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爱你   作者:鬼丑   文案   视角:主攻   蒙弄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他愿意放弃Alpha的尊严,偿还身上背负着的巨额债务。他的一生都无法达到宁持之的成就,这个孤身一人的泥腿子,却唯独不想让那个人看低自己。   宁持之一直在等蒙弄长大,可当那个人长大后,他却已经老了。他的靠近,就是对蒙弄最大的伤害。   温柔理性大佬受x疯狂叛逆的小白脸攻   -   内容标签:生子幻想空间情有独钟虐恋情深   一句话简介:小白脸和大佬的爱情   立意:自尊自爱自强 第1章   20:23:01   蒙弄:【阿恒,今天对着镜子,我第一次笑了。我觉得我好了。我很想见你。】   20:29:09   方恒:【好啊,等你放假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20:30:05   蒙弄:【真的吗?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每次我想和你语音,你都会挂断。你是不是嫌我麻烦?】   20:35:31   方恒:【不会的,我是真的……很想见你。】   正午的机场,熙熙攘攘。   在大四的最后一个暑假,蒙弄约好友方恒到郊外旅游。   因为两人在不同的城市读书,便说在机场汇合见面。   蒙弄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他忍住喜悦的心情,悄悄走到那人身后。   连手里的行李箱都扔到了一边。   蒙弄张开双手,猛地搂住那人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窝。   “阿恒……”   蒙弄像小狗一样在那人身上嗅,轻声呼唤。   可被他搂住的男人却是身体僵住。   在蒙弄察觉到异常前,就闻到了一种让他难以抵抗的,极其好闻的味道。   很熟悉,又很陌生。   仿佛凛冬清晨,耸立苍穹,身披积雪之松。   蒙弄愣了。   搂紧的双手触电般松开。   被抱住的男子哼了一声,转过身,扯下帽衫的帽子,露出一张看起来相当俊美的脸。   他后脑松松的扎着一根长辫,略显阴柔。   看着蒙弄,男子声音满是奚落地说:   “蒙弄,还没睡醒吧,我可不是什么‘阿恒’。”   蒙弄的脸沉了下来。   他皱着眉,打量着对方,迟疑道:   “……宁持之?怎么是你,方恒呢?”   面前这个外表相当英俊的男人,是好友方恒的表哥,宁持之。   他比蒙弄大了十多岁,事业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是需要尊敬的长辈。   可惜蒙弄一直和他不对付,见到他就忍不住皱眉。   宁持之道:“没大没小的。你吃过饭没有?”   蒙弄后退了一步,冷着脸反问:“方恒呢?”   宁持之不甚在意道:“他的飞机晚点了,还在国外呆着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宁持之露出嘲弄的表情:“蒙弄,你来旅游前没打听清楚啊,这里可是我家买的地皮。你和方恒来借住,也不能把我这个主人赶走吧?”   闻言,蒙弄心情很郁闷。   本以为这次游玩只有自己与好友,谁想到还有宁持之。   “走吧,我先带你回”   “等等。”   眼看宁持之态度强硬,伸手拉蒙弄手里的行李箱,蒙弄忙躲,表情抗拒。   “方恒不在的话,那我找个酒店住就好,你别管我了。”   宁持之抬眼望向蒙弄,脸上嘲讽的表情更明显了,让蒙弄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怕我呢?”   “……”   “成年的Alpha,怕我这样的Omega。”宁持之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眯起眼:“蒙弄,你不是这样的废物吧。”   蒙弄冷冷的看着宁持之,一言不发,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出租车停站口走去。   “喂!”   宁持之看他要走,有点急了,慌忙上前握住蒙弄的右手肘。   恼火中,蒙弄将他的手狠狠甩开。   无论如何,宁持之是比不过Alpha的力量的,他被甩的向前一踉跄,差点摔倒。   对一些性格纤细的Omega来说,这应该是十分难堪的场景,但宁持之丝毫不以为然,他很快又抓住了蒙弄的手腕,急切道:   “喂,别走。你看……”   宁持之忽然抬起手,把束缚在自己脖子上的银白色项圈往下拉了拉。   那项圈大约四指粗细,遮住了宁持之大半的脖颈,由于与肌肤紧贴,让人一眼望去便有窒息之感。   这是所有Omega在与伴侣结番之前,都必须佩戴的保护性装饰颈环。   见宁持之在公众场合如此举动,蒙弄睁大双眼,“唔”的一声,屏住呼吸。   “你干什么!”   “没事的。”   宁持之看蒙弄如此防备,便放轻动作,对着蒙弄露出自己的后颈:“放心吧,我……我已经不会再缠着你了。”   蒙弄一怔。   他下意识顺着宁持之的后颈望去。   便见那人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条淡红色的手术疤痕,格外醒目。   “大概是四年前,我做了一个小手术。”   宁持之比划着自己的后颈,说:   “这里的信息素传导管被切断了。”   “……”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让你……不舒服的味道了,我也不会再骚扰你。”他无所谓地把手上的颈环系回原本的位置:“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蒙弄一愣。   信息素阻断手术都是伴随着破坏性的,毕竟是要强行压制人的自然需求。   想当然,会有强烈的副作用。   宁持之说得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宁持之终于把蒙弄手里的行李箱抢了过来。   “走吧,回家了。”   蒙弄犹豫着,他心里真的不愿意和宁持之相处。   “你不想见方恒了吗?”宁持之望着蒙弄,眼神沉静,又催促道:“走吧。”   蒙弄只好跟了上去,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两人走出机场,上了一辆大巴,大巴上印着某某旅行社的字样。   大巴大约可以容纳二十几个人,但蒙弄与宁持之上来后,司机便发动了车子。   女导游站起身,对蒙弄说:   “欢迎欢迎,我是宁哥家的帮工万紫,现在也兼职导游。今天早上听老板说要来接自己很帅的弟弟来家里玩,我还以为他在吹牛,这么一看,果然是超级大帅哥,一点也不夸张啊,哈哈。一会儿我们往山里开车,行程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如果想去洗手间现在快去,路上休息站很少。”   “……”蒙弄道:“我不是他弟弟,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宁持之催促:“蒙弄,别挡着门口,快点进去啊。”   蒙弄只好闭嘴,自觉走到了最后排车座。   尽管车上空座很多,但后上车的宁持之很自然的与蒙弄挨着坐在了一排。   蒙弄盯着他,他也没有换座位的自觉。   没办法,这是宁持之的车,蒙弄也不能开口要求他离自己远点,于是戴上耳机,一副屏蔽一切的模样。   不过他打开手机,先是给方恒发讯息。   发送成功不久,一旁忽然有提示铃声响了起来。   那是一段熟悉的旋律,一个嗓音极有魅力的男歌手在低声唱歌,声音沙哑伤感,颇有特点。   蒙弄一顿,摘下耳机望向宁持之。   宁持之像是被扎到一般,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摆弄了一阵后把手机调成静音。   两人之间沉默着,表情略显尴尬。   坐在前面的导游读不懂两人间的气氛,她对宁持之搭讪道:   “宁哥,你的来电铃声很好听嘛。”   “……哈哈。”宁持之敷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导游却很执着:   “这首歌我好像听过。哦,对了,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太阳乐队的歌。前几年他们主唱宣布退出,我妹妹还哇哇大哭了呢。她当时可是已经年满18周岁了哟。”   宁持之与蒙弄都没说话。   车里太过死寂,导游有些奇怪的转过头看着两人。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惊讶的事情,“咦”了一声。   用手指着蒙弄,问:“帅哥,我之前见过你吗?我看着你很面熟,有没有人说过你……”   蒙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抓住放在背包里的棒球帽戴在头上,深深低下了头。   宁持之连忙道:“经常有人说我这个弟弟,长得像之前太阳乐队的主唱。但是只是认错人了,怎么可能呢?”   女导游也是人精,听了这话,说:“是了,弟弟长得太帅啦,我想帅哥之间总是有相似点的。”   眼睛却望向了蒙弄的左手,似乎想看清什么。   宁持之挡了一下。   更何况,蒙弄的左手一直蜷缩在自己的口袋里,严严实实。   等女导游识趣的转回身,宁持之才低声对蒙弄说:“不好意思啊,万紫人很好的,只是话有点多。”   蒙弄把脸从棒球帽里抬起来,他表情复杂地问:“为什么要用我的歌当铃声?”   宁持之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说:   “我喜欢。”   蒙弄:“都是垃圾。”   “即便是你,也不能否认你之前的成就。”   “换了吧。”   宁持之低声强调:“我很喜欢。”   “别说了。”   宁持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再次强调:“是真的。你的每一首歌我都听过。”   “骗人。闭嘴吧。”   “其实你……”   蒙弄直起身体,心里无端的升腾起一股邪火来,他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我让你别说了!】”   此言一出,宁持之顿时面露痛苦神情,身体开始细细颤抖。   他无法控制自己一般,急促喘息,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请你原谅我……”   “你……”   蒙弄知道,这种道歉的话,撕了宁持之的嘴,他也不会说的。   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咽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恶言。   Alpha拥有天赋的技能——“控制”。在情绪激动时,Alpha的信息素磁场极限扩张,有能强迫他人的可能。其中因为Omega与Alpha的特殊性征,甚至发生过Alpha用言语强迫Omega自杀的恶性事件。   而此时极度羞恼、强烈愤怒的蒙弄就有种想要‘毁掉’的冲动,他紧紧闭上双眼,不行,不可以的。   宁持之是他需要尊重的长辈,是救过他性命,是在他困难时唯一愿意帮助他的恩人。   蒙弄强迫自己冷静。   他仍是一脸怒容,浑身仿佛被刺扎着,有一种想要从车上跳下去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道:   “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能请你不要再提之前的事了吗?”   宁持之苦笑。   他的脸色苍白,裸露出的脖颈都遍布冷汗。   可想而知,Alpha对Omega的言语命令是非常不礼貌,甚至有可能违法的。对他做了这样程度的强迫,用言语安抚,或者肢体的安慰触碰,都是得体的处理方法。   但以他两人之间的关系来说,蒙弄显然不会想安抚宁持之的。   宁持之勉强笑了笑,问:“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敏感?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难道伤口还是很痛吗?”   是的,还是非常,非常的痛。   蒙弄没有回答,背对着宁持之闭上了眼。   宁持之静静的看着蒙弄的背影,握紧还在颤抖的手掌,咬牙忍住身体强烈的不适感。   张开口,无声的说。   对不起。   别看现在的蒙弄斯斯文文,黑发整齐,眼眸干净,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但在他十几岁的高中时期,曾经相当叛逆,和朋友组成摇滚乐队,整夜混迹在酒吧。   那时的蒙弄骨瘦嶙峋,留着长发,眼底有很深的阴影,仿佛刚从地狱里爬上来。   他正介于完全发育之前,长相雌雄莫辨,气质颓败,却有让人惊艳的嗓音,靠着惊人的音乐才华,少年抱着一把吉他,闯出了好大一片天地。他既有Alpha的强大,又有成年Alpha没有的脆弱感。所有人都不能不被这个年轻人折服。   那样的热情,鲜活的,充满诱惑力的信息素。   所有人都期盼他能有更高的成就,他的才华不应止步于此。假以时日,他一定是下一个超级巨星。   但是后来……   在一次车祸中,蒙弄受了很重的伤,左手筋被整个割断。   他从此再也无法抱着吉他。   宁持之闭上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得知蒙弄受伤的那一日,胸口迅速充盈着仿佛要冻结的疼痛感。   没事的,不要怕。   他就在你身边,好好的在你身边。   山路蜿蜒,四周的树木越发茂密,势如拢臂,几乎将上方的天空尽数遮住。   周围的车辆却逐渐变少,到后来,竟有种世界只有己身一人的错觉。   一开始还是宽阔的公路,到了后来路面越发崎岖,车辆颠簸。   又走了几分钟全是泥泞的土路,大巴停在一幢很有现代特色的双层别墅前。   女导游:“两位帅哥,我们到啦,可以下车了。”   蒙弄摘下耳机,走下车后,一眼望见一道两人高的玄黑色巨大铁门,将别墅与外界隔离。   女导游用钥匙开门,道:“这里是宁家的别墅,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   别墅的院子里有狗大声地叫起来。   一个黄色的狗脑袋钻了出来,那是一条看起来相当敦实的土狗,汪汪叫着,扒拉宁持之和蒙弄的裤腿。   “阿黄,别叫了。”宁持之摸着那条土狗的头,在狗子的簇拥下进了门。   女导游对还傻站在原地的蒙弄说道:   “今晚你们俩住在这里哈,明早六点我妈会过来为你们两位做早餐。那么,晚安。我走了。”   蒙弄一惊。   看导游表情坦然,果真坐上大巴要走,蒙弄连忙道:“等等,你不住在这里吗?”   “不啊。我妈还等我回家呢。”   导游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么只有我和宁持之住在这里?”   “对啊,这就是他家的房子,不过平时没什么人住。”   “可是……”蒙弄犹豫,说:“我是……”   “你是?”   “我是Alpha。”   “对啊。”导游上下打量蒙弄,笑着说:“帅哥,你身材这么棒,我看得出来哦。”   安抚地拍了拍蒙弄相比起其他Alpha来说不那么宽厚的肩膀。   见她没有抓到重点,蒙弄急了:“但是宁持之是……”   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有人打断道:   “你们在干什么?”   宁持之的声音有些冷。   他的目光落向女导游摸着蒙弄肩膀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蒙弄有种被人捉住的感觉,那视线太凌厉,他连忙后退一步,甩开了导游的手。   导游趁机朝两人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地坐车离开了,完全没有理会别扭的蒙弄。   蒙弄抓着背包的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大门。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附近的地皮都被宁家买下了,所谓的“别墅”其实更像是建在整个山上的城堡,玄黑铁门内便是一片开阔的土地,种着大量花卉植株,有被精心修剪过的痕迹。   中央有一块汉白玉的喷泉,台阶顺势而上,直通别墅大门。   比起住宅,这里更像是什么参观的景点。   不过蒙弄曾经去过宁家的本宅,那里的建筑才是真的豪华,完全不比旧世纪贵族的庄园逊色,只是踏进去就感觉到人类的渺小……   蒙弄低着头,跟在宁持之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宁持之也似乎不太高兴,一路上保持沉默。   他带着蒙弄上二楼,直到打开了其中一间朝南的房间,才转过头看蒙弄。   他揉了揉眉间,还是没忍住用嘲讽的语气说:“这是方恒以前住过的房间。让你今晚睡这里,你肯定没有意见吧?”   蒙弄没听懂他在阴阳怪气什么,只是有些在意地强调:   “我没想到今晚是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   如果蒙弄知道今晚要和一个Omega独处,打死他都不会来。   宁持之点点头,他拿了支烟,只吸了两口,就迅速熄灭,看上去很焦躁的样子:   “是啊,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我,是方恒,你就高兴了。”   “什么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应该避嫌。”   “怎么,难道你怕你把持不住吗?”   蒙弄皱眉:“你又胡说八道。”   “别想那么多。Omega又怎么样?”宁持之直言不讳:“我早知道了,咱俩就算脱光了躺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   蒙弄一噎。   宁持之叹了口气,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我本来就没什么魅力,现在又变成了这样,不会易感,无法受孕,你说我是Omega都很勉强,有什么好避嫌的。”   蒙弄看向他戴着束缚器的脖颈,这一次,他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宁持之,你为什么要做手术?这种手术很伤身体吧。”   “因为……”   宁持之想了想,认真答道:“后悔。”   “……”   什么意思?   “不说了,我累了。”宁持之笑笑,没再多说,转身朝蒙弄挥挥手,走向二楼另外一个角落的房间,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朋友们,小年快乐,我回来啦! 第2章   12:40:36   蒙弄:【阿恒,你的飞机误点了?】   12:53:59   方恒:【是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过,我已经提前拜托宁持之来接你。这几天,就让宁持之来照顾你吧。】   12:54:38   蒙弄:【你要快点过来啊。唉……我和宁持之不熟,相处起来不是很愉快。其实,我讨厌所有Omega。我更愿意接触你这样的beta。】   05:33:18   蒙弄:【阿恒,今天飞机能顺利起飞吗,能不能把航班号告诉我呢?】   6:40:17   方恒:【导师联系我毕业的事情,需要面谈,我取消了航班。等有确定的消息后,再告诉你。蒙弄乖哈,别生气。】   蒙弄在房间收拾行李,不久后便有管家敲房间的门,唤他下楼共用晚餐。   蒙弄上一次和宁持之吃饭,已经是至少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蒙弄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非常喜欢像麦芽糖一样黏着宁持之撒娇。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蒙弄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宁持之用餐时表现出来的极有修养的举止,也记得因为自己表现得太没有教养而被当时的管家委婉提示。   当年的管家早已去世,现在的管家则是全然陌生的中年男子,尽管如此,回想起过去蒙弄的脸还是红了,他犹豫道:   “我不饿,不想去。”   中年管家委婉地表示宁持之已经等了他很久,就算蒙弄不想去,也要去餐厅亲自和宁持之说,否则非常不礼貌。   蒙弄无奈,只好跟着管家下楼。   别墅占地面积广阔,除了管家外还有许多别墅里的工作人员,蒙弄知道他们都在打量自己,猜测他的身份。平时他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但在宁持之的家里,他希望自己能保持尽量低的存在感。   来到餐厅,见到宁持之,蒙弄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在发热。也许是太久没有和宁持之见面了,现在的气氛顿时把蒙弄带到了幼年时与宁持之相处的场景,而十年前的宁持之对待蒙弄,总是呈现傲慢的礼貌,客气,以及忽视。   被宁持之打量着,蒙弄身体就无比僵硬。   “蒙弄。”   宁持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对他招手,“过来,坐在我旁边吧。”   蒙弄道:“我不饿,就不吃了。”   “你中午就是在飞机上凑合的,怎么会不饿呢,是不是胃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   宁持之沉默。   蒙弄没有办法告诉宁持之,自己很怕和他一起用餐,这里陌生的人太多,他担心自己会出丑。   宁持之叹气,说:“你不想和我一起的话,我让人给你送食物到房间里。”   “真的不用……”   宁持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蒙弄。   与宁持之相处中,蒙弄一直是弱势的一方,如果宁持之认为是对的事,他似乎连拒绝的资格也没有。   于是蒙弄闭嘴了。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敲门替他送饭,蒙弄打开房门,让对方进来后,便说:“我真的吃不了,你替我吃掉好不好?”   那工作人员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大概是刚工作不久,还没有学会沉稳的拒绝,只惊道:“那怎么行?老板会辞退我的。”   蒙弄道:“我不会说的,只要我们两个不说出去,宁持之也不会知道。”   “可是……”   “不然我就只能把这些冲进马桶了。”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会儿,才大口吃了起来。   他和蒙弄年纪相仿,忍不住好奇:“你是老板的朋友吗?”   “……你老板怎么说的?”   “他说你是珍重的客人,但又要求我们减少服务,不能出现在你面前,还要求厨师做家常菜,不能用太贵的食材等等,他从一个星期前就在准备,真的非常用心。”   工作人员说得很委婉,还频频看蒙弄的眼色。宁持之是宁家唯一的继承人,至今未婚,忽然带来一位年轻美貌的男性Alpha回家,工作人员都把蒙弄当未来的男主人看待。   听了这话蒙弄却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   工作人员追加道:   “之前听前辈说老板是很好服务的,或者说是不在乎吧,他这样的贵人,从小就被伺候习惯了,什么都有固定的流程,之前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所以我们都在猜你到底是谁呢,能让老板这么重视。”   蒙弄否认:“不是重视,他很讨厌我的,是你们猜错了。”   工作人员错愕的望向蒙弄,见他表情严肃,只好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应付过了晚餐,蒙弄冲完澡,还在擦头发时,收到了方恒发来的讯息。   内容是他因为学业繁忙不得不改签机票,短时间内不知还能不能与蒙弄会合。   看到这条讯息,蒙弄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浴室的镜子里,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神情郁郁。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方恒的相处十分愉快,有让他怦然心动的暧昧时刻。但有时候,方恒又会毫不留情的抛弃自己,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把自己安排在了宁持之家,并且在蒙弄明确表达了与宁持之相处的不快后,取消了航班。   镜中的黑色犹如阴影般,将蒙弄的心拉入沼泽。   既然方恒不来,那么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蒙弄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房门。   山里的气温在入夜后骤然降低,寒风从任意的缝隙钻入,给人阴森寂寥之感。   蒙弄提醒自己要懂礼貌,自己在宁持之这里借住,给他添了麻烦,如果要离开,当然要和宁持之当面说一声。   凭着记忆走到宁持之房门口。   “宁持之。”   蒙弄在门外喊了十几声,宁持之都没有答应。   蒙弄有一种整个别墅只留下自己一人的错觉,别墅里的气温更低了,寒冷的空气仿佛在背后催促蒙弄一般呼啸。   蒙弄只好尝试着打开宁持之的门。   “吱——”   如他所料,房门没锁,应声打开。   房间中漆黑一片,原来宁持之已经睡了。   此刻月已偏悬,微弱月光洒在宁持之的床上,让蒙弄可以清晰看到宁持之脸的轮廓。   那是个相当俊美的Omega。   之前听宁持之评价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人,蒙弄觉得他一定是在开玩笑了。像他这样貌美又有修养的Omega,即使做了破坏腺体的手术,也会有大把的Alpha排队想和他交往。   不知道宁持之到底有过多少那方面的对象……   也许是房间太安静,蒙弄有种不敢放肆的拘谨,竟然没有想起开灯。   他在黑暗中走到床边,晃了晃宁持之的肩膀:   “醒醒。”   宁持之的睡眠质量是超乎想象的好,被这样摇晃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只好拉着宁持之的手臂,想把宁持之从温暖的被子里挖出来叫醒。   这样折腾下,宁持之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持之。”   “嗯……”   宁持之发出了睡梦中人特有的鼻音,眼神朦胧,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   蒙弄道:“我要走了。这附近有可以打车的地方吗?如果你能告诉我就太好了。”   睡懵了的宁持之没听懂蒙弄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蒙弄在拉着自己的手。   这是在梦里才有的待遇。   于是宁持之紧紧拉着蒙弄的手臂,让他靠近自己。   尽管宁持之是Omega,但他的力量很大,甚至比很多Alpha还要大。   猝不及防下,蒙弄居然被宁持之拉得一个踉跄,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然后宁持之伸出右手,很轻的摸了摸蒙弄的右脸。   蒙弄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人的手掌冰凉且干燥,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让蒙弄有种被人重视如生命般的错觉。   “宁持之……”   蒙弄想让宁持之放开,但宁持之力气很大,黑暗中蒙弄被紧紧搂住了。他不知道宁持之这是怎么回事,挣扎着打开台灯。   强光下宁持之猛地闭上眼,过了许久也只能眯着眼,被刺激的眼眶湿润。   “……蒙弄?”   “嗯。”蒙弄后退一步,问:“你怎么了?”   灯光下,宁持之濒死般的急促喘息,他脸色惨白,满脸冷汗,房间里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信息素气息。   宁持之用手扶住额头,遍布汗水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缓了缓,说:“临睡前我吃了药,睡得太沉。刚刚如果有冒犯就忘了吧,我看错人了。”   蒙弄顿时皱紧眉头,他忍耐着,说:“方恒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他改签了。”   “嗯。我听说了,是毕业论文的事吧。”   “我猜他不会来找我了,所以我打算今天返校,谢谢你的招待。”   宁持之惊讶地看着蒙弄,他的表情太明显,让蒙弄一瞬间怀疑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宁持之才道:“他既然答应你了,早晚会过来的,你现在学校也没有课程,何不在我这里多住几天?”   蒙弄道:“我忙着毕业,听他说愿意和我见面,是抛下一切来这里的。他是根本不想见我才对,我没理由再等他了。”   宁持之沉默,他起身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打开窗后,对着窗外深深叹气,一瞬间表情十分忧郁。   背对着蒙弄,道:“肯定不会的。是他先约你的吧,一定是很想很想见你,才鼓足勇气约你的。”   “为什么要鼓足勇气?”   “你多忙啊。”   “那为什么现在是你在我身边,而不是他?”蒙弄忍不住咬牙:“方恒他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和其他人在一起……”   宁持之听他说自己是‘其他人’,手指一颤,他作势弹了弹烟灰,冷声问:   “你和方恒告白了吗?”   “……没有。”   “那么,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考验你。”宁持之说:“看看你能不能在我面前把持的住。这样说得过去吗?好啦,别再提方恒了,你们两个的感情纠纷我不感兴趣。”   “可是……”   宁持之看着他,提高声调:“在自己的‘灵魂伴侣’前说别的喜欢的人,蒙弄,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蒙弄立刻住口,他察觉到了此刻宁持之的状态有些不对。   他的情绪太激动,房间里的味道也有点太好闻了。   “宁持之,你临睡前吃的药,是抑制剂吗?”   强效的抑制剂确实有嗜睡、很难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副作用。可宁持之已经做了手术,为什么还要吃抑制剂呢。   蒙弄道:“你做的手术只是阻止散发信息素,但还是有生理反应是吗?”   宁持之深深吸了口烟,没有回答。   不过即使没听到回答,蒙弄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与宁持之的关系是所谓的“灵魂伴侣”,也可以说是“命定之人”。只要靠近,互相之间的性吸引比一般人强烈,腺体切断手术也许能阻隔那种让蒙弄完全丧失理智的信息素,却没办法完全保证绝对的安全。如此靠近匹配度极高的Alpha,宁持之便无法自控的散发微弱的信息素。正是知道这点,宁持之才会吃副作用很强的强力抑制剂吧。   可抑制剂在“灵魂伴侣”间到底有多大作用还要打个问号,他们最好是离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见面。   蒙弄点点头,既然如此,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我走了。”   宁持之把吸了一半的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快步上前。   在蒙弄握住房间的门把手时,宁持之也按住了他的手。   “别走了。”   “放手。”   宁持之从背后搂住蒙弄的腰,低声道:“方恒有什么好?他早交上女朋友,毕业就要结婚了。我很喜欢你,会比他对你更好,所以别走了,嗯?”   蒙弄用力挣开:“这么耍我玩很有意思吗?方恒说过他没有和别人交往,并且,我不会当男/妓的,你不要看不起人。”   见蒙弄一脸怒容,宁持之只觉得胸口痛得要裂开了,他却反而笑了笑,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凑上前吻蒙弄的唇,但因为他躲了一下,便落在了脖子上。   “你……”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蒙弄脸色非常难看。   蒙弄自认为没有招惹过宁持之。他和他不同,要费尽心思才能活的有尊严有体面,可宁持之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他嘲弄他,戏耍他,还怪自己自尊心太强。在他鼓起毕生的勇气告白时、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有可能再爱上别人时,在得知他是自己的灵魂伴侣时……   穷人的真心在别人看来,连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也不如。   蒙弄简直怒不可遏,他用力一推,宁持之无法抵抗的被蒙弄压倒在了地上。   “唔……”   倒地的力量很强,蒙弄完全没有收敛,宁持之内脏都痛了,他皱着眉忍耐。   蒙弄跪在宁持之腹部两侧,手里还抓着宁持之的领子,他看着宁持之皱起的眉间,脱口而出:“你别再缠着我了!如果不是方恒,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   宁持之本来表情还很淡然,听了这话他痛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他感受到了快要崩溃的痛苦,宁持之想声嘶力竭的大喊,但最终还是败给了理智,他笑了笑,哑声道:“蒙弄,别忘了,是我先认识你的,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蒙弄松开手,并不回答,起身前冷冷道:“宁持之,你真恶心,就算你用刀割我的咽喉,我也不会做你的情人。”   “……”   宁持之嘲讽地笑,忽然直起身,一把拉住蒙弄的后颈,按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   那动作可真是迅速,连蒙弄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得倒在地上。   下一秒,蒙弄只觉下唇一痛,竟然被他咬住了。 第3章   07:44:59   蒙弄:【阿恒,阿恒。】   07:45:09   蒙弄:【你其实是不愿意见我的吧?】   07:58:36   蒙弄:【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你。】   19:52:07   方恒:【我已乘机回国,大概明日中午抵达机场。对不起,请你一定要等我。】   (前略,前略。)   好好闻的味道。   就好像是按照他的喜好,量身定制出来的,百分百的喜欢,让他感受到了安全与温暖。   口里含着的是什么?怎么尝也尝不够。   蒙弄回忆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尝到花生巧克力冰淇淋,因为很喜欢所以要求妈妈给自己买一百箱的事情。   现在口中的味道比小时候尝到的冰淇淋还要吸引人数倍。实在是太喜欢了,那是灵魂上的喜爱,是命中注定的契合。   是他的灵魂伴侣,是那个……Omega。   但是,后来怎么样呢?   小时候家里拮据,所以妈妈会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在深夜的时候叹气,说他实在是太能吃了。   那样直接的评价。   蒙弄猛地惊醒,意识顿时清明,他愣了一会儿,连忙抓住宁持之的头发,努力将两人之间分开一段距离。   宁持之被人抓着长发,就像是被牵住绳的狗一般仰起头,他的嘴唇都肿了,眼神渴求地看着蒙弄,用沙哑的声音喊:“蒙弄……”   蒙弄身体都在发抖。   那股让自己无法抗拒的味道。   每每从梦中惊醒,都会兴奋到甚至感觉恐怖的信息素。   正如Alpha的天赋能力“控制”,Omega也有类似的超乎常人的能力,“自愈”。   而在自己的灵魂伴侣身边,宁持之的自愈能力会大幅度增强,他的腺体导管正在愈合,所以才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只现在这样微弱的信息素都让蒙弄意识模糊,意识到这点的蒙弄心中警铃大响,只想赶快离开。   他用手推宁持之的额头,只觉得这人体温极高,好像要把他烫到了。   “有没有人,”蒙弄喊道:“快把他拉开。”   宁持之的力量很大,他像是长出了许多手脚一样,紧紧抱着蒙弄。   其实哪怕宁持之再怎么强,也肯定比不过成年的Alpha,这是性别的差异。   但蒙弄是个有残损的Alpha,他的左手手筋断过,无法使劲,稍微用力,就钻心的痛。   “宁持之!”   蒙弄的脑袋又有点不清楚了,他都有点绝望了,看着宁持之的眼神都带了惊恐。   而就在这时,眼睛都红了的宁持之,似乎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着蒙弄,眼神一顿,有点搞不明白情况。   恰好在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工作人员敲开了宁持之房间的门。   “怎么了?”   管家第一个冲了进来,焦急地看向两人。如果老板在他值班期间受伤,那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算是到头了。   然后他就看见两人衣衫凌乱,宁持之压在蒙弄的腿上,按着他的手,下面紧紧顶着蒙弄的小腹,根本无法掩饰的渴求。   “……”   饶是经验丰富的管家,此刻也张大了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要帮自己老板按住蒙弄,还是上去把两人拉开。   幸好下一瞬间,宁持之就反应过来,他猛地从蒙弄身上站起来,捡起自己的上衣,一边穿一边控制不住的发抖,用颤抖的声音说:   “首先声明……我没有到fa情期。”   蒙弄撑手坐着,他用手背用力擦嘴,听了这话,冷笑一声。   宁持之身体剧烈颤抖,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要继续和那人亲近。   做过手术的腺体在疯狂分泌信息素,却无处释放,在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折腾。这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可宁持之硬是靠着意志力保持冷静,伪装出淡然的神情。   他想吸烟,但几次尝试,手指都抖到无法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宁持之苦笑着,说:“刚刚只是意外,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蒙弄一言不发,他从地上起身,连背包都没拿,推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便往外走。   宁持之急了,快步上前:“蒙弄!”   “滚开。”蒙弄一把甩开宁持之,满脸怒容。   他和宁持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个人身边,无论去哪里都好。反正不管蒙弄做些什么,宁持之都是一样看不起他。   宁持之大急,他下意识向工作人员下命令道:“留下他。”   管家跟着宁持之工作十几年,从未见过宁持之这样慌张的模样,他深知蒙弄对宁持之的重要性,第一个上前拦住蒙弄。   这是个成年的Alpha,在场的工作人员谁也不敢轻视,都生怕放走蒙弄,让老板难过。   蒙弄气得心脏狂跳,他怒道:“放开我!”   但在场的工作人员实在太多,争执间,相互推搡,所有人都想抓住蒙弄,却又不敢真的伤了他。蒙弄被数不清的手臂抓住,受不住力,猛地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倾倒。只听到“嘭”的一声,蒙弄摔倒在地上。   巨响让宁持之完全清醒了,他竭尽全力喊停,把人群推开,跪在蒙弄身边,惊恐交加:“蒙弄,你摔到哪里了,手不要紧吧?”   蒙弄根本无法回答,他缓缓抬起左手,痛到只能屏住呼吸,额间顿时布满冷汗。   刚刚倒地时,蒙弄下意识用手撑住自己,双手着地,而且重重压到了手腕。   他的左手手腕有一道长长的手术疤痕,疤痕鲜红凸起,此刻已经微微肿了。   宁持之一看蒙弄抬起左手,脸色骤然变了,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在那场让蒙弄几乎失去性命的车祸中,他的手腕几乎被整个切断,是做了许多次手术才勉强能恢复正常功能的,只要阴天下雨,蒙弄的手就痛得厉害。   忍过最剧烈的痛感,蒙弄才敢倒吸冷气,他无意识地呢喃:“好痛,好痛啊……”   一双漆黑的瞳孔都露出痛意,蒙弄双眼湿润,如墨般乌黑的卷发被冷汗打湿,粘在少年紧绷而光洁的皮肤上。   宁持之又急又痛,汗滴顺着额头一直流到喉结上,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猛然坚毅起来。   没有办法了。   宁持之一把握着蒙弄的手,然后忽然低下头,亲了亲蒙弄的手术伤口。   蒙弄一愣,尽管仍在剧痛中,却也竭力向后缩手,推着宁持之的额头,怒道:“你干什么?”   宁持之忍耐着,没说话,甚至张开口,伸出舌头,用舌头继续舔。   “宁持之,你又……!你滚!”   蒙弄剧烈反抗,但面前的Omega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挣不开。被宁持之舔了好几下,他简直是怒不可遏,这种情况下,宁持之还……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蒙弄抓着宁持之的头发,用力挣扎,同时抬起脚,踹着才把宁持之从自己身上分开。   力量之大,宁持之不禁痛哼一声,重重撞在了墙上。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呻/吟着蜷缩起来。   “……”   蒙弄才发现自己踹到了他胸前,这很侮辱人,但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蒙弄忍不住跳起来吼道:“我让你离我远点,你还……你还……”   宁持之靠着墙,缓缓坐起身,低着头,也不开口辩驳。   他的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情绪。   脸色苍白,眼下的皮肤却露出不健康的红晕。   蒙弄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此时的蒙弄发觉,之前那让自己无法忍耐的痛感,此刻已经悄然消失了。   蒙弄愕然地动了动手腕,又尝试着弯曲手指。   真的不痛。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他受伤的左手如果被不小心压到,不去医院打封闭,绝对会痛很长时间的。   现在之所以不痛了,很显然是宁持之刚刚的举动帮助了他。   蒙弄只知道Omega可以“自愈”,却不知道竟然可以治愈到其他人。   也许不是其他人,而是因为蒙弄是他的“灵魂伴侣”,所以可以做到。   “你……你刚刚是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宁持之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捂住胸口的手,抬起眼。   他自下而上看着蒙弄,没有回答他,反问:“怎么样,手还疼吗?”   蒙弄尴尬极了,小声说:“不疼了。”   “那就好。”   宁持之缓缓站起身,动作很艰难的样子。   蒙弄看他这样,知道自己刚刚踹得狠了,便上前扶他,却被宁持之甩开。   “……”   蒙弄呆呆地看着宁持之,说:“对不起,我弄痛你了。”   宁持之摆摆手:“别放在心上。”   转过头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我了。”   蒙弄就好像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一样,他的脸色青白,很想辩解说自己没有,而且他是真的不知道。更何况刚刚你……怎么怪他反应过度呢?   但是宁持之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右手抓着胸口,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弯曲,像是有千钧重担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蒙弄站在原地,望着宁持之的背影,他很想追上前,和他说些什么。可身体却动弹不得。蒙弄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持之用瘦而长的手掌扶着墙,勉强移动身体。   “对了。”   宁持之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对蒙弄说:“昨天方恒告诉我,他买到了回国的机票,大概明天中午抵达机场,你不要走了。”   “……”   蒙弄喉咙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4章   「喂,是我。明天中午你过来吧。」   「怎么了,之前说好让你们先单独相处几天的。」   「……」   「发生了什么?」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毫不夸张地说,方恒对蒙弄来说,便似天使般的存在。   那是一位善良,温和,拥有包容心的绅士,与他相处,蒙弄总能感受到心底的安宁。   他行过死荫幽谷,可因为他与他同在,蒙弄方才能够逃脱阴影。他的一切,都安慰他。   听到明天就能见到方恒,蒙弄的身体都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感到心脏跳动之剧烈,连肋骨都在疼痛。   他打开手机,没有看到方恒发来的消息。因为方恒在国外,时差原因回复并不及时,也许是他忘了给蒙弄发航班的信息,那都没关系。只要能见到他就好了。   蒙弄很想追问宁持之,方恒是给你发消息了吗?可以给我看看吗?明天几点到?   可因为刚刚的事,蒙弄觉得非常尴尬,短时间内可能不太想与宁持之单独相处。   蒙弄一个人走回房间。   他不想走了,他要待在这里,待在能最有可能见到方恒的地方,如果能早哪怕一秒见到方恒,即便让蒙弄永远站在阴影的泥泞中,他也无所畏惧。   这一晚蒙弄几乎没有睡着,第二日更是早早醒来,洗漱完毕后,就在宁持之房间门口转圈。   他看上去相当纠结,几次曲起手指试图扣门,却都在最后关头放下了手。   别墅内的工作人员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小白脸昨晚居然敢那样对他们的老板,真是反了。   站在一旁的管家开口:   “老板已经醒了,如果想找他可以直接进去。”   蒙弄掩饰性地摸了摸后颈:“哦,好。”   想到要和宁持之单独相处就痛苦不已,可他有事要问宁持之,不得不步伐沉重地走进那人的房间。   便听得洗手间传来水流声,宁持之似乎还在洗漱,蒙弄便站在主卧等候。   别墅的所有房间都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尤其是主卧,更是让人有一种高级酒店的感觉。到处都是一尘不染,只有床单被子暂时没有重新整理,有细微的凌乱能看出主人的痕迹。   “咦。”   蒙弄忽然发现自己昨晚落在这里的背包,被人放到了床上。他连忙上前把背包拿了下来,这背包不见得有多干净,万一把宁持之的床弄脏就不好了。   洗手间里是持续不断的水流声,蒙弄等了一会儿,心中觉得奇怪。宁持之洗漱的时间未免太久。   “宁持之?”   蒙弄敲敲洗手间的门,没有回应。有点担心他在里面受伤,蒙弄又敲敲门,打开门道:“我进来了。”   洗手间内,宁持之背对着蒙弄,双手撑住洗手池,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听到开门声,宁持之愕然回头,他的眼睛因为呕吐而湿润,视线模糊下,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不敢置信:   “……蒙弄?你怎么来了。”   蒙弄道:“你昨晚说方恒今天过来,想问问你他的航班信息。”   “……”   宁持之了然般点头,是了,如果不是有关方恒,他怎么会过来。   “司机已经去接人了,中午就能到家,可以一起吃饭。”   宁持之弯腰捧起清水漱口,长发散下,他的肩胛骨高高耸立,将睡衣撑高,显得格外消瘦。   蒙弄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也想去机场接他。如果司机已经出发,告诉我航班信息,我可以自己过去,不会麻烦你的。”   宁持之漱口的手一顿,随后关上水流,望着蒙弄。   “没这个必要吧。”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他。”   宁持之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蒙弄心中一紧,正暗自防备他要接下来要说的话,宁持之突然脸色大变,他又趴在洗手池那边吐了起来。   宁持之身体颤抖不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肤色苍白如纸,剧烈的呕吐下他竟然都有点要站不住了,要不是蒙弄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宁持之说不定要摔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   “你这是怎么了?”   蒙弄惊讶地看着宁持之,在他的印象里宁持之是强大的代名词,他似乎从不生病,身为Omega,却比所有Alpha都要强悍。但此刻却要靠着蒙弄的手臂才能站稳。   “我……没事……”   宁持之强忍着说,挣开蒙弄的手。   他兀自喘的厉害,剧烈的呕吐令宁持之筋疲力竭,只能又扶住墙壁。   “你要去医院吗?”   “不用。”   “呃,还是给郝英才打个电话吧。”这是宁持之的私人医生。   “……我说了不用!”   宁持之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蒙弄,眼神极其痛苦。   蒙弄从来没有见过情绪这样波动的宁持之,也没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宁持之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用冷水洗脸,再次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   “你刚刚说什么,”宁持之道:“要去机场接方恒是吗?”   “……”   “据我所知司机已经接到了他,正在往回赶的路上,你现在去也赶不上。”   蒙弄只好道:“那就算了。”   他不知道宁持之为什么发火,于是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是我的提议让你觉得麻烦了。”   闻言,宁持之点点头,很轻蔑地笑了一声,蒙弄只觉得心脏忍不住缩紧。   “也只有方恒能让你温顺得像只小羊了。除了这件事,没有别的要道歉了吗?”   蒙弄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知道宁持之指的是自己昨晚动手的事,实际上他昨晚也想好好道歉的,无论如何,宁持之是他的恩人,他不能动手。   但宁持之对他总是冷冰冰的,从认识时起就这样了。宁持之比蒙弄大了十多岁,成熟迷人,周围总是围满了人,他对所有人都温柔礼貌,唯独对自己,不是嘴巴剧毒,讽刺挑剔,就是不理不睬。   蒙弄觉得,宁持之是很讨厌自己的。   就算蒙弄想和他道歉,也被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噎得说不出话了。   蒙弄的心情很糟,生硬道:“没有。”   “我说错什么了,你要发脾气。”   “……”蒙弄简直要笑了:“我发脾气?我没有资格发脾气。”   宁持之擦了擦手,走到衣柜旁,也没有要避着蒙弄的意思,迅速脱去睡袍,裸着身体换了衣服。   “走,”宁持之说:“我带你去找方恒。”   “你刚和我说赶不上了。”   “你不是一定要去,还生气了吗?”   “……不去了。”蒙弄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生气了。   闻言,宁持之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像无法理解蒙弄的任性,叹了口气。   “你想早点见到方恒吧?……走吧,现在出发去餐厅能早点见到他,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那叹气的声音是如此刺耳,蒙弄觉得自己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忍住强烈的想要和宁持之顶嘴的冲动。   “怎么,你不想让我跟着当电灯泡?”宁持之又阴阳怪气了:“实在不好意思,他可是我的表弟,到了这里首先就要来看我,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也得忍着。”   “……”   一路上蒙弄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宁持之要带自己去哪里,也不想开口询问。路上有些堵,大约开了一个小时车后,两人到达餐厅门口,而方恒已经站在餐厅门口等他们了。   看到方恒,蒙弄板着的脸总算露出了笑容。   那是个看到人先露出大大的微笑,给人感觉温和热情的年轻人,因为深度近视,所以带着厚厚的眼镜。   “Hi!”   方恒挥着手,跑过来搂住了宁持之和方恒。一头羊毛般的卷发随着奔跑的动作蓬松的摇晃。   他整个人都扑到了两人中间,双臂用力一搂,把三人团团围成一圈。   蒙弄愣了一下,反手抱住方恒,脸上都是方恒头发软绵绵的触感。   “阿恒,好久不见!”   方恒先松开了手,眯眼笑道:“是啊,蒙弄,我们有几年没见过了。你什么都没变,还是刚读大学时的样子,就是好像瘦了点。”   “我……”   蒙弄刚要说话,一旁的宁持之就打断了他:   “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吧。要叙旧等到了餐厅再说。”   蒙弄只好闭上了嘴。   方恒本来笑着,凑近了看到宁持之的脸,惊讶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   “但你脸色很差。”   “没有。”宁持之摸出一根烟,晃了晃,说:“我是烟瘾犯了,这里面不能吸烟,你们俩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方恒非常了解宁持之,他的这个表哥从小就是表率和模范,为人正直且极度自律,没有吸烟饮酒等不良嗜好,现在却突然说自己有烟瘾,方恒敏锐地察觉到,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在极端的情绪下才会产生这样的改变。   方恒状似随意地问道:“我哥脸色真的很难看,他不会是晕车吧,不可能啊。”   蒙弄:“今天早上看到他很不舒服的样子,还吐了。”   “他怎么了?”   蒙弄摇摇头。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恒今年是在读博士,专攻Omega心理学方向。也许是职业病,他对自己表哥总是非常好奇,充满钻研精神。   “没什么……”   蒙弄却是不太想讲。   就在这时,宁持之推门走进包间,蒙弄和方恒都停止聊天,望向门口。   “你们在聊什么?”宁持之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们,“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聊了。”   预定的包间大约有五十平米的占地,但只有四把座椅,两两相对。   蒙弄与方恒面对面坐着,宁持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在了方恒旁边。   既没靠着蒙弄坐,也没面对他。   方恒道:“因为我们在聊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宁持之不信,“是在说我坏话吧。”   “你请客吃饭,当然不会说老板坏话,”方恒随手翻看了一下菜单,准备点菜,惊讶地出声道:“哇!好贵。”   其实蒙弄看到菜单就有些吃惊,也觉得贵,但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听方恒这么坦然忍不住笑了。   宁持之立刻抬头看着蒙弄,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容。   蒙弄好后悔自己没忍住,咬着牙,感觉十分煎熬。   宁持之就移开了眼神,他对方恒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别吃了,不然我会破产。”   说者无心,却让蒙弄一怔,很担心宁持之是指桑骂槐。   “喂!”方恒抗议,表情却显然并没放在心上:“难得让你破费,我特意饿了自己两天。消除贫富差距,人人有责。”   方恒笑眯眯的,点起菜来十分大方,他把所有招牌菜都点了,又说想吃烤肉,叫了酒,追加许多小菜。   一开始,蒙弄还有些紧张,担心冷场,方恒比蒙弄大七岁,两人又多年未见,蒙弄担心自己和他没有话题。幸而方恒年纪虽然比蒙弄大不少,但现在还在学校读书,两个学生能聊的就多了,而且宁持之几乎不怎么插话,蒙弄很快放下戒备。   方恒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他从自己读书时的趣事,讲到目前学术研究的进程,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吃饭,蒙弄听得津津有味,手里不停的翻动烤肉,熟了就夹到方恒的餐盘中。   “怎么只有我说?听我讲话很没意思吧,”方恒把盘子里的食物迅速吞入口中:“蒙弄,你也说说你的事。”   宁持之打断道:“你们都歇会吧,还要不要吃饭了?”   刚刚听方恒说话太投入,蒙弄几乎忘了宁持之的存在。   直到这时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蒙弄抬起头看向宁持之。   作为这个房间里年纪最大,且最有权势的人,宁持之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刚说完,房间里便安静了。   宁持之夹住一筷东西,犹豫了一下,放到蒙弄餐盘中。   “你别光顾着帮人烤肉,自己都不吃东西。”   方恒这才注意到蒙弄面前的餐盘空空如也,他竟一口也没吃。   蒙弄挡住了宁持之为自己夹菜的手,道:“我不想吃。”   宁持之怔了怔,皱眉:“这双筷子是干净的,我没有动过。”   “我现在不想吃。”   “……”   宁持之沉默着收回筷子,脸色很不好看,他向方恒使了个眼色,方恒会意,问:“怎么,是不合胃口吗?”   蒙弄不想解释,见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顿时有种焦灼烦恼之感,他道:“嗯,有点不想吃肉。”   “那这个呢?”方恒把菜夹到蒙弄盘子里,追问:“这个怎么样?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啊。”   尽管蒙弄还是没有一丝胃口,但为了不让别人注意自己,只好道:“可以的,我自己来吧。”   把食物放到嘴里,还没品尝出味道,便点头示意不错。   宁持之执筷的手指用力蜷缩,许久复才松开。   方恒非常喜欢这家的梅子酒,因为度数不高,简直是当饮料喝。蒙弄拿着酒瓶,每等方恒喝完,就给他倒满。   “别,别。再喝我真的要醉了。”方恒连连摆手,就在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宁持之,发现他手里居然端着酒杯,方恒惊讶道:“表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蒙弄一愣,顺势望着宁持之,就见他脸上泛起红晕,嘴唇却是苍白的,此时宁持之正自己给自己倒酒,而他的手臂旁边已经竖着五六个空着的酒瓶,谁也没发现宁持之一个人默默喝了这么多。   宁持之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喝?”   “你早上吐了吧。”   “我没事。”宁持之举起酒杯,往口中倒,但杯子里空空如也。他又晃了晃酒瓶,恰好这时酒瓶也已经干了。   宁持之沉默着,忽然抬起头,指了指蒙弄手里的酒瓶,说:“蒙弄,也给我倒一杯吧。”   蒙弄犹豫了。他能给方恒端茶倒水,可如果对方是宁持之,就有些不愿意。   其实宁持之也知道蒙弄是不愿意替自己做事的,见蒙弄不动,宁持之笑了笑。   他的笑不是愉悦的那种,反而让蒙弄忍不住皱眉的不适。   说起来,这两兄弟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性格天差地别。   方恒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暖舒服。   宁持之笑起来,让人怀疑他下一秒要说什么话来剧毒一下别人。   “怎么,你刚刚一直给方恒倒酒,真是体贴入微。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倒?一杯而已。”   方恒打圆场:“哥,你喝得太多,真的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我没事。”宁持之敷衍。   “真的不行,你的脸色很难看。”   宁持之提高声调反驳:“我已经喝了很多,不差这一杯,蒙弄,今天我一定要喝你给我倒的酒。”   蒙弄皱眉,干脆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只给他?为什么不是我啊。”宁持之用训斥的语气对蒙弄说话,“我和他到底差了什么?”   方恒察觉出气氛不对,握住了宁持之的手腕。   “你躲开。”宁持之狠狠甩开方恒,他明显喝多了,站起身走向蒙弄,这样短的距离也差点摔倒,宁持之勉强坐下,身体往蒙弄那边倾斜。   蒙弄闻到宁持之身上很浓的酒味儿,很不耐烦,警告道:“躲开。”   “蒙弄,”宁持之几乎要贴到蒙弄的身上了,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他凑到蒙弄耳边,声音平静,内容却格外刺耳,说:“你只看着他,只在乎他,你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了,哈哈……你很喜欢他啊?乖,给我倒一杯,就一杯,我就乖乖的……像今天一样,不打扰你们……”   宁持之用手握住蒙弄,看上去是要引导他拿酒瓶。   连方恒也察觉出来不对了,他站起身:“哥,你干什么?这是蒙弄啊,你怎么这么和他说话?”   蒙弄是最讨厌被人动手动脚的,而且这其中尤其讨厌被Omega戏弄,他气得手都抖了,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推开宁持之,怒道:“宁持之,你能不能不要发疯了?”   宁持之被推得闷哼一声,他本来就喝多了,眼前天旋地转,下意识想扶蒙弄,可下一瞬准备给方恒倒的梅子酒便泼在了宁持之脸上。   “……”   宁持之愣了,他睁大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液体顺着他的头发一滴一滴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无声的雨。 第5章   包间里气氛逼仄,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宁持之低下头,用手指捏了捏太阳穴,过了一会儿,说: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喝得太多了,刚刚还以为在做梦……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脚步微微踉跄,但很快他就撑住站稳,快步离开房间。   等到他离开后,蒙弄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没礼貌的事。   应该要道歉的。   然而他的手控制不住紧紧握着,全身也微颤,内心深处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强烈受挫。   道歉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方恒看蒙弄脸色苍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猜表哥一辈子都没被泼过酒,哈哈,你倒是让他的人生有趣多了。”   但此刻蒙弄已经根本听不见方恒说的是什么了。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与宁持之相遇。那时还是冬天,但宁持之家里却如春日般温暖。   宁持之就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真丝睡袍,坐在落地窗下,巨幅画纸前。他手中拿着画笔,轻描淡写,态度松弛。   阳光下宁持之的头发和瞳孔呈现出金黄色,他的鼻梁弧度、脖颈线条、胸膛的起伏,都像是古希腊的神祇雕像般完美。   蒙弄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他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一样,美貌到让蒙弄一瞬间觉得,如果这世上有神明,神明就应该长着这样的脸。   长着神明面孔的人,救他于困顿之中,却又让他只能竭力忍耐自恃卑微的软弱痛苦。   可能他本身就不配被他平等看待。   另一方面。   宁持之冲进厕所就吐了。   他刚刚几乎什么都没吃,只是不停地喝酒。明明知道自己喝多了会无法控制自己,更何况他今早还用了蒙弄的抑制剂,本来就是苦苦支撑身体,不让自己出丑。在吃饭前,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三人坐在一起,宁持之也努力搭话了,可蒙弄完全看不见他一样,他的眼睛就只盯着一个人。   真好笑,宁持之甚至感觉自己是透明的,他除了沉默喝酒,还能做什么呢。   “哗啦……”   宁持之打开水龙头,他肩膀都在发抖,抬起手,用手腕捂住了眼。   回想起刚刚蒙弄看着方恒时,那双与自己在一起无精打采的眼眸,忽然亮起来的样子,宁持之的胸口就撕裂般疼痛。   谁也没拥有像蒙弄那样,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   那双眼简直是造物主的恩赐,是在最漆黑的夜中点亮的一盏微灯,是细密阴雨中撑起的油纸伞。   只可惜这样的美景不会为他出现。   伴随着水声,宁持之再也忍不住了。他流泪的时候也很沉默,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眼通红,不停发抖。   有时候,宁持之觉得比起自己,更希望蒙弄能幸福。   但更多时候,宁持之的心底却冒出来无尽黑暗的想法。   如果蒙弄喜欢的是我就好了。   如果没有方恒就好了。   他的心底正在疯狂的嫉妒方恒,嫉妒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宁持之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也很可怕。   他抬起头。   镜子里的人如此陌生,因为太过面目可憎。   “哗啦——”   宁持之往脸上泼水,洗掉滚烫的液体,他用力勾起唇角,希望谁也发现不了他哭过的痕迹。   几分钟后,宁持之走回包厢,房间里的两人听见声音,齐齐望向宁持之,蒙弄紧紧皱眉,表情相当难看,宁持之心脏猛地一紧,连忙挪开目光,他清了清嗓子,问:   “你们吃完了吗?”   声音之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般,又变回了之前的宁持之。   方恒说:“吃完了。”   “好,你们先回去。我来买单。”   “等等你吧?”方恒有点担心,宁持之喝得太多。   “没关系,你们先去开车,我很快就过来。”   宁持之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见方恒还没动身,宁持之只好望向蒙弄,此刻对上目光,宁持之都觉得痛苦。   但他还是笑了,催促着:“蒙弄,你们走吧。”   蒙弄有时候真的十分佩服宁持之,居然能如此迅速的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本来也不想等宁持之,闻言拉着方恒的手,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宁持之沉默地看着蒙弄远去的背影。   他有一种错觉,好像两人之间相隔的不仅是物理的距离,就算他努力伸出手,也抓不住。   他看着蒙弄和方恒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   蒙弄因为怒意走出餐厅,可等他与方恒回到车上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他想到宁持之刚刚似乎什么也没吃,这顿午餐除了蒙弄吃了一小口外,其他都是方恒吃的。   他绝不想占宁持之哪怕一口饭的便宜。方恒吃的东西也应该是他买单,所以不能理所应当的等宁持之结账。   “阿恒,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蒙弄打开车门。   方恒问:“你去干什么?”   “我去买单。”   方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顿饭对宁持之来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午餐,可如果让蒙弄请客……方恒深深担心起蒙弄的钱包。但他深知蒙弄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一时间没敢阻止,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蒙弄也知道自己请客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不可能靠一顿饭钱让宁持之正眼看他,可蒙弄就是想这么做。   虽然知道一定不便宜,但他一直都有打工,而且在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没关系的。   蒙弄是跑着回到餐厅的,他气息微喘,快步走回包厢。   推开大门时,宁持之还没有离开。这位身形修长清瘦的Omega,背对着蒙弄坐在位子上,正在和旁边弯腰的服务生说话。   服务生的表情有些为难:“先生,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宁持之正要开口,便听到了推门声,他回头看是蒙弄来了,脸色一变。   那一瞬间宁持之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这让服务生心中惴惴不安。   这位宁先生是餐厅的VIP,主管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他。   如果因为小事惹得宁先生不高兴,就不好了。   服务生连忙改口道:“您刚刚说要付钱购买这套用过的餐具,餐厅这边的确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们也并不知道餐具的具体价格。这样吧,我们将这套餐具免费送给您,您看这样行吗?”   蒙弄一进来就听到了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忍不住插话问:“什么餐具?”   “没什么。”宁持之握着蒙弄手肘处,把他往外带。“走了,回家吧。”   蒙弄却很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感觉,他望向服务生。   那服务生本来就担心惹宁持之生气,见蒙弄望向自己,连忙餐桌上的一双筷子装起来,迅速递给宁持之,贴心道:   “餐厅的筷子都是一次性使用产品,您带回家后也可以放心使用。”   “你要筷子做什么?”蒙弄一愣,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便确认了刚刚服务生正是从自己坐过的位置上拿的筷子,宁持之手里拿的餐具应该就是刚刚自己用过一次的筷子。   蒙弄皱着眉问:“为什么要拿我的筷子?”   “没什么。”宁持之敷衍。   尽管不知道宁持之要做什么事,但蒙弄直觉上不愿意让他如意,于是伸手去拿:“还给我。”   “这是我买的,现在是我的所有物了。”   “骗子,我听到了是送的。”   宁持之没办法不顾脸面和蒙弄在外人面前抢一双筷子,很快就被蒙弄夺走了手里的东西。   但是宁持之真的很想要,他表情阴郁,试图挽救:“那是因为我结过账所以才会送我的。”   蒙弄一把将筷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同时拿出钱包,口中道:“我来结账,多少钱我转给你。”   “……”   宁持之沉默。   蒙弄知道他不会配合,又去问服务生宁持之结了多少。   在服务生开口之前,宁持之再也忍不住了,他开口打断道:“蒙弄,你还是学生,不要在意这些。”   蒙弄却很执着:“我看到了,你什么也没吃,只有我和方恒吃了东西,不能让你请客。”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宁持之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蒙弄,仿佛在责怪他的无理取闹。   “因为这是我和方恒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插手。”蒙弄冷冷回答。   “好,好。”宁持之点点头,忽然夹了些桌上尚未撤下去的剩菜,强忍着吃了几口。   他吃得忍不住干呕,眼圈都红了,用纸巾遮掩着把东西吐了,宁持之道:“我现在也吃了,这样就好了吧?蒙弄,我很累,你别闹了。”   “……”   蒙弄气得想顶嘴,又像是被噎住一样说不出话。总是这样,在宁持之眼里自己就是个闹别扭的小鬼,他永远正确,永远强势,蒙弄不能反对,不能拒绝。   车厢内。   蒙弄与宁持之视线相反,面对窗外。两人之间的气氛阴暗得仿佛能滴水,谁也没开口说话。   方恒尝试着缓解尴尬的气氛,效果不佳。蒙弄还生硬的回复他一两个字,而宁持之则干脆靠着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于是一行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回到了   等车停好,别墅外站着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便迎了上来,将宁持之那侧的车门打开。   蒙弄心想宁持之架子是越来越大了,难道下个车也要这样多人扶着吗?   宁持之看上去也是非常不悦,在有人推着轮椅试图请他坐下时,宁持之对为首的一位戴着口罩的女性怒道:“不要夸张!回房间再说。”   “你还喝酒?宁持之,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戴口罩的女性丝毫不畏惧,用手指戳着宁持之大骂。   蒙弄听着,只觉这女人声音非常耳熟,他回忆了一下,对方恒道:“那不是郝英才吗?”   郝英才是宁持之的私人医疗顾问,和蒙弄、方恒都很熟。   “好像是。她怎么来了?”方恒拉着蒙弄的手:“走,我们跟上去去看看。”   蒙弄挣脱不开,只好被拉着,走到宁持之房间门口。   宁持之躺在床上,表情相当难看。   郝英才正在给他手背消毒,蒙弄过来时,就看到她稳且狠地给宁持之来了一针。   “郝医生,”方恒打过招呼,盯着宁持之输液的手背,问:“这是怎么了?”   郝医生刚要说话,宁持之就看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太明显,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好,我什么也不说。”郝医生做出投降的动作,她对宁持之道:“不过你这样不行,必须要住院观察。收拾一下做好准备吧。”   蒙弄本来以为是宁持之小题大做,听郝医生这么说,不由一愣。宁持之看起来非常正常,哪里到了需要住院的地步。   “没有必要。”宁持之也不打算配合,拒绝道:“有你在这里就可以了。方恒,你带蒙弄回房间休息吧,我没事。”   “等等。”郝医生道:“蒙弄你留一下。”   宁持之皱眉:“不需要。”   “其他的我不多嘴,蒙弄,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丢了抑制剂,具体丢了几粒?”   “……”   蒙弄茫然,他不明白怎么忽然扯到自己的抑制剂上,其实他没发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而听到这话的宁持之像是被当胸刺了一刀般,脸色霎时间失去了全部血色,随即他不知道为什么简直是暴怒了,宁持之用喊的声音道:“闭嘴,闭嘴,都给我出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宁持之都是冷静、礼貌的,他对待别人总是有着与生俱来般不在乎他人看法的松弛感,蒙弄从来没有被宁持之用这样的语气吼过,怔了怔,一时间不知所措,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喊什么?”郝老师却一点没被宁持之吓到,“我需要更准确的数据,反正已经问出口了,蒙弄,你有我的手机号吧,一会儿短信告诉我啊。”   “……”   宁持之闭上眼睛靠在床上,只气得嘴里都是血腥味。他一言不发,避免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应,反而让蒙弄察觉出端倪。   他死也不想让蒙弄发现,自己需要靠吃Alpha专用的抑制剂,才能抵抗fa情期几欲暴走的情yu。   口腔里的血腥味似乎不是错觉,宁持之只觉得上唇一热,他抬起右手擦了擦,就看掌心一片鲜红。   “别仰着脑袋。”郝英才递给宁持之抽纸,骂道:“我告诉过你,你在这样乱吃……一定会出问题的,说不定真的会死,我没有在吓你。”   “够了。”宁持之坐直身体,用纸巾捂住口鼻,努力望向蒙弄,“……我没事,有点累了,你走吧。”   蒙弄觉得宁持之满手是血的样子非常刺目,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担心,毕竟有医生在这里,他什么也不懂,尽管不知为何有点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但宁持之已经开口赶人了,蒙弄也只好和方恒离开了房间。   因为有些在意,蒙弄回到房间便拿起自己的背包,打开第一个夹层,从里面拿出了一袋避光保存的白色圆形药片。   药袋上有蓝色的醒目标记“Alpha专用”,标准袋装内共有30粒单独包装的抑制剂药片,撕开后蒙弄吃过两次,这里面应该还有28粒药片才对。   但蒙弄数了几次,里面都只剩下25粒。   “丢了几粒?”方恒看蒙弄表情就知道果然被郝英才说中了,开口询问。   “3粒,”蒙弄道,“是被宁持之拿走用了吗?”   蒙弄更茫然了,毫无疑问宁持之的性别是Omega……吧,所以为什么要拿他的抑制剂。   “抑制剂是为了减弱AO性别人类fa情期的强烈反应,从而研发出来的药物,”方恒道:“不过宁持之马上要到三十九岁生日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没有fa情期了呢。”   “什么……什么意思?”蒙弄没反应过来。   “四十岁左右还没有被标记的Omega,身体会进化发育,大部分都会逐渐丧失Omega性\\征,转变为beta吧。”   “……”   听到有关宁持之年龄的数字,蒙弄猛的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大脑里开始飞快计算宁持之的岁数。   他比自己大了十六岁……今年蒙弄二十二,宁持之的年龄是……果然快要三十九岁了。   蒙弄愣在那里。   因为宁持之长着一张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脸,总是让蒙弄恍惚的觉得他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二十几岁。   他不是神,他当然也会老。   另一个房间内。   郝英才拿过体温计,看到上面显示的“39.6°”,啧啧叹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郝英才打开阅读。   【少了三粒,是被宁持之拿走了吗?为什么。快要40岁的Omega还会有fa情期吗?】   郝英才看着蒙弄发来的短信乐不可支,她捅了捅躺在床上的宁持之,把手机屏幕展示共享,同时道:“蒙弄问得好啊,宁持之,你都这么老了,为什么还要因为发qing麻烦我。”   年轻人的言语总是直率坦荡的。宁持之不觉得蒙弄的短信冒犯,只是心里有些失落。   “你不要回复他了,”宁持之说:“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接下来几天就让他和方恒轻松点玩吧。”   “那你呢?去不去住院。”   “不用。”   郝英才叹了口气:“理解你想留在蒙弄身边,可是越靠近他,你暴走的可能性越大啊。之前本来好好的,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发qing了吧,可是遇到蒙弄……这才是第几天?”   “……”   宁持之没回答,他侧躺下,单手捂住脖颈。   被手术切断的疤痕像是有生命一样砰砰跳动,痛得宁持之只能闭眼忍受。   郝英才说:“今天才是第二天,之后会更严重的。我提前警告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会24小时监控你的身体数值,连洗手间也不留死角。这你也能忍受吗?”   “没有关系。”宁持之说,“实在不行,就用锁链绑住我脖子上的颈环吧。无论怎么对待我都可以,我要你保证一定不可以让我能有骚扰蒙弄的可能。你把嘴闭严点。”   “……”   郝英才叹气。   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然不想拴狗一样捆住宁持之。得不到补偿的Omega,想要自己度过发qing期,总是不得不面临伴随着失去尊严的医疗救助。   这不是人,而是野兽。   郝英才回想起往日宁持之用这样冰冷的词语形容自己的生理反应时,他眼底的耻辱与不甘,隐忍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痛苦。这让她忍不住开始同情起这位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疯狂笔芯   晚上还会有一次更新哦,大家记得看,mua! 第6章   别墅内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所有工作人员都步履匆匆,见到蒙弄或者方恒,略一点头后,便疾行离开,似乎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   与繁忙的态度不同,别墅内的打扫工作格外到位,蒙弄甚至发现自己的棉被每天都会换两次,他很想问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那么脏,需要每日更换吗?   导游带着蒙弄和方恒去附近观光,风景都很美,与方恒相处也很有趣,而且宁持之再也没有插手他们两人,他安静到仿佛不存在于别墅中一般,房间的门永远关闭,即便是用餐也没出现过。   一切都是按照蒙弄预想中最好的方向发展,他可以见到方恒,可以无视宁持之,没有人看不起他,也没有人会再说讽刺的话。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蒙弄内心深处有隐隐的不安,好像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这种不安即便是和方恒在一起时也不能化解。   也许是受到了情绪影响,这天晚上蒙弄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是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原来一直藏在脑海深处的幼年。   梦境的开始只有一只缩在路边的黑色流浪狗,那只狗太瘦了,让人不由质疑它的生存能力,它也许根本找不到食物,只能靠人类的施舍。   所以望着人时眼睛里才尽是讨好的神情吧。   蒙弄一直留意它,每天都会刻意走到那条小路,他发现这只小狗非常安静,从来不会乱叫,只有见到蒙弄时会无声的摇尾巴。   好可爱,但是妈妈说过家里不能养宠物的,所以蒙弄只能忍耐。   忍耐着。   入秋的一天,因为连下了一晚的雨,出门时便觉得天气很冷。   蒙弄跑着来到小路上,远远看见黑色的一团一动不动的躺在水洼边,就像是死了。   他再也忍不住,喘着气,蹲下伸出手摸了流浪狗的脑袋。   那只狗迟钝地睁开眼,身体几乎贴在地上,只有四肢爬着来蹭蒙弄的小腿,舌头拼命舔蒙弄的手心,眼睛里湿漉漉的,因为蒙弄的一个动作而欣喜若狂。   尽管那时蒙弄一点食物都没有喂过它。   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得到的爱。   蒙弄逃了课,把小狗带回   他要把它藏起来,蒙弄有攒一笔零用钱,不会花家里的钱的。而且,即使让他不吃饭也可以,他会把自己的饭省下来喂给它,他要好好的对它。   那时候蒙弄爸爸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母亲整日整夜的不回家,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当妈妈发现家里多了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时,全然爆发了。   她根本不听蒙弄的解释,争吵时的言语蒙弄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能感受到梦境中的自己歇斯底里情绪,他以为疯狂的哭喊能让母亲妥协。   母亲望着蒙弄。   用那种每每能把蒙弄从梦中惊醒的冷漠眼神。   然后她转身离开。   梦里的蒙弄抽噎着跑起来,跟在母亲身后,他很害怕妈妈不要自己,在她身后喊妈妈妈妈,担心会被她丢弃,就这样走了很远很远,但母亲一次也没有回头。   “……”   蒙弄豁然睁开双眼,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心摸了摸双眼,一掌心的泪痕。   蒙弄感觉一阵恶心,他最讨厌的就是记忆里一直在哭的小孩,甚至只要听到哭声就想吐。仿佛走在冰冷的湖水中,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对岸。   强烈的自我厌恶感袭来,蒙弄下意识摸脖子上的项链,直到摸了一空,才想起那项链早在车祸的时候就已经丢了。   我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因为我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   蒙弄全身都在发抖,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起手机,给方恒发消息。每当他不安时,就会给方恒发讯息,以往无论多晚,方恒总会回他的。   方恒回复很慢,但永远不会不耐烦。他永远包容,永不斥责,他使他到达可以安歇的对岸,他使他立于阳光之下。   第二天。   蒙弄揉着眼睛来到餐厅,看到方恒已经坐在餐桌上吃饭了。   “早啊。”方恒招呼他快点坐。   蒙弄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希望自己的声音像平时一样:“阿恒,你最近很忙吗?”   “嗯?不忙啊。”   “是么……那为什么你回复我还是那么慢。”蒙弄道,“现在我们也没有时差了啊。”   方恒原本正在咀嚼的动作一下子停顿了,他连忙端起汤喝了两口:“咳、咳咳……我最近晚上有时候会写论文,所以才没有及时回复。”   “哦。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手机坏了,发不出消息。”蒙弄低下头。   方恒道:“不要想那么多,蒙弄。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玩得开心。”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宽松工作服的女性,她看上去十分疲惫,走路的两条腿像面条般虚弱。   “郝医生!”方恒连忙开口招呼:“好久不见。”   “哦,是你们啊。”郝英才一屁股坐在方恒身边,眼下都是乌青的,有气无力地问:“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对啦,我表哥怎么样了?”   郝英才叹了口气,她举起水杯喝了一口,蒙弄看到里面居然泡着参片。   “这次宁持之情况不太乐观,明明已经过去五天了,但各项指标还是居高不下。试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   方恒与蒙弄同时沉默。   蒙弄问:“是因为他现在年纪大了,所以反应更强烈吗?”   郝英才愣了一下,随后简直是哈哈大笑了,她拍了拍蒙弄的肩膀,说: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年纪大需求会降低的。而且宁持之是我见过最清心寡欲的Omega了,艺术家嘛。他之前已经好几年没有发qing了。”   蒙弄疑惑:“那为什么现在会进入发qing期?”   “……”这次轮到郝英才沉默了,她含糊道:“总会发生意外。”   即使郝英才没有明说,蒙弄也能明白,她说的这个“意外”,大概率就指自己了。   匹配度高的人会有更强烈的性吸引,也许本人并不情愿,但基因层面的吸引力不是仅靠意志就能避免的。   好比说无论宁持之有多么看不上蒙弄,也会因为靠近他而发qing,这一点反过来也一样,让蒙弄想想都觉得无比恶心。   怪不得宁持之要服用Alpha专用的抑制剂,Alpha的抑制剂药效比Omega用的要强效许多,他是那么的抗拒,又不得不屈服。单指这个方面,两人真是同病相怜。   郝医生:“说到这里,要不要去看看宁持之?他现在醒着呢。”   “可以吗?”   “嗯,Beta不受影响。至于蒙弄,你是他选定的人,在他旁边会让他更舒服些。如果不是宁持之之前状态太差,其实一直可以隔着玻璃探望。”   “等等,”蒙弄道:“选定的人是什么意思,请不要乱讲。”   “不要敏感嘛,我并不是指你们两个之间‘灵魂伴侣’的关系,只是想说宁持之还蛮喜欢你这个小孩的。你比他小那么多,他还请你来这里玩……”   听郝英才越说越不像话,蒙弄连忙打断:“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你说错了。”   “是吗?”郝英才笑道:“你看上去像是让无数Omega哭过的样子,可原来对Omega并不了解。无所谓啦,到底去不去?”   蒙弄斩钉截铁:“不去。”   方恒跟着郝英才去看宁持之,蒙弄一个人回到房间。   刚打开房门,手机便开始震动。   “喂?”   “蒙弄,是我。”   对面传来宁持之低沉的声音。   除了略显沙哑外,一点也听不出声音的主人此刻正处于发qing期。   真是个相当体面的Omega。   宁持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蒙弄会不会挂断。过了几秒,他才继续说:   “刚刚方恒过来看我,我听他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他放缓了声音,“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和阿姨说。如果没有食材,打电话给司机。我会和他们做好沟通的。”   “不必了。”   “你生气了吗?我因为身体原因,这几天都没办法招待你,真的非常抱歉。”   “……”   “还是说,我不出现反而更好呢?”   宁持之笑着,用轻松得仿若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屏住呼吸,等待蒙弄的回答。   蒙弄沉默片刻,才说:“这里是你的家,你不用考虑我的心情。”   听蒙弄这样回答,宁持之松了口气。他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道:“医生说我今天状态不错,蒙弄,你过来看看我吧。”   “不要。”   “……”宁持之握紧手机,“可是方恒也在我这里,他说今天会多陪我,你如果不来,就只能一个人了。”   蒙弄说:“我没关系,其实我已经打算返校了。“   宁持之一愣,连忙问:“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吧。”   “不要走了,我现在就让方恒回去陪你。”   “没关系,这几天已经足够了。”   “……”对面的宁持之沉默许久,后用蒙弄从未听过的复杂语气说:“这次见面,我表现得很不好,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我准备了很久,我只是想……算了……”   “嘟、嘟、嘟……”   宁持之挂了电话。   蒙弄愣了,看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给宁持之拨回电话。   他一定是听错了,才会在自己说出要离开这里后,听出了宁持之强烈不舍、极度痛苦的心情。   他甚至怀疑,刚才宁持之的声音在哽咽。   但这怎么可能呢?   宁持之给蒙弄的感觉,是个强大到被刀捅了也不会叫的人。   尽管蒙弄在通电话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去看宁持之,但此时他不由自主地走出房间,往他住的病房走去。   观察病房的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细缝,走廊里空无一人。蒙弄刚靠近房间,便听到郝英才与方恒交谈的声音。   “所以我刚刚说,不要让宁持之打这一通电话。现在他的情况反而更恶劣了,我看还是抓紧时间给他办住院手续吧,不然我要先倒下了。”   “唉,真没想到表哥这次的发qing期反应如此严重。”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发qing期啊,是‘治愈’引发的强制fa情。”听到里面的一位叹气的声音,“宁持之真是个大傻瓜。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治愈’,一点都不能用,尤其是不能给蒙弄用。他是权当没听见啊。”   蒙弄心中一紧,他猛地推开门,声音之大让屋里对话的两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什么治愈,什么强制,你们在说什么?”   郝英才面如金纸。   ——宁持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绝对不能透露的秘密,就这样被蒙弄偷听到了。不知道宁持之会不会把她开革出门。   郝英才倒吸了一口冷气,试图挽救:   “我们什么都没说啊,你听错了吧。”   蒙弄却根本不信。他凑上前来,本想继续逼问,可一眼就看到了隔壁房间的监控视频。蒙弄一怔,停在了原地。   监控视频里,宁持之用棉被把自己整个裹起来。他像是濒死的兽般剧烈呼吸,手指用力拉扯着自己的颈环,由于颈部流了大量的冷汗,增加了颈环的摩擦力,这样拉扯下,他的颈部早已被磨得通红肿起。   做过手术的地方,颜色极深,看上去像是要流血一样。   “蒙弄,”监控里的宁持之表情痛苦,像是永远无法摆脱般向前伸着手,用嘶哑的声音不停喊:“蒙弄,蒙弄……”   但凡有一丝神志,宁持之都不会这样。   他深知蒙弄因为以前的事,对Omega的情yu有多厌恶。   如果不想被蒙弄讨厌,最好一直保持清心寡欲的姿态。   只可惜,此时的宁持之眼瞳无神,眼里全是水雾,在荷尔蒙的刺激下神志都有些不清晰了,除了呼吸和喊叫,什么也做不了。   蒙弄震惊于眼前的一幕,他紧紧抓住郝英才的手腕:“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给我说清楚。”   “……”郝英才见瞒不下去了,只好解释:   “……其实,Omega的‘治愈’是不可以随便用的。如果对没有成结的Alpha使用‘治愈’,就需要得到信息素补偿的……   "并且,匹配度越高的需要补偿的信息素越多。凭你俩的匹配度,如果你什么都没补偿,就会让宁持之强制进入发qing期……”   郝英才看向宁持之的眼神略带怜悯。   “你知道,他很久没有经历过发qing期了。”   蒙弄愣了。他抬起左手,望向手腕那处伤痕,喃喃道:“我没听说过,我真的不知道。如果……”   如果他知道,是不会让宁持之为他使用‘治愈’的。   “宁持之也不想让你有负担的,他嘱咐我千万不能告诉你。我们都没想到这次宁持之的反应会这么严重,给他用了很多药,效果都不好。”   “比起药,我的信息素补偿会更好吗?”   郝英才点了点头。   “当然,你的信息素效果会更好,这是所有方案中排名第一的。”但她随即话锋一转:“可你不需要内疚。这是宁持之自己的选择,他不希望你抱着补偿的心偿还什么。”   听了她的话,蒙弄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   “如果我愿意配合治疗,需要怎么做,侵入性亲密吗?”   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冷静的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不,不用。”郝英才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停止服用抑制剂,然后散发信息素。当然,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会给宁持之适量的抑制剂,保证你们两个人不会失去理智。”   “……那就这么办吧。”   “嗯?”郝英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配合帮助宁持之的治疗吗。”   蒙弄点点头,他说:   “我不想欠宁持之的人情。”   房间里开了空调,屋内温度大概不到十五度,郝英才似乎想通过降低气温来使宁持之好受点。   蒙弄打开房门,便被屋里的冷气逼得一颤。这不是温度的冲击,而是空气里浓烈的信息素造成的影响。   屋里光线昏暗,厚厚的窗帘将光线全部遮挡。   只有空调在向下撒着冷气。   蒙弄干咳了两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喊:   “宁持之。”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听。   这不是第一次了。   在这些天里,蒙弄已经无数次从他的梦境里走出来,宁持之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也无数次提醒自己,不是真的,不可能的。可每一次,他都会竭尽所有力气,看一眼自己幻觉中的年轻人。   宁持之撑手直起身子,双眼望向门口。这一次的幻觉逼真多了,蒙弄脸上的表情都很生动,一脸被人胁迫才愿意靠近自己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幻觉才真实。宁持之想,毕竟在现实中,就算自己今晚要病死在这里,蒙弄也不可能主动来看他。   幻觉蒙弄在门口站着,犹豫,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宁持之静静地看着他,他有点喜欢这样的幻觉了,暗自期待今天的‘蒙弄’可以和他多待一会儿。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蒙弄忍不住蜷缩手指,宁持之打量的眼神肆无忌惮,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宁持之觉得自己幻想中,愿意靠近自己的蒙弄十分可爱。但每当这时他又忍不住同情蒙弄,要被自己这样的人意yin,实在是太可怜了。宁持之心里空虚,他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看,只默默躺了回去。   “宁持之,”蒙弄疑惑了,他上前摸了摸宁持之的额头:“你在干什么?”   这回,宁持之清晰地感受着蒙弄的体温,觉得这幻觉越来越离谱了,可他闭着眼等待一会儿,再睁开眼时,还是能看到蒙弄,登时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蒙弄本人。   “你……”宁持之坐起身,脊背的冷汗顿时流下来,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把身上盖着的棉被扯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来做什么?”   蒙弄沉默片刻,说:“药物治疗效果不好,我来你给补偿信息素。”   听了他说的话,宁持之额角绽出青筋,他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用平静的语气说:   “不用你补偿我,你走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治愈’需要补偿?我不想欠你人情。”   “……”   宁持之点点头,然后笑了,一把伸手握住蒙弄,声音沙哑:“你打算怎么还我啊?”   他的体温高到惊人,覆盖着蒙弄手背的地方滚烫,蒙弄吓了一跳,忍不住缩回手。   宁持之愣了,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他偏过头没看蒙弄,重新躺在床上。   “我说了不用你补偿,你快走吧。”   他紧紧地捏着被角,手指用力到发白,长发盖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蒙弄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我不会走的。”   房间里很冷,谁也没有说话,不过宁持之的呼吸声却越来越粗重。   过了好一会儿,宁持之才缓缓开口:“你带抑制剂了吗?”   “没有。”   “我想吃一粒你用的抑制剂。”   蒙弄犹豫着:“郝医生说不行。”   “一粒没关系的。”   Omega用的抑制剂对此时的宁持之来说几乎没什么效果了,他希望能用Alpha的抑制剂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糟。   可蒙弄还是摇头,他说:“傍晚郝医生会给你补药,但现在你不能再吃抑制剂了。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   良久的沉默。   就在蒙弄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时,就听宁持之很轻地说:   “……想让你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人说受39岁,他哭了,因为他今年的的确确是38岁~~!还是虚岁,嗯。   PS:今天双更,明天很忙,停更一天,不要等我。 第7章   蒙弄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整个人仿若立于深渊前,再向前一步,他便会踏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可以的话,握手可以接受吗?”宁持之观察蒙弄的表情,很快又道:“或者,你就在这里,让我看见你就很好了。我很会忍耐,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会做,只要你在这里就好。”   蒙弄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只是拥抱,身体与身体之间没有感情的触碰,真的可以补偿足够的信息素吗?   刚刚蒙弄上网查了一下,看到有人说基因匹配度越高,omega使用“治愈”后需要得到的补偿性信息素越多。来这里之前,蒙弄胡思乱想,心情很糟。现在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不用很长时间。”宁持之声音很低,他道:“多久都可以,陪我一会儿吧……不,你不愿意就算了。”   因为宁持之表现的太理智太正常,与想象中不同。蒙弄稍微放松了些,他点点头,说:“没关系。”   拉开被角,坐在了床边,蒙弄道:“这样就好了吧。”   宁持之仔细看蒙弄的表情,比起自己,他更担心蒙弄会不舒服。   “……这样就很好了。”宁持之叹道。   两人相敬如宾,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坐在一张床上。   这样也太不像话了,蒙弄心想。他侧过头看着宁持之,那个也正望着自己,可与蒙弄对视后,宁持之便转开了视线。   “握手也可以。”蒙弄觉得可能自己不提宁持之就不会提了,他说:“最起码要有身体触碰才能感知到信息素吧。”   宁持之犹豫了一下,从棉被里伸出手,去牵蒙弄的手。宁持之手指纤瘦冰冷,让蒙弄一阵恍惚。   记忆中的宁持之是那么高大,能把自己的手整个握在手心。   可现在他的手被自己握着,却是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的手腕太细了,让蒙弄莫名想到,这人果然是个omega。   强大如他,可能也是无法反抗alpha的。   “那我可以离你近点吗?”宁持之低声道。   蒙弄点了点头。   宁持之朝他那边靠近,他一直盯着蒙弄的脸,一旦发现这双黑色的眼睛有一丝不情愿,宁持之就会立刻后退。   可蒙弄一直没有拒绝。   “这样讨厌吗?”   蒙弄忽然想起以前宁持之似乎也抱过自己,那时候的蒙弄状态很不好,坐在医院的地上,是他把他围起来抱住,把蒙弄整个人都藏在怀里,安慰着,温柔得不像是宁持之。也许是他记错了也说不定,医院的地多脏啊,宁持之一直都有些洁癖,肯定不愿意靠近的。   可不知为何,此时的蒙弄却又点了点头,说:“其实拥抱应该没问题。”   宁持之抬起头,不敢置信般地看着蒙弄,仔细确认着。   他声音微微发颤:“不愿意你就说。”   蒙弄没说话。   宁持之又等了一会儿,他全身都抖得厉害,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宁持之搂着蒙弄的脖子,压了过来。他紧紧贴过来的胸膛滚烫,剧烈起伏。   “你……”   靠得如此近,蒙弄闻到了omega颈部十分清晰的香气,那味道好像有魔力一样,顿时让他有些不清醒了。   蒙弄紧张了一瞬,伸手推宁持之的胸口。   在两人的关系里,身为omega的宁持之却一直保持着上位者的位置,总是给蒙弄压力感。宁持之敏锐的察觉到了蒙弄的情绪,他微微抬起身,从床头摸出什么,递给蒙弄。   只听得钢铁碰撞发出的声音,蒙弄手心一凉,他惊讶地缩手:“什么?”   低头一看,手心里却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锁链。   看似纤细,却是最高级别的医疗束缚器械,一旦被锁住颈部,便能够瞬间剥夺任何发qing期omega的自由。   宁持之低下头,露出颈间的颈环,他轻声说:“蒙弄,给我系上吧。”   蒙弄猛地看向宁持之的脖子。   感受到蒙弄的视线,宁持之抬手捂住,但指缝间还是能看见那人做过手术的红肿痕迹。   对任何人来说,被当作野兽一样锁着,都是很屈辱的,更何况宁持之这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大概从没这么委屈过,他怎么受得了呢。   “这样不行吧?”   “没关系,”宁持之焦躁难安,他闭目忍耐着,再睁开眼时眼睛里都是湿的,他喃喃道:“只要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一定是骗人的,经历过发情期的蒙弄知道,此时的宁持之一定非常痛苦,难以忍受,他会敏感易怒,无法控制自己。一旦蒙弄试图绑住他,宁持之就会反抗挣扎。   蒙弄没有犹豫,他果真如宁持之所言,抬手把锁链牢牢铐在那人的颈环上。   蒙弄等待着宁持之的反抗,几乎可以说是期待了,那样他就可以轻蔑面前的omega——不过如此,他也是一样的,是被基因控制的奴隶。   可等待了许久,宁持之也一动不动,耳边只能听到他炙热而急促的呼吸声。   “……”蒙弄开口道:“如果你乱动,我立刻就走。”   “好。”   “如果我说话,你要保证,一定会听我的。”   “嗯。”   宁持之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反而觉得安心,周围都是这个年轻的黑发alpha的味道,让他回忆起了童年时住着的山间建筑,他坐在温暖的壁炉前,壁炉里火光明亮,让他希望能长久的保持住这个瞬间。   宁持之下定决心,无论多难受也一定要忍耐,绝对要忍住。   他靠在蒙弄身上,很听话的样子,不仅一言不发,甚至一动不动,态度十分顺从。   蒙弄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便觉不妥。宁持之比自己年长多岁,虽然自己平时一直没大没小的,但从刚刚开始他就忍不住强势。自己受到了他的照顾,补偿也是应该的。现在看宁持之动也不敢动的样子,蒙弄总觉得很不妥。   窗外的飘起了雨丝,一开始尚且不大,但很快便大雨磅礴,雨点砸着玻璃“噼啪”作响,有树枝被吹得发出破空声。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却平静安全。   蒙弄很想找话题,与宁持之谈些什么。   可也许是现在房间里光线昏暗,也许是没人打扰,蒙弄长长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清新略带寒意的信息素。   他忽然感觉到强烈的困意,尽管蒙弄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现在他一闭上眼,几乎昏迷般睡着了。   他没再做那些让自己身临其境、痛苦不堪的梦,只看见一片没有意义的黑暗。   昏天暗地中,似乎有人伸手。蒙弄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警示自己一定要立即清醒过来。   然而那人并没有伤害他,只是用手掌挡住一直往他脸上吹的冷风,随后蒙弄似乎被人轻轻地、如若珍宝般摸了摸脸。   空调被关上,窗帘打开了。   蒙弄没有睁眼,却在梦里看到了窗外的雨。   有人安慰他让他继续睡,蒙弄没有回答,只是好像和旁边的人一起,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宁持之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晴空万里。   他睡得头隐隐作痛,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锁链被解开了,身上的感觉很清爽。   既然蒙弄不在这里,想必宁持之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下意识想找蒙弄,起身走出别墅。   阳光太过明媚,宁持之抬手遮着眼,一眼望见不远处的地方,蒙弄与方恒坐在自己白色的花纹编织藤桌上吃茶点。   看见宁持之,方恒连忙伸手打招呼,示意他过来。   “表哥,睡得怎么样?”方恒随口问道。   宁持之笑了笑,只看向蒙弄,蒙弄表情略显尴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和宁持之打招呼。   宁持之径直坐在了蒙弄旁边的藤椅上,等旁边的工作人员替他倒了杯茶后,宁持之开口问:   “你们在聊什么?”   方恒道:“我们刚刚在说一个月后的七夕晚会。”   宁持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慢慢喝了口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方恒:“怎么,你想请蒙弄吗?”   这种场合,带来的同伴基本上可以认定会是未来的伴侣了。   方恒:“那天我还在国外,赶不回来。就算要请,也只能表哥你来请啦。”   “……”   蒙弄与宁持之沉默。   方恒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的气氛,他道:“我要说的是一件趣事。听说这一次梅家主母为了自己儿子的七夕晚会同伴,气得到处哭诉。”   “什么?”   “她那个最小的alpha儿子,梅家老三,这次要带的同伴,太好笑了,哈哈,居然不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门当户对的omega,而是一个身材魁梧胸肌很大的男性beta   “梅家主母放出口风,如果儿子真敢让她丢了脸面,她就在晚会上从窗户跳下去。”   方恒说完,忍不住大笑。   宁持之也摇摇头,点评:“商人。”   “说到点子上了,”方恒道:“一夜暴富的商人家族就是这样,太看重身外之物。这方面我姨妈就很看得开,上次她和我说只要表哥你肯,哪怕娶个动物她也乐意。所以表哥你为什么不结婚?”   这时似乎是担心蒙弄无聊,方恒忽然把话题抛给了蒙弄:   “蒙弄,我姨妈担心宁持之会一辈子孤独,你怎么看?”   “……”   蒙弄犹豫了一下,回答:“他……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吧。”   宁持之放下茶杯,望向蒙弄。   轻叹一声。 第8章   宁持之认真道:“不是,我有喜欢的人。”   蒙弄一愣。   他从未见过宁持之认真追求过谁,难道是暗恋?   宁持之垂下眼帘,望着桌上的茶杯。   茶杯里自己的倒影看上去平静,可他却很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在场的人听见。   “我喜欢的人,是我永远也不可企及的天才。但他现在因为一些事情暂时罢演,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看到他重新站到舞台上,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方恒问:“你说的是谁啊?为什么不表白求婚呢?”   宁持之苦笑,犹豫了一下:“我不敢。”   蒙弄真心觉得,如果宁持之下定决心要去追谁,这世上恐怕很难有能开口拒绝他的人。连他都不敢追求的人,肯定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说不定是有名的画家,或者名气很大的音乐   微风吹拂。   身后的水杉树林发出海浪也似之声,由于连日的降雨,让一向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石阶上冒出了少许苔藓,宁持之的胸口也像是这雨后的空气般闷闷的。   他笑了笑,道:“不提我了。蒙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很快就要毕业了吧。”   “嗯,只差最后答辩。”   “毕业后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蒙弄含糊道:“能养活我自己的工作……”   宁持之似乎非常在意,犹豫了一下,又问:“现在找到心仪的工作了吗?”   蒙弄精神逐渐紧绷,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他看着宁持之,没回答。   宁持之也觉不妥,他连忙道:   “如果还没找到,要不要考虑来我家的公司?我公司正好缺一位德语顾问,职位和你的专业对口,待遇也还算不错。”   “不用了。”蒙弄干脆的拒绝,也没详细问问。   他转而去看方恒:“我打算明天回学校了。”   “啊?”方恒惊讶:“这么突然?”   “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们。”   “完全不打扰啊。”方恒挽留道:“我们都很欢迎你,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是吧,表哥。”   宁持之‘嗯’了一声,点头,迫切地看着蒙弄。   “算了吧,我已经决定了。”   方恒:“哦……”   宁持之沉默。   只听‘啪’的一声,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一旁的宁持之吸起烟来。   宁持之常吸的烟是一种淡淡甜味的薄荷烟,味道不是很刺鼻,不过蒙弄不喜欢烟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宁持之深深叹了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他对蒙弄说:“机票呢?让管家帮你买机票吧。”   “不用了,”蒙弄说:“我自己来就好。”   如果让宁持之帮他买机票,那个人一定会订头等舱,而且不会收蒙弄的钱,蒙弄不喜欢这样。他会给自己买最便宜的航班。   人在什么收入水平,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更何况蒙弄现在负债累累,怎么好意思在债权人面前挥霍浪费呢。   被拒绝的宁持之吸了口烟,又深深叹气。   他把还很长的烟随便按在茶具上,道:“随便你吧,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说完起身离开了餐厅。   蒙弄看着那长长的烟头,总觉得心里也有点烦躁。他问方恒:“宁持之身体不适?早上检查身体,郝医生说指标都正常了啊。”   “可能是累了吧。”   “是不是明天司机不方便送我去机场?其实我自己打车也行的。”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方恒道:“我猜是心情原因。离开自己喜欢的Alpha,怎么可能会心情好呀。”   蒙弄一愣:“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哈哈,我表哥的心情,谁能说得准呢。”   “……”   方恒道:“毕竟你们两个是匹配度很高的AO,会被影响也是难免的。荷尔蒙就是这么神奇。可是所谓的‘喜欢’这样的情感,不也是荷尔蒙作用下的产物吗?”   蒙弄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方恒这种看戏一样的事不关己的态度,让蒙弄微妙的别扭。   但他随即想到,方恒的专业就是AO关系研究,他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正常的吧。   第二日。   蒙弄收拾好行李,又把自己住过的房间打扫干净后,等待司机送他到机场。   方恒送蒙弄到了别墅门口,直到车子开远了也还在挥手告别。   不过蒙弄没见到宁持之,但他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如果要和他当面告别,蒙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希望自己这几天的借住没有给他添太多麻烦。   窗外万里无云。   车子开到停车场,司机将行李递给蒙弄。   蒙弄拿着行李往机场走,他到得很早,所以走路也很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蒙弄的肩膀。   蒙弄一回头,便见到了宁持之的脸。   也许是外面有些热,宁持之他将外套脱下放在左手手臂上,露出上身真丝质地的银色衬衫。   “宁持之?”蒙弄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打算回去看看我爸妈。”   蒙弄的学校和宁持之家的本宅在同一城市。   宁持之笑了笑:“我们一起回去怎么样?”   蒙弄想了想,说:“如果你是想帮我买机票,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买的。”   “你想多了,昨天你已经拒绝过,我记性还没有那么差。”宁持之声音平静:“只是很想和你一起回去,怎么说呢,路上一个人太无聊了。”   蒙弄:“可是我没有买头等舱……”   “我知道。”宁持之笑了,“你对我似乎有什么偏见。我也是会坐经济舱的。”   蒙弄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宁持之:“可以吗?如果我坐在你旁边。”   “我只会买廉价航班。”   “嗯。这没什么啊。”   “……只要你能买到票。”   蒙弄声音略显雀跃,他难以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许宁持之说得对,一个人赶路的确太无聊了。   蒙弄连忙又补充:“其实谁坐在我旁边都无所谓。”   宁持之微微一笑:“是么。”   直到这时,宁持之才松了口气。   方才一直紧张到剧烈跳动的心脏,此时也平息下来。   ……他生怕蒙弄拒绝,甚至不敢在家里和蒙弄提议一起回去,只能一个人提前赶到机场。   在这里等的数个小时内,宁持之反复幻想自己被拒绝的场景,几近崩溃,暗骂自己愚蠢得没边。   可当蒙弄同意的瞬间,哪怕两人只能多相处几个小时,宁持之都感觉很值得。   宁持之跟着蒙弄买了同排的二座机票,当他走进客舱时,立刻吸引了众人眼球。   因为宁持之看上去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今日的穿着虽没有刻意正式,但相当有品位,任谁看去都知道他是个超级有钱人。   尤其是当乘务人员专门过来,毕恭毕敬地表示可以为他和朋友免费升舱,但是被宁持之拒绝时,周围乘客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蒙弄都觉得尴尬,可宁持之却是一脸淡然。   宁持之忽然说:“大家为什么都看你?”   “……,”蒙弄沉默,“你觉得大家是在看我,还是看你?”   宁持之:“我有什么好看的。”   蒙弄还没说话,宁持之便又补充了一句:   “你长得这么英俊,大家当然会多看你几眼。”   蒙弄知道宁持之肯定是在开玩笑了,于是说:“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大只的Alpha。”   宁持之也笑了,有些在意的看了看蒙弄的腿。因为蒙弄个子很高,他坐下来时膝盖顶着前面的座椅,好像不太舒服。   经济舱的座位空间确实是小。   不过,宁持之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离蒙弄很近的地方。蒙弄的胳膊甚至贴着他的,不得不说这一点也没有那么糟糕。   当然,这是对于宁持之来说。   因为下一秒蒙弄就略显刻意的把手缩了回来,很规矩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甚至在飞机起飞后,蒙弄转过脸,最大限度的远离了宁持之。   倒不是真的那么厌恶与他触碰。   在那次车祸后,蒙弄的听力也有受损,一旦周围噪音过大,他便只能听到嗡嗡的耳鸣声。   只剩下这些无用的自尊心了,在这个人面前,蒙弄还是不希望被宁持之发现他更多的残缺。   是以飞机起飞后,蒙弄便闭着眼睛用手撑头,做困倦状。   阳光下蒙弄的额头光洁,黑色的头发显得浓密优美。   客舱的空调开得很低。   宁持之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蒙弄,轻声问:“要不要睡一会?”   蒙弄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宁持之张合的口。   蒙弄紧张地猜测宁持之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宁持之递过来的外套,很昂贵的样子,蒙弄本能地摇摇头,拒绝道:   “不用。”   宁持之有点尴尬地把自己的外套放在腿上。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不知道为什么又凑了过来,张口说了什么。   这一回,蒙弄怎么也猜不出他到底在讲什么,只好沉默。   “……?”   宁持之凑得更近了,他仔细看蒙弄的眼。   蒙弄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眼神。   下一瞬,蒙弄微微睁大眼睛。有人从后面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微微用力。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人群喧嚣的交谈声,一切都离蒙弄远去了。   蒙弄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没办法抵抗,头被引导着枕在了宁持之的肩上。   随后宁持之短暂的松手,把西装盖在了两人身上,又替蒙弄捂住了耳朵。   蒙弄忽然感觉自己真的有些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希望新的一年我会更勤奋,也永远有大家的陪伴!   幸福~ 第9章   几个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   抵达后,已有车子在机场等待宁持之了。   分别在即,宁持之提出要送蒙弄回学校。   “你学校是在郊区的大学城吧?”宁持之道:“我要回爸妈那边,正好顺路。”   蒙弄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乘地铁就好。”   “我还没去过你学校,很想在你毕业之前过去看看。”   蒙弄其实不太想让宁持之去。   他就读的是一所很普通的本科大学,没什么可参观的。   不像宁持之,他的母校是任谁听到都会振聋发聩的顶尖学府。   蒙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可他忽然想起有东西要交给宁持之,踟蹰片刻,坐到了宁持之车上。   “学校现在不允许外人进校,不过我搬出来和别人在外面合租,可以带你去那里坐一下。”   “好啊。”宁持之问:“你和谁合租?”   “学校的同学。”   因为宁持之询问的语气有点生硬,蒙弄担心他觉得自己乱花钱,只好说:   “我写歌的时候很吵,被投诉过很多次,只好搬出来住。合租的室友是同一个社团同学,你不认识。”   宁持之‘嗯’了一声。   很想问你加入了什么社团?现在都有什么朋友?为什么没和我说过?   可蒙弄又不是他的亲人,宁持之也没有立场问这些吧。   在蒙弄的指引下,两人很快来到了他在外面租的房子。   那房子的住宿条件比起大学宿舍也没好多少,只有两间带锁的房间,以及一个小小的客厅。洗漱都需要跑到很远的公共浴池。   蒙弄的室友正在客厅打游戏,听到开门声,他摘下耳机:   “蒙弄,咦,你带客人回来了?”   “嗯,马上就走。”   蒙弄让宁持之坐在自己那张小小的沙发上,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知道在做什么。   室友小牧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宁持之,好奇道:“你是蒙弄的亲戚吗?哥哥?”   “不是。”宁持之道谢后把矿泉水拿在手里。   “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小牧大大咧咧道:“这个穷小子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亲戚,你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   “……”   宁持之噎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蒙弄很穷呢?”   “他一直在打工啊,也舍不得花钱,都没有朋友。”   宁持之微微睁大了双眼。   小牧又说:“不过,之前我家里人生病,只有蒙弄一个人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借给我。他看上去拽拽的看不起人的样子,可其实是个好人。”   宁持之心里很乱,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你说错了,他有朋友。你不就是吗?”   “……”小牧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强调:“不是朋友,只是室友!而且,他马上要搬走了,以后我们连室友都不是。”   宁持之怔了怔,连忙问:“搬去哪里?”   “搬去单位的宿舍。他找到工作了,好像从下礼拜开始实习。”   “找到工作了……”宁持之有点受打击,忍不住追问:“他找的什么工作?你知道宿舍在哪里吗?”   话问出来才觉得不太合适。   他这样有点太窥探蒙弄的隐私。   幸好小牧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他没想那么多,直接全给说了:   “就在金融街嘛。而且你知道吗,蒙弄居然和一家医疗公司签了销售部门的合同,和他的形象一点都不搭吧。如果他能鼓起勇气开口向陌生人推销产品,我可以改口叫他爸爸。”   “他、他……”宁持之艰难地开口,“这不是他喜欢的工作,和他的专业也不对口,他怎么会找这样的工作?”   “赚得多啊,这小子满脑子都是赚钱,其他什么也不顾了。”   宁持之刚想说话,忽听蒙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蒙弄站在两人身后问:   “你们在聊什么?”   宁持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牧道:“没聊什么,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他是你每天挂在嘴边的那个‘方恒’吗?”   “我们不是朋友,他也不是方恒。”   蒙弄看向宁持之:“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吧。”   “嗯?”宁持之还以为能多坐会,连忙举起手上的瓶装水,说:“可是我还没喝水。”   蒙弄把他手里的矿泉水抽了出来:   “你不喝这个牌子的瓶装水吧。”   宁持之:“不是,我……”   可是话音未落,蒙弄已经握着他的手腕,将他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此时正是夕阳西斜,华灯初上。   恰有微风吹来,卷着夏末的余热,宁持之无端出了一背的汗。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手里猝然被塞了什么东西。   宁持之定睛一看,原来是蒙弄递给自己一张存折。   “这是……?”   蒙弄道:“里面是我存的两万元,虽然没有多少,但请你收下,是我还你的欠款。”   “……”   宁持之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起。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叹气:   “蒙弄,我有催过你还款吗?”   蒙弄沉默着摇了摇头。   “如果利息让你压力很大,都可以商量的,你完全可以不用还了。”   “不能这样。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能再让你吃亏。”   宁持之提高声调道:“你以为我很喜欢看你这样,透支自己的生活还钱的样子?   “我也不想这样,可这就是我的人生啊!”蒙弄大声道:“也许对你来说,我欠你的钱,你完全不在乎。可那笔钱我不吃不喝也要用数年的时间才能还上。”   “……”宁持之满脸错愕。   “我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蒙弄低声道:“但我还是想早点还清你的欠款。因为我想平等的和方恒交往,而不是在欠他表哥一大笔钱的情况下和他告白。”   宁持之沉默。   他背过身,手扶在满是铁锈的栏杆上,宁持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   那一瞬间,恶毒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有无数办法,可以让蒙弄永远也还不清欠自己的钱。   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忙碌的答辩结束后,蒙弄的大学生活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了。   他即将踏入社会,开启职场生活。   蒙弄选择工作的标准简单粗暴。   他完全不考虑通勤距离、人际关系、未来职业发展,只要到手金额够高,蒙弄就会投递简历。   蒙弄只有本科学历,学校并没有特别出名,并且他学的专业还是就业面窄的小语种,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HC公司销售岗位的实习资格。   人事在入职前就告诉蒙弄,现在招聘的岗位很累,虽然工资待遇不错,是一般毕业生的三倍。   但这个岗位永远没有转正可能,一直都只是实习生头衔,单位也不会给蒙弄交五险一金。   对大部分被薪资吸引的求职者来说,上述的问题都是天坑,但蒙弄却觉得没有关系,当场签了合同。   他不考虑未来,也不在乎有没有保险。   禹蜥——   蒙弄只想要短期内能多赚点钱,其他都不在乎。   七月底。   上班第一天,蒙弄穿着求职时买的西装、皮鞋,早早到了公司。   HC公司是个规模不大的外资公司,现有员工不到一百人。由于管理混乱,许多部门的工作人员都有迟到早退现象。   只有销售部例外。   销售部的工资计算由基本工资以及销售提成组成,比起回到棺材一样狭小的宿舍,许多员工更情愿来到单位加班。   工作前,蒙弄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不是那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大学生,他打过很多工,也吃过不少苦,深知钱有多难赚。   但这份工作的累还是出乎蒙弄想象。   蒙弄工作的第一个月,不仅没有一天休息,而且工作日也几乎都是凌晨之后才能回到自己不足十平米的宿舍。   他累得连站起来洗澡都做不到,甚至梦里都在工作。   梦里蒙弄永远都在犯错,不是被客户辱骂,就是被同事斥责,他一直都在道歉。   有一天甚至是说着‘对不起’醒来的。   这日蒙弄刚从客户家出来,便有雨点落下来。   蒙弄没有带伞,他本以为这雨不会很大,便没有去超市买伞。   谁知起初只是丝丝的细雨,不一会儿竟有倾盆之势。   原本明亮的天空骤然被乌云笼罩,有紫色闪电在乌云中穿梭。   蒙弄初时还快走几步,可等身上全部湿透后,他反而不再焦急了,就这样慢慢走在雨中。   时值夏末,天气渐凉。   等蒙弄回到公司,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同事刘哥瞪着正在收伞的蒙弄:   “喂,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打印机里没纸了吗?”   “不好意思,我换一下衣服,马上就来。”   “立刻就去!不要让大家等你一个人啊,没有责任心的小子。”   蒙弄只好点头,他的鞋都湿透了,在地板上留下水印。   刘哥简直是破口大骂。   不是你让我立刻去添纸的吗?   蒙弄站在那里,精神和躯体分离的听着同事的训斥,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不想说话。   刘哥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中年男性,一旦蒙弄反抗,就会用惊人的气势和他闹个不休。   比起吵架,蒙弄更想花时间在赚钱上。   旁边的一位女同事听不下去了,她拉了蒙弄一把,说:“别傻站着了,快去擦擦头发吧。”   又对刘哥说:“你算啦,这孩子也够可怜的。刚来公司一个月,就赶上了公司要被收购的事情。谁知道他这个实习生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呢?”   “哼,”刘哥犹在愤愤不平,“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作风散漫的大学生,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不把前辈看在眼里了。HC公司可不是来养小白脸的!” 第10章   11:56:31   方恒:【好久没联系,最近工作忙吗?同事对你友善吗?】   11:57:34   蒙弄:【都很好。】   11:59:33   方恒:【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18:44:50   方恒:【蒙弄?】   19:30:39   方恒:【看到消息回我。】   蒙弄沉默着为打印机装纸。   女同事走到蒙弄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新来的实习生虽然工作努力,但性格有些冷淡,让人感觉不好亲近。   女同事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   “蒙弄,这次公司被收购,领导班子改革,员工也要大换血,即使是正式员工也有可能被裁员。老刘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里。”   以前打工的时候,蒙弄遇到过更不好对付的客人,只是被骂两句,蒙弄完全不在乎。   尽管如此,女同事的善意安慰也让蒙弄感谢,他点点头:“我知道。”   女同事拍拍蒙弄肩膀,道:   “这对你来说也是机会。谁也不知道新领导什么脾性,说不定,实习生也有转正的可能。你这一批一共招了三名实习生,虽然你学历是最低的……可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很努力啊。”   蒙弄应了一声。   尽管蒙弄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努力换来想要的结果。   由于明日新领导会莅临视察,公司全体员工一起加班开会到凌晨。   会后蒙弄还不得不和其他两位实习生一起打扫卫生。   他的同期们怨声载道:   “这种要新员工打扫的公司早点倒闭吧。”   “要不是看在待遇还可以,我早就走了。”   也没打算放过不想加入对话的蒙弄。   “蒙弄,你是Alpha吧。”   被点名的蒙弄只好点点头。   “好羡慕啊,Alpha天生就比beta有优势。”   “你又高又帅,还是alpha。为什么要在这种公司忍气吞声?”   蒙弄只是笑笑,没说话。   同期又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找个有钱的Omega,Omega又不能反抗alpha……”   “还是快点收拾吧。”蒙弄看了看时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AO性别占社会人口的极少数,大部分人对特殊性别还是存在误解,蒙弄一点也不想和同期的实习生深入聊天,他现在很困,很冷,很累,只想早点回房间休息。   当天蒙弄回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强撑着洗了个澡,几乎是在靠近床的一瞬间,蒙弄就睡了过去。   睡也睡得很辛苦,一直在做被人追着跑的梦。   第二日,蒙弄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醒来时只觉头晕目眩,喉咙痛得好像能喷出火来。   眯着眼摸到手机,蒙弄闭着眼接听电话:   “喂……”   “蒙弄!昨天开会不是说让早点到单位吗?”刘哥在电话里朝蒙弄大吼:“现在都九点了,你怎么还没来,是想让新领导等你吗?”   蒙弄猛地惊醒,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了。   连忙从床上站起来,口中说:“我五分钟内就到……”   没等蒙弄说完,刘哥就把电话挂了。   蒙弄没吭声,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如果跑着,从公司到宿舍只要不到五分钟,应该不会迟到太久。   只是起身时蒙弄眼前一黑,身上冷得打了个寒颤。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但今天这种情况是没办法请假的,虽然他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实习生,可还是不想在第一天就给新领导留下迟到的负面印象。   蒙弄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然后一路向单位狂奔。   幸好蒙弄赶到公司时,新领导班子还没来。   蒙弄跑得太急,停下来时肺都要被撕裂般疼痛,他甚至要用手扶着胸口才能说出完整的话: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出意外,刘哥简直是辱骂般的好好教育了蒙弄。   他完全不在意其他同事的目光,在公司门口就把蒙弄骂了个狗血淋头。   蒙弄有错在先,也不回嘴,就低头听着。   到最后,刘哥甚至用手里的材料敲蒙弄的脑袋。   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连其他部门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过来把刘哥拉走:   “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呢,差不多得啦。”   “现在的大学生根本一无是处,懒到令人发指,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敢迟到。”   刘哥还不放过,人都走远了声音还回荡着。   其他同事都在看蒙弄,他们很想知道蒙弄会不会反抗。   可身为公司唯一一个alpha,蒙弄的表现却一直出乎所料,他太能忍耐,几乎不顶嘴,似乎谁都能使唤他,与传说中自尊心极强的alpha截然不同。   “都散了吧。”   “别围在这里,回自己部门等着。”   五分钟后,众人期盼已久的新领导层终于到来。   公司顿时响起热烈掌声。   蒙弄是新来的实习生,只能站在销售部的最后一排。   他个子很高,为了不引人瞩目,便低着头。   “别低头啊,”站在他旁边的同事低声说,“这可能是咱们这样的底层员工,唯一一次可以见到公司上层领导的机会了,你不好奇吗?”   “……”   不知道怎么了,蒙弄喉咙很痛,说不出话。   幸好同事也没期待蒙弄回答,兀自说得痛快。   “你看最中间那个年轻人,他是梅家最小的儿子,梅云哉,今天代表梅家处理HC医疗的收购事宜。”同事八卦道:“他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但好像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唉,我们这辈子拍马也比不上人家啦。”   闻言,蒙弄抬头。   站在众人中央的年轻人,眉目俊朗,气质高贵,对待周围人或谄媚或奉承的眼神都非常习惯了。   蒙弄记得,自己曾经在宁持之与方恒的交谈中听说过梅云哉的名字,当时宁持之还流露出对梅家从商的些许傲慢态度。   可现实是,宁持之看不上的梅家小儿子,也是蒙弄无法企及的存在。   蒙弄又低下头,随着众人机械鼓掌。   由于今日新领导到来,蒙弄难得在晚上七点钟回到了宿舍。   他从早起时身体就不是很舒服。   但为了不请假,蒙弄强忍着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躺在床上,浑身发抖。看了一眼体温计上显示的40,不由有些慌了。蒙弄挣扎着想起来拿退烧药,可身体完全不能动弹。   那天不应该淋雨的。   恍惚间,蒙弄这样想着,不由得产生了悲凉的心情。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如果死在这间宿舍,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替他收尸。   不知过了多久。   有冰凉的液体流进口腔,蒙弄在喉咙的剧痛中睁开眼。   “我……是要死了吗……”   他用沙哑的声音询问。   明明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但蒙弄却感觉到这小小的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那人抱着他,把蒙弄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或许是连日的疲劳让蒙弄感到无助,也或许是病中之人本来就十分软弱。   蒙弄忽然开口道:   “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我奶奶旁边……”   “乖,蒙弄。别怕。你不会死的。”   有人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蒙弄耳边,这样说着。   他的手指微凉,是很舒服的温度,在蒙弄的头上或轻或重的按摩穴道,蒙弄欲裂的头痛在这样的安抚下奇迹般的逐渐平复。   那双手实在是有些熟悉,可蒙弄觉得不会的,绝不可能是那个人。   “你,你,”蒙弄努力睁开眼,想看看那人的脸。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蒙弄只能勉强发出声音,“是方恒吗?”   “……”   “是你吗?”   那人良久沉默,许久许久也没有回答。 第11章   “是……方恒吗?”   蒙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喉咙很痛,问得声音都哑了,可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那人用很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蒙弄断断续续道:“我需要很多钱,可是我真的很没用,我什么也保护不了……”   那人没再多问,他只是用手指按摩蒙弄的头部,让他能轻松一些。   黑暗中,蒙弄闻到了很香的味道,那人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喂到蒙弄口边。   蒙弄的身体动弹不得,但说了‘不要’。   他抗拒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剧烈咳嗽起来。   那人从蒙弄身边离开,宿舍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蒙弄身边又开始冷了。   蒙弄忍不住的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全都吞下的。   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刚刚强压下去的痛苦加倍的返了上来,蒙弄体温又上去了,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痛了。   不过蒙弄还没睡着,有人抱着蒙弄的脑袋,用瓷勺碰了碰蒙弄的嘴唇,轻声说:   “喝吧。我用你这里的米煮的。”   蒙弄这才张口,被送进口中的是煮得很软的白粥。   里面放了很多白砂糖,喝起来温润香甜。蒙弄咬牙忍耐,才能把哽咽的声音吞下。   不用蒙弄说,那个人也懂。   蒙弄只是不想吃别人的东西,说他愚蠢的自尊心也好,蒙弄只想吃靠自己双手买来的。   他已经欠了太多,不想再欠更多了。   第二日清晨。   蒙弄睁开眼时,阳光刺目,已是日上三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四处巡视。   不足十平米的寝室被杂物堆得格外拥挤,只有大门通往床上有一条小路,除此之外没有能容人的地方。   过于狭小的房间里,蒙弄仔仔细细看了三遍也不过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甚至站起来看了看床底。   这个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弄忍不住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   蒙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昨晚进食的美好感觉实在是太过鲜明。   况且他昨天除了被喂食的白粥外什么也没吃,如果是幻觉的话他应该很饿才对,但现在蒙弄的胃一点也不痛。那绝对不是梦。   所以,到底是谁在半夜赶来照顾高烧不退的蒙弄?   一定不会是小牧。   他是个没有耐心的家伙,不会像昨晚那人那样,每隔半小时量一次蒙弄的体温、持续的用毛巾擦拭蒙弄的身体,替他降温。   会是方恒吗?   蒙弄打开手机,便看到了方恒发来的消息。昨天他病得太厉害,连回消息的力气也没有。   但是蒙弄心里知道,那人不会是方恒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方恒现在还在国外读书,要下礼拜才能回国。   只有可能是他,应该是他吧。   也许是病中格外脆弱,有人陪伴总是让人非常感激。   自己能回报的太少,只有那个了。   蒙弄拿起手机,犹豫着,想给那人打个电话。   他终于鼓起勇气要拨打电话,但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叔叔”两个字。   蒙弄的脸色猝然变了,他僵硬的站在床边,过了好一会儿,蒙弄才按下接听键。   “……喂。”   咖啡馆。   因为时间尚早,咖啡馆里几乎没有其他客人。   宁持之点了两杯饮品,看上去似乎是在等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宁持之道:   “久等了。”   尽管天气炎热,但面前的年轻人却把西装穿得很规范,腕处的纽扣也系得整整齐齐。   这人便是梅家三子——梅云哉。   他生得十分美貌,却有一双冷淡的眼,即使是微笑时,也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宁持之冲他点了点头,随手把钥匙放到桌上,说:   “谢谢。”   如果此时蒙弄在这里,那么他就会认出这是他寝室的钥匙。   梅云哉丝毫没有在意宁持之扔过来的钥匙,反而留意了一下他的手,梅云哉看似随意的问道:   “你的手背怎么这么红,是被烫到了吗?”   他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能让宁家独子受伤。   “不劳你关心。”   说完这话,宁持之便欲起身离开。   梅云哉却开口挽留道:   “那个Alpha……是叫蒙弄吧。日后我会多看顾的。”   听到了蒙弄的名字,宁持之动作一顿,心中了然,道:“多谢。你想要什么谢礼?”   梅云哉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痛快,我确实是想让宁总帮我一个小忙。”   宁持之淡淡看了梅云哉一眼。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忙’,能值得梅云哉专程开口提及。   果然就听梅云哉道:“我希望你能和我结婚。”   “……”   与令人震惊的话语内容不同,梅云哉的表情可称得上是云淡风轻了。   宁持之冷笑一声:“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梅云哉脸上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他冷静地说:“您不用担心,等我在梅家的地位稳定后,就可以解除联姻了。”   宁持之向后靠着,冷声道:“我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给你留下大慈善家的印象了。”   其实宁持之心里明白,梅云哉如此着急提出联姻,可见现在分家产的关键时刻,梅家小儿子不受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梅云哉道:“从利益角度来说,我不会让宁家吃亏的。”   宁持之嗤笑一声,又道:   “据我所知,你有一位男性beta恋人。宁家与梅家联姻,你不怕他伤心吗?”   梅云哉淡淡道:“爱情对我来说,就像是衣服上的装饰,虽然美丽,但随时都可以摘下。这是必要的代价。”   “我的恋爱观与你不同,”宁持之道:“这个话题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见宁持之态度冷淡,梅云哉却丝毫不显慌张。   “请等一下,”梅云哉道:“我可以告诉您一个与蒙弄有关的秘密,请您听了之后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   等宁持之走出咖啡馆,接到了蒙弄打来的电话。   蒙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宁持之甚至都没耐心听蒙弄说完,便匆匆打断,问:   “蒙弄,你现在在哪里?”   蒙弄有点吃惊,宁持之从来都没用过这么急躁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道:“我在宿舍。”   “我去找你好不好?”   “嗯……”   宁持之说:“我现在很想见你。”   “……好。”   宁持之很久没有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体验了,他沉着脸开车,差点撞到前车引发事故。   他沉默着吸烟,打开车窗时,夏日的热风吹来,让宁持之心情更加焦躁,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个年轻的Alpha的脸。   可等他到了蒙弄宿舍门口,宁持之还是忍了忍,等风将自己身上的烟味儿吹散,才敲了蒙弄房间的门。   蒙弄似乎是刚洗过澡,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了门。   宁持之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抬手摸了摸蒙弄的额头:   “没再烧了吧。”   “……没有。”蒙弄拉住宁持之的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昨晚果然是你来照顾我的,我还以为是方恒呢。你怎么知道我宿舍在这里?”   宁持之听到方恒的名字,心底那股焦躁的火又腾腾燃起。   他冷冷道:“不好意思了,昨晚的确是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方恒。”   蒙弄无语一阵,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真的很感谢你,所以,那个……我朋友送了我几张音乐会的门票,8月29日晚七点,你要不要去?”   宁持之一怔。   蒙弄的话犹如狂风暴雨,瞬时扑灭了宁持之心里那股无名邪火。   他想,8月29日,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啊,是碰巧吗?还是蒙弄特意选那天的票?   “我要去。”宁持之感觉自己回答时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好。”蒙弄听到他的回答,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一些。   他背过身,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金色的门票。   阳光下少年人的背影简直到了完美的地步,他肩膀宽阔,手臂结实,腰细,双腿修长。   这就是在他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让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少年的身影。   宁持之看得怔了怔,才接过蒙弄递过来的门票。   蒙弄笑着说:“音乐会的内容是《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   “……你刚刚说是朋友送的票。”   “呃,”蒙弄有点尴尬地说:“对,是我朋友排了很久的队。”   宁持之捏着门票,有一个词语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幸福。 第12章   “哥哥!”   记忆中,蒙弄像是牛皮糖一样缠着宁持之,用撒娇的声音说:“我也想学小提琴,你教我好不好?”   “好。”宁持之微笑着,让蒙弄站在自己身边,不厌其烦地给他讲基础乐理,教他持琴、持弓。   其实蒙弄并不想学小提琴,他只想靠近宁持之。   在宁持之递给他琴弓的时候,可以碰碰宁持之的手指,只要这样,蒙弄就会感觉到幸福。   ……   奶奶捏着蒙弄的脸颊,大怒道:   “你疯啦?宁家哥哥的小提琴你也敢碰!”   蒙弄不服:“是宁哥哥让我碰的。”   “万一弄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我不管,”蒙弄说:“把我卖给宁哥哥吧,我喜欢他,我要和他结婚。”   “你也配?别给他添麻烦啦!”蒙奶奶松开蒙弄的脸,犹在发火:“小兔崽子,别让我再看见你打扰宁家哥哥拉琴。”   蒙弄知道,当时爸爸生病,奶奶向宁家借了一大笔钱。   为了还钱,也为了养活他这个拖油瓶,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还要给宁家做事。   蒙弄心疼奶奶,尽管他真的很不服气,却还是按照奶奶说得那样,不能再去给宁持之添麻烦。   ……   等蒙弄长大了些,他发现了自己在音乐方面似乎有一些天赋,他在夜店里和朋友组了乐队,给客人唱歌。   意外收获了不少喜欢,除去工资外,蒙弄还收到了让人惊讶的小费。   他拿着钱,回家对奶奶说,今后我来赚钱,我可以养家的,我不要你再出去工作了。   那时候蒙奶奶已经八十岁了,听了蒙弄的话,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而是臭骂了蒙弄一顿,让他好好读书,以后不要再出去鬼混。   蒙弄又去找宁持之。他说自己以后会成为很有名的歌手,虽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像宁持之一样有钱,但一定一定会很努力的工作。   “我真的很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了,所以蒙弄只能一遍一遍的请求,他说得筋疲力尽,站在宁持之的面前似乎就会耗尽他的所有力气。   然后,宁持之摸了他的头,说,“对不起。”   他说,你现在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是喜欢,说不定以后会后悔的。   蒙弄忍不住哭了,他憎恶自己的眼泪,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一天之内,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部都否定自己的打击。   ……   “……”   蒙弄在几乎令他窒息的闷热中醒来,他大口喘气,许久回不过神来。   狭小的宿舍里只有一个公司发的电扇,因为窗户很小,每晚蒙弄都会热醒。   也不知道那晚,宁持之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忍耐下来,陪他整整一晚的。   蒙弄用手扶住额头,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缓了缓,从床边拿出一本书,从里面抽出两张门票。   刚刚的梦境还未从他脑海中消散。   蒙弄突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宁持之拉小提琴,那人演奏的就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难怪蒙弄在看到那场音乐会演出的消息时,就失魂落魄。   有这些钱,早点还清欠款不好吗,或者去买点好吃的,似乎无论买什么都比这张废纸好啊。   可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门票呢?   蒙弄忍不住嗤笑一声,奶奶果然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就是不配宁持之,还总是想尝尝天鹅肉。从这方面来说宁持之真的是很有教养了,居然收下了蒙弄送给他的观赏位置极差的最便宜的谢礼门票。他心里得多鄙视,多犹豫啊,但脸上居然一点没显露出来。   蒙弄紧紧捏着手里两张金色的门票,如同握着当年他收到的第一笔小费,也像是前些时候拿着旅行的机票。   这些让他能感觉到‘幸福’的东西,看上去很美,似乎预示着他的生活正在逐渐走上正轨。可蒙弄的人生就好像受到诅咒一般,每次只要稍微好点,能让蒙弄喘口气时,紧接着,就会有更不好的事在等待着他。   蒙弄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看着屏幕上的“叔叔”二字,忍不住用手抱住了头。   蒙弄是深吸了几口气后,才接听的电话。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蒙弄的心还是‘咯噔’一声,沉入谷底。   “蒙弄,”刚一接通电话,叔叔就迫不及待地问,“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蒙弄眼神顿时变冷。   这位小叔是蒙弄在世间唯一有血缘的亲人了,可因为他沉迷赌博,蒙奶奶早与他断绝了关系,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联系过。   小叔忽然打电话过来,目的当然是为了要钱。他欠了一屁股债,这次居然想到要把自己亲妈的墓地卖了。   “没什么可考虑的,”蒙弄道:“奶奶的墓不能卖!”   那边的声音开始无赖起来,“反正追债的人说了,下个月要是还不了15万,就把你奶奶的墓挖出来,你想想办法吧。”   蒙弄怒道:“你赌博欠的钱,为什么让我想办法?”   “因为我没有办法了。去年我卖了一个肾,好不容易堵上了窟窿。总不能让我把两个肾都割了。”   “我管你去死!”   “话不能这么说,蒙弄,”小叔阴森地笑了一声,“当初老太太去世,你把她老人家手里的钱都卷走,一点也没告诉我这个亲叔叔,我还没和你理论理论呢。”   蒙弄气得发抖。奶奶当时病的很重,在医院里花钱如流水,根本什么都没给蒙弄留下。   这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对方只当没听见。   “你去死吧,赶紧去死!”蒙弄额头上青筋凸起,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他实在是很担心奶奶,只能道:“我手里只有两千块,你先拿去,如果你敢动奶奶的墓我一定宰了你!”   “两千能干什么啊?”小叔无耻道:“听说有个很有钱的Omega喜欢你,你撒撒娇就能拿到钱吧,好命的Alpha小子,真是狠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叔叔受罪。”   “都说了,我拿不到钱!”   “要么下个月拿十五万来,要么回老家抱你奶奶的骨灰盒,你自己选吧!”   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蒙弄死死地握着手机,右手忍不住重重捶在墙上。   寝室隔音不好,隔壁顿时传来嘈杂的辱骂声。   蒙弄沉默的坐在那里,良久也没动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不要拆主cp哦,我看到就会删掉。   大家很纠结的问题,其实我第一天就回答了。大家去翻翻作者有话说啦^^信我 第13章   蒙弄拼命地赚钱。   他没日没夜地出外勤,把换洗衣物放到公司里,晚上就睡在工位旁边。要见客户了,才用冷水洗头洗脸。   公司同事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实习生疯了,他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一般努力的工作,看上去想把自己累死。   “再怎么年轻,也不能这样胡来。”   “我没关系,”对待劝他多休息的同事,蒙弄总是这样回答,“我一点也不累。”   其实他很累,很冷。   但记忆中奶奶也是这样,累的时候说不累,困的时候说不困,饿的时候也会说不饿。   蒙弄的爸爸去世后不久,母亲也跟着走了。   奶奶抱着年幼的蒙弄,对他说:“奶奶很没用,救不了你的爸爸妈妈。但从今往后有奶奶养你,好不好?”   奶奶一路走,一路泪流满面,她哭得一抖一抖的,眼泪全都落在蒙弄的身上。   蒙弄没办法安慰这个悲痛的老人,只能用手擦她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   奶奶总是念叨蒙弄命苦,但蒙弄觉得她才是最苦的。   为了养活蒙弄,奶奶一把年纪,又开始重新工作。她曾是大学的德语老师,机缘巧合下去了宁家给宁持之当德语家教。宁家给的待遇不错,但奶奶省吃俭用,买菜的时候都要和老板杀价很久。   “我总得给你这个小冤家攒点钱!”奶奶捏蒙弄耳朵,“以后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可蒙弄知道,奶奶但凡有点积蓄,就会拿给小叔,替他还赌债。   赌债是个永远填不上的窟窿,无论这个老太太有多努力,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起色。无数次被人半夜捶门要债时,蒙弄的心情都是既愤怒又悲凉。   后来蒙弄长大了,奶奶肩上的重担也越来越多。   她希望能给蒙弄更好的,更多的。   同学有的名牌鞋,蒙弄也要有,蒙弄喜欢的小提琴,尽管很贵,奶奶还是攒钱想给他买。   蒙弄不想让她继续工作,他担心奶奶的年迈多病的身体,却总是用很凶很嫌弃的语气批评她,要她不要给自己买东西。   他恨不得一夜长大,能成为让奶奶依靠的男人。   蒙弄去夜店唱歌,他忍着坏脾气的客人,受了很多罪,放弃自己的尊严,才赚到的钱。   蒙弄不止一次对奶奶说,以后我来赚钱,你别再干活了。   “还轮不到你这小兔崽子养家,”奶奶的喘气声让蒙弄想起耕作的牛,“你再出去鬼混试试看。我辛苦赚钱是为了让你读书,不是让你做不三不四的事!”   “我没有鬼混,也没做不三不四的事,我在唱歌,我想做音乐。”   “你能做个屁的音乐!”奶奶大怒,用拐杖抽蒙弄的小腿,“你是当明星那块料吗?”   “可是我真的赚到钱了啊!”   “孩子,听奶奶的,别再唱歌了,我只想你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蒙奶奶竭力想劝孙子悔改,她道:“如果你闯出名气了,家里欠宁哥哥的那些钱,你赌鬼的小叔叔……这些被人发现了,你可怎么办呀?还是读书……”   蒙弄恼羞成怒,他气得后背都发麻了,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忍不住把最恶毒的话说出口。   “那还不是怪你!”   蒙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他大声哭道:“钱是你和他借的,孩子都是你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就不用委曲求全的活着。都怪你,我的人生,全都被你毁了!”   奶奶睁大了眼睛,她的眼里全是眼泪,仓惶无助,用蒙弄从未见过的内疚表情看着他。   蒙弄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他浑身发抖,抹了抹脸,手心全是眼泪,蒙弄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他转过身开门离开   他听到奶奶在身后微弱的呼喊,蒙弄也没回头。   直到听到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奶奶?”   蒙弄以为是她生气把拐杖扔在地上的声音,他怕奶奶摔倒,尽管怒气未尽,也急忙跑回到房间。   然后蒙弄就看见奶奶,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躺在地板上,无论蒙弄怎么求她,她都没站起身。   那一天的记忆有些模糊。   蒙弄不知道他是怎么到医院的,只记得自己背着奶奶上楼梯,她的手越来越冷,蒙弄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胸前,砸在奶奶的手上。   他听到奶奶在身后呻/吟:我们蒙弄……,我们蒙弄以后可怎么办……   蒙弄心急如焚,他刚刚开始赚钱,还没存够给奶奶的养老基金,一切都太快了。   蒙弄想跪在地上求宁持之借他钱,他什么都不顾了,他宁愿自己去死,也想把奶奶救回来。   想到刚刚吵架时对奶奶说的话,蒙弄简直要疯了。   蒙弄没疯,因为宁持之把蒙弄抱起来,安慰他,说好的,说没关系。   宁持之是在睡梦中被蒙弄叫出来的。此刻他穿着睡衣有点狼狈地站在手术室门口,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求助。   蒙弄觉得这时候的宁持之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了,在生命面前,他和自己这样的穷小子没什么两样。   所以,所以。   蒙弄还是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凌晨。   蒙弄弯腰在公司的卫生间洗脸,低下头时,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好像要破腔而出,强烈的异样感袭来,他太累了,蒙弄弯腰干呕,头晕目眩。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他没时间休息,他需要更多的钱。   蒙弄把手撑在洗手台上,喘息了很久,也没恢复过来。   就在这时,有人打开洗手间的门,过来洗脸。   他站在蒙弄身边,开口道:   “怎么还没下班?”   蒙弄抬头看了一眼。   与他打招呼的是HC医疗新上任的领导班子之一,研发部门的新主任,景念。   景主任肤色黝黑,相貌粗犷,体格壮硕,是个犹如铁塔般强壮的男性Beta。   如果不是早知道景念是研发部门的领导,说他是公司领导的保镖也有人信。   蒙弄清了清嗓子,说:“还有些工作没完成。”   “你现在都是公司的名人了,大家都说销售部新来的小孩为了赚钱命都不要,你很缺钱吗?”   景主任看了看蒙弄的胸牌,随口道。   蒙弄没吭声,他和景念不熟,也不想多聊,点点头后就想离开。   景念突然对着蒙弄的背影道:   “你可以松一口气了,听说这个月公司会发一笔奖金。”   蒙弄一怔。   其他部门的领导和实习生说奖金的事,实在是很奇怪。   更何况公司刚刚完成收购的相关事宜,财务应该是吃紧才对,怎么会再发奖金呢?   “奖金?”蒙弄不由问道。   “是为了庆祝。”   停顿了一会儿,景念解释道:“庆祝梅家有可能与宁家联姻,你怎么看这件事?”   蒙弄顿了顿,回头仔细看了看景念。   就见景主任表情冷漠,站在那边,好一个职场精英的模样。但眉宇间藏着隐隐的痛楚,神情微显悲凉。   “恭喜,”与景主任神情截然不同,蒙弄脸上可称得上是冷淡了,他轻声道,“真是个好消息,我正好缺钱,不知这次会发多少奖金?”   “……”   无论蒙弄多么努力,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够了。   那畜生催钱的电话越来越急,不分昼夜的骚扰蒙弄。   “蒙弄,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你再不打来钱,催债的人明天就会把你奶奶的墓地卖了。”   因为头痛,蒙弄不停掐着自己的眉间,他万分无奈,才说:   “你别动我奶奶的墓地。实在不行,把我爸妈的骨灰盒挖出来吧。”   “你以为我傻啊,你爸妈的墓地和我没半毛钱关系,挖了就是犯法。”   “……我现在攒了五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蒙弄紧紧握住手机,手背上青筋毕现。   “是催债的人不给我时间啊。”   蒙弄快要崩溃了,他大吼道:“我已经尽力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挖吧,挖了吧!我他妈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一直都很喜欢写主角悲惨的经历,因为我喜欢看人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的不同反应。   现在就觉得虐的受不了的朋友们,可以缓一缓等到甜了再看哦,评论请温柔些,谢谢,如果有rs我也会删掉。   有几个点我看有人很在意,我只想说,继续看吧,相信我,嘻嘻 第14章   蒙弄挂断手机,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只能用力扶着自己的手腕。   在吼出‘我不管了’之后,蒙弄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轻松感。他实在是太累了,既然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攒够钱,那么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   蒙弄觉得奶奶不会怪自己的。   蒙弄打算请假回老家,把奶奶的骨灰盒带回来,先暂时放在自己身边。   这日,蒙弄处理完工作后,走到了刘哥的工位前。   刘哥是蒙弄的直属领导,蒙弄想要请假必须经过刘哥同意,否则按照旷工处理。   这位同事从一开始就对蒙弄非常不友善,近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蒙弄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蒙弄道:“我家里有点事,需要请假一天,明天没办法来单位。”   已经开始谢顶的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蒙弄。   “你在和谁说话?”   “……”   蒙弄有时候不明白同事为什么要问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显而易见,即使蒙弄没有喊‘刘哥’,也只能是在和他说话了。   蒙弄的沉默让刘哥更为恼火,他道:“请事假是要说清具体事项的,你说吧。”   家里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蒙弄也只好沉默。   “不说的话我是不会批假的。”刘哥道,“你还没转正呢就开始请假,是不是不把工作看在眼里呀。我要向上面汇报,关于你工作散漫,态度不端等劣迹。明明还有比你学历更高的实习生可以选择,要我说,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蒙弄一惊,随即愤怒了。   蒙弄知道刘哥为什么忽然冲他发火。   就在昨日,公司通知这次唯一一个实习生转正的名额,落在了蒙弄头上。   转正之后,底薪和提成都有所提高,公司也会替他缴纳保险。   也有人对公司的决策不甚满意,小声议论。   因为蒙弄只有本科学历,即使工作再怎么努力也不应该轮到他吧。   对于别人的议论,蒙弄能忍则忍,因为这是他这些天里唯一遇到的好事了,可如果刘哥要横插一脚,说不定这唯一的好事也会化为泡沫。   他终究是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我针对你?笑话!”刘哥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为什么要针对你,你怎么不从你自己身上找问题?区区一个实习生,为人处世根本没有一丝礼貌可言。Alpha就可以不把前辈看在眼里了吗?”   蒙弄闻言转身就走,他打算直接找上级领导请假。   刘哥看出蒙弄的意图,追上前去:“喂,你没资格越过我和其他领导接触!”   右手紧紧拉住蒙弄的手臂。   HC医疗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型公司,实习生去去留留,只有几个老员工□□的留在这里。   刘哥是HC医疗最早的一批员工,他工作勤奋,虽然能力不出众,但也成为了销售部的小领导。   可他也就是这样了,刘哥知道自己没有晋升的可能,但公司也不会开除他,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这样心平气和的日子,截止到蒙弄来销售部那天。   这个叫蒙弄的实习生,长了一张让周围男女同事都忍不住骚动的脸,他刚来部门报道,就有许多甚至之前没和刘哥说过话的同事,过来向刘哥要蒙弄的联系方式。   一开始,刘哥以为蒙弄也会和之前的实习生一样,混混日子,不爱干活。   谁想蒙弄非常努力,人也机灵,工作的事上手极快。   没几天,就连其他部门同事都听说销售部新来的小孩很能干,一个人顶三个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年轻的Alpha的眼神里有那种,哪怕要下地狱也一定要飞黄腾达的野心,刘哥的心平气和无法持续了,他的心中产生了难以控制的嫉妒和危机感,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蒙弄从自己的部门赶出去。   “看你这副没上没下的样子,哼,传言果然没错,你是抱上了谁的大腿,靠走后门才拿到转正资格的吧!”   蒙弄狠狠将刘哥的手震开,怒道:“胡说八道!”   刘哥大叫一声,口中道:“蒙弄,你还敢打人?销售部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嘈杂的声音引来周围同事侧目,蒙弄拿起背包就冲出了公司。   蒙弄担心自己如果再和刘哥待在一起,会忍不住打人。蒙弄年轻的时候脾气很不好,曾经真的动手打过一个Omega粉丝。那件事造成了很恶劣的后果,宁持之付出了很多精力才把这事给压下去。   蒙弄再也不想让宁持之为自己收拾烂摊子了,他尽量不与别人产生冲突,毕竟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使问题变得更糟糕。   蒙弄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走了会儿,他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地苍茫,却没有一个属于他的藏身之所。   等天色昏暗后,蒙弄打车回老   老家离蒙弄公司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临近目的地,蒙弄对司机说要去蒙家坟地。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司机害怕,即使蒙弄表示愿意加钱,他也不愿意去。   于是司机把蒙弄一个人放在马路边,自己掉头离开。   蒙弄无奈,只好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蒙家祖坟。   空气中的雾气凝聚在了年轻人的身上,他微微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向前倾斜,同样漆黑的眼眸里也像是被雾气笼罩般,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围没有人影,只能听到夏虫大声鸣叫。   尽管是夏日,夜里也有些凉了,蒙弄把西装外套穿在身上,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奶奶,心情却是格外轻松自在。   奶奶去世后,蒙弄便挣扎在读书与生存之间,休息时间也都在打工,只有每年的清明节才能回来看奶奶。   天太黑了,旁边也没有路灯。蒙弄用手机当手电筒,凭着记忆,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奶奶的墓。   “奶奶。”   蒙弄坐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有些模糊。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我攒不够钱。所以……明天,要把你……”   说到这里,蒙弄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调整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道:   “我要把你……带到我的宿舍一段时间。”   “你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   他虽然这样问,可内心早已知道答案。   无论如何奶奶都不会真的生他的气,因为她爱他,所以会原谅。   就像是蒙弄和奶奶最后一次吵架,他把她气到心梗,住在ICU里,家属只能每天探望半个小时。   奶奶已经非常虚弱了,可是只要见到蒙弄,她就会不断地不断地重复,不怪你,蒙弄,这不是你的错。   有风吹过。   蒙弄有些冷了,他紧紧抱着自己。   本想在奶奶旁边坐一会儿,就打车去宾馆。   可蒙弄的手机已经彻底没电,连日的疲劳让蒙弄没有精力再去计较了,他就靠着奶奶的墓,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日。   蒙弄被人摇晃着醒来。   他的头发和眼睫毛都被露水打湿了,脸上也湿漉漉的。   小叔嗤笑一声:“蒙弄,好久不见,这么早就过来看你奶奶啊。”   “……”   蒙弄把小叔的手从肩膀甩开,碰都不想碰这种垃圾。   小叔也不在意,指了指墓地位置,对旁边的彪形大汉说:“这小子坐着的就是我妈的坟头,可千万别挖错了。挖出来的骨灰盒直接给这小子就行。”   蒙弄死死盯着那两人,大汉见得多了,无视蒙弄的眼神,拿着铁锨就开始挖坟。   墓地里雾气很重。   没过一会儿,就开始飘起毛毛细雨。   蒙弄紧紧握着手,手和冰一样冷。   大汉一铲接一铲地挖坟,铁锨就像是挖在蒙弄的心里一样,他的心被劈成碎片,无声地向外流血。   “……别挖了!”   在蒙弄见到奶奶的骨灰盒时,他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   ——那骨灰盒是蒙弄亲手挑的。他没有钱,只能给奶奶选最便宜的款式。   蒙弄擦着买来的最便宜的骨灰盒,用白布擦了许多遍都没擦干净,眼泪总是不合时宜的掉到里面,白费了蒙弄之前花的功夫。   他想起奶奶最后和自己说的话,她说:“把我埋在你爸爸旁边,蒙弄,我就只有这一个心愿,让我在他身边。”   如今,蒙弄连奶奶最后的一个愿望都满足不了。   “别挖了!”蒙弄用力推搡旁边的大汉,大汉没料到蒙弄突然发难,被推得踉跄。   两个大汉出奇愤怒了,他们扔掉铁锨,嘴里骂骂咧咧,要叫蒙弄好看。   蒙弄生怕他们再挖墓地,于是趴在骨灰盒上,双手拼命把挖开的土往坟里埋。   “他妈的,蒙弄,你这是闹哪出啊?”   小叔叔把大汉推开,蹲下来,看着蒙弄。   他‘呸’了一声,道:“现在倒演起孝顺乖孙了,你要真心疼你奶奶,为什么不多赚点钱呢?”   蒙弄浑身都在发抖,他说:“只要你在给我一点时间……”   “来不及了啊,”小叔阴恻恻道:“况且,你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根本没有拼尽全力。当初我为了还债,可是把肾都卖了。蒙弄,你上次打电话说还欠十万是不是?只要你肯卖肾,就能保住你奶奶的墓。”   “……”   蒙弄缓缓睁大双眼。   他就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小叔甚至分不清他胸腔还有没有起伏。   细雨如丝,却胜在连绵不绝,不一会儿,就将蒙弄身上的衣服淋得湿透。   他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涌出的冷意,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残存的理智警告蒙弄:那畜生没怀好意,恐怕一开始就打着要卖蒙弄器官的想法,不可以中了圈套,不能同意。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借钱……   小叔撑了把伞,遮住蒙弄的头,没有雨丝落下,蒙弄终于可以不用一直眨眼了。   似乎是看穿了蒙弄的想法。   小叔冷笑道:   “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样穷,但是你也不会去和那个有钱的Omega借钱,因为你和你爸爸一样,都有所谓的‘Alpha的自尊心’,呵呵。”   “蒙弄,你知道吧,蒙家的Alpha没一个能活过25岁的。你也和你爸爸一样,天生的短命鬼。”   闻言,蒙弄转了转眼珠,自下而上望着小叔。   那人用菜市场买肉时,看生肉的冰冷眼神盯着蒙弄。   他说:“既然没有几年好活,你为什么要舍不得你的器官呢?”   “……”   “反正人有两个肾,缺了一个,也能正常生活。”   “……”   “只要你签个字,就能保住你奶奶的墓地。”小叔叔嘿嘿笑道,“反正你全身上下,值钱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临死之前多做一件好事,也不枉费你奶奶那么疼你。”   蒙弄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他身上满是泥泞,脸颊和头发都粘在一起。   即使蒙弄用手腕去擦,也只能把一切弄得更糟糕。   于是他放弃了。   奶奶,反正我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没有价值和尊严。   我去陪你好不好?   “好。”   蒙弄轻声说:“只要能让我奶奶留在这里。我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受出现是为了什么,这章可以说了,受的出现是为了保护攻的肾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哈哈哈   ps:对不起,明天要停更一天哟,大家不要等了,后天见! 第15章   夕阳西斜,天色渐暗。   蒙弄头痛的厉害,他不得不用手扶住额头,忍耐过最强烈的刺痛感后,才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来。   连着许多日,蒙弄都无法顺利入眠,每日的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   是啊,换谁遇到蒙弄这样的倒霉事,肯定也睡不好。   回老家那天,蒙弄在百般无奈下签了卖肾的合同,虽然保住了奶奶的墓地,可蒙弄却又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甚至,此刻就连他的身体都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如果可以的话,蒙弄真想时间就此停止,让他永远也不用面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他被这些事压得喘不过气来,除了工作外,就是整天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外出,也不想与人交流。   不过,今天除外。   蒙弄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   8月29日,是约好去看音乐会的日子。   蒙弄努力打起精神,冲了个澡后,又随便选了双运动鞋穿上,拿上钥匙便离开了宿舍。   蒙弄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走到公交车站恰好赶上了要坐的公交车。   路上路况也很好,蒙弄下车时,距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他不紧不慢地朝音乐厅走去,努力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   因为家里的事,蒙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只希望不要被其他人看出异样。   远远便见到一个身材高大,格外清瘦的Omega,站在大厅门口,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四处观望。   那人的目光很快落在蒙弄身上,然后笑了,他快步上前,朝蒙弄这边走来。   那人当然就是宁持之了。   宁持之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昂贵却低调,映衬着他干净且英俊的脸,给人一种高贵、极有品位的感觉。   看见宁持之穿着如此正式,蒙弄不由得有些望而却步。   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穿这么学生气的衣服。   但很快,蒙弄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他穿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又不会有人在意。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宁持之率先开口道:“蒙弄,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话应该我说,”蒙弄问:“你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宁持之笑道:“对啦,今晚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我有话想和你讲。”   蒙弄有些犹豫。   他心情很糟糕,只想早点回去。   宁持之故意忽视了他好像要拒绝的态度,抓住蒙弄的手臂,说: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现在已经可以入场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蒙弄挣了一下,道:“方恒还没来,你先进去,我在门口等等他。”   “……”   宁持之微微睁大双眼,明显愣了下:“今晚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蒙弄道:“我买了三张票,也给了方恒一张。我记得和你说过了。”   “……方恒就是个音乐白痴!”宁持之像是强忍着什么说:“他根本听不懂音乐的,为什么要请他?”   蒙弄沉默。   之前蒙弄组建乐队,缺一个鼓手,请方恒加入,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虽然方恒总说自己是打酱油的,但蒙弄却觉得他做的很好了,宁持之这样评价方恒,让蒙弄有些不高兴。   宁持之用手捂住额头,忍了忍,说:   “所以……你不是特意选今天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蒙弄本来不想回答这个人的问题了,可此刻宁持之有些奇怪,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蒙弄。   蒙弄不由得看了看手机,确定今天的日期。   “8月29日。没什么特别的吧。”   “……”   宁持之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勉强笑了笑,是那种无声的苦笑,右手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却摸了个空,只碰到一个天鹅绒的硬盒。   宁持之点点头,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方恒,啊……你是特意为了方恒才买的门票吧,我只是顺带的。呵呵,你看我,还误会了,以为你想和我约会呢。”   蒙弄道:“我说过了,是很感谢你,才送你的票。”   “是的,你说过,是我想太多。”   宁持之低声道。   两人站在大厅门口等方恒,期间没再说话。   宁持之一改刚才神清气爽的模样,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弯着背,好像非常疲惫。   没想到一直到音乐会要开始了,方恒也没来。   蒙弄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蒙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只是不断的重复之前做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性格不合,蒙弄与宁持之经常产生冲突,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的尴尬。为了避免与宁持之单独相处,蒙弄特意买了三张门票。   可是事情似乎永远都不会按照蒙弄希望的方向发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已经开场五分钟了,方恒还是没有出现。   此刻蒙弄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是和宁持之两人一起听音乐会,还是直接干脆回去算了。   蒙弄转过头,想看一看宁持之。   这半个小时里,蒙弄一次也没回头看过他。   而在蒙弄回头的一瞬间,两人的眼神立刻撞在了一起,蒙弄一怔,有一种宁持之似乎看了自己背影很久的错觉。   蒙弄回头的动作太快,宁持之还来不及掩藏好自己的情感,就和蒙弄的眼睛对上了。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但却带有一丝蒙弄看不懂的哀伤。   但很快宁持之就低下头,等他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了。   宁持之用平静的声音说:“音乐会已经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   “这不是你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票吗?”宁持之说:“总之,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一起进去吧,实在不行,把我当成坐在你身边的陌生人也行,我尽量不找你说话。”   宁持之都这么说了,蒙弄只好进入音乐厅。   这场音乐会的小提琴手年纪虽轻,但演奏技术很好,从音乐会售票的火爆程度便可知一般。   等两人进场后,就发现大厅的座位几乎全部坐满了。   蒙弄买的三人座位位置较为靠后,靠后的便宜座位区位置比较窄,他们的位置又订在中间,所以不得不跨过其他观众的膝盖,艰难穿行。   宁持之人生中大概是第一次这样艰难的挪动到自己的观赏座位,难得没有生气,坐下后就回头看蒙弄。   蒙弄犹豫了一下。   按照他原本的预订,方恒应该是坐在最中间的,可没想到方恒会放他鸽子,此时蒙弄就有两个选择了,是坐在宁持之旁边,还是坐在自己原本预订的座位上。   蒙弄觉得自己应该坐在宁持之身边的,毕竟是认识的人。   如果隔开一个空座位,蒙弄旁边挨着的就是陌生人了,宁持之当然要比陌生人好。   似乎是看出了蒙弄选座位的犹豫,宁持之眼神暗了暗,他做出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却紧紧盯着蒙弄,想看他到底坐在哪里。   可是蒙弄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原本预订的位置上。   “……”   宁持之把右腿叠在左腿上,微微垂下了眼。   也许对蒙弄来说,和陌生人坐在一起,也比和他接触好吧。   小提琴手就位。   大厅的吊灯熄灭。   观赏区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舞台上透着盈盈的灯光。   从背后看,蒙弄与宁持之坐得一样笔直。   他们脊背挺拔,肩膀宽阔,只是中间隔了一个座位,两人一言不发,看上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第16章   琴声悠扬。   正是门德尔松的音乐风格,音乐会在热情且快乐的曲调中拉开了帷幕。   小提琴手风度翩翩,技艺高超,演奏时感情充沛,仿佛面对的不是看不清面孔的观众,而是自己深爱的人。   门德尔松是蒙弄最喜欢的音乐家,听他的音乐,总能给蒙弄带来欢乐与幸福的感觉,让他仿佛置身于清晨的阳光中,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湿漉漉的青草香气。   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乐曲,是他攒了很久钱才下定决心买了门票,期待了很久的音乐会。   可现在,也许是心情一言难尽,蒙弄只觉得乐声刺耳,他甚至想堵住自己的耳朵,阻止声音被自己听见。这样的举动在端正辉煌的音乐厅是很不礼貌的,蒙弄只好忍耐着,心脏随着音乐的节拍跳动,整个人难受极了。   蒙弄想,也许音乐真的不是给他这样的穷人欣赏的。只有心情愉悦,没有压力的贵人,才能在听到幸福的音乐感同身受,听到悲怆的音乐黯然神伤吧。   不像蒙弄。   听到悲怆的音乐感同身受,听到幸福的音乐却只能黯然神伤。   一个半小时的音乐会转瞬即逝。   会后,观众有序散场。   因为观众人数较多,蒙弄与宁持之仍坐在原位,打算等人流减少后再离开音乐大厅。   本应离场的小提琴手却一反常态,匆匆从台上赶了过来,站在宁持之前列的座位空间。   “宁老师,”刚刚还在台上演奏的小提琴手此时满脸是汗,却用一种格外兴奋的眼神看着宁持之,“您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刚刚看到访客名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这小提琴手竟是宁持之的学生。   也没听宁持之提起。   小提琴手望向蒙弄:“这位是……”   一个单身多年的Omega与另外一个年轻的Alpha一起观看音乐会,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小提琴手用好奇的眼光盯着蒙弄,希望宁持之为他介绍。   “这位是……”宁持之语塞一时,“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哦。”   小提琴手看了看蒙弄,很快就不在意了。他难得见到宁持之,简直是双眼发光地说:“今晚我的演出简直是班门弄斧,您介不介意到后台对我指点一二?”   宁持之还没回答。   就听蒙弄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着,就跟随人流朝门口走去。   走出音乐厅的大门,蒙弄忽然想到,如果不是奶奶曾经当过宁持之的家教,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像宁持之这个阶级的人。   在他短暂的生命的最后阶段,从今以后,再没机会与宁持之相见。   其实蒙弄有些话想对宁持之说,但是也无所谓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想必宁持之也不会在意的。   就这样吧。   “蒙弄……你等一下!”   走出音乐厅,蒙弄下台阶时被人紧紧握住了手臂。   他回头,就看见宁持之弯着腰,他似乎是跑着追来的,此刻不停喘气。   “你走的好快,”宁持之断断续续道,“我差点追不上你。”   蒙弄有点惊讶:“你不留下和你的学生交流吗,为什么要追过来?”   “我……说了想请你吃饭。”   “我没关系的。”   宁持之一顿,道:“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那么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坐公交车也很方便。”蒙弄指了指:“你可以回去的。”   宁持之很执着:“让我送你吧。”   也许是因为此时天色已晚,黑暗的环境让蒙弄有了孤独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宁持之,总之,蒙弄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宁持之是自己开车来的。   当他把车子停在蒙弄身边,蒙弄一打开车门,就闻到了车里若隐若现的花香,他回头望去,就看到宁持之的车子后座放了一束巨大的玫瑰花。   蒙弄有点惊讶:“呃,你是另外有约会吗?”   “……不是,你不用管。”   宁持之看着蒙弄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   他开车很稳,单手扶着方向盘,表情看似平静。   宁持之顿了顿,用轻松的语气说:“其实,今晚我本来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告白求婚的。”   蒙弄“嗯”了一声,问:“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无法企及的天才’吗?”   宁持之点点头:“你还记得。”   蒙弄道:“是的,我还记得你说你不敢告白。既然你现在和我一起,看来今天也没敢行动。”   宁持之苦笑:“是的。我喜欢的人……比我年轻。少年人一直在进步,而我却只有退步空间了。和他比起来,我哪里都不好。所以我不敢。”   蒙弄有点惊讶于宁持之语气的沉重。   “连你都会感到自卑,我实在想象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你这么好,没人会拒绝你吧。”   他觉得宁持之想要告白的对象一定是梅家的某人了。   看来景念说两家要联姻的消息没错。   宁持之却说:“如果你觉得我很好,那么我和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蒙弄没想到宁持之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厌烦,像是是被人拿着不会给他的胡萝卜逗弄。   “不会,”蒙弄道,“因为我不爱你。”   “……”   “结婚对象只能是相爱的人。”   宁持之苦笑一声:“……你看,所以我才不敢。”   恰好遇到了红灯。   车子停在路口。   宁持之有点不舒服一样扶着额头,闭着眼忍耐的模样。   车厢寂然。   一路无言。   临近蒙弄宿舍,宁持之把车停在了停车位上。   开车门前,蒙弄想,如果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有句话还是很想告诉他。   “我——”   “你——”   时机不巧,两人同时开口,撞在了一起。   宁持之绅士的示意蒙弄先说。   蒙弄开口道:“宁持之,你是我的恩人,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虽然我欠了你很多钱,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还清……”   说到这里,蒙弄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在债主面前说无法偿还,实在是太无耻了。   但是想到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蒙弄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是个没用的人,可万一有什么是你需要我做的,请告诉我。”   宁持之抬起头,用一种蒙弄看不懂的、极度悲伤的眼神凝视着他。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蒙弄的头。   “你别太放在心上。蒙弄,我想说,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要对我说,我一定会帮忙的。你……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蒙弄别过头,避开了宁持之的手。   “没什么。”   宁持之怔怔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半晌收了回来,重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第17章   蒙弄打开车门,作势要离开。   宁持之却还有话要对他说。   他身体倾斜,靠近蒙弄,说:   “蒙弄,我的手机号你知道,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你别做傻事。”   “……”   蒙弄不知道他为什么用强调的语气说这些话。   但宁持之却没有继续解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蒙弄,轻抬起手,做了‘给我打电话’的手势,说:   “晚安。”   回到宿舍。   蒙弄躺在床上。   明天要做大手术,他需要早点休息。   但却迟迟无法入眠,脑海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与事。   他本以为自己在失眠时想的最多的人会是方恒,没想到他闭上眼,辗转反侧,按捺不住,想的最多的却是宁持之。   他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与他的过往。   那是蒙弄奶奶在ICU抢救时发生的事。   蒙弄已经在医院陪护十余天了。   虽然有宁持之帮忙,可他整个人还是瘦了一大圈。   学校催他回去上课,并且说他功课落得太多,若不立刻回去,就让他留级复读。   蒙弄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医院。   他很想听奶奶的话,从此好好读书,不再“不务正业”。   可是蒙弄的乐队却不是说解散就能散的。太阳乐队已经和公司签了表演合同,如果现在解散要交大笔的违约金。   奶奶住院缴费的卡,蒙弄已经厚颜无耻的交给了宁持之,一切都让他想办法了。蒙弄实在没办法再厚起脸皮,与宁持之借生活费。   万般无奈下,蒙弄只得继续上台表演。   一日,经纪人突然把蒙弄叫来,满脸惊喜地对他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他说是有一位姓戴的老板,愿意给乐队投资五百万!但具体事项还需要面谈,戴老板想请蒙弄吃饭。   蒙弄道:“那个时间我还在学校,真的不能逃课了。”   “别开玩笑,那可是五百万啊,你这辈子能赚这么多钱吗?”经纪人痛心疾首。   “我只表演,不和其他人接触。”   经纪人道:“戴老板还说了,即便投资事项没谈妥,只要你在饭局出面,他就愿意额外给你补偿一万元的误工费。”   “……”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吃顿饭就能赚一万元哦。”   蒙弄动摇。   他对金钱的抵抗能力太弱,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那时的蒙弄并不知道,所谓的馈赠,其实早已在暗中标记好了价格。   当晚,姓戴的老板对蒙弄说,如果你把内裤脱下来送给我,我现在就给公司打钱。   蒙弄站起身,弯下腰,他没有像戴老板想的那样解腰带,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洋酒瓶子,砸到了戴老板的头上。   蒙弄满身酒气的回到医院。   宁持之面色惨白的迎上来:“蒙弄,你去哪里了?你奶奶……”   蒙弄大惊,抓着宁持之的肩膀:“我奶奶怎么样?”   “刚刚她情况很危险,被推进手术室。”   蒙弄飞奔跑到手术室门口。   这些天蒙弄奶奶情况时好时坏,蒙弄签了很多次病危通知书,甚至感到麻木。   可站在手术室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宁持之轻轻揽住蒙弄的肩膀,忽然闻到蒙弄身上的酒气,以及刺鼻的信息素气味。   宁持之怒道:“你喝酒了?怪不得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去学校找你,你也不在,原来是出去玩了。”   “我没有喝酒,也没有玩,”蒙弄解释道:“我是出去赚钱……”   “赚钱?”宁持之闻言愈加愤怒,他早就闻到蒙弄身上浓浓的Omega信息素气味,这下更确定了:“你说的赚钱,就是陪有钱人喝酒吗?”   “……”   蒙弄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宁持之一向淡然的表情都伪装不出来了,强烈的嫉妒像是蚂蚁啃咬他的心脏。   刺人的话语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你需要钱的话,直接找我要就可以了。你需要多少,我就有多少。其他Omega能做的事,我通通都能做到,所以你为什么不找我?!”   声音冷冽,寒气逼人。   “……”   蒙弄睁大了眼睛,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能让宁持之正眼看上一眼的优点,可没想到宁持之居然这样看不起他。   在宁持之眼里,蒙弄是个为了钱不择手段、可以抛弃奶奶的小白脸。   蒙弄心中翻江倒海,愤怒至极,阴暗的情绪几乎要从胸腔里爆发出来。   但他随即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发泄愤怒。   毕竟宁持之这些天,帮了他太多,宁持之不仅帮他联系医院,而且在工作十分繁忙的情况下,尽量抽出时间来陪蒙弄。这一切都远超蒙弄能报答的极限。   所以尽管宁持之说了这样的话,蒙弄也只能找个地方坐下,双眼通红。   宁持之看着蒙弄委屈的表情,心不由软了。   他还这么年轻,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怪他?   宁持之走到蒙弄身边,低着头,轻声说了些话。   不过那时候的宁持之到底说了什么,事后无论蒙弄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了。   因为几乎在同一时间,手术室的门推开了。   ——那是奶奶的最后一场手术。   天光渐亮。   公司宿舍。   一夜未眠的蒙弄从床上爬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回忆与那人之间发生的事。   说不定宁持之早已忘记这种小事。   只有自己,才会耿耿于怀。   在坐起身的那一瞬间,蒙弄突然决定,今天去做手术的时候,他要穿上最好的衣服。   但蒙弄找了一圈,他的每一件衣服都看起来不怎么样。   于是蒙弄苦笑着放弃了,没想到最后一个心愿也无法达成。   洗漱后简单清理了一下,蒙弄抬头看着镜框中的自己。   和记忆里一样黑发黑眸的年轻人,个子高大,肩膀宽阔。   可是印象中那个满身戾气,冲动暴躁的蒙弄,早已被生存磨去了棱角。   他不再冲动,也放低了自尊。   蒙弄试图回忆那晚拿起酒瓶时的场景,却已经记不起当时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被人当成小白脸,好像应该是屈辱,难堪,无法忍受的。   可现在呢?   蒙弄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得还不如那时被自己看不起的小白脸。   卖肾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通通都是他贫穷的,腐烂的,没有尊严的人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恬不知耻的作者明天又要请假一天,大家后天来看哦,呜呜呜   说养肥的朋友,等了两天后发现只有一千多字,哈哈哈   还是别养肥了吧!   我保证之后会粗长的。 第18章   「表哥,刚才蒙弄给我打电话,有点怪怪的,简直像是在交代遗言,哈。是我想多了吧。」   「……」   「你现在在哪?」   「……」   「喂?喂?」   天阴沉沉的。   云层很厚,似乎快要下雨了。   风渐渐大了,吹在人的皮肤上,带来湿润的触觉。   蒙弄仰头看了看天,没回去拿伞,而是直接走出宿舍。   他打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过临走前,他一定要带着小叔一起走,以免这个人渣日后再打他奶奶墓地的主意。   走出宿舍,便见小叔领着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男人凑了过来。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蒙弄,评价:“有点太瘦了。”   小叔谄媚道:“是瘦了点,但是身体很好的,他可是Alpha,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   男子的眼神仿佛在挑选生肉,蒙弄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吐了。   “哎呀,”小叔埋怨地看着蒙弄,怪他当场拆台,他用力拍蒙弄的后背,“这是早上吃多了,没大事儿。”   蒙弄一边擦嘴,一边在心里盘算。   他想,两个人还好,他可以一起弄死。   黑衣男子终于点头,三人坐上了一辆很破旧的车,车子除了挡风玻璃外,其余窗户都贴了黑色的膜。   蒙弄个子很高,要抱着腿才能坐下。   黑衣男子点了一根烟,车里顿时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不由想起宁持之吸烟的时候,总喜欢吸那种带点甜味的。虽然也是蒙弄不喜欢的味道,却比现在好忍多了。   蒙弄对黑衣男子道:“也给我一根烟吧。”   “你会抽烟?”小叔回头看蒙弄,揶揄:“真没想到。你奶奶临死都觉得你是好孩子。”   蒙弄并不反驳,以前他工作的场所大部分都是烟雾弥漫的地方,每天沉浸在二手烟的世界里,会不会抽都没什么两样。   接过黑衣男子递来的香烟,蒙弄深吸一口,辛辣的气味直抵肺部,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可以打电话吧?”   蒙弄咳嗽着问,大概是他的态度十分配合,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蒙弄摸出手机。   果然,还是想在临死前听听方恒的声音。   “喂?”   “喂,阿恒,我是蒙弄。”   电话那边的方恒声音模糊,像是刚刚睡醒。   听见蒙弄自报家门,方恒彻底清醒了,他笑了起来,道:“蒙弄,昨天我肚子很痛,手机掉水里了,实在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   方恒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完全不像身体不适,蒙弄只能沉默。   “怎么样,昨天晚上,我表哥成功了吗?”   蒙弄一愣:“成功什么?”   方恒“啊”了一声,不敢置信地问:“我表哥没对你说什么吗?”   “没有。”   这次轮到方恒愣了,他道:“好吧……对了,你打过来是有事?”   “嗯,”蒙弄道:“阿恒,我有话和你说。”   不不,他绝不会告白。自始至终,蒙弄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他这样的人,告白都是给别人添麻烦。   蒙弄把烟熄灭,又深深吸了口气。   “阿恒,要是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   “等等,”方恒打断了蒙弄的话,问:“你为什么会消失?”   “万一。”   方恒又道:“万一你消失了,我表哥也会找到你的,所以你不会消失。”   “……”   蒙弄沉默,仰起头向后靠:“别胡说了。”   方恒不置可否。   蒙弄继续:“如果我消失了,你赶紧忘了我,千万不要找我。”   “啊?”方恒惊讶。   “还有就是,我的宿舍桌上,有一个背包。里面有东西,麻烦你帮我交给宁持之。”   “你可以自己给他啊,”方恒不解,“今天你说话好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蒙弄敷衍两句,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阿恒,再见。”   “蒙弄……”   方恒话音未落,蒙弄便挂断了电话。   他低下头,浓密的头发把蒙弄脸上的情绪隐藏,谁也看不出这样平静的Alpha心里藏着多么疯狂的想法。   过了许久,车子终于不再颠簸,停靠住了。   蒙弄缓缓抬起眼。   周围环境十分陌生,蒙弄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车子停在了一个荒凉的建筑前。   这建筑摇摇欲坠,从外表看毫无疑问属于危楼范畴,让人不由担心楼体是否会坍塌的问题。   “到地方了,下车吧。”   大概是担心蒙弄跑了,黑衣男子紧紧盯着蒙弄,看着他下了车。   蒙弄走出车门,便听‘啪’的一声,额头顿时被一滴巨大的雨珠砸中。   他忍不住抬头望天。   此刻的天空已是灰黑成片,积雨云势如山峦。   暴风雨就要来了。   蒙弄被风吹得眯起眼,他握了握拳,心脏怦怦狂跳。   然而就在这时,蒙弄忽然看见建筑前有一辆黑色的车。   远远望去,似乎还有个人站在建筑门口。   那人高瘦挺拔,面容被雾气遮住,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有风吹过,将那人的长发吹起,露出纤细脖颈上佩戴的银色的器物。   蒙弄怔了怔。   小叔开口,疑惑地问:“门口那是谁?”   黑衣男子也不知道。   不过站在门口那人,在见到他们后,便从建筑的屋檐下走出,逐步靠近,越走越快。   蒙弄微微睁大双眼。   他好像认出靠近的人是谁了。   那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几人便看清了那人的脸。   “你不是那个……”   小叔指着门口的人,觉得这人的名字都到嘴边了,却一时间喊不出口。   这人不就是蒙弄认识的那个很有钱的Omega吗?   好像是叫——   “你不是宁持之吗!”小叔终于想起来了,他似乎很高兴,大声喊出宁持之的名字。   宁持之看也不看小叔,他脸色铁青,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蒙弄。   他问:“蒙弄,你在干什么?”   “……”   初时,雨势未起,偶有豆大的雨滴落在几人肩膀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雨势便大了起来,砸在人身上生疼,蒙弄的衣服顿时湿透了。   初见宁持之,蒙弄不由心中一慌。   可他很快冷静下来,抬起右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水。   他不知道宁持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蒙弄平静道:   “你别管我了。”   听了这话,宁持之满脸苍白,表情都扭曲了,好像此刻要做卖肾手术的不是蒙弄,而是他宁持之一样。   他一把拉住蒙弄的右手,便往外走。   别看宁持之是Omega,猝不及防间,蒙弄被他死死箍住手腕,竟是根本无法反抗般地跟在他身后。   “妈的,别让这小子跑了!”   小叔大骂一声,与黑衣男子同时追了上来,拦着宁持之不让他走。   宁持之再也忍不住了,重重一拳锤在了小叔的下巴上。   他的力量实在是很大,打在小叔脸上,竟然声大犹如擂鼓。   “哇啊!”   小叔只哼了一声,整个人后仰倒在地上,立时晕了过去。   黑衣男子大受震撼,立即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对着宁持之。   对峙时,蒙弄用力挣脱宁持之,向前一步,站在前面。   并不是特意要保护谁。   只是蒙弄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也不想把宁持之卷进这件事中。   就在这时,宁持之忽然对黑衣男子道:   “钱已经还清了,不信就滚去查,放我们走。”   “等等,”蒙弄忽然问宁持之:“还什么钱,谁要你还钱的?”   一旁的黑衣男子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他不想以一敌二,趁两人谈话时步步后退,迅速退到了医院里。   想必建筑里还有他们的人。   两人站在倾盆暴雨中,雷声轰鸣。   蒙弄浑身都湿透了,也不在意,只是一直追问:“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宁持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出声。   “算了。你走吧。”蒙弄弯腰把黑衣男子丢下的刀捡起来,就往医院里冲。   宁持之紧紧抓着蒙弄,问:“你去哪儿?”   “别管我!”   蒙弄用力甩开宁持之的手,道:“你快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宁持之浑身发抖,颤得像是狂风中的树叶。   他死死抓着蒙弄的手臂,简直像是牛皮糖,被甩开也不放弃。   两人之间距离极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大口喘息。   宁持之仿佛能看透蒙弄的所思所想般,他怒道:“我不能放你去杀人!当年你奶奶把你托付给我……蒙弄,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你别做傻事!”   “我不用你帮我,”因为怎么也甩不开宁持之,蒙弄大怒道:“比起让你帮我,我更情愿去死!”   “……”   宁持之不敢置信般睁大双眼。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在脖子里。   下一秒,宁持之抬起手。   蒙弄忍不住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蒙弄甚至以为宁持之要扇自己耳光。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宁持之只是用双手紧紧抓着蒙弄的肩膀。   “——为什么?”   宁持之用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着:“为什么啊,蒙弄!为什么……呜……”   这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宁持之了。   印象中他的声音总是平静、没有波澜的。   可现在说话的人,更像是在放声大哭。   他好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身体也向前倾着,要扶着蒙弄肩膀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蒙弄后退一步,被身后泥泞的草丛绊住脚,就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倒,重重摔在水坑中。   靠在蒙弄身上的宁持之也随之摔倒,压在蒙弄身上。   雨实在是太大了,砸在人身上像是有千钧重量。   宁持之浑身都在发抖,刚刚身体前倾时,他低着头,蒙弄看不见他的脸。   而此刻宁持之的脸就在蒙弄眼前。   他看上去那样伤心,脸上的雨水就像是眼泪一般,一滴一滴落在蒙弄脸上。   蒙弄从未见过宁持之这样狼狈的模样。   看着宁持之这样的表情,蒙弄也忍不住伤心起来,他抬手捂住眼,说: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需要我!所以我不要你管我,让我消失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世上没有人爱他,没有人期望他的未来,也没有人需要他。   蒙弄实在是,太孤独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永远都是只身孤影,无所归依。   这种折磨,蒙弄再也不想品尝。   暴雨倾盆。   雷声轰鸣。   宁持之跪在蒙弄身上,紧紧抓着他,好像生怕这个人离开似的,手指都变得惨白。   他哽咽着说:   “不是的,蒙弄。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啊。” 第19章   听着宁持之说‘我需要你’这样的话,蒙弄一脸错愕,随即了然。   宁持之对需要的理解,可能与蒙弄截然不同。   曾经宁持之也说过对蒙弄的需求,但那其实是——   他的脑海中忍不住迅速闪过回忆的画面。   那时候,蒙弄的奶奶刚刚去世。   奶奶的离世让蒙弄大受打击,他完全没办法正常处理事情,连奶奶的葬礼都是宁持之帮忙准备的。那么多复杂又辛苦的工作,全让宁持之一个人干了,蒙弄什么也不懂又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奶奶出殡后,蒙弄还是无法面对奶奶的离去。   他没钱买酒,便跑到酒吧里,无论是哪位客人请蒙弄喝酒,蒙弄都会照单全收。Omega客人除外——蒙弄实在是搞不懂这种性别的人类,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为了为难Alpha而存在的。   蒙弄整日喝得烂醉,仿佛对世界失去所有希望般,浑浑噩噩的。   不过很快的,宁持之便亲自找上门来。   他一推开门,就看见蒙弄靠在包厢的沙发上,眼睛眯起,双颊泛红,喘气急促。   而旁边的beta客人对着蒙弄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咸猪手蠢蠢欲动。   感受到宁持之针扎般的视线,客人怯怯缩回手。   旋即又对随意闯入包间的宁持之愤怒问道:“你谁呀?”   宁持之没搭理他,压着自己的怒火,走到蒙弄面前,宁持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蒙弄说:   “你该跟我回家了。”   被一双略显冰凉的手碰到脸,蒙弄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分辨出是谁摸了自己,就直接上手扭住对方。   宁持之手腕剧痛,忍不住闷哼,急忙对蒙弄说:“蒙弄,是我,快放手。”   “……宁持之?”蒙弄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松开了手。   在他看来,宁持之这样仙鹤一般的艺术家,是绝不应该出现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的。   宁持之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说:“你喝够了吧,跟我回”   “什么家,我没有家了。”   蒙弄叹了口气,拿起桌上还没空的酒瓶,又喝了一口,这样说着。   他的父亲年纪轻轻便患病离世,母亲自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奶奶是蒙弄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她去世后,蒙弄便把家里的房本交给宁持之抵债。   自此之后,蒙弄连回去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宁持之道:“我不要你家的房子,你随时可以回去住。”   蒙弄摇头,根本不听话。   “难道你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宁持之一把抓住蒙弄的手:“跟我走!”   听出宁持之口中嫌恶的语气,蒙弄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他恼羞成怒,挣脱了宁持之的手:   “我不走。”   宁持之一愣。   旁边的beta客人趁机插话:“酒吧不允许强迫的,蒙弄都说不跟你走,你不能这样。”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宁持之愤怒,拎起客人就把他扔在门外。   包厢里终于安静了。   宁持之捏着自己的额头,强忍着,对蒙弄轻声细语:   “蒙弄,你不能再喝酒了,你应该回去上学。你……钱的问题你不要太在意,你还年轻,不要和我计较太清好吗?”   宁持之似乎误以为蒙弄在靠陪有钱人喝酒赚钱,不过蒙弄并没打算解释,又拒绝了:   “不,欠你的钱我一定会早日还清的。”   “……”   宁持之深吸一口气,看上去马上要被蒙弄气死了。   他没有耐心再和蒙弄耗下去,伸手去拽蒙弄的手腕。   蒙弄挣开,脸上也有怒容浮现。   “蒙弄!”宁持之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声音非常严厉:“如果你靠这种行为赚钱,完全不知道珍惜自己,那么还不如干脆把你卖给我。和我做,我就会给你免除相应的债务,怎么样?”   “……”   蒙弄一愣,微微睁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完全没想到,宁持之居然会和自己说这种话。   宁持之看他的表情,心中一慌,连忙说:   “我是你的‘灵魂伴侣’啊,你一定也会很舒服吧。更何况我不会让你负责,只是想减轻你的债务,绝不会赖着你这个小鬼……”   蒙弄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宁持之。   宁持之后退一步,整个人僵住,没想到蒙弄会直接动手推开他。   “宁持之,我不想和你做。这样的话,下次不要提了。”   “……”   宁持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脸色顿时白了。   他勉强勾勾嘴角,却还是笑不出来。   “为什么我不行?”   宁持之声音低沉,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醋里,酸涨难受,他问: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蒙弄想起自己曾经的告白,受辱感让他面红耳赤。   他大声道:“对!我不喜欢你。”   强烈的情感冲击令宁持之完全失去了冷静,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与自己的灵魂伴侣缔结亲密关系,于是那时的宁持之做出了这辈子最让自己后悔的一件事。   宁持之扯下了自己颈上的止咬环,露出颈后的腺体,信息素的气息顿时弥漫整个空间。   蒙弄脑子‘嗡’的一声,意识顿时就有些不清楚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在宁持之的脖子上留下了三个带着血迹的咬痕。   宁持之的背部弥漫着仿佛被烈日灼烧后的红色,这是被Alpha短时标记后浮现的类似图腾的特殊印记。   蒙弄紧紧抓着宁持之的头发,能闻到灵魂伴侣极其好闻的气息,喘息急促。   宁持之仰着头,眼睛和嘴唇都湿润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对蒙弄说:   “标记我。”   蒙弄无法忍耐般把宁持之狠狠压在墙上。   宁持之‘呜’的一声,没有丝毫抵抗地低着头,就当他以为可以永远把蒙弄留在自己身边时,蒙弄忽然自身后用力捂住他的口,掌心中,一个白色的圆形药片顺势塞进宁持之的口中。   “咕噜”一声,宁持之把药片吞下,愣了。   “这是……什么?”   蒙弄自己也吞了一片药,他打开包厢的门,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胃部一阵翻滚,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蒙弄十分难受。   他抱着胃,穿越车流,痛得满脸是汗,几乎无法走路,可极度愤怒下,他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心情战胜了病情。   连续长时间不规律进食,以及大量饮酒,蒙弄的胃早已达到极限。   刚刚吞入肚中的那粒药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蒙弄走着走着,忽然呕了一声,有腥甜的液体吐了出来。   蒙弄用手接住,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掌心里鲜红一片。   他竟然呕出血来。   蒙弄愣了,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蒙弄!”   就在这时,蒙弄听到了身后远处宁持之凄厉嘶哑地喊声。   好似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声音,是在极度惊慌、恐惧、全然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   蒙弄回过头。   一道刺眼的灯光由远至近,震耳欲聋的鸣笛声近在咫尺。   蒙弄忍不住闭上眼。   他意识到自己被车撞了,还没感觉到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说来话长,回忆起来不过用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蒙弄仰躺着,倾盆大雨落在身上,他的后背浸泡在水洼中,紧贴着里面捞不起来的泥巴。   逼仄的天空就在面前,近得仿佛伸手便能抱在怀里。   而宁持之就在自己怀里。   此刻他像是一条被暴雨淋得湿透的流浪犬,脊背剧烈颤抖。   蒙弄心想——刚刚宁持之说,他需要他。   也许就是回忆中,宁持之对自己提到的。   有点好笑,尽管蒙弄不想承认,但如果说他的身体还有什么可以利用、能够被宁持之需要的,也就只有那个了。   会让宁持之很舒服,也不用让蒙弄负责的。   宁持之曾经提起,却被自己不知好歹拒绝了的。   蒙弄犹豫着,摸了摸宁持之的脊背,忽然感觉十分对不起他。蒙弄道:   “你说得对,我还欠你那么多钱,不应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蒙弄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显得更平静,他道:   “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当你的男宠,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希望能抵消我对你的欠款。这样能算还你钱吗?”   宁持之愣了,他抬起头,看着蒙弄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   记忆中闪闪发光的,比黑曜石更夺目的双眼,此刻怎么会如此的沉寂?   没有一丝生气,根本不似长在活人身上的黑色眼瞳。   宁持之紧紧抓住自己的左胸口,心脏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别……不要这么说。”   宁持之哽咽了。   他觉得此时的蒙弄,和躺在医院卖肾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蒙弄没什么两样。   宁持之哀求着:“求求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   蒙弄并不认为宁持之会喜欢自己,这个‘喜欢’很有可能是对待后辈的感情。   所以蒙弄沉默一阵,问:   “你不愿意吗?可是,除了身体,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东西了。”   “……”   宁持之只是哭着。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剖开展示给蒙弄看了,可蒙弄却完全理解错了。   如果可以,宁持之也想用更多时间,每一时每一刻都让他感受到自己更明确的爱意。   然而,然而。   宁持之没有时间了,根本来不及了。   万般无奈下,尽管很卑鄙,宁持之还是只能说:   “我要……我要你陪着我。”   听了这肯定的回答,蒙弄松了口气。只要能偿还宁持之的恩情,他那无用的自尊心其实也是可以抛开的。   “要陪你多久,我才能还清欠款?”蒙弄对行情不太了解。   三个月。   但是说出口时,宁持之还是忍不住延长了时间。   他道:“一年。”   这是宁持之能保持Omega性别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宁持之希望自己能和蒙弄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本文将在2月5日(周日)入v,当天会更新三章   V后的内容就是大佬的追夫和小白脸的日常,非常有意思的相处模式,欢迎大家追连载哦。   不要养肥我TT 第20章   “要陪你多久?”   “……一年。”   蒙弄点点头,又道:“那是你吃亏了。”   蒙弄欠他的钱实在太多,区区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宁持之心脏痛到要弯腰的程度,指尖都在发麻。   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刀劈成了两半,一半说那可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怎么能这样折辱他;一半你说必须要保持理智,只有这样才是对蒙弄最好的选择。   宁持之低下头看着蒙弄,终于做了决定。   “这样就好。”   宁持之说完就低着头,他觉得蒙弄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没有关系。只要蒙弄可以健康,平安的活着,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宁持之捂着脸,身体无法控制的发抖。   过了许久宁持之才平静下来,打算开车送蒙弄回去。   宁持之的意思是,让蒙弄搬到他家里住。   蒙弄没办法拒绝,毕竟刚说了要靠自己的身体还债的话,不能立刻就翻脸,他只能听话地点头。   刚刚下过雨,两人身体都湿透了,如果直接坐在车上,会把车里弄得一团糟。   蒙弄有些在意,迟疑着没上车。   但宁持之对此毫不在乎,他好像担心蒙弄会后悔,表情紧张,催促:   “蒙弄,上车啊。”   蒙弄这才坐了上去。   他个子很高,平时坐车都要微微蜷缩着身体。不过宁持之的车空间很大,蒙弄坐得很舒服。大概是怕淋雨后身体冷,宁持之还开了暖风,车厢里非常暖和。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   车子停在了一栋高档公寓楼前,宁持之带着蒙弄走进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这里安保不错,离你单位也很近,”宁持之简单介绍两句,说,“这一年时间……你就陪我一起住在这里,行吗?”   蒙弄点点头。   公寓面积不大,实用面积只有150平米,两人进来时,房间里大概有五六名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   看起来,这公寓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为了迎接他的主人,工作人员格外忙碌的打扫。不过一见到宁持之,工作人员立即停下手里的活,齐齐望向两人,等待吩咐。   蒙弄顿时紧张起来。   宁持之敏锐地察觉到了蒙弄的心情,为了不让他太紧张,宁持之要求工作人员都离开。   等公寓里重新恢复安静后,宁持之对蒙弄说:   “蒙弄,你洗个澡,休息一下。”   “……”   蒙弄不明白宁持之的“休息”指的是什么意思,表情犹豫。   宁持之一愣,看着蒙弄的脸,面红耳赤:   “我的意思是……你睡一会儿,因为我要出去做点事,不能陪你。”   “你去哪儿?”陌生的环境里,蒙弄好像有点不安,不想让他离开。   宁持之道:“我去你宿舍给你拿行李,我很快就回来。”   “那里东西不多,没什么要拿的。”   今早,蒙弄是真的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准备,所以他把宿舍里能扔的东西都扔了。   “总要给你拿点换洗衣物。”   其实衣服都可以再买,这只不过是借口。   宁持之真正在意的是,放在蒙弄宿舍桌上的背包里的东西。   蒙弄道:“带上我吧,我也去。”   “不行,”宁持之说:“你的手不能拿重物,我帮你收拾就好。更何况你淋了雨,要赶快换衣服,不要感冒了。”   “……”   其实,蒙弄才是身体素质更好的Alpha,宁持之则是需要帮助的Omega。   正常情况应该是蒙弄担心宁持之的身体吧,而且,怎么能让Omega帮忙拿行李。   蒙弄摇摇头,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如果蒙弄态度十分坚决,宁持之其实很难拒绝他的。   于是两人分别洗澡,换了身衣服后,便一起开车去蒙弄的宿舍,收拾行李。   蒙弄用钥匙打开门。   只听得“吱——”的一声,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几乎空无一物的宿舍。   宁持之沉默着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   房间很小,一览无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找不出房间主人享受生活的痕迹。   宁持之心里叹了口气。   蒙弄也有些尴尬了,他上前一步,抢先一步拿起桌上放着的灰色的手袋。   宁持之心脏跳得快了些,忽然道:   “蒙弄,等一下,这手袋里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蒙弄敷衍道。   “我听方恒说了,这是给我的吧?”宁持之握着蒙弄的手,说:“让我看看。”   “真没什么……好吧。”   蒙弄很轻的挣扎了一下,随后又放弃,把手袋递给宁持之,他说:   “给你,你看看能不能用。”   宁持之顿了顿。   以他对蒙弄的了解,这个手袋里的“遗物”,很有可能是蒙弄所有的存款……   如果打开手袋后,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存折或银行卡,宁持之估计会非常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也许会是一生的心理阴影。   毕竟,宁持之与蒙弄之间最大的隔阂,用一个字概括,就是“钱”罢了。   宁持之已经不在意金钱的多少了,这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只是想让他爱的人没有那么多压力,不需要在碰到喜欢的东西时首先想到价格,每次买东西都考虑很久……   但是,蒙弄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宁持之的想法,总是在这方面非常计较,让宁持之无奈又心痛。   宁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打开了手袋。   “……”   看清楚手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后,宁持之全然怔住。   那里面装着一个盒子,因为盒子很熟悉,宁持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屏住呼吸,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是宁持之常用的颜料,颜料是比较小众的品牌,但这个牌子的颜料色差小,不怎么掉色,宁持之一直很喜欢。   他完全没想到,对绘画一窍不通的蒙弄,会记得自己的偏好。   再次开口时,宁持之声音都在发抖。   “为什么要送我颜料?”   蒙弄道:“方恒告诉我,音乐会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完全忘记了,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请你不要嫌弃。”   宁持之紧紧握着手里的颜料盒,眼神之中复杂浓烈的情感,是蒙弄无法读懂的。   面前这个年轻的Alpha,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再这样相处下去,可以预见到的未来,宁持之一定会变得完全离不开蒙弄了。   蒙弄却是有些慌了。   他想起每到自己生日时,宁持之都会给他准备价格不菲的生日贺礼,从来没有一次忘记过。   可除了今天的颜料,蒙弄没有一次回礼。怪不得宁持之会一言不发了。   蒙弄道:“对不起,你不想要这么便宜的礼物吧,但这是我最后一笔钱,我实在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   宁持之握着蒙弄的手臂,这是自己的灵魂伴侣啊,死也不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个人。   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宁持之忍不住问:   “你的证件带在身上吗?”   蒙弄一愣,不知道宁持之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却还是点点头。   “我好喜欢你。”宁持之哽咽了,他说:“求求你,和我去婚姻登记处,我想和你结婚……”   蒙弄惊讶地看着宁持之。   他迟疑着说:“不要吧……之前只说是做你的……”   理智回来后,蒙弄说不出‘男宠’两个字了,只好含糊着:“做你的情人。我们没必要结婚啊。”   宁持之有点受打击,可很快又说:   “我们的关系一旦被人发现,如果没有登记结婚,会被人议论。你知道我还兼职做大学名誉教授,如果有不良生活作风传出,对我的工作很有影响。”   蒙弄犹豫了。   宁持之又说:“你不是想早点还清债务吗?一年而已,时间到了我们再取消登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蒙弄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假的登记。那好。”   宁持之本以为自己要求他很久,蒙弄才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但他也在这时意识到,现在的蒙弄,是完全的,一丁点也不喜欢自己了。如果是面对喜欢的人,是说不出做情人、假登记这样的话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从今日起,便是单纯有关金钱的交易,没有爱意。   “那走吧。”尽管在极大的痛苦下,宁持之的声音竟还是平静、温柔的。   “我们去登记结婚。” 第21章   「表哥,你找到蒙弄了吗?我很担心他。」   「找到了,不用担心。发生了一些事……我们现在登记结婚了。」   「啊?恭喜!以后不用我来协助了吧,咱们约时间一起吃个饭。」   「不用来。我还没想到怎么告诉蒙弄,你不要打乱我的节奏。」   「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你们。」   「我警告你,别过来。」   由于遭遇特大暴雨,婚姻登记处门可罗雀。   特殊性别登记处的办事员用手撑着下巴,听着外面的雨声,昏昏欲睡。   她负责的工作是涉及到Alpha、Omega性别的婚姻登记事项,由于AO性别占社会总人口的0.1%,平日里这位办事员工作就很清闲,今天更是没遇到一对儿AO情侣。   眼看快要到下班的时间点,办事员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下班了,正在感叹特殊性别婚姻率之低,日后特殊性别说不定会从社会上消失……   “叮铃”——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   办事员抬头一看。   就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与另外一位穿着帽衫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正在收伞。   身着正装的男子声音沉稳:   “请问还在办公吗?”   “还在。”办事员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她问:“你们两个都是特殊性别吗?”   “是的。”正装男子点点头,把两人的证件放在桌上。   他的穿着很有品味,看上去就价格不菲。谈吐很有礼貌,可就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高贵感。   旁边个子高大的年轻人看上去更可亲,他相貌十分俊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漆黑清澈的眼眸,不得不说让人印象深刻。   办事员念着证件上的名字:   “蒙弄,宁持之,你二人是自愿来登记处进行结婚登记的吗?”   蒙弄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他从未幻想过自己能结婚,也从未想过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宁持之,被办事员这样询问,紧张得连连看宁持之。   宁持之对办事员说:“我们两个都是自愿的。”   “不要替他回答,让他自己说。”   办事员起疑,蒙弄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担心蒙弄是被胁迫的。胁迫现象在AO关系中更容易存在,Omega天生难以抗拒Alpha,这是基因的吸引。   蒙弄面红耳赤,点点头。   “你要说出来,因为需要录音录像。”   蒙弄只好小声道:“是自愿的。”   办事员看着蒙弄的眼睛,说:“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不要怕。”   宁持之笑笑,没说话。   “我没有怕。”   办事员还是不放心。做她这样工作的人一定要保持警惕性,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处于弱势的Omega。   她道:“特殊性别登记处设有强力磁场,在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即使Alpha也不能对你使用‘强制’——”   “那个,”蒙弄犹豫了一下,虽然很感谢,但还是打断了:“其实我才是Alpha。”   “……”   办事员一愣,不敢置信般,低头看两人的证件。   果然,看上去更亲切可亲的蒙弄是Alpha,而旁边那个彬彬有礼,难以接近的男子,才是Omega。   “不好意思。”   办事员连忙道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气场的Omega,害得她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不过,还是要仔细问一下,蒙弄,你是自愿来结婚登记的吗?”   “是的,”蒙弄解释,“我只是有些……紧张。”   办事员了然地点点头,发给两人一张登记表,让他们分别填写,签字确认。   办事员发现,宁持之虽然看上去冷静沉着,但填写资料时,手抖得厉害,根本写不了字。   宁持之苦笑,把笔递给蒙弄,让蒙弄写。   蒙弄拒绝:“我的字很难看。”   “不要这么说,很好看。”宁持之安抚。   蒙弄还是不乐意,宁持之又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蒙弄才拿起笔来。   等蒙弄填完,宁持之在最后签了自己的名字。   办事员发现宁持之趁着蒙弄不注意时,悄悄转过头擦了擦眼角。   果然是Omega啊,办事员这样想着,给两人抓了一大把喜糖:   “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走出婚姻登记处后,宁持之心脏跳得太厉害,甚至感觉到一阵阵疼痛,只能轻轻揉了揉胸口。   想到现在蒙弄是自己法律上的“爱人”,宁持之就控制不住想吻他的冲动。   不过他还有理智,忍耐着,不过控制不住想对蒙弄示好,把手里的糖都放到蒙弄口袋里,说:   “马上要吃晚饭了,所以你只能吃两块。”   蒙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   宁持之没再说话了。   蒙弄小时候很喜欢吃糖,尤其喜欢巧克力花生口味的,恰巧刚刚办事员给他们抓的那把糖是巧克力花生,宁持之以为蒙弄会喜欢。   也许长大后他是真的不爱吃了。   这没什么。   宁持之安慰自己,蒙弄将会陪在他身边。一年时间,足够他更多的了解蒙弄。他会逐渐清楚地知道,蒙弄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想到这里,宁持之迫不及待地对蒙弄说:   “走,回家吧。”   蒙弄应了一声,看上去平静,实则非常紧张。   他不知道宁持之打算怎么对待他。   不过无论宁持之怎么做,蒙弄都下定决心不挣扎。   两人到家后简单吃过晚饭,十点左右,宁持之对蒙弄说:   “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蒙弄‘嗯’了一声,心想:来了。宁持之是那个意思吧。   他原本是坐在宁持之身边看书,闻言便把书合上。   蒙弄觉得自己不应该像个少爷,等着宁持之主动。   于是蒙弄主动靠近宁持之,伸出手指捏住正在看书的宁持之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宁持之满眼吃惊。   就看蒙弄的脸越来越近,然后少年人略带湿意的嘴唇就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只是这样,蒙弄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对他来说,宁持之是需要尊敬的长辈,是要报答的恩人。   从未想过能与这样的人发生亲密关系,蒙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宁持之脸上。   宁持之放下手里的书,把眼镜摘下。   “不要在意,蒙弄。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持之摸了摸蒙弄的头发,总觉得现在这个仿佛被逼到极致的年轻人非常可怜。   面对自己这样没有魅力的Omega,谁都开心不起来吧。   蒙弄能亲的下去,已经是受委屈了。   宁持之笑了笑,对蒙弄说:“我不会逼你和我发生关系,你不要太担心。刚刚说的,真的就是‘和我一起睡觉’的意思。我只是很喜欢你的信息素,好吗?”   闻言,蒙弄脸红得像是番茄一样。   他说:“哦……好。”   蒙弄平时总是凌晨睡觉,没想到宁持之习惯十点睡,难怪蒙弄会理解错误,以为宁持之想早点上chuang做些什么呢。   宁持之看着蒙弄的脸。   年轻人陷入了十分窘迫的境地,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放自己的手脚了。   宁持之忍耐着。   “早点睡吧。”   很担心蒙弄听到自己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的心跳声,宁持之急忙站起身,他关了灯,在里面躺下,给蒙弄留一盏台灯。   蒙弄从来没有十点就躺下的经历,台灯熄灭后,完全没有困意。   但他也不敢频繁翻身,到最后身体都僵硬了,忍得有些痛苦。   直到很晚,蒙弄才逐渐感受到意识迷离。   峪覀征梨——   朦胧间,蒙弄觉得,说不定躺在自己身边的Omega也没有睡着。   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一动不动,生怕吵到旁边的人。   第二天。   蒙弄醒来时,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宿舍,这里是宁持之的   不过昨晚睡在他身边的人,此时已经不在了。   只有床单微微的凌乱,能看出这里曾有人存在的痕迹。   也不知道宁持之去哪儿了。   蒙弄随手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八点五十。   “……”   蒙弄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用了三秒钟穿好衣服,冲出卧室。   今天是星期一,蒙弄需要上班,可是还有十分钟他就要迟到了。   就见宁持之一身正装,打扮得干净体面,正接过阿姨递给他的公文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蒙弄,早,”宁持之打招呼,问:“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今天还要上班,已经睡过头了。”   想到会被刘哥不留情面的训斥,蒙弄就忍不住皱眉。   宁持之道:“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上班,所以没叫你,不好意思。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开车送你,不会让你迟到的,你先吃些东西。”   “不用送我。”蒙弄急匆匆的,带上洗漱用品,看上去要用跑的去单位。   宁持之连忙拦住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要累死自己吗?”   “我没关系,”蒙弄说:“我只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蒙弄,”宁持之严肃地说:“我从来没觉得你的事麻烦我,所以下次不要这么说了。”   “……”   蒙弄沉默,每当宁持之摆出这样的表情,他就不知道怎么应对。   尽管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可最后还是宁持之载着蒙弄上班的。   公寓离蒙弄上班的地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蒙弄顺利踩着点到了单位门口。   他太着急了,连安全带都没解开,还在奇怪怎么下不去车?   宁持之帮他解开安全带,低声说:   “晚上我六点来接你,带你去一家我很喜欢的餐厅,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可是……”蒙弄说:“可是我经常加班,六点不一定能下班。”   他觉得陪宁持之吃饭也许是自己的“义务”,担心拒绝宁持之会让他不高兴,于是又补充: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尽早赶过去。”   “别紧张,”宁持之笑了,“如果你加班,我们就回家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蒙弄觉得,即使此刻宁持之要求自己辞职,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买来的情人因为经常加班导致两人相处时间不足,想想都觉得很亏本。   可是蒙弄不想辞职,他觉得假设有一天自己惹宁持之不高兴,被他赶出家门,只要不辞职,蒙弄还可以回公司的宿舍住,还可以每月拿工资,最起码不会饿死。   蒙弄觉得自己有点太自私了,所以仔细看宁持之的眼神。   与他想象的不同,宁持之的确没有一丝不愉快,甚至可以说这个男人好像胜券在握般。也许他笃定两人还有很长时间,不在意这一晚的得失。   “不要这样看我,我没有生气。”宁持之又笑了。今天他笑得格外多,不是以前那种阴嗖嗖的冷笑,反而让蒙弄觉得很温暖,他说:“去工作吧,我会……嗯,想你的。”   宁持之耳朵有点红了。   蒙弄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快要迟到了。   蒙弄关上车门,急忙跑进单位。   很不幸,蒙弄是在九点零一分时走进部门的。   刘哥已经站在电梯门口,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幸灾乐祸。   “蒙弄,今天是你的转正报告会,很多领导都将参会,”刘哥声音阴沉沉地:“这种场合,你也敢迟到,作为你的直属上司,我觉得非常心痛。”   蒙弄没吭声。   刘哥长长的叹了口气:   “前些天你经常不请假,擅自旷工。这些情况,我都会在会上报告。”   “现在告诉你,是为了不当一个背刺下属的人。你提前做好准备吧,我不可能让你转正的。”刘哥语气沉重,又安慰一句:“蒙弄,继续当实习生也不错啊,你可以自己买五险一金。”   蒙弄气得太阳穴的筋突突直跳,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极品的人。   他简直忍无可忍,‘辞职’两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蒙弄还是忍了下来。   蒙弄没搭理刘哥,直接去二楼,参加转正报告会了。   反倒是刘哥愣了愣。他没想到蒙弄这么能忍,没有甩手直接走人。   但是没关系,刘哥有自信,一定能在转正报告会上,把蒙弄从公司挤走。   毕竟销售部可以说是HC医疗公司最重要的部门,只有关系非常硬的人才能空降成销售部的主任。因目前销售部主任暂时空缺,由院长兼任,是以刘哥虽然只是主管头衔,却能和其他主任一样直接面见院长,可以说是销售部的一把手。况且院长对刘哥非常欣赏,怪不得他会自视甚高了。   二楼。   转正会议报告厅。   蒙弄推开报告厅的大门,就看见里面坐了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刘哥紧随其后。   等他看清报告厅里的人,不由在心中嘀咕,一个实习生的转正报告会,怎么全体部门的主任都参加了?   HC医疗不会主动开除员工,可以说是铁饭碗,所以考核员工进入的标准比较严格,近五年来都没有实习生转正的前例。   刘哥心想,这一定是要仔细考察一下蒙弄的资质,看他是否有资格成为正式员工。这样更好,刘哥简直是斗志昂扬。   其实,刘哥并不是对蒙弄有意见。虽然他确实对优质的Alpha存在嫉妒,无论是相貌、体力、能力,刘哥都能承认,自己不如蒙弄。   但若只是出于嫉妒,他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如此针对蒙弄,主要还是为了利益。   毕竟,在同一个部门里,不能存在太强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在他们年纪没有彻底拉开差距的情况下。   见蒙弄这个当事人落座,人事部门的主任打开电脑,道:   “今天来开新员工蒙弄的转正报告会,以及——”   话音未落,刘哥就提高声调打断:“蒙弄转正这件事,作为他的直属领导,我不同意。”   人事部主任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又被刘哥打断了。   他知道反对的态度必须要全面的表明,而且表达宜快不宜慢,宜疾不宜缓。   刘哥站起身道:   “蒙弄刚来公司就是我负责带的,我对他非常了解。这个小孩没有责任心,而且非常懒惰。”人事脸色一变:“刘主管,别说了,你——”   “不,我一定要说,”刘哥道:“不仅如此,蒙弄还经常迟到、早退,最近甚至出现了不经请假就私自旷工的情况。”   “停,停。”人事部主任快走几步,来到刘哥面前,竟然是要捂住他的嘴。   刘哥心想人事部这娘们一定是看上蒙弄了,不然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但他就是要说,要说给其他部门的领导听。为了自己的利益,蒙弄是必须被牺牲的。   “我还要说,自从他来到销售部后,得罪了许多老客户,这是因为他待人接物的情商不够,给公司造成了许多损失。”   人事部主任几次劝说,刘哥都不停,她终于放弃了,站在一旁冷笑着看他。   蒙弄气得发抖了,他站起身就想和这个胡说八道的贱人拼命。热血上头,刚刚劝自己的“要忍耐”、“不能辞职”全都抛诸脑后。   可就在这时,坐在蒙弄旁边的人,忽然握住了蒙弄的手臂,示意他坐下。   回头一看,蒙弄发现拉着他的人是景念。   见蒙弄望着自己,景念给了他一个“不要在意”的眼神。   蒙弄曾与景念有过几面之缘。   景念是HC医疗研发部门的主任,他是一位相当强壮的Beta,胸肩肌肉尤为发达,衬衫几乎都包裹不住他的胸肌,被撑得微微透明。初见景念,蒙弄甚至有种他比自己还要更像Alpha的感觉。   两人不算熟,所以蒙弄很不明白,景念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可被景念紧紧握着手臂,他也只能坐回座位上。   蒙弄太生气了,所以没有发现,除了景念外,其他部门的主任都在用一种似笑非笑地眼神看着刘哥。   刘哥的演讲终于进入尾声,他最后陈词道:   “我是个诚实的人,在HC医疗忠心耿耿地工作了这么多年,秉着对公司负责的态度,才说了这么多。我不怕得罪人,但想让各位领导了解实情。”   人事部主任冷笑,问:“说完啦?”   刘哥说得好痛快,点点头:“说完了。”   “那好,我继续。”人事部主任道:   “今天这个会议,除了蒙弄的转正事项外,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大梅总听说销售部只有一个主管,还缺主任职衔的领导,所以亲自指定一人为销售部主任。”   刘哥呼吸一窒——难道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微弱的不妙感……   他睁大眼,死死看着人事部主任的嘴唇,耳朵都竖起来了。   然后就听她说。   “梅总亲自指定蒙弄做销售部的新任主任。蒙弄,恭喜你,之后要叫蒙主任了。”   “……”   “……”   蒙弄一愣。   一旁的刘哥几乎是惨叫出来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人事主任道:“上个月就决定了,不过流程走了很长时间,所以今天才正式公布。”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人事主任看看蒙弄,又看看刘哥,笑了:   “这可是销售部等了好多年才得来的新领导啊,老刘,你是蒙主任的直属下属,一定要抓紧机会,快点告诉其他同事这个好消息。”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主任纷纷散场。   蒙弄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人事主任,发现她正在和景念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到蒙弄,两人停止交谈,望向蒙弄。   蒙弄略表歉意,问人事主任:   “为什么是我?”   HC医疗各部门主任年龄都超过四十岁,只有蒙弄,刚刚大学毕业,居然就被任命为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主任。   人事主任看着蒙弄,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说:   “因为梅总亲自指定你。从今天起你的工资、奖金都会有所提升,也不用再外出跑业务了,这是好事啊,怎么看你表情一点也不高兴?”   “我不明白为什么指定我。”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你得问你自己了。”   蒙弄默然。   一旁的景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蒙弄,道:“有些事不用太清楚。蒙弄,祝贺你。”   蒙弄只好说:“谢谢。”   人事主任见蒙弄没有其他问题,便与景念一同转身离开。   蒙弄看着两人的背影,敏感地发觉景念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他像是身体某部分很痛一样,不明显的跛行,有种勉强支撑的感觉。   看到景念,忽然想到什么,蒙弄打开手机,查看这个月的工资收入。   看到金额的瞬间,蒙弄愣了愣。   这月工资比以往多十五万。   ……应该是上个月景念和自己提到的奖金了。   正常人发现自己收到巨额奖金,应该非常高兴才对,但蒙弄却皱起了眉。   与此同时,销售部部门的员工也在这一刻得知,空缺很久的销售部主任一职,花落在新来的实习生头上。   所有人不约而同,吃惊地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模样。   谁也没想到实习生蒙弄,能成为这么重要的部门的主任。   毕竟他看上去毫无背景,也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好像谁都能使唤他。   “海水不可斗量啊。”   销售部一片喧闹,同事议论纷纷:“难道他是院长的私生子?”   “要么就是小白脸,他长得就像能吃这口饭的人。”   “有道理,那张脸完全挑不出毛病,而且他还是个Alpha,超猛的。”   “之前我还为他可惜呢,条件很好,还在这里当个实习生。现在才知道,人家是卧底来了。”   有人惴惴不安:   “我惨了,之前让蒙弄……蒙主任帮我浇花倒水,他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吧?”   议论声逐渐平静。   有人问:“刘哥呢?”   “快别说了,”同事回答:“听说他在会上大闹一场,胡乱编排蒙主任的工作……”   “嘘,刘哥回来了……”   员工们立刻停止讨论,装作很忙的样子。   用余光看见,刘哥灰溜溜地坐回自己的工位上,一脸土色。   等蒙弄回到销售部,不由感叹消息传得好快。   自己办工桌上的东西居然已经被收拾好,搬到销售部主任专用办公室里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卫生也做好了。   销售部一改往日的喧闹,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之音。   所有人都用讨好的、仿佛被驯服般的眼神看着蒙弄,仿佛在得知公司任命的一瞬间,他们看待蒙弄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实在是受不了那些眼神,蒙弄只好走进主任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是实习生时,一到单位,就有干不完的活,要从早忙到晚。   可成为销售部主任后,没人告诉蒙弄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无所事事,就这么坐到下班时间,宁持之给他打了电话。   “喂。”   “喂,是我。”宁持之低声说。   听到宁持之的声音,蒙弄‘嗯’了一声。   宁持之问:“今晚加班吗?”   “不加班,”蒙弄犹豫了一下,“宁持之,你……”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蒙弄的下文。   宁持之笑着问,“我怎么?”   “没什么。”   “那我去接你?愿意和我一起个吃晚饭吗?”   蒙弄觉得宁持之不应该问自己。他现在的身份,没有资格拒绝,宁持之想对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宁持之对待自己比以往更尊重,更有礼。   和蒙弄想象的不一样。   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接到蒙弄,宁持之带着蒙弄去了一家很有格调、充满异域风情的餐厅。   餐厅占地空间大,但为了保障客人的舒适感,同一时间只接待少量的客人,需要提前许久预约才能用餐。   餐厅里光线昏暗,只有墙壁散发出宛若萤火虫的光芒。   宁持之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点了红酒,还开口给蒙弄介绍。   “这家餐厅的墙体涂有特殊的夜光材料,听说是从一种很古老的植物提取出来的,是部落里的圣物。部落相信,在这种植物面前诚心许愿,就能得到上苍的垂怜,非常灵验。”   蒙弄‘哦’了一声,看看墙壁。   光从外表看,这光芒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蒙弄只觉得这里太暗,连桌子上的菜都看不清。   蒙弄问:“你信吗?”   受到高等教育、从不迷信的宁持之却说:“宁可信其有。每次我来这里,都会尽量诚心的许愿。”   在蒙弄看来,宁持之想得到的东西,没什么得不到的。如果许愿,肯定也是祈求父母平安。   “感觉在这里许愿真的很灵验。”蒙弄点评道:“因为你的家人都身体健康。”   宁持之一怔,没明白蒙弄是什么意思。   听蒙弄解释完,宁持之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看待我。我是个普通人,不知满足,没得到的会祈求得到;已经得到的,会想要更多。也许是惩罚贪婪的我吧,有一个愿望,我每年都诚心许愿,却从来没有实现。”   “什么?”   宁持之却没说话,只道:   “不提我了。说说你吧,蒙弄,你有什么愿望吗?”   蒙弄摇摇头:“我的愿望是绝不可能实现的,没有必要提了。”   “说说看。”宁持之好奇道,“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也许是这里光线太昏暗,让人有种被完全隐藏的安全感。   蒙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很想吐露自己隐藏的内心。   他轻叹一声,说:“我想……有很多的家人。”   宁持之沉默,欲言又止。   “很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多。”   “那么,”宁持之看着蒙弄的眼睛,道:“你要找个Omega结婚才行,方恒可不能生小孩。”   “……”   蒙弄一时间没理解宁持之是什么意思。   就看宁持之挪开眼神,紧紧捏着红酒杯,手指蜷缩在掌心里。   “你现在已经和我结婚了,如果你永久标记我,也不是不能实现吧。我也想要,呃,更多的家人。”   “不,不是。”蒙弄连忙道:“我并不是想要很多小孩的意思,我指的是,想让我爱的亲人复活,这是不可能完成的。”   “……”   “而且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一年后就结束,我不会永久标记你的。”   宁持之点点头:“我懂了,是我理解错了。对不起,刚刚我说的话,请当做没有听见。”   蒙弄却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说一些,他记得Omega如果超过四十岁,没被标记,就会变回beta。   体贴道:“你想要小孩的话,找个喜欢的Alpha交往标记你吧。你随时可以结束我们交易,我会继续还你钱的。”   宁持之沉默。   他掩饰性地喝了口红酒,因为喉咙发紧,吞咽都很难做到,强硬着往下咽,后背连带着头皮都痛到发紧。   蒙弄根本不在意宁持之,甚至还在鼓励他和其他Alpha交往。   宁持之笑了笑,道:“不说了,吃饭吧。”   这家餐厅可以永远不用来了。   说什么许愿灵验,都是骗人的,只是吸引顾客的噱头,根本不灵验。   宁持之诚心许愿,从来没有实现过。   吃完晚饭,虽然宁持之对蒙弄的态度温和客气,但是蒙弄还是察觉出他情绪不高,没有刚才那么好的心情了,开车往回走,宁持之也没怎么说话。   蒙弄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宁持之,我公司发给我一笔奖金,十五万。还有我升职了。”   “嗯,”宁持之点点头,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追问:“什么时候发的奖金?”   蒙弄道:“今天。”   不知为何,宁持之突然生气了,路遇红灯,宁持之踩下刹车,紧紧握着方向盘。   “今天?”   “对,”蒙弄看他睁大眼,面露怒容,便道:“这笔钱我拿着没用,给你吧。”   “……”   宁持之深吸口气后,摇摇头:“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不要再给我打钱。”   他好像有点累,接下来的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蒙弄的生活开始从一个极端,过度向另外一个极端。   白天,他是销售部的领导,受人尊重,没人敢再对他大声说话,很多员工甚至不敢和他说话。如果蒙弄主动和同事聊天,他们总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晚上,他回到宁持之的住宅,开始平静的晚间生活。   同住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他没有怪癖,性格很好,从不强迫什么。看着蒙弄时,蒙弄总有种自己即便是把天捅个窟窿,他也能帮忙解决的错觉。   宁持之对蒙弄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晚上蒙弄需要睡在他的房间,两人同床共眠。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Omega不是应该对alpha充满渴望吗?   蒙弄不明白。   不过宁持之不是普通的Omega,也许正如郝英才说的,他是清心寡欲的艺术家,没有普通人的杂念。   蒙弄只是觉得,如果在一起单纯睡个觉,就能偿还欠款的话,宁持之是太吃亏了。   他像是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猛地放松下来,短时间不知道怎么恢复原本的状态,总是觉得不安。   几天后。   蒙弄坐在工位上,阳光很好,他没有事做,不由昏昏欲睡。   不过就在这时,蒙弄忽然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睡意全无,坐直身体,道:“请进。”   开门后,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蒙主任,方便吗?”   “嗯。”   进来的是销售部最年轻的女同事,她性格开朗,在蒙弄实习期时两人就相处的不错。   蒙弄被提升成主任的那天,女同事正好开始休婚假。   等她回来上班,才发现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女同事却不想像其他人那样对蒙弄区别对待,而是一如既往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这个婚假休得真不是时候。”   她不怀好意地说:   “真想看看刘哥知道你成为销售部主任后的脸色,哈哈。”   蒙弄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随便说了句:“你结婚很突然。”   女同事是闪婚的,据说和男朋友认识后不到三个月就迅速成婚。   “没办法,我男朋友比我大了十六岁,当然着急了。不过我也不在意,我图他钱嘛。”   女同事大大咧咧地说,同时向蒙弄展示自己手上三克拉的大钻戒,得意洋洋。   “……”   正在喝水的蒙弄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22章   “你难道不是因为爱他,才想和他结婚吗?”   “这世道谁还讲爱情,”女同事道:“婚姻就是相互之间的利益交换,双方都别太吃亏,日子过得下去就行啦。”   “……”   蒙弄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隐约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和女同事有点像,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蒙弄可以说自己是出于还钱的目的才和宁持之登记结婚,那宁持之呢,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比起得到,宁持之失去的好像更多。   比方说现在蒙弄住在宁持之家里,不仅不交房租,吃穿用度都是宁持之负责。   一年后,宁持之还要免除蒙弄的欠款,简直是亏大了。   蒙弄心中不安,又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傍晚。   宁持之一如往常,到公司门口接蒙弄。   他脸色苍白,非常疲惫般,神情恹恹。   蒙弄问他怎么了。   宁持之只说:“没什么,是工作太累了。”   回到家后,宁持之连晚饭也没吃,就先去洗澡。   蒙弄心想,宁持之工作这么忙,还每天抽时间接自己上下班。   总觉得自己应该回报点什么,就是那种男宠应该做的事。   不过这方面蒙弄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男宠要做些什么”。   触发屏蔽词,没有搜索显示。   蒙弄只好又改为搜索“情人要做些什么”。   这次有显示了。   热心网友回答:   “当然是一起洗澡了!还记得我们交往时,我脱了衣服走进浴室,然后他……嘿嘿嘿。一定要悄悄进去,这样能给情人更多惊喜!”   “……”   这位网友理解的“情人”,显然与蒙弄理解的有出入。   蒙弄觉得,自己没办法脱了衣服和宁持之一起洗澡。只能做到帮宁持之清洗后背。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可能是水声太大,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蒙弄想,反正都是男人,没关系吧。便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宁持之。”   浴室里水雾弥漫。   只见宁持之躺在白色的浴缸中,头颈后仰,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担心放走浴室里的暖意,蒙弄关上了门。   “啪嗒”。   门锁闭合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直闭着眼的宁持之缓缓睁开双眼,他疑惑地看向门口,表情明显一怔。   宁持之眼里还有疲倦的睡意。   可等他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宁持之的眼神顿时被惊慌替代。   “蒙弄。”   他试图站起身,但浴缸很滑,宁持之重重摔倒,右手撞在浴缸壁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宁持之吃痛,表情顿时扭曲了。   蒙弄连忙上前,拉着宁持之的手,问:“没事吧?”   早知道他就多敲会儿门了,这下子非但没有惊喜,惊吓倒是实打实的。   “我没事,”宁持之倒吸一口冷气,他浑身赤luo,都不知道遮住哪里了,一阵手足无措后,宁持之终于找到理智,勉强问,“你怎么进来了?”   声音都在发抖。   “我想帮你擦后背。”   “……”   宁持之一愣,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他手扶额头,说:   “不用你帮忙,你出去吧。”   蒙弄说:“我不是故意吓你摔倒的,宁持之,你生气了吗?”   宁持之心烦意乱,只想让蒙弄赶紧离开:“我没有生气。”   “可是……”   “出去吧,蒙弄。”宁持之忍不住发抖了,他捂着脸,难堪道,“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说完,宁持之低下头,背对着蒙弄,抱住自己的腿,尽可能遮住身体。   比起年轻时,宁持之的皮肤不再紧致,身材也不够完美了。   他不知道在蒙弄看来自己是什么样的。   但只是想到蒙弄有可能会在心里评价这幅身体的苍老,宁持之的身体就忍不住僵硬起来。   他本来就比不上方恒在蒙弄心里的地位,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让他对自己的评价更低。   身后,蒙弄看着浴缸里的宁持之。   宁持之的皮肤极白,又很消瘦,低着头时,甚至可以看到脊背的骨头。   沾湿的长发挽到左侧肩头,露出Omega腺体位置,那条淡粉色的伤疤。   有水滴从发尾滴落,隐入水中,与Alpha不同,Omega的腰更纤细,臀部却又更饱满。   蒙弄忽然意识到,尽管两人都是男性,但毕竟是不同特殊性别的人,贸然闯进宁持之的浴室,其实可以说很不礼貌。   蒙弄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好说着“对不起”,从浴室离开。   因为自己是Alpha,所以没有考虑Omega的心情,怪不得宁持之会生气了。   这种情况,即使宁持之破口大骂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宁持之要和他吵架,他就暂时去宿舍住几天。   先提前做好准备,把宿舍钥匙放在口袋里。   在宁持之推开浴室门的时候,蒙弄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大,有东西从蒙弄口袋里掉到地上。   宁持之惊讶于蒙弄的反应过度,他刚要说话,就听到金属掉落的声音。   金属正巧落在宁持之脚边,他弯腰捡起,认出这是蒙弄宿舍的钥匙。   宁持之脸色大变,把钥匙紧紧握在手里。   “……我有这么恶心你吗?只是看了我一眼,你就迫不及待想走了。”   宁持之笑都笑不出来,全身血液瞬时涌上头顶,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只能用质问的语气和蒙弄说话。   蒙弄不知道如何向宁持之解释,自己是怕和他吵架,才拿钥匙的,于是只好沉默。   蒙弄的沉默更像是默认。   宁持之点点头,紧紧握着钥匙,尖锐的金属几乎把他手心刺破,他也绝对不想还给蒙弄。   宁持之到处翻抽屉,动作有些粗鲁,不知在找什么,不过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终于放弃了,用手捂着眼睛,突然提高声调,让阿姨给他拿烟。   自从蒙弄搬进来,宁持之很久没有吸烟了。   可今晚宁持之吸了很多烟,他对蒙弄说话时,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说过要陪在我身边,这一年时间里,你一天也不能从我身边离开。”   听了这句话,蒙弄觉得脑子中的一根紧绷着的弦断了,后脑勺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嘲讽地笑笑:   “好。你终于说了。还有什么是身为男宠必须做的事,你都直接说好了。”   宁持之头痛般地捂着额头,道:“蒙弄,那两个字不要再提了,我并没有这样看你,你也尊重一下自己行吗?”   “尊重?”蒙弄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宁持之,大声道:“宁持之,最看不起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宁持之一愣。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在你身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蒙弄点点头,“……哦,因为我是和你匹配度高的Alpha,对吧。”   蒙弄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宁持之。   宁持之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双耳都开始耳鸣,见蒙弄气得厉害,连忙道:“不,不是!我……”   “别装了,你想要这样吧。”   蒙弄用力拉着宁持之的手,往卧室里走。   宁持之根本没办法反抗面前的Alpha,他被狠狠甩到床上,顿时眼前一黑。   还没反应过来,年轻高大的Alpha就压了上来,睡衣被扯开,露出Omega苍白瘦弱的胸膛。   “蒙弄,蒙弄,别这样……”   宁持之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声,拼命挣扎。   “别动,装什么装。”   “……”   察觉到宁持之终于不动了,蒙弄却也停住了手。   他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湿透了,因为没有开灯,蒙弄不知道这是不是宁持之的眼泪。   蒙弄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想要打开台灯。   “别,”宁持之哑着声音,说,“别开灯。”   蒙弄没说话。   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身体默契地分开。   “对不起。”宁持之背对着蒙弄,蜷缩起身体,道歉。   “……”蒙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了。   由于昨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五点钟,天还没亮,蒙弄就醒了。   他坐起身,转头一看,宁持之背对着自己,还在睡。   “……”   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事,蒙弄忍不住后悔。   怎么也想不到,愤怒下自己居然会那样对宁持之。全然不知所措的茫然与自我厌恶。   即使是宁持之也不会原谅他了,蒙弄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赶出去,没办法还钱了。那还不如自己离开。   蒙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难怪被宁持之轻视。   他悄悄拿回自己的钥匙,不过蒙弄决定临走之前,要决定继续照着网友建议的“情人必做十件事”,给宁持之做最后一次早饭。   来到厨房。   也许是担心蒙弄怕生,公寓里只留了一个阿姨,负责打扫做饭。   此刻阿姨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准备早饭了。   见到蒙弄,阿姨愣了:“蒙先生起这么早?”   “嗯,”蒙弄点头道,“今天我来做早饭。”   “那怎么行。”   阿姨连忙拒绝。显然,宁持之向她强调过蒙弄在这个家的重要地位。   但是蒙弄态度非常坚决,阿姨只能站在一旁,看得心情焦急,比自己亲手干活还累。   蒙弄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他当然会做饭,奶奶去世后都是蒙弄自己做的,起码没把自己饿死。   不过味道怎么样就不敢保证了。   蒙弄忙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人问:   “蒙弄,你在做什么?”   蒙弄回头,就见宁持之脸色苍白地站在厨房门口。   因为昨晚的事,他看见宁持之有点别扭。   蒙弄转头继续忙碌,道:“我在做早餐。马上就好,你等一下。”   “你不用做这些。”宁持之说。   蒙弄沉默。   于是宁持之再次强调:   “你不用做这些,下次不要再做了。”   “不做这些,我做什么?”   蒙弄关了燃气,回头看着宁持之:“我什么都做不好,在这里也只会给你添麻烦。我还是走吧。”   宁持续哽住。   蒙弄与他不同,因为没有爱意,所以理解不了宁持之的心情。   只要和蒙弄在一个空间相处就满足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我上夹子,今天先请假一天,明天晚上十一点半更两章哦。 第23章   观察日记   患者N:男性Omega,34岁,183cm,68kg。   自述对爱慕的Alpha产生无法自控的占有欲,该患者状态低落,处于持续崩溃边缘。欲对腺体进行破坏性手术治疗,经劝说,阻止无效。   建议长期观察记录。   观察天数:第1天。   “别走,”   宁持之心里的话一句也讲不出来,他低着头,眼睛定定望向地面,不断地重复:“蒙弄,不许走。”   从昨晚起,宁持之就很不舒服,与蒙弄吵了一架后,身体与精神是双重折磨。   他只要一想到蒙弄可能会从自己身边离开,就觉得天旋地转。没有一个Omega能忍受这种痛苦。   宁持之终于忍不住了,他冲到洗手池旁,干呕起来。   抬起头时,整个下巴连带着脖颈都被血染红。   蒙弄一惊,道:“宁持之,你流鼻血了。”   宁持之反手用手背擦,发觉怎么也止不住。   “你怎么了?”蒙弄给宁持之递纸巾。   “我没事,只是工作太累……”   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宁持之脸色惨白。   这不可能只是疲劳吧,他看上去快要昏过去了。   蒙弄看宁持之站都站不稳,便扶住他的手臂,惊觉这人体温高得吓人,于是说:   “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要,我休息一下就好。”   蒙弄有点生气,道:“你生病了,必须去医院。”   “都说了没事!”宁持之剧烈咳嗽,脊背上的肩胛骨高高耸起。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宁持之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道:   “你在这里陪着我,我就不会有事。”   蒙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自己的陪伴到底有什么用,能比得上医院吗?   蒙弄拿出手机,道:“是吗?我给郝英才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吧。”   宁持之一下慌了,他连忙去夺蒙弄的手机,口中道:“别给她打电话。”   蒙弄不听他的,他个子比宁持之高,踮着脚时,宁持之就没办法阻止他的动作。   “喂?”郝英才很快接了电话。   “喂,我是蒙弄。”蒙弄这样说着,他低头看宁持之,发现这人简直是如临大敌,心中不由更加疑虑。   蒙弄道:“今早宁持之呕吐,流鼻血,发烧,又不肯去医院……”   “你……”听他都说出来了,宁持之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   蒙弄觉得宁持之好像在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心中一刺。   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后悔也来不及。   “什么?”郝英才声音立刻严肃了,她问:“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蒙弄刚要说地址,一不留神,手机就被宁持之夺走了。   宁持之立刻挂断了通话,颤抖道:   “我都说了,不用……不用……”   宁持之大口喘气,一副被气得狠了的样子,捂住胸口,慢慢坐到地上。   “宁先生!”   阿姨冲上前坐在宁持之身边,大为慌张,晃他的肩膀。   蒙弄也有点惊了,他上前扶住宁持之,发现这人紧闭双眼,竟是失去了意识。   手机一直在震动,蒙弄一看,是郝英才的来电,连忙接听。   “蒙弄!”   郝英才大声道:“现在你赶快把宁持之弄到你身边,让他的脸贴着你的脖子。”   “呃,好。我要带他去医院吗?”   “不用,这想死的家伙又吃你的抑制剂……你不要管啦,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   蒙弄一边把宁持之扶着坐好,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边报了地址。   郝英才嘀咕:“搬到这么远的地方啊……行,我尽快过去。”   蒙弄问:“我要抱着宁持之多久?”   现在宁持之状态相当不好,身体滚烫,意识不太清醒,所以蒙弄才能顺利完成郝英才的要求。   一旦宁持之醒来,可想而知,蒙弄拿这个强势倔强的Omega没有办法。   “保持时间尽可能长,”郝英才说:“如果现在他离开你,说不定真的会死,你可要好好看着他……”   蒙弄愣了,旋即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的。”   郝英才是个大嘴巴的医生,无论什么秘密都保守不住。   正因为如此,蒙弄才能立刻知道宁持之不想去医院的原因。那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是缺少Alpha信息素安抚,所以去医院也没用。   那么,宁持之直接和蒙弄说不就好了。为什么不告诉蒙弄呢?   蒙弄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宁持之。他小时候一直注视着宁持之,知道他喜欢的东西,知道他偏爱的品牌,对那时的蒙弄来说,宁持之就是他的世界。   可现在蒙弄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宁持之,他根本搞不懂这个Omega到底在想什么。   在阿姨的帮助下,蒙弄把宁持之抱回卧室。   因为之前处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蒙弄知道此时宁持之不能离开自己身边,蒙弄只好露出脖子给宁持之闻。   蒙弄让宁持之平躺,自己则是撑着手臂靠近他,姿势很累。   而双眼紧闭的宁持之,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蒙弄还疲惫,还要痛苦。   半个小时后,郝英才匆匆赶到。   她推开卧室的门,说了一声‘蒙弄’,看到床上的宁持之,就忍不住叹气。   蒙弄撑起身,双手酸得厉害。   他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宁持之还要吃我的抑制剂?”   郝英才早已被宁持之威胁着封了口,被问时只能沉默。   但她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让她保守秘密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忍不了蒙弄的追问,郝英才下定决心般,把蒙弄从床上拉起来,推他进浴室里。   蒙弄一愣:“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宁持之身上发生了什么吗?”郝英才道:“你就在这里自己听好了。”   蒙弄反应过来,拒绝道:“不要,我不想偷听。”   “不是偷听啦,是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郝英才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你的行为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郝英才说,“有话就应该直说,如果宁持之不愿意说,那么你就自己来听听看。蒙弄,你也好奇宁持之到底是怎么看你吧。”   郝英才给宁持之打了一针,推推宁持之的手。   “宁持之,醒醒。”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才醒来,他问:   “蒙弄呢?他走了吗?”   声音有早知如此的了然,但却又充满悲伤。   郝英才说:“他在浴室里。”   蒙弄不由一惊,但是宁持之根本不信,很快就说:“别开玩笑了。”   “……”   “也好,”宁持之叹了口气,说:“我这样实在是……还是等我恢复后,再去找他吧。”   “你自己心里明白,”郝英才指出,“这次靠你自己,根本不会恢复。”   宁持之沉默,半晌:“总有办法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你用了太多‘治愈’……至少要蒙弄咬住你的腺体,注入的信息素容量才够让你恢复正常。嗯,每周一次。”   宁持之苦笑:   “我不能说。”   “那怎么办?我警告你,你再也不能吃Alpha的抑制剂了。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和蒙弄好好谈谈吧,让他暂时标记你。“   “不,”宁持之哑声说:   “昨晚,昨晚他只是捂着我的嘴,我就完全控制不住,像狗一样舔他的手。如果他真的标记我,我的反应……他一定会更讨厌我。”   郝英才无奈:“你需要他,也不是坏事啊,我觉得蒙弄不会讨厌你的。”   “你根本不懂,”宁持之恼羞成怒了,他冷冷地看着郝英才,道:“你只管闭好嘴就行了,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郝英才耸耸肩,话锋一转:   “这次可不能怪我大嘴巴,是你自己说的。我一开始就和你讲,蒙弄在浴室,只能怪你不信我。”   宁持之一愣,忽然意识到郝英才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像是雕像般僵硬了。   郝英才不顾宁持之死活,招呼道:“蒙弄,你自己出来吧。”   说完,郝英才离开卧室。她知道这里不再需要自己了。   房间里沉寂半晌,蒙弄率先开口:   “宁持之。”   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蒙弄犹豫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持之握紧了手,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   “因为你会很反感。”   他很在意蒙弄的反应,所以说完这话,宁持之立刻看向蒙弄。   蒙弄并没有否认,脸上还露出为难的表情。   宁持之了然,连忙说:“放心,我不会求你标记我的,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说完这话,宁持之太阳穴突突直跳。   宁持之知道,如果没有蒙弄的帮助,自己的情况会持续恶化。但宁持之必须这么说。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求蒙弄抱住他,抚摸他,已经很过分了,只有宁持之这种厚脸皮的Omega能对Alpha开得了口。   不过即使是宁持之,也没办法再开口求蒙弄标记自己。蒙弄肯定不愿意,对这点宁持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蒙弄沉默。   在他看来,宁持之把自己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灵魂伴侣的Alpha信息素。   如果有需要,干脆的、明确的要求蒙弄去做,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考虑自己的想法。   “我没关系,”蒙弄说,“我可以做。”   宁持之死寂般的心重重跳动,他根本不敢看蒙弄的脸,侧过头,勉强说:   “你不要因为我勉强自己。”   “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吧。”   血气上涌,宁持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知道蒙弄不愿意,他只是在勉强自己。   但宁持之太渴望房间里的Alpha了,他想被蒙弄狠狠地咬住脖颈,哪怕只是短暂的标记他也愿意。   宁持之用残存的理智,控制自己,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要了,没有你我也能恢复的。”   蒙弄问:“还有其他Alpha能标记你?”   宁持之没回答,低着头含糊道:“……你走吧。”   他屏住呼吸,虽然没有抬头,但一直留意听着蒙弄的动静。   ——吧嗒。   卧室的门发出声音。   宁持之一愣,抬起头,只看见卧室空无一人。   胸口仿佛被利刃穿过般,贯穿着被冷风浸透。   宁持之随即明白,蒙弄是听了他的话,离开了这里。   他控制不住地站起身,但身体不知怎么动不了,宁持之踉跄着摔在地上。   他狠狠捶了一下地板,急得几乎要落泪。   宁持之后悔了。   反正蒙弄已经很讨厌他了,再多讨厌些又怎么样?   哪怕是跪在地上求蒙弄都好,想让蒙弄标记自己,哪怕是短暂标记也无所谓。   他根本离不开他。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轻响,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宁持之怔住,抬头看去。   蒙弄只不过是出去拿了一趟抑制剂,回来时就发现宁持之摔在了地上。   他看上去非常不好,眼角像是含着泪一样红了,一看见蒙弄,就叫他的名字。   蒙弄连忙把他扶起来:“你怎么了?”   宁持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握着蒙弄的手臂,问:“你去哪儿了,你要走吗?”   “我没有走,我去拿抑制剂。”   “为什么拿抑制剂?”   蒙弄道:“你不想被我标记,只能吃抑制剂了吧。”   宁持之没有不想被蒙弄标记,也不想再吃抑制剂了。   他急忙说:“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可是……”   说啊,说他想要的只有他。   但是实在是说不出口。宁持之比蒙弄大了这么多岁,如果开口求他标记自己,那宁持之在蒙弄面前,就真的没有尊严了。   “可是什么,”蒙弄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敏锐地察觉到蒙弄的厌烦情绪,宁持之有种被逼到悬崖的感觉。   “没……没什么,”宁持之终于还是笑了笑,他捂住自己的后颈,低头说,“我吃抑制剂就好。真对不起,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蒙弄叹了口气。   听到蒙弄叹气,宁持之胸口一痛,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尽量让自己表情轻松一些。   宁持之催促蒙弄:“把抑制剂给我吧。”   伸出手做出索要的姿势,但他连手指都在发抖。   看着宁持之的手,蒙弄又皱眉。   看着蒙弄不悦的表情,宁持之简直快要崩溃了,他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能让现在的蒙弄心情好点。   “这抑制剂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吃的。”蒙弄说,他紧紧皱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   “郝英才说了,你再也不能乱吃抑制剂,宁持之,你怎么一点也不听医生的话。”   “……”   宁持之不知道蒙弄要做什么。   为什么是蒙弄吃药?   自从搬到宁持之家后,蒙弄再也没吃过抑制剂。   在宁持之不敢置信的眼神下,蒙弄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从药袋里拿出一片白色药剂。   仰头,年轻人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蒙弄把药片吞了下去,随后便走到床边,靠近宁持之。   蒙弄又在叹气了。   宁持之闭上眼,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逃避蒙弄无奈的叹气声。   但是下一秒,宁持之忽然觉得颈部一松,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蒙弄正拉着自己颈上银色的保护环。   蒙弄非常无奈地问:   “这么要怎么打开?”   一时间,宁持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无所谓了,不管蒙弄要做什么,都没关系。   宁持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颈环打开的,只记得自己把颈环扔到地板上时,发出那样明显的声音。   宁持之跪在床上,被蒙弄从背后按住双手,是完全驯服的姿势,宁持之的脸贴在床上,动弹不得。   但蒙弄还觉得不够,他用领带把宁持之的双手捆住,紧紧绑在床头。   宁持之没有挣扎,在这个姿势下,他艰难地回头,看着蒙弄。   蒙弄莫名有些紧张,所以他又找出一条领带,把宁持之的眼睛盖住了,宁持之‘呜’的一声,身体顿时紧绷着:“别这样,蒙弄,让我看你的脸。”   蒙弄当没听见。他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标记Omega,只想速战速决。   于是蒙弄迅速扯开宁持之衬衫的领口,找到那浅粉色的伤痕后,用力咬住。   “蒙弄……”   宁持之像是被扼住咽喉般,窒息着想要挣扎。   这种情况下蒙弄非常反感宁持之的动作,他用力压着宁持之的肩膀,不让他动弹,牙齿很快就把那人颈部的腺体咬破了。   做过手术的腺体无法散发强烈的味道,蒙弄只闻到了很微弱的香气,但是存在感很强。   与此同时,蒙弄的信息素也毫无保留的灌进宁持之的身体里,后颈、整个背部、甚至是脸上,都显露出宛若云霞般的浅红色。   这就是Alpha的标记。强势凌人,不容拒绝。   每次服用Alpha抑制剂,宁持之的反应都很强烈,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没有蒙弄的标记,这样痛苦的体验还会持续很久。   不过,当蒙弄咬住宁持之脖颈后,大量的信息素涌入身体,安抚着宁持之体内暴走的荷尔蒙,宁持之立即感觉到了平静与祥和。   他非常舒服,可不知道为什么,等蒙弄摘下盖住他眼睛上的领带时,那条领带都被洇成深色。   宁持之沉沉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蒙弄起床去上班,他也没醒过来。   第二日。   因为宁持之一直在睡,蒙弄只好乘坐公交车来上班。   自从搬入公寓后,一直是宁持之开车接他上下班,蒙弄都不知道从公寓乘坐公交车通勤这样不方便,他比往常提前半小时出门,但却迟到了五分钟。   幸好现在没人敢对蒙弄迟到提出意见,蒙弄有点尴尬地走进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领导刚一关门,状似埋头苦干的同事们立刻抬起头,叽叽喳喳。   “今天‘库里男’没来,好怪,一定发生了什么。”   没有跟上八卦的同事连忙问:“‘库里男’是谁?”   “开着库里南送蒙主任上班的男人——个子高瘦,穿着很贵西装,非常有气场的那个。”   “哦,”同事了然,“是那个经常给蒙主任送午餐的帅哥啊。”   同事点头:“对,就是蒙主任那个贤妻良母的对象。”   “哈哈,这个点评,非常到位。”   “有一次我看到他给蒙主任整理衣领,比我妈对我还耐心。”   “之前蒙主任穿什么都很随便吧,自从认识他……”   “被打扮得干干净净……”   同事们热情的讨论着从各方面得知的有关领导的小道消息,但说着说着,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之前众人讨论蒙弄为何能成为销售部主任。   是“私生子”,还是“小白脸”;靠爸爸还是靠情人?如今情势已经很明确了,蒙弄成为销售部主任的原因,他那个硬到离谱的后台,显然答案都是后者。   自从蒙主任上台后,几乎不怎么管下属,又没有了刻薄刘哥的欺负,大家过得相当愉快。   没人愿意领导和他的后台关系恶化。   同事们忍不住祷告:希望‘库里男’今天只是有事没来,他和领导一定要好好的啊,阿门。 第24章   观察日记   患者N:男性Omega,39岁,185cm,67kg。   自述在爱慕的Alpha眼中缺少性吸引力,该Alpha对Omega不感兴趣,且对患者有强烈抵触心理。   患者对自身年龄增长的事实反应敏感。   建议增强冲突,必要时予以一定刺激。   观察天数:约4年。   不知为何,一整日,蒙弄都心神不宁。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只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这样忍耐了许久,终于到了六点,蒙弄松了口气般收拾东西,匆匆离开公司。   平时他总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但今天蒙弄是打车回去的。   想到宁持之昨天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蒙弄的心情就一言难尽,他想早一点回家,确认那个Omega已经恢复正常。   回到公寓,餐桌上已经摆好碗筷饭菜。但卧室的门还锁着,没有看到宁持之的身影。   阿姨听到开门声,连忙迎了上来,担忧道:   “宁先生一整天都没有出来,我敲门,给他送吃的进卧室,他也让我不要管他。”   蒙弄不由皱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姨松了口气。   蒙弄年纪虽小,却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和他说过宁持之的情况后,阿姨为雇主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蒙弄换了衣服后,就敲敲卧室的门。   房间里没有回应,蒙弄一顿,唤道:   “宁持之。”   同时轻轻打开房间的门。   空调的温度被调得极低,刚一开门,卧室里的冷风便直逼蒙弄脸庞。   蒙弄打了个冷颤,连忙走进房间,把空调关了。   一回头,就见宁持之穿着有些不合体的衬衫,正坐在床上,看向自己。   “怎么不说话,”蒙弄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宁持之不答反问:“你去了哪里?”   “我去公司。”   宁持之不敢置信:“你标记了我,还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二。”蒙弄不明白宁持之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解释道,“工作日。”   “……”   宁持之躺在床上,蜷了蜷身体,沉默。   蒙弄仔细看看,终于发现宁持之给自己的那种莫名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走到宁持之身边,道:   “奇怪,你身上穿的,好像是我的衣服。”   平日,宁持之总是穿订做的西装,剪裁得体。   但是今天宁持之穿的衬衫明显比他尺码大了些,宁持之的手背都被衬衫袖口遮住了。   不过宁持之否认,他道:“你看错了,这是我的衬衫。”   “不会啊,这就是昨天我穿的那身。”蒙弄拉住宁持之的手臂,给他指,“你看袖口这里还有墨水……”   到了这种地步,宁持之也没办法否认了,只好说:   “好吧,也许是我穿错了。”   “我已经交给阿姨,请她帮我送去干洗店,不可能是穿错。”   蒙弄当场揭穿,问:“宁持之,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宁持之被蒙弄追着不放,几乎要恼羞成怒了,他忍耐着说,“行,说谎是我不对。很抱歉穿了你的衣服,能不要再追究了吗,蒙弄。”   宁持之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大步走到衣柜前,当着蒙弄的面换了身自己的衣服。   蒙弄看着宁持之背对自己,解开衬衫的纽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蒙弄的衬衫从宁持之上身滑下,露出Omega的颈部、后背。那些地方已经褪去了犹如晚霞般的淡红色,恢复了白皙,只有颈部还留有一个深深的齿痕。   蒙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去,心里十分尴尬。   不知道宁持之为什么没把自己赶出去,再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换好衣服,他看着蒙弄的背影,自嘲地笑笑。   想来蒙弄进卧室,一定是来叫自己出去吃晚饭。   “蒙弄,走吧。”   宁持之招呼一声,打开卧室的门。   两人沉默着一起用晚饭。   最开始宁持之还有些闷闷不乐,但和蒙弄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很快恢复正常。   宁持之开口和蒙弄搭话,主动问他今天工作怎么样。   蒙弄有点搞不清宁持之这阴晴不定的个性,所以除了宁持之问他问题会回答外,基本都是保持沉默。   晚餐结束后,宁持之说:“我有点累,想早点回房间休息。”   交易约定,蒙弄每晚都要和宁持之睡在一起。为了不打扰同住人,每当宁持之说自己想要睡了,蒙弄就会陪着宁持之,坐在卧室床边,轻易不离开卧室。   算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但今天听到宁持之说想要休息,蒙弄愣了下。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也太早了,怎么每天宁持之入睡的时间都在提前呢?   但蒙弄还是说:   “好,我洗个澡就来陪你。”   宁持之“嗯”了一声。   听阿姨说,宁持之今天都没从卧室床上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能露出期待的表情。   不过,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声响起。   阿姨连忙去开门,边走边问:   “谁呀?”   打开门后,就听到门外,一个热情的男声响起:   “阿姨,是我。”   蒙弄一怔,连忙向门外的走廊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带着厚厚眼睛、满头卷发的青年男性,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阿姨惊喜道:“是方恒啊,快进来快进来。”   几乎是被阿姨抱着请进门的方恒,先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阿恒?”蒙弄惊喜。   宁持之却是脸色一沉。   他与蒙弄不约而同地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却是截然相反。   方恒看看蒙弄,又看看宁持之,道:   “听阿姨说表哥你身体不舒服,我特意来看你。”   宁持之不客气道:“我现在的确不舒服,没办法招待你。”   蒙弄顿了顿。   尽管他挺想和方恒聊聊天。但这间公寓毕竟是宁持之的房子,主人赶方恒,他也没办法。   “太无情了,表哥。”   方恒假哭,很快又举起手里拿着的盒子,晃了晃,笑着说:   “我买了蛋糕,一个人实在是吃不完。只是想请你们吃蛋糕,好吗?”   “……”   尽管蒙弄与宁持之都吃过晚餐,但此刻还是坐回餐桌前,看方恒带来的六寸蛋糕。   那蛋糕被切成四块,每一块都是不同口味的,有巧克力、水果……等等。   被分到一块巧克力口味的蛋糕,蒙弄咬了一口,眯了眯眼。   方恒回国有一段时间了,可蒙弄一直没有机会见他,刚想和他寒暄,就听宁持之道:   “我想早点休息,不想聊天。方恒,蛋糕我收下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们这么熟了,不用你招待我,”方恒提议道,“表哥你回卧室关门睡觉吧,我和蒙弄聊会儿再走。”   “不行,”宁持之道,“我睡眠质量很差,客厅有一丁点声音,我都没办法休息。”   “……”蒙弄默然。   他经常在宁持之想要睡觉时,开着台灯靠在床头翻书写字,也没听宁持之有什么意见。   方恒可怜道:“不要赶我走嘛,我保证吃完蛋糕就走。”   宁持之哼了一声,举起叉子,切下一块蛋糕,大口往腹中吞食。   蒙弄记得宁持之以前很讨厌吃甜食,不知他今天他怎么来了兴致,只是他吃蛋糕的表情看不出有多享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欲呕了。   在宁持之的努力下,四块蛋糕很快就被吃完。其中蒙弄与方恒各自吃了一块,剩下都是宁持之吃的。   宁持之表情相当难看,他的脸色又有些苍白了。   用清水漱口后,宁持之站起身,对方恒说:“我送你。”   “不用,你不是想早点休息吗?我打车就好。”方恒客气道。   “送你回来再休息。”   “你是病人,我会不好意思。”   “没关系。”   方恒笑笑,不说话了。   连蒙弄也察觉出不对,不知道宁持之为什么要坚持送方恒,是担心方恒一人不安全吗?   蒙弄道:“我可以去送他。”   听到蒙弄这么说,宁持之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与蒙弄住在一起这么多天了,蒙弄一次都没主动说过要送宁持之出门。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对蒙弄说:“你不会开车,别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陪他打车。”   “附近就能打到车,没必要麻烦你下楼。”   宁持之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蒙弄以为宁持之在客气,道:“我不累,我可以去。”   “……”   宁持之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蒙弄,没说话。   察觉到宁持之情绪的变化,蒙弄皱眉,刚想说什么。   宁持之便说:“你想去就去。”   说完,低下了头,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蒙弄在玄关穿鞋子,宁持之还是坐在餐厅,没回卧室。   方恒出门,蒙弄跟上,就要关门时,蒙弄好像听到宁持之说:   “我不想让你送他。”   但那声音太轻了,蒙弄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Omega真的很奇怪。”   送方恒的路上,蒙弄忍不住这样说道。   蒙弄这一生只见过三个Omega,并且与他们之中绝大多数关系不好,他对Omega算不上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抵触的。   “哦?”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蒙弄想着宁持之。   这个Omega实在是忽冷忽热。   明明对蒙弄照顾有加,温柔体贴。但有时又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他曾在蒙弄最困难的时候紧紧抱住他,说喜欢他,说想被他标记。   但他也曾对蒙弄大声叱责,说很伤人的话,让他离开。   蒙弄忍不住叹息。   方恒似乎很感兴趣,追问:“你是在说宁持之吗,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很奇怪的事?”   蒙弄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有指宁持之。但我想问,什么情况下,Omega会偷偷穿Alpha的衣服?”   “应该是‘筑巢’吧。”方恒想也没想,回答。 第25章   观察日记   患者N。   自述对情敌有强攻击性,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例外。患者已经完成腺体切断手术,异常反应大,需长时间治疗。   备注:暂时远离患者,因对本人有暴力倾向。   观察天数:3天。   蒙弄试图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有关‘筑巢’的知识。   很可惜,成年后蒙弄疲于打工赚钱,经常逃课。   而有关AO的基础知识都是成年分化后才会授予学生,蒙弄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些欠缺,只知道这个词听着耳熟,但具体的意思却是不甚了解。   方恒看了眼蒙弄,见他面露不解,解释道:   “成年后的Omega,一旦有了组建家庭的想法,便会收集带有心仪的Alpha气味的物品,堆在身边,类似鸟类的筑巢行为。这会让Omega更有安全感。”   蒙弄心中一动。   忽然想起之前他与宁持之一起吃饭,结账时,宁持之和服务生要了自己用过的筷子。   那时蒙弄不明白宁持之为何会想要自己使用过的餐具,还和宁持之吵架。现在想想,也许就是“筑巢”。   但是,‘心仪’的Alpha?不可能的。   很在意方恒解释时的措辞,蒙弄反驳道:   “对Omega来说,任何一个Alpha,只要有信息素的,都可以被当做筑巢材料吧。”   方恒想了想,说:“这方面研究的样本太少,我说不准,只是大概率被选择的对象是心仪之人,也有少部分会收集比较亲近的Alpha的物品。”   蒙弄点点头,果然。   “你说的Omega就是宁持之吧,”方恒非常感兴趣,毫不委婉地问,“他收集你的衣服了?真没想到宁持之会做这种事,他平时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看不起人的样子,完全不像个Omega……”   蒙弄连忙否认:“不是他。”   “不用瞒着我,”   方恒直接道,释放出惊人的消息:   “我听宁持之说,你们两个登记结婚了。”   “……”   蒙弄一惊。   这件事他本来是想隐瞒的,而且非常不想让方恒知道。   完全没想到宁持之会告诉方恒。   蒙弄微恼于宁持之擅自的行为,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是,我们的婚姻关系是假的。”   “假的?”   “对。”蒙弄道,“一年后就结束。我不懂宁持之为什么要和你讲。”   看出蒙弄产生的负面情绪,方恒沉默,半晌道:   “我觉得宁持之是很喜欢你,所以才会‘筑巢’,才会告诉我你们登记结婚的事。”   蒙弄摇摇头:“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那你对宁持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方恒问,“是喜欢吗?”   蒙弄心想。喜欢,还是不喜欢,非要二选一的话,当然是喜欢。   宁持之聪明,强大,很有魅力,这样的Omega,谁会不喜欢?   但也仅仅是喜欢。   蒙弄觉得,那可能是欣赏,可能是崇拜,唯独不是那种可以被明确命名为“爱情”的情感。   所以蒙弄没有回答。   公寓坐落于繁华的金融街附近,方恒很快打到车。   “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蒙弄叮嘱。   “好的,”出租车里,方恒说,“你赶快回去吧,表哥还在等你。”   蒙弄点点头。   不过他暂时不想直接回公寓,走路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杯便宜的饮料,坐在用餐区,看着玻璃外人来人往。   附近都是上班族,现在是九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疲惫。   不久前蒙弄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短短几天,蒙弄的工作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很难说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这是双刃剑,就像是宁持之。   想靠近他,就要忍受他温柔对待的同时,那猝不及防刺来的阴冷话语。   想到这里,蒙弄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蒙弄打开手机,想起刚刚自己对常识问题都不了解,便想趁现在补补课。   于是搜索有关Omega的常识问题。   因为社会上Omega的数量极少,大部分人对其有刻板印象,搜索出来的信息简直可以说是下流至极,不堪入目。   蒙弄看了一会儿就想关掉页面。   但就在关掉页面的同时,他的眼睛忽然扫到了一行字。   蒙弄直觉那信息也许对自己有用,连忙把页面重新打开。   就看网友发帖吐槽道:   【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一个Alpha在咬Omega的脖子,这是标记吗?也太伤风败俗了,旁边还有小孩子呢,完全没人管。】   回复:   【没错,我也见过。】   【要我说,AO性别的人就是野兽,应该把他们关在家里,或者什么指定的地方。】   【可是Alpha身体素质强,专注力高,很容易站到普通人难以达到的水平,精英阶层几乎都是Alpha,谁敢关他们呢。】   【好羡慕啊。投胎成Alpha就注定这一生都会幸福。】   ……   迅速刷过这些无脑的回复,蒙弄找了一会儿,主要看下面科普类留言。   【标记分为短期标记以及永久标记。如果是永久标记,Alpha与Omega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变化。他们会强烈渴求靠近对方,不希望对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内,并伴随有强占有欲,有可能会导致长达一个月,甚至半年以上的不稳定期。】   【理解一下吧,不稳定期的AO如果被迫离开彼此,会产生应激反应,严重的还曾发生过暴力事件。】   【法律有相关规定,结婚一个月内的AO可以在街上做出咬颈等亲密行为,超过一个月才会有罚款措施。】   从没想过自己会标记Omega的蒙弄,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稳定期的存在。   惊讶之余,开始搜索“短期标记”。   然后蒙弄发现,短期标记后,AO也会产生类似永久标记的不稳定期,只是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到两天。   看到这里,蒙弄立刻从座位上站起。   他把手机装到口袋里,匆匆离开便利店。   怪不得蒙弄今天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心脏很难受;也怪不得宁持之在听说蒙弄上班后,会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他。   无论两人之间有没有感情,标记后的Alpha把Omega独自一人扔在家里,都是很不礼貌的。   蒙弄想着宁持之今早发现卧室没人时的场景,他一定也产生了应激反应,所以才只能穿上带有自己气味的衣服。   这不是筑巢,只是不稳定期。   蒙弄快步朝公寓走,心里有种‘糟了’的感觉。   在蒙弄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甚至还当着宁持之的面,和方恒走了。宁持之一定觉得自己是故意羞辱他。   因为走得太快,蒙弄心脏怦怦跳动。   是的,他们两个都是受到激素的影响。   与感情无关。   所以蒙弄才会忍耐不住自己,此刻心里想要强烈靠近宁持之的冲动。   回到家时,蒙弄微微喘气。   阿姨见到蒙弄,问:“方恒回去啦?”   “嗯。”   蒙弄点头,没多和阿姨说话,便匆匆回到卧室。   却见床上空无一人,蒙弄愣了一下,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宁持之的人影。   给宁持之打电话,也没人接。   “阿姨,”蒙弄问,“宁持之去了哪里?”   阿姨诧异道:   “宁先生回到卧室,就关上了门,我没听到他出门的声音。”   “可是现在宁持之不在卧室。”   “这么晚还出门,是去工作了?”   阿姨问。   蒙弄没回答,他也不知道宁持之去了哪里。   难道是在气自己刚刚没陪在他身边,所以干脆离开这里了?   受到激素影响的蒙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他打算出门去找宁持之。   本来已经在玄关准备出门了。   可就在这时,蒙弄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无法描述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感觉到了房间里很微弱的信息素,就在卧室方向。   蒙弄迟疑了一下,走进卧室,朝衣柜那边走去。   打开衣柜的门。   几乎是在打开衣柜的瞬间,蒙弄便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   顺着声音向下望去,宁持之就抱膝坐在衣柜里。   见到宁持之,蒙弄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   宁持之没有回答。   感受到蒙弄的气息,他低下头。   衣柜里曾经挂得整整齐齐,属于蒙弄的衣服,此刻凌乱的堆成一团,被人紧紧搂在怀里。   宁持之敏锐地闻到蒙弄身上染上了方恒的香水。   刚刚逼迫自己吃的蛋糕又在胃中翻涌。   “你不是去送方恒吗,还有心思管我在哪里?”   妒火中烧的宁持之控制不住自己,低头冷声说:   “虽然我们是法律上的配偶,但你也说了,都是假的,你没有义务照顾我。”   宁持之颤抖到牙齿都在打颤,他紧咬牙关,仔细听蒙弄的动静。   蒙弄本来想道歉的,说自己是不知道标记后会有不稳定期,所以才会送方恒。   一听宁持之态度这样恶劣,蒙弄恼了:   “既然你知道这是假的,为什么告诉方恒我们结婚的事?”   宁持之一惊,没想到方恒会告诉蒙弄。   更没想到蒙弄会拿这件事质问自己。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嫉妒的情绪控制住了,宁持之颤抖道:   “我是故意告诉他的!”   “你凭什么?”   “蒙弄,无论你对方恒有什么小心思,”宁持之提高声音,严肃道:   “在我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你都不能出轨。”   “出轨?”蒙弄怒极反笑,   “这也太离谱了,我和方恒什么都没有,更何况——”   刚要说些什么刻薄的话。   但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蒙弄,他郁闷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方恒打过来的。   蒙弄刚想接听,就听宁持之问:   “是方恒吗?”   蒙弄没回答,径直按了接听键。   “别接。”宁持之说。   “喂……”蒙弄听到方恒在和自己说已经平安到家的事情。   宁持之低声道:“和我说话时,不要接他的电话,蒙弄。”   但蒙弄一个字也没听见。   等他挂了方恒的电话,宁持之冷笑着,又道:   “还说你们两个没什么,蒙弄,你又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蒙弄深吸一口气。   什么事?接听方恒的电话,是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况,宁持之有必要如此认真,对待两人虚假的婚约吗?   听宁持之这种语气,真的像是在审讯彻夜不归的伴侣。   蒙弄忍不住道:   “宁持之,你这么在意,不会是喜欢我吧?”   “……”   宁持之仿若被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宁持之勉强抬起头,观察蒙弄的表情。   没听到宁持之的回答,蒙弄怔了怔,随即皱起眉头,露出一个很不耐烦的表情。   “……怎么可能。”   宁持之连忙回答,他苦笑着:“你太年轻,我都可以当你爸爸了。”   忽然感觉很冷,宁持之把怀里蒙弄的衣服盖在头上,想让自己尽可能的多感受到蒙弄的气息。   听到宁持之又拿自己的年龄说事,蒙弄一阵恼火。   又看宁持之抱着自己的衣服,更是生气,道:   “那把我的衣服还我。”   说完,伸手把宁持之头上自己的衣服扯了下来。   宁持之一惊,没想到自己这样也会被蒙弄讨厌。   但他觉得自己很难受,如果没有蒙弄的衣服,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更多让蒙弄讨厌的事。   宁持之下意识伸手,想把衣服夺回来:“蒙弄,我只要衣服还不行吗,快还给我。”   蒙弄手臂向后,不让宁持之抓到,但自己却被宁持之扑在了地上。   “你不是可以当我爸爸了吗?”蒙弄怒道,“哪里有这样的长辈啊。”   宁持之发抖到牙齿打颤的地步,他强忍着内心极度渴望靠近蒙弄的心情,挣扎着说:   “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是,是因为受到激素影响,你可能不知道,标记后会有不稳定期……所以……”   蒙弄冷声道:“好,你知道我对这方面不了解是吧。既然你不和我说,我就认为是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怎么样,要我帮你找其他Alpha过来吗?”   “你……”   宁持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忍不住咳了一声,他咬紧牙关,用手捂住口,别过头去。   但蒙弄还是看见宁持之的唇边涌出一丝血迹。   心里一惊,蒙弄道:“你又流鼻血了?”   这个可恶的Omega,不会又偷吃自己的抑制剂了吧?   郝英才说过,他再乱吃药,可是会死的。   不顾两人姿势古怪,蒙弄撑着手坐起身,用手捏宁持之的下巴。   “别……”   宁持之被迫转头,从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那血迹不像是鼻血,倒像是从口中流出来的。   蒙弄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直接用手指打开宁持之的口腔,在里面翻找。   很快,蒙弄确定,宁持之唇边的血迹来自下唇的一道伤口,除此之外,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蒙弄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手指从宁持之的口腔里拿出来。   但因为刚刚的动作,手指沾上了宁持之的唾液,随着动作,有透明的丝连接着蒙弄的手指与宁持之的口腔。   “……”   蒙弄有点尴尬,手指僵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持之心脏狂跳。   不知道蒙弄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担心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可就算是怜悯,对待蒙弄的亲近,宁持之也有点无法忍耐。   就见宁持之垂下眼帘,侧过头,伸出鲜红的舌头,把蒙弄的手指舔干净。   随着吞咽的动作,宁持之抬起眼看着蒙弄,姿态十分驯顺。   “我不要其他人,”宁持之哑声说,“我真的很需要你。”   “……”   蒙弄沉默了很久,才说:“宁持之,我不懂你。这些话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说不出口。”   宁持之深深地低下头,他的身上穿着蒙弄的衣服,手里还紧紧抓着蒙弄的肩膀,好像说出这话就要崩溃了一样。   “我比你年纪大,不能给你添麻烦,真的很丢人。”   “我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不一样,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被当成小孩看待,蒙弄又有点生气了,他冷冷道:   “有什么事你都说清楚,我会自己决定要不要做的。”   “……”   良久的沉默。   宁持之终于开口,他道:“我不想让你再见方恒了。”   蒙弄一怔,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宁持之又连忙道:“在标记后的不稳定期,不要见方恒。”   “……”   这应该是受激素水平影响,Omega的占有欲体现吧。   蒙弄想,这个“见”可能要做广义理解。   毕竟刚刚自己接了方恒电话,宁持之就生气了。   “想让你对我和方恒一样。当然,只要是标记我之后的那几天就好。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   宁持之简直是把自己的自尊心踩在脚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   他深知,这对蒙弄来说,是给他增加更多负担的麻烦事。   因为蒙弄一直都没有回应。   不希望蒙弄觉得自己又在用债务要挟他,宁持之又说:   “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帮我。   “你愿意标记我已经帮了大忙了。   “给我你的衣服就好。”   听蒙弄一直没有回答,宁持之声音都在发抖: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希望你当做没听见,不要介意。”   怕自己回答得太快,不够稳重,蒙弄没说话,只继续听宁持之还想说什么。   直到这时,蒙弄才开口:   “我没有不愿意。刚刚你说的就是,标记你之后不能离开家,要一直陪着你吧?我能做到。”   “……”   “衣服也可以给你,”蒙弄想了想,道:   “以后这些话你要说出来,因为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   宁持之“嗯”了一声,靠在蒙弄胸前。   这个年轻的Alpha实在是太善良,自己比他大这么多,却总要受到他的照顾。   内心深处涌上来愧疚的情绪,几乎要把宁持之淹没了。   第二天清晨。   蒙弄在刺眼的阳光以及鸟鸣中醒来。   他抬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看了看时间。   刚刚七点。   他昨晚十点就和宁持之一起睡了,这一夜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是以看见时间的瞬间,蒙弄就想赖床不起。   反正今天他也打算请假,不去上班。毕竟他有正当的理由,要在家陪伴情绪不稳定的Omega。   不过,身边的Omega似乎比他起得要早。   在蒙弄闭眼赖床的这段时间里,就听到房间里有写字的沙沙声。   蒙弄转过头,便见宁持之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正在低头写什么。   他似乎刚洗过澡,长发披在浴袍上,发尾还在缓缓的滴水。 第26章   恍惚间,蒙弄想起以前自己住在宁持之家里发生的事。   有一次,蒙弄生病,非要缠着宁持之,和他睡在一起。   奶奶拧着蒙弄的脸要把他从宁持之房间里拽出来。   “你想把宁哥哥也传染上吗?”   “我不要走!呜呜呜……”   蒙弄死死抱着宁持之的胳膊。   “没关系,”宁持之笑着说,“今晚我来照顾他吧。”   蒙弄快乐地躺在他的床上,宁持之则继续工作。   记忆中他总是很忙。   那时的蒙弄把宁持之当成神一样崇拜,根本不敢打扰他。   蒙弄就像是现在这样,看着宁持之的背影,听他沙沙作画的声音,直到入睡,感觉十分安心。   意识到宁持之可能是在工作,蒙弄刻意放缓了呼吸。   而背对着蒙弄的宁持之却立即发现了,他转过身,放下笔。   对蒙弄笑了笑,道:“你醒了。”   “嗯。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   宁持之是有名的画家,平日里非常勤勉,蒙弄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影响他的专注,提议:   “我可以出去待着。”   “没关系,”宁持之道,“我没有工作。”   “你不是在画画吗?”   “嗯。”   宁持之把手上的纸张递给蒙弄。   蒙弄扫了一眼,就发现宁持之果然没有作画,他居然是在那张纸上写谱子。   “这是什么。”   蒙弄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歪着头看宁持之画的音符,问:“你在写歌吗?”   “随便记录一下。”   宁持之含糊着说,又把画纸拿了回来。   蒙弄知道宁持之从小学习音乐,在演奏方面很有天赋,是专家级别的水平。   但他从来没看过宁持之自己写歌,于是十分好奇地凑近着看。   宁持之叹道:   “总觉得有些奇怪。”   “给我看看,行吗?”   宁持之笑了,他点点头:“当然。”   便把自己手里的画纸递给蒙弄,那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五线谱。   蒙弄是高中才开始接触的音乐,乐理知识薄弱,他需要靠乐器才能把五线谱转为旋律,并不是那种看到谱子就能说出意见的天才。   蒙弄只是下意识把宁持之写的乐谱要过来看,但真的拿到手上就暗道糟糕。   大概是刚刚醒来还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自己是十几岁整天抱着吉他的时候,能演奏所有的谱子。   如果能有一把吉他就好了,不过他记得宁持之擅长的乐器是钢琴、小提琴……   就在这时,宁持之突然开口道:   “我爸妈住的地方有录音棚,要不要去看看。”   “……呃?”   “我妈和我提过几次,让我带你回而且那里有收藏吉他等许多乐器,更方便。”   蒙弄的脸开始发烫,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都被宁持之看透了……   仔细观察蒙弄的宁持之,立刻察觉到了蒙弄的抗拒。   他话锋一转,把画纸拿了回来,道:   “没关系,我不着急。之后有机会再请你帮我看歌吧。”   蒙弄迟疑,其实有些在意画纸上的内容。   宁持之却已经换了另外的话题。   “今天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在外面呼吸些新鲜空气。蒙弄,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蒙弄一时间回答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的时候宁持之经常带他出去骑马、打网球等等,但后来蒙弄疲于工作,也没机会再出去玩了。   实在是想不到,蒙弄只好摇了摇头。   宁持之顿了顿,问:“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吗?”   “不是。”蒙弄说,“我没有想去的地方。还是你来决定吧。”   “我更在意你的感受。”   “都可以,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让你选你喜欢的。”宁持之坚持。   尽管宁持之没有催促,但蒙弄还是有种学生时代被老师提问的感觉。   他回想起曾经听公司同事提起,附近的山区有很漂亮的景点,适合周末旅行。   于是硬着头皮说:   “我们去爬山怎么样?”   宁持之睁大眼睛,好像有些惊讶:   “爬山……你想去吗?”   “是的。”蒙弄回忆着同事说过的话,举例附近的那座山。   宁持之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问:   “那座山有什么特别的?”   “好像很漂亮。”蒙弄成功说服了自己,道:“真的很想去。”   “那好。我们去爬山。”   见宁持之点头,蒙弄有种课堂上回答正确问题的轻松感。   因为只是一天的旅程,两人决定轻装上阵,各自去换睡衣。   蒙弄很快穿好了运动装,回到卧室,却见宁持之居然在系衬衫的纽扣。   他知道宁持之喜欢穿正装,但没想到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蒙弄忍不住问:“爬山也要穿衬衫吗?”   “这件很舒适,没关系。”   “……”   蒙弄觉得宁持之穿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便没再多说。   两人驾车来到山区。   时至秋分,天气依然炎热。   游客并不多,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   山路十分陡峭,爬起来很辛苦。   蒙弄与宁持之没怎么聊天,努力向上爬了半天。   宁持之受不住了,开口道:   “蒙弄,我们休息一下吧。”   蒙弄回头。就见宁持之站在原地深深呼吸,用手做扇,慢慢扇风。   他额边出了汗,所以头发有些湿。   “好,休息一下。”   两人坐在旁边的公共座椅上。   蒙弄道:“我去买点水,你等我一下。”   不等宁持之回答,蒙弄便跑到了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想了想,又拿了两根雪糕。   宁持之坐在树荫下,脸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睛。   听到蒙弄靠近,才睁开眼看他。   蒙弄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   “你不喝这个牌子的水吧?不过这里没有你常喝的那种,你用这个凉快一下。”   把冰凉的矿泉水贴到宁持之的脸颊。   宁持之被冰到眯起一只眼,连忙接住,道: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挑剔,其实我什么水都喝。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是么。”   蒙弄坐在宁持之身边,又递给他一根雪糕,问:“要不要吃?”   “好啊。”   原本表情疲惫的宁持之,现在看起来又是很高兴的样子了。   他把蒙弄递给自己的雪糕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咬了一口。   蒙弄问:“不好吃吗?”   “挺好吃的。”   宁持之手里拿着一根花生巧克力味儿的脆皮雪糕,是便利店里能买到的最贵的了。   不过宁持之显然不是很感兴趣,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吃。   蒙弄皱眉,猝然想起宁持之不喜欢吃甜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宁持之定定看着蒙弄,忽地:   “我比较喜欢你手上的这种冰棒。”   “啊……咦?”   蒙弄拿着的是五毛钱一根的平价雪糕,纯冰的那种。   “那我再去给你买。”   言罢起身便往便利店走去,却被宁持之一把拉住。   “我吃不了那么多,把你的给我不就好了?”   “可是我已经咬过了。”   “没关系啊。”   宁持之将他手里的冰棒拿了过来,毫不在意般,在蒙弄咬过的地方顺势咬了一口。   可能是太凉,他眯起了眼,又把冰棒含在嘴里吮吸。   看着宁持之含着的动作,蒙弄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换一下嘛,给你吃我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花生巧克力。”   因为宁持之的表情太自然了,蒙弄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宁持之递来的雪糕。   他的确是很喜欢这种雪糕,不过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吃过了,而且自己从来都没告诉过宁持之自己吃东西的喜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咔。   脆皮被咬碎的声音,花生和巧克力酱融化在舌尖,还是记忆中那种好吃的味道。   宁持之眯着眼睛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冰棒,对蒙弄说:“还是这个比较好吃吧。”   “……嗯。”   宁持之明显疲惫,之后的登山进程都很缓慢,要蒙弄拉着他的手,才能继续向上爬。   即使是这样,下午三点钟,宁持之的体力也消失殆尽。   两人商量一下,准备下山回   “不好意思,难得陪你爬山,都怪我身体太弱了。”   对一个连续几天生病、还被标记的Omega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不过宁持之不希望蒙弄有负担,只能这么说。   蒙弄记得以前宁持之身体很好,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安慰:   “没有。只是因为你今天的穿着不适合爬山罢了。”   “我没有太多休闲的衣服……”   “也是。”   蒙弄不由回想,印象中宁持之不是在穿正装,就是睡衣。好像真没见过他穿休闲服的样子。   等等。   “我记得你有一件白色的帽衫。”   “我不想穿帽衫。”宁持之干脆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穿那种衣服很不妥当。”   “……”   两人聊着聊着,走到山腰。   只见不远处坐落着一间古色古香的旅馆。   旅馆外挂着木质牌匾,上方书写篆体的“温泉”二字。   宁持之指了指,提议道:   “蒙弄,要不要去泡温泉?”   “呃,”蒙弄提醒道:“可是这家旅馆人气超高,要提前一年预约才能入住。”   这也从同事那里听说的。   “我知道,不过我有提前预约,正巧能够今天使用。”   “……”   蒙弄一怔,有这么巧吗?   怎么他之前没听宁持之说过。   “我明天还要上班,没办法住在山上。”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只泡温泉,不住在这里。”   “……不好吧?”   这里的住宿费真的很贵。   “没什么不好的。”   宁持之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吃饭,然后休息一下。我的腿好酸。”   想到宁持之要辛苦的开车回去,蒙弄就只好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的也很晚,作者工作太忙了,这么久也没能习惯,很惭愧……   我会尽量多写,多更的! 第27章   蒙弄跟在宁持之身后,走进温泉旅馆。   虽是下午,旅馆内仍有许多排队等待的游客。不过在宁持之与服务人员沟通后,两人便被格外热情的服务人员引到了另外一条小路。   小径尽头有一扇铁门,从铁门内进入,就像是来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犹如原始森林般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嘹亮鸟鸣,几人的步伐声也显得突兀。   周围尽是参天古木,绿荫蔽日,空气十分湿润,脚下每日清理的石子路的边角处,也有苔藓长出。   眺望远处,便见云雾缭绕,层峦叠翠。   微风吹过,林木莽莽,摩擦发出沙沙声,更衬得此地清幽静美。   这样走了几百米,最终停在了一座开阔的庭院前。   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将钥匙递给宁持之。   “稍后会为您提供餐饮,祝您愉快。”   言罢,鞠躬离开。   宁持之用钥匙打开门,两人穿过庭院,走进房间打开窗户。   窗外,可见庭院里有一个石头砌成的户外温泉池,因为有引入活水,所以池水看起来非常干净。   “要不要泡温泉?”宁持之提议。   “你先泡吧。”   “这个露天温泉池应该是可以不同性别混用的。”   宁持之慢慢解衬衫的纽扣。   蒙弄连忙道:“我不着急。”   “可是一会儿还要吃饭,时间比较紧张,我觉得还是一起更好。”   也许少年时期,宁持之给蒙弄留下的‘无所不能’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现在蒙弄也很难坚定的拒绝宁持之的提议。   他一方面觉得很不妥当,一方面又觉得拒绝太矫情。   更不幸的是,蒙弄不回答,宁持之也不催促,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施加无形的压力。   被宁持之用那种非常冷静的眼神看着,蒙弄觉得如果自己表现的太在意,就像执拗于在医院里不敢脱衣服的病人,是很丢脸的事情。   最后两人各自坐在温泉池的一头,遥遥相隔。   他们赤luo上身,均是仅在关键位置围了一条毛巾。   因为池子里的水比沐浴时烫很多,蒙弄走进池中,不由屏住呼吸。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坐下。   宁持之却在对面笑道:   “好烫,蒙弄,你不觉得吗?”   “……还好吧。”   宁持之坐在池边,手捧池水,洒在皮肤上,逐渐适应温度。   他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还有蒙弄咬的牙印,分外鲜明。   不知道为什么,宁持之甚至撩水清洗脖颈。   他皮肤很白,被热水碰过的地方立刻发红。宁持之手指蜷缩,迟疑般,轻轻触摸脖颈上的牙印,来回摩擦,许久也没有离开。   “……”   见此,蒙弄转过身,用手撑着池边,背对宁持之。   尽管宁持之本人不在意,但蒙弄还是觉得,非礼勿视。   年轻的Alpha肩膀宽阔,手臂修长,背部肌肉明显。   宁持之看着蒙弄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他缓缓坐下,用手按住眼睛,勾了勾唇角。   听着山林间的鸟鸣,蒙弄闭目养神。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宁持之递给自己那张写满谱子的画纸。   蒙弄记忆力不错,背谱很快。今天早上他看了那画纸好几眼,此刻还能回想起一部分谱子。   正好现在没事,蒙弄便很艰难的在脑海中,靠想象演奏出旋律。   这对蒙弄来说是有点困难的事,蒙弄必须全神贯注地琢磨宁持之写的曲谱。   出人意料的是这特别的有趣,蒙弄逐渐入了神。   呼——   微风惊动,有鸟展翅高飞,发出羽翅拍打之声。   蒙弄猝然睁开双眼。   就在刚刚,蒙弄想到了宁持之写完谱子后觉得奇怪的原因。   一开始他还有些怀疑,但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蒙弄发现,早上宁持之写的谱子,里面有段旋律,和蒙弄以前写过的一首歌曲的副歌部分十分相近。   这对音乐人来说是要命的点,不知道宁持之有没有发现。   蒙弄忍不住回头看宁持之。   正巧宁持之也在看自己。   一见蒙弄投来目光,宁持之便转过头移开视线。   可是蒙弄犹豫了一下。   他写的那首歌,因为种种原因,发布不久便进行了删除处理,网络上流传的范围很少,蒙弄自己都找不到曲谱了。   自己空口无凭,也不知道宁持之会不会信。   “宁持之。”蒙弄决定还是要说出来。   “嗯?”宁持之转回头,望向蒙弄。   “你早上写的谱子……是原创歌曲吗?”   宁持之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以前我只尝试过编曲,都没发现作曲这么难。总觉得奇怪。”   “其实,我发现有个地方不大对劲。”   蒙弄略一犹豫。   然而宁持之非常在意,似乎是听不清,他侧过耳,问:   “你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些宽,蒙弄觉得朝宁持之喊话不太礼貌,只好展开双臂,向宁持之那边游去。   宁持之有些惊讶地看着蒙弄,没想到他会靠近自己。   他心脏怦怦跳着,下意识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僵硬了,生怕自己哪里让蒙弄不舒服。   不过蒙弄在距离宁持之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他说:   “今早你写的谱子,其中一段的旋律,我觉得有些耳熟。我想了想,似乎和我写过的一首歌有点相似……”   蒙弄‘呃’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在宁持之面前谈音乐,让蒙弄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不太自信。   还好宁持之没有注意到蒙弄的不自然。   “你说的是哪段?”宁持之没有不悦,平静地问。   “副歌部分。”   “好像有点莫名的熟悉。”宁持之露出回忆的表情,问:“是哪首歌?”   “是《真的爱你》。”   “咦,你有作品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怎么没印象。”   “这首歌发表不到两天,我就删除了。后面演出也没再唱过。”   见宁持之露出惊讶的表情,蒙弄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连忙强调:   “是真的。”   担心宁持之觉得自己碰瓷,蒙弄又急着说:   “如果你有吉他,我可以弹给你听。”   话音刚落,便觉不妥。   蒙弄握了握左手。他手腕受过重伤,是没办法再弹吉他的……   宁持之望着蒙弄,轻描淡写道:   “你清唱两句吧。如果我听过这首歌,肯定有印象。”   “……”   蒙弄以前是歌手,在数不清的人面前唱过歌,按理说应该对这种事很习惯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坦然在宁持之面前展示自己。   也许是因为,蒙弄的歌都是自己作词作曲,由于歌词太过通俗易懂,经常被人嘲笑没有水平。   甚至有人说如果‘太阳’乐队把祈求爱情的歌词删掉,那么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求你’、‘爱我’,这两句就构成了全部的歌词。   没有什么水平的作品,蒙弄自己都看不上,怎么唱给宁持之听?   “我还是用手机软件给你演奏吧。”   蒙弄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回忆着曲谱。   “让我看看。”   宁持之凑了过来。   没想到蒙弄用的软件是模仿钢琴的键盘,来发出声音,他指法略显生疏,但节奏很准。   悦耳的音调回荡在庭院内。   宁持之闭了闭眼。   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看蒙弄演唱的片段。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宁持之来到酒吧,打算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蒙弄绑回学校。   狭窄的空间里挤满了人,他们高举双手,竭力跳跃,遮挡着宁持之的视线。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宁持之眉头紧皱。   似在不经意间,蒙弄的身影撞进了他的眼中。   少年人站在舞台上,他的耳上戴着黑曜石的配饰。   配饰为黑,发色为黑,眼眸亦为黑。   “蒙弄!”   “安可!”   “蒙弄……”   蒙弄的出现造成酒吧里核爆般的骚动。   所有人都挣扎着扭动,试图触摸少年人的身体,周围的环境昏暗嘈杂,群魔乱舞。   但在那一刻,看着蒙弄,宁持之却有种被烈日灼烧的错觉。   怪不得。   宁持之想,他总算明白蒙弄的乐队为什么要叫那个名字了……   宁持之狠狠颤抖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扭过头,离蒙弄更远了些。   面前的Alpha是自己的“灵魂伴侣”,身上总是散发出能让宁持之神志不清的香气。   被温泉泡过后,Alpha身上的气息更要命,强制将宁持之带入回忆。   他要竭力控制自己,才能不伸手搂住蒙弄,闻他头发上迷人的味道。   宁持之有些痛苦地清了清嗓子。   “就是这段,是不是旋律有点像?”   一直没听到宁持之的回应,蒙弄回头望向宁持之,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宁持之表情很难看,像是竭力忍耐的样子。   蒙弄眉端微蹙。   本以为宁持之会反驳。   “确实是很像。”宁持之却干脆道:   “我想起来了,这首作品我听过很多遍。”   “……”   “因为当时一直在听,所以才会有印象。”宁持之笑了笑,说:“蒙弄,你写得很好。”   “没有,写得不好。”蒙弄摇头,“他们都说歌词写得很俗。我好像只会写这种,情情爱爱、很低级的歌词……”   “你怎么会这么想,爱——当然不是很俗、很低级的。”   “不是吗?”   “勇于去爱别人,去祈求别人的爱,是最好的品质。”   宁持之说:“蒙弄,这首歌写得很好,你不应该把它删掉的。”   蒙弄略怔,只觉得胸口那里有点痛。   说不清的滋味。 第28章   温泉池的水温较高,没过一会儿,宁持之便开始觉得头晕。   但他有点在意先出池子,会被以为是故意露出身体。   宁持之打算忍到蒙弄离开后,自己再出池。   然而蒙弄对音乐方面的对话很有兴趣,他坐在离宁持之一米左右的地方,委婉地谈起自己在作曲方面的感受,以及对音乐的理解。   宁持之听得很认真,只是偶尔评价几句。   虽然两人精通的乐器不同,但音乐之间是相通的,蒙弄许久没有和人聊过音乐方面的事了,一时间有些收不住话匣子。   过了好一会儿。   蒙弄道:“宁持之,你脸怎么这么红?”   宁持之用手做扇,轻轻扇风。   他脖颈处的碎发都湿透了,不知是水雾还是汗。   “没事,蒙弄啊,一会儿还要吃饭呢,要不然我们先泡到这里,吃饭的时候再聊。”   “行。”   蒙弄点点头,便站起身来。   只听得水声哗啦,下ti的围着的毛巾在水的重力下险些掉落,他只好用小臂撑住,到了岸上才重新系紧。   蒙弄有点尴尬。   他的皮肤被温泉水泡得红通通的,有风吹过,也不显得凉。   等蒙弄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奇怪怎么没听到宁持之起身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就见宁持之用手撑着石沿,闭目喘息,面露痛色。   “宁持之。”   蒙弄弯着腰,握住宁持之的手,手触之处温度滚烫,蒙弄惊道:“你怎么了?”   “不要担心,我没事。”   听到蒙弄语气不安,他连忙安抚着。   “我只是泡得时间太长,有些热。”   “是么,那你快上来吧。”   宁持之全身无力,尝试了几次都没从水里站起来。   蒙弄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见他真的起不来,才用手扶了一下。   宁持之十分尴尬,连连道歉。   “真对不起。”   “没关系。”   “我没想到会到站不起来的程度。”   雨——   傒——   蒙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在意,想了想,安慰:   “只是你爬山消耗太多体力而已。”   宁持之被蒙弄扶着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和蒙弄当时一样,他围在下面的的毛巾也险些掉下。   只是宁持之的反应没有蒙弄快,毛巾滑下一段距离后,才被宁持之慌慌张张的抓住按着。   他身体前倾,因为脚下有水,整个人都向前摔倒。   “小心!”   蒙弄眼疾手快,小臂自宁持之肋下穿过,一把锢住他的腰,有蒙弄的小臂支撑,宁持之才勉强站住。   他勉强保持着镇定,把毛巾围紧,动作流畅,只是脸上连带着脖颈都开始开始发红。   腺体处被蒙弄咬过的地方红得像是要流血一样。   蒙弄松开手,后退。   “你……我不是故意的。”   宁持之都要绝望了,他明明不想暴露太多,惹蒙弄讨厌。   可偏偏事与愿违,此刻他全然展示在蒙弄眼中,要用手紧紧抓着毛巾才能保持体面,真是不成体统。   “什么?”   “不是故意让你看。”宁持之低下头。   “我什么也没看到。”蒙弄说。   “……”   宁持之好像没有受到安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咬痕。   苦笑道:   “我作为Omega的身份,根本没有意义啊。”   “什么?”蒙弄不解。   “你是我的‘灵魂伴侣’,是我法律上的Alpha,但是我的身体对你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可讲。不觉得好笑吗?”   蒙弄没想到宁持之会说这样的话,沉默良久。   宁持之并没有期待蒙弄的回答。   感情如果可以勉强,这些年他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但听不到蒙弄的回复,宁持之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万分后悔居然对蒙弄说这样的话。   好一会儿,蒙弄才说:   “你不需要在我这里找认同感,因为我和正常的Alpha不一样,我不喜欢Omega。”   宁持之僵了两秒,抬起头,很温和的笑了。   “这么说,我应该期待一年后生日的到来。我很快就能变成像方恒那样的Beta,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少讨厌我一些。”   “你之前说想要孩子,为什么期待变成Beta,找个Alpha永久标记更好吧?”   “……”   宁持之虽然笑着,但蒙弄总有种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的错觉。   正想再说些什么,宁持之就转过身,背对着蒙弄朝房间走去。   微风吹过,有枯黄的叶子从树干上飘下,有一片落在了温泉池水上,久久也没有沉入水中。   蒙弄看着那片落叶,心想。   秋天真的到了。   卷一完。   【观察日记】   【患者N。】   【颈项间有一银质项链,目测观察为犬形形状,质地普通,判定价格不高。但患者在发情期佩戴该项链,能有效缓解心理压力,推测为心仪Alpha的贴身之物。】   【观察天数:第2个月。】   冬日高悬,寒风刺骨。   宁持之从大学的洗手间走出,用纸巾把手掌上残留的水珠擦干。   仔细擦了左手无名指根部,连掌纹处的水滴也没放过。   彻底擦干手后,宁持之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造型朴素,没有多余的花纹,看上去非常不起眼。   但宁持之用严肃的表情将戒指戴到手指上,还仔细调整了一下位置,以免因为松动而造成脱落。   戴好后,宁持之举起自己的左手掌,对着阳光看了看。   阳光下,宁持之的手指呈现透明的红色,他眯起眼睛,微微出神。   这枚戒指是宁持之父母的定情信物,转送给宁持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向外展示了。   前段时间,宁持之按照自己与蒙弄的手指尺寸更改了戒圈,有很多次,宁持之都想鼓起勇气把戒指交给蒙弄,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送出去。   所以现在宁持之戴着的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戒指——这戒指没有给蒙弄看过,只是他自己个人想要佩戴的饰品罢了。   宁持之忍不住苦笑。   带这种引人误解的饰品,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虽然这戒指对宁持之的生活没有好的影响,却能给他避开一些麻烦。   他是大学的名誉教授,每年规定的课时量不多,但每次去上课,用的都是那种能容纳八百人的教室,接触到的学生很多,幸好大部分热情开朗,友善可爱。   只有一点比较让人烦恼,那就是年轻人们对老师的婚姻关系很感兴趣。   “宁老师,宁老师。”   “你结婚了没有?”   下课时,学生们总喜欢密密麻麻地围在讲台旁,问有关宁持之的各种问题。   最开始,宁持之还能平静的回答‘没有’,引来学生整齐划一的‘哦’字回应。   可当他与蒙弄登记结婚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没办法回答自己还是单身。   为了应付学生,宁持之干脆在上课前就戴上这枚戒指。   是了,这戒指的意义,就是让宁持之可以在自己婚姻关系方面少费口舌。   今天的课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又要等待学生提问,宁持之将近一点钟才从教室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围上围巾。   如果被别人看到,肯定有人奇怪,这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士,为什么还要用围巾把自己的脖颈裹得严严实实。   宁持之忍不住抬起右手,隔着围巾,摸了摸后颈腺体的位置。   就在前天,蒙弄在这里给自己留下了短期标记,现在还隐隐作痛。   也许不能称为“痛”,这只是一种远离标记自己Alpha的不稳定心理。   没有太多生活阅历的Omega是忍受不了这种“痛”的。但宁持之对这种难受的状态习以为常。   他压了压头上的软帽,寒风吹过,宁持之叹了口气,朝停车场走去。   远远便见到一个黑发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原本低着头,感受到了什么后,年轻人抬头看见宁持之,轻轻挥手。   “宁持之。”   听到那年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宁持之再也没有怀疑,他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速度朝蒙弄那边走去。   “你怎么来啦?”宁持之惊讶。   “我来接你。”   “这么冷的天,”宁持之皱眉,问,“你等了多久?”   “我不冷。”蒙弄说。   他身上穿的都是宁持之给他买得很保暖的衣服,真的不冷。   但是因为没有戴帽子,耳朵被冻得红红的。   宁持之摘下围巾,给蒙弄戴上,很在意般,重复问:“你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等多久。”   蒙弄笑了。   第一次短期标记宁持之后,由于蒙弄不知道Omega会有不稳定期,曾经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一整天。这件事对宁持之的心里造成了伤害,以至于让宁持之说出了‘希望你像对方恒一样对我’这样的话。   之后蒙弄如果给宁持之留下短期标记,会留意着尽量不让他一个人独处,经常陪着他以免宁持之情绪不稳定。   不过来接他下班,还是第一次。   宁持之看起来非常高兴,他甚至鼓起勇气,颤抖着用手挽着蒙弄的手臂,屏住呼吸等待蒙弄的反应。   也许是对不稳定期的Omega的宽容,蒙弄没有挣开他。   今天真是非常幸运的一天。   宁持之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尽管天气寒冷,心里却觉得很热。   “蒙弄,今天你来开车怎么样?”   “啊……不好吧。我刚拿到驾照,还没上过路,会把你的车撞坏。”   “你就是把车拆了,我也不会怪你。”   周围有盛开的山茶花,散发出淡雅清香的味道。   两人挽着手走在校园的柏油路上,因为他们个子高挑,相貌俊美,引来旁人频频注视。   “宁老师,许久不见。”   有同事上前和宁持之打招呼,等宁持之回应后,那同事看向蒙弄,笑着问:   “这位是您的爱人吗?”   一位Alpha,肯让Omega挽着自己的手,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宁持之犹豫了一下,刚想回答。   “只是朋友。”   蒙弄抢先一步,轻声反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好少哦,看在完结了卷一的份上原谅我吧,哈哈哈 第29章   “……”   宁持之用力握了握蒙弄的袖子,很快又松开。   双手背后,缓缓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   宁持之用右手掌心圈住硬环,忽然又觉得有些冷了,他的手指缩了缩,紧紧贴着掌心。   听说两人只是朋友,同事连忙为自己的冒昧道歉,又笑着问:   “宁老师,你这位小朋友有没有交往对象?他长得这么帅气,一定有吧。”   宁持之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本人。”   见同事望来,蒙弄道:“没有。”   “居然没有吗?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Omega……”   “但我有喜欢的人。”   没等对方说完,蒙弄直接打断了同事后面的话。   同事卡了一下,看看宁持之。   宁持之没有反应,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后颈。他表情疲惫,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原来如此。”   同事笑着说:“我现在热衷于给认识的朋友做媒,看见合适的就忍不住问问,不好意思啦。”   蒙弄摇了摇头。   “你这么棒的小伙子,有了喜欢的人要去追啊,这个年纪就应该多谈谈恋爱。”   眼看同事越说越离谱,宁持之连忙打断: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吃饭,下次再聊吧。”   “哦哦,好的。”   看着宁持之离去的背影,同事还在奇怪为什么宁老师一副被人挖了墙角的屈辱表情,忍不住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对不起他的话。   两人回到车上,宁持之再次提出可以让蒙弄开车。   蒙弄虽然是新手,但莫名有自信,觉得自己开慢一点应该没问题,便答应下来。   车子开到路口,巧遇红灯。   等待的空闲里,宁持之才开口和蒙弄聊天。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出去吃?”   “好。”   蒙弄转过头看宁持之。   宁持之下意识摸了摸腺体的位置,问:   “为什么看我?”   “上车后你一直没说话,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你第一次开车,我担心和你聊天会导致你分神,会更紧张。”   宁持之给了一个很完美的答案,但却避而未谈有关自己心情的话题。   Omega的情绪太过敏感,蒙弄也不知道宁持之到底怎么想的。   他看着宁持之隔着毛衣抚摸自己前日才咬过的地方,不知怎么心里竟然焦躁起来。   很想拽着宁持之的手。   可以预想到这人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蒙弄会把他遮着脖子的衣领扯开,然后……   然后要做什么,蒙弄也不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蒙弄皱了皱眉,转回头去,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没再说话。   由于蒙弄下午还要上班,所以两人决定开车到蒙弄单位附近,找一家干净的餐厅吃午饭。   车子刚刚停好,就在两人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车体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咚!”   蒙弄和宁持之同时怔住,朝前望去。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倒在车前。   “我是撞到人了吗?”   蒙弄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如果是他停车不小心撞到行人,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没事的,”宁持之飞快说道,   “我确定是你停好车后,才听到声音。车上有行车记录,不用担心,先下去看看,别怕。”   听到宁持之这么说,蒙弄原本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他匆匆打开车门,跑着去扶车前的黑影。   那黑影是个体型健壮的男士,蒙弄看着那人的背后,觉得有些眼熟。   等扶起那男士,看到他脸的时候,蒙弄惊道:   “景主任?你……你没事吧?”   倒在车前的那人,赫然便是HC医疗研发部的景念。   因为是认识的人,蒙弄紧张的心情一松,开始查看景念身上是不是受伤。   只见景念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表情懵懵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右手虚揽自己的腿,道:   “我没事。你没有撞到我,是我自己没站稳,碰到你的车。”   宁持之也从车上下来,看了景念一眼,问蒙弄:   “这是你的同事?”   他对蒙弄每个同事的脸都有印象。   “对。”蒙弄点点头。   刚刚景念摔倒时,隔音良好的车子都听到了巨大的声音,蒙弄一看,车前的发动机盖都凹下去一块。   蒙弄心里一沉,暂时不去想车子的事,只是看着景念头上的包,问: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很痛的地方?”   “不碍事。”   说着,景念尝试起身。   可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景念闷哼一声,脸上顿时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他努力尝试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是无法做到,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头上有汗珠冒出。   这样强壮的男人,也因为疼痛而浑身发抖。   “你……”   见此,蒙弄心中判定,景念真的需要去医院看看。   不过这样的他是无法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的。   如果此刻只有蒙弄一个人,出于同事之间最低级别的关怀,毫无疑问,他会送景念去医院。   但现在蒙弄的身边还有宁持之,他不能让宁持之白白等着自己。   蒙弄露出犹豫的表情,才对景念说:“我帮你叫救护车。”   “直接送他不就好了,反正这里离医院很近。”一旁的宁持之淡淡道。   “不好吧,”蒙弄看着宁持之,说,“你又不认识他,而且这是你的车,太给你添麻烦了。”   宁持之皱眉,道:“你和我不用分这么清。”   “这样好吗?”   “嗯,送你同事去医院又没什么的。”   听了这话,蒙弄才转过头对景念说:“景主任,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走吧。”   “等等。”   景念哭笑不得。   蒙弄只顾着问宁持之的意见,两人迅速讨论完成,却缺少了询问当事人的想法。   景念说:“感谢你的好意,我只是一不小心……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就行,不需要去医院。”   因为宁持之的车停在公司的正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   见景念坐在地上,众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   景念有点急了,用手撑地,但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蒙弄看着景念这般挣扎,回忆起自己之前曾经见到这人跛行的样子,便道:   “你是腿疼吗?腿脚不方便的话,一个人没办法去医院。”   “……”   “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你家里人过来陪你。”   景念没吭声,只是用手揽住腿,脸上露出忍痛的表情。   宁持之开口了,他说:   “你坐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你是想公司里所有人都出来围观你吗?”   听了这话,景念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仰头望向公司大厦的顶层,似乎在忌惮什么,表情凝重了。   “上车吧,我们只把你送到医院,其他什么都不管。”   景念终于点点头。   因为景念身体疼痛,无法起身,蒙弄试图把他扶起,帮他坐到车子后座。   但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景念真是个肌肉含量很高的大块头男性,微微气喘的蒙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明明每次扶宁持之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最后,蒙弄好不容易把景念扶到后座躺下,他已经出了一身汗。   去医院的路上是宁持之开的车。   宁持之在停车场找车位的时候,蒙弄借了一把轮椅把景念推进急诊。   景念看起来很不好,他脸上都是冷汗,咬牙忍痛。   似乎是想转移注意力,景念开口问道。   “蒙弄,你戴着的耳钉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是宁持之送我的。”蒙弄回答。   他的耳朵上戴着一副看上去不太起眼的黑色耳钉,是宁持之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他对你真好。”   “怎么,这耳钉很贵重吗?”对此没有研究的蒙弄连忙问。   景念笑笑,没回答他的问题。   蒙弄没来得及细问,就推着景念进入急诊大门。   他把景念交给医生后,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转身就想离开。   但蒙弄还没走出急诊室大门,便被匆匆跑来的护士一把抓住,往里面拖。   “别走啊,你是病人家属吧?那个Omega的情况比较危险,需要尽快住院。”   蒙弄一愣:“你是说景主任……景念吗?”   护士翻了翻病历,点点头。   蒙弄觉得护士应该是口误说错了,景念明明不是Omega。   “他怎么了?还有,我不是家属,我只是他的同事。”   “同事?那他的爱人呢?”   “我也不太清楚。护士,我的朋友还在等我,你让景念给他家里人打电话吧。”   护士为难道:   “刚刚我让病人给家属打电话,但病人死活不同意。没有办法,我才出来找你的。”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吗?”蒙弄表情也严肃起来。   护士道:   “不是很严重,但很麻烦。那个Omega因为得不到足够的信息素补偿,胚胎暂停发育,有流产的风险,需要尽快联系到他的爱人。“   “……”   蒙弄露出迷茫的表情,道:“你说错了吧,景念并不是特殊性别,他是一个Beta,不是Omega。”   护士见他面色诚恳,也愣了愣,用力翻手上的病历本。   然后说:   “没错的,这个病人身上有明显的特殊性别妊娠特征。   “你是Alpha,应该知道,特殊性别与一般人不同,他们之间发生交pei行为后,只要基因匹配度够高,无论男女都有可能怀孕。怀孕的表现也很特殊,是新的‘精神体’的孕育。” 第30章   尽管蒙弄缺乏必要的AO生理常识,但即便是他也了解特殊性别的孕育过程。   与一般人不同,Omega体内有一个隐蔽的生殖腔,只有被Alpha永久标记后,在信息素的作用下,生殖腔才会打开,届时将会有新生命在生殖腔中孕育而生。   新生命最初的表现形式也与一般人不同,只需要一个月就能从母体分离出世。   初时只是一枚拇指大小的蛋,蛋壳里是非常脆弱的“精神体”,需要Alpha与Omega双方的信息素呵护,历时一年以上,才有可能破壳而出。   比起人类,破壳后的“精神体”更像是其他生物,一般会呈现各种不同的状态,譬如蒙弄出壳后是一团红色的放射形椭圆物质,足足到了三岁才变为人形。而这段期间“精神体”也是相对脆弱的,一个不留神就有夭折风险。   可想而知,特殊性别的孕育行为,不仅耗时长,且风险高,越来越多的特殊性别者不愿意负担新生命的到来,说不定不久后Alpha与Omega就会从社会中消失。所以护士才会如此在意,追了过来。   不过,这一切都和景念无关吧,在公司的记录中,他分明是个beta,并且蒙弄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信息素的存在。   难道说,除了Omega可以转化为beta外,beta也可以转化为Omega?   但这些同样不关自己的事,蒙弄朝护士道:   “不好意思,因为我只是病人的同事,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请您让他联系自己的家属吧,我也没有办法。”   医院停车场。   回到车上,宁持之坐在驾驶座,看来刚刚发生的撞车事故让他有些担心,回城应该也是宁持之开车了。   “怎么这么久?”   “景主任病情不稳定,需要住院。护士以为我是他的家属,耽误了一会儿。”   宁持之有点郁闷,低声说:   “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进去了。”   “怎么?”   “如果我站在你旁边,就不会有人误会你是他的家属。”   有点没办法理解宁持之的思路,但蒙弄还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宁持之,你听说过有什么方法,能让beta变成Omega吗?”   “……”   宁持之微微睁大眼,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蒙弄,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蒙弄确信宁持之听到了,也没重复,只是解释道:   “根据公司的档案记载,景主任明明是beta,但是刚刚医生说他其实是Omega,而且大概率是因为怀孕所以才会摔倒。所以我想问有没有可能他是转化成特殊性别者的。”   “……”   宁持之一顿,表情不太好看,道:   “我没听说过有什么方法可以转化性别。”   蒙弄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觉得宁持之隐瞒了自己什么,不过,景主任的事和他无关,只是纯粹的好奇,没必要追问。   但有一件事却是非问不可。   蒙弄摸了摸自己左耳佩戴的耳钉。   “话说,宁持之。”   “嗯?”   “你送我的这副耳钉,是不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宁持之下意识否认,“不是。”   反应过来后,又漫不经心般地解释说:   “这是我妈妈给你挑选的礼物,具体价格我也不清楚。”   “是么。”   “说起来,”宁持之没看蒙弄,只是专注地看着附近的车况,“我妈妈最近经常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   宁持之的母亲,不仅是蒙弄奶奶的同学,也是蒙弄生母的恩师。多重关系下,宁妈妈对蒙弄格外疼爱。在蒙弄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宁妈妈毫不犹豫地向蒙家伸出援手,可以说,这位是蒙弄最尊敬的人之一。   之前蒙弄觉得宁持之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变化太过诡异,实在羞于面对宁妈妈。   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现在的蒙弄还是很难承认自己的身份,却不得不开始考虑回宁家本宅看望宁持之父母的事。   毕竟现在的宁持之离不开蒙弄,让他一个人独自回家不现实。   也不能因为蒙弄,让宁持之总是不能回家吧。   蒙弄沉默了一会儿,说:“下个星期我请年假,和你一起回去。”   回到公司,蒙弄处理了一些要紧的工作,便对下属们宣布了自己下星期的休假计划。   “我可能会休一到两个星期,如果有紧急的工作随时都能联系我。”   销售部的员工们齐齐点头。   蒙弄成为销售部主任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大家不再介意领导过于年轻的年纪,抛弃这份别扭感后,对待蒙弄愈发恭敬。   当然,态度转变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总部传来公司要削减人员的传言,让众人没有安全感,只能先拼命讨好蒙弄。   刘哥就是其中一员。   “蒙主任,”   站在蒙弄办工桌前,刘哥还是有点别扭,声音很低地说,   “刚才您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持续了几分钟。我们没替您接听,只是帮您把来电的电话号码记录下来,请您过目。”   “嗯。”   蒙弄接过电话号码,看了一眼,是陌生的数字,便放在了一边。   刘哥又道:   “眼看就要过年了,按照之前的计划,下星期销售部全体会去拜访公司的大客户。但既然您安排了休假,我们就把拜访计划顺延到您回来后的那个星期,您看怎么样?”   蒙弄一顿,看了看日历。   果然,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如果不是刘哥提起,蒙弄都要忘了。   春节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年中最盼望的节日,但对蒙弄来说,只有痛苦。   他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万家团聚之日,独自一人的孤独感愈发明显。那种仿佛能凝结成颜色的寂寞,是比肉ti的痛苦更让人无法忍受的。   “知道了。”   蒙弄草草回复,表情不太好,看得刘哥的心不安地跳起来,他这样靠嘴皮子吃饭的人,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只能灰溜溜从蒙弄办公室离开。   等刘哥离开,蒙弄轻轻叹了口气。   正在想今年过年要去哪里打发时间,办公室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蒙弄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正是刘哥说刚刚给自己打了数次电话的号码。   对方看似有要紧事,却只给蒙弄打办公室座机,而不拨通手机。   蒙弄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等了一会儿,才接听电话。   “喂?”   “蒙弄!”   对面传来的是有些凄厉的男声,奇怪的是声音被人刻意压得很低,只用尖锐的气声说话。   听得蒙弄很不舒服,连忙把听筒从自己耳旁挪开。   “蒙弄,我是你的小叔啊。”男人小声哭着,似乎是受尽了委屈苦楚,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只是听到这哭声,都要伤心起来。“好侄儿,求求你救救我。”   可惜蒙弄对自己这位小叔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他冷冷道:   “我没有小叔,也救不了你。”   蒙弄心中厌烦。他早已把小叔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唯独忘了办公室的座机。   “别这么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先不提这些。”   小叔哽咽着收回哭腔,“蒙弄,我想求你帮我个忙,我愿意用一个秘密来报答你。这个秘密你肯定会想知道,因为和你的寿命有关。如果你想多活几天……”   “挂了。”蒙弄冷笑一声,就想挂断电话。   “等等!”小叔听出侄子语气中的不屑,又预感到马上就会被挂断电话,危急时刻小叔害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在蒙弄挂断电话的前一瞬,小叔道:   “宁持之!我要说的是宁持之。蒙弄,他知道蒙家的Alpha都活不过25岁的事了,肯定能想到帮你续命的办法。”   “……”   听到宁持之的名字,蒙弄准备挂断电话的手僵在半空。   缓缓将听筒挪到耳边。   蒙弄轻声问:“他知道了?”   “对,你的Omega把我关在小屋子里,派了三个壮汉监视、拷问我,他详细的问我宁家所有Alpha的寿命,还问有关你爸爸生病去世的事,和你妈妈的一些情况。”   就在这时,听筒内传来撞门声。   小叔提高声调,语速越来越快:   “蒙弄,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可宁持之还是不放过我。求求你帮我向他求情,我真的知道错了……”   话音未落,蒙弄就听到了听筒内,对方挂断电话的盲音。   与此同时,蒙弄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蒙弄吸了口气。   接听手机来电。   “喂?”   “喂,蒙弄。”   打来电话的是宁持之。他似乎是在开车,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你……”宁持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蒙弄甚至听到他吞咽口水时的‘咕嘟’声。   似乎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蒙弄直觉,宁持之是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给自己打电话。   于是蒙弄干脆主动提起:   “刚刚小叔给我打电话。”   “……”   宁持之一顿,随后立刻道:“蒙弄,别怕。”   “我没有。”   “放心吧,这个人以后会在你的生活中消失,我保证……”   宁持之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用发誓一样的语气和蒙弄说,听起来既愤怒又悲伤。   蒙弄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宁持之提起自己寿数的事情。   只好“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吐血…… 第31章   在买下蒙弄小叔的债权后,宁持之只来得及问他一些有关蒙弄的事,随后很快就把小叔抛到脑后,没再搭理。   那是因为他的时间都给了蒙弄,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在这个臭虫一样的男人身上。   直到今日,听说小叔又来骚扰蒙弄,宁持之的心都一紧。   原本正在处理工作的他,几乎是从书桌前跳起来的,随后匆匆离开家门准备开车去见蒙弄。   由于自己的疏忽,害得蒙弄不得不面对他的垃圾小叔。   就算蒙弄因此大发脾气离家出走,宁持之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宁持之就心情焦躁,给蒙弄打电话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蒙弄接听电话后,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宁持之试探着提出去接他下班,蒙弄也同意了。   挂断电话的宁持之还在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办法,宁持之想,他已经没办法接受蒙弄离开自己身边的可能。   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就心痛如绞,无法呼吸。   蒙弄都没开口提什么,宁持之便快刀斩乱麻般解决了小叔的事情。   转眼到了周六。   今天是蒙弄休年假的第一天,两人之前便商量好,要在今天一起回宁家本宅。   大概是心情紧张引起上火,早晨醒来时蒙弄便觉得喉咙十分干燥。   喉咙做出吞咽动作时,还有灼烧一样的痛感。   他皱着眉从床上坐起身,正好被宁持之看见。   “怎么了?”宁持之站在蒙弄身前,轻声道,“如果不愿意回去,就和我说,不要勉强。”   “没有,”蒙弄说,“我只是口很渴,想喝水。”   闻言,宁持之把空调关了,又递给蒙弄一杯水。   蒙弄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果真觉得喉咙那种干痛消失了不少,看来没什么大事。   于是起身洗漱,同宁持之一起开车回宁家本宅。   尽管天气寒冷,但宁持之的父母还是站在别墅门口等着他们两人的到来。   一见到蒙弄,宁妈妈就拥了上来。   她用细瘦的手指紧紧握住蒙弄的手腕,这位打扮得体、举止优雅的银发老人,苍老的眼窝中蓄满泪水。   “蒙弄,你终于来了。多久没有见到你啦,你不要我这个奶奶了吗?”   闻言蒙弄的眼眶一热,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方奶奶……”   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蒙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宁持之听着蒙弄的称呼,觉得辈分方面甚是不妥。以前蒙弄年纪小,这样喊也就罢了。和宁持之登记结婚后,称呼无论如何也要改改。   但这时候没必要破坏气氛。   宁持之道:   “天气很冷,大家不要在外面冻着了,先进去吧。”   “对,对。”宁妈妈擦了擦眼角,仿佛怕蒙弄逃跑一般,拉着他的手臂,把人带进了本宅的别墅里。   这里的建筑与蒙弄记忆中没什么变化,还是富丽堂皇,犹如城堡一般。   尽管屋外天寒地冻,建筑内却是温暖如春。   宁家父母对蒙弄的到来非常重视,等两人坐好后,宁家父母居然亲自到厨房准备午饭。   蒙弄非常过意不去,准备进厨房帮忙。   却遭到了宁妈妈的驱逐。   “你安心准备吃午饭就好,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出去和宁持之看电视吧。”   蒙弄试图反驳,被宁妈妈一把推出厨房。   “嘭!”   门在蒙弄身后重重关上。   中午吃的就是宁家父母亲手做的家常菜,味道没的说,但是也许是太过紧张,蒙弄完全没有胃口。   他不想辜负长辈的好意,强撑着把碗里的饭都吃掉。   好不容易熬过午饭,因为宁家父母都有午休习惯,一时间客厅只有蒙弄与宁持之两人。   宁持之递给蒙弄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蒙弄一边问,一边把盒子打开看。   里面装着的是一条男士项链,挂着黑色的水滴状装饰宝石,与蒙弄的耳钉是同款。尽管看上去并不显眼,但蒙弄知道这项链一定价值不菲。   “是我爸妈给你的回礼。”   尽管宁持之说不要客气,但蒙弄还是提前给宁家父母准备了见面礼,不过不是贵重的礼物,只是常见的补品。   蒙弄本想推却,但宁持之早已看出蒙弄的想法,率先将项链拿到手里,站在蒙弄身后,替他戴上。   “他们知道你不肯收,所以才让我转交给你。蒙弄,收下吧,不然我妈妈会伤心。”   “……”   蒙弄低下头,用手握住项链的吊坠。   曾经他也有过一条项链,不值什么钱,但是蒙弄爸爸临终前送他的礼物,对蒙弄有特殊意义。   不过蒙弄车祸后,那条项链也不见了。   “谢谢。”   蒙弄握着项链,望向宁持之,心中一动,道:   “你爸妈对我太好,简直把我当准儿媳对待啦。”   “不是儿媳吧,”宁持之笑了笑,“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应该是女婿才对。”   蒙弄有点尴尬,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   宁持之看上去也在后悔脱口而出的轻佻言语,他走到沙发旁,坐在蒙弄身边。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轻声问:   “蒙弄,刚刚的饭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蒙弄一惊,否定:“不,中午的饭都很好吃,我很喜欢。”   “那就是你身体不舒服了?我看你吃饭很勉强。”   “没……”   话还没说完,宁持之就直接伸出手,摸了摸蒙弄的上腹部。   蒙弄很瘦,身上没有太多脂肪,如果吃得太多,平躺时甚至能看到胃部的形状。   而今天中午蒙弄又勉强自己吃了很多东西,隔着冬日的毛衣,宁持之都能摸到他硬得可怜的胃。   “你干什么。”   蒙弄躲了一下。   他对自己身体的虚弱呈现负面心态,尤其不愿意让宁持之发现。   宁持之担心道:“你的胃很痛吧。”   “没有。”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吃饭时,宁持之的注意力都放在蒙弄身上,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清晰记得蒙弄下咽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痛意。   “我说了没事。”   “嘘,小声些,你想让我爸妈听到吗?”宁持之压低声音。   蒙弄果然不再说话了,只是不悦地看着宁持之。   宁持之感到抱歉,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蒙弄忍痛,用商量的语气说:   “我帮你揉一下好吗?很快就不会痛了。”   “……”   蒙弄知道,宁持之是要给自己用‘治愈’。这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负担,每次使用‘治愈’,都要Alpha补偿信息素,否则会非常痛苦。   想到这里,蒙弄皱着眉,似乎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宁持之觉得,他是很介意自己和他的身体接触,低头看了看,发现蒙弄毛衣里还穿着一件薄的带领衬衣。   便道:“我隔着衬衣,不会摸到你的身体。”   “不是这个意思,”蒙弄低声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宁持之一愣。   他明白这是蒙弄委婉的拒绝。   被标记自己的Alpha拒绝,对Omega来说打击十分沉重,宁持之胸口一窒。   连隔着衣服碰他都会被拒绝,讨厌到这种地步的话,宁持之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缓解蒙弄的痛感了。   好想立刻消失,这么没用的Omega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蒙弄面前。   尽管宁持之表情伪装得很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蒙弄还是察觉到他隐藏着的、强烈的自我厌恶情绪。   “等一下,”蒙弄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在意那些事,你有没有摸到我的身体都没关系。”   “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用‘治愈’后还要你补给我信息素,确实是很麻烦。”   宁持之的手都在发抖,勉强说,“那么,我打电话给郝英才,让她过来照顾你。”   “不要了,如果郝英才过来,你爸妈一定会知道我不舒服。不想让他们担心。”   说了这话,蒙弄也觉得自己事儿太多了。宁持之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要让他为难才好。   “要不然,还是麻烦你帮我揉一下。”   蒙弄说得十分勉强。   宁持之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扶着额头,道:“对不起,我擅作主张,总是逼你,还要你将就妥协。”   “别这么说,”蒙弄道,“我知道你只是想照顾我。”   “……”   宁持之抬起头,看着蒙弄。   “蒙弄。”   “嗯?”   “我对你说过吧,你真的很温柔,很善良。”   蒙弄低声笑了:“好像没说过。”   “那是我的错,我担心说这些话会让你以为,我在讨好你,或者是被你发现我居心不良。”   “你能有什么居心?”   宁持之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手探进蒙弄的毛衣下,注意着不碰他任何一寸皮肤。   感受着面前Alpha瞬间紧绷的身体,宁持之苦笑,道:“这不就是了。”   听出宁持之在开玩笑,蒙弄也笑了笑,慢慢放松身体。   “蒙弄,我这样很难弄,你靠过来些。”   蒙弄依言靠近宁持之,为了方便他‘治疗’,蒙弄又躺在了沙发上。   被宁持之的手抚摸着,那折磨人的绞痛,几乎是瞬间消失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空调吹暖风发出的白噪音。   疼痛退却,在温暖又安全的环境下,浓浓的睡意涌来。   蒙弄无法抵抗般陷入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   等蒙弄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不知谁盖上的毛毯,而自己的脑袋正躺在宁持之的腿上。   宁持之坐着睡着了,靠在沙发上,睡梦中也皱着眉。 第32章   蒙弄不敢动,怕吵醒了宁持之。   但是宁持之睡眠质量一般,蒙弄刚一动,他就缓缓睁开眼。   宁持之的眼神里还残存着刚睡醒之人特有的迟钝,开口时声音很低沉。   “蒙弄,胃还痛么?”   温热的手指附在蒙弄的上腹部,轻轻动了动。   蒙弄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说:“不痛了,谢谢。”   宁持之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下意识摸了摸蒙弄的头发。   这一举动让蒙弄与宁持之同时怔住。   蒙弄以前很喜欢粘着宁持之。那时宁持之总是忙于工作,没办法陪蒙弄玩,然后蒙弄就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宁持之的腿上左右打滚,骚扰不停。   可是无论蒙弄怎样烦人,宁持之从来都不生气。被闹得厉害了,他也只会抬起手,轻轻摸蒙弄的脑袋。   如果有人问蒙弄什么时候开始暗恋宁持之,蒙弄一定不会回答,但他心里是知道的。   就是这个时候。   他摸着自己的头发,蒙弄自下而上看着他的脸,柔软的眼神,温柔的手指,好像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这个人都会站在他身边说‘没关系’。   那时候蒙弄想,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蒙弄猛地坐起身,因为速度起得太快,眼前一阵发黑。   他闭着眼忍过晕眩的瞬间,试图掩饰掉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波动,蒙弄站起身,道:   “我先回房间了。”   “不好意思,”宁持之抬起右手,有些无措的样子,道:“我不应该随便碰你的头发。”   蒙弄摇摇头。   宁持之看上去非常懊悔,又说:“对不起。”   “没关系。”蒙弄觉得不怪宁持之,是自己反应过度。   刚刚不应该躲开的那么明显,说笑几句岔开话题后再慢慢坐起身,可能更合适。   蒙弄希望自己能表现的平静些,不要让宁持之发现异常。   宁持之站起身,抿着唇。   想挽留蒙弄,又不知道说什么。   眼看蒙弄就要离开,宁持之提高声调道:   “蒙弄,等等。”   蒙弄回过头。   “你回房间做什么,别走了,陪我看个节目怎样?”宁持之有些紧张,他想和蒙弄多待一会儿,很害怕蒙弄会拒绝,便说,“听说这是现在很火的音乐综艺。”   “……”   蒙弄一怔。   像宁持之这样的人,居然会请自己看综艺,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宁持之强装镇定,唤醒投影,用颤抖的手打下综艺的名字。   他其实没看过这部综艺,还是很久以前有次和方恒聊天时,听他提起的,方恒说这个综艺很有意思,建议他请蒙弄一起看。   谢天谢地,宁持之还没忘记综艺的名字,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很快,投影映上了几位歌手的图片。   蒙弄下意识看了眼投影,正中央是一位他有些在意的音乐人。   这位音乐人与蒙弄同岁,之前也是酒吧的驻唱歌手,不过无论是创作还是唱功都比不过蒙弄,人气也比蒙弄差上一大截。   后来蒙弄去读了大学,对方却一直坚持走在梦想的道路上。   曾经在舞台上耀眼夺目的蒙弄逐渐泯然众人,而籍籍无名的小歌手变成了人气极高的全能音乐人。   命运给蒙弄开了个玩笑。   “陪我一会儿吧。”   宁持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坐在沙发上,用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他的眼神淡无波澜。   蒙弄心想,宁持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请自己看综艺,只不过是担心蒙弄尴尬,给他递了个台阶。   想到这,蒙弄没有拒绝,就坐回了沙发。   一般来说音乐综艺的专业性较强,很难在大众方面有热度。   那么宁持之播的这个综艺为什么会受到大众欢迎,连方恒也听说了呢?   答案当然是这个综艺非常搞笑。   网络点评说前期虽然有点无聊,只要忍过前二十分钟就开始好看了。   可即使是观众普遍觉得无聊的前期,也是因为嘉宾喜欢讲与音乐相关的冷笑话,专业性太高,一般人听不懂。   不过蒙弄和宁持之作为专业人士,嘉宾的冷笑话他们都能听懂,两人对视一眼。   有些冷笑话的点很戳蒙弄,蒙弄不太好意思笑出声来,只能用轻咳掩饰。   宁持之则是肩膀颤抖,努力坐直身体。   “哈哈哈哈哈……”   看到后面,蒙弄笑得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坐在地毯上用手撑地,腹部肌肉剧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笑成这样。其实蒙弄曾经有好几年连笑都笑不出来。   宁持之也躺倒在沙发上,笑到发不出声音的地步。他勉强将节目暂停,很怕再不停下来,房间里会有人因为狂笑缺氧而死。   综艺节目停了,蒙弄还是笑了足足几分钟,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宁持之还在颤抖,于是蒙弄又被戳到笑点,噗嗤一声笑着跪在地上,身体抖动……   午休结束的宁家父母回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蒙弄和宁持之像是中毒一般,无法顺利呼吸,只能发出气流声的模样。   宁家二老满脸茫然。   蒙弄见到他们,惊觉自己笑成这样很不礼貌,忍了忍从地上站起身。   “蒙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   宁持之也恢复正常,他长吸口气,哑声道:“我们在看一个挺有意思的节目。”   “什么节目?”宁妈妈好奇。   “和音乐有关的。”   “哦。”   宁妈妈顿时想起,蒙弄和宁持之都很喜欢音乐,在这方面一定有共同语言,便说:   “你们不用特意在客厅陪我们两个,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蒙弄想,宁持之难得回家,还是多陪陪家里人比较好。倒是自己只是外人,没必要在这里继续打扰了。   刚要说话。   就听一旁的宁持之道:“好啊。我正好想让蒙弄试试我新买的乐器。”   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蒙弄,像是迫不及待与友人分享自己收藏的珍宝般。   蒙弄:“你好久没回家了,应该多陪陪父母。”   “反正我会在这里多住几日,不急于一时。”   宁妈妈也劝:“没关系,你们两个去玩吧。”   蒙弄还是皱眉。   宁持之想了想,又说:“我买了一把音色酷似‘雨滴’的吉他。”   “雨滴?”蒙弄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吉他的音色,微微凝神。   “嗯。不过我刚收到,还没调音,蒙弄,你帮帮忙吧。”   蒙弄心中一动,抬起头看了看宁家二老,想看他们会不会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但宁家父母都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见蒙弄看来,挥了挥手。   “快去吧。”   宁家本宅设有宁持之专用的收藏室,里面收藏有许多贵重的乐器,有专业人士定期保养。   去往收藏室的路上,宁持之看着蒙弄,有点怕冷场,便和蒙弄闲聊起刚刚看到的综艺。   不知是不是巧合,宁持之提到了蒙弄有些在意的那位音乐人。   “那位音乐人,既是表演者,也是作词作曲者。他年纪小,但是好厉害。”   “……嗯。”蒙弄心中有些落寞。   宁持之话锋一转,道:“那天我也有尝试着写歌,感觉非常有意思。”   “是啊,音乐本来就是很有意思的。”   宁持之忍不住笑了:“我只写了那么一丁点,其中还有一大段是抄袭了你的作品。”   蒙弄也笑:“不算抄袭,你根本不知道的。”   “还好你发现了。”宁持之感叹:“创作真的很难。”   蒙弄‘嗯’了一声,喃喃道:“是啊,真的很难。所以我也觉得那位音乐人厉害。”   “我觉得你更厉害。你写的歌,每一首都很好。”   “没有……”   “当时你的确比那位音乐人更受欢迎吧。你不再写歌,真的是音乐界的损失。”   “别开玩笑了。”蒙弄皱眉。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蒙弄仔细看宁持之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嘲讽的表情。   但他随即发现,宁持之真的是认真的。   两人到达收藏室。   宁持之推开门:“进来吧。”   蒙弄走进收藏室时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就是来看一把吉他,没想到被带到了这里。   收藏室里有太多专业设备。蒙弄以前还在玩乐队时,也参观过管弦乐队的乐器收藏室,但和现在完全没办法比。   这里收藏的乐器都有被精心保养过的痕迹,正中央摆放的小提琴,通体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宁持之找了找,拿出一把吉他,递给蒙弄。   蒙弄不接。   他的左手许久都没痛了,但现在莫名感觉伤口处在发烫,随着心脏旋律一跳一跳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刚刚我忘了,我的左手……”蒙弄一顿,道,“我没办法帮你调音。”   “你的手还在痛吗?”宁持之皱眉。   “嗯。”   “那我自己来吧。不过我不太会用吉他。”宁持之抱着吉他,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拨动琴弦。   这把吉他音色果然极好,蒙弄听得眯了眯眼。   最初他还在疑问为何用‘雨滴’来形容吉他的音色,但当耳朵真的听到这把乐器发出的声音,又觉得这两字的形容十分贴切。   的确是如雨滴般清澈明亮,轻音绵绵,重音急急,让人有种云雾笼罩般湿漉漉的错觉。   ……不过。   蒙弄沉默。   宁持之弹吉他的技术也太差了,调音没有一个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蒙请宁听音乐会,宁请蒙看搞笑综艺。   ??? 第33章   宁持之弄着弄着,自己都摇摇头笑了:“不行,真不会弹。”   “吉他很简单的。”蒙弄从宁持之手里接过吉他,用手轻轻拨动,清澈的弦音在房间里回荡。   他弹得慢,但音很准,宁持之听出他弹得是《真的爱你》,心中一动。   宁持之听过更动听的音乐,观赏过更气势磅礴的演出,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狭窄的收藏室中,听着蒙弄轻描淡写拨弄琴弦,他的脊背上像是通了电一般,整个人都麻了。   宁持之拿起正中央的小提琴,想了想,拉着轻缓抒情的曲调,给蒙弄伴奏。   两人的配合出人意料的和谐,像是已经演练过许多遍一般。蒙弄久违的感受到了音乐给他的快乐,脑子里迸发出无数的点子,又被蒙弄强行压制下去。   他体会着音乐的魅力,多想一直弹下去。只可惜蒙弄的左手容不得他这样。   左手手腕痛得厉害,蒙弄不得不停了下来。   悦耳的声音戛然而止,宁持之也放下琴弓,看着蒙弄。   刚刚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蒙弄恼火,用力甩手,像是要把疼痛从身体里甩出去一样。   “别这样。”   宁持之连忙放下琴,轻轻握住蒙弄的手,防止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可是这首歌还没弹完。”   蒙弄用怨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处的伤口红肿着,微微凸起。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但连三分钟的演奏都坚持不住的事实,还是让蒙弄大受打击。   他不想要这样没用的手。   宁持之看他这样,心猛地一揪,轻声说:   “不要紧,蒙弄。日子久了,总会好的。”   “……好不了。”蒙弄咬牙说。   心痛的感觉太过明显,宁持之不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恢复正常。   “那也不怕,我来做你的左手不就行了。”   蒙弄抬头看着宁持之。   “我来帮你按弦,”宁持之说,“我们一起把这首歌弹完,怎么样?”   他语气认真,还用一种蒙弄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蒙弄被看得低了低头,想了想,说:   “你不会弹吉他,怎么帮我按弦?”   宁持之竟然把手里的小提琴递给蒙弄,说:“可是你会拉小提琴啊。”   蒙弄倒是没想到这点,心中觉得可行。   又有些扭捏:   “我很久没有练过,几乎都忘光了。”   “没关系,我可以从头教你。”宁老师很有耐心。   蒙弄仰仰脖子,考虑了一下。   当年奶奶捏着耳朵训诫他‘不许碰宁哥哥的琴’,蒙弄还嫌她管得太多,现在才知道奶奶用心良苦。   “不要了。”   “……”   被这样直接的拒绝,宁持之脸色都白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为什么?”   蒙弄沉默。   因为琴很贵,蒙弄不敢碰——这种原因他是说不出口的,蒙弄也很反感自己在金钱方面的计较。   宁持之左右看看收藏室里其他的乐器,轻声说:   “其实这里也有我没碰过的新琴,你可以不用这把我摸过的。而且我保证只帮你按弦,不会做别的事情……”   蒙弄一怔,问:“什么?”   “你是讨厌和我离得太近,所以才拒绝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就是这样。那天我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你不是很明显的避开了吗?”   蒙弄茫然,他根本不记得有发生过这种事。   宁持之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便闭嘴停止言语,只是眉头紧蹙,看上去还是非常在意。   蒙弄轻叹一声,道:“我刚刚拒绝是因为……算了,你这里有没有适合新手的琴?”   “什么?”   “尤其是要价格便宜点的,”蒙弄强调,“我用便宜的琴就好。”   宁持之这才明白蒙弄是什么意思。   他简直也要叹息了,扶住额头,说:   “蒙弄,这把琴值多少钱根本不重要吧!”   “当然重要。”   “你不觉得持弓人表达的情感内容,远比琴的金钱更有价值吗?”   宁持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蒙弄,他道:“一把琴摆在那里,就只是没用的木头,是乐者赋予他们生命的啊。”   宁持之的眼神刺痛了蒙弄。蒙弄皱着眉,没有必要,但还是想和他争论:   “因为你从来不需要考虑价格,所以才觉得不重要。宁持之,你有为了一把乐器,忍饥挨饿,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来这把乐器吗?”   宁持之一怔。   说实话,他当然没有。   宁持之家境优渥,父母对儿子的爱好也十分支持,当宁持之表现出对弦乐器的喜爱时,当年他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整支交响乐队。   “我有,”蒙弄认真地说,“你没有经历过,不应该这么说我。”   宁持之的心突然软了,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说。”   “……”   蒙弄听宁持之低声道歉,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宁持之好心借他小提琴用,他还大放厥词,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宁持之又道,“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在意价格。对我来说,有些人比这些没有生命的数据更重要。你比这里所有的乐器加起来还要珍贵,你是这里的主人,可以随心使用这里任意一把乐器。”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太直白,宁持之低着头,右手忍不住摸自己的脖颈。   “……”   蒙弄看着宁持之露出那一截纤细的后颈,腺体处还有被自己狠狠咬过的牙印。蒙弄的后背顿时热了起来,喉咙又干又痛。   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有些嘶哑。   “蒙弄?”   蒙弄没回答,而是用手指摸向喉结处。短短几秒钟,他的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温度适宜的房间也开始变得闷热起来。   蒙弄不知缘由的燥热难耐,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毛衣,说:   “我想去洗个澡。”   “啊?……好。”宁持之说:“你认识我的房间吧,在二楼,你去那边洗好了。”   “嗯。”   蒙弄一般都是临睡前洗澡,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现在刚中午他就要洗。不过宁持之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管蒙弄。   平时,蒙弄从收藏室离开,宁持之一定会追上去。他会尽量延长两人在同一个房间相处的时间。   但今天宁持之没有跟着蒙弄。   等蒙弄离开收藏室后,宁持之反锁了收藏室的门,同时将窗帘拉上。   光线顿时一暗。   收藏室里的沙发上,挂着蒙弄刚刚忘了拿走的外套。   宁持之走到沙发旁,动作娴熟的把那件外套穿在了身上。   明明收藏室温度宜人,但宁持之却好像很冷一般,躬着背,让自己整个上身都紧紧包在蒙弄的外套里。   他低着头,把脸埋在外套领口,深吸一口气后,腿软般慢慢靠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宁持之用颤抖的右手解开自己的裤链,伸进去,沉默地开始自wei。   身为医生的郝英才说,宁持之是她见过最清心寡欲的Omega,他是艺术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会被这种生理需求困扰。   但是宁持之发现自己并不是郝英才想的那样,有的时候,尤其是夜晚,Omega的特性会让他从一个‘人’沦落为‘兽’,宁持之会屈服于低级的、动物一样的本能,变得非常渴望蒙弄,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还好,宁持之知道,自己必须忍耐,他最多是趁蒙弄睡着后,用手指轻轻碰他的衣角。   蒙弄是很善良的孩子,如果宁持之不顾脸面开口求他,蒙弄不会拒绝。不过宁持之不想让蒙弄恶心,不想被他讨厌,所以他一次也没开过口。难以忍受时,宁持之就会穿着蒙弄的衣服安慰自己。最初还会有羞耻之心,但次数太多,后来宁持之就麻木了。   回忆着被蒙弄短时标记的情景。只有这个时候,蒙弄才会主动触碰他的身体。蒙弄像是怕宁持之反抗一般,要么绑着他的手,要么就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宁持之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标记,身后的年轻人动作敏捷,尖利的牙齿刺破腺体,大量带着体温的信息素涌入。   只是回忆就让宁持之浑身颤抖,他的身体蜷缩起来,闷哼一声,弄脏了自己的手心。   “……”   宁持之微弱的喘息,眼前都有些模糊,他的脑海中有个刺耳的声音在大声呐喊:“不够,不够!”   但宁持之只是闭上眼,把自己的脸更深的埋进蒙弄的外套里。   蒙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身体莫名其妙般燥热,喉咙里像是火烧一样。   他脱掉衣服走进淋浴房,开了冷水。   冰冷的水滴落在滚烫的皮肤上,在蒙弄的绷紧的肌肉上形成薄薄的水膜。   用冷水洗了头发。   洗发露是宁持之常用的品牌,蒙弄总能在他身上闻到这股熟悉的香气。洗发露的气味让蒙弄平静了些,但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蒙弄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他甚至把浴室的窗户打开,狂风呼啸,蒙弄也不觉得冷。   要知道现在还是寒冬时节。   蒙弄站在窗前,大口喘气。刚刚淋湿的头发被风一吹,立刻冻得又直又硬。   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行,蒙弄关上窗户,用毛巾擦干身体。   强忍着走出浴室,蒙弄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可能睡一会儿会好。   他缓缓走到床边,躺在床上,闻到被子上的味道后,蒙弄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喘息声。   “我这是,怎么了……” 第34章   蒙弄的手指紧紧捏着床单,喉咙里燥热干痛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他慢慢钻到被子里,没再动弹。   宁持之缓了很久,才从收藏室里走出来。他想回房间洗个澡,推开房门,就闻到了房间里有蒙弄信息素的味道。   “蒙弄……”   宁持之顿了顿,开口叫他的名字。   卧室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因为窗帘遮光率高,光线昏暗。   没有听到回应,房间里浓烈的Alpha气息让宁持之的喉咙都热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关上门,顺着气息,缓缓走到床边。   床上的棉被鼓起。   宁持之拉了拉棉被一角,感受到了阻力。   “帮我叫医生。”   棉被里的Alpha声音显得模糊不清,“我身体不舒服,有点……头痛。”   “我看看。”   “不要,叫医生过来。”   “你不怕郝英才过来,我爸妈会担心了吗?”   “……”蒙弄沉默。   宁持之试图把蒙弄盖在身上的棉被拉起,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手指越发用力。   抵挡不过宁持之的力量,棉被掀开。   大量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宁持之胸口一窒,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躺在床上的Alpha面色潮红,大口喘气,望着宁持之的眼睛里都是水雾。   蒙弄用手臂抱着自己的脑袋,尽力蜷缩起身体。   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那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宁持之直言道:“蒙弄,你是不是到发情期了?”   蒙弄身体一僵,没有回答,而是把自己的脑袋藏到了旁边的枕头下。   Alpha的发情期比Omega更好控制,因为他们的身体更结实,可以服用药效更强的抑制剂。只要长期服用抑制剂,甚至可以不用受到发情期的困扰。   印象中蒙弄似乎就没有经历过,他感受到陌生的痛苦与渴望,身体像是被莫名的东西点燃了,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   不过,蒙弄还是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发情了。因为此时蒙弄躁动的渴望着靠近身旁的Omega,想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牙齿咬他的脖颈。这种冲动太急切,甚至比标记后的不稳定期还要可怕,蒙弄要用尽理智才能控制自己。   “你快出去吧。”   蒙弄难以忍受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渴望,只能用不耐烦的语气赶宁持之。   宁持之不听。他反而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摸蒙弄露在外面的头发。   蒙弄刚洗过头,浓密的黑发湿漉漉的,宁持之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让我帮你。”宁持之低声说。   “不用。”蒙弄向前躲了躲,不让宁持之碰到自己。   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宁持之脑子昏昏沉沉的,他躺在床上,从后方搂住蒙弄的腰。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带上止咬环,不会让你负责任的。”   宁持之喃喃道。只是幻想蒙弄可能会怎样对待他,宁持之的后面就shirun了,如果蒙弄真的愿意,他甚至不需要runhua。   但是蒙弄只是坐起身摆脱对方,靠在床头。   他的眼眶酸酸的,脑袋痛得像要裂开。   旁边的Omega对他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蒙弄一方面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一方面又想狠狠做些什么,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成两半。   被拒绝的Omega怔在原地。   但比起一般人,宁持之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羞耻感,他用发抖的声音说:“我……我只想帮你。你讨厌的话,我用嘴好吗?”   蒙弄一时间没明白宁持之什么意思。   直到宁持之膝行向前,跨坐在他腿上,蒙弄也没反应过来。   宁持之弯下腰,长发散落,他用手把头发挽在耳后。   蒙弄眼中,那个像仙鹤一样高高在上的恩人,在以一种蒙弄想象不出的驯服姿势,靠近蒙弄的下面。   冲击力太强。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直冲头顶,蒙弄推着宁持之的肩膀,把人一把掀开。   宁持之‘呜’了一声,被直接从床上推到地板,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   “我说了不用你管我!”   蒙弄大喊着,他难受极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宁持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蒙弄。   自己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被发情的Alpha从床上推下来的Omega吧,即使是宁持之也承受不住此刻的丢脸,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好,我……我现在就离开。”   但也许是太过慌忙,宁持之又重重摔倒,他的手肘撞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宁持之一声不吭,再次尝试起身。   但他全身都在发抖,只能大口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宁持之的抗压性很好,对很多Omega来说,离开自己在发情期的Alpha,是地狱一样的场景,但宁持之却能忍耐这样的痛苦。起码从表情来看是这样的。   他很快调整过来,从地上站起身,背对着蒙弄,缓缓向门口走去。   “我去拿你的抑制剂过来……哦,我会让其他人送药,我不会再靠近这里,你放心。”   宁持之握着房门的把手,离开的瞬间,宁持之犹豫了一下,深深低下头。   一向挺拔修长的背影,此刻却像是要被压垮一般,透露出疲劳的姿态。   蒙弄的脑中‘嗡’声长响,心脏一紧。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让这个人走出房间,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等……等一下。”   蒙弄上前拽住宁持之,还没说话,一眼就看到他手肘处的白衬衫变成了刺眼的粉色。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的蒙弄,解开宁持之的袖扣,向上掀起,露出白皙的皮肤。   手肘处微微向外沁血。   “你受伤了。”   “没事。”宁持之挣了挣,没挣开,因为蒙弄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伤口需要处理,否则会发炎。”   宁持之很好脾气地说:“一会儿我会自己处理。”   “你弄不好。”蒙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看着宁持之的手肘,无法命名的情感像是要溢出一般,在心底翻腾。   然后蒙弄无法控制的,低着头,轻轻舔了一下那人手肘的血珠。   没有尝出味道,但是伤口变干净了,握着的手开始颤抖。   “蒙弄,你到底要怎么样?”   宁持之用单只手捂着脸,提高了声调。   蒙弄说不出话。   他想要做的事情,说不出口。   只能急促喘息,紧紧握着宁持之的手腕。   “是你让我离开的,我听你的。”   宁持之看着蒙弄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凶狠,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拉住我,不让我走?”   被宁持之用这种眼神看着,蒙弄不得不回答。   但他也没办法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情感,被逼问着,只能说:   “因为你受伤了。”   宁持之脸色一白,良久,开口:   “你……是在可怜我?是这个意思吗?”   蒙弄莫名觉得,如果自己此刻点头,面前这个Omega会无法承受得坏掉。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宁持之啊。   蒙弄松开手,道:“对不起。”   “……”   宁持之握着的手指紧了紧。   光线昏暗,蒙弄没看清他红着的眼眶。   “蒙弄,下次拒绝我,求你说得更明确点。”   “什么?”   “你可以骂我恶心。或者说,你只喜欢方恒,希望我滚远点,你就这样说!”   蒙弄对上述的言语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厌烦,拒绝:“不行的,我不能这样。”   “你尽管放心的说,以免我误会什么,再对你无礼。”   宁持之露出悲切的表情,看上去简直要哭出来了,他笑了笑,说:“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没有什么脸面可讲了。”   说完,宁持之转身要走。   蒙弄忍耐着,却还是没忍住,他一把抓住宁持之的手腕。   “你……”   “不要走。”蒙弄低声道:“宁持之,留在这里,帮帮我吧。”   宁持之睁大眼,眼睛里含着那些滚烫的液体猝然溢了出来,留在脸上却是冰凉的。   他连忙低下头,不想被蒙弄看见。   大滴大滴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消失在脖颈处的衣料中。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蒙弄前后言行矛盾,从拒绝改为接受,是因为这个Alpha善良、温柔的同情。   蒙弄的忍耐力比宁持之想象得更好,居然能说出让他留在这里的话。   宁持之但凡是个有点自尊心的Omega,都会放过蒙弄,不会继续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可是正如宁持之说的,他在蒙弄面前没有脸面可讲,什么自尊,自重,统统不想考虑。   能让蒙弄舒服就好了。   说完这话,蒙弄全身都烧了起来,他想抱住宁持之,很想咬他的后颈。   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宁持之跪在地上,靠了过来。   “……”   蒙弄呼吸一窒,想说你不需要这样,但回想刚刚宁持之反常的表现,蒙弄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被湿润地han住,蒙弄倒吸一口冷气,他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信息素的气息,那是宁持之的味道。   像是步行在凛冽寒风之中,远远望见一棵身披积雪之松。   “灵魂伴侣”的信息素,使得蒙弄的意识瞬间模糊了。   这一切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隐约间觉得,这也许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发情。   在不知多久以前,蒙弄似乎有过类似的经历。 第35章   具体点说,蒙弄觉得那有可能是发生在那场车祸后的事情。   那场可怕的车祸,不仅让蒙弄左手重伤、耳膜穿孔,同时还弄断了蒙弄九根肋骨,其中一根碎骨在他的肺上开了一个洞。   这也许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但作为一名歌手来说,这样的伤是致命的。   清醒后的蒙弄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再加上后来一些事的刺激,蒙弄大受打击,应激反应强烈。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精神又像是被人关在了完全黑暗的、没有一丝声音的房间里。雪上加霜的是,车祸后的蒙弄无法使用强效的抑制剂,被迫进入了发情期。   后来听郝英才说,那时蒙弄每日都会吐血,非常恐怖,她都以为蒙弄活不成了。   不过后来,在那可怕的、黑暗无声的环境里,有人过来,温柔地抱住他,吻着蒙弄的眼角,用手抚摸自己的头发。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蒙弄却有强烈的被珍视的感觉,仿佛自己此刻成了那人世界的中心。   蒙弄艰难的发出声音,追问那人是谁。   耳边有人说话,但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视线也同样模糊,只能看到映在眼里月亮般银色的光,在面前晃来晃去。   蒙弄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他活了下来。   但记忆中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只有手机里多了一个方恒的电子联系方式。   事后蒙弄曾经委婉地问方恒有关那段时间自己是否有做不合适的举动,他表示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却都被方恒含糊带了过去,还说自己记不太清。   所以,只能说明这件事是蒙弄幻想出来的梦境了。   相比起蒙弄的顾虑重重,宁持之的反应就自然太多了。   他表现得像是很熟悉这种事,即使屈膝跪在地上,仍然有一种占据主导的感觉。   蒙弄觉得,宁持之一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也对,以宁持之的年龄和身份来说,没有经验才是不可能的。   大把大把优秀的Alpha,排队想要和宁持之交往。   心中有一瞬间的不愉快,但蒙弄不愿细想,反而担心起被宁持之发现自己没什么经验该怎么办。   因为紧张,蒙弄的反应不算强烈。   宁持之松开口,抽出大量丝状液体,也许是因为方才呼吸困难,他的眼角都红了。   宁持之避开脸,擦擦唇角,站起身拉着蒙弄往床边走:   “来,你躺下,这样更方便,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语气微妙,有些恼羞成怒。   蒙弄觉得宁持之是在责怪自己的生涩反应,便道:   “阿恒……我和方恒……”   蒙弄想说,自己是因为喜欢方恒,所以没有经验,才不像宁持之表现得这么好。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如果宁持之没有发现,自己不打自招,那就不好了。   所以蒙弄只是喊着‘方恒’的名字,好像这样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嘘。”   宁持之捂住了蒙弄的嘴,喃喃道:“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你不要喊了,行吗?”   蒙弄点点头。   “对不起。”宁持之用悲伤的声音说,“是我不好。”   他离开蒙弄,边走边脱掉上衣,露出挺拔的腰背。   相比起一般人来说,宁持之身材算是高大的了,但他仍然保留了Omega的xing征,皮肤苍白,身体消瘦,腰很窄。   因为两人离开了一段距离,蒙弄皱着眉,顿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宁持之在衣柜里翻了翻,给自己套上一件白色的帽衫。   他背对着蒙弄,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转过身,仔细注意着蒙弄脸上的表情。   Omega裸露在外的身体被衣料遮住,蒙弄觉得完全没有变好,他喉咙又开始干痛,眉头紧锁,用手拽了拽领子。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宁持之看见了蒙弄脸上不悦的表情,身体僵了僵,他又戴上了帽子,问:   “……这样呢?”   完全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只要思考就头痛得厉害。   “或者把我眼睛蒙上,我都随你。”宁持之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我有点不舒服。”   “那怎么办,”宁持之也难受了,声音发抖着问:“难道,你是想让别人过来吗?不……不行……”   听到‘别人’,蒙弄心里又涌起了那股不愉快的感觉,发情期的Alpha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只剩下基本的直觉,蒙弄无法反抗本能,一把拽住宁持之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   “蒙弄。”   宁持之一惊之下,失去重心,倒在蒙弄怀里。   两双腿绊在一起,蒙弄承接不住,两人向后倾倒,摔在了床上。   (略)   成年Alpha的发情期长达一个星期。   在这一个星期里,宁持之始终陪伴在蒙弄身边。两人没有离开过卧室,饿了就靠营养冲剂以及速食食品度日。   发情期的Alpha特别粘人,不允许Omega离开自己身边一步,两人除了没有真正进入外,可以说,能让蒙弄舒服的事,两人都做了。   有几次实在是太过分,蒙弄都觉得,宁持之肯定不干。   但宁持之从来都没有拒绝。   他只是温顺的,任由蒙弄为所欲为。   这就是成熟的大人吗?蒙弄想。   七天后,傍晚十点。   蒙弄体内的信息素水平有所回落,他不再焦躁不安,不再喉痛发热,看上去完全恢复了正常。   对营养冲剂产生了厌食情绪的宁持之,提议要到厨房找点东西吃。   蒙弄感觉自己情况不错,点头同意。   然而两人还没走到厨房,蒙弄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离开了被宁持之信息素包裹的卧室,蒙弄心脏重重一跳,眼前天旋地转,好像在天上走钢丝,没有一丝安全感。   有看不见的黑暗情绪在心中蔓延,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微弱的光亮。   蒙弄上前,从背后搂住宁持之的腰,呼吸急促。   宁持之一惊,回头望去。   “怎么了?”   “宁持之,”蒙弄紧紧皱着眉,说,“我想咬你,让我咬你。”   宁持之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现在不行啊,蒙弄,我们回房间。”   这些天宁持之一次也没有拒绝过蒙弄,所以在听到‘不行’这两个字时,蒙弄感到格外的痛苦。   他用求救一样的声音说:“可是我好难受。”   宁持之有点慌,因为蒙弄这几句话,他恨不得在这随时有可能有人来的地方满足蒙弄。   不过宁持之还有最后一点理智,他推开旁边一间杂物室的门,对蒙弄说:“等等,蒙弄,进来这里。”   蒙弄其实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下意识追着宁持之。   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关门,蒙弄就面对面抱着宁持之,低头咬住他的腺体。   “呜……”   这几日宁持之的后颈被咬得青青紫紫,一大片牙印。   被咬住的瞬间,宁持之忍不住痛吟。   发觉自己咬痛了宁持之的蒙弄,逐渐松口,只是轻轻含着宁持之的腺体。   舌尖抵着颈部的皮肤,似乎是在安慰。   宁持之努力放松自己,仰着脖子方便蒙弄动作。   短期标记时,蒙弄总是从后面咬他脖颈,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拥抱着的姿势。   宁持之心中一动,搂着蒙弄的后背,正想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宁持之连忙屏住呼吸。   他担心被人发现,于是挣扎起来,试图用手去捂蒙弄的嘴。   但此时的蒙弄受到信息素影响,十分强势,无法忍受宁持之的反抗。   宁持之略一动弹,他就施加了更多咬住的力,齿尖压在腺体突起的地方,像是威胁,也像是警告。   “蒙弄……”   宁持之的喉结都在颤抖,Omega的天性让他想要臣服于自己的Alpha,然而他实在是担心被人发现,只能用气声哀求:“把门关上,好吗?”   蒙弄不理,把头更深的埋进宁持之的脖颈处。   就在宁持之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声。   宁持之顿时屏住呼吸,整个人都紧张得绷紧了身体。   他紧紧抱住蒙弄,祈求蒙弄能安静一些。   无他,皆因门外交谈之人,竟是宁持之的父母。   宁家父母似乎是特意找一个无人的清净之处交谈,他们根本没想到杂物室里会有人,在距离蒙弄与宁持之只有几米的距离停下。   宁妈妈率先开口,说:   “也不知道蒙弄他们怎么样了,我很担心。”   宁爸爸沉默寡言,平时不爱说话,听了妻子这样忧心忡忡的言语,也只是‘嗯’了一声。   宁妈妈早就习惯了,她叹了口气,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除夕了,怎么开口让蒙弄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呢?”   宁爸爸摇摇头。   蒙弄无父无母,孑然一人。这些年宁家多次请他一起过年,都被蒙弄拒绝了。   “蒙弄是个好孩子,如果他能和儿子在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   宁爸爸叹道:“我何尝不想,我把蒙弄当亲生孩子看待。但这几日我细细观察,总觉得我们有些欺负蒙弄无父无母,没有背景。”   宁妈妈一愣,沉默半晌,才道:   “逼着蒙弄与他登记结婚,确实太荒唐。宁家人都有这样的认知障碍,觉得想要的都应该是我们的,这种想法非常自私,对蒙弄也不公平。”   “是啊,”宁爸爸低声道:“如果儿子还是看不开,送他出国吧。”   宁家父母交谈的声音很低,蒙弄没听太清,但宁持之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等宁家父母离开,宁持之低下头,把额头靠在蒙弄肩膀上。   蒙弄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热,敏锐地察觉出宁持之情绪不对。   “怎么了?”   宁持之压低声音:“没事……我只是有点痛。”   “什么?”   “没什么,”宁持之笑了笑,又皱起眉,找到了借口:“我嘴有点痛。”   蒙弄心想,是啊,当时他屈膝跪在地上,喉咙都被撑开,嘴角都裂了,肯定会痛的。 第36章   “喂?”   清晨,方恒从被窝里钻出来,揉揉乱成一团的头发,眯着眼睛摸到手机,接听电话。   “方恒,是我。”听筒内传来平静且低沉的男性声音。   方恒立即分辨出来,笑道:“表哥,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嗯,”宁持之站在窗边,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轻轻吸了一口,问:“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里有什么安排?”   “还没定。”   “如果没有计划,今年除夕和我家一起吃饭吧。”   “咦,为什么?”   宁持之又吸了一口烟,道:“我想请蒙弄来我家过年,但他总是拒绝。”   “所以你就请我?这是什么逻辑。”方恒疑惑。   “你是他的熟人,有你在他会放松心情,我再请他,说不定就能成功。”   “……”   方恒无语一阵,道:“好吧,反正我也很想和蒙弄一起过年。这几个月你霸占着他,我们都没见过面。”   宁持之眉端蹙紧:“那是因为蒙弄不想见你,如果他提出想要和你见面,我肯定会满足他的。”   “他才不会和你提,提了你肯定会吃醋发火。”   宁持之一时语塞,他说:“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霸道,这么自私的人吗?”   “对啊。”方恒毫不留情,直接指出,“一旦涉及到蒙弄,你就是这样,占有欲太强,都不考虑蒙弄的心情。”   方恒是个性格随和温顺的人,平时宁持之有事拜托他帮忙,让他配合自己追蒙弄,他都乖乖同意,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宁持之反驳:“胡说八道。为了蒙弄的幸福,我什么都能做,我甚至能放开他的手……”   “不可能的。”方恒直言:“连我和蒙弄在一起说话你都会不高兴,你是不可能容忍有其他人介入你们两个之间的。”   “那是因为现在除了你,没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   宁持之的手握住窗边,掌心冰凉,他咬咬牙,说,“如果你愿意接受蒙弄,让他得到幸福,我能做到不打扰他。但你不喜欢蒙弄啊。”   “谁说的?”   “……”宁持之微微睁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恒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听起来都不像是他了:   “被蒙弄这么优秀的人追求,不可能不心动吧。”   “你……你……”   宁持之心中大恸,厉声道:“你开什么玩笑。之前你明明说不喜欢蒙弄。”   “感情是每天都在变化的。”方恒道,“你也发现了吧,长大后的蒙弄,越像是一个真正的Alpha,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冬日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宁持之忍不住发抖。   他说:“可是我已经和蒙弄结婚了。”   “那是假的。”方恒无所谓道,“再过几个月你们就会分开。而且如果我和蒙弄说,他会不会提前结束你们的关系呢?”   “……”   宁持之咬紧牙关,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嫉妒心几乎把他整个吞噬,眼前都阵阵发黑。   “除夕我会去你家过年,”方恒道:“不过我不会再听你的,减少和蒙弄接触。后续我会看情况追求蒙弄,表哥,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吧。”   宁持之用力挂断了电话。   他像是身体哪里很痛一样弯着腰,用手按住心脏位置。   少年时期的宁持之家世显贵,相貌又好,没有受到过挫折,他不知天高地厚地认为,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是不能争取到的;即便有例外,宁持之也能很轻易地找到替代品。   最初遇到蒙弄,宁持之只觉得他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十分可怜,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照顾了一下。   那时蒙弄年纪还小,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他在宁持之面前像是一张白纸,一看见宁持之就眼睛亮亮的,和他说话就声音发抖,眼神永远跟着宁持之。   他的好感表现得太明显,任谁都能发现,更别提对其他人好感很敏锐的宁持之了。   不过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那时宁持之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等到蒙弄向宁持之告白,宁持之还在想,这只是年轻人对年长者的慕强心态产生情感转移。   等蒙弄再长大一些,上了大学,就会发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他一定会后悔。   但是后来宁持之回想着蒙弄和他告白的场景,能回忆起蒙弄每一根眼睫毛低垂的弧度、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哭泣时惹人怜爱的脸,还有自己怦然跳动的心。   那是宁持之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情感。   在这之前,尽管宁持之对人和善礼貌,却从心里觉得没人值得自己倾心相交。有好友说他过度的礼貌实际上是另外一种傲慢的体现,宁持之不屑一顾,日后想想,觉得对方说得没错。   他就这样傲慢的拒绝了蒙弄的真心,还以为日后时间还长,他们两个还有很多机会。   可宁持之没想到的是,蒙弄自尊心强到,自此之后完全拒绝宁持之的靠近,即使后来蒙弄分化为Alpha,两人被判定为“灵魂伴侣”,蒙弄也没再给宁持之一次机会。   他说,我爱上了方恒。   听了这话的宁持之,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顿时脸色苍白。   宁持之才知道,这世上的确有东西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却不能属于自己的。那样东西如此珍贵,以至于没有替代品,让宁持之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更可悲的是,这个Alpha,美丽,天才,耀眼夺目的Alpha,本来应该是他的,却被宁持之自己亲手放走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追不回来。   清晨。   宁家本宅,卧室。   挂断电话的宁持之无声地走进房间。   他坐在床边,看着躺在自己床上,还在睡梦中的蒙弄。   年轻人的皮肤紧致光滑,在阳光下居然在发光,平时难以看见的细小绒毛反射出钻石一样晶莹的色泽。再向下些,就是他鲜红饱满的嘴唇,形状完美,充斥着无限的生命力。   宁持之垂下眼帘,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忽然想到,自己和蒙弄做了很多事,却没有接过吻。蒙弄的嘴唇只在标记时碰过宁持之的脖颈,其他地方都没有涉及。   这个年龄的Alpha应该是对Omega的身体充满探索心的,不过蒙弄似乎不感兴趣,或者说对宁持之这副身体不感兴趣。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宁持之主动要求,或者偷亲蒙弄,两人注定不会有唇齿间的接触。   “接吻”这个行为的亲密感,是超过所有rou体行为的,对宁持之的诱惑力很大,甚至比这一个星期两人的亲密行为加起来还多。   实在是很想吻他。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就像是有生命般不断繁殖增长。   可是让宁持之主动求蒙弄亲他,又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被蒙弄拒绝过太多次,比不上亲吻这么亲密的事都被拒绝过,他能想到自己一定会被拒绝,到时候怎么办?   不如趁现在偷吻一下,蒙弄应该不会怪自己。   宁持之心中一动,他缓缓倾身,眼神看看蒙弄紧闭的眼,又看看他的嘴唇。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后来宁持之不得不屏住呼吸,以免自己的呼吸声会使蒙弄惊醒。   一切都像是定格动画,宁持之看着蒙弄的脸,最后时刻,还是退却了。   用这样没有诱惑力的身体,宁持之舍不得冒犯。   宁持之的吻没有落在年轻人的嘴唇,反而是落在蒙弄的额头上,一触即离。   蒙弄睡得很沉,但此刻因为宁持之的动作,他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   随即,蒙弄就见到宁持之伸手过来,摸他的头。   “早啊。”   宁持之开口。   蒙弄不明白一大早宁持之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近,但很快回想起发情期这几日宁持之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恢复理智的蒙略感尴尬,他避开宁持之的手,坐起身来,有所预感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宁持之一怔,缓缓收回手,手指放在腿上,微微蜷缩起来。   “早,”蒙弄闻到宁持之身上淡淡的香烟味,皱了皱眉,“你是吸烟了吗?”   “刚刚吸了一支。”   蒙弄不太喜欢烟味,但又没有立场要求宁持之戒烟,毕竟宁持之刚帮自己一个大忙。   只好揉揉鼻子,乖乖道谢:“这几天多谢你。”   “没关系。”宁持之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蒙弄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宁持之站起身,似乎是要往外走。   “等等,”因为非常在意,蒙弄忍不住说:“宁持之,我很少发情的,这次……这次是意外,让你帮忙真的很抱歉。”   宁持之顿了顿,道:“这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下次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听了这话,宁持之像是有点头疼般揉了揉太阳穴。   蒙弄能看出他的脸上浮现出微不可查的怒意,也对,这几天蒙弄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做得很过火,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宁持之抬起头,看着蒙弄。   “等一下,对不起。我不应该管的。但我想问,你打算怎么做?”   “……”   “难道要找其他的Omega来帮你解决吗。”   蒙弄有点惊讶于宁持之会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吃醋一样。   这很奇怪,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应该有这种类似独占欲的存在。   但这已经不是宁持之第一次提起,他好像非常在意,蒙弄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便说:“不,我没有其他认识的Omega。”   想了想,又补充:“也没想找其他人。我的意思是,我会注意按时服用抑制剂。”   “不行的,”宁持之否定,“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你不能吃太多抑制剂。”   “……”   蒙弄忘了这回事,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就这样维持现状,如何?”   “你是说……”   “如果你发情,让我来帮你。”   宁持之笑了笑,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定定不动,“毕竟你对我不感兴趣,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不用担心会搞到怀孕,不用负责任。还有比我更适合帮忙的Omega吗?”   “……”   蒙弄回想起自己发情期时的举动。   他是那样粗鲁的对待宁持之,把他死死压在下面,从后方捂住宁持之的嘴,强迫他顺从自己……   所作所为,都是平日里绝不敢做,也无法想象宁持之会顺从的事。   蒙弄丝毫没有顾及年长者的脸面,导致宁持之现在嘴角都还有红痕,走路也不太利落。   这不算能控制自己,蒙弄觉得,如果有下一次,他可能真的会害宁持之怀孕。   “以后再说吧。”   蒙弄含糊着回答。 第37章   宁持之垂下眼帘,站在蒙弄面前,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对了,”宁持之不经意般开口问,“今年除夕你有什么安排吗?”   蒙弄一顿,思考两秒,回答:“没有。”   当然没有。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蒙弄的亲人了。以前过年,蒙弄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躺着,万家灯火,他却常常连晚饭都没得吃。   “那么,今年我们一起过年怎么样。”宁持之提议。   蒙弄微微皱眉。   其实那天他隐约听到了宁家父母的交谈的部分内容,也知道宁妈妈对和自己一起过年的期盼。   和宁持之一家人一起过年当然好,但是蒙弄不好意思答应。他是个没有一个亲人的孤儿。也许宁家人不嫌弃,但蒙弄觉得自己这种人是很晦气的,怎么敢和别人一起过年呢。   宁持之见蒙弄迟迟没有答应,无奈道:   “今年方恒一家也会过来,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你不用担心不自在。”   蒙弄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到方恒,‘哦’了一声。   宁持之道:“或者我们回家,只有我们两个,我可以单独陪你过年。”   他口中的‘家’指的是金融街的那套公寓,但蒙弄怎么能让宁持之因为自己不回家过年呢,直接拒绝:“不要。”   宁持之沉默。也对,蒙弄才不会想和自己单独相处呢,换成方恒还差不多。   但宁持之不允许除夕之夜,蒙弄和方恒单独相处,只是幻想一下宁持之就心跳加速,无法保持冷静。   宁持之觉得胸口处血液翻腾,可以保持冷静,他看着蒙弄:   “我很好奇,蒙弄,你为什么喜欢方恒?”   这个问题让宁持之困惑许久,他忍了忍,还是想问,想知道自己究竟比方恒差在哪里。   听宁持之问得随意,蒙弄回答得也随意,想了想,道:   “因为,他很重视我”   宁持之皱眉:“什么?”   “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其实连我爸妈都没有重视过我。”   蒙弄笑了笑,解释道,“我的家里有一本相册,翻遍所有照片,也没有一张是以为我主角的。我并不是想当主角,也不希望别人把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但是……”   因为蒙弄父亲体弱多病,蒙家重心全部放在他爸爸身上。   在蒙弄最需要关注的幼年时期,他没有得到来自父母应有的关爱。   后来蒙弄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临终前他预感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母亲说【活下去】。   这是Alpha的“控制”天赋,是蒙弄爸爸最后的遗愿,意愿强烈到他宁愿使用“控制”,以命令的方式来向母亲表达出来。   只可惜巨大的悲痛下,蒙弄母亲完全无法承受,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自己的Alpha。   蒙弄觉得母亲一定是非常讨厌自己、甚至是憎恨他的存在。所以才能毫不顾忌的抛弃尚且需要她照顾的蒙弄吧。   这件事给蒙弄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在成年之前,蒙弄一直耻于提及自己父母。不过宁持之对他家里的事一清二楚,蒙弄没必要和他隐瞒。   房间中一时寂静无声。   “方恒让我觉得,我是他的中心。”蒙弄静静地说,“所以喜欢他。”   “……”   宁持之一顿,道:“除了方恒,也有其他人重视你,把你当做中心啊。你为什么只喜欢方恒?”   “因为没有其他人。”   “也许是你没注意。”宁持之声音低哑,“如果有人爱你更逾生命,你会放弃喜欢方恒吗?”   蒙弄想了想,说:“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而且我也不想再喜欢上别人,太累了。”   宁持之抬起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别过头说:“好吧,那你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快步离开卧室。   关上卧室门,宁持之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的脊背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如果蒙弄说,喜欢方恒是因为他年轻,性格开朗,善解人意……宁持之都能理解。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宁持之想起自己与蒙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两人之间真正意义的初次相遇,不过那时蒙弄还小,他已经不记得那段过往。   那是秋天,还下了雨。   宁持之坐在车上,天气阴沉使他心情不快,撑手看向车窗外,宁持之看到外面有个孩子,独自一人站在桥洞下躲雨。   那时的宁持之还不知道日后这个小孩会和自己的人生缠绕在一起,只是产生了基本的怜悯之心,他叫司机给小孩送伞。   宁持之没有下车,两人离得很远。   远远望见蒙弄朝自己鞠躬致谢,笨拙地撑伞,离开避雨的桥洞。   因为有些在意,宁持之让司机开车跟在小孩身后。   雨后地面泥泞,没走几步,蒙弄果然摔了一跤,倒在地上,许久也没站起身。   宁持之连忙打开车门,不顾雨势,跑到蒙弄身边。   蒙弄仰面躺在雨中,他用手不断地擦拭脸上的水痕,但雨好大,蒙弄的脸和身体都湿透了。   “你有没有受伤?”   蒙弄摇头。   “下雨天,怎么没人接你,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宁持之一愣。   “不过我还有奶奶,”蒙弄说,“她很晚才下班,没办法接我。”   宁持之无言,半晌,道:“告诉我你家里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蒙弄坐上了宁持之的车,他没再用手背擦脸了,而是哼起了歌。   那是一首宁持之没听过的小调,应该是蒙弄自己写的,蒙弄还太小,写谱水平不太如何,歌词也像是恐怖故事般惊悚,但却给宁持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首歌太悲伤了,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唱的出来的。   宁持之甚至觉得,尽管面前的孩子表情平静,但内心却仿佛在呐喊着痛哭。   他本来有机会止住那个孩子的泪水的,可是一切都被宁持之搞砸了。   那样一颗敏感的,伤痕累累的心,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表白的言语。   当年的自己拒绝的究竟是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   宁持之低下头,脖子像是火烧一样,他用手覆住后颈处的腺体,指尖触摸着凹凸不平的齿痕。   阴凉黑暗的情绪缓缓爬上心脏,整个人像是被拧紧的毛巾,皱巴巴得痛。   这次发情是个纯粹的意外,打得蒙弄措手不及。   等蒙弄体内信息素水平恢复正常后,羞耻心也逐渐回归。   如果蒙弄提前知道自己会发情,打死他也不会来宁持之爸妈家里。   想到自己居然在宁家父母眼皮子底下度过发情期,蒙弄就羞愤欲死,他一看见宁妈妈就满脸通红,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尴尬的局面,当晚,蒙弄对宁持之说:“我该回去上班了。”   宁持之正在看书,闻言摘下眼镜,看向蒙弄:“你身体恢复了吗?”   “嗯。”   宁持之下意识摸摸蒙弄的额头,他手心冰凉,蒙弄忍不住闭了闭眼。   宁持之止住手,缓缓收回,他道:“好,明天我送你。年底公司应该不忙,你不要太累。”   正如宁持之所说,临近年底,公司没有业务,员工都懒洋洋的无心工作。   销售部除外。   每到年底,销售部就面临着全年最为重要的工作,也就是拜访大客户。   HC医疗公司定义,购买金额超过五千万的客户是大客户,需要销售部主任亲自拜访。   之前销售部没有主任,每年都是院长亲自出马。如今有了蒙弄,便轮到了他,不能推脱。   一大早就有下属和蒙弄确认时间,询问领导是否有方便,可不可以下午去拜访一位韩姓女士的大客户。   上礼拜蒙弄临时决定休假,打乱了一部分工作计划。按照韩女士提供的可以拜访时间段,今天下午是最后的选择。   下属用忐忑且期待的眼神看着蒙弄,见蒙弄点头,同事如释重负,长舒口气。   蒙弄笑了笑:“这么想去拜访韩女士吗?”   “不,不,恰恰相反。”同事道,“公司的大客户中,有的很好相处,有的略显刻薄。这位韩女士就属于不好相处的类型,她的女儿小韩女士更甚。如果部门主任不去拜访,她说不定会责怪公司,若是导致解约,就是部门大事故了。”   难怪之前有同事委婉地提醒他早日复工,原来是因为这个。   蒙弄迟疑。他第一次拜访客户,就遇到这样难搞的大客户,实在是有些不幸。   “韩女士有特别偏爱的喜好,或者绝不能提的雷区吗?”   “这个倒是没有,只是听说小韩女士养了很多狗,非常喜欢音乐。”   “音乐?”   “嗯。”   “具体是什么方面的?”   “那就不清楚了。”   相当于是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蒙弄叹了口气。   忽然想到其他事,蒙弄问:   “我休假这段时间,研发部的景念主任回来上班了吗?”   下属道:“没有,听说他生了重病,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   “哦……”   “往常公司都会组织员工去医院探病,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下属道,“就连研发部的员工,也不知道景主任到底生了什么病,一切相关信息全部保密,有点奇怪。”   机缘巧合下,蒙弄知道一些内情。   他觉得景主任的情况,公司的确是需要保密,也无法组织探病的。   下午。   销售部的领导层早早出发,赶往韩女士   这是蒙弄第一次拜访这种级别的大客户,缺乏经验。   加上他又是销售部的新主任,这次谈话以他为核心,不能站着当背景板,不免紧张。   蒙弄深深吸气,按响门铃。   门铃声方一响起,住宅内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这是养了多少条狗啊。”   有怕狗的同事腿软。   蒙弄也有点惊讶,听声音来看,韩女士家至少养了二十条狗。   来之前虽然听同事说韩女士养了很多狗,但没想到养了这么多。   “欢迎,欢迎。”保姆很快跑过来给众人开门,道:“今天夫人不在,不过小姐在”   便有人给蒙弄使了眼色,意思是情势严峻:不好对付的韩女士不在,更不好对付的小韩女士登场。   蒙弄心里一沉。   他性格内敛,不太喜欢做与人打交道的工作,之前是迫于还债的压力,才不得不入职HC医疗。   可如今蒙弄没有还债的困扰。平时还好,一旦遇到类似的难题局面,就很想辞职不干了。   反正他如今的工资和在公司的地位都是靠宁持之得来的,这点蒙弄有自知之明,辞职不干,宁持之大概率也不会反对。   抱着悲观的态度,蒙弄强撑着走进别墅。   韩女士的家装修得富丽堂皇,十分气派。   有初来的同事忍不住驻足观看,连连赞叹。   蒙弄因为与宁持之一起生活,对这些习以为常,没有放在心上。   旁边站着的刘哥是第一次同蒙弄出来拜访客户,见蒙弄气定神闲,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点头赞许。自从蒙弄升为刘哥领导后,他看这个年轻人越发觉得赏心悦目,发自内心的赞美。   客厅,小韩女士正坐在沙发上。   这是位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极其貌美的女士,她神情冷漠,斜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韩女士过年好。”做为销售部主任的蒙弄率先上前一步,试图与小韩女士握手。   不过出师不利,开头打招呼蒙弄便说错了词,此时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蒙弄闭了闭眼,勉强继续道:“我叫蒙弄,代表销售部……”   话音未落。   小韩女士又瞥了蒙弄一眼,这次她才看清蒙弄的脸,不由呆住。   之前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这会儿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上下打量蒙弄。   “你说你叫什么?”   蒙弄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小韩女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我不是质问你,只是……对了,你们是哪家公司?”   蒙弄担心自己表现不好,惹怒了大客户,一时没有接话。   还是旁边的刘哥小声说:“我们是HC医疗。”   “HC医疗,对。”小韩女士用手理了理头发,点头道:“是的,我对你们公司的产品非常感兴趣,能请贵公司的销售部主任,和我单独聊聊吗?”   然后委婉表示花园里风景不错,其他人可以先去外面待着。   “……”   蒙弄与同事面面相觑。   蒙弄不理解小韩女士莫名其妙的态度,也在担心如果拒绝,会让大客户不满,迟疑几秒,无法决断。   见同事们都在等自己做决定,蒙弄心想,他毕竟是个Alpha,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出事。   于是硬着头皮说:   “你们先出去,我和韩女士聊聊。”   同事们鱼贯而出。   刘哥眯着眼坐在寒风呼啸的花园里喝茶,感慨真不愧是主任。他显然误会了什么,并且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说过最讨厌小白脸这样的话。   等闲杂人员退场后,小韩女士请蒙弄坐在沙发上。   抬起手理了理头发,她问:   “你叫什么名字?”   蒙弄回答了。   “蒙弄,”小韩女士念了两遍,追问:“是哪个蒙,哪个弄?”   奇怪的感觉愈发明显,蒙弄忍不住了:“为什么问我的名字,难道您认识我?”   “怎么说呢,”小韩女士顿了顿,说,“我看到你就觉得很眼熟,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乐队的主唱。那个乐队的名字叫——”   蒙弄瞳孔微微一缩,猛地抬起头。   “‘太阳’,”对方轻声说,“太阳乐队。”   “……”   蒙弄脊背一热,有汗顿时从后背冒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其实之前他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有人在学校里认出蒙弄是太阳乐队的主唱,但那时的蒙弄没当一回事。   因为他还只是个学生,一切未来都没有定型,学生时代的蒙弄,好比是一个在社会上没有固定身份的访客,他大可以轻松面对。   可是工作后的蒙弄有了新的身份,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从蒙弄的公司,能查到他的所有个人信息,甚至能连带着发现他与宁持之的关系。   蒙弄不得不谨慎处理,他下意识反驳:   “不,你认错人了。”   小韩女士涨红了脸,有些结巴地说:“是、是吗。”   “嗯,”蒙弄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一刻,想辞职的心情格外强烈。   蒙弄叮嘱道:“希望你能当做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先告辞了。”   说完,蒙弄才惊觉自己说了傻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幸好小韩女士没有拆穿,顺从地保证: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其实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再伤心了,当年孙卓在网上散布你的谣言,大家都没有相信。”   蒙弄心情复杂,难以言表,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只说了“谢谢”二字。   “虽然你解散了乐队,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蒙弄苦笑,说:“不可能了。”   小韩女士捂住嘴巴,望向蒙弄的左手。   蒙弄握紧手指,把手藏在身后。   “就算不能演奏,你还有头脑,还有天赋,一样可以创作歌曲。”小韩女士道,“如果你缺钱,我可以帮你。” 第38章   “不用帮忙,”蒙弄顿了顿,说,“我没有创作出什么值得留恋的作品,都是垃圾。你快忘了吧,不要再等了。”   小韩女士眼眶红了,颤声道:“你不能这么说……我永远不会忘,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HC医疗的大客户中,小韩女士是公认的难以相处,她对谁都冷冰冰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家世显贵,冷静淡泊的女士会如此激动地和人说话。   蒙弄感受到了强烈的撕裂感。   一方面,是他热爱至极的音乐;另一方面,他要警告自己,不能沉迷于过去。   这种撕扯感给蒙弄带来了沉重的疼痛感,令他无所适从。   蒙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也没去看小韩女士的表情,从韩家离开时如逃亡般慌乱。   众下属看领导表情难看,谁也不敢多问什么,都以为这次拜访搞砸了。   谁知小韩女士事后致电总部说这次拜访让她非常满意,当场表示明年还会继续与HC医疗合作,出乎销售部员工意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蒙弄不想看见同事们探究的眼神,没回公司,而是直接打车回家了。   进入公寓,客厅无人,没看见宁持之的身影。   蒙弄左右巡视,就看见一间之前空置的客卧大门打开。   往里一看,蒙弄惊讶地发现,这间客卧里面的布局完全变了,原本放在正中的床体被搬走,改为摆放各类乐器,还有比较完备的录音器械。   蒙弄微微睁大双眼,随后便头痛般,用手指捏捏眉间。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肯定是宁持之为他置办的。   回忆起前几日在宁家本宅的表现,蒙弄对音乐的热爱,宁持之了解得一清二楚,相关的安排太过贴心,却让蒙弄感觉无所适从。   “宁持之。”   蒙弄离开客卧,试探着喊他的名字,想知道宁持之是不是在   又看见浴室的门关着,隐约间能听到水声,便敲了敲门。   “谁?”   浴室里传来宁持之模糊的声音,带着一些惊慌。   “是我,”蒙弄顿了顿,说,“公司那边没什么事,我提前回来了。”   “哦,好。”宁持之稳住心神,从浴缸里站起身。“你等等我,我马上出来。”   蒙弄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他没有离开,而是背靠在浴室的门上,等待宁持之出来。   浴室内,宁持之的身上不着寸缕,露出格外白皙的身体。   不同于其他的Omega纤细瘦弱,宁持之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只是腰部明显收窄。   他的脊背上湿淋淋的,有水滴从背部滑落,流到腿间,混着从身体深处滴落的液体,一直滑到脚踝。   宁持之闭上眼,站在淋浴下,定了定,他打开淋雨的冷水开关,对准自己身体冲刷。   实在是太冷了,宁持之打了个寒颤,他闭紧双眼,身上冒起鸡皮疙瘩。   其实刚刚宁持之正在用手安慰自己,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弄得都痛了也出不来。   忽然回家的蒙弄打乱了宁持之的计划,他觉得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冲冷水让自己尽快冷静。   大约过了五分钟,宁持之才平静下来。   他的手指被冻得微微发抖,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脖颈处的腺体热得发烫。   宁持之用手捂着脖子,‘痛’的感觉太明显,他连连叹气,用最快的速度擦干身体走出浴室,来不及吹头发,所以头上还裹着毛巾。   浴室的门刚一打开,蒙弄立即闻到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他垂眼一看,就见宁持之上半身竟然穿着自己的衬衣,下面则是光着腿。   衬衣尺码略大,下摆遮住臀部,看不出这人有没有穿内裤。   蒙弄愣了愣,问:   “你刚刚在浴室里做什么?”   “没什么。”   宁持之的嗓子都是哑的,他清了清嗓子,边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边说:“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尽管蒙弄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内容,可因为他很有责任心,工作时间不会迟到早退,今天忽然提前回家,宁持之不免奇怪。   “因为我下午去拜见客户,时间比较充裕。”   蒙弄匆匆带过,并不想细说。   宁持之观察着蒙弄的表情,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暗暗记下,决定之后再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看到客卧的门打开,所以进去看了看。”   “嗯,”宁持之轻描淡写地说,“我打算把客卧装成音乐室,不过还没有弄完,很多乐器都没搬过来。”   “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方便你用啊,以后你想写歌或者演奏,都方便很多。”   宁持之理所当然地说。   “我……”蒙弄不得不再次提醒,“我的手没办法再用乐器了。”   宁持之顺势拉起蒙弄的手腕,仔细看他左手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阳光下,当初那条狰狞可怖的伤口,竟然变淡了许多。   “还是很痛吗?”   宁持之皱着眉,声音很轻地问。   蒙弄下意识握了握手指。   以往他用左手做这个动作时,总会发生凝滞,并且手掌根部会有锐利的刺痛感。   可是今天蒙弄的动作显得顺畅了许多,也没有太过明显的疼痛。   蒙弄不由轻咦一声,道:“今天不太痛。”   “你还这么年轻,总有一天会完全康复的。”宁持之轻声笑笑。   蒙弄觉得他是太乐观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他握紧左手,沉默了一会儿,道:“就算康复,我也不打算再玩了。”   “玩?”宁持之问,“你是说音乐吗?”   “嗯。”   “那不是玩吧。你一直很认真,很喜欢,很努力地创作、演唱。”   蒙弄的脸上顿时露出极其强烈的排斥与自厌表情:   “……我宁愿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咬紧牙关,表情阴郁,似乎过去与音乐的这段关系带给蒙弄深深地伤害。   “为什么这么说?”宁持之回忆着蒙弄解散乐队时发生的事,试探着问:   “是因为孙卓吗?”   蒙弄皱着眉。这是今天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不是。”   简单来说,孙卓是蒙弄的邻居。两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彼此青梅竹马的玩伴。   两人几乎是同时对音乐产生兴趣,一起去地下酒吧学吉他,一起被前辈狠狠责骂嘲笑,一起在蒙弄家刻苦练习。   蒙弄练琴很凶,经常弹到双手通红肿起,连饭都没办法吃。   是孙卓给他准备冰块,把他双手放在冰水中降温,也是他用调羹一勺一勺喂蒙弄吃饭。   两人一起组建了‘太阳’乐队,在深夜的天台互相鼓气,向天呐喊一定会让太阳成为世界最棒的乐队。   毫无疑问,孙卓是蒙弄最好的朋友,蒙弄是那样的信任他,是真的把孙卓当自己的亲人看待。   蒙弄甚至以为,等到他们两个七八十岁,还是会坐在一起讨论音乐。   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蒙弄觉得,自己很不会看人。   孙卓恨自己至极,应该在许久之前就有所显露,但蒙弄一点也没有发现。   所以在得知,孙卓是散播自己谣言与照片的元凶时,蒙弄才会那样不敢置信,以至于万念俱灰,直接解散了乐队。   “我早就忘了他的事了,他不会影响什么。”蒙弄不愿意提孙卓的名字,表情有些不愉快。   宁持之‘嗯’了一声,等着蒙弄继续说。   “是因为我奶奶对我说,让我不要再碰音乐。”蒙弄说,“她希望我能读书,毕业后找到稳定的工作,过这样的人生。”   宁持之顿了顿,道:“奶奶是不懂音乐,所以才会这么说。”   蒙弄用手扶住额头,头痛欲裂。   “之前我没和你说过。其实我奶奶生病那晚,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在和她吵架。”   蒙弄的声音都在发抖,他道:   “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是我把她气成那样的。我做了这样的事,我害死了我奶奶,当然不能继续喜欢音乐了,可我总是忍不住,我……”   蒙弄曾被亲近的人捅刀背叛,吃了很大的亏,按理说要对所有人都提防慎重了。   可宁持之与孙卓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蒙弄百分之百的信任的话,那这个人只可能是宁持之。   蒙弄是做好了即使被宁持之狠狠背叛,他也会若无其事的准备的。   所以才会对宁持之说这些话。   宁持之怔了怔,也是全然没想到,蒙弄会对自己倾诉这些。   心里钝钝的痛。   这些年,也不知道蒙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独自忍耐下来这样的情绪。   他抬起双手,心痛地搂住蒙弄的肩膀,一把抱住了他。   “嘘,蒙弄,不要这样说。”   宁持之的嘴唇就在蒙弄的耳边,他声音很低,但格外沉稳,非常有力。   他对蒙弄耳语道:“想想奶奶对你说的话,想想她在医院里,对你最后说的话。”   蒙弄很想落泪,但是决不能在宁持之面前这样,太恶心了。   蒙弄只好把脸藏在宁持之颈窝,拼命忍住。   他听宁持之的话,回忆着。   其实当年的宁持之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一直把奶奶对蒙弄说的话记在心里。   “不是你的错。蒙弄,你也该原谅自己了。”   蒙弄身体一震。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揪着宁持之的上衣,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这个温暖的男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我会多更点~~ 第39章   宁持之一怔,旋即受宠若惊。   蒙弄的母亲性情刚硬,秉性严厉,蒙弄小时候喜欢撒娇哭闹,似乎是被妈妈狠狠斥责过,导致蒙弄成年后遇到事都不会哭,很不愿意展露自己的弱点。   蒙弄觉得在其他人面前流泪是很丢脸的事情,宁持之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只见他哭过一次。   可是现在蒙弄却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宁持之面前。   也许此刻的蒙弄还是愿意信任自己的,宁持之这样想着,不再考虑会不会让蒙弄讨厌,用右手不断地抚摸蒙弄的背。   蒙弄没有拒绝,宁持之如愿摸到这个Alpha瘦到嶙峋的脊背。蒙弄身高191cm,体重却远远不达标,他是吃了很多苦才会这样的。   这样坎坷的一条路,都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但蒙弄却还能保持善良真诚的本性。   想到这里,宁持之心中一酸,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   强烈的爱意袭来,宁持之甚至在心中叹了口气。   和蒙弄相处的每一刻,都让宁持之的情感比上一刻更深。   宁持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陷入爱情深渊中,逐渐变得不能自拔。   爱他品质高洁,也爱他形影孤独;   爱他才华横溢,也爱他泪如泉涌。   情绪突如其来,也莫名其妙。   蒙弄就像是要把这些年忍住的眼泪都发泄出来般,狠狠哭了一场。   等情绪稳定下来,蒙弄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都流在宁持之肩膀上,那处的衣服都湿透了,再看看宁持之的脖子,上面也有透明的液体。   蒙弄很不好意思,缓了一会儿,才松开手,从宁持之身上离开。   他微微低着头,不想抬眼看宁持之的表情。   不过,即使蒙弄从宁持之肩膀处抬起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极近,保持相拥的姿势。   宁持之看着蒙弄低头的模样,心中即爱且怜,实在是忍耐不住,宁持之抬手捧着蒙弄的脸,闭着眼,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   额头上传来温润湿热的触感,紧随其后的是强烈的信息素气味。   蒙弄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抬起双手想要推拒,但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没动。   幸好宁持之的唇在碰到蒙弄额头之后,他就反应过来,立刻离开,同时松开手。   宁持之别过脸,脸色通红,连脖颈处都红了起来。   “你……”   蒙弄开口,还带着鼻音。   “这只是安慰,没其他意思。”   宁持之避开脸,背对着蒙弄,右手捂住后颈。   做过手术的腺体像是有生命般跳动,微微突起,滚烫发热。   似乎是担心蒙弄不舒服,宁持之补充说了句:   “对不起。”   方才他独自一个人在浴室里,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反应。   可此刻因为身体感受到蒙弄的接近,呼吸着Alpha的信息素,宁持之有种双腿发抖,忍到极限的感觉。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吻蒙弄、想安慰他的心情。   “不好意思,冒犯了你。”   冷静下来后,宁持之又道了声歉。   担心自己再与蒙弄近距离接触,还会控制不住自己。   宁持之想先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一会儿,他背对着蒙弄,走了两步: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宁持之感受到莫名的冷意。   他低下头,把上身原本属于蒙弄的衣服向上拢起,希望可以再多闻闻蒙弄的气息。   “等等。”蒙弄拉住宁持之的手腕。   宁持之毫无准备,被一把拉住,他惊讶地回头看着蒙弄。   蒙弄的眼神同样惊讶,他松开手,动了动身体,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   他的眼神好似怕被人丢下一般,尽管没有开口,却像是在说‘不要走’。   宁持之的身体微微发抖。   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待在家里了。   今天宁持之状态不对,如果在激素作用下再度冒犯蒙弄,宁持之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但宁持之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无法压制自己强烈的,想要留在蒙弄身边的心情。   干脆把选择权交给蒙弄。   “蒙弄,”宁持之的声音都哑了,“你要我留下陪你吗?”   宁持之看着蒙弄,见他点点头,不由沉默。   喉咙就像是被火烤着一样,又干又痛。   接下来才是煎熬。   甜蜜的煎熬。   午后。   公寓客卧。   房间内有人正在弹奏《春之歌》,节奏舒缓,温柔欢快,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蒙弄与宁持之并排坐在钢琴椅上。   他倾斜身体,靠着宁持之的肩膀,双眼盯着这人的手指,在黑白按键上灵活移动,化成无数悦耳的音符。   宁持之弹奏的曲子,是门德尔松的作品。   尽管蒙弄没对宁持之说过,但这个敏锐的Omega显然知道,这是蒙弄最喜欢的音乐   宁持之没开口,却用音乐抚慰蒙弄的心。   蒙弄闭上眼,感觉到了久违的安静祥和。   “宁持之。”   过了许久,在宁持之休息的间隔时间,蒙弄开口。   “嗯。”   宁持之尽量保持肩膀不动,转过头看蒙弄。   蒙弄就这样靠在宁持之身上,闭着眼,睫毛很长,轻轻颤动。   “我想问你。”   “你说。”   蒙弄心里有个困扰多时的问题,他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有开口。   可也许是今天的宁持之太过温柔,蒙弄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留长发?”   蒙弄认识宁持之很长时间,之前从没见过他留长发的样子。   但两人四年没见,等到他们再次相遇,帽衫下的宁持之已然变成长发。   其实宁持之不太适合长发,因为他长相本来就偏向秀美,这样的造型让宁持之更显阴柔。   也让蒙弄觉得有些陌生。   从机场第一眼见到宁持之起,蒙弄就想问他,就开始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他在意了这么久。   宁持之沉默,过了一会儿,语气尽量轻松地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蒙弄想了想:“假话是什么?”   宁持之道:“懒得剪。”   “……那真话呢?”蒙弄追问。   “怎么办,不太想告诉你。”   蒙弄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他坐直身体,用手轻轻拉着宁持之的发尾,说:   “告诉我吧,嗯?”   阳光下,宁持之的头发被映得呈现出金色。   “……唉,有什么好问的呢,”宁持之任由蒙弄抓着自己的头发,叹道,“真话你已经猜到了吧。”   蒙弄心中隐隐有个答案,但又觉得不可能。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宁持之无奈,不想让蒙弄感觉沉重,便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你。”   蒙弄一愣。   “——‘太阳’的你。”宁持之补充着说,他心脏狂跳,很担心蒙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在乐队的时候,就是留着长发吧?那样的你,我很喜欢。其实,你的每场演唱会,我都有去。每首新歌,我都听过……”   “……”   “这样的答案可以吗?”   蒙弄没回答,只是脸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真的。”宁持之笑着,回忆了一下,把双手放在琴键上。   他开始弹起蒙弄写的歌,又轻轻开口伴唱。   一连弹了好几首,都是蒙弄早期写的曲子。   有些歌词连蒙弄本人都不记得,宁持之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停,够了。”   听着宁持之唱自己写的歌,蒙弄情不自禁地涌出羞耻感,连忙喊停。   他写歌歌词大多通俗简单,被宁持之这样的人唱出来,显得格格不入,毕竟在蒙弄心里宁持之只适合与古典严肃歌曲挂钩。   “我还会唱很多首呢。”宁持之强调并没有发挥全部水平。   “好好,我知道了。”蒙弄认输。   宁持之认真道:“你要相信我。”   “……”   蒙弄没说话,心里却已经信了。   原来,他说喜欢自己的歌,从来都不是奚落。   原来,那段让自己后悔到恨不得没有发生过的经历,并没让宁持之看不起自己。   这是为了自己而留的长发——不过,蒙弄并没有告诉宁持之,自己在乐队时,虽然因为长发而被评价为有个性,广受好评。可他留长发的真正原因,是没有多余的钱去理发。   这个理由蒙弄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只是握着宁持之的发尾,不想松手。   喉咙很干的感觉又来了,宁持之吞咽着,喉结动作十分明显。   “蒙弄,想要你的信息素,标记我。”   宁持之看着蒙弄的眼睛,说。   转眼到了春节。   蒙弄和宁持之提着礼物回到宁家本宅。   开门的人是方恒,他戴着眼镜,头发卷卷的,一看见蒙弄与宁持之就笑。   “新年好,你们俩个怎么来得比我还晚?”   蒙弄脸一热,看着宁持之,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早上堵车,别挡道了,方恒。”   一旁的宁持之敷衍着,拉住蒙弄的手,态度强硬的穿过方恒,走进家门。   宁持之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被毛衣遮住的后颈处,有数个蒙弄留下的咬痕。   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宁持之几乎每天都会要求蒙弄标记他。   往往是旧的咬痕还没消退,新的又落在上面。   可尽管如此,宁持之还是无法满足,他有些焦躁的要求给蒙弄含,像是帮蒙弄解决发情期一样,用腿缠着蒙弄。   每天都要弄到很晚,早上自然起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失败。   emmmm我不会放弃治疗的! 第40章   宁持之拉着蒙弄的手,往客厅走。   他以一种只会在亲密关系之人用的握手方式,五指分开,扣住蒙弄的左手。   他虚握着蒙弄,但只要蒙弄的手指向下滑动,宁持之就会加重用力,他的手指很细,但因为常年练琴,所以非常有力,透露出绝不放手的信号。   蒙弄乖乖跟着宁持之,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宁持之还是不放手,把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腿上,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放松。   蒙弄觉得无所谓,也没挣扎,任由宁持之握着。   见状好笑,方恒打趣道:   “表哥,你怎么把蒙弄拉得这么紧啊?人都在你身边了,不会跑的。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把他绑起来好啦。”   蒙弄能感觉到宁持之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蜷,随后又犹豫着,缓缓松开。   宁持之看着方恒,道:   “我并没有这么想。蒙弄是成年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是自由的。”   可是松开蒙弄的手后,宁持之手里空荡荡的。   他倾身向前,在桌上随手拿了一种裹着巧克力的花生糖果,递给蒙弄。   这是蒙弄小时候喜欢的零食。   当然了,他能吃得起的糖果,价格必然是便宜的,所以当这个糖果摆在桌上,立刻和周围的高档零食做出强烈对比,显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宁持之却偏偏选了这袋糖,满不在乎的样子,撕开一袋与他身份完全不符的糖果,倒在手心里,示意蒙弄不要客气。   蒙弄想,小孩子才吃这个吧?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接。   宁持之手臂一僵。   方恒抱着手臂看两人之间的互动,笑了笑。   上前几步,坐在蒙弄身边,打招呼:“蒙弄,我们好久没见啦。”   “嗯。”   “你最近在忙什么,上次我推荐给你的音乐剧,你看了没有?”   “看了,”蒙弄评价,“女主人公的唱功和演技非常好。”   “没错,相比起来男主角就逊色多了……”   方恒性格开朗,能言善道,他明明与蒙弄几个月没见,两人之间却没有生疏,很快就聊了起来。   宁持之胸口一窒,几乎无法呼吸。   他把手里的糖果放回桌上,垂下眼帘。   这几个月,宁持之与蒙弄几乎形影不离,却不知道方恒是什么时候给蒙弄推荐的音乐剧,也不知道蒙弄是什么时候看完的。   宁持之忍了忍,还是插话道:“别聊了,马上要到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去餐厅吧。”   “姨夫他们还在接待客人,要等他们完事后才能开饭,”方恒笑道,“你要是饿了先去吃点东西,让蒙弄留在这里陪我聊天,怎么样?”   “……”   宁持之脸色很难看。   他希望的场景是自己与蒙弄在一起,把方恒剔除在外。   然而现实让宁持之不抱幻想。   如果在他和方恒直接做选择,宁持之悲观地觉得,蒙弄一定会选方恒。   宁持之只好道:“我不饿。”   又不想听两人继续聊天,宁持之提议:“来看电视吧。”   他打开投影,随便点了个电影,电影的内容完全没看进去,宁持之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蒙弄身上。   他垂下眼帘,用余光看着蒙弄。   尽管蒙弄坐在自己身边,可是此刻却身体倾斜,转着头与方恒交谈。   似乎是担心影响宁持之,蒙弄的声音压得很低。   宁持之心里凉凉的,脸上却不动声色,身体坐得很直,右腿叠在左腿上。   这边。   蒙弄正听方恒说话,因为方恒故意压低声音,他不得不倾身凑到方恒身边,才能听得到。   “听郝英才说,最近我表哥在咨询她有关腺体分离手术的问题……”   蒙弄一怔,低声问:“腺体分离,什么意思?”   方恒抬起手,用食指指尖轻轻摸蒙弄后颈位置。   Alpha的后颈也有腺体,只不过没办法被标记,单纯只是分泌信息素的器官。   余光看到宁持之的眼神扫过来,方恒笑笑,缩回手。   “就是把特殊性别腺体切割的手术,有些omega的发情期反应很强烈,在影响正常生活的情况下,会咨询医生这种手术。”   蒙弄皱着眉,忍不住问:“他怎么……”   但很快想到,作为第三人,方恒也不知道原因,便停了下来。   方恒却明白蒙弄的意思,回答:   “我也想不明白。咨询这种手术的多半是单身的omega,但表哥已经有你了,为什么还想做这种手术?”   蒙弄心情复杂,胸口闷闷的。   “我和宁持之没有在交往。”   “啊?”方恒问,“你们没有……更深入的关系吗?”   “没有。”   “好吧。”方恒停顿一下,说,“其实腺体分离手术对身体伤害很大,说不定会落下终身残疾呢。如果不是器官发生病变,医生是不可能答应给他做这种手术的。”   蒙弄点头,看着方恒欲言又止。   从他的角度来看,做omega不是挺好的么,宁持之说过,他喜欢小孩,想要更多的家人,只有omega才能做到吧。   这不是身为Alpha产生的事不关己般傲慢的想法,实际上,如果有可能转变性别,问蒙弄是否愿意成为omega,他多半会回答“愿意”。性别对蒙弄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就在这时,一旁的宁持之忍不住了,他转过头,平静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宁持之伸出手,轻轻揽住蒙弄的肩膀,非常在意般用食指摩挲蒙弄的腺体,同时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看着方恒。   蒙弄的后颈顿时一痒,脊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被宁持之摸着后颈,是与被方恒碰到完全不同的感受。蒙弄心脏重重一跳,喉咙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动作,很是难熬。   于是蒙弄向前倾身,躲开宁持之的手,道:“没聊什么。”   “……”   宁持之收回手,从桌上拿起一盒招待客人用的香烟,捏住一根,点燃。   方恒原本一直用气声和蒙弄说话,此时才放开声音,他想了想,笑着说:   “其实,我们在聊表哥你的相亲对象。”   “胡说什么。”   宁持之皱眉,骂道。   “我没有胡说哦,下午就知道了。”   方恒是在调侃,每到过年,来宁家拜年的客人,大部分都是Alpha。毕竟类似宁家这样级别的家族,继承人普遍都是Alpha多,Omega少。像宁持之这样挑不出毛病的Omega,更是其他家族争抢的对象,过年来拜访的人要把家门槛踏破了。根本不考虑年龄差距。年龄本来也不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因为意图太明显,过去这些Alpha客人,被宁家父母戏称为宁持之的相亲对象。   方恒向愣住的蒙弄列举几个他都听说过的豪门大姓,道:   “这些家里,20岁以上的Alpha,都向表哥抛出了橄榄枝,试图联姻。”   蒙弄皱着眉,不知怎么,心里不太愉快。   宁持之手紧紧握着,显然真的生气了。   但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也没发火,只是对方恒说:“不要再提了。我已经与蒙弄结婚,不需要其他对象。”   “可是除了家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现在是已婚身份。反正今年蒙弄也会见识一下那些向你求偶的Alpha。”   方恒笑道:“表哥,机会难得,不如请蒙弄帮你看看,下午哪个Alpha值得你托付终生。”   “开什么玩笑。”宁持之怒道,“这是我和蒙弄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我没有指手画脚。不过半年后你和蒙弄就要取消结婚登记了,这种事也该提前想想吧……”   宁持之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地离开客厅,朝二楼卧室走去。   与蒙弄取消婚姻登记的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宁持之心里,被方恒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宁持之有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担心在蒙弄面前失控,只好先离开这里。   走进卧室,宁持之独自一人时,他才抬手捂住脸,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已经忍到极限了。   宁持之浑身发抖,盯着衣柜的位置,虽然现在没有“巢”,但是想待在有蒙弄气味的地方。   向前走了一步。   “宁持之。”   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同时拉住他的手腕。   宁持之一怔,回头。   就看蒙弄气息不稳地对他说:“我刚刚一直在叫你。”   他应该是跑着追过来的,微微喘气,看着宁持之。   宁持之问,“你怎么来了?”   蒙弄没有回答,只是说:“今天阿恒有些奇怪,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   “别生气了。”   蒙弄看着宁持之。   宁持之低下头,握紧了手指。   为什么要替方恒解释,好像他们两个是同一战线的,可是自己和蒙弄关系才更亲密吧——这兴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蒙弄叫他“阿恒”,但叫宁持之就只是“宁持之”。   “……我没事。”   宁持之用手扶住额头,用疲惫的声音说:“只是有点困,想休息一下。”   宁持之心情复杂地对蒙弄说:“你去陪方恒吧。”   这话还是由他说出来比较好。就算蒙弄选择了方恒,宁持之也能安慰自己,是自己要他这样做的。   蒙弄敏锐地察觉出面前的omega情绪很不稳定,尽管对方伪装出平静的表情,眼神却显得有些脆弱。   “我不走,”蒙弄说,“在这里陪你。”   宁持之抬起头,不敢相信般看着蒙弄。   “你不去陪方恒吗?”   “嗯。”蒙弄说,“你身体不舒服吧,我更想陪着你。”   “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宁持之低声道,“是……”   “什么?”   “我不舒服的地方是,不想再让方恒碰你……的腺体。”   宁持之声音发颤,他失去控制般,勾着蒙弄的脖子,用嘴唇蹭蒙弄后颈。   “好痒,”蒙弄挣了挣,轻笑道:“我知道了,不会再让其他人碰这里。”   宁持之没有松开手,只是转过头仔细观察蒙弄。   他眼神没有嫌恶,表情是温暖的。   自己在蒙弄的心里,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这个问题宁持之问过自己许多次,有的时候十分悲观,有的时候却又能得到乐观的答案。   蒙弄对待宁持之的态度的确是特殊的。   有的时候会用愤怒憎恶的眼神看他,但有的时候,譬如现在,他又会抛弃方恒,选择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喜欢其他人的触碰,却能容忍宁持之的靠近。   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却能为了宁持之改变想法。   ……我应该是特别的吧?   宁持之颤抖着,抱住蒙弄,轻轻舔他的后颈,闻到了属于自己Alpha的温暖的信息素的香气。   “别闹了,好痒。”蒙弄心跳乱了一拍。   “蒙弄。”宁持之低声道:“就这样不好吗。”   “嗯?”蒙弄没听清。   “我说,”宁持之颤声道,“我们不要离婚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鬼的工作是高强度用脑的类型,忙了一天,到晚上脑子根本不会转了,昨晚写大纲居然写“宁持之对方恒说不要离婚”……   ==……   我以后还是早起吧。 第41章   担心蒙弄拒绝,还没等他回答,宁持之连忙又说:   “再过几个月,我就会转化为beta,然后,然后我会做手术,把Omega的腺体取出。”   宁持之大概以为,蒙弄不想接受的,是身为Omega的他。   尽管郝英才拒绝了宁持之的手术要求,可为了说服蒙弄,宁持之还是提起这件事。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蒙弄:   “到时候,我就会与正常的beta一样,不再像Omega,也不会再有发情期了。”   “不要做手术,”蒙弄听宁持之提起这手术,心情躁郁,提高声调,“这种手术不是很伤身体吗?”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   “没关系。”宁持之淡淡道,“没事的。”   “别这样,你还想要家庭,想要小孩吧,”蒙弄皱眉,缓缓说,“你应该找个Alpha,永久标记你。”   宁持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蒙弄,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腺体:   “你的意思是,让其他Alpha进入我的身体,咬我的后颈?你完全无所谓吗?”   蒙弄心情烦躁,不想说话,但这是他提的,又不能否认,只好微不可见地点头。   宁持之‘哈’了一声,还有比自己更丢人现眼的人吗。   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用很轻的声音说:   “不要其他Alpha,我只想要你。这几个月和你相处,我非常愉快,我们有共同的爱好,生活作息和饮食口味都一样……”   宁持之颤声告白,“我很喜欢你,你来永久标记我好不好?”   爱上蒙弄之前,宁持之是个傲慢且自恃的人。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没有什么感情是他得不到的。   爱上蒙弄之后,宁持之才第一次知道自卑是什么滋味。和蒙弄比起来,谁都不好,自己都不够好。   尽管这不是宁持之第一次告白,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可他还是把自己的自尊心踩在脚下,再次尝试。   要是这次成功了呢?   蒙弄心中一动。   这次宁持之说的‘喜欢’,给他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现在的他似乎在用看待Alpha的眼光看待自己。   但他无法回应。蒙家的Alpha几乎都活不过25岁,如果蒙弄标记了宁持之,等他25岁之后,宁持之怎么办?   蒙弄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母亲。   舍不得让宁家面对这样的悲痛。   “对不起。”   良久,蒙弄低声道。   宁持之微微睁大双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拒绝我?”   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沙哑了。   宁持之知道自己这样纠缠不好,但他控制不住。   蒙弄想到那日小叔给自己打电话,便说:   “理由你早就知道了。”   “……”   宁持之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般震惊,他点点头,勉强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低头四处寻找,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同时他口中喃喃自语:   “我的烟呢?”   可以理解蒙弄的。   毕竟对蒙弄来说,宁持之是个没有吸引力的人。   对比很明显了:宁持之喜欢蒙弄,所以不想让方恒碰他的腺体;蒙弄不喜欢宁持之,所以多次表达希望宁持之和其他Alpha在一起。   宁持之会把蒙弄she在他身上的茎叶都用手指塞到身体深处,尽管这毫无意义;但蒙弄就算是在发情期也能保持理智,对他的身体毫无兴趣。   宁持之早就该想明白的,蒙弄看自己的确是特殊的,大概就是看待会行走欠条或者什么其他的眼神。   如果不是蒙弄欠自己钱,如果不是他心怀愧疚,连这一年时间都不会有,宁持之不能奢求更多。   心脏抽痛,后颈像是火烧一样。   两人都没再说话。   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   宁持之忙碌地寻找,他不敢看蒙弄的眼,无法忍受房间里的沉默,宁持之喃喃自语:“我的烟呢,我的烟呢?”   蒙弄没吭声,把就摆在宁持之面前的烟盒递给他。   “啊,在这里。”   宁持之接过烟盒,从里面捏出一根烟,试图点燃,但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忽然很想发火,想大声质问蒙弄自己到底哪里配不上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也想低声哀求,告诉他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宁持之徒然拿着香烟,手指微微发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可悲了,让宁持之自己都感到很陌生。   “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宁持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一震。   “我来开门。”宁持之这样说,打开卧室的门。   就见方恒站在门口,往里望着。   “表哥,该吃午饭了,你们在做什么?”   宁持之没回答方恒的问题,只说:“好,我这就下楼。”   他一秒也忍不下去了,低着头从卧室离开。   “咦。”方恒看着宁持之迅速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蒙弄,问:   “发生了什么?”   蒙弄摇头不语,心里闷闷的。   这是蒙弄第一次来宁家过年。   宁家父母非常高兴,亲自替蒙弄布菜,把他面前的餐盘堆得满满当当。   蒙弄没办法拒绝,脸都红了。他饭量一般,担心自己吃不下。   扭过头看宁持之,但这人正在喝白酒,没看蒙弄。   “如果能一直一起过年就好了,”宁妈妈说,“蒙弄,你干脆留下了给我当儿子吧。”   蒙弄正在喝汤,闻言呛了一下。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去看宁持之。   宁持之还在喝酒,垂着眼帘,却仿佛感受到了蒙弄的眼神,道:   “妈,够了,别再这么说。蒙弄会不自在。”   “那你替我照顾蒙弄,”宁妈妈醒悟,收敛情绪,又埋怨宁持之:“好端端的,怎么喝起酒来,下午还要见客人啊。”   宁持之没说话,静静端起杯子。   酒杯里装的是高度烈酒,宁持之喝得很慢,但是眼睛渐渐红了。   在宁持之喝到第三杯酒时,蒙弄觉得不能再让他继续喝下去。他记得宁持之酒量不好,而且宁持之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喝这么多酒胃受不了。   “蒙弄。”   蒙弄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他回过头,看见方恒正对自己挥手。   “hello,你在听我讲话吗?”   “呃,不好意思。”蒙弄道歉,“我没听见,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一会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纪录片——”   方恒凑到蒙弄耳边,嘀嘀咕咕。   他提到自己最近听说的一部很棒的纪录片,内容与音乐创作有关,里面呈现数张世界领域的大师级别的手稿原件,非常珍贵。其中有一张手稿,是工作人员持续联系大师后人五年之久,对方才同意在节目中展示的。   蒙弄听得入神,很感兴趣,追问方恒这部纪录片是什么名字。   “名字记不得了。这部纪录片比较小众,国内没有引进,是朋友帮我下载的。”   方恒压低声问:“还是说你想和宁持之一起看?我可以把硬盘借给你。”   “……”   蒙弄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忘不了与宁持之一起看综艺时,那种轻松、愉悦的气氛。   两人非常默契,笑点一致,兴趣契合,谈论的角度也比较深。   这是与方恒一起时没有的体验。以前方恒是蒙弄乐队的鼓手,因为天赋有限,经常把蒙弄气得半死;对乐理方恒更是十有九窍,一窍不通,所以蒙弄拒绝与方恒一起看纪录片,想想都难受。   不得不说当初宁持之评价方恒是音乐白痴还是有点道理的……   蒙弄默默地想。   就在这时,一旁的宁持之忽然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他低声说着,脸色苍白。   “表哥,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宁持之声音很轻,紧紧皱着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不顾家人阻止,宁持之离开餐厅,只听见大门打开后又关上的声音。   蒙弄皱眉,握着筷子。   心想宁持之也不穿外套,这种天气,他不冷吗?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点想跟上去问问。蒙弄转过头,去看门的位置,忽然发现方恒正用探究的眼神望向自己。   “怎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很有趣啊。”方恒笑道。   “……什么意思。”   “我想起一件事。”方恒道,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行为是心理的映射。特殊性别人群占社会人口的极少一部分,他们的一些行为,比如标记,让大众难以理解,所以经常引起他人的误会。但如果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就能明白了,正是因为Alpha与omega在特殊情况下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强占有欲,所以才会有标记行为啊。那么反过来想,究竟是什么情况下,特殊性别人群会忍耐、对抗自己的本能,又以什么为忍耐的极限呢?”   “……”   蒙弄对心理学一无所知,对AO关系也不太了解,听不太懂,只能沉默。   方恒也没想听蒙弄回答,自言自语道:   “从某些方面来说,omega的忍耐力意外的比想象中要好。”   刚才方恒还以为自己会挨揍呢。   就这样自说自话了一段时间,方恒才反应过来,笑着对蒙弄说:   “不好意思,这是我研究的课题方向,一不小心说多了,不要在意。”   “没关系。”   蒙弄并没有仔细听方恒说了什么,敷衍地搭话:“你这么喜欢心理学啊。”   “还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毕竟等我毕业后要从事相关的工作。”   “哦。”   “放心吧,日后如果你或表哥向我咨询心理问题,全都免费。”   方恒笑眯眯地给蒙弄堆成小山般的餐盘中夹菜,“来,多吃点。”   “……”   宁家本宅。   庭院。   宁持之穿着一件月灰色高领毛衣,站在庭院的中央。   他没穿外套,但看上去就像是没感到冷一样。   “啪”。   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宁持之深吸一口烟,猩红的火苗迅速吞噬着烟体。   从气管顺下来,一直到肺部,都被苦涩的味道充满,刺刺的痛。   吸烟这件事,宁持之并不上瘾,但有的时候喜欢用这种微弱的痛,转移对其他地方痛感的注意力。   天空阴沉沉的,站了一会儿,就有细小的雪花飘了下来。   宁持之没有躲雪,只是抬头看着雪花飘落。寂寞又孤独,悲惨到了这种地步,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吸烟。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拉链式钱包。这钱包永远都放在他的口袋里,没有忘记带的时候。   拉开钱包,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月前,蒙弄与宁持之登记结婚时拍的证件照。   照片里的蒙弄动作拘谨,表情无奈,笑得很勉强,很难说是幸福的样子。   宁持之匆匆扫了一眼,不忍再看。   只是从钱包夹层里拿出一个绒袋,质地柔软。   捏开绒袋,细长的手指在里面摸索,不一会儿,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出来。   这项链质地普通,坠子是犬形形状,刻画模糊,不太值钱的样子。   宁持之却很小心地拿起项链,犹豫了一会儿,才戴在自己的颈上。   银链冰凉,贴着宁持之要烧起来似的腺体。   他闷哼一声,动作停滞。   因为手指被冻僵了,好半天才把项链戴在脖子上。   宁持之把这条项链藏在高领毛衣下,隔着衣料,手指蜷缩,将坠子握紧。   平时担心被发现,与蒙弄相处的这几个月,宁持之几乎不会拿出这条项链。但从今以后无所谓了,他可以随意佩戴这条项链,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宁持之心中闷痛,又拿起一根烟来。   他一边吸烟,一边轻轻地哼起歌。   这首歌的歌词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曲调还没有忘记。   那样悲伤酸楚的曲调。   是宁持之第一次见蒙弄时,听他唱过的的歌。   如今的宁持之,总算是能体会到当时唱歌的小蒙弄的心情了。   因为宁持之忽然离席,蒙弄心事重重,根本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总是有种悬空的不安感。   等吃过饭,蒙弄穿上衣服。   “你去哪里?”方恒问。   蒙弄道:“我出去一下。”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方恒笑笑,没再追问。   蒙弄推开门,正不知要去哪里。   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正坐在凉亭里吸烟。   因为下了小雪,那人的头发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似乎是在凉亭里避雪。   他高高瘦瘦,书生气息,坐在那里,就构成画卷般的气质。   不是宁持之又是谁。   蒙弄怔住,随后快步走近凉亭。   他看见宁持之只穿了一件毛衣。   語——   栖——   距离宁持之出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难以想象他就坐在这寒风呼啸的地方挨冻。   “你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蒙弄下意识抬起手,用手指摸他脸颊的温度。   手触碰到的地方,和冰块一样冷。   宁持之像是被烫到般闭了闭眼,不过没有躲。他把烟熄灭,站起身,不答反问:“你出来做什么?”   没办法说想出来找你,蒙弄也避开这个问题。他不想多说什么了,一把拉住宁持之的手腕:   “快回去吧,你肯定很冷。”   宁持之惊讶地看着蒙弄的背影。   右手手腕被年轻人紧紧握住,隔着毛衣,传来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热度,他忽然觉得一点也不冷了。   这当然是宁持之的错觉。   他在风雪中,只穿一件羊绒毛衣,站了半个多小时。   回到家,等蒙弄松开他的手后,宁持之狠狠打了个寒颤。   因为房间很温暖,他头上的雪迅速融化,整个人就像是被打湿了一样,罕见的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有员工递给他毛巾,宁持之接过来盖在头上,道:   “我去洗个澡。”   “嗯。”   在这个家里,目前蒙弄与宁持之最熟悉,当宁持之在自己身边时,蒙弄的不安感就消失了。   不想离开他,所以蒙弄跟在宁持之身后,一直追到了浴室门口。   宁持之回头,就看见蒙弄像是家养的小动物一样紧紧跟着自己,忍不住微笑。   “蒙弄,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不。”蒙弄后退一步。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很受宁持之影响,看见他笑,蒙弄也笑了。   “好,那你等我一下。”   宁持之虚掩着门,开始冲澡。   蒙弄没有离开,他靠在浴室外的墙上,身材修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淋浴的热水让宁持之身体迅速回暖,尽管酒后头仍在晕,宁持之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深知蒙弄对自己的影响太大。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自己的心。   宁持之迅速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他换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   因为急着出来,头发还没吹干,一滴一滴向下滴水。   尽管宁持之用毛巾包着头发,用手捏紧,但因为他头发长,发量多,一条毛巾没办法把水都吸走,所以靠近头部的毛衣都被微微浸湿了。   蒙弄有点在意地看着宁持之的后颈,忽然伸手把他毛衣领口拉开,随口道:   “这样不难受吗?”   宁持之浑身一震,双手松开,毛巾应声落地。   他慌忙抬起手,按住蒙弄拉扯自己衣服的手,说:“蒙弄,别这样。”   蒙弄一怔。   他标记过宁持之太多次,宁持之从来没有拒绝过蒙弄碰他后颈的位置。   此刻,看着宁持之捂着自己后颈遮掩,蒙弄心里莫名烦躁。很想抓住他的手,把宁持之压在墙上,让他像往常那样,不能拒绝。   停,停。   蒙弄稳着自己的情绪,遮住鼻梁,说:“对不起。”   “不,是我不好。你,你看见了吗……”   “什么?”   宁持之抬头,看蒙弄的眼。   “没什么。”   他松开后颈的衣领,捡起地上的毛巾,丢回了浴室里。   两人并肩回到客厅。   就见宁家人都坐在沙发上,还多了四五个蒙弄没见过的陌生人。   蒙弄向前走的步伐一顿。   方恒已经看见他们,招呼着挥挥手。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怎么才过来?家里来客人啦。” 第42章   “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方恒朝蒙弄招手。   被众人盯着,蒙弄只好走上前去。   客厅的沙发还有许多空位,但方恒旁边只有一个空着的地方。如果蒙弄坐在这里,就没办法挨着宁持之了。   正犹豫着,忽见宁持之走到方恒身边,坐了下来。   方恒道:“喂,表哥,你怎么坐这儿,我想让蒙弄坐在我身边。”   “我想坐在这里。”宁持之敷衍地勾勾嘴角,用手拦住方恒的肩膀,“怎么,你有意见?”   方恒呵呵一笑。   蒙弄见状,只好转身走到空位最多的地方坐下。   “我想了想,还是和蒙弄坐在一起更好点。”方恒从宁持之手下钻出,动作麻利,坐到了蒙弄左侧的沙发位置,笑得很灿烂。   “……”   宁持之抿着唇,下颌的弧度非常锐利。   有点恨方恒对蒙弄纠缠不休,又对他这样坦荡的举止说不出得羡慕。   干脆地和蒙弄说,不想让他坐在方恒身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坐在方恒那边?   一瞬间感觉非常不甘心。   宁持之咬着牙,忽地站起身,径直坐在了蒙弄右边的沙发上。   他尽量维持脸上的平静,身体后倾,把手搭在蒙弄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表哥,你好粘人啊。”方恒笑着问,“这会儿不想和我挨着了?”   “这边阳光比较好,以及,”宁持之冷冷道,“我好像没说过想和你挨着吧,方恒。”   “那你一定是想坐在蒙弄身边了,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   来拜访的Alpha被几人当做空气,却没有生气,他看着宁持之,轻声细语道:   “宁哥,这位是?”   蒙弄一顿,抬眼望去。   那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看上去约莫只有二十四五,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发质柔顺,看上去脾气相当好的样子。   宁持之看了看蒙弄。   对没有公开两人婚姻关系这件事感到厌烦,没有安全感。   强烈的情绪控制下,宁持之侧着头,发丝都贴到蒙弄肩膀了,他介绍到:   “这是我的Alpha,蒙弄。”   此言一出,全场俱寂。   年轻的Alpha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宁持之,很受打击:“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关系?”   宁持之没回答,只是观察蒙弄的反应,便见他眉间蹙起,深受困扰的模样。   宁持之顿时心情失落。不应该逼蒙弄的,但他还是屏住呼吸等待蒙弄的回答。   他对自己和蒙弄的关系总是充满盲目乐观,无论什么情况都想尝试赌赌运气,万一他点头了呢?   当着方恒的面,公布两人的亲密关系——不是假结婚,也不管会不会取消登记,此时此刻他就是他的合法配偶。   宁持之暗暗期待,如果蒙弄承认就好了,想让所有人知道蒙弄是自己的。   蒙弄没想到宁持之会这么说。   他和宁持之的关系,只有关系亲密的人知道。如果公开不知道要惹多少非议,根本没必要说给外人听。   于是蒙弄开口道:“我们是朋友。”   “……”   宁持之脸色一变,勉强笑笑,旋即了然地点头。   自己在胡乱期待什么,明明不久前才被蒙弄毫不留情地拒绝,怎么还不长记性?   稍微好转的情绪荡然无存,身体就像是被针刺一样痛。   宁持之低声道:“是的,这是我的Alpha朋友,刚刚我的话有歧义。”   “原来如此。”   来客眼睛弯起来笑了,明显松了口气。   方恒凑到蒙弄耳边,小声道:   “这是赵家的大儿子,追了宁持之很久。他认识表哥第一个月,就把自己的黑卡交给表哥了……”   蒙弄皱了皱眉。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送给宁持之的礼物,就是那盘颜料,相比起来真是寒酸。   “当然,他被表哥毫不留情地拒绝啦,已经被很多人看做笑话,难为他今年还是第一个过来拜访。”方恒说。   蒙弄看了看那位赵姓的Alpha,又看了看宁持之。   宁持之中午喝了酒,浑身无力,只是向后靠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年轻的Alpha鼓起勇气开口:“宁哥,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宁持之没看他,只说:“明天很忙。”   “后天呢,宁哥?”   “后天也忙。”   “……”   对方抿着唇不说话了。   在悬殊的地位差距下,即使是Alpha也没办法在宁持之面前保持强势。   他尴尬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但因为目光一直放在宁持之身上,这一下注意力欠缺,导致茶水倒在了他的大腿上。   “咳咳……咳!”   小Alpha被呛到颤抖了,羞愤欲死。   数名工作人员上前,替他擦拭,请他到更衣室更换衣物。   但他死也不想在宁持之家里换衣服。   于是小Alpha站起身说要回去了,临走前递给宁持之一张游乐园的门票。   “宁哥,如果这天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玩,好吗?”   蒙弄扫了一眼。   居然是情人节那天预定的贵宾门票。   顿时感觉很不舒服,他转过头看宁持之的反应。   就见宁持之接过门票,没有说话,只是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蒙弄像是吃进什么脏东西一样,连带着胃也有涨坠感。   “宁哥,下次见。”   不知是害羞还是兴奋,小Alpha脸红红的,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望着宁持之。   宁持之没在意他,他的余光只看着蒙弄。   就见方恒又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蒙弄的耳朵尖都微微泛红。   到底在说什么?   宁持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凝神倾听,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原来“灵魂伴侣”之间也没有心灵感应。当然没有了,如果有这种东西,自己和蒙弄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宁持之看着面前虚空的某一点,因为身体僵硬,脊椎很痛。   直到赵家离开,宁持之都没怎么说话。   蒙弄用余光看那张碍眼的门票,有热血涌上头,耳朵都热了。   就连方恒和他说话,他也没听见对方说了什么。   很想做些什么,但又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这种场合让他相当难受。   方恒也顺着蒙弄的目光看那张门票,笑道:   “蒙弄,要不然我们也去游乐园玩吧?”   这句话方恒说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宁持之听见。   蒙弄还没回答,就见宁持之倾身向前,对方恒厉声道:“别开玩笑了。”   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很想去游乐园。”   “那你自己去,不要打蒙弄主意。”   “太霸道了吧,”方恒道,“下午没我和蒙弄什么事,所以我才请他,蒙弄,你去不去?”   宁持之不敢听蒙弄的回答,他绝对不想让蒙弄离开自己身边,和方恒单独相处。   “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宁持之脱口而出,很快又用掌心按住自己的眼睛,暗恼:怎么又变成他逼迫蒙弄做决定了。宁持之意识到自己完全掉进了方恒的圈套。   “不行吧,”方恒道,“客人都是来看你的,下午还要见你的那些Alpha……”   “你去见吧,混蛋,”宁持之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方恒的领口,怒道,“你不是很喜欢抢别人的Alpha吗?”   客厅骚乱起来,谁也没想到宁持之忽然对方恒发火。   “咦,什么叫别人的Alpha,”方恒睁大眼睛,“你是指蒙弄?哇,蒙弄本人都不承认吧。”   宁持之胸口一痛,不由怔住。   就在这时,蒙弄从后面握住宁持之的手腕,让他松开手。   “宁持之,”蒙弄道,“你怎么了?”   宁持之转过身,回头看着蒙弄,眼神悲切。   好想让蒙弄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只能看着他一个人,想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Alpha。他们两个已经正式登记结婚,有法律上的关系,才不是什么朋友。   忍到极限了。   宁持之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厉害。   他猝然捧着蒙弄的脸,像是要吻住他的唇一样,低下了头。   蒙弄蓦地睁大双眼,只能闻见这人身上好闻的的信息素气息。   意识到宁持之想吻自己,蒙弄垂下眼,看向他颜色很浅的嘴唇。   不知为何不想抵抗——也许是他身上落雪般的气息太好闻了吧。   视线逐渐模糊,宁持之靠了过来,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温度。   蒙弄闭上了眼,心想,如果他吻我,我就把他放在桌上的门票扔了,然后把所有来拜访的Alpha都赶出去。   但是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蒙弄没有被触碰到的感觉,他睁开眼,就见宁持之离自己很近,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   但是宁持之没有继续靠近。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蒙弄,像是痛苦,也像是内疚,还有强烈的挣扎,不甘,以及蒙弄看不懂的情绪。   宁持之用力抓着蒙弄的肩膀,复又松开手,离开蒙弄身边。   蒙弄怔住。   这个人,之前不是还曾经扑上来用力咬他的嘴唇吗?现在却……   有阴暗的情绪笼罩在蒙弄的身上,他抬起手擦了擦下唇。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从方恒的角度来看,还以为蒙弄被亲到了,所以才有擦拭的动作。   方恒道:   “表哥,你搞什么,太不尊重蒙弄了。他是你的小猫小狗吗,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宁家父母也没想到儿子情绪忽然失控,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温柔有礼的儿子,担心又着急,宁妈妈甚至悄悄擦了眼角。   宁持之咬着牙,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蒙弄第一次和他回家过年,绝不能被他搞砸了。   内心还在翻涌。   强烈的嫉妒,想把方恒从这个家里扔出去。   可如果没有方恒,蒙弄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宁持之握紧手指,低声说:   “我去吸烟。”   他转过身,拿起外套,就要离开客厅。   “宁持之,别去吸烟了。”   蒙弄从后面喊他,宁持之也没回头。   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像是发情期般的焦躁不安,蒙弄提高声调:“宁持之。”   宁持之好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露出一小段脖颈,那里没有蒙弄留下的标记。   他匆匆离开客厅。   蒙弄皱着眉,大步追了上去。   宁持之是长辈,是恩人,是蒙弄应该尊敬的哥哥。   但是此时蒙弄看着宁持之纤长的背影,只想把他搂在怀里。这是他的omega,怎么不听他的话,怎么能这样……   宅院外,天寒地冻,银装素裹。   拉开门的瞬间就觉得凉,有雪花落在头上。   蒙弄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宁持之的手臂。   宁持之惊愕地回头,没看见蒙弄脸上的表情,就被人从后方紧紧抱住。   那人用一根手指扒开宁持之后颈毛衣的衣领,俯身像是要咬住他的后颈,鼻尖在宁持之耳朵上嗅。   “蒙弄……”   宁持之整个人僵硬住,声音都在发抖。   蒙弄几乎没主动咬过他的腺体,也不会动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宁持之自己把衣服翻开。可是今天蒙弄竟然两次弄他的衣领,也许是看出宁持之情绪不稳定吧,很感谢蒙弄的体贴,但宁持之脖子上还有……   宁持之心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基本是重新写的。   更新很不稳定真的抱歉,啊啊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43章   蒙弄低头,就看见宁持之的脖子上带着某个银色的项链。   他曾见过宁持之不着寸缕的样子,很确定宁持之身上没有佩戴过饰品。   在蒙弄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人身上有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蒙弄有点不高兴。   他用指尖拨动项链的卡扣,试图拉起来看看。   “等等,”宁持之从后面摸着蒙弄的头,阻挡道,“不要,蒙弄,别这样。”   “那你是要换别的Alpha吗?”   蒙弄用冰冷的声音问,能明显察觉出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心里很堵。   宁持之的手指被风吹得僵硬,四肢冰凉,听了蒙弄的话,十分低落,张口说:   “不要别人,我只需要你……”   宁持之想,不能这么说,会给蒙弄添负担。这样的情感太沉重——独占欲,排他性,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出现的。   可宁持之控制不了,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是被不停加热的水,已经达到要暴沸的临界值了。   他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在蒙弄再次尝试看宁持之后颈的腺体,他没有反抗。   而是低下头,轻轻叫蒙弄的名字。   想讨好面前年轻的Alpha。   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被看见那条项链也没关系,到时候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宁持之受够了要伪装身份、感情与蒙弄相处的方式。   Omega忽冷忽热的态度实在是让Alpha很难理解的,蒙弄还在生气,也是担心再被拒绝。   于是左手抓着宁持之的发尾,右手拗住宁持之的手腕,把他向后拉扯。   尽管蒙弄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宁持之是长辈,但从他的举动来看,蒙弄似乎并不想把他当长辈尊敬。   他的动作总是充满了压迫与控制,喜欢让宁持之陷入不能反抗的境地。   这次也弄痛了他,宁持之闷哼一声,包容着没有挣扎,反而后仰身体靠近。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后背与胸前紧紧相贴。   蒙弄把脸埋在宁持之的毛衣领上,马海毛柔软温暖,鼻腔里尽是这人清新的信息素味道。他忍不住张开口,想咬宁持之的腺体。   但是两人的手都没空把衣服拉开,蒙弄只能先碰宁持之的耳廓,然后脸颊逐渐向下,用下颚顶开他的衣领。   宁持之屏住呼吸,完全没有反抗。   这是自己的omega,两人是灵魂伴侣,所以宁持之愿意,他不会拒绝。   蒙弄莫名从宁持之的肢体动作中得出荒唐的结论,他一边想这是不可能的,一边渐渐松开桎梏,双手从后方搂住宁持之的腰,指尖从毛衣下摆探进。   蒙弄的手指很冷,但对方的皮肤却非常温暖。   手指游移向上。   蒙弄知道在哪里能闻到更多香气,他想……   他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蒙弄身体一僵,涣散的眼神猝然清醒了。   除去发情期不受控制,暂且不提。   以往都是宁持之主动要求蒙弄标记他,蒙弄才会有所行动。   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蒙弄一次也没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是的,失控,此刻的蒙弄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想对宁持之做的事,难以启齿的事,不是报恩,不是还债。   那是什么?   控制,拥抱,标记,都是最常见的Alpha对Omega的好感体现吧。   蒙弄心中警铃大响,无奈地想到——他竟然再次对宁持之产生了情感,不受自己的控制。   就像是十几岁的那次,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蒙弄又一次爱上了这个不是他能够染指的Omega。   恐惧感蔓延到全身,必须要离开宁持之,绝不能被发现。蒙弄想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要自然,冷静地做到,做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可是蒙弄只是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嗡——嗡——”   就在这时,似乎是回应蒙弄的期待,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宁持之猛地惊醒,眼眸像是兽类般缩了缩,他用力按住蒙弄的手,态度很明确。   “有人给我打电话。”蒙弄解释。   宁持之加重手上的力量,道:   “别管了。”   “不行,也许是工作上的事。”   此刻的蒙弄只能拿工作当挡箭牌,拿起救命稻草般,接听了电话。   “喂?”   “喂,蒙弄。”   蒙弄后退两步,拉开与宁持之之间的距离。   宁持之一怔,脸色阴郁,看着蒙弄问:“谁?”   蒙弄脑子很乱,半天也没听出是谁打来的电话,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是某家医院的地址。   蒙弄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宁持之已经快步上前,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挂断了。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别接其他人的电话,行吗?”   “……”   蒙弄知道,这是不合理的要求,他应该拒绝,应该愤怒。   可是蒙弄根本没觉得生气,甚至觉得这是omega对Alpha感情的隐晦体现。   特殊性别伴侣中就应该是这样的,任何情况下都把对方当做第一位,无论是谁都无法分割的关系。   像是蒙弄的父母之间的关系。   曾经一度让蒙弄十分讨厌,却是无法对任何人说,只能埋藏在心底的羡慕。   可是宁持之不是他的伴侣。   慌乱中,蒙弄只想赶快离开宁持之,趁两人陷得更深之前。   “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   宁持之脸色都变了,他问:“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   蒙弄无言。   宁持之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去哪里,我陪你。”   “不用。”   “别让我一个人。”宁持之低下头,阴影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却是颤抖的,显得非常孤独、寂寞。   能感受到灵魂伴侣的情绪,蒙弄也忍不住颤抖了,他强忍着,转身离开。   这个omega值得更好的,不应该害他陷在自己这样短命的小子手里。   蒙弄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医院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等站在医院门口,才隐约想起,这里是景念主任住院的地方。   景念就站在门口附近,他坐在轮椅上,像是怕冷一般,穿着很厚的羽绒服,更衬得身材壮硕。   看见蒙弄,景念挥了挥手。   “景主任。”   蒙弄走上前去,看他还坐在轮椅上,便以为这人是行动不便,想让自己帮忙送他回   两人不熟,只是普通同事。但是这种情况下即使是陌生人蒙弄也会帮忙。   他自顾自推着景念的轮椅,往外走,还问,“怎么治了这么久,你的腿还没好?”   “等等,”景念道:“我还没办完出院手续。只差Alpha签字了,你过去帮我签个字。”   “……什么,为什么要我签字?”   蒙弄惊讶地看着对方。   “我刚刚不是在电话里和你说了吗?”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景念叹了口气,说:“我做了一个小手术,这个手术必须要Alpha签字才能出院,帮帮忙吧。”   “你做了什么手术?”   “很普通的小手术。”景念有些不耐烦了。   蒙弄犹豫着,不情不愿。   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在医院的文件上替对方签字,他们两个只是点头之交,怎么也算不上关系亲密。   蒙弄道:“我不能帮你签字。叫你的爱人签字啊。”   “我没有爱人。”   “你怀孕了吧,让那个Alpha过来。”   因为之前听护士说景主任有妊娠反应,蒙弄知道他已经被其他Alpha永久标记过了。   景念的脸色相当难看,他想了想,说:“只要你帮忙签字,我可以给你钱。”   “不,我不要钱,”蒙弄拒绝,觉得麻烦,已经想走了,“真的不行,不好意思了。”   景念脸色铁青地看着蒙弄,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   “我做的是胚胎冷冻手术。”   “……哦。”   看蒙弄一脸茫然,景主任又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没有Alpha在身边,我得不到充足的信息素补偿,再这样下去我的‘卵’会死掉,所以才不得不先做这种手术。我的Alpha连我们的小孩都不在乎,没可能过来帮我签字的。”   “……”   说着这样悲惨的事情,景主任的语气却非常平静,他说:“我只认识你一个Alpha。蒙弄,我必须要出院,如果你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蒙弄站在病房,一脸麻木,听医生吩咐注意事项。   倒不是蒙弄贪图景主任的回报,他只是想,除夕之夜,万家团聚,留景主任一个人在医院太可怜了,他是同情心泛滥,才答应帮景主任办手续的。   但医生显然不了解蒙弄是多么善良心肠好的Alpha,大家看蒙弄的眼神都非常奇怪,带着鄙夷。他显然被当成那种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的混蛋Alpha了。   好在蒙弄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误解,他似乎只是特别在意宁持之对自己的看法。   医生淡淡道:   “术后患者可能会有泌乳现象,不用惊慌,但如果出现乳汁过多、高烧的情况,请立刻来医院。”   蒙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通红道:“什、什么?不是……取出来了么,怎么会有……”   “这是比喻,指代omega的应激反应。缺乏安全感时,他们会分泌大量的信息素吸引Alpha,甚至凝成实质,变成白色的液体,看起来就像是乳汁一样。”   蒙弄:“什么情况下会缺乏安全感,所有omega都会这样吗?”   想起景主任让人惊讶的胸肌,觉得这可能是个例。   “大部分的omega,做了胚胎冷冻,或者腺体分离这类手术,术后都容易这样。omega性格比较敏感,有的甚至只是Alpha不理他,就会应激。”医生道,“当然,想缓解也很简单,只要能得到心仪Alpha足够多的补偿安抚,异常情况就会消失。”   医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蒙弄。   作者有话要说:   蒙宝:我好冤!呜呜呜   今晚说不定还有,没有就明天早上。 第44章   蒙弄:“……”   没什么可说的,蒙弄应付着点头,等流程手续办完后,便准备离开医院。   与景主任告别后,他自行推着轮椅往外走,背影寂寥。   印象中景主任体格健壮,身材魁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性别被搞错了。   也不知道他是生了什么病,短短几日,景主任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他蜷曲在轮椅里,要很费劲地才能用手推自己前进。   蒙弄叹了口气,还是没办法当没看见。追上前,问: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必。”   “你看起来很辛苦。”   景主任嗤笑一声,他是个性格古怪的omega,平时对待蒙弄也很冷漠,看样子果然是要拒绝蒙弄的好意。   不过似乎是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很难回家,有苦力不用是不明智的选择。景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蒙弄报出一串地址。   蒙弄扶着景主任上车。对方的双腿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都要攀在蒙弄肩膀上,才能勉强站立。   之前说过,景主任肌肉发达,比宁持之重很多,尽管天气寒冷,蒙弄的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辛苦从景主任身上转移到了蒙弄身上,作为点头之交的同事,蒙弄这样做无疑是超出了正常人的善良范畴。但景主任只是看着他忙来忙去,一声谢谢也没说。   终于到了目的地。   景主任要去的地方是一栋现代的独栋小楼,门口相连的地方有十几阶台阶,与陡峭的斜坡,没有电梯,对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的人不太友好。   蒙弄把景主任和轮椅放在门口,说:   “我走了。”   “嗯。”   蒙弄转过身,没听见声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景主任还在原地,看蒙弄回头,挥挥手:“走啊。”   “怎么没人出来接你?”   “一会儿就有了。”   “骗人的吧,”蒙弄对这方面还是比较敏感的,“这房子看上去很久没人住过了。”   “……”   “你家里人呢?”   景主任沉默,过了一会儿道:“我没有家人了。”   蒙弄一怔。   “我一个人没问题,你走吧。”   “你打算怎么上台阶?”蒙弄问,“如果有拐杖,我可以帮你拿。”   “没有拐杖,”景念平静地说,“我可以坐在台阶上,慢慢挪上去。”   说完,景主任撑着手,试图把身体转移到地上。   天气还很冷,地面都是雪和湿泥,景主任刚刚做过手术,脸上还有病后的虚弱。   一个人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蒙弄非常无奈。   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迟疑不决的性格,景主任明明没有开口要求帮忙,但他就是没办法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挣扎。   因为他自己知道独自一人有多痛苦,不希望其他人再品尝这种滋味。   帮人帮到底,蒙弄叹道:“我帮你吧。”   上前,伸手扶住轮椅。   “可是我很重。”景念说,“你搬不动我。”   他说的是事实,让蒙弄有点不好意思。   在Alpha里,蒙弄算不上很有力气的那类,肌肉也不明显,他一直为此羞愧。   “没问题的。”蒙弄含糊着,尝试靠斜坡把景主任运到门口。   只可惜斜坡的坡度太大,尝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蒙弄又把轮椅推到台阶上。最后在景主任的配合下,两人连拖带拽,耗时三刻钟,总算是成功登顶了。   “景……主任,”蒙弄气喘吁吁,几乎要趴在栏杆上,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像你一样,多锻炼锻炼肌肉了。”   景念笑了笑,看他晃动左手,问:“手疼?”   “不,一点也不疼。很奇怪,之前我的手腕受过伤,天冷都会痛得厉害。现在却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   “你和宁家的继承人结婚了?”   “……”这话问得突然,蒙弄只能点点头。   “说不定是‘治愈’。”景念道,“和omega多相处是好事,你要多黏着自己的伴侣,知道吗?”   蒙弄不喜欢听别人谈自己与宁持之的私事,微妙的不愉快,便说:   “如果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等一下。”景念打开门,道,“有个东西给你。”   蒙弄抬头看着天色,“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景主任就推着轮椅回来,递给蒙弄一张卡。   “这是什么?”   蒙弄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张储蓄卡。   “密码在背面,”景主任说,“就当是今天的谢礼。”   蒙弄探了半个身子进入房间,把卡随手放在鞋柜上:“我说了不要钱。你没办法依靠你的Alpha,只能一个人养小孩,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还是你自己收着好了。”   “你不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吗?”景主任道,“我记得你很缺钱,说不定这张卡能让你一口气还清欠款。”   “我不欠太多钱,靠自己也能还清。”   景主任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蒙弄,良久又嗤笑一声。   蒙弄皱眉。他帮了景主任,虽然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得到感谢,但景念也不应该用这种轻蔑的态度对待自己。   “我走了。”   蒙弄挥挥手,匆匆走下台阶。   “……如果所有Alpha都像你这么心软就好了。”   蒙弄隐约听见有人这么说,但声音很轻很低,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忍不住担心做过手术、行动不便的景主任,要怎么一个人过年?   算了,再过几天就上班了,到时候见面再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吧。   与蒙弄想的不同,春节后景主任也没回公司上班。   几周后,景念因故意杀人被刑事拘留。   当然,那时候的蒙弄绝对想不到,这竟是自己最后一次与景主任面对面交流了。   二月中旬。   街上到处是卖花的小贩。   蒙弄从公司门口走出来,被小贩迎面拦住。   “帅哥,给女朋友买朵花吧?”   “不要。”蒙弄拒绝。   “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现在买最划算哦。”小贩擦擦鼻涕,说。   蒙弄本来没有买花的打算,可见小贩被冻得发抖,牙齿打颤,走的时候手里还是抱了一束玫瑰。   拿到手里才发觉被骗了,小贩卖的玫瑰虽然便宜,但很不新鲜,根部还有腐烂的味道。   本想找个地方扔了,可一路都没看见垃圾桶,蒙弄只好攥着花束回到车上。   宁持之开车来接蒙弄。   他本来在谈工作上的事,听到蒙弄开门,匆匆挂断电话。   转头就看蒙弄坐在副驾驶,手里抱着一捧花,宁持之明显愣了愣,然后惊喜地问:   “蒙弄,这是送我的花吗?”   “……”   因为这花很不新鲜了,蒙弄本想否认的。   明明是一束不值钱的玫瑰,可宁持之的眼睛忽然亮了,用期待的语气问蒙弄是不是要送给他,蒙弄只好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对不起,这花很便宜,而且有点臭……”   “不要这么说,我很喜欢。”   宁持之用双手从蒙弄手里接过玫瑰,闭上眼轻轻闻花苞。   他欣赏了足足一分钟,才把花放到后座上,发动车子。   一到家,宁持之又立刻把花从塑料中拿出来,精心修剪枝叶后,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原本的便宜货经过宁持之的修剪,立刻变得高级起来,花瓣绚丽夺目,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宁持之也很满意,把花瓶放在房间正中央,站在前面,像是在观赏什么稀世之宝般,以手托颌,凝神屏息。   他甚至把干枯的花瓣收集起来。   问他拿这种东西做什么,答曰,要做成标本,永久收藏。   “这是你第一次送花给我。”   宁持之微笑着,表情非常柔和。   蒙弄看着他的侧脸,很喜欢宁持之此刻的表情。   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尽管蒙弄送他的只是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当天晚上,蒙弄洗完澡,躺在床上。   脑海中还在回忆刚刚宁持之温柔的笑容。   以往宁持之很珍惜和蒙弄单独相处的时光,他经常是一吃过晚饭,就回到卧室,和蒙弄一起看书、写稿子、听音乐,并吩咐阿姨不要进来打扰。   可是春节过后,宁持之的工作忽然忙了起来,他搬到画室里,通宵画画,也没再要求蒙弄标记自己。蒙弄还见他重新吃起抑制剂,omega专用的那种。   蒙弄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枕头里。   自从宁持之搬去画室住,床上就再也没闻到这个omega信息素的气味了。   蒙弄还以为宁持之已经厌烦了和自己相处,但是今天看,好像也不是。   有的时候,蒙弄觉得宁持之似乎是深爱自己的;有的时候,蒙弄又感觉他对自己避之不及。   不能理解omega的心意。   蒙弄摸到手机,抬起上身,手肘撑住身体,给方恒发信息。   蒙弄:【快到情人节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   方恒:【哦。】   居然只回了一个字,而且回复得这么慢。不过自打蒙弄与宁持之登记结婚,方恒就变成这个样子,蒙弄已经习惯了。   蒙弄:【我想给宁持之买礼物,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   方恒:【为什么送他?这种节日送喜欢的人礼物就好了。】   蒙弄:【他现在是我名义上的伴侣啊。】   方恒:【名义上的,就是假的。所以你为什么想送他?】   方恒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不然也不会连问两遍。   蒙弄只好说:   【今天我给他买了几朵花,他很开心的样子。】   很快。   方恒:【你送他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看着方恒回复的这段话,蒙弄没有否认,他心里知道确实是这样。   蒙弄:【他什么都不缺。不过他好像没有休闲的衣服,只见他穿过帽衫。我想给他买衣服,你陪我挑挑样式好吗?】   方恒:【……】   方恒:【我觉得没必要,要不然你陪他去游乐园吧,我猜他那天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蒙弄和景念的名字建构差不多,又都是两个字,所以我大部分用“景主任”指代景念,以免大家混淆。   预告:副cp开放式结局,从头虐到尾,别投入太多感情…… 第45章   “游乐园……”   蒙弄看了看售票软件,觉得这不是好主意,情人节的票早一个月前就卖光了。   而且那天是工作日,他也没办法请假陪宁持之一整天。   蒙弄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请宁持之吃饭。   预定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人气颇高,蒙弄曾多次听销售部的同事提起,说这家餐厅食材新鲜,价格不低,是请重要客户谈事的好去处。   至于为何把宁持之与重要客户画等号,蒙弄没去想,只是担心那天宁持之可能会没有空。   要不要提前约他?蒙弄思考起来。   就这样过了许多天,蒙弄也没开口。   一方面是最近有上层领导过来公司视察,蒙弄忙得死去活来。   另一方面是,蒙弄总觉得在情人节那天请宁持之吃饭,有点微妙的暧昧。说不定宁持之会发现什么。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蒙弄就实在开不了口。   直到情人节那日。   清晨。   昨晚蒙弄忙到凌晨三点才睡。床头的闹钟响了好一会儿,他都睁不开眼睛。   朦胧间,有人走进房间,把闹钟关了。   那是蒙弄熟悉的味道。清冷,香甜,夹杂着些许苦涩的烟味。   蒙弄感到安全,大脑迟钝地思考着,并不想清醒过来。   额前的碎发似乎被人用手指轻轻抚摸,脸颊有被触碰的感觉。分明是冬季,却如沐春风。   不知过了多久,蒙弄才睁开眼睛。   就看见宁持之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唇边衔着一根香烟,却没有点燃,宁持之右手撑着下巴,盯着蒙弄,也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但在蒙弄睁眼的瞬间,宁持之便垂下眼帘,移开视线。   “……”   蒙弄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宁持之指了指闹钟:“它响了很久,你该起床了。”   “哦……好。”   蒙弄从床上站起,露出被子下赤luo的上身。   这毫无疑问是属于Alpha身体。   肩宽臂长,肌肉匀称。皮肤光洁紧绷,行动时肌肉的线条非常迷人。   年轻人的身体猝不及防撞进视野内,宁持之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上脑袋,他脸颊一热,连忙从地毯上站起身,往窗边走去。   蒙弄怔了怔,才想起自己上半身没穿衣服,于是又趴了回去。   “我要换衣服。”   宁持之点点头,却没离开房间。   他靠在窗户旁边,向外望去,问:   “蒙弄,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嗯?”   蒙弄抬起头。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宁持之的脸上。   春节过后,宁持之工作变得格外忙碌,这些天他都睡在画室,很久没进卧室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可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蒙弄忽然发现,宁持之好像瘦了点,他明显憔悴了,眼底挂着黑色的眼圈,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今天是情人节啊。”   宁持之用手撑着窗沿,向外望着时,下颌弧度明显。   “嗯……”   多好的时机,蒙弄很想开口请宁持之一起共进晚餐,他心脏跳得很快,胸口都感觉到了涨。   可最终,蒙弄还是没有开口。   万一宁持之想和那个赵姓的Alpha去游乐园呢?   可蒙弄心里知道,他其实并不是怕被宁持之拒绝。   他怕的是,那个为了自己而拒绝其他Alpha的宁持之。   宁持之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蒙弄的回答,又道:   “今天我工作不忙,一整天都没有安排。”   “是吗?”   “嗯。”   “原来如此。”   “……”   宁持之捏着手心里握着的香烟,问:“蒙弄,你呢,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   听到这里,宁持之就明白了。   他有点伤心,却还是忍不住提议:“既然我们都没有安排,那么一起出去逛逛吧。”   “现在?”蒙弄坐起身,把被子盖在身上,犹豫着说:“我今天还要工作。”   “对啊,你还有工作要做。”宁持之轻叹一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宁持之从窗边离开,看上去要离开蒙弄房间。   窗帘被风吹动,阳光与阴影在他脸上交织,蒙弄忍不住提高声音道: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晚上一起吃晚饭吧。”   宁持之一怔,回头望着蒙弄。   这和宁持之知道的情报不一样。但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和蒙弄一起,其他都无所谓。   “当然好,”宁持之笑了,“晚上我去你单位门口接你。”   困扰蒙弄了许久的事,居然这么顺利就解决,蒙弄着实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宁持之也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原本仿佛笼罩阴霾的脸瞬时明亮了,让看着的人也不由跟着他高兴起来。   等蒙弄结束工作,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   “不好意思。”   蒙弄一路跑着,坐在车里,断断续续地对宁持之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有啊,我根本没等多久,你不要在意。”   宁持之心情很好的样子,看着蒙弄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实在是没忍住,用手摸了摸蒙弄的额头。   蒙弄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宁持之就迅速收回手。   他神情自若地启动车子,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问:   “蒙弄,你预定的是哪家餐厅?”   “……”   蒙弄顿了顿,给宁持之指路。   预订的餐厅就在公司附近。   这家店人气相当火爆,又赶上节日饭点,店里早已坐满了客人,环境十分嘈杂。   蒙弄没来过这家店,但听同事说,这里安静有序,很适合与客户谈话,所以才预约这家餐厅的。   现在的情况与蒙弄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由呆了。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蒙弄道。   宁持之每次请他吃饭,选址都是那些环境清幽,没人打扰的餐厅,足见这人的偏好。   让宁持之进这种能听到有人在大声吵架的地方,蒙弄觉得很不合适。   “没关系,这个时间段,所有餐厅都一样。”   宁持之脾气很好地安慰他。   后来他们遭遇餐厅空调坏了、员工人手不够、半个多小时也没上一道菜……等等倒霉事件,宁持之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期间蒙弄不停道歉,仿佛因为他选了这家餐厅,一切的责任都要由他来负责似的。   宁持之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他向前倾身,低声道:   “好冷啊,蒙弄。你坐过来些好不好?”   闻言,蒙弄抬眼一看,果然看见宁持之脸色苍白,蹙着眉头,显然冻得不轻。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着,距离较远。   如果要坐在一起,座位就很挤了,两人必须要贴在一起才行。   一般情况下蒙弄不会答应的,可今天他心里的内疚到了极点,听到宁持之这么说,蒙弄便站起身,和宁持之挤在同一张座位上。   “这样好点吗?”   “嗯。”宁持之微笑着,“这样好多了。”   离得太近,宁持之可以清晰闻到蒙弄身上温暖的信息素气味,他突然有点后悔,连忙背对蒙弄。   深吸一口气后,宁持之道:   “对啦,你饿不饿?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拿出一个A4纸大小、包装精致的礼盒。   说是要送给蒙弄,却并不把礼盒递给他,反而是宁持之自己把礼盒拆开了。   蒙弄低头一看,礼盒里装着十六块形状各异的巧克力。   “这是……送我的吗,为什么?”   “嗯,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有负担,尝尝看。”   说完,宁持之随手拿出一颗心形的巧克力,递给蒙弄。   蒙弄伸手想接住,但宁持之已经把巧克力递到他唇边了。   没办法拒绝,蒙弄只得咬住巧克力,尽量不要碰到宁持之的手指。   谁知越是在意,越是出错。   蒙弄只觉得唇上一凉,便碰到了宁持之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指。   宁持之一愣,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   蒙弄也怔住,他想要说话,但是口中还有巧克力,只好捂住嘴,含糊道:“我……”   “哈哈,没什么,”宁持之用被碰过的手指摸了摸后颈,他说,“我知道,这是意外。”   他今天穿的也是高领羊毛衫,后颈处被衣领遮住的腺体上,Alpha的牙印早已消失。   宁持之却还用手指不断地抓着自己的后颈,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   没办法,宁持之只好从钱包里拿出药片,迅速放到口中咽了下去。   蒙弄问:“你吃了什么?”   “巧克力。”宁持之张开口,给他展示,里面果然是一块粉色的巧克力。   宁持之笑着问:“怎么样,好吃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巧克力。”   “……”   蒙弄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刚刚吃到的巧克力是蒙弄最喜欢的花生夹心,他怀疑宁持之手里拿的这一盒巧克力都是花生夹心。   本来想再吃一块确认,但就在这时,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服务员,终于给可怜的两人上了第一道菜,沙茶火锅,是蒙弄点的。   火锅咕嘟嘟冒着热气。   蒙弄随便夹了一筷子看上去像是蘑菇的东西,因为没有吃过,所以随手放到嘴里。   谁想软绵绵的蘑菇突然在嘴里爆汁了,沸腾的汁水烫得蒙弄咳嗽起来。   宁持之一惊,连忙递给他水,说:“慢点吃,你这么喜欢竹荪吗?”   并不喜欢,但此刻的蒙弄也只能点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概20万字,还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内容,所以我说进入收尾阶段。   不过感觉还有好多梗没说呢。   呜呜。 第46章   两人分别点菜。   宁持之点的是清炒空心菜,和柠檬枇杷冻。   见他点得都是便宜的小菜,寡淡至极,蒙弄还以为这里没有宁持之喜欢的菜品,略感失落。   蒙弄想了想,点了这家店最受欢迎的海蛎煎、沙茶火锅、树子石斑鱼,又要了两碗橄榄清番鸭汤。   没想到等菜上来,宁持之吃得很好,他尤其喜欢沙茶火锅,还舀了两口汤底喝下,眯起眼睛轻声评价“味道不错”。   用喟叹般的语气对蒙弄说:“早点和你一起吃火锅就好啦。”   蒙弄正好在吞咽有点热的食物,只觉得从喉咙顺带着前半个胸腔都暖了起来。   看宁持之这么喜欢火锅,蒙弄又追加了一份鲜切牛肉,可以涮到锅子里吃。   服务员很快端来牛肉,提醒道:“先生,牛肉涮三秒就可以吃了。”   “好。”   蒙弄用公筷把肉下到锅子里,不过他发现三秒后肉还是红的。蒙弄不喜欢太生的肉,又多等了一会儿。   也许是担心客人吃到口感不好的肉,也许是因为后面排队的人太多,比较着急,服务生再次过来提醒,示意蒙弄这肉熟了,可以吃。   “好,我知道了。”   见服务生又要说什么,一旁的宁持之皱眉,开口道:   “我们不需要你的服务,你可以离开了。”   语气淡淡的,明显不悦。   这次晚餐安排得并不完美,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宁持之没有一句抱怨,始终情绪稳定。   可现在他却因为这种小事动怒。   蒙弄心里说不清的感觉。   两人边吃边聊,本以为菜点得太多,但到最后居然也没剩什么,他们两个都吃光了。   现在气氛太好了,蒙弄结账时还有些不舍,很不愿意回家,因为回到家里宁持之就会把自己关在画室不出来。   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和宁持之多待一会儿。   走出餐厅后,宁持之道:   “蒙弄,我听说这附近有海边音乐节,如果你有空,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好啊。”这话正中蒙弄下怀,他干脆地答应了。   “这么喜欢听音乐会呀,”宁持之微笑,“我没仔细看,说不定有你不喜欢的表演者。”   “没关系。”蒙弄觉得重要的不是内容,只要能和宁持之一起就很好。   两人开车来到海边,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寒风,还夹杂着海水的腥气。   天气很冷,但这里却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情侣。因为天气寒冷,依偎在一起。   蒙弄拿了一张宣传单,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小提琴独奏。   指着C区的位置,蒙弄道:“我们去听这个吧?”   宁持之看了一眼,拒绝:“我不想听小提琴了。”   因为有不好的回忆。   蒙弄心想,经常接触一种乐器也会有厌倦的时候,他现在就不太想听别人在自己面前弹吉他。   于是把宣传单塞到口袋里:“那我们随便逛逛好了。”   这次参加音乐节的都是说不上名的新人表演者,水平参差不齐,顺着观赏区前行,有听到非常灾难的现场,也有水平尚可的。   蒙弄与宁持之并肩前行,听见鬼哭狼嚎就快走两步,听见不错的就驻足欣赏。   一开始,两人中间还保持一段距离,但人群熙熙攘攘,很快蒙弄就被挤得只能紧挨着宁持之,行走时,两人的手背偶尔会碰到对方。   特殊性别占人口的极少数,男性的omega十分难见,像宁持之这样,明显没被标记过的omega,更是稀罕,众人频频看向宁持之,其中还有几个Alpha的目光。   蒙弄有点不舒服,低头看宁持之。   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脖颈被衣领遮住,完全看不见腺体的位置。   之前留下的咬痕,恐怕早已消失,因为春节过后,宁持之就没再要求蒙弄标记他了。   焦躁的情绪让蒙弄皱起眉,很想现在就咬住omega的腺体,然后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咬痕……   “蒙弄?”   听到宁持之叫自己的名字,蒙弄一怔,旋即冷静下来。   自己在想什么,又不是野兽,怎么会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你怎么啦?”宁持之仔细看着蒙弄的表情,见他满脸挣扎,抬起手捂住他的双耳,“是不是耳朵痛?”   那场车祸让蒙弄听力受损,听不了太大的声音,否则会严重耳鸣,失去听力。   但很奇怪,音乐节随处放着巨大音量的音响,蒙弄却没觉得听力受到影响。   “我没事。”   蒙弄把宁持之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往下拉,碰到的瞬间发觉这人手指十分冰凉,便握了握,说:   “你的手好冷。”   “是啊,好冷,拜托你让我暖暖手吧。”宁持之笑着把手钻进蒙弄的口袋里,两人的手指分开,十指相扣。   蒙弄一惊。他口袋里还有一个没送出去的小礼物,担心被宁持之碰到,只得紧紧握住宁持之的手,让他的手距离口袋底部还有一段距离。   宁持之怔了怔,没想到蒙弄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用力握住自己。   想了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宁持之收拢手指,握紧蒙弄,轻叹一声。   “你真善良。”   “嗯?”   “你愿意帮我取暖,真善良。”   蒙弄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道:“这只是小事,算不上善良。”   “是么。”宁持之笑了笑,道,“前几天你买花,是看小贩很冷,想让他早点回家,才会买他的东西吧。”   蒙弄一愣:“你看见了?”   “嗯。”宁持之笑着说,“我知道那朵花不是给我买的,也知道你是想让我高兴,才会在今天请我吃饭。你真的很善良,谢谢你。”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听到宁持之这么认真地说,蒙弄便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有值得欣赏的品质,心里高兴起来。   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指逐渐回暖,宁持之轻轻靠着蒙弄。   两人手臂相贴,有种能听到彼此心跳的错觉。   在公众场合,他们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幸好周围都是情侣,没人在意他两人牵手。   也因为这个动作,让其他Alpha知道这个omega是有主的,无趣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就这样一直逛到散场,夜已深了,两人才开车回   一路上都在讨论音乐,说到有趣的地方,蒙弄哈哈大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再看宁持之,就见他嘴角含笑,肩膀颤抖,侧脸的轮廓非常迷人。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不想考虑金钱、地位、年龄……等等差距,只有他们两个,就在自己的“灵魂伴侣”身边,就好了。   蒙弄脱口而出:“这样真好。”   宁持之问:“什么?”   “没什么。”蒙弄不好意思回答,便低下了头。   是羡慕这些小歌手也能办自己的演唱会吗?   宁持之小心翼翼地说:“我之前了解过,演唱会的审批手续不麻烦的。”   不理解对方为何要说起这件事,蒙弄“哦”了一声。   宁持之问:“你还喜欢舞台吗?”   “……早就忘了。”蒙弄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他的手放在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有一个小礼盒,怎么也没办法拿出来。   第二日。   蒙弄来到单位,就听到办公室外有下属在低声聊天。   同事愤愤道:“气死我了!昨天情人节,男朋友的安排居然只有请吃晚饭,根本没送礼物。”   “我男朋友才更可恶,他居然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送我的礼物也比我送他的礼物便宜,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了。”   “……”   蒙弄很受打击地回忆起昨晚。   自己不仅迟到,而且安排的餐厅也不算好,亏得宁持之还能好脾气地忍耐,甚至夸奖自己。   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蒙弄不清楚宁持之送自己的巧克力价值多少,姑且用那顿晚饭的价格抵扣。音乐节的门票是AA,也没欠什么。   但是……   蒙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里戴着镶嵌了一颗黑色宝石的耳钉,是宁持之送给他的,蒙弄真的不知道这首饰是什么价格,算下来宁持之是吃亏了。   果然应该把那个拿出来的。   蒙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咚咚咚——   有同事在门口敲门。   蒙弄连忙把礼盒放到口袋里。   “什么事?”   “蒙主任,刚刚人事部通知各部门领导去楼上开会。”   “好,我马上去。”   暂时抛开杂念,准备工作。   到了会议室,因为有些在意,蒙弄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景主任的身影。   蒙弄顿感疑惑,景主任已经出院了,却还没回来上班吗?   等参会人员到齐,就见人事部主任神情凝重,道:   “今天召开紧急会议,有两件事要通知大   “一是研发部的景念主任离职。   “二是近日公司股份会发生波动,各部门提前做好裁员准备,裁员名单由各部门主任决定,今晚下班前发给我。”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一片骚乱。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   “我听说景主任他……”   人事主任叹了口气,对众人的疑问充耳不闻,干脆道: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散会。”   “请等一下。”   散会后,蒙弄追在人事主任身后,他喊了好几声,对方才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什么事?”   蒙弄说:“景主任……”   “你想问景念的事?”   “嗯。”蒙弄说,“我知道他出院了,为什么要离职,是身体情况恶化吗?”   人事主任没说话。   蒙弄想起除夕那晚,独自坐在轮椅上的景念,心里有些后悔当时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   “算了,今晚下班我去他家看看他好了。”   闻言,人事主任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可能的,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什么?”   “这个傻瓜,他杀了梅家人,梅家不会放过他的。”   人事主任与景念关系不错,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蒙弄大惊,问:“他杀了梅院长……梅云哉?”   “不,是梅院长的亲哥哥,梅云志。” 第47章   观察日记   患者N。   目前的医疗手段无法缓解omega源自与Alpha分离产生的神经疼痛。经证实,无需身体触碰,即便是电子产品传导的信息,也能安抚omega的心情。   观察时间:4天。   蒙弄思考一会儿,说:   “前段时间景主任做过胚胎冷冻手术,我记得这种情况下,法律对omega是有保护政策的。”   “我不是特殊性别,对相关规定不了解,”人事主任摇摇头,道:“但是他承认得太快,一句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明确表达了希望能判他死刑……”   蒙弄和景主任只有几面之缘,交情不深,可猝然听到这种消息,胸口闷闷的。   回到办公室,他也阴沉着脸。   公司要裁员的消息不胫而走。   销售部下属忐忑得等待蒙弄回来,看他脸色不好,各个像是受惊的鹌鹑,说话声音压到最低,呼吸都放得很轻。   刘哥最先忍不住了。   他在蒙弄成为主任前,曾超出正常限度的欺负过这个看上去没有背景的小白脸。虽然没对蒙弄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却也结下了梁子。   蒙弄成为主任后,大概是不屑,所以并没有报复刘哥,对待刘哥也和对其他同事没有两样。   可刘哥还是整日担惊受怕,短短几个月,他本不浓密的头发又脱落了大部分,已经到了需要佩戴假发的程度。   刘哥再也不妄想能升职,但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想到这里,刘哥敲开了蒙主任办公室的门。   他感情真挚地描述了自己家庭困难的程度,同时诚恳地道歉,表示就算蒙弄让自己下跪求饶都可以,最后表了忠心,一定努力工作,不再辜负领导云云。   蒙弄基本没听进去,只觉得吵闹。   “不要说了,你出去吧。”蒙弄挥挥手,“我已经做好打算。”   听了这话,刘哥的心凉了半截,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地诉说这份工作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如果被辞退,他就没法活了。   办公室外的下属们面面相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蒙弄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刘哥的表现,他的表情始终保持冷漠。蒙弄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被这样年轻的晚辈沉默地盯着,脸皮厚如刘哥,也无法继续哭喊了,只能默默垂泪。   “你可以出去了。”   等刘哥安静下来,蒙弄下了逐客令。   刘哥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蒙弄,但是他没有资格反抗,只能从蒙弄办公室飘着出来,两条腿像是被煮过的面条般发软。   当晚。   卧室内,漆黑一片。   蒙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看上去早已熟睡。   可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不得安稳。   蒙弄呼吸急促,赫然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哈……哈……”   汗滴顺着蒙弄的脖颈,流到前胸,实在是太热了,连睫毛都挂着汗珠。   蒙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他用手撑住额头,张开口喘息,眼神十分疲惫。   就在刚刚,蒙弄做了一个让他身心俱疲的梦。   梦里,看见景主任被绑在椅子上,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   “怦!”   一声枪响。   那张英俊硬朗的脸,霎那间化为粉末,在蒙弄眼前炸开。   蒙弄心里一紧,可下一秒景主任的脸又变成了宁持之。   比起景主任强壮的身体,宁持之瘦了太多,他一个人孤零零得坐在那里,抬头看着蒙弄,发丝乌黑,脸色却极其苍白。   宁持之张着干裂的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蒙弄……救我……”   蒙弄的心都要裂了,他发疯一样冲上去,可是四肢和身体都好像被无形的黑手缠住,让他动弹不得。   “宁持之!”   这一声简直是从蒙弄胸腔里爆发出来的,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肌肉被拉扯到极致,剧烈颤抖。   好不容易挣脱束缚,蒙弄奔跑着,想要紧紧抱住宁持之。   属于自己的omega,与他从灵魂层面共鸣的伴侣,在被蒙弄碰到的一瞬间,“呼”的一声,就像是被狂风吹散的花瓣,一寸寸的消弭。   蒙弄身体僵硬,猛地呆住。   面前的梦境又开始变换,最后呈现了宁持之父母的脸。二老伤心欲绝,抱着蒙弄放声大哭,泪如泉涌,湿润的泪水,尽数灌在蒙弄脖颈里。   蒙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醒来,那种无力而绝望的疲惫感,还笼罩在蒙弄的心间。   蒙弄累得不停喘气,汗水顺着发丝落在床单上,Alpha脊背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的动作缓缓起伏。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刻钟。   黑暗的环境没有缓解他心中抑郁的情绪,蒙弄想了想,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离开卧室。   “宁持之。”   蒙弄走到画室前,轻轻喊着。   如果宁持之没睡,他肯定能听见。如果已经睡了,蒙弄就想在他门口站一会儿。   不过蒙弄等来的不是宁持之。   阿姨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道:   “宁先生出门啦,他让我不要吵您睡觉,但如果您找他,就告诉您,他马上回来。”   “哦……好。”   “您有什么事吗?”   “没有。”   蒙弄说着,有点尴尬,便想回卧室。   “我帮您热牛奶,您在画室等宁先生吧。”   蒙弄顿了顿。   他一直觉得画室是宁持之的私人领域,从未想过要踏足其中。   可阿姨却以为他是默认的意思,忙跑到冰箱那里拿牛奶。   蒙弄站在画室门口,犹豫不决。   如果宁持之不想让蒙弄进去,肯定会把门锁上的,作为这个家的主人,宁持之掌管着全部房门的钥匙。   蒙弄觉得,这间房间的门,大概率是锁着的,这里面应该有宁持之不愿意给蒙弄看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这些天都看守般睡在画室里。   蒙弄叹了口气,用手握住画室门的把手,向下一按。   出乎意料,画室的门应声打开。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窗外一轮明月。   直到此时,蒙弄方知,原来这扇门从来没有对自己锁上。   自春节到现在,蒙弄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推开画室的门,但他一次也没有。   蒙弄恍然,屏住呼吸,打开了灯。   原本在月光笼罩下模糊的画纸,立时呈现在蒙弄眼前。   在看到画纸上内容的一刹那,蒙弄微微睁大双眼,瞳孔都缩紧了。   他抿着唇,忍不住闭上了眼。   宁持之的画室很大,和主卧面积一致,但里面或高或矮,或紧或密得摆了许多画架,导致这里只有角落放了张宽度不到一米的单人床。   蒙弄缓缓走到床边,坐在上面,嗅觉敏锐的Alpha立刻闻到了宁持之信息素的气味。   蒙弄长叹一声,低下头,他把手指插在头发里,闭着眼想起记忆中家里那本陈旧的相册。   相册里夹着蒙弄从小到大的照片,照片上蒙弄的脸一直那么模糊,显而易见,相册里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以他为中心的。   可是,可是。   蒙弄默默做着心里准备,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画纸上的内容,心脏却还是不禁一颤。   其实,蒙弄在打开画室门的时候就有预感。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画室的画纸上,所有的内容都是“蒙弄”。   大部分是全身像。   他笑着的、哭着的、皱着眉、唱着歌……   有的画纸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也有画纸崭新,应该是近期完成的作品。但无论怎样,画纸上内容都保持一致,所有的一切,全都与蒙弄有关。   原来,是有这样的人的。   在很久以前,这个人就把他当做世界的中心。   “咳咳……咳……”   蒙弄猛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口鼻,只觉得掌心一热。   低头望去,便见手心里一片鲜红。   蒙弄连忙把手藏在口袋里,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一眼就看阿姨站在画室门口,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蒙弄。   “蒙先生,您这……”   “没事,天气太干燥罢了。”   蒙弄不以为然,从床上站起身,看上去要从画室离开。   但走到阿姨旁边,蒙弄忽然弯下腰,闷哼一声。   有血顺着蒙弄指间滴到地板上,阿姨叫了起来。   “纸,给我纸。”   蒙弄牙齿上都是血,含糊着说。   阿姨连忙递给他抽纸,蒙弄匆匆把手上的血擦掉,就去擦地板。仔细确认地板上没有残留的血迹后,蒙弄才松了口气。   他把沾了血的纸巾攥在手里,叮嘱阿姨:“不要告诉宁持之。”   “可是……”   “我没事。”   蒙弄语气淡然。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记忆中不到25岁,温柔,俊美的Alpha,临死时,却吐了那么多血,他靠在母亲怀里,把爱人的身上弄得像地狱一样可怕。   还有三个月,就是蒙弄24岁的生日了。   对此,蒙弄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并没有恐惧。真正让他恐惧的,是今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他救不了宁持之。   非要说的话,再这样控制不住感情地接近“灵魂伴侣”,宁持之极有可能会因他而死。   凌晨。   宁持之轻声开门,随即发现阿姨还坐在客厅。   “您还没睡?”   宁持之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心情不错。   阿姨帮他把外套收好,语气奇怪:“宁先生,您去哪里了?”   “我去处理一点事情。”宁持之没仔细说,又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蒙先生不让我说,但是刚刚我看到他吐血了。”   “什么?”   听了这话,宁持之眉端紧紧蹙起,他把手套、围巾扔在地上,什么也不管,快步朝卧室走去。 第48章   宁持之推开蒙弄卧室的门,就看见他坐在床上,右手手掌盖在上腹部。   听到声音,蒙弄立刻把手放了下去,站起身来:“宁持之……”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宁持之打断了。   宁持之快走两步,站在蒙弄面前,上下打量蒙弄,眼神关切:   “我听阿姨说,你身体不舒服。”   蒙弄立刻否认:“没有。”   “胃又痛了?”宁持之呼吸凌乱,抚摸蒙弄的身体,又用手指轻掰蒙弄的牙齿。   蒙弄别过脸。   他早就刷过牙,此时口中干干净净,可宁持之伸手过来,蒙弄还是紧张了,他紧紧闭着嘴,不让宁持之把手指伸到自己口中。   “不行,”宁持之握住蒙弄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我带你去医院。”   面前的omega偶尔非常强势,像蒙弄这样的Alpha,如果不用力反抗,也只能被宁持之牵着鼻子走。   “等等。”蒙弄手臂反扭,站住身体,“我说了我没事,刚才是……我最近饮食不规律,没有大碍。其实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待会儿再说,先去医院。”   宁持之紧紧握着蒙弄的手腕,不放开他,“现在太晚了,去郝英才那边比较方便。”   完全无视蒙弄不情愿的态度,宁持之态度十分强硬。   到了医院,郝英才带着蒙弄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结果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宁持之就带蒙弄到郝英才的办公室里休息。   办公室只有一张单人床,宁持之让蒙弄躺上去。又怕他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蒙弄腿上。   “你睡吧,结果出来我就回来。”   宁持之说完,关上办公室的灯,把门反锁。   “……”   蒙弄无奈。   自己尝试和宁持之说话,对方却充耳不闻,显然是对蒙弄的身体状况十分关切,除此之外一概不想听。   蒙弄只好躺在床上。   其实,除了胃部隐隐作痛,他并没觉得不舒服,蒙弄不担心这次检查会有不好的结果。   因为实际上,直到蒙弄父亲去世前,他身体的各项指标也都是正常的,无法确诊他的真正病因。   医院里人来人往,办公室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   走廊里的灯光从门缝透露出来,映在墙上,蒙弄盯着那道光,安慰自己,再等等,等到结果出来。   等宁持之看到自己一切正常的数据,那时候再说,时机更好。   也许是知道宁持之就在外面,随时可能回来,尽管办公室环境很差,蒙弄仍旧感到安全。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昏昏欲睡。   郝英才眯起眼睛仔细看蒙弄的检查结果,半晌,她对宁持之说:   “我敢保证,现在蒙弄的身体比我健康。”   “可是我听阿姨说他吐血,”宁持之紧张到脸色苍白,“你知道他……他的基因缺陷问题,需要我用信息素‘治愈’,按理说三个月就……不过这几天我没有靠近他,我怕……”   宁持之说得含糊不全,但郝英才作为他的家庭医生,很了解两人的情况,频频点头,示意听懂了。   “吐血应该是胃部炎症引起的,这是老毛病了,需要好好养着,不能让他精神紧张,情绪焦虑。”   宁持之沉默。   忍不住担心起自己才是让蒙弄紧张焦虑的罪魁祸首。   看宁持之表情凝重,郝医生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事。”   “是吗?”   “嗯,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的是我。”   说着这话的郝英才,眼睛里都是血丝。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日了,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   闻言,宁持之笑了,对深夜打扰好友的行为没有太多歉意。   “你们两个现在进展如何?”郝英才好奇。   “……不如何。”   “怎么?你刚刚说,这几天都没靠近蒙弄,难道你们吵架啦?”   “没有吵架,”宁持之苦笑着,轻叹一声,“我只是觉得,蒙弄并不希望和我发展成爱人的关系。”   郝英才“喂”了一声,指指宁持之的肩膀:“不是吧,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打算放弃?你能忍受日后没有蒙弄的生活吗?”   宁持之怔了怔,说:“……我没有这么想。”   “既然不想放弃,为什么要和蒙弄保持距离,你应该死缠烂打才对啊。”   宁持之皱着眉,对郝英才的建议持保留看法。   “哥哥,你今年四十岁,不是四岁,”郝英才不耐地说,“难不成你想等八十岁再和蒙弄终成眷属?”   “我能怎么办,”宁持之发火道,“蒙弄他……每次我主动,蒙弄都会拒绝我。你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感受吗?我比他大这么多岁,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讲了。”   宁持之的手指都在颤抖,他说:   “只要我忍一忍,不向他展露我的爱意,他好像不排斥和我一起生活。我不奢求能和他更近一步,现在他基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这样维持现状吧。他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很满足了。”   郝英才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她道:   “可是我觉得蒙弄并不是不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宁持之心中一动。   回忆着与蒙弄相处的点滴。   他觉得,蒙弄对自己的确与众不同。   宁持之被拒绝了太多次,并不敢过高推断自己在蒙弄心中的地位。   可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许蒙弄拒绝自己,只是因为他讨厌omega。   “……再过段时间,”宁持之道,“等我转换为beta,我会好好追求蒙弄的。”   郝英才没说话。   她觉得宁持之对蒙弄有认知性错误,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宁持之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对了,你再给我多开些抑制剂。”   “还多开?你上次拿走的已经很多了。”   宁持之皱眉:“不知怎么,药效一直在减弱。”   “不是药效减弱,是你反应增强。也有omega在转换为beta前出现发情期波动的情况。你干脆做个体检好了,让我看看结果。”   宁持之低头看表。   等结果花了太多时间,不知道蒙弄醒了没有。   “太晚了,我要送蒙弄回家,没时间体检。你先给我拿点抑制剂。”   郝英才翻了个白眼,给他开了单子,没好气道:   “记住,这药一天不能吃超过三片!”   “知道。”   “还有,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再吃Alpha的抑制剂,知道吗?”   “嗯,我不会吃了,放心。”   宁持之轻声打开办公室的门。   蒙弄侧躺在郝英才的单人床上,因为床很小,他蜷着身体,小腿还是悬空在外。   蒙弄睡得不熟,听见门开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   看见开门的是宁持之,眼中的防备尽数褪去。   “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   “嗯。”蒙弄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表情平静。   宁持之走到蒙弄身边,看他头发被睡得蓬松柔软,笑着摸了摸,说:“我们回家吧。”   蒙弄低着头,任由宁持之摸自己的头发,沉默地穿好外套,又乖乖跟在宁持之身后。   两人回到车里。   “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宁持之用手盖在蒙弄上腹部,问:“还很痛吗?”   “不痛。”被宁持之碰到的地方立刻温暖起来,蒙弄皱了皱眉。   “你身体不舒服吧。”   “没有。”蒙弄把宁持之的手拉开,道,“我有话对你说。”   蒙弄表情严肃,宁持之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什么?”   蒙弄深吸一口气,咬咬牙:   “我想尽快解除我们的婚姻关系,越快越好。”   “……”   车厢里寂然无声。   宁持之怔怔地看着蒙弄,眼神又惊又痛,沉默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宁持之颤声道:   “当初说好了一年,现在才过去一半啊。”   蒙弄低着头:“剩下的一半,我用金钱来补偿。”   与宁持之结婚后,他的工资基本没用,积攒了不少的数额。   宁持之张了张口,缓缓道:“这些天我睡在画室,几乎没有再打扰你……,已经到这种程度,还是要离婚吗?”   说完这话,宁持之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没有打扰”。   他回忆起情人节那天,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蒙弄的唇上,后面宁持之更是故意把手放进了蒙弄外套的口袋里。   当时宁持之并没有察觉到蒙弄反感的情绪。   现在想想,难道其实蒙弄非常厌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吗?   更何况就在刚才,宁持之还拉着蒙弄的手,像亲人一样在医院里随意摆布蒙弄……   宁持之头痛欲裂。   一夜未眠的疲劳感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这两天我的确是有点得意忘形。”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想这么做。”蒙弄别过头,不看宁持之的脸,低声说:“我会尽快搬走。”   宁持之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这样……蒙弄,我们再谈谈,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蒙弄闭着眼,良久。   “没什么好谈的。”   “……”   想起郝英才刚刚鼓励自己死缠烂打,宁持之竟然笑了笑。   这种情况,被毫不留情地直言拒绝,他到底还能怎么做。   后悔自己出来的太匆忙,忘了带烟。   宁持之的手肘搭在车窗边沿,手指按住抽痛的额角。   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宁持之有烟,他能堵住自己的嘴,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惜没有。   宁持之闭着酸涩的眼,轻声问:   “蒙弄,我身上就没有哪里能让你喜欢的地方吗?”   蒙弄背对着宁持之,沉默。   “我是个有钱人,如果你继续和我交往,保持婚姻关系,我可以把我的财产分给你。不是我夸口,这笔钱能让你做一切想做的事。”   像是怕被蒙弄打断一样,宁持之说得很快,略显哽咽,声音也越来越低。   “如果你不想要钱,还有,我和方恒是表兄弟,我们长得挺像的。之前在机场,我穿着帽衫,你不是还把我认成是他了吗?”   “我可以变成beta的,也可以更像他,所以你,能不能……” 第49章   观察日记   患者N。   答应配合患者伪装网络身份的要求,得到报酬为该患者身体以及心理的各项数据,心理治疗分析疗程为一周两次。笔者承诺相关数据仅供参考,严格保密,不用于学术研究。   批注:在确定足够有利于患者本人的情况下,相关承诺无效。   这是在说什么。   蒙弄不是拜金主义者;放手去追方恒大概率会成功,不需要委屈自己选择复刻品。   这两点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吸引力。   意识到自己手上没有蒙弄在乎的筹码,宁持之慌了,他勉强保持镇静,盯着面前的方向盘。   心脏跳得很快,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只好用右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   “不要这样说,”蒙弄听着宁持之的话,身上的皮肤像是被针扎般痛苦,不由得开口道,“我从来没觉得你像方恒,你身上所有……很多地方我都喜欢。你那么优秀,那么多Alpha排队想和你交往,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宁持之看着蒙弄,奇怪的冷静。   “是我配不上你。”   蒙弄垂下眼帘,抿着唇。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道:“离开我,你就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那个‘你无法企及的天才’……说起来,你这样的人和我在一起才是奇怪。”   “你没想过吗,”宁持之语气平静地说,“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蒙弄一怔,眼神错愕:   “怎么可能是我?”   他一直觉得,宁持之和自己一样,正如蒙弄对方恒的感情,宁持之心里也有这样一个人。   只是这段时间两人太过亲密,才会有爱上彼此的错觉。   也是因为宁持之应该有这样的情感,蒙弄才愿意放开宁持之的手。   如果打从一开始,宁持之喜欢的人就是蒙弄,那么早在蒙弄十几岁是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如果宁持之喜欢的是蒙弄,那么他们两个蹉跎的这些年到底算是什么?   蒙弄心里堵得难受,他打开车窗透气,呼吸时胃部阵阵抽痛。蒙弄背对着宁持之,干呕几声,双眼含泪。   和宁持之相处是这样的痛苦,这种痛苦随着与宁持之相处时间的增长而攀升,蒙弄难以承受,只想尽快远离宁持之,干脆今天就收拾东西从宁持之的公寓里搬出来好了。   想到要分离的未来,蒙弄浑身颤抖。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不应该是我,”蒙弄喃喃地说,“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曾经渴望得到的,现在只有避之不及。   他不应该成为那个人的“中心”,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宁持之沉默,意义不明地点点头。   这是Alpha委婉的拒绝。   宁持之是最了解蒙弄有多善良的人,该感谢他的体贴:明明是看不上宁持之,却能把错误都归在自己身上,顾全宁持之的颜面。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敲着方向盘。   宁持之脑中很乱,想的东西杂多,理不清思路。   莫名想到梅   梅家的大儿子精神有问题;二儿子被景念重伤,还没有宣告死亡,但人显然活不成了;仅剩小儿子这一根独苗,他注定会是梅家下一代家主。   就在今晚,在这要紧的关头,宁持之让梅云哉吃了个大亏,以表达他对之前故意晚发蒙弄奖金的不满。   梅云哉受了委屈,只能咬牙往肚里吞,不敢在宁持之面前放肆。   可是蒙弄,这个一无所有的小Alpha,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   有一瞬间,宁持之愤怒至极,控制不住涌出阴暗的想法,有阴影般的情绪沸腾着在心底蔓延开来。   宁持之下了车,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   对蒙弄说:   “你来开车吧。”   宁持之没办法继续开车。   他怕自己忍不住想和蒙弄一起毁灭的冲动。   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缓缓升起。   宁持之的心却不断地下坠,沉在黑暗无垠的深渊中。   一路无言。   回到家里,蒙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宁持之就坐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蒙弄收拾,皮鞋也没脱下。   他从玄关柜上找到一盒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没有停歇地吸烟。   烟灰缸里迅速布满了或长或短的烟头,家里也弥漫着苦涩的气味。   蒙弄很快收拾好行李。   他来的时候只提着一个手提袋,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也差不多。衣柜里的衣服很多都是宁持之给自己买的,蒙弄不打算拿走。   只是右手上多了一块移动硬盘,那是方恒寄给蒙弄的,里面拷贝了春节时提到的纪录片,不过蒙弄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宁持之看着他手上的硬盘,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宁持之把烟用力按在烟灰缸里。   “怎么,你今天就要走吗?”   “嗯。”   蒙弄垂下眼,没看宁持之。   宁持之舔了舔因为过度吸烟而干燥的嘴唇,说:“不用这么麻烦,这公寓送给你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过来,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宁持之手里有这栋房子的钥匙,蒙弄住在这里,会让他觉得好些。   蒙弄怎么好意思再打扰宁持之,他摇头:“谢谢,不必。”   一瞬间,宁持之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他站起身,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明显的声音,宁持之一步步走到蒙弄面前。   “你下定决心了?”   蒙弄低头看着宁持之的鞋,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蒙弄,说话。”   宁持之抬起蒙弄的下巴,手指纤细冰凉。   “你做好打算,和我离婚,再也不见我一面吗?”   蒙弄被迫抬起头,看着宁持之的眼睛。面前的omega语气平静,眼神也平静,但蒙弄感受到这人手指的颤抖,知道他没有看上去这么冷静,如果自己不回答,宁持之不会放自己离开。   蒙弄握着宁持之的手腕。   这人手腕也和手指一样冷,被蒙弄握在手里,就像是烫到般发抖。   “我走了,宁持之。”   宁持之竟然“哈”的笑了,他微微弓起后背,像是站不稳一样,身体前倾。   “你……”   蒙弄连忙拉紧宁持之的手腕,支撑他不要摔倒。   宁持之勉强站直身体,笑得不住咳嗽,用单手捂着自己后颈腺体的位置。   半晌,宁持之猛地挣了挣,道:“放开我。”   话音未落,房间里忽然弥漫起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像是在冬日清晨打开窗户,风吹过境,雪落于松,扑鼻的冷香。   蒙弄低头望去。   昨晚急着带蒙弄去医院,宁持之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还穿着那件丝绸质地的黑色衬衫,领上系着银色的领带。   这段时间宁持之在蒙弄面前总是穿高领的衣服,把腺体藏得严严实实。   可今天这件衬衫做不到这点。   只要蒙弄撩开宁持之的头发,就能看见他后颈处红肿到可怜的腺体。   曾经对腺体进行破坏性手术的伤害,因为长时间待在Alpha身边,正在不断地自行修复弥补。那里粉色的疤痕变得很淡了,几乎看不清楚,散发出来的信息素香气也不比其他omega少。   但是气味最强烈的地方,在更下方。   像是要确认什么。   蒙弄的手指从宁持之衬衫纽扣中间的缝隙处伸进去,摸到光滑的皮肤,然后,指尖湿润了。   宁持之闷哼一声,双手握住蒙弄的肩膀,身体贴着Alpha,才没摔倒。   黑色衬衫以银色领带为界,能看见明显的两道湿痕,从胸口,一直流到皮带边沿。   蒙弄手指蜷缩,屏住呼吸,竭力抽回手指。   香甜的气味让蒙弄瞬间闭紧双眼,苦苦忍耐。   宁持之双手向上移动,抱住蒙弄的脖子,他侧过头,咬蒙弄后颈的腺体。   “别。”   蒙弄皱着眉,只觉得后颈痛得厉害,又热又涨。被自己的omega这样对待,蒙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用手指分开宁持之脖颈的衬衣,把脸埋进去轻轻啃咬。   尝到了很甜的液体,是蒙弄最喜欢的香气。   舌头碰到了硬硬的东西,吐出来看,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余光隐约看见项链上挂着的吊坠,蒙弄莫名感觉熟悉,用手向上拉扯项链,想看得清楚些。   还没看见,蒙弄的右手就被打断般握住了。   宁持之沉默地引着蒙弄用手摸向自己身后。   与清瘦的身体不同,omega浑圆饱满的臀部,隐藏起来深而窄的入口。   蒙弄想过很多次,却一次也不敢碰的地方。   “蒙弄……”   宁持之的唇就在耳边,呼吸都是滚烫的。   蒙弄发抖着推开宁持之。   那一瞬间,蒙弄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只能借弯腰拿起手提袋的空当,用手背擦擦眼睛,转身打开门,几乎是要逃跑般离开公寓。   “蒙弄。”   宁持之背对着蒙弄,疲惫地靠在玄关,他用手捂住眼睛,声音沙哑。   “……如果没有认识你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卑微,这么不认识自己了。”   蒙弄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   但他最终是什么也没说,关上门离开了。   当天,人事主任收到销售部发来的裁员名单。   上面写着“蒙弄”二字。 第50章   想要辞职的时候被裁员是什么体验?   蒙弄答:体验很不错,感谢公司,让他能靠着赔偿金临时住在宾馆,不至于流落街头。   蒙弄躺在床上,一直没觉得饿,渴了就喝自来水。因为喝得水太凉,肚子会疼,不过只要忍一忍,很快就好了,蒙弄也没管。   可能是因为没怎么吃东西,蒙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此时是冬天,蒙弄没开宾馆的暖气,呼吸时,面前的空气都像是能结冰一样。   但是闭上眼睛,梦里的天气就变成盛夏,潮湿闷热,空气都湿漉漉的,能听见远方树上的蝉鸣。   蒙弄梦见自己变成了十几岁的模样,他坐在教室里,苦恼地写着面前的试卷。   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坐在蒙弄前方,静静地看着他。   等蒙弄好不容易写完试卷,举起胳膊要欢呼时,那人才伸手指了指蒙弄的试卷:   “这里写错了。”   十几岁的蒙弄发出撒娇般的抱怨声,向前倾身,趴在桌上。   “我不要写卷子,我想出去玩。”   穿衬衫的男人低声笑了,因为笑声非常温柔,蒙弄不禁抬头望去。   梦里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见那人伸过来的手指:长而瘦,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无名指上有一颗很浅的痣。   那双很漂亮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蒙弄隐约知道这人是谁,因为非常信任他,蒙弄没有躲避,甚至抬着头让他摸自己。   见状那人笑了,他从前面的椅子上站起来,俯着身,靠近蒙弄。   像是要有话要对蒙弄说一样,那人侧过头,嘴唇逐渐靠近蒙弄的耳边。   只听到皮肤之间触碰的声音,蒙弄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人很湿润地亲了蒙弄一下,离开时还用牙轻咬蒙弄的耳骨。   “蒙弄,快写。写完我会给你奖励的。”   他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另外一只手松开自己的领带。   因为身体前倾,一条银色的项链从领口掉了出来,在蒙弄眼前晃来晃去。   平视前方,一眼就看见了项链上银色的犬形吊坠。   蒙弄认出这是父亲送给自己的遗物,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可戴在那人身上,蒙弄却没有感觉不适,似乎那本就应该由他来佩戴。   蒙弄一把抓住晃动的项链,反手将面前的人推倒在堆满了自己试卷的桌上。   那人搂住蒙弄的肩,看不清脸,却能听见他的笑声,让蒙弄感到十分安全。   “我现在就要奖励,我要你摸我的头发。”   蒙弄把脸埋在那人胸前,咬住项链上的吊坠,轻轻含在口中……   “叮铃——”   蒙弄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这一觉睡得太沉,他的脑子都是懵的,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   蒙弄在叮铃声中坐起,用手撑住额头。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梦里的细节逼真到可怕,甚至出现了那条项链,还有无名指处有浅痣男人。   毫无疑问,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就是宁持之。   至于那条项链。   蒙弄叹了口气,用手捏了捏眉心。   自蒙弄有记忆以来,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   蒙爸爸生了重病,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医院,处于昏迷状态。一家人忙于照顾蒙爸爸,根本没有时间陪着蒙弄,又担心蒙弄会被感染,也不允许他去医院,只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小时候的蒙弄无法忍受这种寂寞,哭闹无果后,蒙弄下定决心要收养一条流浪狗,被暴力拒绝。   不知怎么蒙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没过几日,父亲便叫蒙弄来医院,他抱着蒙弄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那时的父亲被病痛折磨,虚弱得不像是Alpha,脸上有让人担心的红晕,但笑起来却十分温柔。   蒙爸爸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挂在蒙弄的脖子上。   “对不起,不能让我们宝贝养宠物。不过这条项链上有一只小狗呢,让它来陪你好不好。”   项链上挂着一只四肢粗壮的豆眉小犬,憨态可掬。   印象里父亲唯一一次送自己的礼物,就是那条项链。   尽管只是便宜的银质项链,蒙弄却非常珍惜,视为珍宝。   在那场可怕的车祸中,他把项链弄丢了。   最初蒙弄还以为,自己是在意识不清醒时把项链交给了方恒,但后来发现不是。   那条项链就这么凭空消失。   总而言之,绝不可能出现在宁持之脖子上。   他真的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刚醒来的蒙弄脑子很乱。   他听着门口不间歇的“叮铃”声,还在疑惑这是什么。   很快的,叮铃声就变成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喊:“蒙弄,开门,我是方恒。”   原来是宾馆的门铃在响。   不过,方恒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蒙弄有点回不过神来,缓缓站起身,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学生打扮的卷发男子,戴着厚框黑边眼镜,笑得很温暖,正是蒙弄的好友方恒。   蒙弄:“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方恒提起手里的保温盒,晃了晃,刚要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蒙弄,你几天没洗澡啦?”   “……”   “算了,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洗个澡。”   “我不想吃东西,也不想洗澡。”   “哇,就算我和你很熟了,你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方恒跨过玄关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拉开窗帘。   阳光照进房间,方恒看到这毫无生活痕迹的房间后,不禁叹了口气:   “诶,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   “别说你了,宁持之那边也是够出格的,”方恒道,“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玩极限运动也就罢了,但是最近又跑去搞这些不要命的运动,真的以为自己有九条命……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呢。”   听到宁持之的名字,蒙弄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痛。   他沉默地躺回床上。   也许是光线太刺眼,蒙弄眯了眯眼睛,眼框很热,拥挤感明显。   翻身侧躺着,就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没听到蒙弄回应,方恒回头去看,就见到蒙弄躺在床上,默默地掉眼泪。   方恒又叹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蒙弄平静点,就打算用勺子喂他喝粥。   蒙弄拒绝。   方恒道:“如果你不吃东西,我只能打电话给宁持之,让他来喂你啦。”   蒙弄一听,心里很烦:“不要打扰他。”   “他才是你法律上的老婆,不打扰他打扰谁?”   “……”   蒙弄张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算了,无奈地坐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   他吃东西的时候,方恒去浴室刷洗浴缸,还放了水,让蒙弄进去泡澡。   蒙弄实在是懒得动,闭着眼躺在浴缸里,像是某种宠物,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后,方恒就看见蒙弄保持之前的姿势,仰躺在浴缸里,似乎是睡着了。   方恒骂骂咧咧地蹲在浴室里给蒙弄洗头。   连着洗了三次,才把蒙弄的头发洗干净。   “就应该让宁持之过来收拾你。如果是宁持之在这儿,你肯定不会这样。”   “你在说什么……”   “就是这样啊,”方恒道,“你只在意自己在宁持之面前的形象,其他人你都不在乎。”   蒙弄沉默。   他惊觉方恒说得很有道理。   蒙弄能清晰回忆起自己与宁持之相处时的一切细节,包括两人的穿着,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东西。   可是其他人,甚至包括方恒在内,蒙弄都记不清。   他记得一个月前宁持之在公司接自己下班时穿得红色鞋底皮鞋,却想不起上一次与方恒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很喜欢宁持之吧,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过。”方恒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提离婚的事,保持现状不好吗?”   蒙弄不自在地坐直身体,捧着水洗脸。   “……他值得更好的,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哪里比不上其他人?更何况宁持之喜欢你。”   蒙弄低着头,忽然道:“方恒。”   “嗯?”   “你知道吗,之前我以为,我喜欢你。”   “……”   方恒给蒙弄冲洗头发的手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哈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出车祸那年,你来看过我吧。那时候我的情况很糟糕,你还安慰了我。”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记不清了。”方恒问,“就因为这个?”   “嗯。”   方恒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不过比起喜欢,这种情感更像是移情。”   蒙弄一怔。   方恒道:“那时候的你太渴望爱情,无论是谁对你好一些,你都会爱上对方的。但这并不是喜欢。”   “也许你说的对。”蒙弄闭着眼,顿了顿,说,“你都记不清了,可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最起码在病房里,那一刻,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方恒看着蒙弄,认真道:“你怎么能确定那一刻的我就是我?说不定你记错了,说不定其实是别人。”   “有可能,那时候我伤得太重,昏昏沉沉的。不过,喜欢,爱情……到底是什么?我有点弄不明白了。”   “……”   蒙弄低着头,说:   “在我第一次和宁持之表白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可是很快我就分化成了Alpha,从基因角度来说,我变成了他的‘灵魂伴侣’。自那之后宁持之才开始关注我,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他对我亲近,妥协,臣服。可这是喜欢吗?”   蒙弄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他对我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只不过是,这一次伤得太重的人变成了宁持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耶耶,he就在前方 第51章   方恒沉默了一会儿,道:   “宁持之阅历丰富,应该不会混淆这样的感情。”   蒙弄没说话,心里却想,你又不是宁持之,怎么知道?   方恒简直都要替宁持之苦恼了:   “唉,‘喜欢的人’与‘灵魂伴侣’恰好是同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很难能让你明确感觉到被区分对待啊。说到底,他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他真的爱你?”   “……我不知道。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我……”   蒙弄低下头,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不过其实蒙弄对自己相貌不错、讨人喜欢这件事有清楚的认知。对待除了宁持之以外的人,他都能冷静、自信的处理双方关系。   唯独面对宁持之;偏偏是他……   “对啦,”方恒转移话题,“我给你寄的硬盘,你看过了吗?”   话题转得太突然,蒙弄迟钝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方恒说的硬盘是什么。   他摇摇头。   这几天蒙弄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更没兴致看什么纪录片了。   “你有空就看看。”   方恒放下花洒龙头,站起身捶捶酸痛的腰:“不说这些了。蒙弄,你辞职后有什么打算?”   蒙弄还没想好,但他暂时不想工作。   他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时间蒙弄希望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如果没有计划,那等会儿你收拾行李,先去我家住几天,怎么样?”   “不要。”   以前两人还在同一个乐队表演时,蒙弄和其他乐队成员经常借住在方恒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蒙弄听到这个建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被饿死,”方恒道,“而且,请你去我家这件事,宁持之也知道,你不用担心。”   “……是么。”   听了这话,蒙弄略感别扭。   明明之前宁持之是那么在意自己和方恒见面的事,现在却……   那人态度的改变,让蒙弄产生了被人忽视的不悦感。   浴缸里的水变凉了,蒙弄狠狠打了个寒颤。   见状方恒把浴巾递给蒙弄:   “快出来吧,不要感冒了。”   毕业后的方恒忙着准备办诊所的事,因为每天通勤很辛苦,他干脆一个人搬到诊所附近的两居室住。   感谢方恒的决定,使得这次蒙弄在方恒家里借住,不用见到方恒的家里人,不自在感大幅度减少。   最开始,蒙弄整天待在卧室,什么也不做。   方恒什么也没说。他对蒙弄没有要求——不对,其实有一个要求:活着就行。只要蒙弄每日三餐都吃下去,其他事情方恒一概不管。   蒙弄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像是一团垃圾的样子都被方恒看到了,再给他留下更坏的印象也没关系,随便怎样都好。羞耻心和给方恒添麻烦的负罪感迟迟没有生长出来。   看吧,他之前那么喜欢方恒,现在看待方恒却与普通朋友没有两样。   同理,只要蒙弄不永久标记宁持之,时间长了,总有一天,宁持之能淡然看待自己的离去。   就是这样。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某日午夜,蒙弄看着卧室的天花板,终于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已是深夜,没什么其他事好做,蒙弄便把手机开机,翻看消息。   因为蒙弄离职突然,公司里和蒙弄关系较好的同事纷纷发信息询问。   信息很多,蒙弄还没看完,就在这时,居然有人新发来信息。   看了看发信人,居然是方恒。   方恒:【蒙弄,在吗?】   “……”   有事打电话不就好了,两人离得这么近,为什么要发信息。   蒙弄请对方语音通话,却被拒绝。   方恒:【现在不方便说话。】   难道是要睡了?蒙弄没多想,用一根手指敷衍打字“哦”。   方恒:【你的胃还痛吗?】   蒙弄一顿。   他没和方恒说自己胃痛的事,并且这几天他都有努力吃饭,没有不正常的表现,不知道方恒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蒙弄:【不痛。你怎么还不睡】   方恒:【一会儿就睡。明早你想吃什么?】   蒙弄什么也不想吃,又怕方恒担心,想了想:【米面包。】   方恒那边一直显示“输入”状态,许久。   方恒:【好的。你喜欢吃这个?】   不喜欢,但是他看见方恒昨天买了一箱,用这个做早点很方便。   蒙弄:【嗯。】   方恒:【你早点睡。】   蒙弄:【知道。】   蒙弄关了和方恒的聊天对话,却无心入睡,而是打开了自己平日里比较关注的音乐论坛。   蒙弄很久没再写歌,但是他偶尔会帮论坛里的朋友编曲。   因为审美高级,音感精准,广受好评,在论坛里也颇有名望。   大学毕业后蒙弄忙于工作,没时间上论坛,后来等他工作不那么忙了,又和宁持之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没顾得上看论坛。   尽管许久没来论坛,论坛里的朋友还是热情依旧,私信无数,求蒙弄帮忙编曲。   蒙弄正打算按时间顺序回复。   有位老朋友发现蒙弄处于在线状态,连忙过来找蒙弄聊天。   一开始,蒙弄以为他要请自己帮他编曲,聊了两句才发现不是。   “我们公司花大价钱请人写歌,搞出来的成品却一塌糊涂,根本没办法用。”   朋友抱怨道:   “因为他们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公司着急要新作品。我觉得你之前写的歌都很不错,能请你帮我再写一首吗?就按照之前的风格,报酬从优。”   这位朋友很早以前就认识蒙弄了,知道他的乐队,也听过他写的歌。   蒙弄一愣:“我好久没写歌了,不行的。”   “写歌又不是表演,不需要每天练习。”   “你找其他人不行吗?”   “其他人听说我要得急,都拒绝啦,而且其他人写不出你的感觉。”   看朋友实在为难,蒙弄只好让他把要求发来,他先看看。   原来朋友想让蒙弄写的是影视作品的片尾曲,要求风格悲伤,旋律动人。   ……这种看似简单的要求才是最难搞的。   而且蒙弄打听了一下之前和朋友公司合作的作曲者,那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音乐才子,连他的作品都被贬得一文不值,可想而知朋友公司有多挑剔。   早早认定对方很麻烦的蒙弄立刻就要拒绝,但毕竟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蒙弄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搪塞应付。   想了一会儿,蒙弄还是打开了作曲软件。   羽——   僖——   他虽然很久没写歌,但正如朋友说的,写歌不需要重复练习,是像呼吸一样与生俱来的天赋。   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蒙弄就将demo(样本)发给朋友。他写得很随意,也没想通过,只是用来向朋友展示诚意。   谁想朋友听了demo后,直接道:“ok,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等会儿我给领导听听。”   “啊?这么干脆的么。”   “哈哈,当然,因为你写歌的风格完全没变嘛。”   蒙弄觉得好笑:“我写歌是什么风格?我都不知道。”   “很明显啊。只有咽下一百吨眼泪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歌,”朋友道,“无尽的寂寞,站在悬崖边上,死一样渴求爱人的关注,就是你的风格。”   “……”   蒙弄笑不出来了。   “最初就觉得只有你适合给这部影视谱曲,果然不应该贪图人气请其他人的。”朋友说,“怎么样,蒙弄,有时间谈谈其他作品的合作事项吗?”   蒙弄还没做好准备,就被朋友急吼吼拉进了工作状态里。   他开始不分昼夜地写歌创作,偶尔被方恒逼着出门,他也是坐在公园思考作品。   如果有灵感冒出,蒙弄会头也不回立刻飞奔回去,把方恒一个人留在公园。   忙碌的工作让蒙弄忘记时间,也忘记了现实的痛苦。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四月末。   蒙弄已经一个月没有与宁持之联系。   这日清晨。   蒙弄终于结束工作。   他太累了,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眼看就要睡着时,门外方恒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蒙弄躺在床上没动,本以为方恒很快就会接听电话,可没想到几分钟过去了,电话铃声还在继续,方恒仍旧没有接听。   蒙弄被这铃声吵得心烦意乱,他从床上坐起身,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近蒙弄长时间熬夜,刚要休息就被吵醒,很想发火。   带着怒意走出卧室。   出了门才发现原来方恒是在浴室洗澡,他把手机落在客厅了。   “方恒,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蒙弄提高声音朝浴室那边喊。   “谁给我打电话?”   “我不会看你手机的来电显示。”   “哦,”方恒不太在意,“你帮我接好了。”   蒙弄应了一声,他很困,只想尽快消灭噪音源,没有多想,便接听了方恒的电话。   “喂。”   “喂,方恒。”   “方恒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蒙弄困道,“你等等再打过来吧。”   “……”   电话那头奇怪的沉默起来,顿了顿,对方道:   “为什么是你替方恒接电话?”   “什么?”   蒙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是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忽然睁开眼睛,顿时清醒了。 第52章   来电的人声音沙哑,又很低沉,夹杂着奇怪的鼻音,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蒙弄一时间有些不确定,他犹豫着,问:   “宁持之?”   “……”   “是你吗?”   蒙弄握紧手机。   对方沉默一会儿,笑了声:   “这才离开多长时间,你连我的声音都记不得了。”   听到对方的笑,蒙弄立即确认,这人就是宁持之。   其实宁持之已经很久没对蒙弄用过这种阴鸷、讥讽的笑声了,蒙弄有点不习惯,不由皱起眉。   “为什么是你接方恒的电话,”宁持之焦躁地问,“难道,昨晚你们两个睡在一个房间?”   宁持之的思维跳脱,问出的问题经常让蒙弄一头雾水。   蒙弄下意识回答:“没有。”   “平时呢……有一起睡吗?”   “……你在说什么?”蒙弄隐约察觉到宁持之言语间的妒意,尽管觉得宁持之问题荒唐,却还是回答,“没有,从来没有。”   “我还没和你办理离婚手续,目前与你仍保持有效婚姻关系。你没忘了我们的……算了。”   宁持之语气烦躁,声音提高,可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两人会吵架,蒙弄一定会挂了电话。可宁持之太久没见蒙弄,很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宁持之低着头,左手扶额,努力改变情绪。   “什么算了,”蒙弄道,“都和你说了没有。我只是来方恒家借住,而且这件事不是你同意的吗?”   宁持之手指握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声音颤抖得厉害:   “说起来,蒙弄,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   “说来听听,”宁持之语气轻松地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么,你回家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宁持之强调,“只是吃个饭,我没有别的企图。”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想过生日。”   宁持之那边静了一会儿,才说:“蒙弄,我还以为,我们两人就算离婚,也可以……最起码可以做朋友。”   蒙弄却觉得,自己对宁持之的心意,已经没办法忍受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与其纠缠不清,干脆以后不要见面的好。   想到这里,蒙弄心里空落落的,他难以忍受般地蹲在地上。   好想再见他一面,怎么才能自然地约他出来,不是陪蒙弄过生日这样带有暧昧的方式……   蒙弄忽然抬起头,问:“今天你有时间吗?”   “今天?”电话那边的宁持之声音略显惊慌,“今天有点……明天我有空,怎么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婚姻登记处吧,”蒙弄说,“那边还有手续要办。”   宁持之沉默。   蒙弄屏住呼吸,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是不妙。   正在想说些什么其他的,蒙弄刚刚张口。   宁持之便道:“我没时间。”   “嘟……嘟……嘟……”   下一秒,对面传来盲音,是宁持之挂断了电话。   蒙弄吃惊地看着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印象中,这还是宁持之第一次挂自己电话。   ……这个Omega这么快就对自己感到厌烦了吗?   蒙弄手臂交叉成环,揽住自己的后颈,心情沮丧。   他望着远处,忽然起了很奇怪的念头,就在此刻,他竟然很尝尝吸烟的滋味。   方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蒙弄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机。   “谁给我打电话?”   方恒一边擦头发,一边把手机从蒙弄手里拿回来,看了看,点点头:   “哦,是宁持之,他找我什么事?”   “他什么也没说,就挂了我的电话。”   “不会吧,”方恒不敢置信,“你们吵架了?还是你说了不好听的话?”   “我也没说什么。”   “哦……那就是宁持之的问题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方恒安慰道,看蒙弄表情不快,又说:   “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宁持之开车出了事故,右手肌肉拉伤。因为伤到的是惯用手,现在做什么都很不方便,我很担心他。”   蒙弄听说宁持之出了事故,心里被笼上一层阴影,勉强道:“有阿姨照顾他,没事吧。”   “我表哥让保姆阿姨回本宅,也不允许家里人过去看他。”   “为什么?”   “不知道,”方恒耸耸肩,“也许他更情愿一个人待会儿。”   想到宁持之受了伤、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的样子,蒙弄就觉得受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方恒身边,道:“刚刚宁持之给你打电话,说不定是有事让你帮忙。你去看看他吧。”   “没必要,我回个电话就好。”方恒拨打了宁持之的电话,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蒙弄又说:“你去看他好了。”   “我今天很忙,还要去诊所。”方恒问,“你今天忙吗?要不然你去吧。我表哥还住在金融街那套公寓里,没搬走。”   蒙弄心中一动,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意志力薄弱,不能再和宁持之单独相处了,于是摇摇头。   “怎么?”   “我也有工作。”蒙弄含糊地说,“不过,如果你去看望宁持之,我可以陪你一起。”   方恒看了看时间,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便道:   “从我这里开车到诊所,路途中正好经过表哥这样吧,我们两个一起去他家,待半个小时就走,如何?“   蒙弄点点头,他一夜未眠,此刻却兴奋起来,再也没觉得困。   从冰箱里拿出还没来得及吃的火锅材料,准备给宁持之拿去。记忆中那人很喜欢沙茶的味道,所以干脆把没吃完的沙茶罐头也放到袋子中。   临近公寓,方恒把蒙弄放在楼下,道:“你先上楼,我去停车。”   “我和你……”   蒙弄本想说等方恒来了,一起上楼。   谁知就在这时,方恒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道:   “是患者的电话,不方便让其他人听见,我在车上待会儿,你别等我了。”   “你……”   蒙弄看着方恒开车远去的身影,忍不住骂了一声。   若早知还是自己独自一人面对宁持之的状况,他就不来了。   此刻的蒙弄两手都提着生鲜食材。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担心食物会不新鲜,也不敢停留太久。   只得一人来到公寓门口。   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来开。蒙弄从口袋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把这间公寓的钥匙。   看着钥匙,蒙弄忍不住愣神。   他现在和方恒住在一起,可却从没想过和方恒要一把他家大门的钥匙,随身携带的竟然还是原先这把钥匙。   蒙弄低着头,顿了顿,用钥匙将防盗门打开。   推开大门的瞬间,蒙弄怔了怔,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这里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印象里这间公寓总是明亮整洁。   然而此刻,公寓客厅的窗帘是虚掩着,遮挡住大片阳光,让客厅光线显得昏暗阴冷。   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几乎成了一座小山;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酒气;地板上滚落有数个酒瓶。   蒙弄看着房间脏兮兮的环境,忍不住皱眉,想去卧室找宁持之。   地板上有从酒瓶里洒出来的液体,看上去干了,但鞋底踩在上面还是很黏,发出拉扯的声音。   因为光线太暗,蒙弄为了躲避地上的水迹,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玻璃瓶,发出巨大的噪音。   “……”   闻声,沙发上的衣服堆动了动,有人探出脑袋,用沙哑的声音问:“谁?”   “是我。”蒙弄走到沙发边上,惊讶道:“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那人正是宁持之。   一段时间不见,宁持之瘦了很多。   他原本就是很瘦的类型,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骨瘦嶙峋了,脖子上几乎没有肉,更显得喉结尖锐突出。   看到蒙弄,宁持之瞳孔都收缩了,眼睛里透露出渴望见到他的光,但脸上的表情比起欣喜,更多的是惊慌与痛楚。   他张张口,声音微弱:“卧室没有你,所以我……”   宁持之声音太小,蒙弄没听清。   于是蒙弄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弯着腰靠近宁持之,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这一靠近,蒙弄才发现,宁持之身上盖着的,全都是自己的衣服。   那些衣服被堆成小山一样的形状,远远望去,就像是鸟类的‘巢’。   “你怎么盖着我的衣服?”   蒙弄说着,伸出手要拿宁持之肩头处,一件快要滑落到地板的贴身上衣。   “不要!这是我的,是我的……”   宁持之急了,下意识伸出右手阻挡,猝不及防下,蒙弄被宁持之一把握住手腕。   那人的手心冰冷干燥,略一动作,就能闻见强烈的信息素的香气。   但很快,肌肉拉伤的右手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宁持之闷哼一声,支起身体,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因为动作改变,宁持之露出赤luo的胳膊和半个身体。   他竟然不着寸缕,全靠蒙弄的衣服取暖。   “你没事吧?”   “……如你所见,我的手断了,”宁持之咬着牙,给自己披上一件蒙弄的外套,说,“我没办法出门,也不能签字,今天不能和你去婚姻登记处。”   “我听方恒说,你的手臂是拉伤。”蒙弄有点在意,拉过宁持之的右手,像是医生一样仔细地看。   宁持之心里一痛。   蒙弄竟然亲自查看自己的伤势,唯恐自己以此为理由拒绝和他离婚。   这个Alpha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解除婚姻,宁持之呼吸都颤抖了,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借口拒绝,只能僵硬地任由蒙弄摆弄自己的右手。   宁持之的右手伤得不重,但以防万一,郝英才还是给他缠上了绷带。   蒙弄摸了两下,就看到绷带上被染了淡淡的红色。   他还以为是宁持之伤口流血染红了绷带,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血迹其实来自蒙弄自己的掌心。   宁持之也发现了蒙弄的伤口。   他用左手握住蒙弄的手,便见蒙弄手掌掌心有一道深且长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宁持之皱眉问道。   “没什么。”   “蒙弄。”   “……”被宁持之这样严肃地喊名字,蒙弄只好无奈地说,“塑料袋里有一只壳子很锋利的蛤蜊,我不小心被它割破了手。”   宁持之来不及去问蒙弄为什么要拿蛤蜊过来,他只是心疼蒙弄的伤口。   宁持之情不自禁地拉起蒙弄的手,在他掌心处吻了又吻。   “别,”蒙弄挣扎,说,“我不痛,不用你帮我‘治愈’。”   宁持之的心像是被针扎着,狠狠刺痛了。   “没关系,我又不要你给我补偿信息素,”宁持之紧紧握着蒙弄的手,迅速舔了他的掌心,笑了笑,说,“给我……给我一粒你的抑制剂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结尾都卡文,实际上大纲和细纲都写好了,我好无语…… 第53章   “不行。”   蒙弄抽回手,手心的伤口已不再刺痛,因为沾上了唾液,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凉凉的。   蒙弄不由握紧拳头,想让这感觉维持的时间更长一点。   “郝英才说,你不能再吃Alpha的抑制剂了。”   宁持之道:“别听他的,我只吃半粒,没有大碍。”   这些天,宁持之全靠抑制剂,才能勉强维持平静的生活,做他必须做的工作。   但吃药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上他并没有得到渴望的Alpha信息素,只是用药剂欺骗自己的大脑。   身体发出反抗的信号,异常的表现更加明显;而身体表现越明显,宁持之就会吃更多的药,如此这般陷入恶性循环。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就像是被开了个洞,贯穿着冷风,透过这个洞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身体的温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宁持之知道的。   但最起码现在,也就是蒙弄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宁持之要靠药剂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让蒙弄看到他那样狼狈的样子。   想到这里,宁持之把左手伸进蒙弄的口袋,竟是要直接偷蒙弄的抑制剂。   “不可以。”   隔着衣物,蒙弄按住宁持之的手。   宁持之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用喊的音量道:“快给我!”   蒙弄也生气了。   从看见宁持之一个人躺在自己的衣服里,蒙弄就在压制自己的怒意。   离开自己,他应该活得更好,回到蒙弄记忆中那高不可攀、犹如神明般无所不能的样子,不应该是这样。   蒙弄直接把装着Alpha专用抑制剂的药袋拿出来,扔到了与两人相反方向的地板上。   “你……”   使用过“治愈”的后遗症一阵阵袭来,从骨髓里冒出来的痒意,让宁持之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宁持之难耐地低喘,气息热到烫人。   十分难熬。   他不愿意离开蒙弄身边,去捡药片。   只好拿出对他来说不起效果的omega抑制剂,胡乱塞到口中。   “呜。”   胃部绞痛,宁持之捂住嘴,觉得自己要吐了。   想起身去洗手间,但是眼前发黑,一片模糊,无法视物。   “蒙弄,”宁持之受不了了,开口道,“帮我一下,我想吐……”   他的脸色太难看,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似的,蒙弄没有多想,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带到洗手间。   宁持之上半身赤luo,下面穿着深蓝色的睡裤,也许是因为冷,他蜷在蒙弄怀里不停发抖。   刚到洗手间,宁持之就打开水龙头,弯腰吐了出来。呕吐物里有许多没消化的抑制剂,药片中间还夹杂着血丝。   蒙弄从后方扶住宁持之的腰,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面前的人说不定会站不稳而倒在水池里。   “我的抑制剂……不管用。”被蒙弄碰到身体,宁持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左手死死扒在水池上,痛苦道:“借我一粒你的抑制剂。”   “不行,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宁持之咳嗽着,“之前也吃过,我没事的。”   “不是没事吧,”蒙弄道,“那时候你反应很强烈,郝英才说……”   “没关系,只要有效果就好,”宁持之打断蒙弄,他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后颈,语气又怒又悲:   “明明已经做了手术,却还是没办法控制,我也没其他办法了,我不想麻烦你的。我想干脆做摘除腺体手术,但是郝英才又说没有病变不可以做……”   蒙弄急忙说:“不要做手术,太伤身体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   宁持之深深弯下腰,房间里充斥着信息素的味道。   他出奇的愤怒了,用力捶了一下台面,弓起身体,怒道:“我已经四十岁了,但是这该死的症状为什么还没有停?”   随着他的动作,宁持之脖颈处的银色项链晃了晃。   蒙弄透过洗手间的镜子,看着宁持之脖颈上的项链,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在客厅光线太暗,直到此刻蒙弄才看清楚。   宁持之脖子上戴着一条不起眼的银链,吊坠是面容模糊的小犬。尽管有精心护养的痕迹,可因为项链实在太旧,在灯光下也黯淡无光。   总而言之,是一条与宁持之不相配的项链。   当然不相配,因为这条项链是蒙弄的。   蒙弄一把拉着宁持之的左手,将他压在洗手间的墙壁上。   宁持之的后背碰到冰冷的瓷砖,不由闷哼一声。   就见蒙弄抓起他脖子上的项链,放在眼前仔细看。   “这条项链,怎么会在你这里?”   “……”   宁持之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还以为,”蒙弄紧紧握着吊坠,道,“我还以为这条项链在方恒那里。”   宁持之哼的笑了:“这条项链是你亲手给我的。”   “怎么可能……难道……”   “没错,真不好意思,”宁持之道,“那晚在医院陪你的不是方恒,其实是我。”   蒙弄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击中,头痛不已。   让他行过死荫幽谷;让他能够逃脱阴影。   让他爱上方恒的契机,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场车祸的记忆太过惨痛,蒙弄总是避免回忆。但此刻海量的记忆瞬间涌入蒙弄的脑海。   他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那时‘太阳’乐队小有名气,刚刚与唱片公司签约。公司很看好他们,打算给乐队出版专辑。   可偏偏就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主唱蒙弄遭遇车祸。   他肺部功能伤损,躺在医院,身上插着许多管子,无法说话,谁也不知道蒙弄日后还能不能发出声音。   唱片公司之所以签下‘太阳’乐队,本来就是看在这个乐队有实力不凡,且相貌甚好的alpha主唱,听说他受伤,便犹豫要不要继续履行合同。   也就在这时,网上忽然传出许多有关蒙弄的风言风语,有人爆料他私生活不检点,并且放出了蒙弄在酒吧陪人喝酒吃饭的照片。   那时蒙弄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新人歌手,一言一行都受到关注。   而涉及到特殊性别私生活的负面新闻,又是最吸引眼球的,一时间蒙弄的照片随处可见,大家似乎都在谈论这个‘无节操的alpha’。   “太阳乐队的主唱看起来清纯可爱,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骚货,专门喜欢陪有钱的Omega。”   “因为他是Alpha啊,不用努力也能讨人喜欢,真是命好。”   “下辈子我也想投胎成Alpha。”   “特殊性别一生只能标记/被标记一次,蒙弄这样的Alpha肯定有很多情人吧,他要怎么办?”   “傻瓜,不是标记,是永久标记。只要不侵入,Alpha就能随便咬人的脖子,想咬多少次都行。”   “……”   本来就在犹豫的唱片公司,也在这时发了公告,解除与太阳乐队的合作关系。   那时的蒙弄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是郝英才与方恒轮流照顾他。   尽管两人什么都没说,可蒙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身上很痛,却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病床上假寐。   大概是以为蒙弄睡着了,方恒与郝英才小声聊起天来。   连日辛苦照顾蒙弄的方恒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   “我叫孙卓今天下午来看蒙弄。”   郝英才:“为什么让他来?”   “没办法,蒙弄在纸上写了好几次,问孙卓为什么没在。”方恒说,“他是蒙弄最好的朋友啊,蒙弄伤得这么重,他不来看望才奇怪。我怕蒙弄察觉到什么。”   “最好的朋友,哼,”郝英才大骂,“那些照片就是孙卓放上去的,他想趁着蒙弄不能说话不能辩解的时候,毁了蒙弄。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还有脸来看蒙弄吗……”   “嘘。”方恒捂住郝英才的嘴,随后是开门声,两人离开了病房。   蒙弄睁开眼睛,望向门外。   当天中午孙卓一个人偷偷来到医院,表情别扭。   可当他看见病床上蒙弄重伤的模样,猛地怔住,脸上顿时露出想哭的表情。   蒙弄没办法说话,就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为什么?”   “……看来你都知道了。”孙卓脸色铁青,道,“不错,就是我干的。”   蒙弄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猜到什么。   孙卓说:“是我把照片给了媒体,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恨你。”   “……”   “明明我和你一样有实力,而且我比你更努力。但是乐队主唱是你,招牌是你,歌迷更喜欢的是你,”孙卓吼道,“就因为你是alpha,因为你长得好看,这太不公平了!”   蒙弄呼吸急促了,冷冷地看着孙卓。   孙卓:“你知道吗,唱片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只喊我‘蒙弄的贝斯’。凭什么,我的能力也不输你。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对自己更好。戴老板说只要我把这些照片散播出去,就请我去其他乐队做主唱,还会投资,给乐队出专辑。”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孙卓带着哭腔说,“如果我知道你伤成这样,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蒙弄。   蒙弄紧咬牙关,嘴里都尝出血腥味。   抬起勉强能动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口,示意他滚。   那是蒙弄最好的朋友,被他视位亲人般的存在。   却在蒙弄最需要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刺了蒙弄一刀。   孙卓说恨蒙弄,说不公平,问凭什么,蒙弄都能保持冷静。   可唯独受不了孙卓用怜悯的眼神看自己。   年轻的蒙弄自尊心很强,他是非常敏感的,被孙卓这样的人怜悯,蒙弄全然崩溃了。   等孙卓走后,蒙弄身上的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他的心跳和血压瞬间达到峰值,尖锐的警报声让蒙弄狂躁不已,他试图坐起身,但怎么也坐不起来,蒙弄把身上的管子拔掉,太痛苦了,喉咙里挤出沙哑破碎的呐喊。   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哭喊声。   过了好久蒙弄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郝英才医生冲了进来,她压着蒙弄的肩膀,焦急地说着什么,蒙弄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只是不顾一切的大喊着。   蒙弄肺部受伤,本来就需要静养,说话都不被医生允许,现在蒙弄这般不要命的嘶吼,让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雪上加霜。   肺部的阻塞感让蒙弄停了下来,只听他“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把郝英才身上的白大褂都染红了。   简直像是地狱一样。   “镇定剂,镇定剂!”郝英才大吼,从同事手里接过针剂,对着蒙弄身上用力扎下去。   她满身冷汗,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控制住这狂躁的alpha,他恐怕会死。   “这是怎么了?”赶来病房的方恒吓了一跳。   “应该是见到孙卓那小子受到刺激,我都说了不让他来!”   方恒脸色遽变。   “把宁持之带过来。”郝英才转过头,对方恒说,“快。”   “宁持之被蒙弄喂了一片alpha的抑制剂,现在情况很不好,还在接受治疗。”   “没事,他们两个是‘灵魂伴侣’啊,彼此就是对方最好的‘药’。”   方恒看向蒙弄。   蒙弄的脸上和身上都是血,好似马上就要撑不住一般。方恒心里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告诉孙卓病房号,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会这样。”   在蒙弄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就是方恒哭泣的脸。   因为担心蒙弄应激严重,病房里的灯都关了,药物作用下,蒙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仿佛被泡在深海中,一片漆黑,孤独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搂住蒙弄的脑袋,柔软地亲吻他的额头。   蒙弄想挣扎的,但通过对方的肢体语言,蒙弄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爱意,像是把蒙弄视为这世界的中心。   眼泪一滴一滴重重落在蒙弄脸上。   无声哭着的人是谁?想起方恒的脸。也许是他,应该是他。   蒙弄已经没有别的亲人,没有别的朋友了。   被引导着进入,蒙弄抗拒,对方就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头安抚。蒙弄不想反抗了,他是第一次和人做这么亲密的事,但却没有反感,只想好好珍惜对方。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是他从父母那里都没有得到的,被重视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上灼热的疼痛缓缓退去,蒙弄意识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他实在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用力的握着那人的手,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   听不见回答。   “求求你了,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在他耳边说话,好像是哭了,因为蒙弄的脸颊被那人脸上的泪水打湿。   蒙弄什么也没听见,只能一直追问。   对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摸蒙弄的头发。   蒙弄心里另有期待的答案,却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喊出来,不可能的。迟疑许久,想着最后见到的画面,问:“是阿恒吗?”   “……”   “是你吗?”   当然还是听不见回应。   蒙弄只想留住对方,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挂在对方脖子上。这是蒙弄身上最珍贵的宝物了,只要见到这条项链,蒙弄就能认出那人。   “这个给你,求求你,来找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   后来蒙弄奇迹般的恢复健康,却再也没找回那条项链。   他甚至以为那段记忆是自己用止痛药过多产生的错觉。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蒙弄,不是的。   “那几天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方恒,而是我。”   蒙弄心脏不可控制的狂跳,他死死抓着宁持之的左手,生怕他逃走反抗一般: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啊,为什么不呢?   在那种情况下,和自己亲密相处的Alpha不断喊着别人的名字,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宁持之是那么骄傲自信的人,可唯独面对爱情,他的自尊心早在医院那晚,在蒙弄一声声的‘阿恒’中被打破了。   “我本来想和你真的做过后,再告诉你,”宁持之自嘲地笑笑,“可没想到你根本没想碰我。怎么样,知道真相的感觉如何,恶心吗?还是讨厌?”   不等蒙弄回答,宁持之就挣开蒙弄握着自己的手,低头捂着额头,痛苦道:   “别说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   “宁持之。”   蒙弄又去抓他的手腕。   “放开我。”   “不要。”   被Alpha握着手腕,宁持之再也忍耐不住,他踮起脚,倾身向前,咬着蒙弄的侧颈,同时用左手带着蒙弄的手,搂住自己的腰。   刺痛让蒙弄闭了闭眼,呼吸都乱了,他连忙推却宁持之的肩膀,把他按在墙上。   宁持之睁大眼睛,了然地笑笑。   “你走吧。我快要忍不住了。”   “你……”   “快走!”   宁持之咬着牙,盯着地面,眼神空洞。   “我不要!”蒙弄声音颤抖,咬着牙,紧紧抓着宁持之手腕不放,“我知道,我不能再留下来。可是我现在不想离开你。”   “为什么?”   “……”   宁持之缓缓抬头看他,表情很绝望:“也许你没有别的意思,但你的话对我影响很大,总让我胡思乱想……求你了,不要再对我说这样让我动摇的话!”   蒙弄也讨厌起这样任性的自己,他低着头:“我果然……不应该再见你的。”   “……”   宁持之的左手还保持着被蒙弄抓起的姿势,整个人却像是站不稳一样,靠着墙壁缓缓坐到了地上。   “你说得对,你不应该再来见我,在你面前我总是这么狼狈。我考虑出国,也联系了国外的学校,”宁持之喃喃道,“可是想到以后见不到你,我就好痛苦,……好想死。”   蒙弄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眼眶很热,有液体在里面打转,涌出来落在脸上却是凉的。   蒙弄抓着宁持之让他站起来,埋下头,靠在宁持之的颈窝里。   “不要。”   “【不要死,即使我离开,我也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眼泪把宁持之的脖子都打湿了,无论如何都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蒙弄对面前的omega使用了“控制”。   宁持之受伤的右手搂住蒙弄的脖子,左手环着蒙弄的腰,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54章   宁持之唾弃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特意在这种时候告诉蒙弄当年的事?   他的目的非常卑鄙,显然是想用这件事唤起蒙弄的责任感,逼他继续留在宁持之身边。   宁持之用最恶毒的话辱骂自己。   但没办法,他没有其他能留住蒙弄的筹码了。   同情也好,愧疚也好,责任也好。只要能维持两人之间的婚姻关系,宁持之不在乎。   不是爱也没关系,他真的没想奢求更多。   想要的只是这个人。   好想要。   公寓内。   客厅沙发上。   蒙弄从后方抱着宁持之,两人坐在一起。因为宁持之身上有好闻的味道,蒙弄忍不住把头埋在宁持之的肩膀上,用力嗅他的香气,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宁持之身上穿着蒙弄的外套,并不合身,衣袖遮住大半个手掌,行动也受到影响。   过了一会儿,等两人冷静下来,蒙弄就拿出自己带来的零食,一点点喂给宁持之。   他实在是太瘦了,抱起来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蒙弄只想让他多吃点东西。   宁持之没有拒绝,无论蒙弄往他口中放什么,他都乖乖咽了下去。   “【你要好好吃饭啊,要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蒙弄低着头,轻轻吻着宁持之头顶的发丝。   他的头发柔软又蓬松,有宁持之身上的香气,让蒙弄非常在意,不想移开。   “【我希望以后,你能多考虑自己,做你喜欢的事。】”   蒙弄的左手从后方揽住宁持之的腰,右手在他的长发间穿梭。接连用了数次“控制”,蒙弄靠抚摸不断安抚omega的情绪。   宁持之握住蒙弄的手,放到颊边摩挲,低声道:“我喜欢你。”   “……”   蒙弄沉默一会儿,忽然紧紧搂住宁持之,问:   “除了我以外,你还喜欢过其他Alpha吗?”   “没有。”   “……和其他人做过吗?”   宁持之笑了笑,说:“没有。”   蒙弄皱了皱眉,不信。他认识宁持之的时候,宁持之早已成年,有过交往对象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宁持之不说,他也不想追问。   “你很在意?”宁持之低下头,露出自己的后颈,“那就永久标记我,我会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蒙弄心脏一紧,他摸着宁持之的后颈,忍不住亲了上去,一下一下,很用力的亲吻。   恰在这时,蒙弄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房间的宁静。   蒙弄连忙松开手,站起身,额上冒出冷汗。   他对宁持之的抵抗力太弱。蒙弄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宁持之了,所以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心理建设,都会被轻易摧毁,只想不顾一切永久标记这个omega:管他的,宁持之都说了喜欢自己。   他果然不能单独见宁持之的。   只差一点,蒙弄就控制不住了。   幸好,蒙弄还有一点理智,在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前,他还有借口可以抽身。   蒙弄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顿了顿,想去拿自己的手机。   宁持之自后方一把握住蒙弄的手腕。   “别走。”   蒙弄发现自己很难再拒绝宁持之了,他只能低声说:“我去拿手机。”   宁持之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是紧紧握着蒙弄的手不放开。   没办法,蒙弄只能伸展手臂,用指尖把手机从茶几上勾了过来,低头看看来电显示。   宁持之原本柔和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他盯着蒙弄,问:“谁?”   因为宁持之的眼神太霸道,蒙弄心乱如麻,下意识回答:“是方恒。”   那一瞬间,宁持之眼里的力量就好像被猛地击碎了一样,他握着蒙弄手腕的左手都颤抖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宁持之低着头,说,“所以你知道他是我最嫉妒的人吧?不要接他的电话。”   蒙弄紧紧握住手机,果然没接电话,却又哑声道:   “宁持之,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宁持之沉默一会儿,低声问:“为什么?”   蒙弄不能回答,只能叹息着说:   “找个更好的Alpha吧,比我好的Alpha。”   握着的手松开了,Omega的身体也变得僵硬。   蒙弄也很不舒服,一阵反胃,几欲作呕,他忍耐着,又说:   “不找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行。你一定要幸福。”   “你才能让我幸福。”   “我不行的。”   宁持之笑笑:“因为你不喜欢我,还是想选择他,是吗。”   “……”蒙弄心脏刺痛。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果然还是不想放弃。”   到了这种时候,宁持之的语气反而淡淡的,“那时候你和我做,明明也有舒服到。我会对你很好,会让你幸福,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拜托,蒙弄,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你。”   房间里只剩下手机震动的声音,两人谁也没说话。   蒙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去,跑了起来。   快点离开这里。   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方恒看了看时间,打电话给蒙弄。   本想告诉他自己先走了,好让宁持之与蒙弄多相处一段时间。   电话一直没接通。   没过多久,方恒就看见蒙弄面色惨白地从公寓大楼里跑出来,他仰头看看天空,然后猛地低下头,用手捂着脸,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蒙弄,”方恒按下车窗,叫他上车,“怎么不接电话,我表哥呢,你们聊得怎么样?”   蒙弄并不回答,只提高声音,情绪激动地问:   “方恒,那个电子账号是宁持之在用,不是你,对不对?”   蒙弄这话问得非常突然,方恒却立刻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感一样。   那个无数次在深夜安抚蒙弄、沟通时耐心温柔、被蒙弄备注为‘方恒’的虚拟身份,被蒙弄误以为是方恒的电子账号,实际上——   方恒看着蒙弄,问:“你怎么发现的?”   “……项链。”   “哦,那条小狗项链,宁持之终于给你看啦。”方恒点点头,承认,“是的,那个人不是我,一直都是宁持之。”   蒙弄莫名感到愤怒,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的,而且试过很多次。还记得吗,我和你说,你记错了,你记忆中的那个人,说不定其实是别人。”   蒙弄一怔。   “还有,我寄给你的硬盘里,有我这些年写的日记,里面全是与宁持之有关的内容,你为什么不看?”   方恒烦躁的‘啧’声叹气:“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吧。你在乎的只有和宁持之有关的事。”   “我……”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你可以自己发现,可你都忽视了。”   方恒道:   “与其说是你太固执,我更倾向于你愿意相信那个人是我。当然,你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害怕。”   “……别说了。”   “你害怕自己还是那个只能喜欢宁持之的年轻人,害怕再次被他拒绝,所以你需要一个可以移情的对象,把你对宁持之的喜欢倾诉出来。”   蒙弄大声道:“别说了!”   他深深低下头,用手遮住脸。   那些深深藏在心里的念头,被方恒以不留情面的方式展露在阳光下,让蒙弄身体感受到了针扎般的疼痛。   他明白的。   有很多次,蒙弄都察觉到了微妙的异样。   比如‘方恒’过长的回复间隔,从不与他语音聊天。   比如‘方恒’曾经在聊天过程中,偶尔提及到蒙弄喜欢爬山,喜欢吃竹荪。   实际上蒙弄都不喜欢,只是曾经与宁持之一起做过这些事,这些是仅限于宁持之了解的事,‘方恒’不应该知道。   再比如‘方恒’很在意蒙弄的口味偏好,但现实中方恒一次也没表现过对他口味的好奇。   可这些异样,都被蒙弄以‘不可能是宁持之’为由,拒绝相信。   毕竟蒙弄车祸康复后,宁持之可是整整四年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是,宁持之真的没有关注他吗?   有些事,尽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却还是被蒙弄珍藏在记忆深处。   记忆像是碎片一样,在蒙弄面前展开。   大一刚开学,蒙弄大病初愈,身体虚弱,频频生病,恰好有人免费发放退烧止痛药;   对‘方恒’说了自己想看但是借不到的书,圣诞节那天便收到了装着书的包裹,包裹署名是‘圣诞老人’,字体略显熟悉;   因为在学校很受欢迎,被不良少年盯上,没过多久,对方便因□□被通知退学;   有一学期课程很忙,蒙弄无暇打工,囊中羞涩,学校公告中忽然出现报酬不菲的翻译招聘,蒙弄顺利竞选成功。   而翻译的内容却是一篇简单到离谱的德语文章,与他的报酬价位并不匹配。   直到现在,蒙弄都还记得那篇文章的标题——《Ichliebedich》。   我深爱你。   ……   “是他。”   蒙弄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年轻alpha的脊背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担般,只能弓着身贴着自己的腿,露出颈部嶙峋的骨骼。   蒙弄想要忍耐,但是还是忍不住,他简直泣不成声,许久才听清他在说: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他。”   方恒沉默地听着蒙弄哭泣,从车里的置物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   过了好一会儿,蒙弄才止住哭泣。   方恒递给他一张纸巾,笑着说:   “认清自己的心理,也不是很难,是不是?”   蒙弄接过纸巾,打开车窗透气。   方恒就把烟熄灭了,他道:“下车吧,去找宁持之,和他说清楚。”   “……”   蒙弄沉默着摇摇头。   “怎么?”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方恒用吃惊的表情看着他,因为蒙弄迟迟没有开口,便道:“难道是因为之前表哥拒绝过你一次,你心中不快,想要报复回来吗?这……”   “不是的。”   方恒误会的太离谱,很讨厌,蒙弄皱眉反驳:“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我……”蒙弄沉默了很久,才低着头,说,“我有家族遗传病。蒙家的alpha,都活不过25岁,我的爸爸也是因为这种遗传病去世的。”   “怎么可能!”方恒脱口而出,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事,此刻瞳孔都缩紧了。   “是真的。”   “宁持之知道这事吗?”   “几个月前知道了。”   “那他……”   “他应该不在乎我生命的长短,”蒙弄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喜欢我。”   很快又说:“但是我不能害了他。”   他和宁持之,彼此之间再怎么喜欢也没办法。   蒙弄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残缺的alpha’。   忍不住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   不,不只是身体上的残缺。   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蒙弄没办法给宁持之,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未来。   蒙弄仿佛又变回了趴在母亲身体上大哭的小孩,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尽管蒙弄早已了解并接受自己的命运,这一瞬间,却还是忍不住憎恨起自己的父母。   让他见过光明,手里握着的却只有通往黑暗的钥匙。   不知为何,有些事情蒙弄无法对宁持之开口,却可以告诉方恒。   方恒对他们两个人都有深入的了解,见蒙弄露出痛苦的表情,便知他所言非虚,顿觉棘手。   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带蒙弄回家,打算查查资料再说。   回到方恒家,蒙弄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歌。   没用几天,就把朋友要的配乐都写完了,并在自己生日前一晚递交作品。   听过配乐的朋友:   “这部电影虽然悲情,但也没有悲情到这种地步,我好想哭,你差不多得了。”   “具体修改意见。”   “开玩笑,没有意见,写得很好,非常伤感。”   朋友好奇地问:“你不会是失恋了吧,不可能。你长得这么帅,谁舍得让你伤心呀,哈哈。”   蒙弄打字的手顿了顿。   就在这时,同住人方恒推门而进。   只听得礼炮声响,房间里顿时飞满彩带。   “Surprise!生日快乐!”   蒙弄吓了一跳,甩了甩头上的彩带:“你搞什么,不对,明天才是。”   “现在就是‘明天’。”   蒙弄看向时钟,现在是深夜十二点。   果然是到了明天,他的生日。   “谢谢。”   蒙弄冷漠答谢。   他对过生日这件事并不热衷,毕竟每过一次生日,他本就短暂的生命便会缩短。   方恒没有理会蒙弄的心情,上前几步走到书桌前,将蒙弄的电脑合上,说:   “难得生日,我们出去庆祝一番好了。”   “我不想去。”蒙弄拒绝。   方恒道:“他不让我说,但我想悄悄告诉你。某人想帮你过生日,还精心准备了礼物,叫我带你出门。你真不去?”   听到方恒暗示性的言语,蒙弄皱了皱眉。   他没办法想宁持之的事,甚至是联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心脏很痛。   “不去。”   蒙弄站起身,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住,仿佛在黑暗中就能避开一切现实。   但还是忍不住问:“他最近怎么样?”   方恒坐在蒙弄床上,说:“某人很好,听说他这几天出门时着装正式,大概是去相亲,看来他是打算放弃你了。”   “……”   黑暗里,蒙弄胸口一窒,他猛地揪住床单,手指指腹都因用力而变白了。   是他拒绝的宁持之,也是他对宁持之说可以去找其他alpha,所以宁持之并没有错。   他并没有错——蒙弄无法理解自己心底里快要沸腾的怒火从何而来,他只觉得既挫败,又伤心。   “你明明很想见他,”   方恒把蒙弄身上的被子掀开,催促道:“不要闹别扭,赶快穿鞋和我出门。”   尽管现在是五月份,但连日都在下雨,深夜气温还是有些低。   蒙弄上半身比较怕冷,为了保暖,他戴了一顶本应该在冬天戴的黑色毛线帽。   不过腿、脚不怕冷,所以蒙弄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牛仔裤,因为嫌麻烦,蒙弄没有穿袜子,踩着一双低帮的帆布鞋就出门了。   他不知道方恒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有可能见到宁持之,他就乖乖跟在方恒身后。   要去的地方似乎很远,蒙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时看到方恒还在开车。   “我们要去哪里?”外面漆黑一片,蒙弄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什么位置。   “海边。”   蒙弄打开窗户,果然闻到了海水潮湿咸腥的味道。   “这么晚来海边做什么?”   “嗯……”方恒开玩笑道:“带你和某人相亲。”   蒙弄皱起眉,想起方恒说宁持之在相亲的话,心里阵阵不快。   他伸手在自己后颈处抓挠,很快就把腺体处抓得红肿充血。   “别像只仓鼠一样不停挠痒,”方恒拍了拍蒙弄的手臂,说:“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说话间,方恒已经开到目的地,他早有准备般拿出一副眼罩,对蒙弄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需要保密,你把眼睛闭上。”   “……这太奇怪了吧。”   “生日礼物就是需要惊喜,没有惊怎么称得上是喜呢。”   方恒不由分说把蒙弄眼睛遮住,确认了好几次,在蒙弄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拉着蒙弄往某个方向走去。   恍惚间,蒙弄想起情人节那日,自己与宁持之参加海边音乐节。   他们一起聊音乐,聊创作,坐在车子里放声大笑。   明明只过去两个月,现在回忆起来,却仿若隔世。   那好像是蒙弄最后一次露出笑容。   夜晚只能听见海浪咆哮的声音,海边的柏油路上都堆满了沙子。   有砂砾钻进蒙弄的鞋里,磨得厉害。   蒙弄有点后悔穿帆布鞋了。   大约走了五分钟,方恒带着蒙弄走进一间房间里。   关上门,便听不到外面呼啸的海浪声。   “这是哪里啊?”   房间很宽阔,还能听见蒙弄的回音。   方恒没有回答,又带领蒙弄走了五六阶台阶,向前走了数十步的样子。   然后,猝不及防间,方恒竟然松开了蒙弄的手。   蒙弄什么也看不见,缺乏安全感,连忙用手四处摸索:“方恒?”   一个硬且凉的东西递了过来,蒙弄缩了缩手。   试探着握住,拿到手边,才发现这是一把吉他。   “你在做什么?”   蒙弄有点生气,感觉被耍了。他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把眼罩摘下。   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光。   那光刺得蒙弄睁不开眼。   他用手遮眼,同时紧紧闭上双目,与此同时,耳畔听到了嘈杂的喧哗声。   这声音像是海浪,却比海浪更密集。   蒙弄怔了怔,他觉得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让蒙弄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他放下手,缓缓睁开眼。   蒙弄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圆形舞台的正中央,面前支着麦克风,台柱上三盏聚光灯都聚集在蒙弄身上。   而舞台下,黑暗的地方,站着数不清的人。   他们以舞台为中心向外围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蒙弄。   蒙弄惊呆了,他有点搞不清状况,因为太过震惊,他后退了一步。   舞台下顿时骚动起来,但没有发出太多声音,以正常状况来说,台下的观众都太过安静。   他们像是提前知道蒙弄的听力曾经受损,尽量控制自己发出噪音。   蒙弄顿时意识到,这就是方恒口中的‘惊喜’。   一场久违的演唱会。   一场给解散了乐队、消失许久,一无所有的主唱的演唱会。   “我……”   蒙弄犹豫着拿起话筒。   他本应该习惯这样的场合。   毕竟,蒙弄高中时办过数次演唱会,他很习惯在众人面前唱歌才对。   可那时的蒙弄身体完好,没有缺损;他可以满场跑跳,呼吸均匀,左手也不会因为弹琴太久而抽筋疼痛。   但是现在……   看着台下一双双的眼睛,蒙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手不停颤抖,因为紧张,忍不住咳嗽,耳朵也似乎听不见声音了。   正慌乱间,蒙弄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钢琴伴奏的声音。   他颤抖的身体忽然就平静了,声带也放松下来,尽管已经太久没有唱歌,蒙弄还是咳嗽着,跟着伴奏唱了起来。   朋友说,蒙弄的歌总是充满苦闷,伤痛,与孤   蒙弄从不否认。   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在台上唱着渴求的歌,双眼饱含深情。 第55章   蒙弄有一双很黑的眼睛。   情绪激动时,那双眼就会笼罩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给人深情的感觉。   他佩戴着宁持之送他的耳钉,耳钉上有纯黑色的饰物,色浓透亮,任谁看来都是昂贵珍品。可稀世珠宝也不及蒙弄的双眼动人,这样深情的眼,是一切没有生命的物品无法企及的。   钢琴伴奏是《真的爱你》。   即便不抬头望向提词器,蒙弄也能开口唱的歌:   “……因为我真的爱你   祈求你   不要拒绝我   只要你能爱我   狂风暴雨   也不畏惧距离   什么都愿意为你   不要留我一个人   求求你   我是真的爱你   ……”   一曲唱罢,蒙弄深深弯下腰,身不由主地颤抖。   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难以遏制的悲伤。   “我受了伤,没办法再唱歌,只能解散乐队。那时的我只有刻意忘记音乐带给我的快乐,才能够继续活下来……”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麦克风,双眼湿润像是要流泪一样,可蒙弄忍住了,他只是颤声说:   “我也想问,为什么我受伤的是耳朵?如果是眼睛就好了,哪怕让我双目失明我也愿意。   “为什么受伤的是我的手?如果是腿就好了,哪怕这一生无法站立我也愿意。”   “我还以为……我永远也不能再唱歌。但是,我果然还是不想放弃,因为我实在是太爱音乐了!”   舞台下安静无声,只能隐隐听见压制不住的喘息声。   他就站在那里,明明此刻时为黑夜,聚光灯下,年轻的Alpha却仿佛站在烈烈耀日之中,散发着犹如太阳般夺目炽热的光芒。   “这些所有的歌,都是我忍着眼泪自己写出来的,幼稚也罢,哀怨也罢,我不想以此为耻。”   蒙弄抱紧吉他,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望向众人,明明只是个涉世未深的Alpha,举手投足间却有超级巨星般的气势,他说: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瞬,我也想在那一刻唱歌。”   演唱会持续了三个小时,蒙弄一连唱了十几首自己写的歌。除了最开始那首只有钢琴伴奏,后面便是蒙弄自己弹吉他做主音,同时有钢琴伴奏。   配合得很有默契,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灵魂上的共鸣。   这不是蒙弄经历过最完美的演唱会:观众人数不是最多的,气氛也不最热烈。   但这绝对是让蒙弄印象最深刻的演唱会。   蒙弄与亲人缘分很薄,每到生日这天他就会心情低落。   他真的没想到在生日这天,能有这样的机会唱歌,能参与这么棒的演唱会。   散场后,蒙弄匆匆走向后台。   人群拥挤,都在张口和蒙弄说话,蒙弄好像笑着回答了,也好像没有。   人太多时他还是有点听不清声音,但这应该不是病理上的,因为刚刚演唱会伴奏声音很大,蒙弄听力正常。   也许,他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找人上,所以没办法去留心其他人对自己说了什么。   蒙弄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想见的人。   但在蒙弄不经意的转过头时,他终于在舞台后方看到了一个身着浅绿色衬衫,系白色领带的男人。   那男子倚靠在墙上,眼神淡淡的。   明明是站在拥挤人群之中,却又透露出鲜明的,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蒙弄有些惊讶地发现宁持之剪了头发,此时的他竟是在蒙弄不知情的情况下恢复了短发。   宁持之皮肤极白,长相偏秀美,说实在的,短发更适合宁持之,多了丝英气,更显俊丽。   可是,那是为了蒙弄留的长发啊,宁持之说过,因为很喜欢“太阳”时的自己,所以才留长发。   那么……现在是不喜欢了吗?   “宁持之。”   没空多想,蒙弄喊着,从阴影处朝光明之地,穿越人群,艰难行走,靠近他那边。   蒙弄胸腔里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宁持之,告诉他自己有多快乐。   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宁持之站直身体,对着蒙弄的方向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宁持之。”   他优雅的、从容的恋慕之人。   蒙弄挥挥手,半只脚从阴影处走出来,踏在光明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Alpha举着黑伞,走到宁持之身边。   蒙弄猛地停下脚步。   冰凉的水滴落在蒙弄脸上,蒙弄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仅仅从背影就能看出那位Alpha的紧张,年轻的Alpha一手撑伞,另外一只手揪着西装裤腿,身体发抖地同宁持之说话,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在伞外被雨水淋着。   宁持之凝神听着,频频点头,不一会儿便拿出手机,看上去是要与对方互换交流方式。蒙弄注意到,宁持之的左手无名指还带了一枚他没有见过的戒指。   原来那个笑容并不是对自己露出的。   “……”   蒙弄站在原地,沉默地喘着气,双手握紧。   雨水一滴一滴落下。   打在蒙弄的身上,很快便把他头上的毛线帽打湿。   蒙弄低下头,看不清情绪地站回在阴影里。   ……   “特殊性别专属监狱,是蒙弄吗?通知您,下周一可以前来探望景念。”   “咦,为什么通知我?”   “只有Alpha可以前来探望,他的亲属没有探望意愿。你是他唯一的特殊性别朋友。”   “……好,我会过去的。下午两点方便吗?”   “方便。”   进入雨季,连日都在下雨。   天空阴沉沉的,鼻腔里都是潮湿的霉味。   蒙弄单手撑着伞,在两点钟准时到达监狱。安检后,没等多久,蒙弄便被带领到会见室。   关于景念重伤他人的案子,因为景主任全程配合,办案顺利,很快就做出了相关判决。实在是太快了,反而让蒙弄觉得有点蹊跷。   等了半刻钟左右,会见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景念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对面。   此时距离景主任离职,也没过多长时间,最起码在蒙弄看来,景主任外表没有明显的变化,除了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只剩下几毫米的样子。   极短的头发下,露出古铜色的脸,景主任是自己推着轮椅过来,没用狱警帮忙,上臂动作时,肌肉鼓起,还是那样强壮饱满,狱服都紧紧绷在身上。   看他这样,不知为何,蒙弄松了口气。他昨晚做梦梦见自己见到了骨瘦如柴的景主任,瘦削的omega总是让他心里不安。   “原来是你。”景念看见来访者,了然般地点了点头,“也对,除了你也不会有其他人来看我了。我还以为……算了。”   没顾及景念说了什么,见到他的第一眼,蒙弄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景主任,你太傻了!”   听了这话,景念平静的表情变了,他道:“像你这样被人宠爱的Alpha,当然不能理解我。”   蒙弄觉得可笑。他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吃了很多苦、吞了很多泪才走到今天这步,根本不像景主任说得那样不懂疾苦。   他刚要说话,就被景念打断了,他高声说:   “梅云志害死了我的亲姐姐——在她怀了梅云志孩子的情况下。我的姐姐,我的小外甥,两条人命,还不足以用他的命来抵偿吗?”   “……”   蒙弄一时语塞。他不了解梅家隐秘,根本想不到实情是这样的。   毕竟外界一直都在报道,说景念对梅家二子动手,是为了让梅家小儿子梅云哉继承家业,因为涉及到特殊性别人员,传闻相当不堪。   蒙弄顿了顿,才说:   “可是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你在医院里的胚胎,那个孩子怎么办?”   “我被判了无期徒刑,只要十几年就能出去。”景主任低下头,额角绽出一根青筋,重复着说:“十几年,没什么的。”   “……”   蒙弄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也有过拿起刀刃、不顾一切的时候。可那时的蒙弄深知自己寿命不剩多久,才敢那样自暴自弃。   像景主任这种还有大好前程的人,为何要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不说这个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景念身体前倾,道,“我的住处里放着一张银行卡,里面有我毕生的积蓄。我想请你替我转交给梅云哉。作为报答,卡里一半的金额给你。”   蒙弄不可思议地看着景主任:“梅云哉?他明明可以来探望你,却没有过来。之前在医院也是,他显然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什么——”   “他不来看我才是正常的。”   “根本不正常啊,梅云哉是你的Alpha,他永久标记了你,应该好好珍惜你。”   景念摸摸自己后颈不会消失的咬痕,道:“不,他不是我的Alpha,这标记只是……一个交易,是我和他在一起那三个月的产物。”   蒙弄一愣。   “是我要求他,他才做了这事,我们两个没有其他特别的关系。”   景念抓了抓自己后颈的腺体,喉结上下滚动,做出明显的吞咽动作。   蒙弄张了张口:“你知道,你一生只能被一个人永久标记吧?”   “嗯。”   “……值得吗?”   “当然,那可是足足三个月的亲密啊,”景念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蒙弄,反问:“难道不值得我用一生来回味吗?”   “……”   蒙弄一时间有点呆了,不明白面前的omega为何会为了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Alpha,做到这种地步。   看蒙弄表情夸张,景念垂下眼,说:   “没有这么难理解吧。据我所知,你和宁持之的婚姻也是类似的情况。”   “不是的!”蒙弄立刻反驳,他没办法忍受被人误会自己与宁持之的关系,否认道:“没有交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宁持之是彼此相爱的。”   “可是你没有永久标记宁持之。”   “那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蒙弄用手撑住额头,低声道,“其实我的寿命只有不到一年了,我不想让宁持之为我伤心,不想让他用一生来回味这短暂的时光。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   “看来你还不知道。”   “……?”   “宁持之是为了延长你的寿命,才和你结婚的。”   景念平静地说出对蒙弄来说如同惊雷般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是蒙弄写的,与作者无关哦。 第56章   “延长寿命?……你知道什么!”   初时是惊讶,而后便感到愤怒。   蒙弄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却装出了然的模样,他痛苦道:“我身上患有严重的遗传基因病,我的父亲就是因此而死,他死的时候……”   蒙弄的身体颤抖起来。   他还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可没想到提及这事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情绪激动。   曾经他认为这世上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没有人需要他,即便离开也是干干净净,没有需要留恋的事物。   可现在蒙弄发现不是的。他还有很多喜欢的人没爱,很多喜欢的事没做,那个病就像石头一样绑在他心上,沉甸甸的,让蒙弄感到莫大的痛苦以及恐惧。   景主任对蒙弄的激动无动于衷,他双臂抱在胸前,因为这个动作,肌肉显得更加饱满。   “虽然我讨厌宁持之,但你对我有恩,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他为你做了很多。你说的基因病——在特定情况下,只要吸取‘灵魂伴侣’的信息素,三个月就可以治愈。”   景念指了指自己的耳垂:“比如由你耳钉构成的特定磁场里。这是有关特殊性别者的最新研究,大部分人都不了解。”   蒙弄愕然,下意识抬手,摸自己耳朵上纯黑色的耳钉。   “你也感觉得到吧,靠近宁持之身体就会越来越强壮,不容易生病,甚至连之前的旧伤也在慢慢好转。这些都是附加的好处,根本上来说,你被治疗的其实是基因。”   “怎么可能,”蒙弄提高声调,双手都握紧了,“即使是最高明的医生,都无法挽留我父亲的性命,我的妈妈因为他的离去甚至抛弃了我!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治好,我父母他们的死到底算什么?!”   “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景念道,“除了昂贵而稀缺的材料外,必要条件之一还有灵魂伴侣——想要找到基因匹配度达到90%以上的特殊性别伴侣,概率比买彩票中奖还低。那可是源自灵魂上的‘治愈’啊,世界上所有医生加起来都比不过宁持之对你的治愈。”   景念喃喃道:“像我这样的人,对你连羡慕的情感都产生不出来。蒙弄,你真是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Alpha。”   “……”   蒙弄低下头,用手遮住眼睛。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像是要压在人脸上般低矮,除了雨声,听不到半点虫鸣。   蒙弄单手撑伞,站在特殊性别专属监狱门口,和其他会见家属一起排队等待出租车。   排成长队的出租车有序驶入,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发出机械的声音。   蒙弄脑子很乱,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只想尽快去找宁持之,和他当面谈谈。   想到这里,蒙弄拿出手机,想问宁持之他现在在哪里,结果发现上面有方恒数通未接来电显示。   “喂。”蒙弄担心方恒有急事,先给他拨回。   “蒙弄,你在哪里?”   “我在特殊性别监狱,见一位朋友。”   方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嘀咕道:“你们俩怎么都这样,一个去见Omega,一个见Alpha……”   “你在说什么?”   “宁持之啊!”方恒大声道,“他今天精心打扮,还带了一块表,这很奇怪吧,他平时不喜欢太张扬的。我跟着他,眼看他进了一家高档餐厅,他肯定是去相亲了,千真万确!我现在就在餐厅门口,如果你不想宁持之被别人抢走,就过来和我一起去搞破坏。”   “……”蒙弄呼吸一窒,他握紧手机,道:“你把地址发给我,快点。”   另一边。   宁持之整理着领带的位置。   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了预定号的包厢。   侍者打开门,一个背对着门坐的男人转过头来,望向宁持之。   这男人身着正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衣服并没有那么合体了,头发有被精心梳理的痕迹,黑发下有隐藏的银丝。   如果方恒看到这男人,就应该知道他必然不可能是宁持之的相亲对象了——因为他是一个Omega。长相阴柔秀丽,不过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来啦。”对方主动打招呼。   宁持之没有回答。   在包厢的主座落座后,宁持之才用听上去十分友好的语气,缓缓说:   “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男人上下打量着宁持之,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宁持之笑了笑,说:“只是看上去罢了,其实我和戴先生你年纪差不多。”   被称为戴先生的omega沉默。   侍者无声上菜,很快桌上便布满了精致的菜肴,但两人都没有动筷。   宁持之微笑不语。   戴先生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宁持之淡淡地说:“怎么。”   似乎是为了近距离欣赏戴先生眼中痛苦的神情,宁持之坐直了身体。   “您夺走了我的一切。”   戴先生低声道,“我手下的所有珠宝店铺都倒闭了,负债累累。父亲也被气到住院。我之前从未见过您,也自认没有招惹过您这样的人物。您对我下手太狠……却又愿意给我机会,同意和我见面。”   宁持之静静听着。   “见到您之前,我甚至怀疑您是想找Omega伴侣,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我真的想不明白,请您为我解答。”   宁持之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在回答你的问题前,请戴先生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让我困惑了许久。”   “可以。”   “首先,你是否还记得一个叫蒙弄的Alpha?”   听到‘蒙弄’这两个字,戴先生的脸色陡然变了。   “几年前,蒙弄受到了你很多‘照顾’。”宁持之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戴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你说我对你下手太狠,那么你对蒙弄仁慈过吗?”   戴先生的脸色阴沉不定。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原因,竟然是几年前在自己酒吧里驻唱的小歌手。   再看宁持之的时候,戴先生放下了虚伪的绅士友好,他死死盯着宁持之,问:“蒙弄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   宁持之收敛笑容,眼神冷漠。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话。”戴先生道:   “你应该知道他家里欠了很多钱吧?那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来我这里打工,唱歌唱到凌晨两点,还要继续刷盘子。”   “……”   “可是这样一个穷学生,居然还愿意借钱给酒吧里其他的服务生,他是我没见过的Alpha——有一种让我恶心的善良。”   戴先生提高声音:“所以我让手下教训了他,那服务生哭着和蒙弄道歉,蒙弄却说他一点也不痛,呵呵……他说他早就习惯了,被打根本不算什么,被漠视才是最痛苦的。”   宁持之紧咬牙关,额头上一根青筋暴起。   “明明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可怜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我还是……爱上了他……蒙弄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回忆到这里,戴先生哭了起来。   “他说的对,被漠视才是最痛苦的。可恶,我这一生最痛苦的经历,居然是这么一个小鬼带来的。”   “闭嘴!”   宁持之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一脚踹到了戴先生的脸上。   “所以你就逼他不能继续上台,威胁蒙弄,散播他的照片?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宁持之说一个字就踹戴先生一脚,他在Omega里算是相当高大且强悍的类型,很快就把戴先生踹得满脸鲜血,跪在地上。   这样情绪激动的宁持之,让戴先生忽然回忆起来,自己曾经见过他。   就在蒙弄车祸住院的时候,这个omega穿着病号服,面色惨白,哭着跪在蒙弄病房门口,祈求:神啊,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愿意用一切来换蒙弄的健康……   “呵呵……”戴先生嘲笑,他怨恨地看着宁持之:“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对蒙弄来说,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宁持之身体一震。   “——给我跪好。”   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般寒冷,宁持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稍微运动了一下,就觉得房间里太过闷热。   戴先生眼睛都睁不开了,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宁持之说:“我数到三,如果没有跪好,你还在医院里的爸爸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二——”   戴先生挣扎着动了动,他眼前天旋地转,也不知道有没有跪直,只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宁持之被血染红的鞋底。   蒙弄咬着牙,赶到方恒发给自己的地址。   方恒在他旁边大呼小叫,蒙弄也没理他,蒙弄表情难看,一言不发地被方恒指着来到某个房间外。   随后蒙弄想也没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只见宁持之坐在单人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   面前有一个人正跪坐在他面前,姿势相当奇怪。   听到声音,宁持之望向门口,一时间滞住了,双眼惊讶地睁大,眼瞳中,倒映出他心爱且思念的年轻人。   如坠梦中。   年轻的Alpha来得很急,似乎是跑过,所以胸口剧烈起伏,他喘着气,身上散发出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宁持之缓了一下,才问:“蒙弄?你怎么来了?”   也许是不想让蒙弄看到自己施暴的样子,宁持之放下腿,还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   蒙弄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宁持之的右手手腕。   “你和我走。”   宁持之的右手还没完全康复,猝不及防下,就被蒙弄单手从沙发上拽起,他惊讶道:“蒙弄……”   “过来。”   语气强势。   宁持之停顿,刚要说什么。   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是跟在蒙弄后面、跑过来的方恒。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   “蒙弄……你跑那么快……也不等我……”   宁持之:“方恒?你们这是做什么?”   “哈哈,”方恒笑道:“谁让你背着蒙弄相亲,我们来捉奸。咦,怎么是个Omega?”   方恒的用词让蒙弄很不舒服,他对方恒说:“你不要乱讲。”   “是是是,我不讲,你们俩讲。”   宁持之明白了,他苦笑着挣挣手腕,道:“我不是来相亲的。”   蒙弄看看跪在地上的omega,一眼就认出了房间里跪在地上的Omega,胸口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   曾经蒙弄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   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蒙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开始恨自己。   而现在,因为过去了很长时间,那个让自己想起名字就浑身发抖的人,蒙弄也能很平静的忽视了   蒙弄“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没以为你会来相亲。”   方恒忍不住插嘴:“哇蒙弄你刚刚明明……”   “好了。”   蒙弄打断了方恒,表情隐忍,带着点羞恼的意思。   宁持之睁大双眼望着蒙弄。实在不敢相信蒙弄会因为误会自己与别人相亲而匆匆赶来,他掩饰般抬起左手,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带。   蒙弄大概以为他还要挣扎,抓着宁持之的右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你……”   “跟我走。”不由分说地拉住宁持之的手臂。   看着前方Alpha宽阔的脊背,宁持之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和他是不一样的。   而从始始终,蒙弄都没多给戴先生眼神。   戴先生跪在地上,神情从开始看见蒙弄的欣喜,转变为黯然。   比起刚刚被打更痛上一百倍。   蒙弄竭力保持平静。   他拉着宁持之,走到餐厅门口。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因为蒙弄漫无目的,只好回头看宁持之与方恒。   宁持之一路被蒙弄拉着,也没反抗,直到蒙弄回头,他才开口:“你们吃饭了吗?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   “我有话想和你说,”蒙弄认真道,“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宁持之怔住,望向方恒。   方恒同时在场的情况下,蒙弄一次也没提出过想和宁持之单独相处。   方恒很识趣,哈哈笑了两声:   “那我先回家,不做电灯泡啦。”   说罢,背对两人挥了挥手,哼起小曲,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留下的两人,却只有一把伞。   蒙弄撑起伞,沉默地放在两人中间。   在细雨中走了一段路,宁持之才开口问:   “你想和我说什么?”   “宁持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治好了我的病。”   宁持之脸色骤变,反问:“谁和你说的?”   “没有谁,”蒙弄本来还在怀疑景念,可宁持之的反应无疑证明了真实性,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挣扎和不舍完全没有意义,不由生气了,“你骗我。看我着急,就这么有意思吗?”   宁持之闷哼一声,道:“快松手,疼。”   蒙弄才发现自己握着宁持之肌肉拉伤的手臂,连忙松开手,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宁持之握着手臂,思索着如何回答,表情急躁。   他了解蒙弄,这个Alpha的自尊心极高。两人相处,蒙弄本身就处于弱势地位,如果贸然让蒙弄知道自己的性命都是被宁持之救下的,宁持之会担心无法保护蒙弄的尊严。   “我没想骗你!本来想等那场演唱会结束后和你说的,但那天……你提前走了。”   “我也不想提前走的,只是我当时看见,你在和另外的Alpha聊天。”蒙弄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责备。   宁持之一愣,回忆片刻,解释:“应该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里有很多Alpha,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位。”   举办演唱会需要大量的前期沟通工作,但是蒙弄没想到这些都是宁持之亲自对接。   原来是这样。   蒙弄眼睛亮了。   他竟是那么在乎、珍惜的对待蒙弄。   蒙弄松开手里的伞。   胸口很热,心脏砰砰直跳,蒙弄一手搂住宁持之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分开omega的衬衫,露出后颈的腺体。   马路上人来人往,但蒙弄情不自禁地咬上宁持之的腺体。   被咬住脖子的宁持之抬手推蒙弄的胸膛,他的脸都被雨水打湿了,颤声说:   “蒙弄,别……”   “为什么?”被拒绝的蒙弄委屈极了,低声道,“和我在一起,让我标记你,好不好?”   宁持之没说话,拉着他躲到人烟稀少的小巷。   走路的时候蒙弄也忍不住抚摸宁持之的后颈。   旁边经过的路人看到两人这样,都在偷笑。   AO结合后,会有长达一个月的不稳定期,其中Alpha的反应尤其强烈,甚至会影响日常生活。   偶尔也能在公众场合看见Alpha忍不住咬omega的脖子。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就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手指一样正常。   当然,只有结婚登记后一个月内才能这么做,否则会被训斥影响市容。   小巷里。   宁持之摸出一根烟,但因为淋着雨,所以无法点燃。   蒙弄不想让他吸烟,把他手里的烟拽出来扔到地上。   “为什么要标记我,”宁持之深吸一口气,问,“方恒和你说了什么?”   “……?”   “不是他说的那样。”宁持之抬起左手按住自己后颈处新鲜的牙印,“我不是因为想让你标记我,才剪的短发。”   “……”   蒙弄这才知道,宁持之剪发的真正原因。   放心了。   蒙弄弯腰把额头放到宁持之肩膀上。如果是这个人,没问题的,这是他的omega,可以对他说。   “……我喜欢你。”   “不。”细雨下宁持之的脸色十分苍白,他大声道,“你不可能喜欢我。”   被毫不犹豫的反驳,蒙弄受到打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持之,认真地说:“我是真心的。”   宁持之身体都僵硬了,他的眼睛里顿时溢满泪水,见蒙弄望来,他难堪地低下头,颤声道:   “之前我说喜欢你,你不是恶心到直接跑掉了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的寿命只剩不到一年时间。”蒙弄痛苦道:“而且……我根本不敢回应你。你比我好太多,谁知道你的表白是不是真的?”   “我比你大这么多岁,抛弃尊严的向你告白,怎么可能是假的!”   “因为你总是那么傲慢!”蒙弄也忍不住哭了,他哽咽着说,“你拒绝过我,还说我是废物,对我阴阳怪气的冷笑。连我爸妈都不要我……你也一样……”   宁持之怔住,旋即搂住蒙弄湿漉漉的后脑,心疼道:   “不是的,蒙弄。我拒绝你是因为那时候你还太小了。我什么时候对你阴阳怪气的冷笑?……是不是因为方恒?我真的很嫉妒他所以才……可我发誓,从来没有不想要你啊。”   蒙弄没说话。   宁持之发抖问:“那你呢?还喜欢方恒吗?如果你是因为感谢我对你的治愈才和我在一起……”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即使是出于感激的爱,一旦有抓住的可能,宁持之也不想放手。察觉到这点的宁持之为自己感到悲哀。   “不是的,我不喜欢方恒。我喜欢的人比他更温柔,更隐忍,更包容。”   “你……”   宁持之紧张到发抖,屏息听蒙弄的话,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是……”蒙弄低头把脸埋在宁持之的后颈,含糊着说,“真的爱你。”   听了这话的宁持之,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他靠着蒙弄的肩膀,无声地哭了。   ==   附:   回到公寓,洗完澡。   终于确认恋爱关系的蒙弄,迫不及待地开始盘问年长的爱人,那个他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你之前有过几个交往对象?”   年轻的Alpha从后面搂住宁持之,手臂修长有力,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宁持之一点也没挣扎,靠在蒙弄肩膀上,闻言笑了。   “除了你之外,没有。”   “我不信,快说,我不会生气的。”   “真没骗你,”宁持之还是笑,认真地说:“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极限运动,不想有牵挂,所以一直没谈过恋爱。后来……就被你表白了。一直很在意你,也没再接触过其他人。”   “真的?”   “嗯。”   蒙弄脸上一热:“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方恒呢?”   嘴唇碰着宁持之的腺体:“我喜欢的是医院里陪我度过难关的‘方恒’,但那其实是你,是我误会了。”   宁持之浑身都痒了起来,他咬牙忍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如此,以后不要再提离婚的事了,可以吗?”   “嗯,可以。”蒙弄忽然想起什么,道:“不过我要约法三章。”   “什么?”   “从今往后,你只能和我一个人交往,不可以出轨,不能和我吵架。”   “好,当然。还有呢。”   “还有……”   蒙弄凑到宁持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除二人外,没有旁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打出全文完,因为还会继续写与正文相关的番外。   目前定下来的番外有《戒指》、《孵蛋记》、以及景主任出狱的事——副cp完全没融入进主线,只能靠番外补齐,可恶!   总之,还请各位再追一段时间,爱你们~ 第57章 番外,戒指   番外一   夜晚,卧室。   年长者背对着自己,安静无声,似乎早已入睡。   蒙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身后伸手搂住宁持之的腰,两人之间距离拉近,蒙弄的胸膛偶尔能触碰到对方的脊背。   他们以一种很亲密的姿势靠着。   蒙弄莫名地紧张起来,屏住呼吸。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   毕竟宁持之总是喜欢为蒙弄考虑,为他维持体面,几乎不和他争吵。同时,他们是灵魂伴侣、命定之人,他属于他,没有理由抗拒——   正在胡思乱想,怀里的Omega像是被他吵醒了,忽然转过身。   “睡不着吗?”   黑暗中,宁持之轻轻摸蒙弄的脸。   蒙弄‘嗯’了一声。   愧疚于打扰了对方的睡眠,但他现在不想中断与宁持之的对话。正在想要说些什么好,年长的爱人便压着吻住蒙弄的嘴唇。   只有蒙弄能闻到的冷调香气,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我来帮你入睡。”   唇分开时,宁持之声音沙哑,望向蒙弄的眼睛炽热无比。   ……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   蒙弄的眼睫毛动了动。他感觉脸颊痒痒的,像是有轻柔的羽毛之类的东西在碰他的脸。   不过那种微弱的痒感很快就消失了。   察觉到了什么的蒙弄没有立即睁眼,保持着入睡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过蒙弄等了一会儿,床垫微动,身旁的人径直从床上起身离开。   蒙弄缓缓睁开眼,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充斥脑海。   居然什么也没发生,连一个吻也没有。   不久前蒙弄永久标记了宁持之,毫无疑问他成为了蒙弄独占的Omega,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血缘还要亲密,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没有解除关系的机会。   但被永久标记的Omega也失去了发情期,宁持之不会再失控,反而显得冷漠疏离。   想着昨晚宁持之咬牙隐忍、拼命控制自己的模样,蒙弄从心底冒出荒唐的想法:   说不定宁持之并不想和蒙弄亲近,之前种种不过是体内荷尔蒙影响,是程序化的安抚。   蒙弄听着宁持之洗漱的声音胡思乱想。   洗手间里传出不间断的流水声,蒙弄忽然想到了什么,暗忖:“不会吧”,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冲到洗手间,就见宁持之手里拿着他昨晚胡乱丢在地上的内裤,放在水流下冲洗。   “……你在干什么?”   蒙弄用快要晕倒的声音叫了一声,上前从宁持之手里夺回自己的衣服。   宁持之惊讶地看着蒙弄,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激动,回答道:   “我在帮你洗内裤。”   蒙弄的脸红了。   他有手洗贴身衣物的习惯,平时都是他自己或者阿姨帮忙洗,没想到宁持之会愿意帮他做这种事。“这个……我可以自己洗,不用你帮我!”   “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你的后辈,也不需要你照顾。”   “顺手而已,况且……”   宁持之心想,你是我的alpha,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注定要携手一生,彼此照顾有什么不好呢?   说着,不由得回忆起昨晚年轻人的热情,简直让宁持之招架不住。年长者的腰,直到现在还酸痛无比。宁持之只好不动声色地用手撑住台面。   蒙弄顺势看向宁持之的手指。   那人本来应该握着琴弦、画笔的手指,此刻被尽数打湿,水珠顺着指尖一滴滴往下落,指尖都有些发红了。   心中郁结,蒙弄道:   “总之,别再多管闲事了,我不需要你照看我!”   “……”   宁持之一愣,他张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好。”   宁持之背对着蒙弄,轻声说:“……我想洗个澡,你先去吃早饭吧,不用等我。”   言罢脱去上衣,露出白皙的脊背,上面有青紫的指痕。   脖颈上还能清晰看见蒙弄留下的、尚未愈合的牙印。   蒙弄手指紧握。   他讨厌自己不成熟的表现,也讨厌把自己当成小孩看待的宁持之。   听到蒙弄关上门的声音,宁持之怔怔地回头,他拧着眉,一副困扰的模样。   尽管宁持之已经竭力克制,但似乎还是打扰到了蒙弄。   这不是他的本意。宁持之毕竟是第一次和蒙弄谈恋爱,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有掌握好合适的分寸。   幸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蒙弄被公司安排了出国工作。   这样也好,两人分开,年轻人会有更多喘气的空间。   至于宁持之……   兴许能熬过见不到Alpha的这段时间吧。之前不也忍过来了?   宁持之扶住墙壁,他闭上眼,抬起头任由水流打在脸上。   沾湿的发丝阴影处,隐约有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天气闷热,又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的水雾肉眼可见,像是走入了笼。   助理提着蒙弄的行李箱,把蒙弄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工作原因,蒙弄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回   这是他永久标记宁持之后,最长时间没见到宁持之的记录。蒙弄还没有度过不稳定期,迫切想见到自己的omega,所以刚一结束工作,蒙弄就坐红眼航班回国。   他想尽快打开门,但该死的指纹锁也在和蒙弄做对,尝试了好几次才识别成功。   “啪嗒。”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家里的另一位主人走出来打开客厅的灯。   蒙弄伸手遮挡突如其来的灯光,眯眼望向前方,忽然睁大眼睛,惊道:   “郝英才?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站在客厅、穿着睡袍的人并不是宁持之,而是他的医生朋友。   郝英才同样是一脸惊讶:“宁持之不在家,我来借住。等等,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工作结束,所以我提前回来了。”蒙弄有些不快地问:“宁持之在哪里?”   “他去找你了。”   “……?”蒙弄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没听错,宁持之买了今晚的机票,打算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郝英才看了看时间,“现在他还没下飞机。怎么,他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所以没和你说啊。”   蒙弄闻言只能苦笑了。   “你们两个恰好错过,真够戏剧性的。”郝英才想不明白:“难道你和宁持之聊天时,没察觉出异常?”   蒙弄顿了顿,说:“这段时间我们……没怎么联系。”   “咦,你们吵架了?”   “没有。”蒙弄垂下眼帘,“我在国外,不好接电话。”   “现在谁还打电话呀,不都是网络联系嘛。”郝英才不解地看着蒙弄。   蒙弄张张口。   因为之前他把宁持之的网络账号错认为是方恒的,直到现在他也不能毫无芥蒂地给那个账户发送消息,这种事情没办法说出口。   看着年轻的alpha面露难色,郝英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想起不久前宁持之带着哭腔颤抖地说,蒙弄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样子。郝英才认识宁持之太久了,却不记得宁持之有在自己面前这样落泪过,她觉得好友一定是非常珍惜蒙弄,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快乐。   郝英才以为,如果宁持之想对一个人好,一定能够做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蒙弄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这段时间,你和宁持之相处的并不融洽呀。”   “不是,他对我很好。”   蒙弄否认。   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是我和他年龄差得太多了。有时候,我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没必要明白那种东西吧。”   “可是,我觉得他没有把我当伴侣对待,只把我当成小孩、晚辈、甚至学生什么的!”   蒙弄烦躁地走了几步,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些不能呼吸。   “他能因为担心打扰我的工作,而很长时间不联系我,每次都要我主动联系他。”   可是在宁持之还是‘方恒’的时候,他可是会在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抽空与蒙弄聊天的人啊。   难道宁持之觉得比起结合后的蒙弄,还是之前的蒙弄更好吗?   他真的不能理解。   “可能他觉得我不是个好的、合格的alpha。毕竟我曾经受过那样的重伤,身体也不那么强壮……”   “不,别这么想。”郝英才道,“作为你们两个的家庭医生,我必须说你的身体素质在alpha中也算好的。你说宁持之不把你当alpha看待,也不主动联系你——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蒙弄一怔,回头望着郝英才,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你在永久标记宁持之后,曾经送给他一份礼物。”   “嗯。”   蒙弄没想到郝英才会提起这件事。   那是他补送给宁持之的生日礼物,买了很久,却没有做好准备送给他。   毕竟比起宁持之曾经佩戴过的稀世珍宝,蒙弄能给他的,只是一副平平无奇的耳坠罢了。   价格方面没有什么好说,但却是蒙弄精心挑了很久的。   郝英才笑了笑,道,“他想把这副耳坠戴上,但是他可没有穿过耳洞,只能找我帮忙。”   蒙弄有点不好意思,道:“我送给他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他会佩戴。”   早知道宁持之会戴,他也许会送项链、手链之类的,免得他还要挨那两下。   “他当然会戴。宁持之非常非常喜欢你送的礼物,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欢喜的模样。”   蒙弄不由得心头一热,产生喜悦感动的情感。   不过,这和他们刚刚的对话有关系吗?   語——唏——   似乎是看出了蒙弄的疑问,郝英才叹了口气,道:“如果他把你当成亲近的晚辈、学生之类的,怎么会如此欢喜呢,我可没见过他对其他人像对你一样。”   “……”   “而且,你送给他礼物的时候,说过什么吧。”   “什么?”蒙弄一愣,回忆了一会儿,道:“因为我没有提前问宁持之的喜好,只是我个人很喜欢那副耳坠的形状。所以我对宁持之说,这耳坠也许会适合,有点像他——”   郝英才点了点头,道:“问题就在这儿了。”   “……我不明白。”   “你送他的,是一副古法炼制、仙鹤形状的铂金耳坠吧。”   “没错。”   “在你心里,宁持之是那样的形象吗?这也难怪,你们刚认识的时候地位相差悬殊,你太弱小,而他又高高在上,难怪你要用仙鹤来比喻他了。”郝英才道,“宁持之生怕自己不够克制,像是某些发情时放荡下流的omega,表现的太过热情,破坏了你心中的看法。他怕你仰望月光,拿到手中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颗鹅卵石罢了。他怕你后悔。”   蒙弄一震,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我从没这样想。我是担心宁持之看不上我送他的礼物,所以才……”   “我只是说我的猜测,也许宁持之没有这么想,你也不用和我解释。”   蒙弄也明白这个道理,忍了忍没继续说了,他没有太多感情经历,但并不是个笨蛋,听了郝英才的话,很多之前不能解释的疑点都想清楚了。   为什么确认关系后,那个人不像其他omega一样依赖自己的Alpha;为什么对他格外包容,几乎不敢麻烦蒙弄;也总是保持情绪稳定,甚至是若即若离。   蒙弄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许久没用过的软件。对话框中,宁持之与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的那天,还停留在蒙弄以为对方是方恒的那一天。   他没有主动联系过蒙弄,是不是因为他也在等待蒙弄的回应呢?   不是方恒,而是他,联系他,宁持之。   蒙弄几乎是夺门而出,他一边往外跑,一边给宁持之拨通了语音电话。   他知道宁持之现在的飞机航线上全程有网络连接。   几乎是在蒙弄拨打的一瞬间,对方就接听了。   “喂。”   不敢置信、惊喜的声音:   “蒙弄,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宁持之。”   蒙弄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嗓音都在颤抖。   对面传来慌乱的声音,似乎是碰倒了某个东西,宁持之闷哼一声后,问:“发生了什么事,你生病了吗?”   语气十分担忧。   蒙弄没有回答,只是用质问的语气说:“谁让你出国找我的。”   “我……”   宁持之的心猛然一沉。   他没想到蒙弄是来怪罪的。   没时间想蒙弄从哪里听说的消息,宁持之咬了咬牙,直接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烦人了。这样吧,我不会去见你,直接回国——”   “你是应该尽快回来。”   “……”宁持之紧紧握住手机,一时间说不出话,有种无法喘息的窒息感。   “因为我现在就在家里,你在那里根本就见不到我。”蒙弄颤声道:“为什么不提前联系我、告诉我?宁持之,我是想早点见到你,所以才拼命工作回国的,可是你……”   “你在家里?”宁持之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但事已至此,没时间懊悔,他必须尽快安排解决的方案。   宁持之用手揉了揉眉间,随后道:“蒙弄,我立刻买机票回国,稍后把航班信息发给你。”   “哦……”   “让你等我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蒙弄沉默了一下,道:“我也没有提前联系你,还要麻烦你来回奔波,我也对不起。”   “我可能并不想听你道歉,我只是……”宁持之低下头,沉声道:“等我们见面,好好谈一谈,行吗?”   “……”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高兴,或者不高兴……我想知道。”宁持之紧紧握住手机,哑声说,“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   助理最近的事业运不错,用他自己的话说:运气超好。   别的不提,只说他刚来公司就被安排管理艺人蒙弄这件事,让同行同事都羡慕不已。   蒙弄是近期爆红的创作型歌手,他相貌出众,又有才华,出道不久便受到了大批听众的追捧喜爱。   更何况,他还是个Alpha,天生就有很大优势。   小助理对蒙弄特殊性别的优势喜闻乐见,毕竟蒙弄越有人气,他的工作才越有价值。   与蒙弄相处的时间长了,小助理就发现他比起其他Alpha性格很稳定,工作忙碌也不乱发脾气,十分配合,简直是天使艺人,让小助理更加庆幸和满意自己的工作。   只可惜小助理眼中的天使,最近有些反常。   先是蒙弄破天荒拖延交作品小样,然后是罕见的对公司安排他出差露出不满的神情。这都可以理解,只要是人都会对工作有倦怠嘛。   但接下来的事就让小助理有些郁闷了。   比如今天蒙弄一定要在凌晨完成工作后,立即回国。又比如说小助理回家后睡得正香,蒙弄忽然又打电话请他送自己到机场。   “……”   小助理知道,为了保护艺人的隐私,蒙弄出门不能打车,接送蒙弄都是他的工作。   但看着闹钟上明晃晃的凌晨四点,又困又累的小助理忍不住抱怨:“哥,你去机场干什么?”   “有点事。”   “什么事啊?”   “……”   “天亮了再去不行吗?”小助理哀嚎。   “不行,是急事。”蒙弄道,“你不方便的话,我叫家里的司机来接我好了。”   “别别别。”对自己工作很满意,不想被开除的小助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说,“我马上就到你家,等我一下。”   等两人到了机场,小助理才知道蒙弄口中的急事,不过是区区等人。   航班延误,在休息室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后,助理终于撑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听到蒙弄在和人说话。   两人都有些激动,但明显压抑着声音,只能偶尔听到零星的几个字。   不过,当小助理听到“戒指”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通电般迅速清醒,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你们……”   小助理认出几乎贴在蒙弄身上的那个男人,就是现在与蒙弄同居的omega,似乎是叫宁持之的。长途跋涉后,宁持之表情略显疲惫,左边脸颊还有微不可见的擦伤痕迹。   他的眼圈通红,手指还扣在蒙弄左手的无名指上,而自己负责的艺人,指根处多了一枚看上去有岁月痕迹的戒指。   小助理干笑两声:“哥,你们这是?”   蒙弄拉着宁持之的手,没回答。   看着蒙弄的眼神,小助理暗道不妙。   他勉强打起精神,鼓掌:“好漂亮的戒指!如果工作的时候能摘下来就好啦,也免得划伤……”   公司知道蒙弄是已婚状态,但综合考虑来看,他们当然希望蒙弄的婚姻状况可以被隐瞒下去。这对蒙弄的事业发展更好。   然而,蒙弄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会摘的。”   “啊,这……”   “如果公司不能接受,就与我解约好了。”   “……”   小助理无语一阵。   苍天,他那完美的合作艺人,也要开始让人头痛的叛逆青春期了?   可以预想到的是,小助理顺风顺水、惹人艳羡的强事业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许会有反复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