常的生活费和大学学费考虑，不能被动地消耗着父母留下来的钱。
　　当时秋亦曜说：“我也想去挣钱。”
　　姜诺摸了摸他的头：“不劳烦秋大少爷，我去就行了，你有空可以学学车，以后带我兜风。”
　　枕边人已经进入梦乡，秋亦曜翻了个身，背对着姜诺，悄悄摸出手机。
　　窗帘拉得很紧，不透一丝光，自从姜诺和秋亦曜一起睡觉之后，秋亦曜慢慢地克服了自己怕黑的弱点，变得在全黑的环境里也能安然入眠了。
　　在这样黑暗的房间中，一道荧荧的白光骤然亮起。
　　秋亦曜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怎么做1”。
　　****
　　在一起的这一年多以来，他不是没有蠢蠢欲动过。
　　比如——
　　高中男生寝室里，常常会讨论一些哪个女1优好看，哪个番号劲爆之类的话题。
　　秋亦曜虽然不看，但是听他们说着也觉得心痒痒。
　　本着他是纯1，要尊重老婆的心情，悄咪咪和姜诺商量：“姜哥，我们晚上要不……内什么一下？”
　　姜诺笑眯眯道，“可以啊，你不是大学想读小语种吗，请用三门外语表达你的意图，我们就内什么。”
　　秋亦曜：“……”特么的他不会啊！小语种要学也是大学再学，现在哪来的时间啊！
　　见秋亦曜气鼓鼓的样子，姜诺俯身在他耳边柔声道：“英语你总会吧，用英语说，我想听。”
　　大概是姜诺的样子太性感了，大概是低沉的嗓音太具蛊惑性了，秋亦曜便小声用英语说了一句。
　　谁知原本激情讨论的室友突然听见了关键单词。
　　“Baby？”
　　“哇靠你们这么腻歪的啊！”
　　“北鼻北鼻我的小北鼻~”
　　室友们的焦点突然从女1优上到了他们俩身上。
　　秋亦曜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也没心思继续跟姜诺说什么了。好烦，这些人能不能消失啊！！！
　　再比如——
　　在家里无人打扰非常方便，亲着亲着，情到浓时秋亦曜会渴望更进一步。
　　姜诺却反手甩出一张试卷，“这张卷子比较简单，如果你没有在100分钟内做完，我就狠狠……你！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
　　他爱了！
　　“狠狠”自然好啊，他们从来没有进入到过那种环节。秋亦曜也顾不上到底是姜诺“狠狠”他，还是他“狠狠”姜诺，疯狂点头同意了。
　　老婆嘛，先骗上床再说，再不济纵容一下也是可以的。他抓过试卷一顿狂做，顺利地，没有在100分钟内做完。
　　秋亦曜充满期待地看着姜诺。
　　谁知姜老师又掏出8张试卷，“我就不信这8张试卷干不趴你！”
　　当天秋亦曜确实哭着求饶了，不做完不准睡觉，他是真的做不完啊！
　　****
　　现在都毕业了，总可以了吧？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互联网上的信息哗啦啦地纷至沓来。
　　——技巧什么的，来了就会了，做1主要还是要关心人、体贴人，情到浓时还怕没自行车？
　　——事前工具准备好，套什么、润什么、内什么玩具，自行领会吧骚年。
　　——什么？！有1？！哪里有1？！
　　——加我，免费手把手教学。
　　——私[爱心]聊[爱心]看[爱心]片[爱心]
　　“……”
　　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秋亦曜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学到，反而被这些不知名的网友狠狠调戏了一番。
　　互联网真是荼毒青少年身心健康。
　　但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秋亦曜反手点进一个网址。
　　反正网址都摆这儿了，不看白不看。
　　这个网站简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姜诺似乎睡得很深，一动不动的，于是便放心地随便打开了一个视频。
　　……
　　只看了一分钟，秋亦曜的脑海就像轰然炸开了一般，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眼睛盯着视频，思绪却开始神游天外。
　　以后他也会和姜诺这样吗……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忽然亮了起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熟悉的嗓音也从耳畔传来。
　　“在看什么？”
　　柔软的细腰颤了颤，秋亦曜心里大惊，慌不择路地要把视频关掉，可是没曾想手指一滑，竟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视频里的声音如爆竹一般炸裂在两人耳边。
　　听起来又痛苦，又欢愉。
　　秋亦曜的耳根子红了个透，慌乱之下都快握不住手机了，好几次差点从手上滑落。
　　正当他咬着牙坚持把视频关掉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一捞，便将手机捞走了。
　　还好，在手机被抢走之前，秋亦曜终于把这恼人的视频关掉了。
　　“还给我！”秋亦曜有些急，伸手去抢。
　　可姜诺还是快他一步，打开了刚才秋亦曜看过的网页——“怎么做1”。
　　秋亦曜脸更红了，还好现在没开灯，否则他此刻一定像一只烂熟的红番茄。
　　“还给我！”秋亦曜又说了一遍，语气又羞又恼。
　　可姜诺居然还把他的搜索词读了出来！
　　“怎么做1？”姜诺视线从屏幕上挪开，又调笑地看了秋亦曜一眼。
　　秋亦曜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通过行动——抢手机，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
　　“学会没？”姜诺又道。
　　这下又戳到了秋亦曜的痛处。网友的文字表述都是些调侃不说，刚刚他点进片子里，那俩人莫名其妙地就连到一起去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特么闭嘴！”秋亦曜恶狠狠地瞪他。只是这瞪眼的样子在姜诺眼里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姜诺把手机还给他，秋亦曜刚把屏幕熄灭，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像是要把人揉进怀里似的，姜诺抱着他低声道，“宝贝儿，我的错。”
　　“……”秋亦曜听不懂姜诺在说什么，他还没从刚刚的丢人劲儿里缓过来。
　　唇上一阵温润，铺天盖地的草木香气席卷而来。
　　秋亦曜原本蓄势待发的骂声都被淹没在海洋里了。
　　姜诺先是一下一下啄着秋亦曜的唇，用缱绻的柔软撬开了他的齿间，而后忽地转为急切的攻势，在他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从温柔到霸道，仅是亲吻就让他燥热无比。
　　“别压我……”秋亦曜用残存的一点理智想把姜诺推开，但他的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床垫深深凹陷，秋亦曜整个人仿佛被裹在了姜诺的气息之下。
　　“我这几天光顾着挣钱了，没照顾到你……”
　　姜诺的动作是那样温柔，指尖从他的侧脸开始，往下滑，像是把月光缓缓地倾注在他身上。
　　秋亦曜内心一阵战栗，他知道，理智已经燃烧到极点。
　　“宝贝儿，你不用琢磨怎么做，全都交给我就好了，你只需要享受……”
　　秋亦曜无心去想其他，然而只听到一声抽屉被拉开的声响。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去看，他看见姜诺竟然从床头柜里掏出了刚刚他在网络上看到的……。
　　“……”
　　姜诺这条心怀不轨的狗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他的床头柜里的！！！
　　因为起身的动作，姜诺宽宽松松的白色棉质T睡衣跟着重力下垂，腹部露出一小截儿，秋亦曜可以看到他那白皙而又结实的八块腹肌。
　　秋亦曜偷偷吞了口口水。
　　姜诺拿到了东西，目光又回到了秋亦曜身上，秋亦曜慌忙闭上了眼。
　　他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是什么东西的包装壳被撕开的声音。
　　他悄悄睁开眼去瞧，却瞧见姜诺是用牙撕开的包装壳。
　　“……”
　　草，真特么性感。
　　铺天盖地的吻又落了下来，像大雪压弯树枝，像樱花铺满草地，那股水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令人心跳不已。
　　亲吻的间隙，姜诺道：“宝贝儿，我认真地做了功课的，相信我。”
　　“……”秋亦曜没吭声。
　　然而姜诺这条狗却还不依不饶，又问了遍，“好不好？”
　　“……”不说话不就是默许吗！你特么还问！还问！
　　姜诺还在注视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秋亦曜憋红了脸，终于破罐破摔：“别特么问，要上就快上！”
　　夜晚变得迷蒙而梦幻，秋亦曜觉得自己像落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汹涌的浪晃啊晃，晃到了大海深处，幽深的海水见不到底，他想抓住什么，让这小船不要再摇晃了，可是这海浪却还是一波接一波，时而波涛汹涌，时而悠悠长长，无边无际……
　　****
　　秋亦曜其实一直知道姜诺想在上面。
　　做任何事情，姜诺都习惯性占据主导地位。比如他要当班长，他要把每个决策部署做到最好。
　　没关系，他很大方，上面的位置就让给姜狗了。
　　谁让他是自己的老婆呢，老婆总是要疼着的，老婆想在上面就在上面。
　　秋亦曜想着。
　　“宝贝儿，在想什么？”姜诺搂住他。
　　两个人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只是这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丝迷蒙，暗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秋亦曜抬眼看他，姜诺长得可真好看啊，怎么会有人五官都如此标致。
　　“在想，你这狗操的玩意是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塞进我床头柜里的！”
　　秋亦曜语气嗔怒，他突然觉得自己刚被姜诺1了，现在又被他抱着，说这种话，竟然有一股小娇妻的味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氛啊！
　　姜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疼不疼？”
　　“疼不疼你说呢？”秋亦曜没好气。
　　“可是，你刚才叫得很好听。”
　　秋亦曜：“……”
　　秋亦曜：“下次换你在下面，就知道疼不疼了！”
　　“好，那等你学会‘怎么做1’？”
　　“姜诺！是不是想打架！”
　　这个人，真！的！好！烦！啊！
　　曜曜：等我学会“怎么做1”，有你哭的！
　　姜哥：哦。
　　（这章按头改了N次，作者现在情绪非常稳定，点烟）


第83章 番外2
　　平行世界。
　　如果说，学神姜诺也会有“可望不可即”的事物，说出来是没人会信的。
　　姜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那样游刃有余，仿佛只要站在帷幄之间，就能决胜千里之外。
　　谁也不知道，姜诺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秋亦曜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
　　第一天入学，秋亦曜迟到了，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讲关于军训的一些注意事项，秋亦曜就那样闯进来。
　　他穿着件黑色的T恤，军训迷彩服懒懒散散地挂在肩上，没有按要求穿，手里拎着个某名牌的帆布书包，瘪瘪的，一看就知道没放几本书。
　　“报告！”少年的嗓音清润散漫，还带着一丝因天气炎热造成的烦躁。
　　“迟到了？快进来，下不为例！”老李在刚开学的日子里也没有为难新同学。
　　他生得是那样好看，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门口这个迟到的少年身上，女生们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腰杆想让少年注意到自己。
　　可是少年谁也没看，径直向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只是晃过姜诺桌边的时候，留下一股清爽的香气。
　　应该是刚洗过澡。
　　女生们开始左顾右盼，想装作不经意地向教室后方投去目光，而姜诺并没有回头，他注视着班主任一张一合的嘴，听到“竞选班长”这几个字后，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往讲台上走去。
　　讲台比地面高出一截儿，站在上面对整个班级的状况一览无余。
　　演讲是他的长项，他能把平平无奇的事情讲得抑扬顿挫。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演讲，除了那名男生。
　　男生先是打开了自己的帆布书包，在里面掏来掏去不知道在找什么，而后就好像放弃了似的把书包往桌肚里胡乱一塞，干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那件不讨喜的迷彩军训服被随意地挂在椅背上，男生精实的后背微微弓起一个弧度，一只手臂用作垫枕，另一只手臂随意往前一伸，侧着脸，就这样睡着了。
　　全程没有看台上的人一眼。
　　热烈的鼓掌声响起，姜诺从讲台上走下来，回到自己座位上。
　　****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关注一个男生。
　　从军训的时候开始，立正向前看，他就目不转睛肆无忌惮地盯着前面这个男生的后脑勺。他看着男生的汗珠从发际滚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汇聚在精巧的下巴上，随后掉落在衣领里。
　　后来开始上课了，他也总是关注着这名男生。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秋亦曜，很酷很好听的名字，他想到一颗黑色的宝石。
　　男生成绩不佳，但也从不在意，第一次月考后，姜诺的名声一炮打响，一群人抢着来问他问题，可是秋亦曜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晃到走廊上去了。
　　姜诺想了想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和作业。成绩秋亦曜不在乎，作业他也懒得抄。他似乎没有任何手段能用来接近他。
　　作为班长，他要和值班老师一起检查纪律。每次检查到自己班级的时候，他心情都是最复杂的。
　　平时没有什么理由能跟秋亦曜说上话，只有纪律检查的时候能借着工作的由头说上几句。
　　然而无非是传达值日老师的口话，可以看出秋亦曜是真的不爱听。
　　学校里渐渐传出他们班姜诺和秋亦曜两人不对付的风言风语，姜诺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一惊，觉得也没那么严重吧，但是随着传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好像就坐实了。
　　“我就特么看不惯你这种人！”有一天，秋亦曜对他说道。
　　姜诺是不习惯去解释什么的人，并没有回话。
　　秋亦曜却像是更加生气了，“装什么清高！”接着拂袖而去。
　　姜诺看了秋亦曜的背影一秒，也转身走了。
　　学习是姜诺的第一要务，除了学习，还要挣钱养活自己，再给一点零花钱给自己那个无所事事的父亲。姜诺很忙。
　　忙得他无心去处理和秋亦曜之间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在一次次机缘巧合的对立中，逐渐冷冻成冰。
　　要说遗憾吗，姜诺肯定也有。
　　毕竟即使是在冷冻成冰的关系里，他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秋亦曜的一举一动。
　　他在篮球场上恣意飞扬的样子，他冷冷酷酷晃过走廊的样子，他随心所欲不守校规的样子，他对着别人笑的样子……于他而言，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罢了，自己这样在一团烂泥里挣扎的人，注定是无法和他走到一块儿的。
　　有些事情，也强求不来。
　　他决定把这份暗恋深藏在心。
　　直到有一天。
　　群里突然有人说：“不好了！刘勇带着一群人在学校后巷围殴秋亦曜！”
　　当时是在上晚自习，秋亦曜总是不守规矩，有时候在晚自习翻墙去网吧打游戏，有时候是翘课去打篮球。所以，这一次的缺席，姜诺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秋亦曜在被人围殴？！
　　姜诺马上起身往同学说的那个小巷跑去。
　　天很黑，那天月光被乌云遮住了，而小巷里也一点灯光都没有。以前因为这条路路灯黯淡，大家通常都绕开不走，没想到走的人更少以后，连路灯坏了都没人知道。
　　姜诺发了疯似的跑着，呼吸错乱，他感觉到胸膛里沉闷的热气快要按压不住了，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样。
　　怎么会被围攻？
　　有没有事？
　　当看到路前方围了一群人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人们在乱七八糟地讲话，还有人在哭。
　　他突然不敢靠近了。
　　那天的场景像是坠入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一般。四周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老师和同学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在了现场，刺眼的惨白的一片。
　　红黑色的血，扔了一地的棍棒，杂乱的木屑，一把血迹斑斑的刀。
　　还有躺在中间，一动不动的少年。
　　像是已经失去清醒的意识一般，像是要和地上这个少年一起堕入黑暗一般，姜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快地向少年冲过去，抱住他冰凉的身躯。
　　这是他第一次抱他。
　　他的身体是那样软，那样温热，只是不再鲜活。
　　他这才发现，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很想抱住这个少年。
　　只是他之前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想法，理智过于占上风原来也不是件太好的事。
　　“姜哥，别抱了，让医护人员来吧，你全身都沾上他的血了。”有同学说。
　　姜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白衬衫上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原来温热的，是不断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啊。
　　怎么会这样。
　　少年已经没有了鼻息，心脏也不再跳动，一张美丽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
　　他不会再露出厌烦的神情，说，“你装什么清高”了。
　　他很想他再睁开眼，看一看他。就像那天班长竞选的时候，他一直盼望的，他能够抬起头，看一看他。
　　但是不能。他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心脏不停地收缩，疼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向来胜券在握，考最高的分数，永驻第一的位置，要去最好的学校。
　　但是他好像错过了很多。
　　这是他最后一次抱他。
　　姜诺没有理会同学的劝说，一脚深一脚浅地，抱着怀中四肢无力下垂的少年，向巷子外面走去。
　　后来，姜诺从别的同学口中知道，秋亦曜前一阵子帮助了一名叫单佳雨的女生，女生想要摆脱恶霸刘勇的追求，秋亦曜却被误认为抢了刘勇的女朋友，于是便被刘勇复仇了。
　　他喜欢的男生，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
　　噩梦会有尽头吗？每到晚上，姜诺都不敢闭眼。
　　只有刺痛的心脏，一直在提醒他，自己还在苟活着。
　　他找医生开了几粒安眠药，吞下后，不断下坠的意识，突然闯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白光刺眼得不行，姜诺抬手去挡，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黑袍的人。
　　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听那人沉声道，“姜诺，你想穿越回去吗？”
　　要是可以，回到过去，他不会再被动等待。
　　他不会再等着秋亦曜什么时候能看自己一眼，他会主动站到他面前，会想方设法接近他、得到他。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班主任老李头儿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满头的汗，用手推了推因汗湿而滑下来的眼镜：“都到啦？人齐了吗？”
　　后面站着个懒懒散散的人，是他昼思夜想的人，他的头发竟然染成了浅金色，漂亮得不得了。
　　班级聚会闹哄哄的，玩游戏的时候，大家都紧盯着转盘上呼啦啦飞驰的指针，没人注意到后面那个别有居心的人。姜诺在指针快要停下来的时候，适时地坐到了秋亦曜后方偏右一点的沙发上。
　　还好，没人发现他。他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
　　指针停了。
　　大家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叹息。
　　“要不……算了吧？”吴梦雪为难道。
　　大家都怕他俩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他知道。不过现在的他不会那么直愣愣的了，他也是会耍些心眼儿的。
　　姜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猛地把秋亦曜往前一拽。
　　秋亦曜跌坐在他腿上。
　　“游戏已经开始了，那就好好玩吧。”
　　本章番外是独立于正文之外的小分支。
　　宇宙中无数条时空线交错，第55章 ，论坛里有人猜测姜诺是穿越回来拯救秋亦曜的。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


第84章 番外3（完结）
　　姜诺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秋亦曜发现，最近姜诺脖子上多了一个吊坠，上面挂着颗黑色的石头还是什么的不知名的玩意儿。很小的一颗，不注意看就以为是什么牌子的项链。
　　“现在不在一个学校，你就心野了是吧？”
　　他们读的大学虽然在一个城市，但是车程有2个小时，他们在两个学校的中间位置租了一套小房子，周末过去住，平时因为学业繁忙，都是各自住校的。
　　秋亦曜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颗黑石头，还上手捏了捏，“哪个女生送给你的！从实招来！”
　　“没有女生。”姜诺不以为意，揽住秋亦曜白皙的脖子，带着人往后一倒，双双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亲他。
　　秋亦曜一百个不信。
　　平时秋亦曜是喜欢在身上挂上这些铃铃铛铛的饰物的，但是姜诺就不一样，他简单朴素，身上除了穿着日常的衣物不会再有别的东西。
　　秋亦曜问过好几次这颗破石头的来历，但是姜诺却怎么都不说。
　　“不守男德的男生是要被……的！”秋亦曜按住在身下的姜诺，假装侵略。
　　很快，他就察觉到姜诺被他撩起了火。
　　自从他们第一次以后，秋亦曜就感觉自己仿佛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高中时曾经一度被他怀疑和尚上身了的姜诺，竟然如此“行”。
　　只要随便起一个什么头，最后没一个多小时停不下来，什么正事都荒废了。
　　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秋亦曜真的受不住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碾碎。
　　这一场也是如此。
　　等狂风骤雨停歇之后，秋亦曜连话都没力气说了，眼尾带着一丝惹人怜的朱红，更别提还质问什么破石头。
　　第二天，是秋亦曜的二十岁生日。他们之前约好的，要在重要的场合或者重要的时间，多拍一些他们两人的情侣照。
　　以前已经拍过许多，高中毕业典礼，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一起旅行，等等。
　　秋亦曜看着姜诺换上特地为这次拍摄购置的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情侣装，突然发现他竟然还戴着那颗破石头，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平时戴也就算了，一起拍照还非要戴着这颗破石头，是几个意思？
　　是把那个人的心意也一起存进相册吗？！
　　秋亦曜极度不爽，又问了几遍还是问不出什么，于是便沉着脸不说话了。
　　出了家门，他们本来应该要打车去拍摄地点的，但是姜诺却没有往小区门口走，带着他往小区内部走去。
　　“去哪？”虽然极度不乐意和姜诺讲话，但是秋亦曜还是没忍住问。
　　姜诺眉梢一挑，牵起他的手，“跟我来。”秋亦曜想甩，甩不开。
　　切，故作什么神秘。
　　姜诺那样子，应该是要送给他生日礼物，秋亦曜看破不说破，就任着他卖关子。
　　不过一码归一码，马上就要收生日礼物了，还是有点紧张和激动的。
　　他们拐了个弯，绕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他们很少去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因为两人都没车，虽然考出了驾照，但在有经济实力之前，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小寿星，站这里等我。”
　　“哦。”秋亦曜懒洋洋道。
　　秋亦曜其实很喜欢车，他小时候跟着父母接触过的那些大老板，无一个不是开着漂亮的豪车的，豪车看多了，路上大多数跑着的那些普通车实在看不上眼。
　　怎么的，难道还给他送一辆保时捷？
　　他倒要看看姜诺能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站了没多久，发动机嗡嗡的轰鸣声从地下传来，由远及近。
　　迎面而来的，不是汽车，而是机车！一辆超级酷炫的机车从地下车库飞驰而上，车上的人戴着头盔，但是光看身形就知道这人是姜诺。
　　这辆机车有一点点复古风，黄蓝相间的，极宽的座椅是浅咖色，骚气得不行。
　　机车稳稳当当地在秋亦曜身边停下，姜诺摘掉头盔，随意地理了理碎发。
　　“……我靠？”秋亦曜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辆车怎么也得个好几万吧？
　　“姜诺，你是做什么非法交易了？”
　　姜诺下了车，抱着头盔，把呆在原地的秋亦曜往车上推，“你能不能念着我点好，你男朋友光明正大挣钱。”
　　你还说什么钱全部都交给我了？没想到还私藏了这么多私房钱？！
　　摸到机车，秋亦曜才被这真实的触感反应过来，是真的！他拥有了一辆超酷的机车！
　　“我草……”秋亦曜一边感叹着，一边把这辆车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姜诺是真懂他的品味，这车浑身上下都戳在他的点上！他现在已经对姜诺发不出一点脾气了！
　　“坐上去试试。”
　　姜诺简单教了下他操作方法，秋亦曜领悟很快，马上就会了。
　　“开机车要考证的，我已经给你报名了，这种证比汽车驾驶证简单，很快就能拿到。今天先在小区里跑两圈，等拿到证再上路。”
　　“我靠，姜哥你太好了！”秋亦曜开心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咧着嘴合都合不上，用力地抱了抱他。
　　他在小区里绕了两圈，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慢慢掌握骑车技能。
　　“坐到后座去，路上我开。”姜诺打算直接开着这车去今天和摄影师约的拍摄地点。
　　“你有证？”
　　“嗯，考了。”
　　秋亦曜恋恋不舍地让出驾驶位，姜诺捏起他的嘴亲了一下，随后长腿一迈跨坐上来。
　　耳畔的风呼呼地吹，秋亦曜抱着姜诺的腰。
　　“什么时候考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一个月前吧。”
　　“姜诺！你小秘密太多了！”秋亦曜捶他后背。
　　“别闹，抱稳点。”
　　“哦……”
　　姜诺把机车直接开上了机动车道，发动机的轰鸣声刺激着人的肾上腺素，秋亦曜抱着姜诺，感受着车身转弯时左晃右晃，真是拉风的不行，心里美滋滋的。
　　到了约定的拍摄地点，两人下车，摘下头盔，向眼前的建筑物走去。
　　他们选的拍摄地点是一栋非常有特色的建筑物，建筑结构十分诡谲，楼梯弯弯绕绕，又错落有致，像流水一般通向四面八方。
　　“哈喽哈喽！请问是姜先生吗？”一名脖子上挂着大炮一般的相机的摄影师蹦着跑上前来问道。
　　这是位女性摄影师，巨大无比的相机镜头挂在她身上，身后还背了个一看就很重的包，总有一种怕她承受不住的感觉，秋亦曜都想跟她说要不这包我背吧。
　　她后面跟着一名化妆师兼助理。
　　“是的。”姜诺沉声道。
　　“哇靠！真人更帅耶！！！我是小艾，前期跟你联系的~这位是化妆师粒粒，两位跟我来哈，我们先到这边简单上个妆，再深入沟通一下意向风格哟。”
　　小艾带着他们往一处有座椅的地方走去，这是秋亦曜第一次看到性格这么跳脱的摄影师，他跟在姜诺身后，悄声问，“靠谱吗？”
　　“靠谱的，我看过她的作品，很能捕捉人物情绪。”
　　助理化妆师粒粒打开行李箱，给两人上妆，这位就显得腼腆多了，“你们两位的外形条件真优越，我都不用怎么化。”
　　“那是，当时姜先生把他们的日常照发给我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小艾道，“讲真，你们可以去选秀当明星！”
　　秋亦曜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不是……哈哈，我肯定挑一个来追！”
　　小艾兀自说着，粒粒瞪了她一眼，小艾马上闭嘴了。
　　化妆很快便完成了，小艾把俩人引导到点位站好，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就是一顿猛拍。这次的摄影的主体是刺客和杀手，主角两人强强对决，尔虞我诈却又惺惺相惜，最后深爱彼此。
　　两人化的妆也是符合主题的战损妆，脸上嘴角上脖颈上都是血红的擦伤，有一种强劲又脆弱的美感。
　　秋亦曜很喜欢这样的风格，这给他和姜诺加了一层身份滤镜，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要是他们一个是刺客，一个是杀手。刺客和杀手违背生存法则，爱上彼此。
　　“亲爱的！帮我换个镜头！”小艾喊，那边粒粒马上就跑过来了。
　　喊人家“亲爱的”，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现在社会开放了，大家都是这么喊来喊去的，也很寻常，秋亦曜本来没多想，但是突然看见粒粒帮小艾换好了镜头之后，小艾“啵唧”在粒粒脸上亲了一下。
　　饶是姜诺和秋亦曜，他们也很少在有别人的场合下这样肆无忌惮地秀恩爱。
　　秋亦曜看呆了。
　　“她们是一对儿。”姜诺在他身边淡淡开口道，“直掰弯，小艾以前是直的。”
　　秋亦曜再次震惊，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最后木木道，“你怎么对她们这么了解？”
　　姜诺轻轻笑了笑，“小艾说的，她是个什么话都藏不住的性子。”一上来就对陌生客户这么掏心掏肺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察觉到姜诺和秋亦曜也是一对，是她们的同类人，所以特别能敞开心扉。
　　秋亦曜：“真看不出她以前是直的。现在这么主动，弯成一盘蚊香了都。”
　　“还说别人，你自己呢，不也是么？”姜诺笑着捏了捏秋亦曜的脸。
　　秋亦曜按住了姜诺的爪子，“直不回去了，你赔我。”
　　“怎么赔？肉，偿可以么？”
　　“滚呐！”
　　最后一个拍摄地点是在楼顶，两人听着摄影师的指挥，靠在了天台的栏杆上。
　　“可以酷一点，对视，哎，好！”
　　秋亦曜拍得累了，机械地听从着小艾的话，忽然，一股大力袭来，他被姜诺推到了后面的水泥台阶上，秋亦曜怔愣地望着他，而姜诺俯身下来，吻住了他。
　　自从高中的游戏结束后，他们就很少这样在旁人面前接吻，秋亦曜脑子发懵，呆住了。
　　“哇哦！好！这样好！”小艾兴奋地大叫，又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姜诺脖间的黑石头也随着骤然宽松的领口掉了出来，挂在外面晃啊晃。
　　这个吻霸道而汹涌，像是要把人吞噬殆尽似的，不给秋亦曜留一点喘息的机会。
　　小艾那边都已经各个角度拍完了，姜诺还没有结束。
　　有人在一旁看着呢！秋亦曜有点着急了，使劲挣扎了下，姜诺终于松开了他。
　　“你干嘛！”秋亦曜本来就因为又看见姜诺脖子上的破石头而心情不爽，他压低声音警告。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哪来的么？”姜诺用手扯了扯挂坠的链子，把它放到衣服外面来。
　　“这叫黑曜石。”
　　秋亦曜怔了怔。
　　姜诺继续道，“本来是要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是那天，你坐在了天台上。”他指了指身边的护栏。
　　“很危险。”
　　“对不起……”秋亦曜小声道。
　　“这块黑曜石，我原本带去寺庙祈过福，祈祷你不受家庭之苦。”
　　“但是那天，我突然感觉到，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的。其他的，我可以努力给你。”
　　“今天把拍摄主题和拍摄地点定在这里，也是有这么一层意思。以前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不会在意别人太多，但今后我们是两个人了，你不能没有我，我不能没有你的。哦，应该说，更多是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我想，以后做任何事，都先考虑考虑对方，好么？”
　　姜诺伸手碰了碰秋亦曜脸上画的伤痕，就好像那是真的似的。
　　“这颗黑曜石就让我挂着吧，就像把你的名字戴在身上一样。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的，今天是机车，下次是跑车，生日快乐宝贝儿。”
　　“姜哥……”秋亦曜感觉眼眶热热的，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你会永远是我今后人生中第一个考虑的事，我们永远陪伴，一直到老。”
　　“嗯，我爱你。”
　　“我也爱你。”
　　灰调的建筑楼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谁都不知道在下一个转角会暗藏什么危险。在这怪物的顶端，高高的天台上，两个男生相拥在一起。
　　他们身上伤痕累累，一个侧脸被流弹擦过渗出血痕，一个脖颈上一道刀伤触目惊心，他们艰难地苟延残喘过，他们被亲人遗弃过，他们曾经是对手，是敌人，但是他们旁若无人地相拥，不顾一切地相爱。
　　他们是彼此最好的礼物。
　　幽深的镜头咔嚓一声，记录下永恒。
　　全文完结啦！
　　再次感谢一路陪伴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留言我都有看到，只能说太爱你们了，亲亲抱抱举高高~
　　曜曜和姜哥会在他们的世界里幸福的，希望我们每个人也都能跨越人生的山海勇敢往前冲！
　　下一本已经在存稿啦，是轻松搞笑的校园文，写着写着都会笑出声的那种！请大家点点收藏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