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切错号了怎么办   作者:禁庭春昼   简介:   预收《陆医生,咬一口》abo   本文文案:傅绥出道即巅峰,然后一直没下来过。   傅绥的粉丝都知道,傅绥有一个从出道起就一直陪着他的男粉,不撕逼不掐架,专注自家认真追星,可谓粉圈楷模,甚至每次他抢了前排,傅绥都会回他一个句号。   追星当如是。   奚年是个选秀节目末位出道的小明星,唱跳双废,演技拉跨,只有脸能看。   没人知道他进娱乐圈只是为了离那个人近一点。   有一天他大号抢了傅绥前排   由于时间匆忙来不及编辑彩虹屁文案,只能发一句:哥哥!   傅绥回他了:嗯。   你跌跌撞撞向我走来,而我已张开双臂等候多时。   年上,甜文,慢热   封面感谢基友@容宝 可可爱爱超喜欢   预收文案   遭遇前任劈腿后,沈旭对AO关系充满了偏见,一年后,他自己分化成了omega。   沈旭:……   沈旭觉得自己大概要孤寡一生了,没想到遇到一个哪哪都合意的医生,重要的是,对方好像很喜欢他,可惜是alpha。   沈旭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他:不标记,不结婚,不公开,可以吗?   陆薄言:可以。   在一起之后,沈旭被前任两口子来回折腾,不堪其扰,对陆薄言说:要还是不结婚吧?   陆薄言:你考虑好了?   沈旭:那算了。   陆薄言:不行。   婚后,陆医生继续恪守不标记的约定,但沈旭渐渐觉得标记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按下陆薄言用抑制剂的手,指着自己脖子:陆医生,咬这里   然后沈旭人没了。   陆薄言第一次见到沈旭时,他在画画,后来他知道,他在等男友。   没有人知道,严谨自律的陆医生,也曾有过触不可及的妄念。   得过且过自在咸鱼受x严谨自律医生攻 第1章   #许修然奚年组合解散#   @卡卡卡卡农:唏嘘居然才解散?   @许修然二房:悦娱终于做人了?奚年就一吸血糊咖,星光出道的数他最差,团散还被捆绑这么多年我然实惨   @xx少年今天解散:美人就该独美,x某那整容脸谁耐烦看   @许修然二房:谁整容啊,扒着许修然吸血的废物粉丝也好意思出来吠?还有造谣违法望你知。   @xx少年今天解散:我说了许修然了?[疑惑][疑惑]   @瓜田李下猹:唏嘘,许修然要转型吧,没见过演员带组合的   @退堂鼓一级选手:许修然是那个演陈青玉的吗?他竟然有组合,奚年是哪个啊?   @吃瓜专用号:唏嘘,奚年你都不知道,傅大佬的小娇妻啊[狗头][狗头]   @陆烬年太太:滚,吃瓜少拉你傅哥   @九里见一日:不是,你们唏嘘半天,组合叫什么名啊?   @说你什么好呢:就唏嘘啊[狗头]   奚年刷了半天的手顿住,也有点恍惚,叫什么来着?哦,xx少年。   当年成立的时候公司说的是,奚年和许修然名字首字母都是x,xx也有无限可能的意思,总之就是对他们寄予了厚望。   粉丝显然不吃这套,大部分时候用叉叉或者唏嘘称呼他们,每次他或者许修然有什么风吹草动必然伴随“唏嘘体”。   这组合从成立的第一天就透着股“明天解散”的味道,事实也确实是名存实亡。   他们一起发了一张专辑《许你光年》之后,许修然就演戏去了。奚年一边上学一边零零散散地接通告,虽然是队友,他跟许修然已经小半年没见,上次见面还是公司年会。   奚年刷微博,更喜欢看热搜话题的实时广场,不同于前排营销号和粉丝控场,这里要热闹真切得多,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有,粉黑掐架路人吃瓜,还有看透人生的感慨。   @红尘知味斋:本来也不是一条道的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挺好。   奚年也觉得挺好,但别人多半不会那么觉得。   “奚老师。”化妆师喊他。   这位化妆师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是个实习生,也不懂得掩藏情绪,看向奚年的时候,眼里还带着同情。奚年和许修然是有专属化妆师的,现在却沦落到和刚出道的小明星一起挤化妆间。   奚年抬头,他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化妆师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一点:“奚老师,到你了。”   奚年混得不上不下,他自认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作老师的地方,每次被这么喊总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但圈里大家都那么喊,他总不能不让人叫。   奚年应了声好,起身走进化妆室。   说是化妆室也而不尽然,这里很大,成排的衣架上挂满了当季的新衣,还有一些大品牌的经典款。   造型师上下看了他几眼,很快从架子上取下服装交给他。   造型师是公司的造型师,不是每个艺人都请得起专属的造型师,也不是每一次活动都值得花大价钱请人设计造型,公司请聘请的造型师所有签约艺人都可以免费用。   在这里做造型,想要出彩很难,不过一般也不会出错。   造型师跟化妆师交流了几句,奚年才知道刚才那喊他的小姑娘不是实习生,奚年今天的妆就是她负责。   奚年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坐下,那姑娘站在他身后,盯着镜子看了半天,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奚老师你放心,今晚你一定艳压全场。”   “……”   她说着艳压全场,但奚年怎么看都觉得,她说的是艳压许修然。今晚是江城文化影视节开幕,今年承办方是悦娱,算是悦娱主场,旗下明星都会参加,这也是奚年和许修然最后一次合体活动。   xx少年虽然听起来很敷衍,毕竟也是他们刚出道正当红的时候成立的,公司派了两个助理,还有专属的化妆师为他们服务。   现在两个助理和化妆师都跟着许修然出商务去了,所以奚年只能来公司做造型,等着许修然回来再一起去活动现场。   然而化完妆,助理小张微信群里通知他,路上堵车,他们来不及回公司接他了,叫他想办法自己去会场。   行,现在连车也没了。   奚年犹豫着要不要乘出租车过去,他要是真喊了出租车,恐怕今天就要上第二次热搜,标题他都想好了:唏嘘奚年乘出租车   最后奚年是跟刚出道的一个组合一起去的,这组合很有意思,一般偶像团体不是男团就是女团,极少有男女混团的,这个组合就是男女混搭。   三个小孩两男一女,是三胞胎,姐弟三个一起出道的。   奚年当年是选秀出道,算是他们的前辈,三个半大小孩一口一个奚老师,嘻嘻哈哈了一路,完全没多想为什么奚年这个前辈要跟他们挤车,到了地方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奚年看了一眼手机,摇头:“下次有机会吧。”   他按照助理发的定位找过去,许修然在闭目小憩,今晚的红毯,可走可不走,看许修然这一身打扮,估计是要走的。   红毯的终点是签字板,起点则是车。奚年当然知道自己被排挤了,他就是奇怪,许修然怎么不干脆再绝一点自己走了红毯。   奚年短时间也没处去借车,许修然要是走了,他要么真就出租车走红毯,要么就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   许修然睁开眼,上下打量着奚年,微不可查地蹙眉,然后很快放松。   奚年想到那个化妆师小田的话,艳压全场。   可明星走红毯比的从来都不只是脸,他大概知道许修然非要等他一起走是为什么了。   他这一身是公司造型师给他搭的,公司共用的服装自然贵不到哪里去。许修然一身的FD,手表也是FD同集团旗下的,Bre的经典款之一,这一身装束加手表能有小六位数。   红毯不是T台,尤其这样不算太隆重的场合,没有太多讲究,走起来也随意很多。   奚年和许修然一起下车,不算长的距离,很快就走到头。   签完字主持人简单提几句解散的事,又问他们的未来发展方向,她说完先把话筒递给了许修然。奚年了然,主持人也是悦娱的,他们大概是提前打好了招呼。   许修然看向台下的媒体镜头,笑得十分得体:“未来重心会放在拍戏上,有余力的话也会继续出歌,我会尽我所能为大家带来优秀的作品。”   “那让我们一起期待修然的新作品。”主持人说完看向奚年:“奚年呢,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奚年也微笑:“接下来准备去学校领毕业证。”   主持人的笑僵了僵,台下的闪光灯都停了一瞬间,大概也是没想到奚年那么损,众所周知许修然高中肄业。好在那头又有人入场,主持人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叫他们下去了。   一下台许修然就变了脸色,和奚年拉开了至少三步的距离,奚年也无所谓,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看节目。   影视节开幕式,虽然来了很多明星,但大部分就是来走个过场撑撑台面,坐一会儿就走,上场表演的还是歌舞团和名气不显的艺人居多,奚年蹭了车的三胞胎就在其中。   奚年两不沾,他闲得很,索性留到最后看完了所有的节目才离场。   毫不意外的,许修然已经带着助理带着车走了。   组合解散,按常理来说,两个助理应该是他跟许修然一人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修然的前途比他好,他们当然是更想跟着许修然。   人往高处走也正常,但是为了挣前程处处踩他一脚多少有点不厚道。   奚年叹气,现在三胞胎也走了,没人给他蹭车,看来真的只能打车了。   一分钟后,奚年看着排队十九人的字样车费陷入沉思。   十九人,这得排多久,要不然还是乘地铁吧?   奚年犹豫的时候,手机屏幕跳出来电提示。是一个没有备注也没存但是奚年倒背如流的号码。   傅绥,他怎么会来?   奚年紧张起来,他也参加了今晚的活动?不对,今晚悦娱主场,傅绥签在向阳娱乐,应该不会来的。   ……要是真的参加了怎么办?   要是早知道傅绥会来,他今晚根本不会去走红毯,也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多说那一句。父母走后一直是傅绥带着他生活,他对着傅绥多少有一点面对家长的感觉,现在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   心底再忐忑,奚年也还是接了电话。   “奚年。”傅绥的声音一如既往,像是古井里镇过的,凉凉的,让人无端地平静下来,只是也无从窥探主人的情绪。   “傅哥。”奚年低声应道。   傅绥没有废话:“停车场。”   奚年到停车场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打开车门才发现开车的是傅绥。他犹豫片刻,还是绕了一圈走到副驾驶才上车。   总不能叫傅绥给他开车。   傅绥不是多爱说话的人,他也没有放音乐,车内只能听到他们各自的呼吸。   奚年几次看向傅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倒是这样静谧无声的,也不觉得尴尬,他渐渐平静下来。   活动会场离家挺远,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快到家的时候傅绥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亮了。   奚年下意识看过去,管红,是傅绥的经纪人。   傅绥依旧目视前方,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但红姐这个时间打电话一定是有事。   “傅哥……”   “接。”   傅绥双手没离方向盘,显然是叫奚年接的意思,奚年拿起手机向上滑动屏幕,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的管红的声音:“傅绥你不是说回去了?”   奚年有些尴尬,正要自报家门,就听傅绥说:“免提。”   车内很安静,傅绥的声音也被收了进去,只是因为离得远,不大清晰,那头管红问:“你说什么?”   奚年依言开了免提。   “什么事?”   管红显然也不指望他会解释,直接说:“你被跟拍了。”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陆医生,咬一口》   遭遇前任劈腿后,沈旭对AO关系充满了偏见,一年后,他自己分化成了omega。   沈旭:……   沈旭觉得自己大概要孤寡一生了,没想到遇到一个哪哪都合意的医生,重要的是,对方好像很喜欢他,可惜是alpha。   沈旭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他:不标记,不结婚,不公开,可以吗?   陆薄言:可以。   在一起之后,沈旭被前任两口子来回折腾,不堪其扰,对陆薄言说:要还是不结婚吧?   陆薄言:你考虑好了?   沈旭:那算了。   陆薄言:不行。   婚后,陆医生继续恪守不标记的约定,但沈旭渐渐觉得标记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按下陆薄言用抑制剂的手,指着自己脖子:陆医生,咬这里   然后沈旭人没了。   陆薄言第一次见到沈旭时,他在画画,后来他知道,他在等男友。   没有人知道,严谨自律的陆医生,也曾有过触不可及的妄念。   得过且过自在咸鱼受x严谨自律医生攻 第2章   “你老实说,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   傅绥不置可否:“收到报价了?”   管红一下子音量都提高了:“你干什么了?!”   傅绥说的报价是说新闻公关的报价,一般狗仔跟拍到一些严重影响艺人形象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联系明星私下解决,谈不拢才会选择公开——针对性地打击除外。   奚年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听红姐的意思,像是傅绥真的有在交往的人,不然怎么做“出格”的事?   傅绥轻笑一声:“挂了。”   “傅绥!你给我说清楚!”   奚年第一次听到红姐这么失态,傅绥的样子也有一些陌生,在奚年的印象中,傅绥一向是周全妥帖的,这样几句话让人暴跳如雷的傅绥他还是第一次见,就像在他眼中,傅绥永远不会跟“出格”两个字沾边。   傅绥见他愣着,又说了一句:“要我教你怎么挂?”   管红意识到傅绥这话不是在对她说,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年年也在啊。”   “……嗯。”   “刚才你傅哥一直跟你在一起?”   奚年看了一眼傅绥,傅绥没有再叫他挂电话的意思,于是应了一声,顺便为他说了句话:“傅哥来接我。”   管红冷静下来想想也知道傅绥刚才是故意的,转而宽慰奚年:“年年啊,热搜的事情不要担心,红姐这边会处理好的。”   热搜,什么热搜,奚年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又跟管红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然后立即打开微博,入目就是一个“爆”。   #傅绥恋情曝光#   往下翻一翻还有   #傅绥奚年#   #傅绥停车场#   千算万算奚年都算不到,他今天的第二次热搜是跟傅绥一起上的,还一上上三个。   傅绥是什么人呢,国内含金量高的奖他都拿了个遍,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也拿了两个,跟奚年不一样,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一向洁身自好,半点绯闻不沾,现在却因为他出了个这么离谱的。那几个热搜标题加一块就能连成一句话,傅绥奚年停车场恋情曝光,浮想联翩。   前方行人过马路,傅绥停下等待,手指轻点方向盘,提醒他:“不要点赞。”   奚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拿的是傅绥的手机。   “抱歉。”   他立刻关了界面把手机放回去,拿起自己的手机,悬浮窗里有一条来自星光小闹钟的提示:您的爱豆@傅绥上线啦,快去与他互动吧!   “……”   傅绥的账号一向是他自己在打理,他也不冲浪,上线必发微博,要是往常,奚年看到小闹钟提醒,一定立刻上线留言抢前排。   今天来这么一出,估计跟他一样在蹲傅绥发微博的人应该不少。   他点进话题看,前排都是营销号,内容大同小异,取了个吸睛的标题,傅绥恋情曝光,偏偏又没胆子真的造谣,似是而非地说了一番话,最后说他们是好朋友。   “傅绥出道多年,优秀作品无数,口碑一向很好,不过一直没听说圈内有什么朋友,没想到和奚年关系还不错。”   看起来像是随便拍了几张照,借着傅绥的名字赚一波流量而已,任谁见了都要骂一句营销号标题党不做人,实际影响不大,但奚年依旧拧着眉。   照片是在停车场拍的,根据照片上标的时间,傅绥在停车场等了他至少一个小时,跟拍的人也至少蹲了一个小时。   问题是他上车的时候注意过,附近没有蹲守的人,说明对方不仅蹲得久,还藏得很好,不会是无意撞见后拍下的。   但这样精心地蹲点,拍了他几张上车的照片竟然就结束了。   明明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再跟一程,要是能跟到酒店或者一起进了小区可以发挥的空间会更大,这样直接发出来是不合常理的。   虽说他是个男人,就算一起进了酒店这新闻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但怎么也算是有头有尾,现在这样,显得很儿戏。   是因为跟拍的人当时没有车?   他只是在活动会场恰巧撞见了傅绥,于是临时计划蹲点?   奚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汽车很快驶入小区,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   傅绥和奚年各自回卧室,奚年前一阵忙着准备毕业答辩,早睡早起作息十分规律,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几乎是沾床就睡。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傅绥已经出去了。   奚年再看微博,热搜已经下去,傅绥超话也没什么痕迹,倒是他自己涨了一点粉丝。搜索傅绥,关联词条也是干干净净,看不到奚年的影子。   搜索奚年倒是热闹得很,不光有傅绥还有许修然。昨晚他和傅绥的热搜几乎吸引了所有视线,对比他跟许修然红毯穿搭的话题建好了但没能上去热搜。   大概是买了通告又临时放弃了,奚年笑了一下,许修然还真是没让他失望。   粉丝群的消息显示999+   奚年加的这个群准入门槛不低,消费凭证在五万以上才能进,因此群里人不多,平时也还算活跃,但一晚上999还是少有的,多半是因为昨晚的热搜。   这是傅绥的粉丝群,对于热搜的另一个主角必然不会太友好,奚年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进去,但是情况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一开始确实有关于热搜的讨论,后面却都在蹲傅绥发微博。   @陆烬年太太:嫂子们别唏嘘了傅哥上线了!   @纵火犯萧燃:!!!   @纵火犯萧燃:姐妹们我先遁   @傅绥小老婆:怎么还不发?傅哥不是出了名的快吗(危险发言   @阿绥小迷妹:这次终于要超过三十个字了吗?   @祁王妃:今天好像没什么事儿吧?   @祁王妃:难道是发自拍?!   @绥宁安康:莫非又要进组?[托腮]   @阿绥小迷妹:可能是接了新的商务[摩拳擦掌.jpg]   @陆烬年太太:下线了???   @纵火犯萧燃:[大哭][大哭][大哭]   @祁王妃:上线吃自己的瓜?   傅绥一般只在进组前杀青后发微博,还有极少量的商务,难得上线一次大家都很期待,万万没想到,上线两分钟他什么都没干又下线了。   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傅绥小老婆:傅绥你没有心!   罪魁祸首奚年:“……”   有亿点点心虚。   *   出于某种弥补心里,奚年剪了一会儿视频,吃完午饭,才打车去公司。   组合解散不只是发一条公告的事,还有许多后续的事要处理,他跟许修然没有什么共同商务,因此主要休息室、经纪人、助理之类的问题。   原先的休息室是双人的,现在大概率会留给许修然,两个助理应该也是,就是不知道经纪人会怎么变动。   奚年依稀听说,公司最近有股东变换,高层也有一些变动,今天就在开大会,不知道对他有什么影响。   他在提前约定好的小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进来了一个眼生的男人。   四十左右,戴着黑框镜,身材瘦削,眉宇间有一个川字,法令纹也很明显,看上去是个很严肃的人。   奚年直觉这就是自己的新经纪人。他站起来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叫聂康。”   聂康,奚年听过这个名字,管红口中听到的,他们似乎是同学。   虽然管红提起他的时候没什么好话,但是能被她记着,聂康必然也不一般,奚年有些不确定,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他的经纪人吗?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了。   “我暂任悦娱艺人部总监,今天开会,公司人员变动比较大,艺人与经纪人组合也有一些变化,暂时没有人带你。”   “……”   这不就是说他没人要,所以聂康这个总监只好勉为其难地带一下吗?   奚年当然不至于真的没人要,但是公司对艺人和经纪人是有评级的,奚年好歹曾经红过,他的评级不低,有资格带他的经纪一只手数得过来,都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不愿意接手也正常。   “……麻烦聂总了。”   “你的发展计划我会在一周之内列好,到时候你再来公司我们详谈。”   “好。”   “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休息度个假,也可以规划一下未来的方向,我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会参考你的意见。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聂康新官上任,要做的事不少,奚年没多留,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走。   奚年前脚走,后脚聂康就接了电话。   奚年要是在这一定能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是傅绥的经纪人管红。   “怎么样,见到了吗?”   “见了。”   “年年长得好看,演技虽然不太好,但其实很有灵性,先前接的剧都奔着挣钱去的,我知道你看剧本很准,但你给他接戏的话,最好找个会调|教人的导演……”   聂康打断她:“你可以直接签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还不是……算了,总之你好好带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聂康若有所思:“他和傅绥是什么关系?” 第3章   “你和傅绥什么关系?”   时隔一周,奚年按约定到公司,没想到正好遇到了许修然。   电梯里,四个人一三分立地站着,奚年、许修然,还有他们曾经的两个助理,这两个人现在都跟着许修然。见到奚年的时候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十分默契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许修然问话的时候,助理小刘从电梯墙上看了奚年一眼,奚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   “我是他粉丝啊,你忘了?”   两年前,奚年跟何明的矛盾还没有那么明显的时候,他和许修然一起参加了一个电视台活动,碰巧,傅绥那天也在。   彼时傅绥刚拿了金棕榈电影节最佳男主,在电视台参加一个专访。傅绥在圈内是个传奇,他出道就是男主,新人奖都没拿过,直接拿了影帝,之后一路高歌,26岁捧回金棕榈奖。   难得遇上,许修然想去搭关系。   他用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让傅绥听到的声音说:“奚年你不是说喜欢傅哥吗,我们一起去要个签名吧?”   后台人不少,对这样的事都见惯不怪了,所谓的追星很多时候都只是个幌子,重点是攀关系,能攀上最好,攀不上,发个微博也能蹭点关注。   傅绥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奚年下意识低头,他知道今天傅绥也在电视台,但他们的录制时间是错开的,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后台遇上了。   许修然拿胳膊搡了搡发愣的奚年,推着他往傅绥那里去,助理随身带着笔记本,这时候拿出来给他们一人一本。   “傅老师,我们都是您的粉丝,可以要一个签名吗?”   傅绥的助理也在,奚年以为她会替傅绥拒绝,但她只是站着什么都没做,在许修然看不见的角度冲奚年眨眨眼。   许修然也没想到传闻中恃才傲物不近人情的傅绥那么好说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试探着多提了一个要求,称呼也改了。   “傅哥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你的作品我都看过,可以给我一个to签吗?”   to签就是专属的签名,一般会带上粉丝的名字和祝福,这样一来他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傅绥。   傅绥还真给他签了。   to许修然   傅绥   没有什么祝福,但就这样也很难得,许修然一本满足地捧着两分钟前还在助理包里的本子说要拿回家供起来,这时候他倒是忘了,他一开始说的奚年喜欢傅绥的话了。   签完了许修然,傅绥看向奚年。   奚年也把自己的本子展开压平递到他面前,刚递过去,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就喊了一声:“傅老师,调试好了。”   奚年下意识就要收回本子,被傅绥捏住了。   傅绥没有抬头,也没有问奚年的名字,写完之后合上本子还给奚年,像是赶着去录节目。   奚年打开看书页上只有两个字,傅绥。   许修然凑过来看了一眼:“可惜傅哥上台了,不然你也能要个to签。”   许修然显然也还记得这件事,他自喜于傅绥的差别对待,那天录完节目之后,他第一时间关注傅绥并晒了签名,自然的,他没有提及奚年。   但他没想到傅绥不仅没有回关,连转赞评也没有,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是他单方面倒贴。   他要真是傅绥粉丝也就算了,但他不是,他就是奔着傅绥去的。而傅绥呢?对他和隔着网线追星的普通粉丝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奚年说,傅绥深夜在停车场等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他是傅绥的粉丝。   任谁都听得出来,奚年是故意的,就像他上次说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是领毕业证。   两个助理尴尬盯着自己鞋面看了不知多久,电梯终于在24层停下,奚年去找聂康,许修然要去25层。   门关上之后,助理小张去看许修然的表情,知道他心情不佳,一会儿签了合同又要赶行程,不知道多少事,许修然对外向来是温和礼貌的,有气只会对他们撒。   为了少点麻烦,小张咬咬牙:“然哥,我上次回公司拿资料的时候,听到明哥和徐总说,燕导新电影出了岔子,暂时拍不了,傅绥的档期空出来了,现在很多综艺都在争取他。”   许修然在拍戏,请假不算太容易,今天专程回来是为了签《穷游》的合同。   “你没听错?”   小张点点头:“我听徐总亲口说的。”   许修然神色稍霁,徐总就是今天过来签合同的人,他是穷游制作方的,这样说来,穷游应该也在争取傅绥,等会儿可以确认一下消息,如果是真的,不管傅绥接不接,他都能营销坐实追星人设,洗刷当年的耻辱。   *   奚年出了电梯直接往总监办公室走,聂康跟何明比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是他足够守时,他和奚年约了下午两点,奚年提早五分钟到,他已经坐在办公室了。   “坐。”   总监办公室不小,划出一片会客区,奚年在沙发上坐下,聂康拿出来一份综艺策划书递给他。   上周奚年还没到家,聂康就给他发了一份观影单,观影单上列了国内国外百来部影片,一部分是他看过的,一部分他连听都没听过,甚至还有黑白电影和默片。   很多片子网络上都找不到片源,好在傅绥库存丰富,收录了许多影碟,大部分找不到片源的他那里都有。   奚年看了一周的电影,还自觉去找了一些表演公开课来听,满心以为聂康是要他走演员的路子了,没想到今天给他一份综艺策划书。   “我们旅游吧,旅行综艺?”   “嗯,”聂康喝了口水,问他,“看过吗?”   奚年摇摇头,这两年国内旅行综艺热度很高,节目也不少,提起旅行综艺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穷游》,奚年也是,没看过但听过。   至于手上这个《我们旅游吧》,奚年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策划书上写是第二季,第二季了依旧没有一点知名度,可见第一季真的是扑得一点水花都没有。   奚年把目光投向聂康刚才一起拿过来的三个文件夹上,大概是剧本,他想。   聂康把文件夹给他:“三个试读剧本,有意向可以去试试,喜欢什么角色过去试镜就行。”   奚年看了看,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但是都跟他想的有些出入,并不是那种圈粉快,拍摄周期短,靠一张脸就能撑起来的偶像剧。   电视剧一部是大女主历史剧,另一部是都市职场剧,讲的是建筑设计行业,电影是消防题材。   聂康拿过文件夹,分别圈出了一个角色给他看:“你想参演的话,我建议是这几个角色。”   历史剧中女二的表弟,职场剧中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最后一部最离谱,消防题材,连消防员都不是,是个毫无安全意识引发了火灾之后哭得稀里哗啦被消防员救出来的反面角色。   奚年有点懵,他当年唯一一次演戏,是一部古偶的男三,剧中第一美男,他靠着这张脸好歹是撑住了,到现在,将近两年过去了,还有人不断因为这个角色入坑成为他的颜粉。   现在看聂康给他圈的角色,显然是真的要他练练演技。   “我个人还是建议你先上综艺,周期短,回报率高,人气回笼之后挑选余地也大一些。至于这三部剧,你想接也行,只要试镜能过,档期都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一看就是没什么戏份的角色,全拍都用不了多久。   奚年不知道聂康为什么对这个看起来很可能继续扑的综艺有那么强的信心,他看上去很确定《旅行》不会像第一季那样继续扑下去。   奚年要单纯得多,他把策划书往后翻,翻到附录,看了报价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节目组似乎是急着开拍,奚年这边一定下,那边就表示争取在本周内敲定合同签约,并通知奚年月底进入拍摄。   合同里有配合宣传这一条,为此聂康把奚年的微博账号还给他了。   奚年的认证账号是公司申请的,之前一直捏在何明手里,他虽然知道密码,也因为这一点从来不发微博。现在换了经纪人,聂康顺理成章地替他把账号要回来了。   奚年登录账号看了一眼,说长草都是客气的,上一条微博还是一周多以前发的组合解散,上过热搜的话题,点赞也才小六位数,留言更是只有五位数。   奚年当初是选秀出道,数据这一块本该是长项,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聂康看他表情,主动说:“可以找专人替你打理。”   奚年摇头:“不用。”   他多少有点受傅绥的影响,认为自己的账号自己打理才是最好的,他很清楚粉丝想要接近偶像的心理。   他就是想起自己精心经营多年的另一个账号,一个作为粉丝存在,却粉丝百万,点赞轻松破十万的红v账号。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自豪还是该失落。   “行,你应该也知道什么能发什么不能发。”聂康对奚年还算信任,只是叮嘱他:“不要切错号。”   “不会。”   奚年答得笃定,追星的谁还没几个小号了,他最多的时候来四个号来回切换也没出过岔子,这才哪到哪。   作者有话说:   给年年插旗! 第4章   奚年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直播预热在明天,大部分明星赶通告的时间都相对紧凑,奚年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来,没想到车上已经有一个人。   节目组很少见地派了一辆房车来,夏柏阳躺在车尾床上。   节目组派来的助理小声解释:“我们原本另外派了车接您,夏老师知道您也是今天到之后就说要等。”   奚年点点头,尽量放轻动作,但再怎么小,上车总归是有动静的,夏柏阳坐起来,睡眼惺忪的,看到奚年立刻从床上起来。   “奚年你来啦!”   奚年愣了一下,因为他的热情。   他和夏柏阳虽然是一个舞台出来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多好。那时候奚年底子差,靠脸过了海选,但为了留到最后,后续的每一天,他都付出了加倍的努力,根本没有时间去交朋友,除了一开始在同一个宿舍后来还送了他一只乌龟的舍友,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而那位舍友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助理显然已经见识过夏柏阳的性格,帮着奚年放好行李,告诉他:“车上有几个收集花絮的摄像头,不过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适合播出的我们不会放。”   夏柏阳打开冰箱,满冰箱的苏打水展现在奚年面前:“你喜欢什么口味?”   “都可以。”   夏柏阳拿了两瓶白桃味的,一瓶递给奚年,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他:“烧烤火锅小龙虾,你喜欢什么?”   “火锅。”   他其实都没什么执念,他喜欢一切西红柿口味,三个非要选的话,他选择有番茄锅底的火锅。   但夏柏阳显然很开心,他是一个情绪十分外显的人,奚年有点受傅绥影响,虽然不至于像他那么内敛,但也很少像夏柏阳这样直白热情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夏柏阳摸出手机:“快快快我们加个微信。”   之后这一路上,他的嘴就没停过,下车的时候苏打水已经见底。   节目组给他们安排住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是这个小县城规格最高的,奚年还有点意外,开了那么久的车,他以为会到荒郊野外。   旅行综艺,也没听说有在酒店拍的。   助理说,暂时在这里集合,等明天人齐了再去拍摄地点。   夏柏阳很有分寸,刚才还拉着奚年说个不停,真到了酒店他也没提去奚年房间玩,不过奚年刚回房间就发现他被夏柏阳拉进了一个名为【烧烤火锅小龙虾】的群。   烧烤小王子:我终于把火锅找来了!   香菜yyds:欢迎火锅!   奚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就是刚才夏柏阳外问他喜欢什么的原因?刚才在车上夏柏阳说他喜欢烧烤,烧烤小王子应该是他了,不知道香菜是谁。   安年:你们好   烧烤小王子:年年快改备注   奚年想了想,把群id改成了番茄锅底,他改完就发现,群里还有另外两个画风不一样的成员,一个明晃晃地写了卫逸,当年《星途光耀》的冠军,如今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   还有一个DF简,东方简,季军。   这样的话,香菜应该也是星光出道的成员。   DF简:你好   烧烤小王子:东方你不要那么傲娇   烧烤小王子:你不是很喜欢年年吗?   烧烤小王子:你表白的机会到了   东方简没理他,打完招呼就消失不见了,夏柏阳跟奚年解释:他有一首歌适合你来唱,压了三年了。   奚年看着手机屏幕,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迷茫,他们当初在参加选秀的时候是全封闭的,不允许使用手机,没有办法联络外界,之后选秀结束十人成团,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巡回演唱会,奚年跟另外九人都有微博互关,但也仅限于此了。   赛程过半的时候,出道名额就已经基本定下,决赛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前十都相对稳定,他们住在宿舍楼四层,而奚年从二层到三层,一直到决赛之夜意外逆袭出道,他都没上过第四层。   而被奚年挤下去的夏伯阳出了名的人缘好,之后两个月的巡回演唱会里奚年都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他从没想过他们是这样的,就像他不知道原来夏柏阳没有一点芥蒂,原来东方简还给他写过歌。   番茄锅底:晚上一起吃饭?   夏柏阳立刻忘了刚刚在说的事:好啊好啊,我来找你   没一会儿奚年就听到了敲门声,他们一起去吃火锅,吃的番茄锅底和菌菇汤,不过点的东西不多,明天就要开始拍摄,上镜前不宜多吃。   结账的时候夏柏阳抢着要付钱,说他对不起奚年。   奚年不明所以。   “我跟许修然都在争取FD的代言,”他左右看了看,靠近奚年,压低了嗓音说,“我悄悄告诉你,FD是东方他们家族企业旗下的。”   从奚年刚刚看到的情况来看,夏柏阳和东方简显然关系不错,这里面应该有东方简的关系。   但许修然那边不知道这一点,他和夏柏阳在演戏方面其实差不多,不过可能因为性格原因,夏柏阳的粉丝数据一直比他好看,于是他在这方面下了功夫。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忽然解散组合,到文化节开幕式一起走红毯,再到前几天踩着他宣传综艺,都是为了粉丝数据。   那天《我们旅行吧》宣了四位常驻嘉宾之后,晚上《穷游》也宣了本季第一位嘉宾,许修然。   稳稳压在《旅行》头上。   穷游已经拍了四季,有固定的宣发流程,一般是在开拍前一周公开嘉宾阵容,这一次人都还没找齐就开始宣传,第一个宣的还是许修然,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他跟许修然一起上热搜只有一个结果,那天晚上奚年看见了满屏的“唏嘘体”,看到他几乎不认识这两个字。玩梗的路人中混了不少收钱办事的,借着玩梗嘲奚年组合一解散就资源掉档,越来越糊,和许修然差距越拉越大。   踩了奚年不够,许修然和《穷游》还十分默契地拉上了傅绥。   综艺制作很快,大部分都是夏天拍,正好能赶上暑假流量高峰,《我们旅行吧》没什么底盘才把拍摄时间定在五月,这样六月就能播,避开暑期高峰。   没想到《穷游》也要提前拍摄,不光是公布了今年的第一位嘉宾,还从各种渠道放出一些“小道消息”试探节目观众和艺人粉丝的反应。   当红明星无一例外都被拉出来遛了一圈,傅绥更是首当其冲,许修然还空降粉丝群卖了个追星人设,他在超话的发言很快被粉丝截图放出来。   “其他嘉宾?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傅老师?这个倒是不清楚,一切看节目组安排吧。”   “晒签名啊,那个时候年轻,第一次见到偶像有点激动。”   “能合作当然最好了,不过还是那句话,看节目组安排。”   #穷游第五季#   #许修然追星典范#   #傅绥穷游#   显然,论营销手段,《旅行》还是输了《穷游》一截,一晚上三个热搜,所有关注这方面消息的人的知道了穷游第五季即将开拍,许修然是第一位嘉宾,而傅绥很可能加盟。   三个人,奚年在最底层。   “对不起啊,”夏柏阳再次说,“你在江市吗,等回去我给你做烤串,保证比店里卖的好吃。”   “好啊。”   奚年其实没多在意,这事跟夏柏阳关系不大,随便换了任何一个人许修然跟何明的决定都不会变,柿子捡软的捏罢了。   许修然明明是跟夏柏阳争,却踩着他营销,而傅绥,他就算贴上去也是贴得小心翼翼。   连着几个热搜,傻子都知道节目组和许修然的意图,平白被人拉出来打广告傅绥粉丝当然不乐意,但傅绥接不接综艺还不一定,粉丝也不能做得太过。   于是有人带话题发了奚年在四年前剪的视频,四年前他的手法还不太熟练,视频大多数都很简单,只是踩点,或者高光混剪。   这个视频就是傅绥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的高光混剪。   @陆烬年夫人:#傅绥穷游# @岁岁年年太太的陆少个人合集,蹭个热搜[视频链接]   “我就爱美人,怎么了?食色性也”   “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讲道理了?”   “少爷我怎么浑,那也是正经留过洋拿了文凭回来的,斗大字不识一个,你在教少爷做事?”   “沉疴难去,江山支离,国将危矣!”   “我陆烬年,上无愧于国,下无愧于心,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爹娘,我不能再多负一人。”   ……   @阿绥小迷妹: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陆烬年好会骂吗[狗头]   @无风无月:咳,我记得某人雷点就是整容,学历,改年纪?   @绥宁安康:众所周知,重点就在前三句   @安星星:好家伙,预言带师陆烬年   奚年的微博id就是岁岁年年,主业剪视频,副业鉴定傅绥签名真伪,当初许修然晒to签的时候就有人来喊过他鉴定真伪。   奚年当然知道是真的,他看着签的,他也不屑于说谎,因此那一次,虽然许修然被许多人嘲,傅绥粉丝却基本没有下场。   这次不一样,明摆着就是借粉丝的名头贴傅绥,没有一个真正的粉丝能忍得下这口气,哪怕没有下场正面撕,也都带着话题转发了视频阴阳怪气。   奚年不知道许修然看到没,对于他来说这个视频还有一个后遗症,博主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大家终于想起来@岁岁年年似乎已经两个月没有更新了。   当初承诺的百万粉丝福利还没更。   奚年拖到一百二十万粉才发的粉丝福利,是随机抽一位粉丝提任意要求,他来剪视频,他没想到被抽到的人直接去要了圈内同人大手的授权,给他发了一篇傅绥水仙文。   粉丝都有排他性,不愿意看自家哥哥和别人在一起,而所谓的水仙文简单来讲就是傅绥演过的角色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类同人创作在粉圈很常见,不同风格一网打尽,所谓一人千面,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那篇文集合了傅绥演过的九个角色,极尽狗血,九个人纠纠缠缠最,厉害的是人设基本没崩,算得上是镇圈神作。   傅绥是个男人,不可能去演女性角色,所以这篇同人文本质耽美属性,而众所周知@岁岁年年是个男粉。   不那么众所周知的,奚年喜欢傅绥,喜欢了很多年。 第5章   当时傅绥的超话内,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奚年又大涨了一波粉。写同人文的那位,为了方便他创作,还把故事改成了两个人前世今生的纠葛,这样素材运用上要容易许多。   虽说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但一开始确实是奚年自己答应的事,他不能反口。   时间还早,奚年又剪了一会儿视频,其实这视频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多难,剧本就在那,找出合适的素材剩下通过各种手法剪辑起来就行。   他拖了两个月的原因在于一段床、戏,网络上有很多可以用的不露脸的素材,但在奚年的认知中,既然剪的是傅绥的视频,就不该出现其他人。   可傅绥实在是很少拍脱衣的镜头。   奚年找遍了傅绥所有作品,一共也只有八个镜头,三个受伤,其中还有咬着绷带的,两个在洗澡,两个是换衣服,还有一个在游泳。   他强忍着羞耻,剪了脱衣的镜头进去,没有回看,直接盖上了电脑,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脸。   后续再另想办法吧。   第二天奚年开门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也正好打开,他下意识看过去,对面的人冲他点点头:“早上好。”   “早上好,蒲老师。”   蒲弘毅今年五十四,曾经也是火遍大江南北的荧幕常客,奚年小时候看过他不少作品,但他十年前拍戏时出了严重的事故,来之前聂康给奚年讲过,蒲弘毅当初从十米高空坠落,全身上下多出骨折,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年。   蒲弘毅是昨晚到的,最后一位嘉宾一直到他们三个吃了早饭,乘上节目组的车都没有现身。   今天有直播预热,一方面是为了让嘉宾们快速熟悉起来,方便接下来的录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传。   上车前,剧组跟拍助理拿着一个包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接下来几天不能用手机哦,大家把手机关机交上来。”   这是综艺常规套路了,合同里也写明了,三个人自觉交了手机。   夏柏阳问:“电脑呢?”   “不用交。”   夏柏阳喜上眉梢:“奚年我们一起打游戏。”   助理悠悠补充:“那边没网。”   “……”   奚年对游戏兴致不高,他想的是,没也网不耽误他剪视频,宽慰他:“可以玩蜘蛛纸牌。”   今天的直播和明天的录制都是在森林小屋,从酒店过去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和昨天一样,节目组派的是房车,三个人坐在车上玩扑克。   奚年和夏柏阳都只会斗地主,蒲弘毅会的现在年轻人不常玩,不过斗地主很好上手,牌玩多了都是可以融会贯通的,奚年跟着蒲弘躺赢,车停的时候夏柏阳脸上贴满了条子。   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奚年你是不是没抢过地主?”   奚年无辜:“我牌不好。”   蒲弘毅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第一个打开车门下车。   房车停在公路上,公路不宽,但是位置很高,站在公路上往下看可以看见一个湖。   湖的一边是草地,草地上搭了一些帐篷,另一边绿树掩映,这个季节,不管是草还是树都是绿色的,只是看着,就心旷神怡。   他们到了没几分钟,最后一位嘉宾也终于来了,和蒲弘毅一样,奚年也是从小看她的作品长大的,不过她要年轻一些,和蒲弘毅的情况类似,她三年前结婚之后就渐渐开始淡出大众视野。   安若若穿着十分宽松的杏色连衣裙,脚上踩着平底小皮鞋,戴着一顶草编的遮阳帽,朝他们打招呼:“不好意思,昨天去产检了,来得有点晚。”   奚年和夏柏阳都下意识去看她的肚子,安若若也大大方方的:“四个月了。”   他们往湖边的草地走去,这里有一些坡度,夏柏阳走过去搀着安若若,奚年和蒲弘毅走在后面,刚才夏柏阳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奚年虽然也想到怀孕的女士或许会不方便,也只是在她身后看顾着,真要伸手还是会有些顾忌,毕竟男女有别。   夏柏阳和安若若应该是认识。   这一路夏柏阳都在有意无意的往安若若的肚子看,坐下的时候,安若若干脆问他:“要摸摸吗?”   夏柏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安若若笑他:“你羞什么,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我和你姐姐一起拍杂志你非要跟着来。”   奚年想起来,那时候队里一直有传言,夏柏阳的表姐是当红明星,他已经预定了一个成团位,后来决赛之夜奚年逆袭,这事儿就没人再提了。   现在看来这传言至少是对了一半的。   *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节目组放了直播预告,今天是周六,这个时间段流量不错,三个平台同步的直播间吸引了不少观众。   这里头一部分人是冲着综艺来的,一部分是冲着自己喜欢或者讨厌的人来的,还有一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   奚年和夏柏阳都是星途光耀舞台出来的,奚年无疑是当年最好看的一个,那一期成员普遍实力很强,他长得是够好看,但舞台不是只靠脸,奚年一路过来都是刚好不被淘汰的成绩,很难不让人多想。   谁都没想到,他在最后的投票中成了最大的黑马,以73票微弱优势胜过夏柏阳拿到了最后一个出道位,原本以为能够稳稳出道的夏柏阳成了第十一。   这样两个人同框,想必比奚年和许修然一起还要有趣得多,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几个人从草地上下来的画面。   【哈哈哈哈哈夏柏阳什么绝世憨憨】   【看奚年眼神,他绝对也好奇】   【安姐问完奚年立刻看天】   【我是来看夏奚互婊的啊,为什么是两个好奇宝宝】   【只有我好奇夏柏阳的姐姐是谁吗】   【回前面,柴叶恬】   夏柏阳一脸绝望,恨不得立刻买一张去火星的单程票。   安若若又看向奚年,似乎在确定什么,奚年忽然想起来,他也是见过安若若的。   那时候奚年高二,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暑假会带他出去玩,但傅绥拍戏不能离开剧组,就叫助理把奚年也接过去。   他本意是让奚年在附近走走,也算是旅行,但奚年哪里都没去,每天到片场看他拍戏。   傅绥是主角,在片场有自己的休息区,奚年就乖乖坐在助理身边,看傅绥演戏,傅绥下戏,他还会递水过去。   傅绥看剧本的时候,他也坐在一边刷题。   那时候傅绥在拍《云霄之上》,就是后来捧回金棕榈最佳男主的电影,里面有大量的特效镜头,也有大量的实景镜头,他们当时在森林取景,因为植被覆盖率高,即便是七月,高温也显得没有那么可怖,就是蚊子多。   奚年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第一反应是蝉鸣和花露水味。   安若若那时候也正当红,来客串一个戏份不多但很重要的反派角色,高速上车祸封路,她不得不绕路,最后还是迟到了两个小时,请全剧组的人喝了杨枝甘露。   奚年那时候不知道明星的片酬有多高,还暗暗算过这么多饮料要花多少钱,而后给安若若打上了一个大方的标签。   奚年也看向她,身体微微绷紧了,生怕她说出傅绥的名字来。   好在安若若似乎也不是很确定,看了他一会儿打趣说:“都说怀孕的时候多看看好看的人,会生下漂亮的宝宝,我多看看年年将来宝宝一定好看。”   奚年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本能地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不过没有反驳。   安若若看看周围:“节目组的人怎么都没了?”   蒲弘毅往摄像机的方向看了看,提议:“咱们先坐吧。”   安若若点点头,第一个坐下,她现在站久了确实吃力。   他们坐下不久就有人过来了。   “你们好,我是导演明黔。”他说着也在他们中间坐下。   蒲弘毅和安若若显然是认识明导的,也向他打招呼,奚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聂康要给他接着综艺,为什么一向稳坐评委席的《穷游》这次也要提前下场。   夏柏阳当然也知道明导是谁,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置信,这么一个电视台退休的大佬来拍综艺?来拍名不见经传的网综?   他迟疑地看着明导:“加了一个嘉宾?”   “我是导演。”明黔扬了扬手上的册子,“我来给你们介绍咱们节目的模式,真人秀不是都导演出镜吗?我做了一辈子节目还从来没在自己节目上露过脸。”   明导跟奚年想像中的导演差不多,他在傅绥拍戏的剧组见到过很多导演,所有人中,明黔是看上去最靠谱的一个,他今年六十多,还长着一张国字脸,眉宇间印着一个“川”,看着就是个严肃正派的人。   “这一期的主题是房车旅行,你们四个人作为导游,将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赚取旅行经费,制定旅行攻略,后天早上,你们将接到游客的来电。”   “他们会带来他们的旅行经费,并提出一些旅行中的要求,你们需要在后续的旅行安排中进行微调。现在,给你们一人一个提问的机会。”   夏柏阳总是第一个开口:“游客是谁啊?”   “后天你就知道了。”   蒲弘毅听到房车两个字的时候就有点愁:“我有腰伤,没法长时间开车怎么办?”   “可以聘请司机,一小时五十,一天三百,按行驶时间算。”   安若若吃着助理刚刚送来的零食:“身为孕妇,我可以有特权吗?”   “你可以一天五餐,不加收费。”   【我感觉蒲老板早就发现摄像机了】   【我发誓导演说一天五餐的时候安姐吃零食的动作都停了】   【小夏一定在想能不能来个带他打游戏的】   他们三个都问完了,明导看向奚年,奚年问:“旅行经费怎么赚,打工还是竞赛?只能在明天获得吗?”   他一口气问了三个,索性都是经费相关,明导就没计较:“打工,游客也会带来一定的资金。”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活动预告,四位游客明天将会参与平台活动,拉赞助作为他们的旅行经费,也就是说明天四位飞行嘉宾的身份将会公开。   明导看了一眼时间:“问完了?”   夏柏阳举手:“最后一个问题,钱不够怎么办?”   明导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穷游。” 第6章   “噗——”安若若没忍住笑了出来。   夏柏阳参加过第三季《穷游》,毫不客气地说,那一季已经不是穷游,而是可以媲美荒野求生的存在了。   当时夏柏阳还立过一个野外生存专家的人设,但这两年他咸鱼的本性已经暴露无遗,回想一番就知道当初是拿了剧本在立人设。   【明导绝对是故意的】   【穷游踩着旅行营销的时候想过这一遭吗】   夏柏阳:“……”   安若若看热闹不嫌事大:“那阳阳明天可要努力啊。”   小夏也是有脾气的,但是不能对着导演发,也不能对着安姐发,深吸口气,左右看看:“不是说要直播吗?什么时候开始啊?”   奚年看向那些早就摆好的摄像机,发现那些机子似乎都是开启状态的,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缓缓松了口气。   蒲弘毅笑呵呵地说:“我们下来的时候摄像机就是开着的。”   “……”   “……”   奚年意识到,节目组虽然没有给他们准备什么人设剧本,但似乎他们知道的信息是不一样的。   难怪他跟聂康说他的演技不足以支撑他另外塑造一个人设的时候,聂康说不用演,就是不知道“为了节目效果对艺人保密但经济人有知情权的信息”在之后还会有多少。   森林小屋这边其实是个在建的度假区,占地面积很广,大部分地方已经可以投入使用,还有一部分设施处于收尾阶段。   《我们旅行吧》把录制地点选在这里,多半也有宣传这个即将投入使用的度假区的意思。   今天还不算正式开始录制,因此他们住在度假酒店里,这里的标间都是森林小屋的样子,软装上每一间屋子都有自己的特色,但就像跟组助理之前说的,这里只有移动信号,没有通网。   在远离城市的郊区,晚上七点已经格外宁静,没有手机在身上,也没什么可以娱乐的地方,奚年拿出电脑准备继续剪视频。   他想到夏柏阳听到助理说没网时的表情,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在玩蜘蛛纸牌。   夏柏阳显然没有他想的那么惨,过了一会儿,奚年房间门被敲响了,夏柏阳站在门外,挥了挥手上的游戏机:“来打游戏啊。”   “……”   第二天,录制正式开始。   昨天直播的草地上多了一块斜立小黑板,上面用彩色水笔写着招工启事。   2、厨房帮工,30~60元/时(时薪由主厨根据个人水平参订)   3、后勤统筹,40元/时(限一人)   4、刷墙,6元/平方米(需验收)   *拒绝打工人内卷从我做起!   严禁加班,所有项目工作时长为八小时   安若若现在情况特殊,节目组不可能真的只给她一天五餐不加钱的优待,那个限一人后勤统筹工作就是给安若若安排的,三个男人默契的跳过了这一项,安若若也没客气:“那我就后勤吧,辛苦你们啦。”   安若若被度假区观光小车接走,剩下三个人继续选工作,蒲弘毅也很快决定好了:“我去厨房吧。”   除了后勤统筹,另外三项都不限人数,但奚年和夏柏阳都默契地跳过了厨房帮工的选项,那就还剩两项。   奚年看夏柏阳:“你要哪个?”   “我妈养了一只猫,每次洗澡都是灾难片。”   “那你刷墙?”   夏柏阳仍旧苦着脸:“要不咱们去厨房看看?”   奚年诚恳道:“我只会煮方便面。”   夏柏阳拍拍他的肩:“不愧是你,火锅。不知道他们缺不缺烤串的?”   奚年想起他在群里的id:烧烤小王子,说不定真的可以。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跟蒲弘毅一起去厨房看看,一天工作八小时,多半是朝九晚六午休一小时,现在才刚八点,他们可以多看几份工作再做决定。   后勤统筹的工资应该就是基准线,这样算在厨房帮工的收入其实不少,给马洗澡和刷墙都是多劳多得,都不稳定,如果能在厨房拥有稳定的时薪那当然是厨房比较好。   现在度假区还没有正式开放,因此后厨的工作不算多,只做简餐和家常点菜。   主厨的考核主要是刀工和做小炒,蒲弘毅显然是在家没少做饭,手法十分娴熟,主厨最后给了他五十的时薪,这样一来一天能有四百。   主厨看向两个一起跟来的帅小伙,奚年已经放弃这项工作了,这考核的架势一看就不可能洗菜配菜混过去。   主厨十分善解人意:“我们这也收学徒,一小时三十。”   奚年摇摇头:“不了。”   主厨十分遗憾,又把目光移向夏柏阳,夏柏阳眼神很亮:“我会烤串,我们可以举办一个夏日BBQ,沐浴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   主厨看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像在看傻子,今天气温三十一度,别说太阳底下了,这个阳光也是能沐浴的吗,怕不是要晒脱皮。   夏柏阳最终也没能成功把自己推销出去,从厨房出来夏柏阳决定去刷墙,走的时候嘴里哼着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   奚年去给马洗澡,傅绥会骑马,拍戏需求,骑得还很不错,曾经,在奚年还没有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以至于逃避地住校之前,傅绥偶尔会带他去马场。   奚年大概了解洗马的步骤,比起毫无经验还需要验收的刷墙,应该是这个比较好上手。   这里的矮脚马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一共有八匹,也就是说全洗的话,可以有四百八十元的入账,应该会是所有人当中收入最高的。   马是活的,也不可能真让奚年一个没经验的来,除了他还有这里原本就在的员工,奚年给他打下手。   饲养员看到他的时候笑了笑:“我还以为没人过来,平时我们这儿两个人,今天就我一个在,还怕忙不过来。”   这些马看上去都不脏,但是气味挺重的,难怪饲养员会这样说。   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矮脚小马,高度只到成年人的腰,因为个子矮,看起来可爱敦实,像是童话里的生物。   “它们来这还没洗过澡,怕应激,现在适应了,趁天气不错好好洗洗。”饲养员解释了两句问奚年:“养过宠物吗?”   “养过乌龟。”   “……”   原本准备好的话没法说,饲养员组织着语言,奚年翻起工作守则:“要先准备好工具吗?”   “嗯,”饲养员点点头,“我去把马儿牵出来,你来准备水吧,把沐浴露挤到桶里调好。”   一般马洗澡只需要用水枪冲冲汗就行,奚年也只见过那样的,今天显然不一样,他看完工作守则,知道这480没那么好挣,光他们两个人,不一定能洗完这八匹马。   奚年放下守则,换好装备开始干活,这里的设备挺专业,水管里出来的水都是已经调好温的,他接好水,把沐浴露挤进水桶,饲养员牵了一匹马出来。   由于马比较矮,洗澡是在一个大约五十公分高的台面上。   奚年和饲养员一起拿用海绵吸水擦拭马背,然后是肚子,马儿很乖顺,奚年和饲养员一言不发,各自做事,冲洗干净之后开始梳毛,饲养员提醒奚年:“毛长的地方不要用梳子,用手梳。”   奚年点点头,饲养员还是不大放心,他自己去理马尾巴,让奚年顺脖子上的毛。   梳完了毛再擦干,饲养员就叫奚年把马牵到外面去晒晒太阳,他去牵下一匹。奚年看了一眼时间,八十二分钟,就算后续熟练了,时间也很难压缩在一个小时以内。   节目组似乎并不倾向于竞争,就他们几个人今天的工作来看,拉不开什么差距。   奚年牵着马往外走,一开始是很顺利的,但是走着走着,就感受到了阻力,马站在原地不走了,奚年回头去看,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摸了摸它的脑袋,又尝试着拉它,还是没拉动,奚年没有尽全力,但被人用力拽着走马也会不舒服,奚年更想知道它为什么不走。   节目组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两位跟拍的摄影师,场地内也架了一些设备,奚年观察环境的时候,镜头也在跟着他的视线转。   最后奚年的目光落在一个竹筐子上,里面放了胡萝卜,不是菜市场常见的大胡萝卜,这里的很小,只有手指长,还都带着茎叶。   奚年拿了三根胡萝卜过来,终于成功将马带了出去。   到十二点午休的时候,八匹马才洗好了两匹,三小时两匹,照这个进度,下午五小时最多再洗四匹,那就只有三百六十,不知道他的游客能带来多少旅行经费。   *   十二点,《我们旅行吧》官微发了一条微博:来支持你喜欢的游客,帮助他们赚取旅行经费吧[视频]   视频中第一个出现的是蒲弘毅的女儿,蒲明菲手上拿着纸风车,笑嘻嘻的:“老爸最近当导游了,我去支持一下。”   第二位是知名女主持人顾析,也是安若若的好友,两年前确诊了乳腺癌,停止工作专心治疗,她戴着帽子,看上去很瘦,但精神不错。   “以前总是忙于工作,忘了生活,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旅行了。”   第三位是人气很高的电竞退役选手梁恺禹,脖子上挂着耳麦,看着镜头,懒懒道:“退休了,开始养老。”   接着画面一转,屏幕中出现了一只手,指节修长,经络依稀可见,没有任何装饰物,手腕处可以看见一截衬衫的袖口,手上拿着一只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写完之后镜头拉近给了一个特写:   明天去旅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起初并没有人确切地认出傅绥来,甚至还有看了直播来的人以为四位导游,但是只有三位游客,需要他们竞争抢客,这样的事在综艺中挺常见的。   但傅绥那双手,其实是很有辨识度的,他曾经演过医生,拿着手术刀的手修长有力,有视频为证,并不难认,不过谨慎起见粉丝还是去向工作室求证了。   另一边还有不少人在@岁岁年年的微博底下排队留言,和其他粉丝多变的称呼不一样,奚年一贯是喊哥哥的,喊到傅绥都应他的地步,不论傅绥发了什么微博,@岁岁年年的留言之中总有哥哥两个字。   大家都知道他认傅绥的字迹很有一手,从某些不正规渠道买了签名之后会喊他来辨认,久而久之就简化成了:   @岁岁年年出来认哥哥   然而从前每天都上线的人这一次却怎么喊都没有动静,还是工作室那边先给了回应,确实是傅绥。   四位游客的身份确定,导游和游客的组队匹配似乎也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蒲弘毅蒲明菲是父女组,安若若顾析是闺蜜组,夏柏阳玩游戏是出了名的“人菜瘾还大”,他多半是和梁恺禹一组,那么剩下的只有奚年跟傅绥了,联系前不久的热搜,不难猜出他们是真的认识,不光认识,傅绥能为了奚年来参加综艺,关系一定很不错。   节目组说是要大家投票,其实也只是宣传手段,并没有一定要嘉宾们分个上下,基准票五千,只要达到就能得到八百元的旅行基金,票数最多的人可以额外获得两百。   一开始票数最多的是傅绥,但很快,顾析的票数后来居上,她和安若若一个病一个孕,不论是单纯为了看节目的观众还是其他嘉宾的粉丝,都更愿意为她们投票。   *   中午,奚年从马舍走去食堂,安若若已经坐在一边吃自己的营养餐,她一上午都在空调房里待着,饿了有点心,渴了有水喝,事少人闲,和趴在桌上用身体写了一个“颓”的夏柏阳行程鲜明对比。   奚年和夏柏阳的饭是蒲弘毅送上来的,原本他们的菜是需要自己花钱买的,蒲弘毅经过主厨的允许,用厨房里的食材给他们开了个小灶。   奚年帮着他把菜摆好,蒲弘毅摘了围裙坐下:“简单炒了几个菜。”   夏柏阳支棱起脑袋:“谢谢弘叔。”   蒲弘毅手艺还不错,就是不愧是川渝人士,奚年还是第一次在空心菜里头吃到辣味,他不动声色多吃了几口饭,夏柏阳开始哭诉上午的经历。   “我一上午,三个小时,我就挣了24!”   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放下了筷子,奚年注意到他身上还有白点子,安若若抽了一张湿巾替他擦了擦:“帅哥,你注意点形象。”   夏柏阳生无可恋:“帅哥已经没有形象了。”   蒲弘毅给他出主意:“要不去厨房当学徒,打下手洗菜配菜,应该不难。”   夏柏阳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小时三十,下午一百五,一共一百七十四……”   差不多只有安若若的一半。   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游客能带来多少,也不知道后续旅行需要多少,但一百七显然是不够看的。   “难道真的要穷游吗?”   夏柏阳参加过《穷游》,先不说他当时的人设,就节目组那恨不得让嘉宾都去参加铁人三项的架势,他就对穷游两个ptsd了。   奚年吃完了一小碗米饭,放下筷子:“可以去洗马。”   夏柏阳心动又犹豫:“洗马是按数量算的。”   他是担心抢了奚年的工作影响他的收入。   奚年解释:“八匹马,上午只洗了两匹,你来的话我们可以洗完剩下的六匹,”他顿了顿说,“我们一起洗。”   招工启事上没有非要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说法,照奚年上午的经验来看,只要参与过就行,这也算是钻了规则漏洞,不好明说。   夏柏阳眼前一亮,一匹马六十,六匹马这就是三百六,还能帮奚年也多挣一点,共赢啊!   于是下午安若若继续当后勤,蒲弘毅仍旧去厨房当帮工,夏柏阳跟着奚年去洗马。   饲养员见了夏柏阳也很高兴,能早一点完工他当然高兴,奚年是八小时下班不允许加班,他不是啊。多个人多份力,反正工钱不是他来出。   工作一直到六点才结束,晚上蒲弘毅仍旧给他们留了饭,这一天的打工生涯才算是结束。   明导再次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大摞资料,都是关于周边地区的景区介绍、地图等,此外还有每人一个笔记本。   “今晚你们需要根据手上的资料初步做好旅行攻略,笔记本中间应该都夹了一张项目表单,这是给你们的参考。”   奚年打卡笔记本,找出那张项目表,   游玩项目:   观星/看日出一分   乘船一分   野营一分   钓鱼一分   缆车两分   漂流两分   蹦极三分   景点打卡各一分(需留影):   双子峰   彩虹桥   洞明湖   明湖岛   西崖瀑布   游客评分(满分五分)   “总分二十一分,多拿一分,下一期基金多十元,第一名额外奖励五十。”   从他们今天打工的情况来看,这两百六要是都能拿到也不是小数目,但奚年大致翻了翻地图,这些项目不太可能在两天一夜内完成,多半还是需要抉择的。   “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做攻略了,对了,你们的游客已经准备好旅行资金,数额在你们各自的笔记本上,做攻略的时候请考虑预算,如果不能在资金用尽前回到森林小屋将直接扣完所有项目分。”   对于奚年而言,旅行攻略不算太难,他从上初中开始每一次出行,就会跟爸爸一起做攻略,后来父母离世,傅绥带他出去玩的时候多半时候也只是决定去哪,要干什么还是奚年自己做主的。   现在难的是他不知道节目组给他找的这位游客是什么样的人,奚年不知道他多大年纪,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导演说完就走了,留他们几个一起商议。   “房车的话,应该还需要考虑司机和汽油钱。”蒲弘毅拿出他手上的旅行资金券,“我的是八百,你们呢?”   夏柏阳和奚年也都是八百,安若若十分惊喜:“呀,我有一千。”她对着镜头亲吻代金券,“感谢我的游客,宝贝你太争气了。”   奚年觉得,安若若应该知道她的游客是谁。   和他们几个纠结的不一样,她选定项目做规划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一小时不到就完成了攻略:“我做好啦。”   夏柏阳还在跟奚年商量要不要一起走,房车旅行,当然会有相当长的旅程在路上,如果一起走也能有个照应,没想到安若若已经做好了。   她也没藏着的意思:“太刺激的我玩不了,就在附近走走。”   她选的打卡地点选在洞明湖和明湖岛,安排的项目也十分休闲舒缓,野营乘船看日出,所有项目加起来也只有五分。   奚年再次确认,她应该是知道她的游客身份的。   蒲弘毅选择的中心区域是双子峰,那里有彩虹桥,也可以乘坐缆车。   奚年倾向于去漂流,夏柏阳想去蹦极,这两个项目都在西崖瀑布,夏柏阳凑过来跟奚年嘀嘀咕咕了半天,决定晚上一起野营。   几个人都把项目定好已经是晚上十点,摄像机和收音器都停止工作,他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天,摄像机都关了,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   “我来之前一直看到在传傅影帝要参加综艺,不知道真的假的。”   安若若深谙营销之道:“假的吧,真的一般不都藏着做噱头?现在动静那么大,不像真的。”   “傅绥吗?他这几年很红啊,我女儿也喜欢他。”   再多的蒲弘毅就没说了,他很欣赏傅绥,虽然他是前辈,但毕竟傅绥现在当红,而他已经十年没拍戏了。   “也是,”安若若说,“他什么时候动静都大。”   奚年想到来之前听到的对话,管红跟傅绥说:“穷游报价很高,一期报了八位数。”   奚年一季也才小七位数,安若若应该是他们几个里头最高的,具体多少奚年不清楚,但是应该也没到傅绥那个程度。   如果是一打头的八位数,管红都不至于那么说。   他和傅绥现在住的房子,十年前的售价刚刚八位数,现在虽然涨了,但这个钱在同小区买个户型小的还是没问题的。   “另外,节目组那边说如果去的话,可以适当调整节目模式。”   穷游是什么模式?可了劲儿折腾的模式。因此许多真正一线艺人是不愿意去的,《穷游》一般也不请,这次花大价钱请傅绥,多半是真的为了跟《旅行》打擂台。   奚年理好了一摞书,合上自己的笔记本随口说:“如果真的要参加的话,应该是穷游?他们看起来比较有钱。”   安若若看了奚年一眼,没有多说。她刚才没有说的是,傅绥工作室在舆论这块管控很厉害,如果是假的不会传那么久,说不定是真的要上,但应该不会是《穷游》。   时间已经不早,各自回房,奚年又看了一遍视频,已经剪好的部分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后续仍旧缺镜头,他微调了音乐就合上电脑。   不知道明天他的游客会是谁。   早上,他们来到昨天一起做攻略的那间屋子,轮流去接电话。   第一个是蒲弘毅,他出来笑呵呵地,见他们都看自己,主动解释:“我女儿。”   第二个是安若若,出来的时候眼神柔软:“我闺蜜。”   夏柏阳第一反应是她表姐来了,但自家表姐在拍戏,应该是不会来的,那就只剩下另一个了,顾析。   奚年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走进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不过出来的时候夏柏阳又开心起来了:“我偶像。”   来不及细问他偶像是谁,那边助理探出头来:“奚老师,到你啦。”   奚年走过去,从刚才他们透露的信息看,应该都是认识的人,还是他们很想见到的人。奚年一下子想不出来会是谁,他在圈内有交情的人不多,勉强说的上熟人的都只有曾经同台的队友。   提起他的名字恐怕大部分人第一反应是许修然,但是不说他一点都不想见到许修然,许修然也要录另一台综艺,不可能来的。   至于他最想见的人,他并不敢想。   屋子里面放了一部台式电话,电话边上是摄像机和收音设备,他刚走到电话机前,电话就响了。   “喂,您好,”奚年接起电话,按照节目组给的台词说,“这里是青年梦想旅行社,我是导游奚年。”   奚年想得简单,不是傅绥,谁来都一样。   然而电话里没有回音,只有一声几乎无法辨认的轻笑,奚年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对面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他捏紧了听筒,说不出话。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电话那头的人缓缓道:“你好,我是傅绥。” 第8章   “你把我支出国去就为了和奚年一起录综艺?”管红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昨天傅绥上热搜的时候她在飞机上,今天下飞机才知道这事,立刻打了电话来。   傅绥独自坐在候机大厅,身旁只有一只二十四寸黑色行,他一个助理都没带。   听到管红的质问也只是笑:“你想多了。”   傅绥有独立工作室,他的所有工作最终都是他自己拍板,更多的时候管红只是作为辅助者和代理人的身份出面帮他洽谈,但他们合作这么多年了,傅绥还是第一次跳过她。   管红深吸口气,她出国可能是巧合,但她一定没想多,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上次跟拍也是你让人做的吧?”   她当时着急上火没注意到,后面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蹊跷,一来是奇怪的标题,明明照片中傅绥和奚年没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任谁看了都不会往情侣上想,偏偏标题带的就是恋情。   退一步说,如果真的要往恋情这方面靠,那必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只拍几张什么都说明不了的照片,狗仔要是那么好说话,也不会这样人人避之不及。   傅绥没有反驳,管红头大,他知道傅绥胆子大,看上去规矩严整实际疯得很,人家当演员当明星,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艺术,他不是,刚出道就敢对她说他的目标是悦娱。   八年时间,他还真做到了,现在大半个悦娱都在他手里,聂康也是他找来带奚年的。傅绥公开和奚年的关系在她意料之中,她只是看不透那怎么看怎么儿戏的跟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未雨绸缪罢了。”   “你还想公开?”管红捂了捂心口,最后深吸口气,“我们得谈谈,我马上就回公司。”   “登机了,回来再说。”   *   奚年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镜头,确认自己是在录节目而不是在家接了一个傅绥的电话。   傅绥怎么会来的呢?   他跟傅绥也不是一次同台的机会都没有,他台前避着傅绥,隐瞒他们的关系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傅绥也是默认的。   那现在,他是什么意思呢?   走出房间,他也理所当然地被三个人注视,刚才他们的称呼都是“我xx”,奚年想,傅绥是他的什么人?   或许可以说哥哥,也应该是哥哥的,但奚年不想有一天被人夸他们兄弟情深。   于是奚年说:“傅绥。”   渔城没有机场,只有高铁站,但傅绥是乘飞机来的,奚年需要去隔壁市机场接人。   到机场的时间和航班落地的时间差不多,奚年没等多久就看见了傅绥。   他不是第一次给傅绥接机,却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镜头对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剪进正片中,观众或许会对此做出各种各样的解读。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傅绥为什么要来,傅绥不喜欢真人秀,他把演员当做自己的工作,在镜头前扮演好每一个角色,但是吝啬展现真正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在镜头前,该怎么和傅绥相处。   之前上过一次热搜,再装陌生人过于刻意,不装呢?奚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傅绥已经走到近前。   奚年伸出手去,没接到行李箱,反而被傅绥塞了一只袋子。   “礼物。”傅绥说。   奚年低头看了看,是一个魔方,一个新的,他没见过的异形魔方。   爸爸还在的时候,每次出差都会给奚年带礼物,父母走后,奚年跟着傅绥过日子,傅绥对于他的照顾,就是尽可能延续他从前的生活习惯,但又有微小的不同。   奚年爸爸喜欢带各种模型,还会和他一起拼,傅绥带拼图和魔方多一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玩。   “谢谢。”   傅绥点头,显然是很愉悦的。   奚年却有一点局促,看了一眼镜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带傅绥上车。   “我去跟司机师傅说一下行程。”   他跟夏柏阳说好的今晚之前到西崖瀑布,那里可以露营。   傅绥点头,等他走了,对跟拍导演说:“刚刚那段……”   导演很识趣:“可以掐掉。”   傅绥说:“不,留着。”   “……”   跟拍导演敏锐地察觉,这一组有故事。   奚年回来的时候,摄像机已经在导演手中,原本的摄影师下车,他们这组的导演是一位女士,摄影器材很重,她扛着好一会儿才适应,她也是摄影师出身,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拍过了,上一次这样亲自扛机子还是在一档恋爱旅行综艺上,她嫌摄影师抓不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傅绥坐在沙发上,奚年也走过去坐下,他拿出旅行计划本,看收支记录,今天在路上的时间不短,他干脆雇佣了司机一天,此外油箱加满油也需要三百。   加上在森林小屋买的食材,今天已经花了七百八了,还剩下五百。   选购食材的时候,安若若买了一些煲汤的材料,蒲弘毅买的都是常见食材,夏柏阳买了一些速食品和冷冻的肉类,奚年厨艺不佳,选本是应该买速食品的。   可他的游客是傅绥。   傅绥自己从不吃这些,也不喜欢奚年吃那些。   奚年知道傅绥对自己有一种责任感,只要他在家,不管多晚,不管多累,他绝对不会让奚年碰和“垃圾食品”挂钩的东西。   问题在于平时在家是傅绥开火,现在奚年才是导游,他不能让他的游客动手,于是他的笔记本上,不光记录了旅行攻略,还有他问蒲弘毅请教的菜谱。   房车有内置厨房,也有外置,内置的适合蒸煮,外置的很适合烧烤。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夏柏阳可能已经快到西崖瀑布了,他们可能在蹦极,而奚年,他要开始准备午餐了。   他默默背了一会儿菜谱,然后扣上笔记本站起来。   傅绥看他,奚年说:“中午吃面可以吗?就在车上吃。”   “红烧牛肉面?”   “……”   傅绥含笑:“我以为你要煮方便面。”   奚年知道傅绥是在逗他了,他不太见到这样的傅绥,或许这就是人设扮演,奚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闷声说:“西红柿鸡蛋面。”   奚年从冰箱里取出西红柿,洗净去蒂,一边回忆接下来要做什么,先炒一盘番茄炒蛋,然后煮一锅面,把菜放上去。   他回忆着番茄炒蛋发做法,一边生疏地切着番茄,他跟菜刀不熟,切菜的时候十分专注,以至于傅绥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他都没发现。   “我来吧。”   奚年下意识地让位置给他,傅绥随意挽起衣袖,洗了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菜刀。   奚年刚才只切了一个西红柿,显然不够,傅绥又切了两个,他切完之后,案板上就堆着两堆西红柿,傅绥切的西红柿和奚年的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是一样的切法,都是滚刀块,傅绥切的薄而棱角锋锐,奚年切的长宽几乎等长,透着点头圆脑的质朴的可爱。   两个人站在料理台前,显然是没法行动的,奚年后退一步站到傅绥刚才的位置,空间仍旧有些局促,但傅绥不会让人觉得局促,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自信。   厨房这片区域原本就放了摄像头,导演还是对着傅绥的手,给了一个特写,这是在录综艺之前写字的手。   傅绥用油刷锅,又吩咐奚年:“来煮面。”   房车内部空间有限,只有一个电磁炉的位置,但是还有插电就能用的小煮锅   奚年往锅里倒矿泉水,水很快煮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面放入锅中。   另一边,傅绥已经炒好了鸡蛋,盛出锅备用,接着开始处理番茄,小炒之后加了一点水煮,锅里的西红柿开始咕嘟咕嘟地冒小泡泡,奚年闻到了西红柿特有的酸酸甜甜的香味。   傅绥将提前炒好的鸡蛋倒入锅中,金黄蓬松的鸡蛋很快吸满了西红柿的汁液,他随手撒了些盐糖调味。   傅绥今天难得穿了T恤,刚才动手的时候随意挽起衣袖到小臂的高度,现在掉下来了,他极其自然地喊了一声:“奚年。”   奚年过去,傅绥抬手,奚年看他一眼,低头给他挽袖子。   傅绥用另一只手舀了汤送到他面前:“尝尝,小心烫。”   他的动作自然又连贯,奚年的手还搭在他的袖子上,下意识低头就着他的手喝汤,傅绥用的是和锅配套的大木杓,奚年唇边不可避免的沾了一点汤渍,抬头的时候傅绥伸手替他抹干净了。   拇指擦过唇瓣,傅绥垂了眼,奚年身体僵了僵,想起来他们不在家,他下意识地去找镜头。   导演忽然觉得车内酸酸甜甜的番茄味十分应景,只是她有些多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调料少了,将就一下?”   傅绥回过身去盛面,煮好的面盛入碗中,淋上西红柿汤汁,番茄特有的酸甜十分鲜活,勾得人食指大动,心情都愉悦起来。   口腔中还弥漫着酸酸甜甜的番茄味,奚年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妈妈的手艺。   西红柿鸡蛋面有许多做法,贵的便宜的简单的复杂的,奚年吃过很多种西红柿鸡蛋面,但这样的口味,从没有在外面吃到过。   傅绥的厨艺是他妈妈教的。   傅女士生病的时候,奚年很小,傅绥也还在上初中,一边上学一边要照顾母亲,傅绥刚满十四,即便想要挣钱也没有门路,一家面馆老板留他洗碗,每天支付工钱。   老板也是好心,但那么小的孩子,没有出去打工的道理,奚妈妈是傅绥的小学老师,又是邻居,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奚年爸爸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家里还算宽裕,奚妈妈就请他来照顾奚年,顺便辅导功课。   奚年从小就喜欢跟在傅绥身后,生病被妈妈骗着吃苦药的时候都要喊傅绥哥哥救他,像一条甩不脱的小尾巴,傅绥上初中之后,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他才没法跟,但依旧很喜欢傅绥。   傅绥到他家的时候,奚年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不知道那时候傅绥家中的困境,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住院都像他感冒发烧,可以几天就回家,他只知道傅绥哥哥每天都来陪他玩了。   傅绥从小就十分可靠,有他照顾奚年,奚妈妈就抽出空来每天去医院探望傅女士。她说她是学校选出来的代表,又是邻居,做这些是应该的。   偶尔她也会教傅绥做一些简单的菜,西红柿鸡蛋面就是那时候教他的,原本是想让他自己吃得好一些,傅绥学会之后却是便宜了奚年。   奚年已经很久没有吃了,傅绥的手艺和记忆中的味道没有多大区别。西红柿鸡蛋面,明明最浓郁的是西红柿的味道,奚年喜欢的却是鸡蛋,他喜欢番茄味的鸡蛋。   傅绥自己下的面,自己却没动两口。他累的时候一向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坐在一旁看奚年吃,奚年吃完了他就开始翻剧本。   如果是在家,这个时候他应该回卧室了。   奚年想起来那个魔方,带了礼物,说明傅绥出差了,出差又乘飞机过来,多半是没睡好,难怪现在没胃口。   傅绥这个人,一天没睡看上去也不会疲惫,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累的时候不爱吃东西。   “车还要开很久,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傅绥摇头,奚年沉默下来,他们还要在车上呆几个小时,就这么空坐着?什么都不做,后期怎么剪?   傅绥好不容易来才加综艺却没什么镜头,不论是作为“导游”还是作为傅绥的粉丝,奚年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得想办法给傅绥多一点的“表现机会”。   他回想傅绥从下飞机到现在的表现,揣摩他在综艺中的“人设”,送礼物,帮忙准备午餐,应该是温和得体的,又和他相对熟悉。   想明白了之后奚年清清嗓子引起傅绥的注意:“我们来洗碗吧。”   傅绥轻轻扬眉,奚年说的是我们,在家的时候一般傅绥做了饭,奚年就会很自觉地去洗碗,现在他说我们。   傅绥倒不是讨厌洗碗,他和奚年不一样,他是从小就做惯了家务的人。   “好。”   然而洗碗池前是站不下两个人的,最后是奚年洗碗,傅绥擦干收进柜子。   简简单单的面,碗加上锅也花不了多久,这下奚年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旅行计划的不足之处暴露无遗,他的所有安排都在景点,没有考虑过旅途中的情况,如果同行的人会找乐子,像是夏柏阳,现在他们就可以斗地主玩飞行棋。   如果只有他和傅绥,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但现在实是在拍综艺。   于是接下来傅绥继续看剧本,奚年开始玩魔方,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勉强算是有事做。   这个魔方看起来并不复杂,奚年变换角度看了大约一分钟才开始动手,很快他发现这个魔方的角块限制了转动圈数。   那还是比他想的要复杂一点的。   奚年沉浸在魔方中,时间过得很快,他低着头,来回转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终于知道该怎么还原了,还没动手,脖子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后颈是个很微妙的位置,大部分的哺乳动物在幼崽时期都是被母亲叼这个位置的,后颈就像是命门,被拿捏住就乖得像幼崽。   奚年抬头去看傅绥,手里的还拿着魔方,眼神有些茫然。   “起来活动活动。”傅绥说。   傅绥的剧本倒扣在桌上,他手上拿着一只水杯,大概是看久了起来倒杯水喝,奚年点点头,也起来去冰箱拿了一瓶苏打水。   傅绥一般只喝白开水,但这是金主爸爸的赞助,偶尔要拿出来露露脸。   奚年拿着苏打水回到沙发,水也没开,就这么放着,拿起魔方,无意识地拧了几下,转不动了才停下。   怎么拧的来着?   他看向傅绥,傅绥在看剧本,虽然剧本的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   后颈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清晰又模糊,他记得温暖干燥的触感,却不记得傅绥用了几根手指,似乎是只有拇指和食指,又仿佛还有中指或者更多,奚年记不清了。   他又忘了手上的魔方,盯着傅绥发起呆来,傅绥无疑是好看的,但奚年对于“傅绥好看”其实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倒不是看久了习惯了,而是对于朝夕相处、或者说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来说,很少有人会花时间去仔细看他的长相。   惊艳往往只在初见。   奚年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面对面的仔细看傅绥是什么时候了。   “八十分钟。”傅绥忽然说。   奚年猛然回神,这是他和傅绥的约定,他在九十分钟内还原一个新的魔方,傅绥就满足他一个要求,但其实傅绥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只要他开口,这样的游戏只是游戏。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游戏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玩了。   现在傅绥提起来,奚年一下又把注意力放到魔方上,他刚才就已经知道解法,现在注意力集中很快就还原了。   他把完全还原的魔方放在桌子上,傅绥也放下剧本:“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奚年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他揣摩着傅绥的“人设”说:“你去睡觉。”   傅绥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失笑:“好。”   他向车尾床走去,有些房车看着床多,其实都很窄,他们这一辆,算上沙发拼床一共也就三张,最窄的一米一,最宽的就是车尾床,一米四,标的是双人床。   现在傅绥躺到双人床上去了。   奚年看看镜头,去给他取了一条薄毯,毯子抖开的时候里面还落出来一个眼罩。傅绥随意拉过毯子又戴上了眼罩,然后偏过头来,像是在问:还有什么要求?   奚年硬是从他的动作里品出几分乖顺来,好说话得不像是傅绥。   奚年坐在床边,盯着他看,这样的傅绥,有点新奇。   傅绥的演技毋庸置疑,不是粉丝吹出来的,他切切实实拿了很多奖。奚年看过他的所有作品,也现场看过他演戏,但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看着他演。   说是演戏也不尽然,傅绥没有拿剧本,也没有半点演的痕迹,但是奚年可以很分明地感受到,这不是真正的傅绥,他戴了一层面具。   如果不是在录综艺,奚年或许会干脆坐在床边,但毕竟车上还有别人,奚年看了一眼导演的方向,她没有过来,摄像机被固定在三脚架上,镜头对着这一边。   注意到奚年的视线,导演笑了笑,示意不用管她。奚年微微点头,回到沙发那边收好傅绥的剧本,拿出他的笔记本继续背菜谱。   快到西崖瀑布的时候,奚年给夏柏阳发了信息,没有回音,可能是去玩了。   这样的环境,傅绥即便带了眼罩也睡不着,但他仍旧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摘下眼罩的时候,微微因为光线缘故,眼眸微阖。   他起身,身上的薄毯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落到腰腹,松松地堆着,傅绥随手捞起放在一边。   傅绥在车尾,从他的角度看去,整个空间一览无余,奚年在料理台边倒水,然后一步一步走过来,傅绥始终坐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奚年觉得这一刻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傅绥,疏离冷漠的。   “到了?”他一开口,疏离的气场又消弭无形,奚年把水杯递给他,接着俯身去拿床上的毯子,傅绥拦了他一手:“我来就好。”   “我来吧。”   傅绥没有再拒绝,起身倚在车壁上看他动作,转了转水杯,并没有喝,一直到奚年叠好了毯子起身放到床柜里,他才收回视线,低头轻啜,喉结滚动,清甜的液体滑入胃中。   是蜂蜜。 第10章   奚年在车上时没什么感觉,下车看久了水反而觉得有点晕,脚下的地仿佛在飘。   西崖瀑布不仅仅是一个瀑布,和森林小屋一样,是成片的景区。不过这边没有湖,只有穿过整个景区的溪涧,他们现在在下游,溪涧边是大块的鹅卵石地,大约百米宽,百米之外是马路,然后是人工草皮。   车就停在溪涧边的鹅卵石地上。   溪涧的水是顺着山谷出来的,清澈见底,大约只有半人深。   这里也是漂流的终点,许多橡皮筏从上游下来,停在这里被对岸的工作人员回收,换好了衣服的人通过小木桥走到这一边。   起点在上游瀑布下,蹦极也是在上游,中间山谷里还有可以烧烤的地方。   夏柏阳终于回了消息,说刚刚获得了新生。和奚年先前猜的一样,他发信息的时候夏柏阳和梁恺禹去玩了。   不过蹦极并不是上去往下跳就行,首先要了解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最后还得签免责书,奚年发信息的时候他们在高台上。   收到回信没多久,他们的车就到了。   夏柏阳和梁恺禹下车的时候看着还有点虚,唇色苍白一言不发,仔细看有点腿软的样子。   奚年还是第一次见梁恺禹,夏柏阳说这是他的偶像,奚年只知道他是电竞退役选手,别的一概不知,他不玩游戏,娱乐大多在魔方拼图上,不认识这位明星选手,但是从同学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梁恺禹长得有点……特别。   即便放在娱乐圈他也是见之难忘的那种,他的长相不太好用美丑概括,气质十分特别,或许是因为他的职业生涯给了他自信,他站在那就活生生就是一个傲字,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单眼皮帅哥”,抱着欣赏的心态多看了几眼。   回过头就看见傅绥在看他。   “……”   奚年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大概人对着自己暗恋的人总会莫名气短,他想。   好在傅绥很快移开视线,主动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傅绥,奚年的游客。”   傅绥是他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大的,他的成就又放在那,夏柏阳对着他一时半会都没发动社交技能,规规矩矩按照他的格式做自我介绍:“傅老师好,我叫夏柏阳,这是我的游客梁恺禹。”   奚年恍惚间有种带着家长来和小伙伴野餐的错觉。   年轻人爱刺激,恢复得也快,太阳落山的时候夏柏阳就恢复了精神,开始张罗着晚上的烧烤。   景区和节目组签了协议,录制期间限制游人数量,今晚报备在这里野营的人不多,天色暗下来游人渐渐离开,等到夏柏阳搭好烤架,处理好食材,溪涧边只剩他们和一支六人的观星团队。   他们搭了四个蓝色帐篷,应该是直接从景区租赁的,夏柏阳也对帐篷挺感兴趣的,盯着人家帐篷看了天,奈何他们预算有限,没有闲钱租帐篷,今晚会在房车内度过。   食材都是夏柏阳准备的,奚年就包了炭火,景区可以租烧烤摊子,所有烧烤需要的东西也都可以买,竹炭加竹签子一共花了五十。   烤肉都是提前腌制好的,于是奚年穿烤串,夏柏阳烤,很快烧烤特有的香味就霸道地散开。   梁恺禹原本手上拿着夏柏阳的游戏机替他过关,这时候也放下游戏机站起来走到烤架边,夏柏阳把手上考好从烤串一分为三,一部分塞给他,一部分给奚年,然后伸着脖子找傅绥。   “傅老师去哪了?”   “回车上了。”奚年说。   他们正说着傅绥就从车上下来了,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腌制好的牛肉片,夏柏阳动动鼻子:“傅老师,这是什么?”   “番茄味的牛肉。”   番茄味的牛肉,他拿过来显然是要烤的,夏柏阳只吃过番茄牛腩,第一次听说还能拿来烧烤,他有点好奇这个味道:“好像还加了一点黑椒,这是您自创的做法吗?”   傅绥带上pvc手套,开始串牛肉片,回答他:“奚年喜欢。”   夏柏阳点点头,后知后觉,他问的好像是不是这个问题?他看向镜头,很想过去看回放。傅绥从容的样子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刚才他其实问的就是为什么要做这个。   不过奚年确实是挺喜欢的,一把烤牛肉串就他吃最多。吃完了烧烤,傅绥又煮了一锅面,几个人分了天也彻底黑了。   马路对面草地上的人开始组装他们的观星设备,夏柏阳刚才去打听了一下:“他们都是研究生,假期教授带着出来考察的。”   他话语中有一种学渣对学霸的仰望,梁恺禹说:“你对观星感兴趣?我有个朋友家里建了观星台,有空可以去玩。”   “那怎么好意思……什么时候方便?”   “……”   他们说话间,对面的望远镜基本已经装好,设备看上去很专业,大大小小架了不少天文望远镜。   节目组的人过去跟他们沟通,大概是要放一些星空的图。   奚年远远看着,想起来他小学的最后一个夏令营。   那时候傅绥高三毕业,奚年要参加一个小升初的夏令营,不巧奚年爸爸出差,奚妈妈说奚年是大男孩子了,她去不方便,希望傅绥可以帮忙带他。   这种类型的夏令营大多是跟学习挂钩的,奚年参加的这个是学习英语口语的,观星是主题,也是为了打个“寓教于乐”的招牌吸引学生和家长。   这夏令营是奚年的英语老师也是奚妈妈的同事建议他去的,奚妈妈一通运作之下,傅绥成了随行的英文助教。   十八岁,在大人眼里还是孩子,在一群真正的孩子面前,却是需要仰望的大人了,他似乎无所不知,所有人都喊他傅老师,一起参加夏令营的家长也是,只有奚年喊他傅绥哥哥。   因为这个称呼,他成了一群孩子中最特殊的存在。   十年前的事了,奚年早已忘了当年学到的单词,但始终记得傅绥带着他找星座。   帐篷只留了几盏小灯,他们这边也不好意思把光线弄得太亮影响人家视野,光线暗了又不好拍摄,节目组示意他们回车上去。   “四个人正好,我们下飞行棋吧?”   奚年看傅绥。   “想去?”傅绥第一个起身,“那去吧。”   奚年有点意外,他以为傅绥不会参与,他的“人设”还包括下飞行棋?   傅绥还真下了,下了两局都是奚年赢。   第一局结束的时候,梁恺禹看向傅绥:“团队游戏?”   夏柏阳还在庆幸他因为傅绥在没好意思提赌注,不然这回就该输了,听到他这样问有点疑惑:“啊?什么团队,各玩各的啊。”   第二局奚年又一次通关,梁恺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十分不满地说:“竞技游戏没有爱情。”   原话是电子竞技没有爱情,他其实没有说傅绥为爱放水的意思,只是单纯谴责他有违竞技精神的游戏行为。   夏柏阳一头雾水,不明白梁恺禹怎么忽然发难。   他都没觉得傅绥哪里不对了,虽然刚才傅绥给他造成了不少阻碍,但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傅绥是故意的,毕竟傅绥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实在是傅绥给人的感觉过于严肃正派,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很难联想到他头上。   梁恺禹不是演员,严格来说他甚至不算圈内人,没有夏柏阳对傅绥的那种崇敬,他在自己的领域一直都是被人崇敬的那个。   他看着傅绥等他给一个说法。   奚年隐隐能感觉到傅绥的优待,又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他这一路飞过来,几颗棋子从来就没有和傅绥狭路相逢过。   梁恺禹话里的那两个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明知道“爱情”只是一个泛指,仍旧忍不住想要去听傅绥的答案,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想从傅绥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是可以确定,如果傅绥真的放水了,他不会否认的。   他们都在看傅绥,等着他的回答。   傅绥被人看惯了,没多少反应,不急不缓的把属于他的红色棋子收起来,淡淡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爱情。”   作者有话说:   小梁:您礼貌吗? 第11章   梁恺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怎么还带嘲讽的呢?   他今年二十四,十七岁打替补,十八岁首发,职业生涯十分顺遂,最大的执念从来都是冠军,确实是没谈过恋爱。   他本意也只是为了谴责一下傅绥这种类似于打麻将故意喂牌的行为,重点根本不在爱情这两个字上面。   两个男人,谈什么爱。   明明重点是在放水,傅绥却在强调爱情,就为了嘲讽他?不管怎样,傅绥确实是精准地在他心上扎了一刀,梁恺禹不服气:“你有?”   ……   奚年下车的时候还在想傅绥刚才的话,他摸不清傅绥的意思了,傅绥的话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像是过来人的内涵炫耀,像是……真的认了他是为爱放水。   奚年摇摇头,怀疑刚才吃烤串时喝的啤酒现在才上头,想什么呢?就是一句玩笑话,奚年告诉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傅绥。   房车的车门开得不大,一个人通过刚好,奚年上车的时候回头,就挡了傅绥的路,傅绥手搭在他的后颈,轻轻捏了一下,提醒他:“上车。”   上车之后傅绥就进了浴室洗漱,然后是奚年,谁都没有再提这事。   傅绥的放水行为被梁恺禹戳穿之后,他们干脆开始玩团队游戏,但是夏柏阳和梁恺禹都有一颗想出头的心,他们能联手狙人,却不能完全牺牲自己成全对方,傅绥又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最后还是奚年赢最多。   奚年隐隐觉得傅绥有哪里不一样,不止是“人设”的问题。   傅绥一向对奚年很好,毫无保留,但始终有距离感,他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不会明明白地让奚年知道他在帮他。   奚年心不在焉地洗头,房车上的浴室本来就不大,空间小,淋浴器的水也很小,他头一次洗那么费力的澡,比高中的公共浴室还磨人,冲完泡沫他看了一眼剩余水量,确定水量充足才伸手去拿香皂。   香皂拿在手中,他注意到香皂表面是湿的。   奚年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点一点松开手,把香皂放回盒子里,收回胳膊时,手却像是不听使唤,又把香皂拿了回来。   “……”   香皂和沐浴液洗发水不一样,用的时候需要长时间接触身体,奚年忍不住去想,这是傅绥刚才用过的。   他和傅绥都只带了毛巾牙刷等清洁用具,没有带消耗品,香皂是节目组准备的,是超市里最常见的牌子,柠檬味的。拿在手上久了,香皂表化开,开始变得有一点点粘。   一块香皂,分别接触了两个人,比间接接吻带着更强烈的禁忌感。   奚年告诉自己,没什么,只是香皂而已,家里的每一个洗手台边都是他们共用的香皂,冲一冲就好……   半分钟后奚年调低了水温。   他洗漱完已经过了十点,跟拍导演撤出房车,摄像机全部关闭,傅绥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见到他出来问了一句:“脸那么红?”   奚年没有看他,低着头往车头走:“水温太高了。”   奚年睡额顶床,傅绥睡白天睡过的车尾床,一个在车头一个在车尾,奚年上床的时候傅绥提醒他:“头发。”   傅绥的头发擦得很干,半小时过去已经干得差不多,奚年没有,被他喊住之后站在原地,看上去愣愣的,傅绥干脆自己去拿电吹风。   浴室的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傅绥的角度可以看到镜子。   镜子上没有多少水汽,傅绥不动声色,推开浴室门又拿了干发巾,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logo被完全磨平的香皂上,轻轻勾起唇角。   奚年坐在沙发上,耳边是风声,傅绥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偶尔指尖会碰到头皮,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被神经末梢捕捉,继而是无法抑制的酥麻感,奚年分不清这到底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还是“傅绥效应”。   他屏住呼吸,抑制着放松身体的本能,又一次被傅绥轻轻捏了后颈:“放松。”   奚年更僵硬了,傅绥轻笑,又吹了一会儿才关了电吹风在他发顶轻轻揉了一把:“去睡吧。”   奚年不记得自己怎么上床的,他背对着傅绥躺下,感受到傅绥关了灯,又听这他上床,一切归于寂静。奚年又悄悄转回身,眼前一片漆黑,他甚至看不到傅绥离他多远。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事实上他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喉咙干咳,想喝水。   喝完水上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逼仄,这是一个坐起来都很勉强的高度。奚年挂在梯子上犹豫片刻,轻手轻脚地下来,又悄悄开门下了车。   五月末,虽然已经有了夏日的气息,白天最高气温已经到三十度,昼夜还是有点凉,空气很清新,流水声清越,很好听。   头顶就是星空,星星很亮。   奚年深吸口气,完全放松下来,在这一刻,他终于真正体会到旅行的快乐。   马路对面还亮着一盏小灯,帐篷外半人高的望远镜前坐着一个人。   他们的旅行计分项目里面有看星空或者看日出,和景点打开一样,并不是看过就行,需要拍照,而各种级别的相机价格不一,奚年刚才去租的是八十还带一卷交卷的老式相机,实在没办法拍星空,只能等明天拍日出。   半夜起床没带手表,周围一片寂静,没什么时间的概念,奚年倚着门站了一会儿,听到车内的动静,傅绥也起来了。   “怎么了?”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跟傅绥一起回车上去睡,明明他下车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透透气,但是听着傅绥的声音,奚年心底忽然就有了更多的渴望。   “想看星星。”他听见自己说。   傅绥看了看对面的帐篷,对奚年说:“去加一件外套。”   他说完往帐篷那边走去。奚年自己穿了一件外套,又给傅绥也找了一件。   等到奚年下车,就看见那个人打着呵欠回了帐篷,大概是傅绥跟他沟通好了。   焦距已经调整好,奚年半跪在望远镜前,入目是深邃的星空,望远镜中可以看到的区域有限,比不上头顶的广袤星空,但是看到的星星更多更密。   奚年不知道这架望远镜是用来观察哪一个星座或某一颗星星,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看一看不知名的星星们。星空就是那么奇妙的存在,只是看着,毫无意义的看着,也会让人沉浸其中。   奚年看了很久,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只乌龟,立即兴奋地回头迫不及待要和傅绥分享:“我看到翠翠了!”   傅绥就在他身后,闻言靠过来,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奚年感受到他的体温依稀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香皂的气味,猛然想起他们用的是一样的香皂。   他身上和傅绥是一样的气味。   傅绥伸手扶着望远镜,寻找奚年口中的像乌龟的星星们,这个动作也把奚年圈在了怀里。   奚年不动了,傅绥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低声询问:“在哪?”   这么近的距离,奚年不但能听到他的声音,还能感受到他说时的气息,温热的气息拂过,引起一片战栗,奚年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绷紧了,过一会儿才轻声说:“左上方,有两颗靠的很近的星星,是眼睛。”   “中间有一大团星云,是背甲。”   “尾巴是向下的。”   傅绥的视野中其实只有无数的星点,有的亮有的暗,无规则地散落着,只有点没有线,星空就是这样,无数或明或暗的星点,随意连线可以连成想要的样子。   但即便是有意识的去寻找星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这样凭空去找一个什么图案。   奚年口中的翠翠跨度很大,傅绥听着他的描述一点一点找到了这只姿态怪异四肢不等长的乌龟。   傅绥松开望远镜,他的手自然落在奚年肩上,他们的姿态更像是傅绥从后拦着奚年。   “恭喜,你发现了翠翠星座。”   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恭喜奚年小朋友,你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星座,这是你一个人的星座。”   情境却全然不同,奚年心跳很快,周身都是淡淡的柠檬香,他有种被傅绥禁锢的错觉,他不敢抬头,他怕对上傅绥的视线,怕自己藏不住眼中的情绪。   于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傅绥也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化作浓重的晕不开的墨,翻滚着,半晌又归于平静:“回去吧。” 第12章   他们约好今天起来看日出,昨天特意查了日出时间,闹钟提前二十分钟响起,奚年回去躺了挺久才重新有了睡意,半睡半醒间闹钟响起,他痛苦地翻了个身,下床的时候又撞到了车顶,于是愁眉苦脸地洗漱。   当代青年人的现状,熬夜可以,早起不行。   夏柏阳和梁恺禹两个人后来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点,奚年也好不到哪去,半夜起来星星的时候清醒得很,现在洗了脸还是困得睁不开眼。   几个人聚到溪涧边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但是浓重的夜色已经散开,亮度差不多,黎明的天空和傍晚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们并排坐在溪涧边,面朝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夏柏阳搭着梁恺禹的肩:“说好了带我上分,不能嫌弃我啊”   梁恺禹困得眼皮打架,垂着头,敷衍地应他。   奚年昨晚穿着短袖睡的,现在又时间还早,他打算拍完了再去睡回笼觉,因而没有换衣服,就穿着短袖出来。   他刚坐下肩上就搭了一件外套,是他昨晚起来看星星的时候给傅绥拿的,傅绥自己穿着长袖,奚年也分不清这外套是不是傅绥特意给他带的。   他原本想说不用,岸边忽然起了风,左边夏柏阳和梁恺禹搓着胳膊靠在一起就差抱成一团了,奚年住了嘴,开始调相机。   他租的是交卷相机,像素不太高,租这个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弥补心里。   记忆中小时候用的都是交卷相机,那时候价格不低,相机不会交到他一个小孩手中,大多数时候他是入相的那个。   夏柏阳租的是拍立得,价格一样,但是只能照十二张相片。   日出时间是四点五十七分,这里不是海边,也不是平原,太阳是从山里升起来的,起初只看到金色的光,很快是圆形的轮廓。金色的圆盘一点一点升空,没有人再说话。   太阳从出现到完全升起只需要不到三分钟,过程却令人震撼,仿佛带着亘古洪荒的气息,光明骤然降临。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鸟鸣婉转清越,世界变得灵动起来。   奚年很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天开始了。   相机刚才就被傅绥接过去,差不多二十秒一张,加上日出前后一共照了十张,胶卷相机没法回看,需要后续冲印,倒是夏柏阳那边立刻就出片了。   拍立得像素也不高,不过太阳不是星星,够大,不会因此消失不见。拍了日出之后又留了几张四个人的合影。   合影一拍完夏柏阳就打着呵欠说要去睡回笼觉了,梁恺禹跟他一起回去,奚年也很困,但是他知道傅绥醒了就不会再去睡,也犹豫着还要不要睡。   今天录制就结束了,他们吃过午饭就可以回森林小屋,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觉。   景区要到七点才开放,基本上漂流从八点才开始,他心里盘算着这三个小时干什么,傅绥却说:“去睡觉。”   一觉睡到了八点,景区内已经开始有游人了,车外传来人声,奚年睁开眼,分不清今夕何夕,他这一觉睡得太波折了。   奚年揉揉眼睛,从床上探出脑袋,原来是车门开了,和昨天一样,导演亲自扛着机子上车来了。   傅绥在料理台前,奚年似乎闻到了粥香。   他下床来,有种时空错乱感,傅绥很忙,奚年大部分时间又住在学校,他们其实很少能在家里碰上,偶尔的偶尔,如果两个人都在家,奚年早上起来往往能闻到早餐的香气。   这一次傅绥没有叫他尝,而是直接舀了一小碗给他。   “谢谢。”奚年捧着碗到沙发上坐下。   导演看着那碗粥,忽然觉得早上吃的高价工作餐——三十元的煎饼都不香了。   景区内只修了一条路,穿过所有的小景点,漂流的起点在西崖瀑布下游一点的地方,他们乘车一路会经过蹦极台,西崖瀑布,然后才是漂流。   因为路线的安排,不少人就是计划先蹦极再漂流的,不过能真正这样执行的人不多,具体原因,看昨天夏柏阳和梁恺禹蹦极之后的反应就知道了。   西崖瀑布并不宽,也没有特别高,总高度在四十米左右,能成为景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瀑布分了三段,还左右岔开,三段白练高低错落,远远的就能听到轰鸣的水声。   这里含水量很高,呼吸间带着水的气息,伸出手抓一把空气,仿佛都能攥出水来。   和蹦极比,漂流算是很平和,但是也能听到许多尖叫声,和刚才路过蹦极台听到的尖叫声不太一样,这里没有那么歇斯底里,显然是兴奋大于紧张恐惧。   由于这两天限制了景区的游人数量,排队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掐着时间放下去一条条橡皮艇,互相间隔得挺远,这样不会打扰拍摄。   他们穿好救生衣上船,节目组检查了一遍橡皮艇上的摄像装置和他们胳膊上的运动相机才放他们入水,为了确保他们游戏体验,这里节目组不跟拍,会另外派两架无人机补充镜头。   漂流的水道有自然形成的也有人工修筑的,他们一路顺流而下,各自占据橡皮艇的一边,偶尔也会有些颠簸,很快就会平稳下来。   面对面地坐着,奚年一抬头就能看到傅绥,于是看天看水,偶尔看向对面,总能撞进傅绥的视线里。   奚年低下头,忽然听到了惊呼,接着他们的橡皮艇就停了下来。   有工作人员刻意控制,橡皮艇之间间距不小,按理是不会碰上的,这一段有个弯,过弯之前他们也没看到这里卡了人,就那么撞上了。   好在这里本来流速就不快,没出什么翻船的事故。   这一段水道是人工修筑的,落差小,水流速度不快,宽度又有点尴尬,差不多正好是橡皮艇横过来的宽度,前面两个女孩子大约是过弯的时候没控制好,橡皮艇横过来了,正好卡在水道中。   他们又这么一撞,橡皮艇彻底卡死了。   两个姑娘坐在橡皮艇内伸手去推水道边砌着的大石块,橡皮艇依旧一动不动,场面十分尴尬。   这种时候显然需要有人下水去推一把,工作人员都没在附近,节目组的人也不会负责这些问题,拍的就是旅行,旅行途中的各种意外也需要他们自己去处理。   这么卡着跟蓄水坝似的,水位很快高起来,两只橡皮艇都开始进水了。   前面两个是女孩子,还都穿了裙子,让她们下水不太合适,奚年看看傅绥,又摇摇头,让他脱鞋子挽裤腿也太毁形象了。   嘴上不说,他觉得傅绥还是很在意形象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见过傅绥窘迫的样子?   奚年于是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下去了。那两个姑娘十分感激,一直在跟他说谢谢,可惜没说两句,就被水冲下去了。   那两个姑娘刚才应该是认出傅绥了,但可能是不确定,加上场面尴尬没敢说什么。奚年看着傅绥,笑了一下,想说什么,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傅绥扶了他一把就要起身,奚年看他要下来的样子赶紧说:“马上就好了,你不用下来。”   “上来。”   傅绥表情不是很好看,不过也没下水,站起来,脚踩在水道边上,将橡皮艇的方向拧了过来。   橡皮艇重新开始向前,但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刚才那一段,后面没有什么弯了,奚年不知道傅绥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他低着头准备穿上鞋袜。   “擦干再穿。”   奚年就又坐好,盯着橡皮艇内刚才飘进来的一小块青苔发呆,两厢沉默着到了落差最大的一段。   这段水道也是人工修的,落差大,流速快,像是滑梯,底部水还有半人深,橡皮艇带着巨大的势能入水的时候势必溅起高高的水花。   奚年原本是准备了伞的,一时没有想起来,临到关头急急去找伞,来不及撑开橡皮艇就开始下行,他下意识闭上眼,接着落入一个怀抱。   水是无孔不入的,即便傅绥护着他,奚年身上也湿了,但在闭上眼的瞬间被人紧紧拥住的感觉十分微妙,奚年睁开眼,抬头去看傅绥,傅绥这次没有看他,而是看水面,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这里已经离他们昨晚停车的溪涧很近,橡皮艇顺着水流漂一阵就要到终点了,过了刚才那一段,许多人干脆下水去玩耍。   他们前面被卡住的两个姑娘也还停在这,见到他们下来了,十分激动。   奚年说了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她们是你的粉丝。”   说话时他顺势起身,和傅绥拉开距离,傅绥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没有多好看,但应了他一声。   奚年不知道他怎么了,还了船之后,他去取提前寄存的浴巾。   傅绥虽然没有下水,但是刚才那一阵水花还是他浑身湿透,奚年把浴巾递过去,傅绥接了浴巾却披在奚年身上,自己随手拿了另一块小的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然后把堪称强势地把奚年按在椅子上。   傅绥在他面前蹲下:“脚。”   奚年知道他这一路脸色不好的原因了。   “没事……”   他想解释,傅绥直接握住他的脚踝抬起来看。   这样的动作足够怪异,周围为数不多的人都往这边看来了,即便综艺镜头可以剪辑,被人认出来了再放到网上,总不太好,奚年下意识挣扎。   傅绥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就没敢动了。   奚年的踝骨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正好是拇指握住脚踝时碰到的位置,阳光下,皮肤白的有点刺眼。   傅绥目光有一瞬间的停驻,只是一瞬,很快他抬起手,看到了奚年脚底已经泛白的伤口。   奚年第一次从俯视的角度去看傅绥,傅绥蹲在他身前,但姿势其实更接近单膝下跪,膝盖一高一低,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并不狼狈局促。   五官依旧无可挑剔,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湿透的衣料之下,隐隐可见流畅分明的肌肉轮廓。   奚年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继而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好像看到了缺失已久的素材。 第13章   傅绥问这边的工作人员要了急救包,基本处理伤口的东西都有,傅绥替他消毒之后贴好了创口贴。   “能走吗?”   奚年点点头,生怕他有一点犹豫傅绥就要说背他。   这边也有淋浴室,可以简单冲洗,奚年和傅绥都没有洗澡,只是简单擦干身体换了衣服,等工作人员把车钥匙送来了,就准备回车上去。   过桥的时候奚年看见夏柏阳穿着救生衣在水里帮忙回收橡皮艇。   奚年有点看不明白,昨天夏柏阳和梁恺禹去蹦极了,即便他们在司机雇佣和油费上比奚年省很多,应该也没有余钱去完漂流了才对。   现在是在干嘛?   夏柏阳也看见他们了,他蹚着及腰的水过来,站在桥下:“回去能不能蹭你们的车?”   奚年去看一眼傅绥,迟疑点头。   “你们的车怎么了?”   “我可能请不起司机了。”夏柏阳说话时仰着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奚年:“?”   节目组其实没有叫他们互相竞争的意思,那天他和夏柏阳一起去洗马也没说什么,他和夏柏阳顶多就差了一百,即便蹦极花费的钱更多,路上花的钱也该省下来了,怎么也不至于回不去。   夏柏阳:“我们准备去漂流,我现在在给老板帮忙打工抵钱,还差一点儿。”   老板知道他们在录节目,肯定是会给个方便的,这也算了钻空子。其实奚年不觉得节目组会放着他们钻空子,不过综艺嘛,当然是花样百出更精彩,他没多说。   奚年往周围看了看,没看瞧见梁恺禹的影子,料想他应该是不会跟着夏柏阳一起在这打工的,他们站在桥上说话不放面,奚年正要开口道别,就看见梁恺禹过来了。   “……”   他真是低估夏柏阳了。   梁恺禹站在岸边,臭着脸,对夏柏阳说:“上来。”   老板乐呵呵地跟着他出来:“小伙子不简单,长得那么帅还会修电脑,”他看看水里的夏柏阳,“那是你朋友?”   “小夏,你上来,我送你们去上游。”   奚年他们刚才还是傅绥开车过去,再由这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开回来的不知道梁恺禹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老板亲自送他们。   他们漂流结束就已经接近中午。   奚年的预算还剩三百七,但是回去需要三个小时,一百五要给司机,也就是说还剩两百二。   夏柏阳还剩五十,买了两份单人快餐,奚年喊他们一起来吃,夏柏阳从盒饭里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艰难咽下了嘴里的饭:“不能这样,已经要蹭你们的车了。”   梁恺禹就没说话,表情看着像讨债失败的债主,欠债的就坐在他对面。   夏柏阳一边跟奚年说话,一边还从梁恺禹餐盘里头夹了块糖醋里脊,动作极其自然,梁恺禹像是愣了一下,继而拿出了他职业选手的手速,从夏柏阳盘子里夹走了小半条鱼。   “……”   奚年收回视线,明明才认识两天不到已经很熟络了,夏柏阳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坚持不来,奚年就不喊了,开始点单,这里的价格不算高,不加酒水的话其实两个人三菜一汤花不到两百。   奚年看到一道“今日特供”,是小鱼,这边溪涧特有的小鱼,并不是每天都有。   傅绥在饮食上没有很明显的偏好,不过他看着没什么忌口的,能达到他“喜欢”标准的却不多。奚年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相对而言,他应该是喜欢吃鱼多一点。   奚年点完了,傅绥说:“加一道番茄牛腩。”   奚年一听就是给他点的:“不用。”   傅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回去我开车。”   他来开车,这样一来可以直接省下一百五。   奚年想到蒲弘毅说的话,他有腰伤,不能长时间开车,傅绥之前拍戏也受过伤,他有点担心:“要开三个小时,不要紧吗?”   傅绥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奚年于是也不再问。   因为回去是傅绥开车,奚年就坐在驾驶舱,副驾驶的位置。长时间开车容易疲劳,奚年偶尔会说说话。   一个岔路口前,傅绥忽然问他:“走哪边?”   奚年这才发现这一路过来除了一开始,他都没有听到过导航的声音,傅绥就这么开了两百公里回来。   奚年看了一眼岔路口,实在没什么印象,默默打开了导航,耳边是若有似无的轻笑,奚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来回都在车里没看路。”   他方向感并不差,虽然没有傅绥看一眼导航就把路记熟的本事。   “左边。”   他们到森林小屋的时候只有蒲弘毅和蒲明菲在,互相打了招呼,夏柏阳问起安若若:“若若姐和析姐还没回来吗?”   “应该回来了。”奚年说,他刚才看见安若若她们组的导演了。   蒲明菲:“她们去休息啦。”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出来说:“大家旅行辛苦了,现在可以回到之前住过的屋子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来录制一个结算的片段就行了。”   但是也没通知具体的时间,奚年觉得有点奇怪,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傅绥说:“两个月前顾析在做化疗。”   化疗,奚年愣了一下,这个名词他很熟悉,但说不上了解,他想到了傅绥的母亲,有点迟疑:“是癌症吗?”   “嗯。”   气氛似乎一下子沉重起来,奚年想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离别。   傅绥的是母亲和奚妈妈在同一所小学当老师,奚妈妈教语文,她教音乐。傅绥比奚年大了六岁,傅女士却比奚妈妈小几个月,奚年只有舅舅没有阿姨,就一直管她叫“小姨”。   生病前的傅女士姿容秀丽纤瘦窈窕,奚妈妈给奚年讲诗经,讲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候,给奚年举的例子是:“窈窕淑女,就是你小姨那样的。”   被奚妈妈用来诠释美人的小姨,后来却因为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形销骨立。   奚年年纪小,他们尽可能不让他看到这样残酷可怕的一面,只有一次,奚妈妈带着傅绥去医生那边确认傅女士的病情以及后续治疗。   奚年被留在病房中陪伴她,这时候的傅女士形容枯槁,和病痛斗争已经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即便如此,癌症依旧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生命。   但她仍旧是温柔的:“年年想吃什么,自己拿好不好?”   奚年点点头,洗了一串葡萄,剥好的第一颗喂到她嘴边:“小姨吃。”   傅女士摇摇头:“年年吃。”   奚年有点不确定,他知道小姨生病了,他生病的时候妈妈会哄他吃东西,想想妈妈的话,他说:“小姨尝尝。”   傅女士露出一个笑:“好,小姨尝尝。”   她确实是很久没有尝过葡萄的味道了,酸酸甜甜的,带着水果的清甜。   这颗葡萄终究是没有咽下去,她忽然蹙起眉心,这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她无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艰难道:“年年帮小姨按铃。”   奚年急忙按了铃,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一次探病之后不久傅女士就出院了,不是病愈出院,是医院已经无力治疗。   在这之前,奚年知道什么叫死亡,却不知道死亡真正的意义,生命消逝,永久的别离。   一夜之间,小姨就不见了,成了那一个供在灵堂的盒子,傅绥更沉默了,奚年亲眼看着他把骨灰盒放进小小的墓穴。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傅绥哭,也是最后一次。   两点左右,节目组来通知半小时后集合。   奚年终于见到了顾析,她和安若若一起坐在沙发上,准确来说是安若若坐着,顾析倾耳覆在她的小腹上,笑嘻嘻的:“哎哟,干儿子踹我了。”   奚年站在门口,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陌生的女孩子相处,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夏柏阳没他那么多顾虑:“析姐,若若姐。”   她们抬起头来,顾析歪过半个身子来看走在最后的傅绥:“七叔也在,可以给我个签名吗?”   她说的七叔是傅绥的一个角色,傅绥颔首,她看上去十分高兴。   “好了,人都到齐了,来结算积分吧。”明导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一边说。   “蒲弘毅组7分,游客评分5分,下期初始资金120元,由于是最高分,可以额外得到50元的旅行资金,也就是170元。”   “安若若组5分,游客评分5分,下期初始资金100元。”   “奚年组6分,游客评分5分,下期初始资金110元。”   奚年有点意外,他们只有漂流、野营、看日出、西崖瀑布打卡,按理说应该跟安若若她们一样是五分,现在多了一分,是算上了他和傅绥半夜起来看星星?   “夏柏阳,”明导说了他的名字之后往沉沉出了一口气,没有直接报,而是看向梁恺禹,“你的评分要改吗?”   夏柏阳意识到了什么,当场就喊了一声哥。   “哥,小梁哥,大梁哥,梁哥哥?你行行好啊!”   梁恺禹冷笑一声,对导演说:“不改了。”   夏柏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分了你半条鱼!”   “……”   “夏柏阳组,”明导提高了音量,夏柏阳也看向他,“游客评分5分。”   夏柏阳又喜笑颜开,导演继续说:“项目评分8分,其中漂流两分为无效分,总分11分。”   “为什么无效?”   “因为你的钱不是森林小屋挣的,”没等他辩解导演继续说,“行了你不要打断我,有什么意见等我说完再提。夏柏阳组,下期初始资金负40元。”   “?”   夏柏阳睁大眼睛,再一次灵魂发问:“为什么啊!”   导演终于忍无可忍:“因为你把车扔了!”   ??   作者有话说:   年年:听说哥哥腰不好,担忧.jpg 第14章   “房车旅行,你把车扔了,你怎么不把游客扔了呢?”明导看着夏柏阳,手却指着奚年和傅绥,“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请不起司机不能学学人家,自己开车回来吗?”   一个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奚年下意识去看傅绥,正正撞进傅绥的视线,他躲开,又忍不住再去看,傅绥也在笑。   夏柏阳被明导说得一脸迷茫,听到这里才算恍然大悟,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   明导都没脾气了:“这次不跟你计较,司机把车开回来需要花三个小时,一百五从你下一期的旅行经费里面扣。”   夏柏阳还是不服:“可是出发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人回来就行,要是不能这样怎么不早说呢。”   出发的时候说的是回到森林小屋,没有强调主体,但一般人也真不会钻这个空子,谁租车出去玩还能把车丢了呢?   明导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夏柏阳说什么他都当没听见,反正这结果放出去观众也只有笑的,他对着镜头无情宣布:“《我们旅行吧》第二季第一期录制结束。”   助理把大家的手机拿过来,奚年打开发现已经充满电了。   【烧烤火锅小龙虾】聊天群里,有一条圈了奚年的消息。   卫逸:@番茄火锅,欢迎回来   卫逸:最近在准备演唱会,七月才有空,到时候一起聚聚?   卫逸应该是这个群里最忙的人,奚年进群之后过了两天他才有空回消息,那时候奚年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香菜yyds:奚年跟夏柏阳录综艺,手机应该不在身上。   这之后有过两段三人之间的非常简短的对话,看得出来夏柏阳应该是这个群的核心,他不在,群里和谐但不热闹。   奚年摩挲着手机屏幕,有种不真实感。   那时候卫逸总是最后一个回宿舍,他有天赋有经验依旧这样努力,奚年没有他的天赋,也不像大多数人多少有学歌舞的经验,他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去提升自己。   卫逸大部分时间都在舞蹈室练舞,奚年也会跟着他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舞蹈室留到最晚的人,白天老师分配到每个人头上的教学时间有限,对着视频也总有不到位的地方,奚年常常照着卫逸的舞蹈纠正自己的动作。   他们从来没有开□□流过,只是默契地一个教一个学,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也是奚年的老师。   后来十人成团出道,卫逸作为冠军,理所当然地成了队长,他一视同仁地帮助照顾每一个人,到那时候奚年才算和他正式有了接触。   要奚年来评价的话,卫逸是个好人,正因为如此,他从没想过卫逸会对他用“回来”这个词,仿佛他本就该是他们中一员。   “接下来有安排吗?”傅绥开口打断了奚年的思绪。   奚年正要摇头,想起来什么又改口:“我不知道。”   “问问经纪人,没有安排的话,我们去附近走走。”   出去走走,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除了那次夏令营,奚年其实没有跟傅绥一起旅行过,父母在的时候,奚年会跟父母一起出门旅行,傅绥的大多数假期都在勤工俭学。奚年父母走后,正是傅绥事业的上升期,他工作很忙,奚年只有在他拍戏的城市“一个人走走”的经历,还真没和他一起过。   奚年按照他说的,打电话给经济人,聂康那边大概是有事,第一个电话没接,过了大约十分钟才回拨。   “奚年?”   “聂总。”   聂康被他这称呼逗笑了:“你这称呼还挺别致。”   刚认识的时候客气也就罢了,他都已经确定要做奚年经纪人了,怎么还那么叫?不过说归说他也没纠正,称呼而已,不影响什么。   “综艺录完了,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看了几个助理,你回来自己选。”   奚年除了刚出道那一阵,其实也没遇上多少非要助理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他都可以自己处理,于是他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总有你不可以的时候。”聂康说,“你回来看看人再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在这边走走,可以晚几天回吗?”   “可以。”聂康没问他要干什么就同意了,他知道傅绥也在。   最近来接触的人其实不少,圈内多的是聪明人,傅绥和奚年上了同一台综艺,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说,他要带奚年。   不管为什么傅绥善心大发忽然要捧人,之前的热搜很可能就是故意放出来的,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愿意先结个善缘,但真要说多看好奚年也未必,聂康暂时没给他接什么工作,等综艺第一期播出之后会更容易洽谈。   夏柏阳安若若他们陆续离开,到傍晚,森林小屋就剩下傅绥和奚年了,节目组的人都走了大半。   走之前明导很慷慨地表示,虽然录制已经结束了,但是不管他们想呆多久,节目组都包住宿费的。   第二天傅绥开了一辆越野车,奚年问他:“我们去哪?”   “上车了才想起来问?”   奚年看看他,没有说话。对于奚年来说,和谁一起,比去哪里重要多了。   “西崖瀑布。”傅绥说。   “?”   奚年疑惑,他们昨天才回来。   傅绥没有解释,放了一首轻音乐:“你可以睡一会儿。”   奚年摇摇头,他没什么睡意,看着路旁后退的树发呆,接着右侧一辆红色的跑车疾驰而过,超过了他们,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奚年笑了一下:“一般人一定想不到悍马里头放的是摇篮曲。”   他跟傅绥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傅绥也回应:“哄你睡啊。”   他这话说得波澜不惊,是傅绥一贯的口气。   内容像是哥哥随口逗弟弟,但傅绥不是这样的,这话一点也不像他说的。   现在没有在录综艺了,傅绥不需要再扮演什么“人设”,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   只是对于奚年而言,那是最好的解释,现在这个理由显然解释不了傅绥此刻的言行,奚年开始怀疑他真的了解傅绥吗?   奚年忍不住试探:“我不是小宝宝了。”   “嗯。”   语气说不上认真,也不算敷衍,奚年没有办法再接下去。   他开始思索,傅绥是什么样的?   是他从小一起长大,无所不能的傅绥哥哥,也是千万人的偶像,炙手可热的当红影星。   不论哪一个,都是他喜欢的人。   奚年喜欢傅绥,或许从十六岁,傅绥将他从灵堂带走,牵着他走出争着要照顾他的亲戚群时就已经注定了。   傅绥直接把车开到蹦极台附近,奚年才知道傅绥带他出来做什么。   没了节目组拍摄,今天景区没有限流,人很多。蹦极台上一个一个往下放着人,也有两个一起的。   高台上有三个教练,每一个人都会检查游客的设备,确保他们的安全。   奚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恐高,站在高处的时候出于本能会心跳加速,但不至于到恐惧不能行动的地步。   给他们扣绳索的教练说:“别紧张,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奚年发现他们俩的绳索是扣在一起的,双人?   奚年来不及问,那边举着相机的教练说:“来看这边,看这边,看这边,小帅哥睁眼,不留影多可惜。”   奚年看镜头,听到几声咔嚓。   “准备好了吗?”   奚年又闭了眼,这里的工作人员显然个个都是氛围组,不断调动游客心理。   紧张的更紧张,不紧张地也开始紧张,奚年刚才亲眼看见他们几次三番地假动作骗人,然后趁人不备就把人推下去了。   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来往前走两步,害怕可以抱紧一点。”   奚年抬起手环抱傅绥,傅绥也揽住他。   “我说三二一就推了啊?”   奚年悄悄睁开眼看,他们已经站在高台边缘,高台之下是碧绿的水面。   “三——”   奚年拥抱着傅绥的胳膊越收越紧,傅绥搭在他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准备好。”   “二——”   奚年听到傅绥说:“走了。”   没等工作人员喊到一,傅绥向后倒去,带着奚年,一起从高空落下。   三秒时间无限拉长,奚年闭着眼,抱紧了傅绥,重力作用下他们急速下落,奚年听到了风声,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耳膜鼓噪着,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绳索拉伸到最大之后又猛地弹起,上上下下的,奚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工作人员为他解开绳索之后他还下意识抓着傅绥的衣角。   傅绥的手搭在他的后颈:“还怕?”   奚年摇摇头,松开抓着傅绥的手,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蹦极台,他其实有点腿软。   奚年到现在也分不清被傅绥环抱着站在高台上的时候,他是悸动更多还是紧张更多。   但他知道他贪恋那种感觉,下一秒在呼啸的风声中脱离出这个世界,与傅绥紧紧相拥。   他唯一可以怀抱的就是傅绥,他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傅绥,他可以理所当然的、没有丝毫顾虑地、紧紧抱住傅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综艺后期很快,奚年回到江城的时候预告已经出了。   奚年和傅绥一起回来的,林航来接机,张小萌也在,他们都是傅绥的助理。林航开车,张小萌打理工作室微博,同时负责一部分傅绥工作的对接,管红不在的时候,她会处理一些事,除此之外两个人的分工不算很明确。   张小萌和奚年更熟一点,她坐在副驾驶,转过来跟奚年说话:“年年第一次录综艺,玩得开心吗?”   奚年点点头,随即他想到,傅绥也是第一次录这样真人秀性质的综艺。   他的开心里,很大一部分是傅绥带给他的惊喜。   他们没有回家,奚年今天要去公司。   车停在悦娱楼下,下车前傅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要是之前奚年大概会说都可以,这两天的旅行,他渐渐找回了一点点小时候和傅绥相处的感觉。   “糖醋里脊、辣子鸡。”   “好。”   张小萌等奚年下车关了车门才说:“傅哥,红姐让你回一趟公司。”   平时接送傅绥的事基本是林航在做,有事的时候管红会一起来,今天管红自己走不开,让张小萌替她过来就是为了喊傅绥去公司,虽然张小萌觉得如果傅绥不想去,她来了也没用。   张小萌有点担心傅绥会说不去,然后让林航送他去超市买菜。以她对傅绥的了解,这事他做得出来,所幸傅绥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反对。   张小萌看他抬腕的动作,深深觉得要是时间再晚上一个钟,傅绥可能就回家去了。   奚年到公司主要是为了助理的事。悦娱成立很多年了,许多事务上都有自己的流程体系。   比如助理,都是统一招聘简单培训之后进入不同的部门,这里面会有一部分人报名来做艺人助理,艺人可以去面试选择,也可以走别的渠道自己另外招聘。   这次聂康没让奚年到沙发上坐,而是请他到小会议桌前。   “你说你不需要助理,”聂康双手交叠,自然放在会议桌上,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合约公司抽成有多高?”   “……”   “助理的工资不用你开。”   奚年从签进公司到现在,合约没改过。他默默拿过桌上那一叠简历,慢慢往后看,翻了大约三四张他就停下动作,问聂康:“简历是他们自己投上来的吗?”   “嗯。”   “那他们知道是我吗?”   “理论上讲是不知道的,不过最近公司有招聘助理需求除了你只有两个新签约进来的,跟你一样,今年毕业,不过是电影学院的。”他解释完问奚年,“怎么?”   奚年摇摇头:“看到个熟人罢了。”   聂康了然。   奚年和许修然先前共用的两个助理,在组合解散之后都跟着许修然,现在许修然新招了一个,原先的一个就被辞退了。   公司统一招聘的人,即便被艺人辞退也可以继续留在公司工作,助理小张当了几年的助理,要是何明带一把,让他跟在身边实习放经纪人的方向发展也是可以的。   何明不光没有,就聂康所知,许修然的那个新助理还是他的什么亲戚。   这些弯弯绕绕的他没跟奚年说,奚年也差不多能猜到。   在聂康来之前,艺人部基本上是被刘副总裁把持的,这位刘副总年纪不小,行事也十分老派,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时不时就要组个局。   那样的局无非是酒色权财,他通过何明喊过奚年许多次,奚年都没去,于是跟何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何明处处唯他马首是瞻,也是个很讲究人情关系的人,小张也算是跟了他三年,现在明晃晃地把人撇开,应该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奚年不过是随口一问,当初他踩着奚年向许修然示好,奚年没跟他计较,而是一并算在许修然头上,采访的时候不轻不重刺了他一下,现在人都被许修然辞了他更犯不着去落井下石。   当然,奚年也没有帮他的意思。   他继续往后翻简历,一直到看完,才回到前面挑了一份出来,他是比着傅绥的助理挑的,一个能写文案会修图的女生,其他方面,助理说白了就是照顾人的,光看简历看不出什么。   聂康看了看他挑出来的那一份,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姑娘,个子不高,目测不超过一米六。   奚年比着张小萌挑出来的简历,预想中会是个跟小萌有些像的人,没想到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进来就鞠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躬:“奚老师好,聂总好。”   他们在聂康的办公室里又呆了一会儿,主要是聂康跟奚年讲后续的工作安排,聂康说:“你准备好真正成为一个明星了吗?”   奚年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在默念这句话,真正成为一个明星,他一开始参加《星途光耀》其实是个意外。   和所有选秀节目一样,《星途光耀》是从海选开始的,选的就是年轻人,各大高校也有分赛区,不过参加的人不太多,招人的也不上心。   看到奚年之后负责人眼前一亮,就冲这张脸也要把人拉去。   “同学你想当明星吗?”   奚年不想,他说:“我想当学霸。”   “……”   负责人没有气馁,跟着奚年从食堂到宿舍,从挣钱快说到粉丝多,一路说的口干舌燥,奚年也没松口,眼看着就要进宿舍,奚年的目光宣传窗上停了一瞬。   当时《长夜将熄》正在热映,电影社里一堆傅绥的迷弟迷妹,包场看了几次电影,还把电影宣传海报贴满了整个学校的自由宣传窗,负责人一看他这眼神福至心灵:“同学你有喜欢的明星吗?到时候成了同行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说不定还能一起拍戏,你喜欢傅绥吗?”   奚年没有否认:“你们选的不是演员。”   “哎哟,现在哪还分那么清啊,红了你干什么不行,说不定将来傅绥都能给你做配。”   傅绥当然不可能给他做配,但不得不说,“有机会跟傅绥同台”这一点打动了他。   奚年以前跟着傅绥在剧组,也不是没有人问过他类似的话,傅绥总是以他年龄小拒绝,久而久之奚年知道傅绥不想他进这个圈子。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奚年喜欢傅绥,他又很清楚地知道,傅绥将来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借着弟弟的身份呆在傅绥身边。   傅绥或许不会在意,但奚年做不到,他既不可能融入属于傅绥的家庭也没办法冷静旁观。   现在他看到了另一种,可以离傅绥近一点的方法。他态度软化,负责人喜不自胜,再接再厉,三句话不离傅绥,带着奚年去了报名处。   报名处有一个不大的舞台,评选人除了拉奚年过来的这位,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在睡觉的,见有人来了,随意指着话筒:“唱首歌。”   奚年于是唱了《长夜将熄》的主题曲,老实说唱功很一般,毫无技巧可言,但他声音确实不错,是那种听着就会觉得这个人应该很好看的声音,难得的是他真的很好看。   奚年就这么直接过了海选。   一直到出道他都没有很明确的自己是个明星的概念,比起傅绥,他实在很黯淡。   现在聂康问他,准备好成为一个真正的明星了吗?   聂康既然和管红认识,那么这次傅绥参加综艺很可能就是为了带他,是从一开始聂康为奚年接下综艺的时候就规划好了的。   刚开始奚年以为《我们旅行吧》是个没什么前途的节目,但是看嘉宾显然不是这样的,就连算是所谓素人的梁恺禹其实也是另一个圈子的明星,正常来说,奚年上不去这样的节目。   现在想想这后面或许有傅绥的缘故。   奚年瞒着和傅绥的关系,一来是不信任何明,怕他借此发挥打扰傅绥,二来想靠自己与他比肩。   傅绥呢?不公开大概是为了保护他,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奚年不清楚。   这条路他走了三年,没能走到傅绥身边,还因为种种原因退到起点之后了。   现在傅绥来接他了。   作者有话说:   赶下支持,啾咪~ 第16章   奚年和新出炉的助理一起走出办公室,林琳在奚年之前按了电梯,奚年自然而然的想到之前在电梯里遇到许修然和他的助理。   刚才走廊上听到有人说许修然去参加《穷游》的录制了。   他打开微博,看到在《我们旅行吧》放出第一集 的预告之后,《穷游》也放了一些路透,没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只能大概看出拍摄场景,是在一个农家小院,镜头一扫而过还有猪圈,一如既往地“穷”。   穷游大概是铁了心要跟旅行杠上了,旅行放预告,他们放路透。从穷游的捆绑也能看出来,他们对《旅行》还挺有信心的,毕竟谁都不傻,打擂台的前提是势均力敌。   要是差距太大,给个眼神都算是扶贫。   穷游这是正常操作,他们的宣发熟悉各种手段,并不那么讲求原则,一切为了更高的关注度,或者更直白一点,跳过这一段来讲,是为了利益。   傅绥和他一起参加真人秀才是真的反向操作。   走进电梯奚年随手按了两个楼层,林琳看他一眼,站到他身后,奚年没在意,继续浏览微博,看到自己荒芜的主页,账号申请了三年,到现在正好发了一百条,有一半还是当初举行巡回演唱会的时候发的。   头像也是那时候的照片,他染着一头灰色的头发,还带着美瞳。   奚年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换一个头像。   手机相册里照片不多,最近的就是前几天傅绥用胶卷相机拍的日出,还有他们的合影,四个人的,两个人的。   毕竟是胶卷相机拍的,像素不高,那天照片冲印的时候奚年加钱转了电子文件。   奚年盯着那张他和傅绥的合影看了一会儿,电梯就到了,他选定一张太阳升起了三分之二的图换上,然后抬头说: “我回去了,之后我没有工作的时候你随意安排,平时生活上的事不会找你。”他想到了被许修然辞退之后又去给人当助理的小张,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去其他部门学习工作。”   林琳应好,走出电梯,门合上,奚年复低头,转发了节目组的预告。   @奚年:打工人来了//@我们旅行吧:点击就看青年导游打工记。   很巧,预告的第一个镜头也是日出,不过是在森林小屋拍的,拍摄地点应该就是那天奚年他们直播的草地,像是从地上仰视的视角,太阳贴在马路上。   奚年毕竟粉丝基数不小,很快也有了一些留言,前排很多都是在问他,是本人吗?   按理来说,艺人的微博即便被公司掌控,多多少少也会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奚年从头到尾就没有。   一开始粉丝还会为他出声,但是不论是激烈辱骂还是理智提议,情况都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有人去许修然那里询问过奚年的情况,始终没有结果。   从江城大学贴吧的情况来看,奚年不像是被人控制,看着似乎只是在专注学业。   奚年也没有申请其他平台社交账号的意思,粉丝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渐渐不再发声。   他的当初参赛的初衷是傅绥,努力出道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不再只有上下两个方向,眼前是一片迷雾,他抬头可以看见星空,却看不清眼前的路,于是驻足不前。   此刻回首,发现也有许多人在等他,蓦然有种触动感。   他又一次想到聂康的话,你准备好真正成为明星了吗?被人喜爱,承载他们期待。   奚年露出一个笑,选了一条评论回复:   @小年糕鸭鸭:年崽回来了吗?   @奚年:是   他回来了。   奚年回答之后,提问的人就更多了,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打字,斟酌着回复几个问题,走到门口才收起手机,他原本准备打车回去,忽然想起刚才下车后回头看了一眼,车在前面掉头了,那不是往家里去的方向。   傅绥也没有回去,奚年想,要不要打个电话?   他没有打电话问傅绥行程的习惯,但刚才傅傅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应该是晚上回来一起吃饭的意思。   “喂?”   如果傅绥不想,奚年很少能通过他的声音判断他的情绪,比如现在,奚年就听不出来他在干什么,心情如何。   这几天他找回了一点从前和傅绥相处的自在的感觉,但此刻或许是因为看不见傅绥的表情,他莫名地有了一点名为紧张的情绪,以至于奚年没有办法喊出对傅绥的称呼。   “傅、你什么时候回来?”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一点质问的嫌疑,奚年又打了个补丁,“我现在要回家,可以去超市买菜。”   “好,我把清单发给你。”他自然地应到。   傅绥坐在沙发上,身体后仰着,是一个相对放松的姿态。   在他对面,管红点了一支烟,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尖,尼古丁的味道在室内弥散,她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吐出。   奚年的电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或者说是即将开始的争执。   她看着傅绥接通电话,然后几乎是立刻,他收敛了那漫不经心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一副沉稳可靠的兄长样子。   管红几乎要气笑了,她不知道傅绥怎么起的心思,明明一开始,傅绥把奚年接到身边的时候确确实实是当弟弟在照顾的。那时候,虽然不说,她们都能看出来傅绥在努力当一个家长。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只知道应该是从奚年大学之后开始的,而她发现是在奚年出道之后。   奚年毕竟是明星,即便后来没有什么水花,绝大部分时间专注学业,还因为公司莫名其妙的拙劣又生疏地炒作手段名声也并不好听,他在学校也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校园论坛里每天的都有他的表白贴,曾经有一个高奚年一届的艺术学院学姐,也是江城大学的校花,在论坛里向奚年表白。   校花校草一对璧人,当时好事者不少,帖子很快盖起了高楼,管红第一次看到傅绥身上有那么深重的戾气。   这是提起他的父亲时都不曾有过的。   好在后面奚年现身婉拒了这位学姐。   管红不反对傅绥带奚年一把,傅绥一路走来都是一个人,但如果傅绥是这样的心思,奚年从来没进过这圈子才是最好的。   奚年出道这两年,傅绥都没有插手的意思,管红本以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这样对奚年不公平,但理智上来说,奚年继续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傅绥说:“我从没想过要遮掩和他关系,不论是什么关系。”   “不论是什么关系?你还想是什么关系?”管红即便有准备,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吸口气,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血厚了不怕丑闻了?有钱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奚年的电话来得很及时,正好打断了他们谈话,给了双方一个缓冲的时间。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要悦娱。”挂掉电话,傅绥回答了她刚才的话,继而看一眼时间:“还有别的事吗?”   不等管红回答,又低头看手机,结合他刚才的话,应该是在发清单。   管红也有点无奈,傅绥的意思很明确了,他的目标已经达成,即便就此退圈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她知道今天的谈话又没有结果了。   现在不是十年前了,傅绥有钱,很有钱,他虽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买房,但他会投资。有钱就有底气,管红知道,自己没法左右傅绥。   她只能换个角度说:“你知道奚年是怎么想的吗?”   傅绥既然能向她打听聂康,并真的请来做奚年的经纪人,应该是有心让奚年发展事业的,既然这样,总该顾虑奚年的前途。   傅绥想到什么,露出若有似无的笑,那神情,怎么形容呢?即便是管红见惯了他,也知道傅绥骨子里是个什么样人,甚至他们刚刚还发生过争执,她仍旧忍不住心跳加速。   “行了,”傅绥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做。”   *   奚年一进超市就被迎宾的服务人员关切询问,是否需要陪同购物,在得到奚年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又问了奚年需要哪一种型号的推车,送到他手边之后微笑着说:“祝您购物愉快。”   小区内的超市服务十分周到,甚至接受顾客预定市场上不常有的东西,可以精确到某某农场某品种的牛肉,相应的,价格也很高。   但正是因为服务过于周到,加之价格高得夸张,奚年一般不来这里,而是选择普通超市线上购物,然后选择送货上门。   不过刚才傅绥发的清单里面,牛肉品类分得很细,不光制指定了牛的品种,还有肉的部位,以及生产地,奚年只好来这里。   傅绥还没回来,奚年也不赶时间,他推着车慢慢走,将近半小时才买齐了清单上的东西,然后在宠物零食区停下,他看鱼干磷虾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到底过不过来?”   “我告诉你啊,这么多东西别想我一个人提回去。”   “送货上门送货上门,我不知道可以送货上门吗?我就是想逛个超市你都不陪我,跟你的股票过去吧!”   奚年有点尴尬,把鱼干放进购物车,低着头离开。   超市的客流量不大,但收银台开了五个,现在有三个在工作,尽可能的避免了排队。奚年刚从宠物零食区出来,正好在最里面的一个,他推着车过去,就看见傅绥站在那里。   超市员工都经过严格而培训,即便傅绥没有戴口罩,就这么站在那里,也没有人打扰他。奚年愣了愣,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傅哥才又推着车往他那里去。   “嗯。”傅绥颔首。   结账的时候刷的是傅绥的卡,装袋完毕之后东西也是傅绥在提,他拒绝了收银员说可以提供小车的提议,拎起购物袋对奚年说:“走吧。”   奚年跟在他身后往超市门口走,走到第三个收银台的位置,奚年听到了音色有点熟悉的声音。   “你再慢一点我都回家了。”   男士十分无奈:“你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有个重要的电话,我申请过晚半个小时的。”   女士依旧不满:“人家男朋友来了就知道在收银台边等着,知道结账拎东西,你看看你,要我在这等也就算了,出来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带,你是不是还准备空着手回去?”   他们走出超市门口,渐渐听不到了那位女士的声音。   奚年想想还觉得有点好笑,好笑中带着一点温馨,他爸爸妈妈以前也是这样相处的。笑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超市的客流量是真的不大,刚才在收银区结账的只有他和那位女士,那么问题来了,她说的自觉付钱提东西的“男朋友”是谁? 第17章   奚年的脸一下就红了,看向傅绥,好在傅绥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提着购物袋走在奚年右边靠前半步的位置。   这个超市楼上是健身房、游泳馆、物业等,地下是停车场,通过停车场可以到小区的各栋楼,他们没有选择地下,而是从超市的大门口走出来一路往家里去。   路过室外泳池的时候,奚年看到有十来个人在清洗维护泳池,接近六月,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室外游泳池马上就要投入使用。由于去年业主的反馈,今年在泳池的儿童游乐区增加了一块沙滩,已经有小朋友拿着铲子在堆沙子玩了。   奚年开始考虑在家里也给翠翠弄一小片沙滩的可行性,想着翠翠,他说:“我给翠翠买了袋小鱼干。”   “嗯。”傅绥应道。   奚年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翠翠是他的乌龟,吃的用的都是他在买,他告诉傅绥,是想听傅绥说什么呢?   傅绥还真说了,上电梯的时候奚年听到他说:“翠翠喜欢吃虾。”   奚年愣了愣,他养了翠翠三年,不管喂鱼还是喂虾,翠翠都是吃了的,也没看出什么偏好,傅绥怎么知道的?他没问出声,正好今天也买了虾,可以试试。   到家之后傅绥去厨房,奚年拿着小鱼干和虾去露台找翠翠,发现同样的距离,翠翠确实是优先选择虾。   他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回头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露台可以看见厨房的窗户。   奚年隐约可以看见料理台前傅绥的身影。   他大概知道傅绥是要扶一把他的事业了,但这没法解释他最近奇怪的言行,他发了一会儿愣,翠翠已经吃完了他投喂的鱼虾,伸长脖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奚年略略往前探了探,影子落在翠翠身上,它立刻把脑袋缩回了壳里,只剩一双绿豆大的眼睛还在看他。   奚年一直觉得自己对傅绥还算了解,就像他觉得翠翠不挑食,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翠翠原来喜欢吃虾。   傅绥呢?奚年回想着上一次在车内接到管红的电话时的场景,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隐约觉得,似乎,有一点恶劣。   奚年皱眉摇头,很快又否定了自己。   吃完饭依旧是奚年收拾桌子,他把餐具都放进洗碗机,傅绥回了卧室,等洗碗机工作完,傅绥出来,手上提着一只袋子,在客厅停了停,侧过头对奚年说:“我出去一趟,有事打电话。”   奚年点点头,知道他是去游泳。   家里只剩下自己,奚年就没有回卧室,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终于把微博账号切换到了@岁岁年年。   比起被人喜欢,被人期待的偶像,喜欢一个人,追逐一个人的粉丝角色奚年扮演了许多年,要熟练很多。   他熟练地处理私信、评论、转发,清理了无数的小红点。   《我们旅行吧》发出投票视频的时候,录制已经开始,手机不在奚年手中,自然也看不见那些关于傅绥字迹的询问。   奚年看了两遍傅绥写字的视频,心想,这哪里需要看字,光看手就知道这是傅绥了。   接着他顺着评论区的链接点进了一个业余漫画家的主页,这不是奚年下的定义,而是这个叫@你来点单我来画的博主,主页的介绍就是业余漫画家。   奚年浏览着@你来点单我来画的主页,发现他产出很高,三天两头就出一则条漫,有的线条精细有的相对粗糙,但是那么多的漫画,没有一则是单人的,全是双人,友情向的爱情向亲情向都有。   而评论区,无一例外都是在说好甜。   “……”   不过奚年被人喊来围观,跟这些条漫甜不甜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这位画手近期画了傅绥,画的还是之前授权给他的同人文。   奚年的视频迟迟不出,这边漫画已经出了两话了。   这位画手不是第一次画傅绥,傅绥没有大众向的或者粉圈默认的cp,因此他只画过角色的cp。又因为傅绥没演过爱情主题的电影,电影中的个人情感似乎更像是角色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很难显眼到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因此傅绥很少成为他画作的主角。   而这次,据说是他主动去要了授权继而开始创作。   漫画和视频剪辑不一样,剪辑需要视频素材,相对受限,漫画没有,算算时间,奚年开始录节目他才开始创作,昨天已经画好了第二话。   比他高产多了。   奚年看穿了大家催更的把戏,不为所动,从后往前一条一条看漫画,不知道翻了多少,他看到了十分熟悉的角色,陆烬年。   傅绥拍电影很多,但电视剧很少,简单来说这是看上去一体又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   陆烬年是傅绥唯一一部担任主角的电视剧的角色,说来很巧,这部剧播的时候,奚年参演的那部电视剧也正好在播。   奚年饰演的男三号,第一美人陆成蹊首次出场就上了热搜,碰巧那天陆烬年发表了一番纨绔言论:“我就爱美人,怎么了?食色性也。”   #奚年第一美人# 和 #傅绥爱美人# 两个话题就那么一前一后挨着上了热搜,明明是角色的事,话题却是他们的名字。   因为这个热搜,一对从来没有同框过的拉郎cp悄然而生。   后来另一部电视剧的男女主正好都姓陆,撞了cp名,为这事闹过一阵。傅绥的粉丝大部分都不知道这cp,只觉得人家没事找事,当然不能忍,双方就这么起了摩擦。   不过也没闹大。   后遗症是偶尔会有人拿这事嘲讽傅绥,说奚年是他家的花瓶美人。   毫无逻辑的粉圈话术,奚年从未放在心上,今天看到这条发布时间一年半之前,带着“双陆”话题的微博,他才想起来这事。   奚年看着那简单的四格漫画,不得不承认,画手抓住了两个人物的精髓,陆烬年就是陆烬年该有的样子,而陆成蹊,平心而论,其实比奚年演绎的更贴人设。   他自嘲地摇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没有再看。   明天奚年有一个简单的采访,是那种个人工作室的采访,剪辑之后发到网上,采访团队一共只有三个人,但是因为风格很有趣,粉丝不少。   睡前林琳把明天可能会涉及到的问题发过来了,奚年看了一眼,都是常规问题。   聂康说过这家采访不会提前给题,但是很有分寸,他们这一行还是需要点口碑的,不用担心会问什么不该问的。   既然不给提纲,那这些应该就是林琳自己整理出来的。   奚年回复她:谢谢,辛苦了。   采访地点就在悦娱,一间小型会议室,因为地点定在公司,奚年早上吃完早饭自己过来了。   他到的时候林琳坐在会议室门外的软椅上,她低着头,躬着身,左手扶着绘本搁在腿上,另一只手飞速勾勒出一条条线。   她画得很入神,门开了也没注意,奚年喊了她一声:“林琳。”   林琳立刻起身,手上的绘本就落在地上,奚年下意识地看去,看见了绘本上的画,线条很粗糙,只能看出来是两个人,以及两个人的大概动作,像是一个人从身后抱住另一个人,奚年脑海中闪过一丝怪异,但没有细究。   他以为是自己忽然出声吓到了助理,很快收回视线看向林琳,开口道歉:“抱歉。”   林琳捡起笔记本扶了扶眼镜,闻言立刻摇头:“您别那么说,是我的问题。”   奚年笑了笑:“我说过你可以做自己的事。”   插曲很快过去,林琳打开会议室的门,一边说:“他们是二十分钟前到的。”   奚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也提前了大约十分钟,对方来这么早应该是为了提前布置环境。   果然,门被推开之后奚年看见了一些打光、摄影设备,沙发上则放着几只玩偶,茶几上放了立牌和T恤。   奚年一进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转过身来,她露齿而笑,脸颊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   “奚老师您好,我叫小梅。”   和聂康说的一样,小梅的问题很有分寸,也比较常规,她的情商很高,和她聊天,奚年觉得十分舒适。   奚年几乎没有什么接受采访的感觉,更像是在闲话家常,采访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到了傅绥身上。   听到傅绥的名字,奚年并不意外,就算不是现在,综艺播出之后也会有很多的人探究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简单地回答:“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后来……”奚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我高中开始,到江城来上学,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他模糊了因果,没有提到父母的意外。也没有正面回答他和傅绥的关系,奚年无论如何说不出兄弟两个字。   小梅笑着接过话题:“青梅竹马?我都不知道该羡慕谁了,你们小时候一定都很可爱。”   奚年没有回答,他其实不太记得傅绥小时候的样子,他们没有很长时间的分离过,傅绥在他眼里一直是变化着的,一点一点成了现在的样子。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有一点酷的,那个年纪的孩子很少有那么沉着冷静,可以自如地处理各种意外,傅绥可以。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奚年眼中无所不能的哥哥。   采访十分顺利,结束得比预计要早上几分钟,奚年签了几件T恤又收下了一个小梅送给他的玩偶,拿在手上,走出会议室。   林琳说:“聂总让您过去一趟。”   奚年点点头。   这一次聂康没在办公室,奚年坐下等待,过了几分钟,他才步履匆匆地进来:“来了?”   “嗯。”奚年应声。   “六月有什么安排?”聂康没有寒暄,直接询问。   “嗯?”奚年有点疑惑,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他问聂康吗?怎么反过来了。   聂康提醒他:“你的毕业证。”   “……”奚年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   “六月九日。”他说。   “行。”聂康从柜子里拿了几叠A4纸装订的本子,递给奚年。   这样的本子奚年在傅绥手里见过很多次,是剧本。奚年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剧本,就是聂康先前跟他讲过的那三个。   “三部?”奚年不是很确定。   聂康说:“都去试试。”   “另外,我给你请了一位表演课的老师,”聂康说着拿出手机把联系方式推给他,“你们自己联系,提前安排时间。”   “好。”奚年点头。   两件事情交代完,聂康看了一眼时间:“虽然要走演员的路子,但你别忘了,你是舞台出道的,歌舞也别落下。”   “……”   说实话,奚年没想到聂康对他的要求那么高,就他所知,当年同期出道的人中,卫逸、东方简依旧走着原先的路,许修然和夏柏阳重心都在演戏,没有两方兼顾的。   奚年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他也不是不尝试就打退堂鼓的人,因此面对聂康的要求,他也只是点头。   走出办公室,奚年加了刚才聂康推给他的联系人,很快被通过。   *   叮咚一声提示音响起,叶擎放下球杆看了一眼手机,随即眉梢轻扬,对着球桌对面伏身击球的人摇了摇手机:“你家小朋友。”   傅绥没有理会他,右手用力推出球杆,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黑色的球应声落入球袋,他拿起巧粉擦了擦球杆,一边寻找下一个击球的角度。   叶擎啧了一声:“无趣。”   一旁的赵路阳心有戚戚:“老叶你悠着点,小朋友不经吓。”   叶擎瞥了他一眼,嗤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正经?我是评了职称的副教授,跟小赵总可不是一路人。”   赵路阳不服,就跟他掐了起来,傅绥没理他们,把桌上的球都清干净了,他才放下球杆对叶擎道:“上完初始课程之后,你需要出差。”   叶擎:“???”   傅绥用的是肯定句,叶擎一头雾水,看看赵路阳又看看傅绥:“我为什么要出差,我出什么差啊?”   傅绥放下衬衣袖口,又理了理衣襟,语调淡漠地告诉他答案:“剩下的我来教。”   “……” 第18章   傅绥看了一眼时间,简单告别:“走了。”   看着傅绥的背影,叶擎磨了磨牙,把矛头转向赵路阳:“你这老板怎么当的?他多久没拍戏了。”   赵路阳莫名其妙:“你朝我撒什么气?燕鸿昇那死讲究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选好的地儿,他不满意说不拍就不拍了,导演不拍我还能押着剧组开工啊? ”   叶擎呵一声翻起了旧账:“要不是你当初把人推悦娱去了,哪来那么多事儿?”   提起这事赵路阳就有些气弱了,他们都知道傅绥家里有个弟弟,但从来没见过,奚年参加《星途光耀》,他们都跟看热闹似的看傅绥的反应。   在他们眼里奚年就是个小孩,孩子上的是名校,那当然是学业为重,况且有傅绥在,奚年真要想进这个圈子,起点就比别人高了一大截。   他们嘴上稀奇,实际也就是当奚年暑假无聊来参加比赛丰富人生体验,没想到他一点底子没有硬是一路擦线留到了最后。   哪怕决赛之夜没到前十,也一定会有公司找他签约。   赵路阳哪里知道奚年从头到尾都没联系过傅绥呢?他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去试探傅绥的反应。   傅绥说:“你可以去试试。”   赵路阳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一开始确实很顺利,他顺利地刷脸进了练习生的住宿大楼,顺利见到了奚年。   见他之前奚年在舞蹈房练习,为了来见他,匆匆洗了个澡,套着一件宽大的T恤,头发也只是半干。   赵路阳是焕图的太子,长得又不赖,感情上一向是顺风顺水,说不上多渣但绝对不是什么专情的人,见到美人都要多看两眼,要是能聊几句就更好了。   路上遇到个清水出芙蓉的小美人,他下意识就吹了声口哨,见奚年看过来,他笑着说:“小美人,来我们公司,哥哥捧你。”   奚年原本有些腼腆的神色一下就变了,赵路阳的墨镜还没摘下来,奚年已经转身走了。   然而没过多久,在接待室他们又见面了,赵路阳没想到他就是奚年,傅绥从来没给他们看过奚年长什么样,舞台上又是带妆的,他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赵路阳当场就想骂人了,化妆师干什么吃的?舞台上的妆是不丑,但是一点都不贴合奚年的气质,远不如这样清清爽爽来得讨人喜欢。   他正要组织语言解释解释刚才的事,奚年已经甩门走了,赵路阳懵在当场,追出去看,人已经不在了。   他想去找,被节目组的人拦下来,说是不要打扰选手们比赛。   这节目悦娱是投资方之一,节目组可以放赵路阳进来找人,却不会允许他在这大楼里走来走去。   赵路阳再叫人去找奚年,奚年却不肯见他了,因为中间有人传话,他又不能直说是傅绥叫他来的。   后面为了补救,赵路阳还想方设法打电话给奚年,结果奚年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了电话。   赵路阳一看这不行啊,于是又叫公司其他人去,被他派去的人见他千叮咛万嘱咐的更以为是太子爷瞧上了人家,有心为他说几句好话,小赵总这三个字一出来,又被奚年拉黑了。   等傅绥知道这事,奚年已经签进悦娱了。   偏偏是悦娱,老板姓傅的悦娱。   赵路阳自知理亏,这两年给傅绥鞍前马后地办了不少事儿,傅绥能那么顺利拿下悦娱也少不了他在前头顶着跟人悦娱老傅董那傻儿子周旋。   说来也奇怪,傅绥姓傅,多半是跟哪位傅董有点关系了,怎么傅董这两个儿子年纪差得不多,智力差别那么大?   他出面多了,以至于他爹都以为是他把悦娱收入囊中。   赵路阳至今记得,后来他爹知道其实傅绥才是决策人,那家收购大量悦娱股权的安年,他只出资百分之十的时候,他爹那恨不得换个儿子的表情。   赵路阳想起那段时间为了麻痹傅卓三天两头喝酒飙车隐隐觉得牙疼胃疼,他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那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   安年就他们仨,傅绥一个人占了百分之八十,现在可以说悦娱都捏在傅绥手里了。   *   好友申请通过后,奚年规规矩矩打了招呼,叶擎没有立刻回复,奚年就给他加了个备注,叶老师。   大约过了五分钟,叶擎才回复他:嗯。   没等奚年回复,叶老师发了一串书单过来,叫奚年先看看,并表示课程会先从理论开始,接着他又发了一张课表过来,是他在江城电影学院的排课表。   叶老师:有空可以过来旁听。   奚年有种写论文做课题的时候和导师交流的感觉,简洁高效,写完毕业论文不久的他还挺适应的。   他哪里知道,叶擎是充分吸取赵路阳的教训,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认真扮演好老师的角色,以免翻车以后都没有嘲笑赵路阳的资本了。   奚年带着小梅送给他的玩偶小猴子回家,到家不久接到了夏柏阳的电话。之前节目录完奚年跟傅绥去蹦极了,夏柏阳则是回去之前的剧组补拍镜头。   奚年依稀听到风声,那部剧里有一位演员出了点丑闻,原本出轨这样私德有亏的事一般遮掩一下也能过去,不巧,他演的是个对妻子用情至深的角色,实在太过讽刺,为了不让整个剧组被他连累,只好临时改动一部分剧情,删掉了这个角色。   夏柏阳说:“我拿到FD的代言了。”   他拿到了,也就是说许修然丢了,奚年完美领会了他的意思。   “恭喜。”奚年真心实意地说。   “之前连累你了。”夏柏阳依旧很抱歉。   “早晚的事,跟你关系不大。”   何明一直看他不顺眼,不是这次也有下次,总归是要有那么一遭的。   夏柏阳不知道悦娱内部什么情况,他只是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我听说穷游在赶时间,估计会跟咱们差不多时间播。”   奚年听他的用词,觉得他对《旅行》还是很有归属感的。他顺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播啊。”   “这周末吧估计。”   那也不是不可能,综艺本来就周期短,况且今天才周一,这周刚刚开始。   他们又随口说了几句,挂电话前,夏柏阳说:“我给你送了礼物,应该是今天或者明天到,你别拒收啊。”   夏柏阳有经验,有时候会有私生拿到地址给他们寄东西,因此来路不明的东西大部分会拒收。   “什么礼物?”   “儿童节礼物啊。”夏柏阳嘿嘿一笑,“我给老卫东方小虫他们都送了,你记得发个开箱。”   小虫就是他们那聊天群里的香菜,叫封初龙,也是当初一起出道的成员,不过他是真正意义上爱好舞蹈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因为名字里有个龙,又性格腼腆爱观察昆虫,当初还在宿舍里养过一只毛毛虫,所以绰号小虫。   奚年完全没想到儿童节还要送礼物,说实话他连每年送生日礼物的人在只有傅绥,听到他这样说,第一反应就是要送什么回礼。   明天就是儿童节,现在买也来不及了,奚年想来想去决定明天给夏柏阳定一个蛋糕外卖。   奚年选蛋糕的时间里傅绥回来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奚年放下手机去看,发现是有快递到了,两只快递箱子都放在门口,傅绥正在往里搬。   奚年过去搭手,见傅绥搬了大的那个,他就拿了剩下的,接着他发现这个箱子虽然不大,但是真的很沉。   傅绥放下自己手上那个就过来接他的,看到他的神情有点好笑,解释了一句:“是景观石。”   两只箱子大的放在地上,小的放在玄关和客厅隔断的吧台上。   傅绥去拆那个景观石,并指了指地上那个,对奚年说:“你的。”   奚年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应该就是夏柏阳刚才说的儿童节礼物了,他想到夏柏阳的话,看看傅绥,问他:“能不能帮我录个视频?”   见傅绥看过来,奚年解释:“夏柏阳送的儿童节礼物,他叫我录个开箱视频明天发。”   “儿童节礼物?”傅绥重复了一边,眼中有些兴味,点头应下。   奚年于是把自己的手机给他,为了让箱子尽可能地入镜,他是坐在地上拆的。   铜制的飞镖样式的小刀划开透明胶,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巨大的米老鼠头?   奚年看了一眼镜头,眼中有点困惑,但还是学着别的主播开箱时的台词:“这是夏柏阳送给我的儿童节礼物,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一颗米老鼠的头。”   他说着把米老鼠的头拿出来放在一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一套玩偶服。”   玩偶服每一部分都有填充物,并不是那种除了脑袋都松松垮垮的,所以很占地方。奚年   站起来,一手连体服一手头套,套路性地做最后陈述:“夏柏阳的儿童节礼物是一套米奇玩偶服,”他看了一眼镜头后的人,不着痕迹地吸口气继续说,“谢谢,我很喜欢。”   “不穿上试试吗?”傅绥暂停了录制,问道。   “要穿吗?”   奚年不是很确定,看上去有点纠结。   傅绥轻笑,把手机还给他没有说话,奚年最后还是没穿。   傅绥搬着景观石到了露台,露台能放景观石的地方只有翠翠的小水池。   他放了水池里的水,把翠翠捞出来随手放在一个盆里,奚年往盆里加了浅浅一层水让翠翠舒服一点,然后蹲在一边看傅绥造景。   奚年有点疑惑,傅绥最近好像很闲,不但每天都回家,还有闲心买这些装饰物,不但买了,还亲自摆。   据悉年观察,这两天水族箱里也多了两位新成员。   傅绥回头看他一眼:“有什么想法吗?”   奚年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红水盆里努力往外爬的绿乌龟,轻轻抵着它的壳把它摁回去:“怎么忽然买石头?”   这个景观池从房子装修好就在了,但是一直空着,一直到翠翠入住,之后两年也没见傅绥动过手。   “儿童节礼物。”傅绥想到奚年刚刚收到的玩偶服,半开玩笑地说。   但奚年显然不能辨认傅绥的玩笑,迟疑地问:“翠翠的吗?”   “……”   傅绥没什么起伏地说:“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奚年看看傅绥,又看看景观石,后知后觉,他是在开玩笑。   傅绥从前很少跟他开玩笑,完美扮演着一个“兄长”的角色,现在傅绥会跟他开玩笑,但也是那种很容易察觉的。   今天这样有点古怪。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傅绥摆好景观石,问他要不要也拍个视频的时候更强烈了。   傅绥一向很全能,造景也不在话下,他不但摆了石头,还给原本的水管做了改动,进水的细小软管改了路线,出水口也从一个变成一排,水从景观石的上方流下来,形成了瀑布。   这瀑布还是三段错落的那种,这个特征很明显,就是他们之前去打卡过的西崖瀑布的微缩版。   只是因为西崖瀑布奇特好看所以用了这个造型,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奚年不得而知,但他开始相信,这可能真的是送给他的礼物了,毕竟翠翠哪里知道什么西崖瀑布?   奚年想了想,拍个视频也行,社交账号就是用来分享生活拉近和粉丝的关系的,奚年不打算和粉丝接触过于密切,也不打算像傅绥那样一点都不在作品以外展现自己,他和傅绥还是不一样的。   奚年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傅绥的本事。   他走进屋子去把手机拿出来,给新造的景观池拍了几张照片,等水放得差不多了他又把翠翠也放进去。   许多人因为“龟兔赛跑”、“龟速”等词语对乌龟有刻板影响,其实乌龟速度并不慢,翠翠在红色的水盆里呆得久了,一进池子就飞快游走,四肢敏捷地划水前进。   到了岸边才发现它原本最喜欢趴着睡觉的石头不见了。   奚年看着翠翠上岸,“龟速”地爬行,时不时伸长脖子,看着像是在熟悉环境。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给翠翠铺一片沙滩的,现在铺沙滩的空地依旧有,但是沙滩和瀑布不是一个风格,放在一起可能会不协调。   以后再说吧,他一边变换角度拍照一边想。   摆景观用了一点时间,天色已经暗下来,厨房开了灯,奚年看过去可以看见傅绥的身影。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翠翠重新找到满意的位置趴好才进了屋子,傅绥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就主动收拾客厅。   米老鼠玩偶怎么放比较合适,是找一个模特穿上它当摆设,还是直接放到衣帽间?   他思考着,脑海中却浮现出傅绥的刚才的话:“要不要也拍一个视频?”   “也?”奚年低声念出了这个字,终于明白了刚才古怪的感觉来自哪里。   为什么要用也?   景观石或许是送给他,或许是送给翠翠,或许只是心血来潮想装饰一下水池,总之应该是跟儿童节礼物没有关系的。   这个说法明显是因为他叫傅绥录了开箱视频。   傅绥在跟夏柏阳比?   奚年在抱着米奇的大脑袋站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个奇怪的结论。他往厨房看了一眼,只看见被傅绥拉上的门。   傅绥应该是在炒菜,他于是又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大脑袋,最终决定找个模特把米奇当做装饰物,就放在客厅背景墙边。   反正家里的装饰风格千奇百怪并不统一,光墙上的装饰物就有拼图油画十字绣,多一只米老鼠也没什么。不过家里暂时没有合适的模特,于是奚年先把米老鼠搬进衣帽间里。   他和傅绥衣帽间是相通的,只做了软隔断,衣帽间有独立的门,有可以从他们各自的卧室进去,米老鼠的身体由于缺少骨架的支撑看起来软趴趴的,站不住,奚年把它放在软凳上,扶它靠墙坐好,而它硕大的脑袋则被放在身体旁边。   放好之后奚年拍了一张照片发在群里。   番茄锅底:[图片]   番茄锅底:@烧烤小王子收到了   第一个回复的不是夏柏阳,而是东方简,他发了一个拇指的表情,奚年不明所以,东方简很快给出答复:身首分离,不错   “……”   紧接着东方简也发了一张图,同款的纸箱子里是一只唐老鸭的脑袋,黄色的大嘴巴不羁地朝上扁着,十分醒目。   DF简:@烧烤小王子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话是这样说,第二天,东方简还是第一个在微博上发了唐老鸭的开箱视频,他没有圈夏柏阳,只配了两个字,幼稚。   过了没一会儿封初龙也发了,他现在是半退圈状态,不太露面,但是经常参加各类舞蹈比赛,偶尔会上传自己的作品,粉丝不少。   他发的是小熊□□。   就在大家都等卫逸发开箱视频并打赌会是什么的时候。   奚年先发了微博,一只米老鼠,他跟封初龙差不多圈了夏柏阳表示感谢。   而卫逸晚了奚年几分钟,发了一个他母亲代拍的开箱视频。   @卫逸:不在家,妈妈帮着开的,谢谢阳阳的礼物@夏柏阳   他们接力似的发开箱视频,成功把夏柏阳送上了热搜。   #夏柏阳儿童节礼物#   到中午十二点,FD 宣了代言人。   奚年看着几条带着夏柏阳名字词条,隐约明白了什么。   看卫逸他们粉丝的反应,这个礼物夏柏阳应该是每年都送的。   夏柏阳有重要的商务,他知道,其他三个人应该也知道,他们默契地借着这个机会早上就发微博,把夏柏阳送到更多人眼前。   东方简打头,卫逸收尾,在中间的奚年也会被注意到。   圈内的朋友,是朋友,也不只是朋友。   以夏柏阳这种跟谁都能搭话的性格来看,他要是真想,群里不会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送礼物的也不止这么几个人,他应该筛选过的。   或者说,他们应该是互相筛选过的。   东方简和卫逸合作不少,夏柏阳的代言也和他有关,封初龙给卫逸编过舞,合作密切了,自然而然就会发展出关系。   他们几个关系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同期出道,粉圈本身有一定重叠。   奚年又看看【烧烤火锅小龙虾】聊天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们善意地接纳了他,他总不能一直拖后腿。   表演课时间定在周四,因为是理论课程,叶擎说线上授课就可以,而聂康压着商务暂时没有给他接工作,一切等综艺播了再说。   奚年这两天就没什么事,在家看那几个剧本。   读了一下午剧本,他试着写了一个人物小传,伏案一个多小时,虽然傅绥不在家,他也还是自觉站起来去露台走了走。   想到傅绥那意味不明的话,他顺便把翠翠的儿童节礼物也发上去了。   奚年发现今天他的粉丝数量似乎涨得快了一点,上热搜的是夏柏阳,涨粉最多的却是他。   时隔两年,奚年终于看见了团队组合的正确打开方式。   清理完后台的小红点,他习惯性地切号看了看,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了@你来点单我来画,应该是那天不小心点上的,现在已经是互关了,再取消不好,奚年就随他去了。   这位高产的画师又更新了,这次更新的标题上写了年岁友情向(划重点)。   奚年对年岁两个字十分敏感,他自己的id就是岁岁年年,藏着傅绥和他的名字。看到同样的年岁两个字他忍不住紧张,又有莫名的期待。   点开图片,发现画的是他和傅绥。   奚年一时不知该用竟然还是果然。   条漫的故事都短小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故事。   【奚年过马路的时候手上拿着棉花糖,一边回头跟傅绥说话:“傅哥,那边有冰淇淋。”】   【一辆车疾驰而过,傅绥揽着奚年的腰后退,棉花糖落在地上。】   【奚年回头:“谢谢。”】   【傅绥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小心。”】   奚年下意识打字反驳:傅绥应该会买一串新的糖。   比起摸头,他应该会做点更加实际的事。   不过,奚年想到之前旅行时傅绥的动作,他又有点摸不准了,或许,也会摸头吧。   不管是摸头还是买棉花糖,都不是他该评论的,奚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对话框里的留言。   退出的时候他注意到第三格漫画中的奚年,回头的时候脸颊上有几道斜线,奚年不太看漫画也知道这是脸红的意思。   虽然、虽然如果是那样的场景他确实可能会脸红,但是……   奚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去看评论区。   上百条留言中最高频的词汇仍旧是甜,还有说他像棉花糖,说他是个小甜包,说傅绥是个暖男的。   奚年越看越迷惑,开始怀疑这些人既不是他的粉丝,也不是傅绥的粉丝,或者他们说的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   不然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他自认是傅绥铁杆粉丝,又暗恋多年,也不能闭着眼瞎吹傅绥“暖”啊。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标题,似乎明白了源头在哪里,原来这就是划重点,友情向? 第20章   奚年默默关掉页面,决定离粉丝远一点。   傅绥是早上出门的,半下午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只袋子,是一只灰色的、很有质感的纸袋。   纸袋上印着银色的logo:P&P。   是手表啊,奚年想。   这个牌子出了名的贵,他在这个圈子,对于奢侈品,即便自己不用,也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况且他和傅绥的衣帽间其实是共通的,而饰品柜是同一个。   他的东西不多,开柜子的频率都不高,但是可以看见傅绥的手表……们,不算多也不算少,十几块,即便不看款式品牌就知道都很贵。   傅绥平时说不上铺张,但是该花的钱、想花的钱一点都不会省,奚年觉得他多多少少应该是有点喜欢手表的,不然没必要买那么多。   奚年收回视线,傅绥却把纸袋给他了。   “礼物。”傅绥说,想到昨天的事,他补充了一句,“你的。”   奚年接过纸袋,低头看了一眼,从缝隙里能看出来,里面盒子的大小,确实是装手表的。   “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就在六月,傅绥每年都会送他礼物,就算不在江城,也会提前准备好,不过这还是第一次送那么贵的,也是第一次提早那么多。   “儿童节礼物。”傅绥纠正他。   “……”   奚年实在是觉得奇怪,他从初中开始就不过儿童节了,爸爸妈妈会送给他青年节礼物。想到之前的猜测,他试探着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儿童节礼物。”   傅绥微微颔首,看上去表情不变,但是奚年能感觉到他的愉悦,傅绥就是有这个本事,同样的表情也能给人不同的感觉。   “……”   “戴上看看。”   奚年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小心取出手表,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深蓝纯净的星空表盘,上面布满了点点星辰。   许多品牌都有星辰系列的腕表,P&P也是,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某一颗星星,或者星座,这样直接以浩瀚星空为主题的手表P&P只有这一款,同时也是P&P唯一的一款顾客定位为青年的手表。   作为顶尖的奢侈品品牌,P&P顾客定位一向是绅士,换句话说,是有了一定年纪一定经济基础的成熟稳重的男性。   这不是说年轻的富二代就不能买,只是开着超跑的公子哥们和品牌风格不贴。   星空表是专为年轻人打造的,表盘用了极为考究的上色工艺,而那深蓝星空中的繁星则是混合在颜料中的细碎钻石,每一块的星空都不一样。   这和P&P一向的风格大相径庭,很受年轻人喜欢,对手表稍有了解一定都知道P&P的星空表。   奚年就曾经听到大学室友讨论过这个,他当时不了解,听到“专为年轻人设计”的时候他以为这个百年奢侈品终于走起了亲民线,还想过作为生日礼物给同学一个惊喜,查了价格之后默默放弃了。   而现在这块醒目但并不张扬、价格能抵一辆车的手表就戴在他手上。   傅绥说:“很适合你,以后出席活动可以戴。”   收了那么重的礼,即便送礼物的人是傅绥,他也没法安心收下。   奚年怎么也想不到,成年多年之后还会收到儿童节礼物,夏柏阳也就算了,傅绥也竟然也会过儿童节。   一时半会,奚年也不知道上哪找回礼去。   他左右看了看,看见了采访之后小梅送给他的小猴子玩偶,昨天回来之后顺手放在沙发上还没有收起来。   他拿起小猴子递到傅绥面前,傅绥捏着小猴子的后颈,接过它,看了看,轻笑:“送给我?”   奚年点点头,忍不住去看傅绥的手。   他捏我脖子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动作?   #   周四上午是奚年和叶老师约定的第一次上课的时间。   奚年在书房上课,家里就一个书房,划分出两片区域,和衣帽间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做隔断,奚年和傅绥都在书房的时候互相能看见对方。   奚年就在他的视线中开启电脑。   耳机是电脑送的基础款,奚年调整了有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舒服。   傅绥适时出声:“你可以外放。”   “不会打扰你吗?”   傅绥摇头,奚年想了想把耳机拿掉了,他知道轻重缓急,上课需要两个小时,也只有两个小时,不舒服的耳机会影响他的状态。   九点,叶擎的脸出现在屏幕中,他轻咳一声:“早上好,奚年。”   几乎是同时,叶擎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他低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傅绥发的,只有一个句号。   在奚年看不见的角度,叶擎翻了个白眼。   课程开始之前叶擎先进行了通讲,第一堂课大多如此,让学生了解这门课,感受到表演的魅力。   他举了许多的例子,提到傅绥的时候,他说:“傅绥是天才,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他的天分在于,他是一个很善于用运用肢体语言的人。”叶擎微笑着说,“有人说他眼神里有戏,其实远远不止是眼神,肢体动作,微表情,他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运用身体的每一部分去进行表演。”   奚年忽然想到傅绥那说变就变的气场,这也算吗?或许并不是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太过细微他没有察觉到?   “这些东西一点点去协调很难,也不太实际。”   叶擎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他原本是想批判一下屏幕中辣眼的瞪眼噘嘴式演绎,但想到奚年面瘫式演技,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组织了一下语言,叶擎说:“更多的是一种整体的情绪。”   奚年认真记着笔记,听到这里问了一句:“这就是入戏吗?”   “也不完全是,”叶擎想了想说,“入戏,我更愿意称之为,完全沉浸在人物中,将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而我所说的情绪掌控,你体会过就能明白,这其实还是一种技巧。”   “至于你说的入戏,”他顿了顿,“真实的演绎中,即便真的能做到,我们也不提倡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一来负担很大,二来,艺术从来都是天分和技巧的结合。”   奚年似懂非懂,叶擎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自己体会过是很难理解的,表演从来都不只是理论课。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奚年的第一部 剧,其实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从拍摄开始他就知道剧组并不精心,不需要他有任何的表演发挥,导演的原话是:“好看,一定要好看。”   最后果然很好看,就是奚年也成功收获了一个“花瓶”的称号,现在听完了课 ,他却有一种迫切地想要尝试的冲动。   视频一结束,奚年就看起剧本,这一次他有目的地去揣摩人物的“情绪”。   另一边,叶擎也立刻拿起手机给傅绥发消息:傅大影帝也要听我上课?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本意是嘲讽傅绥看人看得紧,没想到傅绥直接承认了:我没有完整上过理论课。   言下之意,需要听一听他的课,方便后续的课程衔接。   叶擎磨了磨牙,觉得傅绥这话实在是凡得没边了。   接下来几天奚年和傅绥都没有出门,准确来说是都没有出小区,他们还是去了两次游泳馆一次超市的。   到周六《我们旅行吧》第一集 就开播了,同一天《穷游》也开播了,满打满算《穷游》的制作周期都不到一周,明摆着是赶出来的。   不过穷游毕竟是电视台出品,有固定的播出时间,旅行是网综,投放时间比较灵活,要早上三个小时。   第一集 一共剪了将近九十分钟,如果想的话,两档节目都看也没问题,奚年就都看了。很容易就能发现,穷游几乎复制了旅行的活动安排,但是做了一些的改动。   刷墙改成围篱笆,洗马改成洗猪,光看这个对比,穷游比旅行有趣多了。   这就像是撞衫,谁丑谁尴尬。   不光如此,还有几个影视博主放了两档综艺的对比,评价看似客观,实则是偏向穷游。   反观旅行,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两个字,佛系。   节目外,佛系的表现是不争,没有半点拉踩对比,官微只在开播的时候发了一句:慢下来,享受生活。   节目内,佛系表现在剪辑上。   穷游的第一集 断在导演宣布了接下来的生存任务,几位嘉宾哀叹着戚戚然对视的场景,预告里还有划竹筏的比赛,以及几位嘉宾艰难地生活自己弄食物的场景,吊足了胃口。   而旅行,把几位导游接电话的场景放在了这一集的末尾,预告里更是直接放了四组嘉宾会面的场景,干脆利落地揭示了所有嘉宾的身份,一点悬念都没留。   四组嘉宾,蒲明菲一见到老爸就开始叽叽喳喳:“有没有注意身体,有没有好好休息?”   蒲弘毅一一回答了,也问她:“你过来了,你妈妈呢?”   “我妈跟大姨去看北极熊了。”   安若若和顾析是好姐妹许久不见,一见到就先是一个拥抱,然后安若若心疼摸着顾析的脸:“你瘦了。”   顾析也摸摸她的脸,笑眯眯地说:“你胖了。”   “……”   梁恺禹的粉丝其实不比他们少,他出来的时候弹幕很明显不一样,夏柏阳的粉丝和他一样,都是小太阳,两种画风撞在一起,像是两个圈子的碰撞。   夏柏阳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很快和梁恺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看得出来节目后期很有一手,每一组的氛围都是快乐和谐的,非常符合享受人生的主题。   最后一组是奚年和傅绥。   奚年一个人站在虚化的来往如织的人潮中,周身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他注视着一个方向,镜头一转,观众的视野就跟奚年同步,看见一个提着拉杆箱的男人一步步走过来。   傅绥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弹幕糊满了上方三分之一的屏幕,奚年看不见他的脸,只好关了弹幕。   傅绥走到近前,避过奚年接箱子的手,反而递出一只袋子:“礼物。”   奚年有点愣,他们当时是这样的吗?为什么屏幕里看起来,气氛那么微妙?   他锁眉沉思,作为一个剪辑大手,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bgm,这一段后期配的bgm是东方简写的歌,歌名叫《擦肩而过》,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分手后又在曾经初见的咖啡屋擦肩而过。   这里用的是前半段,是苦苦等待,然后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   奚年无言地打开了弹幕,自觉这里应该是会有大片吐槽的,果然,他一打开就看见了嚣张醒目的会员字体:这什么bgm   奚年颇感认同,他喜欢傅绥,但从没想过要表露心迹,更重要的是这样的bgm一用,和前面几组的氛围完全不同,节目的基调仿佛都变了。   然而很快,同样的嚣张字体从右边滑进屏幕来:一点都不吉利   最后留在奚年视野中的是明紫色醒目的大字:给老娘换了   “……” 第21章   这几条弹幕被好事者截图发到微博引人笑了一波之后,又被另一个好事者发到了【烧烤火锅小龙虾】群组里面,这次是封初龙发的。   当然他发的不止是奚年的截图,还有夏柏阳上车前特别热情地邀请梁恺禹一起玩游戏,梁恺禹说他没玩过那个游戏,夏柏阳拍着胸脯,十分自信地说:“我带你!”   夏柏阳玩游戏,众所周知的人菜瘾还大,什么游戏都玩,什么游戏都菜,据说好友排行榜里最高的是一款换装游戏。   奚年也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他没有玩过那个换装游戏,真假不得而知,但是显然夏柏阳玩游戏已经被玩成了一个梗。   香菜yyds:玩的什么?剧透一下?   夏柏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点别的挽尊。   烧烤小王子:哎呀,玩游戏不就是为了快乐吗?   烧烤小王子:我问了,梁恺禹说他一周直播四次,可以带我开黑,你们来吗?   香菜yyds:我晕3d,玩不了那个   烧烤小阳子:@卫逸,老卫来吗?东方是个路痴,肯定玩不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东方简正好回了一个字:来   夏柏阳见状立刻撤回了刚才的话,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问奚年:@番茄锅底来吗?   奚年笑着配合他,如实说:我没玩过   夏柏阳一下就来了精神,他总不能比一个新手更菜吧?于是极力说服奚年加入。奚年最后同意了,没有限定时间,一周四次,总能抽出空来的。   他们聊了有一会儿卫逸才来。   卫逸的演唱会已经开始售票,准确来说第一场演唱会门票已经售罄,现在预备再加一天。   演唱会一共四站,第一站和最后一站有两天,卫逸会发布两首新的单曲,都是他和东方简合作完成的。   但是东方简自己不爱唱歌,拒绝合唱也拒绝助唱。   而夏柏阳接了部大制作男二号,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踏板,没办法参加卫逸的演唱会。   卫逸:@番茄锅底,奚年呢?有空来吗?   卫逸:你们都不来,我这四场六天下来,恐怕要在后台吸氧   烧烤小王子:对啊还有奚年,东方你不是给他写了首歌吗?压箱底都两年了,该拿出来了吧?   香菜yyds:我只跳不唱行吗?   卫逸:行啊,你来就行   东方简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往群里发了个mp3格式的文件。   一场演唱会几个小时,一个人唱完全场会很吃力,所以许多人都会找朋友助唱,以卫逸现在的热度,这样的“朋友”不难找,他却似乎只把范围限定在这个群内了。   奚年想到聂康为他制定的全方位发展计划,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也不想拒绝他们的好意,更何况这个群存在的意义,绝对不只是约火锅,想到这里,他没有太客气。   番茄锅底:时间上应该没有问题,但我很久没有唱歌了。   准确来说是,从当年的巡回演唱会结束他就没有再在舞台上唱过歌了。   卫逸:你可以过来,我这边有专业的团队帮着调整状态,你来的话,东方也会过来的。   东方简没有否认,而是说: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告诉我   番茄锅底:好,我跟我经纪人商量一下时间。   隔天,奚年去了一趟公司,旅行第一集 播完,聂康立刻为奚年接了一个杂志,不是一线期刊,但也算有点分量,最重要的是,这是奚年第一本单人封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苏打水的代言要拍一些海报,代言只有三个月,没什么销售任务,酬劳却不低,算是《我们旅行吧》赞助商送给几位嘉宾的。   聂康简单交代完工作,问奚年:“那几个剧本看得怎么样了?我没记错的话有两部应该是这个月开机。”   奚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卫逸开演唱会,请我过去助唱。”   这种助唱,他以朋友的身份过去,基本就是纯帮忙了,酬劳肯定没法收的。   卫逸的演唱会一共四站,持续三周,加上前期准备,差不多要花一个月,这一个月基本是没有进项的。   看不见的好处,毕竟是看不见。   奚年不能自己做决定。   “行,我会看着安排,”聂康看看他,笑了笑,“人缘不错。”   聂康说的看着安排就是转头问一边的林琳:“那三个剧组都什么时候开机?”   林琳没有翻笔记本,快速回答:“两部电视剧都是本月开机,电影下个月。”不等聂康发问,她直接说,“卫逸的演唱会是六月二十日到七月十二日,我不清楚前期的准备时间,暂定一周,六月九日年年要参加毕业典礼,这样算下来,有时间参演的只有七月中旬开机的《逆行》。”   《逆行》就是那部消防题材的电影了,聂康为奚年划定的是个毫无安全意识引发了火灾之后哭得稀里哗啦被消防员救出来的反面角色。   正好也因为戏份简单,情绪起伏明显,这也是奚年这几天重点研究的一个角色。   聂康显然对林琳的表现非常满意,点头夸赞了一句,奚年也觉得她很厉害,但是他刚才好像听到林琳喊他年年?   说起来傅绥的助理小萌也是那么喊他的,但是小萌算半个姐姐,林琳总不能也拿他当弟弟?   聂康说:“那就这样,正好你再跟着叶老师多上几天课,试镜的机会帮你拿到了,能不能上得看你自己了。”   聂康没有说,这个角色不算特别重要,竞争者没有和奚年同一层面的,只要奚年能放下身段去演绎,加上他的粉丝基础,基本是能拿到的。   按理来说,成年人的世界,利弊明晰即可,但大概是因为管红和傅绥的关系,聂康带奚年总有种替朋友带孩子的错觉,不自觉去鼓励引导。   几乎是聂康一说完,林琳就已经填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奚年接过平板看了看,接下来三天他要做的事情有:拍杂志,拍代言的物料,领毕业证。   林琳不知道奚年的情况,领毕业证按照她的理解只划出来了半天,这样正好是一天一个项目。   “我会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需要提前一天去学校最后核对讲稿并进行预演。毕业典礼当天,按照惯例,应该会作为本届学生代表参加校友聚餐。”   现在这行程看起来还算宽松,说不定聂康还会往上加,奚年需要先把自己的安排说清楚,避免时间上的冲突。   他话音刚落,林琳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聂康说:“你是江城大学的吧?”   奚年在他们注视下点点头。   六月上旬是全国关注的高考,而毕业季之后紧接着就是招生季,考生们都想上好的学校,高校也想尽可能吸引优秀的学生。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各大高校花样百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江城大学有奚年那么个活招牌在,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早一个多月系里就已经通知奚年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将在大礼堂由校长拨穗并颁发毕业证书。   后来又通知他被选为全校优秀毕业生代表,需要在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   林琳拿回平板,迅速调整:“那毕业算两天?”   “八日抽出半天,上午或者下午都可以。”   聂康迅速做出安排:“你先好好准备毕业典礼,明天上午把杂志拍了,代言是我们常合作的广告公司,时间可以再调整,抽两个小时就行。”   就这样他还担心影响了奚年的演讲:“这样准备时间够了吗?”   “够了。”奚年解释,“不用脱稿演讲。”   奚年走了之后聂康还有点没回过神,他知道奚年是江城大学的学生,但是没想到他还能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   这个圈子里,学历高的人其实不多,高学历或许不能代表业务能力,却是一种看不见的资源,简单来讲就是官方的好感度和大众向的口碑。   比起没上大学,甚至高中都没有读完的人,家长肯定更愿意自家孩子喜欢名牌大学毕业生,官方也更愿意培养这样对青少年有正向引导作用的青年偶像。   冷静下来之后,聂康迅速分析利弊,奚年其实没有实实在在的黑点,但是因为之前公司莫名其妙的捆绑炒作方案,奚年的口碑不算多好。   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彻底翻身。   *   大概是因为也在大学任教,而江城几所大学的毕业时间差不多都在六月初,叶擎主动问奚年: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周四要是不方便可以改时间   奚年的毕业典礼在周三,其他工作也都安排好了,没什么时间上的冲突。   他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只剩下一个问题,该怎么跟傅绥开口,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第22章   不同于渐渐开始忙碌的奚年,傅绥依旧很闲,他停了几乎所有的工作,闲到给两个助理都放了假,闲到管红都出国去度假了。   奚年看到她的朋友圈,应该是在欧洲游,可见时间真的很宽裕。   傅绥这两天偶尔出门,在家的时候,小半时间看剧本,大半时间看电影。   奚年发现他看的电影有很多是聂康给他列过的,叶擎也提到过,大概都是圈子里公认的经典佳作。   和奚年这个对许多意象半懂不懂只看剧情的纯粹的观众不一样,傅绥往往是反复观看,奚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他自己而言,最多再注意一些节奏安排和剪辑上的技巧,不是出于一个演员的身份,而是出自一个剪刀手的本能。   平时奚年睡前也会和傅绥一起坐在家庭影院看电影,但是今天不行,明天要拍杂志,他得了解了解杂志拍摄的注意事项,于是喂完翠翠奚年早早回了卧室。   林琳的效率很高,奚年刚到家,她就已经把明天的具体时间安排,以及采访的提纲发过来了。   杂志拍摄分为两个部分,最重要的当然是封面的拍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杂志的销量,而另一部分则是内页的访谈。   封面人物的内页一般在六页以上,这就意味着,除了图片还需要大量文字内容进行填充。   造型师、化妆师、摄影师都是杂志社的人,服装也是他们准备的,造型师挺喜欢奚年的,给他设计的三个造型全用上了,于是光拍照就用了大半天,做完访谈已经是傍晚。   好在广告公司那边聂康提前沟通过,他们也习惯了去适应明星见缝插针的拍摄时间。   但毕竟是因为奚年的缘故,延长了他们的工作时间,工作结束,奚年请他们吃了一顿火锅,吃完回家已经十点出头。   奚年还是第一次工作那么晚回家,还是饿着肚子回来的。   晚饭他们就近选了一家川渝火锅,一进门就能闻到浓烈的辣椒香气的那种,奚年不太能吃辣,所以没吃多少火锅,只吃了一份沙拉。   其他人只当他那是演员的自我修养,没想太多。   电梯门一打开,奚年就看见了屋子里透出来的光,虽然是入户电梯,一般也还是关着门的。他本以为到家之后应该是黑乎乎的客厅,现在不光亮着灯,还有隐隐约约的西红柿的香味。   傅绥提前熬好了西红柿的汤汁,等他回来才开始煮面。   他每一次给奚年做饭之后,即便自己不吃也会盛一碗汤,坐在奚年对面看着他吃。   暖融融的汤汁落入胃中,奚年一下子精神了许多,面条吃得差不多了,奚年开始放慢速度,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片刻后,他抬起头说:“后天是毕业典礼,你有空吗?”   奚年用了一点点小小的心机,他没有先问傅绥是否有空,而是直接说了毕业典礼,他知道,这四个字足够让傅绥为他推掉大部分的事。   只是话说出口,傅绥没有回答,奚年渐渐没了底气,或许傅绥真的有事,比他重要的事。   也是,傅绥又不是他,哪里能真的闲那么久。   奚年低头喝了一口汤,开始后悔说了这样的话。无论如何,被拒绝,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总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   他再一次抬头,想说没时间也没关系,大部分同学都是不请家长参加的。   虽然大部分同学也没机会上台发言。   在他开口之前,傅绥说:“有空。”   奚年觉得自己太过贪心,或许傅绥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呢?   傅绥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解释:“我是在思考,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奚年愣了愣,不太确定地说:“应该,随便穿就可以了吧?”   傅绥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说: “你呢?如果不确定,可以穿上个月于师傅那里订的西装。”   *   晚上十一点,赵路阳接到了傅绥的电话。   他左边坐着一个温软的漂亮男孩,右边坐着一个胸口纹玫瑰的超短裙姑娘,电话铃响的时候,他十分不耐地拿过手机就要挂断,看见来电人是傅绥。   傅绥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何况他们白天才通话过,赵路阳料想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说不定是安年或者悦娱的什么事。   他把腿从男生腿上放下,胳膊也从女生腰间收回来,走到洗手间才接起了电话。   “电影节是六月九日?”   “啊?”赵路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华电影节。”   江华电影节就是他们白天通话的主题,赵路阳问傅绥会不会参加这届江华电影节。   这电影节今年才是第三届,说起来也算跟傅绥有点渊源,第一届的影帝就是傅绥,可惜他没去领奖。   现在组委会请他去做颁奖人傅绥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赵路阳好奇:“为什么不去?我看小萌都放假了,你这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呗。”   外行不知道,圈内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这电影节背后处处有悦娱的影子,傅绥从前不去还能理解,但现在悦娱实际上的掌舵人是他,真把电影节弄好了,用处可不少。   首先他作为第一位影帝,肯定会被人记住。   当年电影节第一次举办,傅绥不去也情有可原,现在如果去当颁奖人也算变相认下了当年那座影帝的奖杯。   而作为傅绥的老东家,赵路阳自己其实还挺眼馋的,电影节啊,多好的镀金渠道。哪怕不被业内认可,至少也是个影帝影后,再提起第一届影帝得主变相提咖,糊弄一般人足足够了。   “入围电影还没确定,获奖名单已经定下的电影节,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有存在的必要。”   赵路阳:“……”   他确实是听说这次最佳男配定了许修然,毕竟是悦娱的人,悦娱弄这个奖说白了还是为了捧人,就是没想到傅绥这个当老板的眼里也这么揉不得沙子。   赵路阳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留着以后也给你家小朋友发个奖不好吗?”   “他不需要。”   “……”   赵路阳实在是不知道他对奚年的信心来源于何处。   要说奚年唱跳可以,他还勉强能信,当年比赛奚年虽然在十人中算是垫底,但毕竟也能排进前十了,再好好学一学练一练应该也能看。   至于演戏……   奚年演的那个剧,他已经忘了叫什么了,男女主是谁也不记得,讲了什么故事也不知道,只记住了一个面瘫美人陆成蹊,问题这位美人其实不是面瘫啊。   只能说奚年颜值多高,演技多差。   赵路阳不觉得凭奚年自己能拿到什么含金量高的奖项。即便想要混一个什么男配的提名,首先也要先进一个靠谱的团队,整体优良的作品是入围的前提。   而这样的团队一定会对演员有要求,奚年的演技多半连试镜都过不了。   “你是要专门找人给他写个面瘫或者情感障碍的角色吗?”赵路阳当时是那么吐槽的。   他有点不明白傅绥现在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六月九日,但你不是没兴趣吗?”   傅绥说:“江城大学的毕业典礼也在六月九日。”   “啊?”   赵路阳更迷惑了,电影节和毕业典礼有什么关系,莫非放在同一天还能蹭蹭名校灵气?等等,江城大学?   赵路阳脑子里那根弦终于搭上了:“奚年是不是也今年毕业?”   “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赵路阳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可能明白了傅绥这通电话的用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媒体采访的架势来:“那傅老师您去不去啊?”   “他会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傅绥答非所问。   这是打电话来向他炫耀自家孩子了?赵路阳想到他白天说的话,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果断夸起了奚年:“毕业生代表?那他成绩肯定很好,这么大的事儿,老傅你怎么才说呢?要不要定个花再摆个酒庆祝一下?”   但傅绥没有放过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江城大学毕业的。”   “……”   赵路阳是真的没想到,毕业那么多年了,还要接受来自学霸的嘲讽。   他当年要这有能耐考上江城大学,他爹能摆上三天流水席,他上的那个叫江城大学沿江学院,环境不错,就在江城郊区,学费高得离谱。   沿江学院的学生有机会正式成为江城大学的学生,但是沿江学院一群混文凭的富贵公子哥,出国交流的倒是比考进江大的多。   反正赵路阳大学三年,只见过一个家道中落奋发崛起的,他自己就不用说了,他不信傅绥不知道这个,提起这个当然是故意的。   护犊子也不是这个护法吧?至少傅绥肯定不是那种孩子不行不让人提的,这是宠老婆呢?   这哪是别人家的孩子,是他小嫂子还差不多,赵路阳默默在心底吐槽。   “成绩好的人,通常学习能力不错。”傅绥继续说。   到公司两年才摸清楚各部门职能的赵路阳:“……”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嘲讽小嫂子演技。 第23章   在傅绥提起之前,奚年其实没有认真考虑过穿着问题,既然是毕业生致辞, 上台发言的时候当然是穿学士服的。   学士服一套, 里面穿什么就不重要了。   然而傅绥说了之后,奚年不管穿什么,脑子里都想着那套“于师傅那里订的礼服”。   于师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裁缝, 他的铺子不大,一个人带着三个徒弟,专做西装。傅绥刚出道那阵,在没有品牌方全包全揽之前,他几乎所有的礼服都是于师傅手工制作的, 即便现在,他衣柜也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服装来自那个不大的裁缝铺子。   小萌在给傅绥准备服装的时候也会顺带着给奚年准备,而其中一年三套的西装都是来自于师傅。   最后奚年还是决定穿那套据说料子很难得的银灰色西装。   他洗漱完,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第二次走进衣帽间,这时候他听到了来自另一边的开门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傅绥也看见了他,就那么站在门边, 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睡袍, 领口大敞着, 几乎到腰间才被打着活结的腰带收拢。   那一瞬间, 奚年的脸不自觉就红了,他见过傅绥不穿上衣的样子——在游泳馆, 平时也没少见他穿着睡袍的样子。   但傅绥平时在家穿着睡袍都是规规整整的,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风流不羁。   他们的衣帽间虽然是共通, 使用时间上却会默契地错开,何况还有软隔断。   奚年今天是正好在衣柜边,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傅绥的房门,他的手上还拿着刚才衣柜里取出来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继续看着好像不太对,立刻转开视线似乎也很奇怪。   最后还是傅绥先出声:“早上想吃什么?”   要是平时奚年可能会说都行,但是今天他迫切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思考了一会儿奚年说:“想去学校食堂吃。”   虽说江城大学不回收学生卡,毕业之后也欢迎每一位学子回到母校,依旧可以在食堂吃饭,可以在图书馆看书,但那毕竟不一样。   今天是奚年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天。   傅绥点点头,往奚年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理了理睡袍,让它从深v变成了浴袍该有的交领。   走到近前,他轻笑着说:“那我似乎不适合跟你一起?”   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过来,明明只是很随意的动作,傅绥做起来却带着说不出的魅力,明明是在规整衣服,却比脱衣服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奚年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可以去的。”   奚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卧室的,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傅绥,但说来那其实是一种很纯洁的感情,简单来讲,就是无关于性。   渴望亲近、渴望长久,幻想过相守,却没想过真的在一起之后、关系改变之后会有什么不同。   他对傅绥没有什么性、幻,想,剪视频时候的羞耻感来自于一起长大,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熟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要剪那样的视频。   至少在百万福利之前他从未主动剪过超越尺度的视频。   而刚才,他们太近了,近到像是打破了什么界限,近到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紧张。   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奚年才发现傅绥也穿了那套灰色的西装。   于师傅在小萌下单一个月后上门来量尺寸,原本是给奚年做的,选料子的时候提起来他有一个老朋友,出了一批不错的料子,但是没法批量生产,甚至没法复制。   他能拿到的不多,也就刚够做两身,问他们要不要一人一套。   “正好你们兄弟两个一人一套,什么版式都行,这料子一看就是一家。”   前天傅绥提议他穿这一套,然后今天傅绥自己也穿了,奚年忍不住猜测,他是那个时候就打算好的吗?   不管傅绥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最后他们穿着一看就是一家人的衣服出了门,这大热的天,又穿着正装,在没有空调的地方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学校食堂好吃不贵但是冷气不足,奚年和傅绥还是去了校门口的一家粥铺,粥铺老板十分纯粹,说卖粥就真的只卖粥,不过隔壁卖生煎羊骨汤的是他兄弟,两家店铺墙上打了门,顾客也可以互相点单。   傅绥拿着这两份菜单,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甚至不用奚年开口就点好了两个人的早餐。   江城大学每年的毕业典礼也是默认的校友聚会,同时为了招生,学校也全面开放,欢迎所有人参观,但是大礼堂的席位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   不过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家长”,傅绥拥有一个位置。   毕业生代表同时也是校草,还是一个出道的明星,江城大学抓住机会进行宣传。   典礼还没结束,奚年穿着学士服在礼堂致辞的视频照片就通过校园论坛流传出来,校长为他拨穗并请他致辞。   江城最高学府的千人礼堂内,青年穿着学士服,站在演讲台后,从容告别大学生活。   江城大学有官方微博,但是由于比较高冷,粉丝不如由学生经营的江城大学学生会多,这次到是没有端着架子,也出来认领了,不过慢了学生会一步。   @江城大学学生会:奚年学长不光长得好看,成绩也超棒哦,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呢~   江城的几所高校也纷纷转发。   江城电影学院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没毕业先出道的人,优秀毕业生代表不少都是出道的明星,还是第一次风头被江城大学盖过去。   就连他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都去主动给人点赞了。   江城大学一看这机会不错,作为学校官方微博,比学生会资金充裕许多,“斥巨资”弄了个抽奖。   #奚年江城大学# 的话题爬上了热搜的尾巴,成为本年度招生季第一个出圈的学校,可惜热搜没有保持多久。   说来也巧,同样曾是队友的许修然今天也在领奖台上,领的是江华电影节最佳男配角的奖。   江华电影节第二届开始就充分吸取了第一届的教训,在发奖之前先跟人联系,免得又出现获奖人不领奖的尴尬场面。   这也是傅绥说入围电影还没定下,获奖名单已经传遍的缘故。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这次人还是到得比较齐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个奖也是成功撑到了第三届,看起来好歹比一开始靠谱许多,场面也还算好看。   晚会三个平台同步直播,许修然的粉丝都在欢庆,庆祝许修然提名最佳男配角。   晚上八点多,奖项公布,许修然的百度百科上加了一条:第三届江华电影节最佳男配。   #许修然最佳男配# 上了热搜榜   本届江华电影节的最佳男女主都是出道多年经验丰富却名气不显的艺人,这样的人大众往往了解不多,也宽容许多,下意识就会觉得这是实至名归,江华客观公正。   而在这个基础上,最佳男配角也显得十分公允。   就像赵路阳预想的那样,对于不了解这个圈子也不了解电影的人而言,这样一个奖放在那,是很像一回事的。   晚上九点整,卫逸工作室发了演唱会第一站的节目单,上面赫然有奚年的名字,卫逸没有转发节目单,而是另外发了一条微博。   @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接下来是东方简,他转发了卫逸的微博。   @DF简:花城见//@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然后是夏柏阳。   @夏柏阳:黑心老板,人家刚毕业就来催上工?//@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最后是封初龙,他没有转发,而是带着话题另发了一条。   @封初龙:#奚年毕业# 小时我很烦恼,到底是上晋城大学还是江城大学,后来才发现,这不是我需要烦恼的事。   就像是上次儿童节,他们一个接一个,轻而易举送奚年上了热搜,卫逸也宣传了演唱会。   #奚年毕业#一下字上了热搜,江城大学没想到还有后续,不甘心没有姓名,硬是在这个话题下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夏柏阳他们纷纷庆祝奚年毕业,给人的感觉仿佛奚年前两年事业发展不好完全是因为他在上学,但他和朋友们的关系非常好,现在一回归迅速和老朋友们打成一片。   想比较之下,同样出身星光舞台想许修然明明也是今天拿奖,却没有同期的队友出来祝福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云中小溪:这算什么,娱乐圈版的职场霸凌,抱团排挤人?   @如许如斯:某人以前扒许修然现在抱卫逸大腿,什么时候能学会独立行走   但比起粉丝,永远是花式玩梗没有偏颇的路人更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共鸣。对许多人来说,奚年和许修然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等于唏嘘。   这次好巧不巧又热搜见了,于是熟悉的唏嘘体再度登场,不过这一次和从前有微妙不同,不同点在于唏嘘的对象换了。   @红尘知味斋:唏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恭喜xx少年解散:唏嘘,江城大学百年名校,江华三年历史,这一波是奚年赢了   @许修然二房:笑死,演员当然演技说话,不过是高考成绩好一点,这也叫赢了?   @恭喜xx少年解散:笑死一个野鸡奖也就粉丝吹了,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江城大学每年那么多人,哪一个高考成绩不好了,毕业生代表有几个?   @瓜田李下猹:唏嘘,莫非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吃葡萄就吐葡萄籽:不,这叫知识改变命运。   *   毕业典礼之后,奚年果然被邀请参加晚上的校友聚会,文化人多多少少都看电影,傅绥的脸辨识度很高,他跟奚年一起出现,理所当然也被邀请了。   校友聚会,大多数人还是开了车来的,基本不喝酒不劝酒,追昔往昔勉励年轻人,氛围很不错。   聚会到持续到将近九点,奚年作为本届毕业生代表,属于全场辈分最低的人,免不了要做一些收尾工作,送前辈们上车。   奚年送完人再回来已经九点多,傅绥在这里等他。   这时候学校招生部门的领导也在,他先是张望一圈,看到奚年之后快步走过来,又看到了傅绥,眼前一亮,然而在奚年打招呼之后他也只是回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离开。   奚年看出来他是有话要说,主动问:“您有什么事吗?”   五十多岁的主任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期期艾艾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指着 #奚年毕业# 的热搜说:“我听说热搜可以买,我想着你们圈子里应该比较熟悉这个。”   他说到这里像是难以启齿的,又靠近了一点,压低嗓音道:“不知道这个多放一会儿要多少钱?”   奚年:“……” 第24章   “怎么, 不能买?”看着奚年的表情,主任又有些不确定。   “我也不是很清楚……”   奚年确实不太清楚,就他所知确实是可以买的, 不过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不光搜索位,还有各大平台水军,正面反面带节奏, 煽风点火,披皮反串,各种各样的手段他见多了。   一开始奚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成团出道再解散,公司还要他和许修然成立新的组合,后来才明白, 他跟许修然的组合天然就是一个战场。   悦娱内部就有一个“宣传部门”,跟江城大学招生、宣传的部门可不是一个概念,第一次知道骂他最狠的那个博主就是公司常年雇佣职业水军之后他也震撼了好久。   后来奚年还在年会上见过宣传部的话事人,一个皮肤白白的微胖的, 看上去挺好说话的男人拿着话筒鞠躬致歉:“向各位大明星道歉,在座的被我骂过不少。”   他说着往双手合十往台下拜了拜。   “当然,我也没少夸。”   下面是哄堂大笑,奚年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身边笑的人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这个氛围中只能笑。   台上微胖的男人说笑完之后, 正色说:“舆论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明星需要关注度, 需要粉丝,我们的工作也是不能少的。”   何明曾经对奚年和许修然说:“虐粉才固粉, 越虐越死忠, 让她们知道你需要她们, 才会为你花钱。”   奚年只是觉得荒唐,在他看来,不论做什么,都该拿出相应的实力来。   傅绥靠的是演技,卫逸凭的是舞台掌控力,东方简精通二十几种乐器会作词能填曲,封初学古典舞出身,十七岁就拿了世界总冠军,奚年这种几乎不懂舞蹈的人都能被他的舞蹈感染。   什么都没有,只靠着粉丝的喜爱怎么能长久,不,应该说,连粉丝的喜爱都未必是真的。   奚年偶尔听小萌说起过,这里头有许多并不是粉丝挑起来的事,只是人一多就乱,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保持理智,他本能厌恶这种操控舆论的手段,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关注,所以现在主任问起来他也只能看向傅绥。   “是为了宣传招生?”傅绥问。   “是啊,现在越来越重视网络上的口碑了,咱们跟晋城大学比还是有劣势的。” 主任唉声叹气,“我们宣传方面经费有限啊。”   奚年不明所以,傅绥心知肚明,来问热搜是假,想他们帮忙宣传是真。   不过这也是双向的,奚年真帮着宣传,他的名字就和江城大学捆绑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江城大学也很信任他们的优秀毕业生。   傅绥陈述:“大部分知名品牌都有形象代言人,许多城市为了发展旅游业也都请了宣传大使。”   如果奚年知道主任的意思多半就直接开口应下来了,可惜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傅绥是在为他争取更多,只当傅绥是给出一个建议。   主任听完沉思片刻,然后当机立断,问奚年:“奚年接下来有空吗?学校有意向请你做招生宣传大使。”   他也不是什么顽固不知变通的老古板,知道傅绥的建议确实是可行的。   提前招生以及志愿填报的时候,招生组的人会去重点高中蹲点宣传,这时候往往会带上那所学校的毕业生,其目的都是为了吸引人,而奚年的影响力可以更广。   奚年本来就是江城大学的学生,这样完全说得过去。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是有意向,具体还是要学校里商讨决定的。   奚年愣了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傅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应下,顺便留了主任的号码,就是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业务的一部分。   到上车奚年才有空拿起手机看那个让主任动了心思想多花钱的话题,是从卫逸公布演唱会节目单开始的。   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节目单,估计是卫逸看到他毕业致辞临时安排的。   【烧烤火锅小龙虾】   卫逸:今天刚拟的节目单,正好看见热搜,就直接发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番茄锅底   番茄锅底:明天   节目单上奚年有两首歌,一首是词曲都由东方简创作,据说写好已经两年但是一直压箱底的新歌,奚年比试听过旋律还没开口唱过;另一首是和卫逸合唱,英文歌曲,原唱是卫逸一直以来喜欢的一位歌手,传唱度很高,不过他没唱过。   到第一场演唱会,满打满算还有十天,也就是说他需要在这十天内学会两首几乎完全陌生的曲子。   他不知道卫逸哪来的底气他能学会的,但显然晚一天出发,少一天练习时间。   明天出发,一直到演唱会结束回来,奚年需要离家一个月。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跟傅绥说过这个事。   奚年高中的时候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一半的时间都在家,但傅绥总是很忙,一年休息的时间不知道加起来有没有半个月。   第一年,他为了能回来陪奚年吃年夜饭,连着两天没有合眼跨年之后又匆匆离家。后来中秋除夕这样的日子管红会提前叫人接奚年去傅绥那里。   再后来,傅绥不再需要大量的作品来保持曝光,在家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奚年却开始住校。   一直到前一阵,奚年毕业,傅绥不知道为什么闲在家,他才终于真正体验到和傅绥一起生活的感觉,以至于从前习以为常的分别,似乎变得难以接受起来。   还没有出门,奚年已经生出眷恋不舍的情绪。   他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分离,这样,主动的,作为那个告别的人。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跟傅绥一起生活,他都是被留在原地等待的那个人。   傅绥从游泳馆回来就看见奚年和翠翠在等他。这样说是因为,他一进门坐在吧台边的奚年就抬头看过来,和他几乎动作同步的还有放在桌上草盘子里的翠翠。   翠翠也转动灵活的脖子,两只绿豆眼望了过来。   “什么事?”傅绥放下手中的防水袋,没有立刻低头拿拖鞋。   奚年捧起翠翠,翠翠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卫逸请我去助唱,这一个月,翠翠拜托你照顾了。”   其实家里有家政阿姨定时上门,他们在不在都不影响翠翠,阿姨挺喜欢翠翠的,照看地也一向不错。   傅绥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他送奚年去机场,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汽车停下,奚年解开安全带,傅绥才说:“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奚年和他同时开口:“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奚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是想着傅绥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带礼物,刚才一路都在想礼物的事,这才脱口而出。   但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像是在哄人,他和傅绥之间如果非要有区分哄人和被哄的角色的话,无疑是傅绥哄他。   说出的话没法收回,奚年强忍着开门逃跑的冲动,回答傅绥的话:“好。”   “那我等你的礼物。”傅绥也说。   奚年点点头,终于拉开车门,然而车门打开,他却没下去,强烈的束缚让他没法从一起上起来——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扣回去了。   他伸手去解安全带,却按在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上,奚年立即收回手,回头去看。   啪嗒一声,安全带弹出,傅绥说:“去吧。”   奚年落荒而逃。   夏天的衣服不太占空间,舞台上的服装卫逸那边会准备,奚年只需要带几套换洗的衣物以及生活用品就行,最后只整理出来一只行李箱的东西。   他拉着行李箱,甚至没有跟傅绥说一句再见。   因为时间紧,奚年跟林琳直接约在机场见,林琳原本给奚年定的商务舱,自己定的经济舱,奚年知道之后让她升了舱。   这次助唱不算商务,没有签合同,公司不给报销,多亏了《我们旅行吧》,奚年现在手上还算阔绰。   上了飞机林琳就坐在奚年边上,第一次跟奚年一起出差,林琳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奚年,生怕有哪里照顾不周。   一直到飞机平稳飞行,奚年拿出平板开始看看ppt,她才放松了一点儿。   因为要乘飞机,今天的网课取消了,叶擎给奚年发了一点他以前上课用过的PPT,叫奚年自己先看。   给学生上课,如何引起学生的兴趣是很重要的一环,十八、、九岁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爱情是一个十分不错的话题。   叶擎这ppt大概是差不多两年前做的,用的是当时热播剧一对情侣的动图,就是都姓陆,cp名却被奚年和傅绥的拉郎捷足先登的那一对。   动图里,男主借着替女主系安全带的动作,与她对视,然后一点一点靠近。   叶擎PPT上讲的是共情和带入的问题,奚年的关注点却在安全带上,他想起了刚才傅绥的动作。   心跳似乎又快起来了。   刚才有没有加速?奚年忘了。   他碰了碰心口,林琳注意到,立刻问:“心脏不舒服吗?”   奚年摇头,这时候动图已经重播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都停在男主的唇即将碰到女主的时候,奚年似乎有一点理解那ppt上说的带入的问题了。   奚年当初没看过这个剧,他忍不住好奇,到底碰到了没有?他和傅绥,刚才似乎也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真的能碰到吗? 第25章   海水是深蓝色, 天空是浅蓝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条长长的线分割了深蓝与浅蓝, 一条同样长的白色的线从远处一点一点推进, 靠近了才看见,原来是细细的浪。   低矮的浪一波一波地推来,推着小小的橡皮艇轻轻摇晃。   奚年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傅绥。   傅绥穿的是浴袍, 浴袍的颜色是比东海更深的蓝,他的领口大敞着,瓷白的肤色在太阳下几乎发光。   傅绥慵懒地后靠着,随手理了理衣服,但是没什么效果, 依旧松垮垮的。   他的动作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奚年看着他,没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 很细很细的雨,不足以完全打湿傅绥的衣袍,却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蜿蜒出了水痕,顺着肌理一路向下没入腰间。   奚年的感官不知是与水滴还是傅绥重合, 冰冰凉凉的水滴吸取皮肤散发出来的温度, 渐渐有了热意。   船上没有浆, 他们也没有要去的方向, 或者说根本没有考虑过还有方向这个问题,船随着水流飘荡, 流速渐渐快了起来, 奚年似乎听到了轰鸣的水声。   有瀑布?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他想回身去看,却发现动不了了,他的身体被安全带束缚住,他本能地去拆安全带,碰到一只手。   啪嗒一声轻响后,安全带被解开,他终于能够回身去看,发现他们已经离瀑布不远。   出于对危险的天然恐惧,奚年开始焦急起来,他在船上寻找着船桨,想要离开这片的水域,却遍寻不至。   傅绥从刚才解安全带的时候就坐在奚年身边,伸手将他拥入怀中,紧接着他们一起从瀑布上落下,失重的感觉过于明显,奚年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他记起来自己在飞机上。   坠机了?   很快他看见空姐手上拿着一条睡毯无声走过,而他自己身上也盖着一条,林琳捧着笔记本写写画画。   奚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依稀回忆起刚才的梦。   他轻轻捏了捏眉心,漂流,瀑布,蹦极,安全带,要素过多了。   来接人的是卫逸的司机,卫逸没有来,他在工作室排舞,奚年也直接去了工作室。   卫逸的工作室很大,该有的都有,奚年到的时候他在舞蹈房排舞,看见他来,卫逸喊了停。   他开了一瓶矿泉水,又拿毛巾擦了擦汗,对几个舞者说:“那先这样定下,有什么改动到时候再说。”   他们走出去,舞蹈房就只剩下了奚年和卫逸。   因为练舞的时候会不停出汗,为了避免着凉,没有开空调,只有几只大风扇呼呼地转着,卫逸对着风扇提了提衣领。   “我最近都住在这边,你怎样?酒店还是跟我一起?”卫逸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很清楚奚年的选择。   “跟你一起。”奚年没有丝毫犹豫。   “那行,”卫逸点点头,“合唱的歌有一点舞蹈,除了节奏快点,动作不难。”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机给奚年看视频。   这首歌的原唱已经去世,卫逸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唱这首歌是为了致敬,因此舞蹈也几乎搬了这首歌第一次出现在舞台的时候的伴舞。   奚年连着看了三遍,卫逸才问他:“来?”   “来。”   占据了整个墙面的镜子里,映照出两个身影,前面一个动作熟练流畅而富有力量感,后面一个,动作磕磕绊绊的,偶尔还漏掉几个,但是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没有敷衍了事。   几次之后,奚年渐渐跟上了卫逸的动作,但依旧一遍一遍地跟在他身后练习。   他们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   林琳跟着卫逸的助理去了酒店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舞蹈室的一角,手上拿着一个素描本,手边放着一盒彩铅。   傍晚,卫逸这边的工作人员们过来喊林琳一起去吃饭,林琳看看奚年,卫逸笑着说:“你放心跟他们去,奚年有我照顾。”   卫逸说的照顾就是带奚年到他的休息室吃饭,奚年的行李箱也被暂且安置在这里。这里没有餐桌,分隔出来的客厅里只有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几份餐盒。   东方简双手抱胸靠在窗边,他们一进来,东方简的视线就落在奚年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奚年一眼,然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卫逸显然是很习惯他的偶尔的高冷,招呼着奚年在沙发坐下。   “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东方简抬抬下巴,往奚年的方向示意:“他来了。”   奚年去开餐盒的手顿住,看向东方简:“找我吗?”   东方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你说呢?曲子发给你多少天了也没个响动,不是说了哪里不合适就改吗?”   奚年还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不知道有这样的流程,他以为东方简那是成品,他只负责演唱,既然东方简都这样说了,那他也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副歌最后一次的变调不太流畅。”   奚年原本以为那是东方简特意留下的,虽然唱起来很难,但不得不说听起来还挺特别的。   东方简拧着眉,低声说了句:“果然。”   他们说话间,卫逸已经打开了餐盒:“来先吃饭。”   奚年看到餐盒的时候愣了一下,卫逸要为舞台做准备,这几天的严格控制热量,控制盐糖的摄入,奚年和他面前都是一样沙拉和鸡胸肉。   东方简也是。   奚年口味本来也不算重,但这么清淡还是少有的,当年比赛的时候他听说过这样的讲究,不过那时候只是不允许吃零食,不许吃重油盐的东西,倒是没有这样严格。   东方简不上舞台,对这份沙拉很有意见,用餐叉拨弄着连沙拉都没放多少的蔬菜沙拉:“一盆草,你喂兔子?”   卫逸有点无奈:“你粉丝都说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亮王子,他们肯定不知道你不爱吃蔬菜。”   “饥饿使人灵感匮乏。”东方简没什么负担,皱着眉插起蔬菜往嘴里送。   奚年侧头打量了东方简一眼,发现他似乎胖了一点,不过东方简是混血,他的面部轮廓很深,肉多了一点之后,线条看起来比从前柔和了一点,虽然没了那种精灵少年的感觉,但也少了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倒是也说不上胖。   卫逸摇头说:“你的腹肌还在吗?”   东方简的动作顿住,然后说:“我是幕后人员。”   他虽然这样说,卫逸真叫人给他送一份牛排过来的时候,他又说不用了。   趁着吃饭的时候,卫逸大致跟奚年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舞台场地布置协调还需要一段时间,要过几天才能实地彩排。   这几天他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学好这两首歌,当然还有舞。   当年比赛的时候,他们基本是一周学一首曲子,这里面还包括了舞蹈,现在是不到十天学习两首歌。   看东方简的意思一首歌还要改,另一首歌则需要跳舞。   时间很紧张。   卫逸安慰奚年:“来得及的,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说到这里,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开始回忆当年,“当年要是再给你一点时间,你的排名一定不止是第十。”   东方简说话比他满:“前三。”   星光的冠军是卫逸,许修然第二,东方简第三,东方简说他前三,奚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可以取代他还是许修然。   《星途光耀》说是前十名才能成团出道,实际上参加比赛的人里面不少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不过都是以新人或者练习生的身份参赛的。   和江华电影节一样,《星途光耀》也是悦娱的投资试探,而许修然在那之前就是悦娱的人,也是悦娱重点培养的练习生,是那次比赛原定的冠军。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试水的节目最后会有这么大范围的关注,也没有人想到参赛选手里这样卧虎藏龙,有精通多种乐器的词曲创作人,有青少年国际舞蹈大赛的总冠军。   节目组一边舍不得,一边又怕影响了计划,最后为了保住许修然的优势地位,节目组强调,《星途光耀》选的是唱跳俱佳的舞台明星。   许修然胜在有备而来,在比赛开始之前,在节目开始筹备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做准备,本以为冠军是板上钉钉,没想到又杀出来一个卫逸。   许修然最后也只拿了亚军。   他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东方简囫囵着把沙拉塞进嘴里,然后拿过来一把墙上装饰用的尤克里里,试了试音就开始弹奏。   奚年听出来就是他写的那首歌,《青》。   他弹了两遍奚年说的不顺畅的地方,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奚年和卫逸都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弹了一个调子,然后对奚年说:“这样呢?你试试?”   奚年在音乐和舞蹈方面一向没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不断通过努力去弥补,当然没有东方简那样听一遍旋律就记住的本事,他试探着哼了一遍:“这样?”   东方简下意识地皱眉,紧接着又舒展开,兴致勃勃地对奚年说:“你再哼一遍。”   奚年努力回忆刚才他弹奏的调子又哼了一遍:“这样?”   东方简:“……”   “不是,我是说你自己刚才哼的。”   奚年看着他,他哼的就是刚才哼过的。   东方简与他对视半晌,认命般地低头,拨了几下琴弦,嫌弃地对卫逸说:“你这琴不行。”   卫逸无奈:“这就是个装饰。”   他放下食盒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吉他,东方简这才满意,试音之后奏出了刚才奚年第一次哼唱的旋律,一边对奚年说:“你能往这偏,说明这样比较顺。”   奚年:“……”   不过东方简说的没错,这样改了之后确实顺了一点。   之后他又尝试了几次,等过了饭后不宜运动的时间,他才起身,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卫逸的吉他:“我过来什么都没带,这个征用了。”   奚年则跟着卫逸再次来到舞蹈房。   奚年需要练的只有一支舞,卫逸大部分的歌都是唱跳结合的,体力负担不小,练习的时间也更久,不可能一直带着他,于是两个人各自练习,由于音乐不一样,干脆一个都没放,卫逸带着耳机,奚年在心底数拍子。   十点半,卫逸停止练习,跟奚年开玩笑:“再不回去该查寝了。”   当年比赛的时候,节目组不管他们在哪练习怎么练习,或者练不练习,人在楼里没出去就行,但是每天晚上十点半会查寝,确保他们在宿舍。   奚年忙而卫逸都是练到最后一刻离开的人。   奚年也笑起来,他一起回到休息室。   一闲下来,奚年不自觉地想到了傅绥,家里的阳台是环绕式的,他和傅绥的阳台共通,如果窗帘不拉严实,灯光会透出去,走到阳台一看就能发现,所以傅绥在家的时候奚年一般不熬夜。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查寝。   想到傅绥,奚年才想起来去看手机,傅绥给他发了信息,是差不多落地的时候。   到了没。   奚年知道家人出行要报平安,但是没有很明确的概念,从前傅绥出差的时候没有主动给他发过行程,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傅绥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直接问他。   现在也想不到,原来飞机落地是要发信息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傅绥的电话到了,奚年接起来。   “我猜这个时间你也该休息了。”   卫逸刚刚走出去,现在很快从外面回来,对奚年说:“另一间屋子电路出了点问题,今晚先睡我这吧。”   看到奚年看着他不说话,还笑了笑:“我床挺大的,被子也才晒过。”   奚年确定傅绥听到了这句话,证据是他感受到了傅绥的沉默,就是一瞬间呼吸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我在卫逸工作室这边, 另一间屋子电路出了的点问题。”   大概是傅绥的沉默让人莫名的心虚,奚年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虽然这句话刚才傅绥可能也听到了。   卫逸这才注意到奚年在打电话, 他轻轻挑眉对奚年做了一个口型无声询问:女朋友?   奚年摇摇头, 示意不是。   “嗯,早点休息。”傅绥的声音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奚年的错觉, 傅绥只是在等着他说话。   “晚安。”   “晚安。”   卫逸离得不远,清楚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人的声音在电话中会有细微差异,熟悉的人依旧可以轻易分辨,至少奚年可以只听声音就分辨出这是傅绥, 卫逸听不出来,但他能猜出来。   “傅哥?”   傅绥出道比他们都早,算是前辈,他还大晚上地给奚年打电话, 可见关系不错,卫逸就没直呼其名,而是喊了一声哥。   “嗯。”奚年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卫逸也没有多问。   卫逸低头按手机, 消息提示音时不时响起, 他往浴室方向示意:“你先用浴室, 我再跟他们说一下排舞的事。”   “好。”   奚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他虽然不认床, 但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 就连先前拍戏, 也不过是在可以当天来回的摄影棚里拍了两周,期间他还回家了三次。   结果他连卫逸什么时候洗漱好的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天亮,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奚年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再躺一会儿,然而才闭上眼,卫逸的闹钟就响了。   奚年再一次睁开眼,看着他放空了一会儿后迅速起身,并且一点没客气地喊了一声奚年。   “起床了,今天练歌。”   奚年也默默起身,卫逸见状笑了一声:“还是你最省心,阳阳东方都半天不起,小虫也至少要喊两次。”   奚年听他这话,似乎叫人起床的经验十分丰富。夏柏阳奚年是不意外的,东方简,经历过昨天他对蔬菜的挑剔,也没那么意外了。   “对了,”卫逸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奚年说,“小虫应该今天晚上到。”   和东方简一样,奚年也很久没有见过封初龙了。   “晚上会聚餐吗?”   卫逸换好了衣服对他说:“如果聚在一起吃沙拉也算的话。”   奚年也从行李箱里找出要穿的衣服来,脱了睡袍才意识到,他对着卫逸,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卫逸对着他也没有。   他们都很坦然,坦然地同床共枕,坦然地在房间里换衣服。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奚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傅绥,对着傅绥他做不到这样的坦然,那为什么傅绥对着他也会有避嫌的举动。   或许说不上避嫌,傅绥就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得体的人。   奚年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傅绥,发呆出神也只在洗漱时间,洗漱完毕之后很快来到昨天的舞蹈室。   除了卫逸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边拉伸热身一边闲聊,看起来很放松。   奚年也加入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卫逸的助理就来给他们送早餐了,林琳跟他一起来的,她给奚年多带了一份番茄汁。   奚年一开始只当是什么复合果汁,一口喝下去差点吐出来,他艰难地咽下,尽自己所能不让表情失控:“番茄汁?”   林琳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问:“你不爱喝番茄汁吗?”   奚年不想因为自己的挑剔给她增加工作量,但是这次不说清楚,他很可能以后还会喝到番茄汁。   于是他说:“还行,不过果汁可以加一点别的东西。”   林琳飞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喜欢吃番茄但不爱喝番茄汁。   “……”   那首英文歌是奚年跟卫逸合唱,舞蹈也不是独舞,今天他需要跟卫逸,跟舞团的舞者合一合动作,下午还需要去练歌。   他很快又投入练习,林琳虽然是奚年的助理,但从前对他的了解也算不上多,当年星光的舞台她没追过,只听说过卫逸和东方简,连许修然都不大熟,还是进了悦娱之后听多了许修然跟奚年的“恩怨”才渐渐有些了解。   即便是给奚年当了助理她对奚年的认知其实也还是停留在长得很好看,人也不错很好说话,但是业务能力一般,嗯,还要加一条,学习成绩很不错。   以她不那么专业的眼光来看,聂总送奚年去参加真人秀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现在看到奚年和卫逸在舞蹈房里和其余十个人一起练舞的样子,她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傲慢无知,奚年可以做到的远比她想的多。   没有什么成功是不需要付出汗水的,即便奚年现在看起来还不那么成功。   林琳默默拿出笔记本,这是她第一次在笔记本上用水笔作画,一笔一笔落下,笔记本上渐渐勾勒出一个挥汗的少年形象。   抬头的时候她揉了揉脖子看向奚年,奚年正坐在地上跟卫逸一起看刚才录下来的动作,有时候跳的时候注意不到,复盘一遍就能快速发现问题从而更好地纠正动作。   林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眉头皱起,年纪似乎有点不对,把人画小了,奚年今年大学毕业,用这样的少年形象并不那么合适。   随即她又觉得,虽然年纪不对,形象还是很合适的,奚年的身形比起大部分成年男性来说确实是有一点单薄。   她这样想着,就见卫逸忽然起身,说实话林琳没看清他是怎么起来,明明上一秒他还盘腿坐在地上。真说起来就是有些跳舞的就跟练过武一样,怎么都倒怎么都能起。   卫逸起来之后,朝着奚年吹了一声口哨,像是在挑衅。   于是奚年也起来了,他没有卫逸那样深厚的功底,做不到那样丝滑地起身,而是做了一个借力的动作。   这动作有点类似于鲤鱼打挺,动作幅度不小,宽大的T恤随之滑动露出腰腹,又在他站稳的瞬间落下。   即便只有一瞬林琳还是捕捉到了那隐藏在T恤下的肌肉,看起来不算强壮,但是无疑是健康的,漂亮的。   单薄但并不孱弱。   奚年起身之后卫逸跟他击了一个掌,全程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动作却十分默契。   一个上午他们就把舞台的站位和基本动作都定下来了,伴舞都是专业的舞者,磨合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只要奚年能跟上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奚年也没什么问题,上午的目标顺利完成,下午他就去练歌。   这次卫逸没有跟他一起,练习室里只有东方简。   昨天他听奚年哼了那一句之后,回去有了新的想法,今天又改了一段旋律,还是最关键的重复最多的副歌部分。   他虽然改了,自己又不确定,于是在练习室里,拉着奚年陪他一遍一遍地试。奚年到后来已经听不出那细微的音节差异,也分辨不出电吉他和木吉他的区别。   东方简嫌弃地说:“先这样吧,你还得练歌,演唱会应付过去再出单曲。”   东方简单方面和奚年约定好了演唱会结束就出单曲之后,才终于录了个简单的钢琴伴奏让奚年去练习。   他自己则抓紧时间修改着原先的伴奏,卫逸的演唱会没有请乐队,主体是在唱和跳上,因此所有的伴奏都需要提前准备好。   晚上封初龙到了,他们再次聚在卫逸休息室里,东方简也不嫌弃沙拉了,吃得比昨天还快,吃完就匆匆回去继续改伴奏。   封初龙看看东方简离开的方向,转头问卫逸:“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奚年立刻抬头去看他们,卫逸一下子笑出来:“没有了,你自己准备一到两个节目就行,到时候给你排进去,我们的舞台再改,奚年接下来都不用睡了。”   即便封初龙不对他们的舞做什么改动,奚年接下也还是没有一天睡满六小时。   越往后时间越紧张,没有人再去提及十点半熄灯的问题。   这天奚年从舞蹈室回到房间,时针已经指向十二,奚年的胳膊腿都有些发胀,他没有立即去洗漱,而是先靠着床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奚年立马下意识地站起来,手机在地毯上发光,他抹了一把脸,捞起手机,发现是傅绥。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他只睡了五分钟。   奚年接起电话,傅绥说:“已经睡了?”   “没有,”奚年说了个小谎,“刚洗漱完准备睡。”   傅绥沉默了片刻:“累的话……”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奚年也没说话,于是两厢沉默着,奚年等了挺久没有等到下文,才发出一个鼻音表示疑问。   “没什么,注意休息,去医院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傅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底的话,累的话可以回来,你跟别人不一样,有我在,你不用吃那么多的苦。   但他说不出口,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也没有人比傅绥更清楚,奚年骨子里其实很要强,他从来不甘于人后,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傅绥的庇佑。   就像傅绥跟赵路阳说的那样,他不需要,不需要特殊优待,他本身就很优秀。   “嗯。”奚年觉得傅绥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但傅绥不说他也没法问。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朋友圈里管红的欧洲之旅即将结束,接下来似乎是要去南半球,除了她还有一个在全国行的小萌。助理和经纪人都闲得满世界晃,傅绥最近肯定还是没有在工作。   既然没有工作,那么晚睡就只能是为了等他。   即便奚年想多听一会儿傅绥的声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说晚安了。   他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傅绥先开口问:“房间换了吗?”   困倦让人思维迟缓,奚年默念了一遍傅绥的话,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换了。”   事实上,第二天卫逸就叫人给他弄好了,工作室的人还来道过歉,表示只打扫了卫生没有检查电路问题。   傅绥像是随口一问,奚年说换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但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用的词是“换了没有”,这样说的前提是换才是应该的,即便奚年现在还睡在卫逸的房间,也会下意识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应该换房间。   奚年刚才听到铃声之后陡然清醒,现在又渐渐开始思绪飘散,极端困倦之下,他没法去分析这些,和傅绥互道晚安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第二天他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分不清傅绥是不是真的半夜给他打过电话,看到五分多钟的通话记录才确定不是做梦。   林琳每天拿着速写本,看奚年练习,用自己的方式去记录奚年舞台下的汗水。她画的都是奚年的单人画,因此没有避着人,卫逸的助理看到之后就表达了钦佩之情。   “你这个是发微博的吗?我们互关一下?”   许多艺人助理也有公开的账号,分享一些可以分享的工作日常,让粉丝从不同角度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人。   卫逸的助理就是,林琳愣了一下,她只是自己喜欢画画,画这些其实也没跟奚年说过,更加不会发出去,她没想过还能这样。   “我没有工作微博。”林琳说。   “那是发工作室账号的吗?”   “奚年没有工作室。”   “……”   “那这些……”卫逸的助理看起来有点茫然,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奚年找那么个精通画艺的人来当助理却放着不用。   “我自己画着玩的,”林琳说完问他,“这些可以直接发在奚年的微博吗?”   “可以吧,奚老师同意就行。”   奚年偶尔会发自拍和动态,微博的更新频率保持在每周一到两条的样子。由于他不常自拍,林琳会提前把准备好的照片发给他,奚年挑着发出去。   练习的间隙林琳提醒他差不多该更新微博了,并把自己画的几张画像夹在照片中一起发给他。   奚年注意到之后也有些诧异:“你画的?”   “嗯。”   奚年之前无意间看到过她画的草图,这样完成度高的作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一边浏览一边说:“你之前的简历上没有说还会画画。”   “只是自己画着玩的。”   奚年猜她放在照片中给自己看应该是希望他作为动态发出去的,于是问道:“我可以发吗?”   林琳忙不迭点头。   画画毕竟比拍照费时间,林琳精挑细选了三张发给奚年,奚年也只发了三张,他没有说是谁画的,只是发了一个这几天的手机使用时间图,最多的一天是半个小时。   结合之前卫逸发的节目单和这几幅画,最近在忙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奚年发完微博,顺手看了看粉丝动态,这才注意到《我们旅行吧》第二集 已经播了好几天了。   他这几天忙得只有睡前给傅绥打电话的时候会用上手机,周围也没人提醒他这事,以至于他这个主角之一今天才自己发现。   奚年和傅绥的关系意料之中地引起了热议,也不只是他们,每一对导游和游客都有很高的话题度。   蒲弘毅蒲明菲和谐的父女关系,以及体现出来的家庭关系;安若若和顾析多年闺蜜,一个正在孕育新的生命,一个身患绝症却乐观开朗,生命伟大又渺小。   夏柏阳则是被观众称呼为“社交小能手”,不光是梁恺禹,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他想,他都能说上几句,自来熟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性不好,忘了多年老友的长相。   奚年和傅绥这一组最难以概括,说他们是兄弟,好像隔了一层,双方都有点克制,傅绥好一些,他的克制像是性格使然,奚年总是在看镜头的方向像是在顾忌什么,第一集 他一个人打工挣钱的时候可没有这个顾虑。   说他们是情侣,那肯定不是,现在大众向对于这种关系还算宽容,前不久的一台恋爱综艺中就请了一对同性恋人,他们如果真的是恋人,要么干脆藏住,既然一起出镜就不必忌讳这些。   其他嘉宾并不是乘飞机过来的,从森林小屋出发去接人用不了那么久,只有奚年这一组,在路上花了大半天时间。   他们几乎一个白天都在车上度过,奚年本以为这一段没什么镜头,但最后节目组硬是在时长上做到了四组一致,每一组的时间大约是在半小时左右。   此外每一组还有单独的精剪版本,不过需要开通会员才能观看。   奚年没空去看具体的剪辑效果,只是简单浏览了一些录屏放出来的片段或者动图,奚年以为最无聊的他们在路上的时间也被截出来了许多动图,这其中很多是他跟傅绥的互动。   傅绥和奚年切西红柿的对比图,傅绥叫奚年挽袖子,傅绥喂奚年喝汤,傅绥给奚年擦嘴角,傅绥从奚年手中接盘子时指尖轻轻相触碰,傅绥捏奚年的脖子。   还有傅绥坐在车尾床上,薄毯落在腰间被他捞起。   后期显然很懂得粉丝的心思,镜头给了傅绥的手一个特写,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手背隐隐可见青色经络,简简单单的动作,在后期的0.5倍速下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接着是奚年叠毯子,傅绥在他身后,倚着车壁,手里捏着杯子轻轻转动,镜头中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可以看见他的喉结极轻的动了动,接着奚年转过身,他才喝了杯子里的水。   这些动图看着什么问题都没有,被单独截取出来之后就变得耐人寻味,但再深究,似乎还是不能说明什么。   双陆的拉郎视频点击量悄悄攀升,@你来点单我来画的微博下“年岁”的提及频率高了许多。   傅绥的超话里一眼望去都是红红黄黄的图,都是西红柿和鸡蛋。   有粉丝精心整理了傅绥的菜谱,其他人纷纷效仿学习,然后晒出自己的作品。并且在傅绥和工作室的微博下评论:少了调料到底是什么?   这一阵奚年的曝光不少,超话渐渐热闹起来,不再只有陆成蹊的美图刷屏,看到奚年吃了满满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之后,她们学起来比傅绥的粉丝还积极。   @年年入我怀:西红柿鸡蛋面我也会做,年年来姐姐怀里!   ……   第一集 播出的时候,旅行不论是网络播放量还是讨论度都不如穷游,何况穷游还在电视台播出。   第二集 播出的当天也是穷游的数据更好,但接下来几天旅行不论是讨论度还是播放量都稳步上升,后来居上。   反观穷游,没有多少创新,依旧是为了节目效果刻意为难嘉宾。当所有的旅行节目都是这个套路的时候,没有人觉得不对,但在旅行的对比下,穷游似乎有点当不起“游”这个字。   旅行中嘉宾的经费也不多,像是普普通通没有多少积蓄的人出行,不算富裕也说不上穷游,合理规划之下都可以开心地游玩。   旅行像是吸取第一季的教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穷游固守其成多多少少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   之前小梅对奚年的采访也趁着这一阵东风放了出来,标题就噱头十足地用了“揭秘奚年与傅绥的关系”。   奚年的回答被重点标注:小时候出邻居,高中开始,一直住在一起   @年年岁岁平平安安:有问题,既然是一起长大,年纪还差了六岁,完全可以说是兄弟的吧?为什么非要这样曲折地说明?   @光耀萌眉:莫非是单相思?   @咸鱼本闲:从小一起长大,奚年暗恋傅绥,傅绥拿奚年当弟弟?   @对月发呆:不对啊,要说单相思也该是傅绥喜欢奚年吧?谁会那么温柔地给弟弟抹嘴角啊?又不是两岁。   @咸鱼本闲:可是我看旅行里傅绥对奚年很坦然,奚年有点放不开,一般不是暗恋的那个比较在意这些吗?   ……   奚年只是简单浏览了一番,不超过三分钟,很快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然而放下没多久,聂康的电话到了。   “你干什么了?江城大学招生办把电话打我这来了。”   奚年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跟聂康说过招生办主任找他的事。   聂康心有余悸:“我以为你还保研了。”   要放任何人身上这都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要发展事业的奚年来说,这无疑会花费很多的时间精力。   聂康会尊重奚年的选择,但那也意味着他又要恢复到手底下没人的状态了。   奚年:“……”   奚年解释道:“抱歉,我忘了说,是毕业典礼那天提的。”   聂康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们给出的钱不多,我想着要不干脆就不收了。”   就好比是工艺广告,都说是公益了,钱是别想要了,但能接到这样的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聂康说钱不多就是真的不多,至少奚年现在任意接一个商务都远远不止这个价格,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些把事情做漂亮。   “好。”奚年对此没什么意见。   聂康开了个玩笑说:“你现在工作都是前期投入,后期的回报还没来,正好我趁这段时间帮你跟公司重新谈一谈条件,看能不能换签合同。”   奚年的合同还是最初的那一份,公司抽成高得离谱。   聂康之前提过这个事,这需要总裁批复,一层层递交上去,再审核下来,就算顺利,也要一个多月。   “到时候要是顺利,我的分成就会直接从你的收益里扣除,助理的工资也需要你自己发放。没问题吧?”   “没有。”   “行,那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江城大学那边要求你保持自身的良好形象,不能传出什么负面新闻,否则将追究你的责任,这里面也包括了情感问题。”聂康解释完问奚年,“能做到吗?”   情感问题。   能做到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人傻了,修文的时候不小心把下一章贴到这里来了,修文字数只能变多不能变少,改不回去了,所以现在27章是重复的,中午替换 第27章   能做到吗?   奚年怀疑聂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他没有办法去求证,他不能问聂康,他喜欢一个男生, 他喜欢傅绥, 算不算是感情问题。   奚年没有说话,聂康原本是不确定的,现在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忍不住感慨, 奚年还是年轻,他不像傅绥,不太会隐藏自己,最多就是不给出言语上的答复,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感情问题, 是说不正当关系,当然,”他用玩笑的语气说,“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比你小的,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这都不能叫问题, 这是个人选择。”   奚年还是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这是聂康的试探, 过一会儿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聂康听他的声音, 忽然涌起一股欺负小孩的愧疚感,他清了清嗓子说:“那这事儿就那么定下, 也不用你做太多, 偶尔发发微博, 然后在江城大学拍一个简单的招生宣传视频就行。”   “嗯。”奚年依旧兴致不高,这是独属于涉世未深的青年人的懊恼。既懊恼于聂康套他的话,又懊恼于自己的不谨慎。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江城大学包容度极高,性取向不至于成为什么问题。   演唱会正式开始的前三天,场地才正式布置完毕,奚年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舞台上表演过了,现在只有灯光,台下是来来往往行走的工作人员,没有观众,他依旧有一丝紧张。   话筒握在手中,耳返内音乐调整到合适的音量,奚年闭着眼,尽可能让自己沉浸在旋律中,东方简为他写的歌很抒情,他不需要跳舞,但这样的歌曲需要倾注强烈的情感。   封初龙给他找了两个伴舞的人,那两个人是封初龙团队里的,是一对情侣,和他一样学古典舞出身,他们听了歌之后就找封初龙问能不能来给奚年伴舞,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雨后天空,彩虹的第六道颜色……”   夏柏阳说这首歌是东方简为奚年作的,事实上东方简从没有特意为一个人写过歌,不过这首歌的灵感源泉就是奚年,恰好奚年的嗓音又很适合唱这样的曲子,因此他留到了现在。   奚年唱歌的时候,东方简就抱胸站在台下,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台上的人,来来往往的人都自觉避开了他的身边,宁愿绕一绕路也不敢上去打扰他。   东方简一开始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到了后半段才渐渐舒展开。   灯光重新亮起,奚年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东方简,东方简被骤然亮起的灯光一下子打断了那种听完歌后还沉浸其中的续存状态,表情难看。   工作人员上来跟两个跳舞的人说了一下站位的问题,卫逸换好衣服上了台,他要跳舞,为了避免在舞蹈过程中服装出现什么意外,他得先试一试。   奚年想了想,把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走到东方简那边,跳下台去,东方简看着奚年,左手握着右手上臂横在胸前,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手背擦过下巴之后又咬了一下食指。   半晌,他终于说:“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首歌了。”   奚年有点意外,自己刚才什么表现心里有数,一开始没有进入状态,嗓子有点绷着,没道理东方简听不出来。   东方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夸他,但到底还是有点不满,轻哼一声:“还有三天,你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   两天一晃而过,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所有人在舞台上完整过了一遍节目,结束后卫逸给封初龙开了一瓶水,奚年没有,他招手叫来助理,奚年就和他一起喝上了胖大海。   卫逸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我没请主持人,到时候我不在台上,你们帮忙热热场啊。”   封初龙和奚年面面相觑,这种事夏柏阳来估计十分熟练,但是奚年是有些慢热的人,演唱会很讲究氛围,要是暖场不成功反而冷场就尴尬了。   “啊?那我可以跳舞吗?”封初龙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   卫逸跟带两个社恐弟弟去游乐园故意要他们自己买票似的,憋着笑:“都行,你们看着办。”   明天就是演唱会,今天大家都很早就休息了,但是奚年躺床上反而睡不着,第三次翻身之后,他终于坐起来,随意套了件T恤准备去舞蹈房。   然而卫逸像是有预知能力,前几天晚上都在开门通风的舞蹈房,今晚房门紧锁,奚年走过去拉了拉果然没拉动。   他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最近林琳每天都会给他发图,有的是照片,有的是她自己画的画,奚年不一定发照片,但是她画的画都会发出去。   他只在一开始解释过一句不是自己画的,后面就没有再多说,林琳作为他的助理,会因为他受到更多的关注,既然她没有直接用自己的账号发布,那奚年就会最大程度的隐藏她的信息。   因此粉丝纷纷猜测作画的人到底是谁,最离谱的还猜过傅绥,傅绥曾经演过一个画家,后来导演透露,电影中那幅从头画到尾的油画真的是傅绥自己画的。   很快奚年知道了这个离谱的猜测为什么那么多人赞同,因为傅绥昨天也发了一幅画。   在部分粉丝眼里,这就是坐实了他会画画的说法。   而对于奚年来说,他因为舞台排练,丢了他专属的前排评论区。   傅绥是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发了微博的,奚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了一幅画,明明他以前从来都只是画,画完连装裱起来的都很少,如果没有奚年,那些画布大概都会随意叠在一起。   画画对于傅绥而言,更像是一种过程的享受,画完这个过程就结束了。少有的几幅被他主动装裱的都是人像,他的母亲,奚年的父母。   虽然前排没有了,转赞评还是不能少的。   @岁岁年年:哥哥去观星了吗//@傅绥:[图片]   傅绥画的是星空,奚年一眼看出这是他们那天晚上观星的时候,他指给傅绥看的“翠翠星座”。   这算不算明知故问,奚年想。   接着他想到,《我们旅行吧》第二集 已经播了,他缺失的素材就在下一集,但他近期应该没有时间进行剪辑。   他看了一眼这个账号的粉丝,又大致算了算时间,觉得等视频发出来,他很可能已经一百三十万粉了。   看看自己上一次的更新时间,奚年多少有点心虚,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十分高产的画师,点进他的主页看了一眼,发现他最近几天都没有更新。   他的最后一条动态就是奚年和傅绥还有棉花糖,评论区都在求更新。   @傅家的鸽鸽们:呜呜太太和@岁岁年年互关之后,就被传染了吗?   奚年:“……”   这也怪他?   奚年刚放下手机,就听到了久违想星光小闹钟的提示,傅绥上线了。   奚年以为他又有什么动态要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但是傅绥也没有下线,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星光小闹钟和微博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傅绥回复了他的评论,依旧是一个句号。   但是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从前奚年都是在前排,眼熟他的粉丝不少,也会送他一把,这一次他没赶上,但这个时间看到微博的人也不少,奚年刚发出去的评论,转眼他自己就看不见了。   傅绥是怎么找到的?   结合他刚才上线迟迟没有动静的行为,奚年很难不多想。   傅绥是一个一个往下翻的吗?   作为一个粉丝,他当然是兴奋的,但同时心底又有另外一种微妙的情绪,作为粉丝,他可以和随心所欲地和傅绥互动,傅绥甚至愿意花时间去找他的评论给他回复。   作为奚年他却要克制自己的感情。   这样想着,他还是立刻给了回复:哥哥还没睡吗?哥哥晚安。   奚年很清楚这一次傅绥不会再回复,他从前也没少回复傅绥的句号,傅绥从来没有再回复过。   但这次,几乎是立刻,他听到了来电提示,奚年烂熟于心的号码,傅绥。   他下意识切到微博去看自己的账号,确定没有切错号之后才冷静了一点。   傅绥知道是他了吗?为什么时间那么巧。   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起电话,侧躺着,用这几天跟东方简学习的发声技巧,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低哑了一些,语调上也尽可能营造出他已经睡着的迹象。   听到奚年的声音,傅绥有片刻沉默,接着他问:“已经睡了?”   “嗯……”奚年想起在聂康那里得到的教训,觉得这时候最好掌握主动权,从而避免提起不想提的事。   “有什么事吗?”   然而傅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轻笑一声问:“真的睡了?”   “……”   奚年不知哪里露出了端倪也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敢沉默太久,最后赌气般地说:“就是睡了。”   “好。”   和奚年需要刻意控制发声方式不同,傅绥的嗓音本就片低,此时略带笑意,夜色又仿佛赋予了他别样的温柔,奚年耳朵轻轻动了动。   他一下收敛了那一点点迁怒而来的羞恼,变得乖顺起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虽然装出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但奚年其实很清醒,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和傅绥周旋,第一要务是不能露馅,要是找机会试探他就更好了。   奚年没找到试探的机会,不过好在应该也没露馅,他想,接下来告别说晚安,结束这次对话。   “晚安。”奚年说。   傅绥听着他分外精神的声音,没有说晚安,而是说:“那早点睡,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早上修昨天的章节的时候不小心把27贴到26了,vip章节修改字数不能减少,只能继续放在第26章 ,现在本章已替换,是原本的第28章,顺序阅读就行 第28章   奚年哪里还睡得着, 眼看傅绥就要挂电话,他急忙喊:“等等。”   “嗯?”   奚年也顾不上什么装不装的了,他直接问道:“你, 你明天要来吗?”   “前天收到了一张门票, 我以为是你寄回来的。”   傅绥轻描淡写地陈述,听在奚年耳中却像是在控诉,他没想过要邀请傅绥来看他的表演。这毕竟是卫逸的演唱会, 卫逸才是主角,他只是一个串场的嘉宾。   但不得不承认,在知道傅绥会来的时候他心中是惊喜的,既惊且喜。   “不是我。”   “嗯。”   接着是两个人的沉默,片刻之后, 奚年说:“我也想邀请你来看演唱会,我有一个和卫逸合作的节目,还有一个单人节目。”   门票既然不是奚年寄的,那毫无疑问就是卫逸, 卫逸用门票邀请傅绥,现在奚年也邀请傅绥来看演唱会,不是请他来看卫逸的演唱会,而是奚年自己的表演。   “好。”傅绥说, “那么现在, 为了明天的演唱会, 你该睡了。”   “嗯。”   奚年应着, 却没有挂掉电话,傅绥也没有, 于是奚年想了想说:“晚安。”   傅绥也说晚安, 但是说完他依旧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奚年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等你。”   奚年原本打算问完就挂的, 但是傅绥这样说他反而下不去手了。   他住在宿舍里的时候见过一个室友,成天跟女朋友挂着语音,上课,睡觉都挂着,他们并不是一直都说话,但是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说话的声音,睡觉的声音。   奚年一直不能理解,但现在,如果换成是傅绥,他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听着傅绥呼吸的声音,他也不会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尽管这样想,奚年也还是说不出口这样的提议的,人家是男女朋友,他和傅绥算什么呢?   奚年沉默着,终于下定决心:“我……”   傅绥也说话了:“还不睡,是要听摇篮曲吗?”   夜色中,傅绥的嗓音大提琴一般醇厚,带着几分戏谑又像是纵容着什么。   奚年的话被他打断,再也想不起来,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唱吗?”   傅绥不是专业歌手,但他唱过电影的主题曲,他是不论做什么都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人,只是为了唱一首歌,他也会去学习。   但是要他唱摇篮曲,奚年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画面。   不等奚年说什么,柔和的音乐开始流淌,奚年凝神去听,是十分舒缓柔和的曲调,他没有听过这个曲子,唱歌的是一位男歌手,但确实是很像摇篮曲。   由于是外文歌,还不是英文,是奚年一窍不通的意大利语,对于奚年而言,听起来跟哼唱区别不大。   傅绥没有应声,也没有唱,而是放了一首摇篮曲给他听,让人意外,又不算特别意外。但既然有了期望,在期望落空的时候奚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失望了情绪。   奚年躺回去,没有去摸耳机的想法,就这么把手机放在枕边,听着傅绥播放的摇篮曲。   摇篮曲放完一遍后,傅绥问他:“睡着了吗?”   “没有。”奚年睁着眼说。   傅绥没有说话,温柔舒缓的摇篮曲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奚年听到了傅绥的声音,富有磁性的嗓音,和着小溪般缓缓流淌的伴奏,从电话那头传来,比月光更温柔。   奚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后悔刚才没有去拿耳机,又舍不得花时间在后悔上,他连呼吸都放缓了。   奚年听不懂傅绥在唱什么,但这一刻,他觉得,他是被傅绥捧在手心的人。   很快奚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过手机开了录音,然后以侧躺微微蜷缩的姿势躺进被窝里。   空调让房间内的温度很示适宜,奚年被柔软的棉被包裹着,耳畔是傅绥的声音,他渐渐生出了一点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傅绥再一次问:“睡着了吗?”   奚年已经意识昏沉,听到他的声音,意识短暂地浮出水面,应了一声,继而又很快沉入水中。   傅绥没有再说话,关了伴奏静静听着奚年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奚年。”   奚年没有说话,傅绥又喊了一声:“年年。”   回应他的是奚年绵长的呼吸,傅绥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奚年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天已经大亮,他下意识去捞手机,送到眼前才发现手机黑屏了。   ???   明明昨晚还有百分之七十的电。   他长按开机键,这次手机直接震动警示电量过低。   奚年只好去找放在床头柜里的手表,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手表都没看,拿过数据线先给手机充上了电。   手机电量完全耗尽,即便是充上了电一时半会也没法开机。   他头一次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终于可以开机,奚年第一时间去看通话记录。   上一通电话是从十点五十三分到两点十七分,总时长三个多小时,难怪手机要没电。   到洗漱完走出房间的时候奚年还是觉得有一些迷幻,昨晚傅绥真的给他唱了摇篮曲,他睡着以后傅绥也没有挂电话。   卫逸已经在等他,奚年没来得及去听录音录下内容。   演唱会在一个体育馆开,舞台和观众区都已经搭好,奚年和卫逸过去的时候,封初龙和东方简都已经在了。   卫逸的工作室只有两间休息室,因此他们是住在体育馆附近的酒店的,过来比奚年和卫逸要快上不少。   东方简有些嫌弃:“住在这边酒店多睡一个小时不好吗?”   卫逸笑着说:“现在周边酒店大半都是我粉丝,跟她们抢房间多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脱去鞋袜,看到他的脚踝,几个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昨天卫逸的彩排的时候受了一点伤,当时做了处理,具体要看恢复情况再做安排,这也是东方简一大早过来的缘故。   卫逸的歌大部分都是唱跳结合,虽然跳舞的不是他一个人,但是他是c位,如果他缺席会显得很突兀,而现在重新编舞排舞显然也是来不及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适当加入别的节目,删掉一部分需要他跳舞的歌,这是他们昨天就说好的。   他们几个当中封初龙跳舞最多,各种伤势他一看就知道:“至少要三天。”   东方简拧着眉说:“我可以唱一首,加乐器演奏一场。”   “我跳多久都行。”封初龙在微信群以外的地方看起来有一点内向,但在他自己的领域他十分自信,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东方简说,“东方弹琴我跳舞,你弹多久我可以跳多久。”   东方简扬了扬眉,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这样可以凑很多时长。   但是最后卫逸拒绝了。   “你们想表演可以另外加,我的节目单已经发出去了,粉丝都是抱着期待来的,只要还能站着我就不能失约。”   看几个人还要劝,他直接堵嘴:“别说我了,换你们一样的。”   奚年没有说话,这确实也是他的选择。   “谁跟你一样,傻没边了。”东方简嘴上这样说着,还是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电话打通前他还回过头对卫逸说,“我请一个医生过来在这等着,中场我们帮你撑着,你让医生看看,严重的话立刻停下。”   封初龙这方面经验更丰富些:“现在去喷点药,然后好好坐着休息,上台前缠好绑带稍微热热身会好一点。”   “行。”   他应完看向奚年:“他们俩都交代完了,你有要说的吗?”   奚年愣了愣,卫逸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最后他严肃地对卫逸说:“好好休息。”   卫逸忍着笑:“知道了。”   封初龙也笑起来,奚年想了想去找林琳,问她能不能为卫逸画一张画。   “他脚受伤了,他自己肯定不会说,但是……”奚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他在思考,这样算不算帮卫逸卖惨。   “好的。”林琳已经同意了。   应该不算吧,奚年想,只是用画的形式去陈述一个事实。   林琳画画很快,但是这个不能那么早更新,得放一放,最好是在卫逸演唱会结束之后,奚年相信卫逸即便带着伤,也会呈现最完美的自己。   天色暗下来,观众开始入场,卫逸终于被允许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热身做准备,封初龙,东方简,东方简请来的医生都跟着他。   眼看着奚年也要跟去,卫逸笑眯眯地说:“啊,我好像忘了跟你说,我邀请傅哥了。”   奚年昨晚就已经知道这事了,但这一刻他才知道卫逸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正常入场都需要人脸识别,你要不要去接他走特殊通道?”   虽然是卫逸的演唱会,但傅绥那张脸,走在街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能喊出他的名字。真要现场摘了口罩人脸识别,场面可能会很热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卫逸显然是早就打算好的,奚年必须去接傅绥。   他发了信息问傅绥在哪里,傅绥也很快给他报了坐标:C大门   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入场了。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奚年快步往C大门走去,他避开人、流走了大约五分钟到达C大门,但是没有看见傅绥。   今天体育馆门口到处都是卖应援物品卖电池卖花的,来看演唱会的人并不是都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此时一簇一簇地围着小摊,给奚年的寻找造成了一点麻烦。   他给傅绥发信息,再次询问他在哪,傅绥回了他一条语音:“你回头,左边挂反诈骗宣传横幅的树下。”   奚年回过头去看,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一身运动服的男人,傅绥通常都穿衬衫西装,这样的着装不多见。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落日的余晖也几乎散尽,城市的照明由一排排路灯延续,路灯下,傅绥的影子错成浓淡两个。   奚年走近了才发现傅绥手上还有一枝花。   在他开口之前,傅绥先把花递过来了,奚年猛地抬头,傅绥说:“祝你今晚的演出顺利。” 第29章   那些卖花的小摊上, 一只只水桶里插着的大多是玫瑰和百合。   一枝花的售价,再高也不到哪去,大多数人都愿意买一支进去,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机会送花。   傅绥不是跟风的人, 奚年领着傅绥,没有过检票口,而是直接从员工通道进去, 他十分随意地问:“怎么买了花。”   “问路。”傅绥言简意赅。   粉丝从天南海北地汇聚而来,大多都不熟悉环境,而在这摆摊的多半都是本地人,找他们问了路然后买一枝花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奚年想起傅绥那看一遍导航就能记住路的脑子,他真的需要问路吗?   不管怎么样, 花在奚年手里。   他带着傅绥走,来往的人中有不少手上都拿着花,他们手上的花都是送给卫逸的,只有傅绥的花是送给奚年的。   奚年没有开过演唱会, 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待来看自己演唱会的特殊的观众。   他们一起站在台下,现在为了方便大家入场,整个观众区都是亮的,离舞台越远的地方越亮, 靠近舞台的地方相对暗一点, 不足以完全看清舞台但是可以正常行走。   许多人在向台上张望, 卫逸上来了一次, 被人发现之后全场开始尖叫,卫逸跟大家挥了挥手又下去了, 场馆内的人声却没有平息, 比刚才重了许多。   奚年和傅绥站在舞台下, 在一众来往的工作人员中不算显眼。   奚年原本想带傅绥去后台,但是傅绥是来听演唱会的,演唱会的最佳观看区当然是在观众席,卫逸给傅绥留的位置非常好,离舞台不远不近。   现在这个时间观众零零星星地进场,早一点过去坐好比较不显眼,观众大半都是女生,等到大家都坐得差不多了,傅绥再进场一来不方便,二来也有些引人注目。   奚年觉得还在欧洲度假的红姐应该不想看见傅绥听卫逸演唱会上热搜,于是他们暂且在这里停下,他想了想还是让傅绥自己决定:“你要去后台看看吗?”   傅绥说:“我来看你的表演。”   这就是直接入席的意思了。   表演之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奚年的妆发不复杂,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此外跳舞之前也需要热身。   告别了傅绥,奚年往后台走去。   走回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傅绥几眼,每一次回头傅绥都还在原地,直到几个工作人员抬着巨大的道具遮住了他的视线。   奚年有些失望,没有再回头。   傅绥入座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往他这边看,毕竟在大家的认知中,男粉的数量多少另说,但确实很少有人会参与到“追星”这样的活动中来。   在场的大部分男性都是陪着女朋友、姐妹甚至妈妈来的。   而傅绥是一个人,重要的是他虽然戴着帽子戴着口罩,衣服也是休闲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身材很好,仪态极佳,就算不是个大帅哥也差不到哪去。   傅绥在人群中十分淡定,他今天的穿着打扮看着像是个学生,又因为大半长脸都看不见,少了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十分好奇。   傅绥拒绝了一个要他进粉丝群的小姑娘,又拒绝了一个更大胆直接说想加他微信的女孩。   他没有摘下口罩,只是略微抬起鸭舌帽,直视那个姑娘的眼睛:“我有喜欢的人。”   那个姑娘被他看着,说不出话,一时只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又觉得这声音有真好听还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其他人,看傅绥拒绝得那么干脆,接下来就没有再找他了。   很快台上开始调试灯光,七点整,观众席的灯光骤然熄灭,舞台灯光亮起,卫逸出现在舞台中央,他的身周是伴舞团的人。   这是一首很燃的曲子,每一个舞步都契合音乐节拍,迎面砸来踩进心里。从卫逸出场到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台下的惊呼呐喊就没有停过,末了甚至还有人擦眼泪。   第一首歌结束,全场氛围都被调动起来,伴舞团的人下台,卫逸还站在台上跟观众打招呼,和大家简单聊天,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那位已故的国际知名歌手对他的影响。   他说完最后一句,舞台中心升起,不过这一次出来的是奚年。   负责奚年妆发的是卫逸的造型师,比星光舞台的那个要上心很多,奚年的妆容很精致但是妆感不重,和卫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这首歌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的节奏感,但是曲调多变动作大开大合,不论是舞蹈还是歌曲,都有着强烈的抗争意味。   奚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平时无争温和的样子,眼神锐利坚毅,卫逸更是张扬不羁,眼中尽是不屑,对命运的不屑。   摆脱宿命,藐视宿命,正式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情感。   和刚才燃炸全场的歌舞相比,这一场带给人截然不同的震撼,到舞台灯光恢复到常态还有人没回过神。   音乐声停,卫逸和奚年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明显,但很快淹没在如浪如潮的掌声中。   傅绥也在鼓掌,不同于大多数人停留在卫逸身上的视线,傅绥从始至终看的都是奚年。   奚年以为这是傅绥第一次看他的现场,其实在星途光耀决赛之夜,傅绥就从剧组请了个假赶回来了。   那是奚年在今天之前的最后一场舞台表演,当时前十名基本已经确定,奚年在前一轮比赛的败者席位里,他需要连着比两场,先赢得挑战资格,然后才能来到最后的十五进十的决赛。   星途光耀的评委只是评委,他们只是从专业的角度给出自己的评判,没有投票权,投票的是内场场外的观众。   傅绥不是买票进去的,没有内场投票权,但他给奚年投了场外票,不多不少,正如许多粉丝都会选择的,选手生日的数量。   奚年的生日,622票。   谁都没想到奚年会以那么微小的优势赢过夏柏阳,这样说起来,奚年最后的出道,和傅绥无关又有关。   说有关,傅绥要是不投票,赢的就是夏柏阳,说无关,每一个为奚年投票的人都可以说是投出了关键票。   节目结束卫逸就要下台去准备下一个节目,他走的时候说:“大家知道的,我今天有很多歌要唱,大家都是买票来看表演的,我一件衣服穿场不太好,现在我去后台换衣服,台上交给我这位兄弟。”   他说着拍拍奚年的肩,笑着说:“我把我的粉丝都交给你了啊。”   这种类似于把自家人托付给朋友照看的语气,引得台下一片尖叫声。   奚年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有点紧张,他下意识往傅绥的方向看去,现在观众席是暗的,他其实看不见傅绥,但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只要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安心。   对于奚年来说傅绥就是这样的人。   他想起封初龙跟夏柏阳打电话的时候他旁听到的内容,最关键的一句是:“脸皮一定要厚,要理所当然,要理直气壮,你理直气壮了,别人会反思自己,总之,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还现场传授了几个冷笑话,并且说:“拉近距离炒热气氛的第一步,冷笑话。”   不过奚年最后还是没讲冷笑话。   “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才艺表演,这个表演是一位学姐教的,谢谢学姐。”   奚年先是鞠躬,感谢学姐,接着对台下说:“麻烦灯光老师。”   他要表演一个简单的影子舞。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没有一般影子舞表演时候的专用的白色幕布,他的影子落在舞台的地上,又被摄像机摄入,投放到大屏幕上。   他们的表演都是唱跳结合,因此没有话筒,此时奚年空着手给自己报幕:“接下来请观赏影子舞:动物园。”   他先是演绎了一只长耳朵的生物,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兔子。奚年一边控制着兔子蹦蹦跳跳,一边问:“动物园里有什么?”   “兔子。”台下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奚年紧紧牢记夏柏阳的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只能继续。   于是奚年没有太多表情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动物园里有什么?”   “松鼠。”   ……   “鸭子。”   “孔雀。”   “狮子。”   他演绎的动物都很形象,一开始还需要他问一句“动物园里有什么”,到后来台下的观众都开始抢答,声音也越来越响,到熊猫的时候几乎是全场一起喊出声的。   奚年悄悄松了口气,收回手对台下鞠躬为自己谢幕,顺便替卫逸串场报幕:“感谢观看,接下来的舞台还给卫老师。”   卫逸上来,并不像刚才那样衔接紧密,他先是对奚年说:“很精彩。”   奚年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下台,走下舞台之前他听到卫逸说:“昨天奚年问我这个节目合不合适,我说很合适,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卫逸顿了顿说:“你们喜欢吗?”   “喜——欢——”   奚年:“……”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奚年和封初龙今晚只有两个节目,但是卫逸说过,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会请他们一起上去,所以他在后台暂时不能离开。   第二个节目表演之后奚年就坐在后台看转播屏幕,林琳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演唱会开始前奚年交给她的一支百合花。   林琳一开始以为这是奚年要送给卫逸的,毕竟大家今天都在给卫逸送花,现在看着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几天林琳和奚年交流多了,相处起来也随意了一点,她直接问奚年:“这是粉丝送给你的吗?”   “是送给我的,但他,”奚年不是很确定地说,“他应该不算是我的粉丝。”   林琳想不出来这是谁,她开始低头玩手机,没一会儿,她抬头看奚年:“年年,你学姐被人找出来了。”   奚年听得奇怪:“什么学姐?”   至于林琳的称呼,他已经知道这是出于粉丝的心态了,他的粉丝都爱喊年年。   “就是教你影子舞的那个。”她一边说一边给奚年递手机。   奚年接过来一看,发现学姐自己有一个三万粉丝的账号,目前江城大学研究生在读,学的是学前教育。   于是热搜话题内,众人纷纷划重点:学前教育   “……”   奚年选这个节目是因为它适合互动,万万没想到,原本的互动对象是学龄前儿童。   他开始思索那个在教他“才艺表演”时笑得十分温柔的学姐,当时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最后的表演结束, 奚年和封初龙一起上台,跟卫逸聊了一会儿,今晚的演唱会就正式结束了, 观众开始有序散场。   他们几个人在后台商量着要聚会, 说是聚会,能玩的也不多,明天还有一场演出, 他们需要继续保持良好的状态,庆功会还早得很。   用卫逸的话来说就是:“可以聚,但是只能聚在一起吃沙拉,喝白开水。”   东方简叫医生给卫逸检查了一下脚伤,医生看着摇摇头说:“没有加重很多, 但最好还是静养。”   他说完想起自己今天在这里的原因,也知道卫逸不可能听他的,于是说:“明天还有演出的话,今晚可以去理疗一下, 这样恢复得快一点。”   大晚上的,医院开门的只剩下急诊,不过很多问题都可以通过钱来解决,而恰好东方简非常不缺钱。   他又打了个电话, 联系了一家私人医院。   不过这家医院离得有点远, 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立刻出发也得将近十一点才能到医院, 这下连聚在一起吃沙拉都不行了。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今晚卫逸就要住在医院, 他不回工作室, 奚年就得一个人回去。   卫逸想到刚到的热搜话题笑着说:“我走了, 年年小朋友怎么办,一个人回去?”   “……”   奚年没觉得一个人回去有什么问题,东方简还是早上的说法:“还回去干什么,在这边开间房住下,来回能省两个小时。”   奚年也有这个意思,但就像卫逸说的,这附近酒店民宿里住的都是来看演唱会的粉丝,今晚住在这的不光有看了今天这场的,还有要看明天那场的,人比昨晚更多。   林琳给奚年联系了附近几家酒店都没有空房,封初龙和东方简住在一个套房里,奚年要是过去得跟其中一个人挤。   他们确实都不介意,但是没有什么人会希望宽敞的床上多出伴侣以外的其他人来的,一个人睡不舒坦吗?   那天他跟卫逸挤都是因为突发状况没有办法。   他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去吧,生活用品都放在那。”   东方简不信:“总统套间都没了?”   奚年的消费观相对要朴素一点,他觉得一晚上四五位数的房间不是现在的他能消费得起的,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多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路上。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傅绥的电话到了。   奚年没有存傅绥的号码,因此尽管他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众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   倒是卫逸若有所思:“看样子不用我们操心了。”   奚年接起电话:“喂?”   “在后台?”   “嗯。”   傅绥问完就没有再说话,接这奚年听到了傅绥的脚步声,奚年忍不住问:“你要过来吗?”   傅绥应了一声。   东方简和封初龙都有点好奇是谁,但是忍着没问。   奚年拉开椅子起身:“我来接你。”   “不用。”傅绥说,“我很快就到。”   他说着就挂了电话,奚年入口的方向看,东方简问他:“谁啊?”   卫逸笑说:“人家家长啊,你们悠着点,别欺负人。”   封初龙一头雾水,还真以为是奚年家长,结合刚才的男声,猜测道:“你爸爸?”   东方简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听那声音啊,明显是二三十。”   封初龙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等他再猜,傅绥已经到门口了,他是被工作人员带过来的,不得不说他的脸很好用。   这边场地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临时雇佣的,不知道卫逸和傅绥是否有什么关系,看到一张家喻户晓的明星脸,下意识觉得就该跟同样是大明星的卫逸认识,直接带人进来了。   卫逸这样的舞台明星,许多不关注这方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对他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那几首出圈的歌。他和在唱片时代真正红遍大江南北歌手还是有一些差距。   傅绥不一样,他不光拿过许多奖,电影票房也很高,是国内所有票房过百亿的演员中,最年轻的一位。此外他还有一部当年收视年冠的电视剧,到现在还在不断重播,轮番在各大卫视刷脸,国民度很高。   那位挂着员工牌的工作人员立离开时候还一脸梦幻,刚刚和那是傅绥?她给傅绥带路了?   东方简和封初龙的讶异半点不比她少,他们和奚年一起站起来,封初龙跟着卫逸喊了一声傅哥,傅绥颔首,东方简则是盯着他直白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有兴趣出专辑吗?”   “没有。”   傅绥直白地拒绝,东方简不死心地说:“你和奚年一样,声音辨识度很高,不唱歌可惜了。”   这次傅绥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仍旧是拒绝的意思,只是傅绥不爱说废话,拒绝过一次表明立场就不会再说第二次。   东方简很少被人拒绝,但也知道这种事没法强求,因此没有再多说。   他放弃了傅绥却道:“如果是和奚年合作,可以考虑。”   傅绥说话的时候,肩膀是和奚年挨着的,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动作,几个人无规则地站着,唯独奚年被他划进了自己的圈子。   东方简有点奇怪,在他看来傅绥和奚年的声音都很有辨识度,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况且这样的声音合到一起也未必能和谐。   但傅绥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还是点点头:“可以,我有想法了就联系你们。”   他们交流完了卫逸才说:“我今晚要去医院,奚年一个人回去不方便,附近的酒店都没有空房了。”   话不必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确,傅绥说:“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   什么样的房子还能有两间空房,只是过来看演唱会,不太可能租房,那么不是买下的公寓就是真开了总统套房。   而奚年虽然不清楚傅绥都做了什么投资,但是毫无疑问他不爱买房,所以前一个可能直接被排除了。   他看着傅绥忽然有一种深深的忧愁,按照傅绥的消费习惯来看,他挣的那点钱实在是不够看的。   虽然他毕业了,事业也在稳步发展,但似乎依旧没能为这个家做出多少贡献。   “我来的时候附近的酒店基本没有空房。”   傅绥这话说得有点突兀,至少除了奚年没有一个听明白的,不过傅绥也就是说给奚年听的。   就像东方简刚才说的,一般情况下,粉丝来看演唱会,人再多,能住得起其总统套房的还是少数,没什么空房了,所以傅绥直接定了最贵的。   奚年的住宿问题解决了,他们没有再耽误时间,那位医生陪同卫逸去医院,其余几人各自回酒店。   等到了酒店,饶是奚年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闪了一下,这套间很对得起“总统套房”几个字,装饰上就极尽奢华,但不是KTV式的奢华,是真的富丽堂皇。   他回过头问傅绥:“一晚上多少?”   傅绥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有酒店会员,没你想的那么贵。”   但奚年还是看着他,执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傅绥无奈说了一个数字,继而有几分戏谑地问:“长大了,开始知道操心钱了,以后家里的存款交给你打理?”   这样的话让奚年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羞恼,他觉得傅绥近来变了很多,越来越坏了。   奚年努力解释:“我并不是说你花太多,钱是你自己挣的,你想怎么花都行,是这些房间都空着……”   傅绥含笑听他说完才继续道:“我要是没花那么多钱,你今晚就要跟我挤一张床了。”   他虽然笑着,眼神却像是一潭深水,沉静包容又深不可测。   奚年从来猜不透傅绥的想法,他只是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心思,对视不过两秒,奚年忽的低头转过身去:“我先睡了。”   然而他打开的第一个卧室就是傅绥昨晚住过的,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跟没住过人似的,他走到浴室才发现这个问题。   他又走出去,看见傅绥就坐在沙发上,像是早有所料,奚年有一种无力感。   奚年想问傅绥为什么不早告诉他,想想他刚才一进去就把门关了,也没给人说话的机会,而傅绥多半也无所谓睡哪一间屋子。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其实有一点失礼,他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傅绥。   他其实是有一点“恃宠而骄”。   奚年冷静下来,又找了一间卧室,这次他先问傅绥:“我睡这一间?”   “都可以。”傅绥说。   傅绥没有再逗他,奚年可以感觉到那个沉稳强大无所不能的哥哥似乎又回来了,奚年更习惯和这样的傅绥相处。   奚年放松平静下来,忽然想起昨晚傅绥唱的歌,于是他问:“昨天你唱的摇篮曲叫什么?很好听。”   虽然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叫什么,但他其实一点都不好奇歌名,整句话的重点都在最后三个字:很好听。   他隐隐希望傅绥对他这话做出一点什么回应,比如今晚再给他唱一遍。   但是傅绥只是看着他,然后说了一个歌名。   好吧,至少是知道了曲子,奚年想。   他走进自己今晚要住的卧室,一边往浴室走一边用手机搜索,歌曲很快出来,排在第一的就是昨晚傅绥放给他的版本。   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奚年看见了屏幕中的歌词翻译,果然歌词也是很常规的摇篮曲的歌词,但常规的摇篮曲也都往往会提及一个词。   这首曲子中几乎每三句中就会出现的一个词,频率高到奚年这个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只是昨晚听傅绥唱了几遍歌的人,都记住了发音的词。   他清楚地看见屏幕中反复出现的比“睡”频率还要高的中文翻译:   宝贝 第31章   宝贝, 奚年默念了一遍那个词,因为没有学过意大利语,发音不得其要领, 有一些生涩。他连着说了几遍, 才觉得顺了。   念顺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镜子里的奚年,嘴角翘起露出一点虎牙尖尖, 眼睛也弯弯的,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现在很高兴。   奚年清了清嗓子,又把嘴角按下去,企图让自己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他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 那是摇篮曲,只要是摇篮曲,必然是唱给小宝宝听的,不叫宝贝还能叫什么?   还能叫什么?   奚年忽然想起, 在久远的、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妈妈给他唱的时候,喊的是年年,是宝宝, 是乖乖小囡。   他既然能记起来, 想必不会太小, 应该是在他生病的时候, 他小时候总是生病。   傅绥以前也偶尔也会喊他年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喊他奚年了, 好像是他上大学之后。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屏幕, 音乐声再次想起, 奚年嘴角又不可抑制的扬起。   但是现在傅绥给他唱了摇篮曲。   表情管理再度失控,奚年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冷静冷静。   随即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酒店里常规的洗漱用品都有,但是没有卸妆的用的东西,舞台上他毕竟是化了妆。   不知道化妆师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东西,防水效果非常好,奚年用水抹了一把脸,脸上都看不出太大的变化,难怪她当时就说:“你们随便跳,这个绝对防汗不晕妆。”   以奚年朴素的护肤观念来讲,护肤品未必用得多精细,但是卸妆都很精心,现在光靠水洗显然是不行的。   奚年环视一周,寻找可以替代的东西,没有找到。   这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是卧室的敲门声。   奚年走进浴室的时候没有关浴室的门,现在卧室的门被敲响,在浴室也能轻易听到,他过去开门。   傅绥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只牛皮纸袋子,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傅绥把袋子给他,奚年接过来低头往里面看,看见了一身衣服,衣服上方是一只罐子,跟他平时放在家里用的卸妆膏长一个样。   傅绥做事总是很周全,他既然带奚年回来,就会考虑好一切细节问题。   “谢谢。”奚年说   “床头有内线电话,找我,或者喊酒店服务都可以,”傅绥笑了笑,“你住的是最贵的房间,他们会为你提供最贵服务。”   奚年觉得傅绥又在打趣自己,他决定不说话了。   再次关上房门,奚年把纸袋里的卸妆膏拿出来,接着是衣服,睡袍柜子里就有,衣服大概是让他明天穿的。   奚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衣服有了,内裤呢?   紧接着他发现衣服下面还放着一次性内裤。   而展开的衣服也露出了全貌,是一身运动服,和傅绥今天穿的那一身是一系列的,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不同,傅绥穿的白底灰纹,这颜色虽然清冷,穿在傅绥身上反而柔和了一点。   奚年手上这一身是黑底白纹的。   他把衣服挂好,轻轻拍了拍,然后再次走进浴室。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下载了一个app,这是个很小众的app,手机商城里都没有,只能上官网下载。   只是淋浴,并不费时,奚年洗完澡,APP也安装好了。   这个app是用来剪辑音频的,安装好之后导入那一段长达三个多小时的音频又用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吹好了头发。   出于一个剪刀手基本素养,奚年有很好的随手上传云端保存素材的习惯,即便这段音频不是什么素材。   在音轨上声音的起伏以波纹的形式清晰呈现,可以看到在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音乐声应该是停了,后面的声音起伏都几乎看不见,应该是呼吸声。   奚年于是截下了前二十分钟保存。   这二十分钟左右的音频末尾,有三段看起来有些突兀的高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音乐声停止之后。   奚年好奇地把进度条拖过去,他听到傅绥说:“奚年。”   奚年理所当然地觉得接下来两段应该是傅绥对他说晚安,他也说晚安,不过他当时应该离睡着不远了,他不记得自己说过晚安。   很快又听到了傅绥的声音:“年年。”   紧接着,是:“晚安。”   奚年,年年,晚安。   第一声奚年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傅绥在他睡着之后,喊他年年?奚年有点古怪地想,继而他把这段音频保存了下来。   这一次他带了耳机来,躺在床上,开始听这的二十分钟的音频。   宝贝,年年,晚安。   奚年梦里都仿佛还能听见傅绥在给他唱摇篮曲,只是梦里的傅绥用的是中文,奚年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那种暖融融的,又带着点甜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   他轻轻贴了贴柔软的被子,只觉得透过窗帘的阳光都是温柔的。   今天傅绥没有再去观众席,一早和奚年一起到了后台。   卫逸的伤经过昨晚的理疗也缓解了一些,他们到的时候卫逸正在缠绷带,东方简和封初龙还没到。   林琳倒是在了,奚年看见她的时候她手上拿着一支百合花,花朵比昨天开得更大了一点,林琳说:“昨晚忘了给你了,我也不知道单支的花要怎么养,幸好没有枯。”   卫逸昨天收到的花,都还在鲜花墙那边,说实话,这样的鲜花墙,等演唱会结束一定是会清理掉的。   但奚年只收到了这一朵花,还是傅绥送的花,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保存。   还是傅绥又接过了花,对奚年说:“看来以后不能再送无法保存的东西了。”   鲜花都是无法保存的,傅绥这样说,奚年下意识反问:“送盆栽吗?”   傅绥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几乎笑出声来,继而点点头:“可以。”   林琳看着他们扶了扶眼镜,心道:原来花是傅绥送的,原来“东西”等于花。   *   今天的演唱会和昨晚是一样的流程,不过在中途暖场的时候奚年没有再表演那个学前教育专业的学姐教给他的影子舞。   他叫工作人员端上来一把高脚椅子,然后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   有了昨天那一遭,他现在放开了许多——他连幼儿园的表演节目都已经演过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听了两首歌,接下来还有很多精彩的表演,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刷个微博,我给你们弹会儿吉他。”   奚年的吉他属于刚入门不久,一首曲子需要练几天,他弹的是入门的曲子,小星星,不过有一点点的改动,多了点花里胡哨扫弦的动作,是东方简改的。   奚年刚拨了一下琴弦想起来这事,又起身为自己报幕:“接下来请欣赏,小星星,感谢东方老师改编。”   他说完向舞台左边鞠躬。   一曲结束,卫逸上来,首先就是鼓掌,继而跟个相声演员似的对着台下说:“我说奚老师多才多艺没人反对吧?会跳影子舞还会弹小星星。”   下面一阵轻快的笑,伴随着掌声,还有人高声回答卫逸的话:“没有!”   “……”   奚年下台的速度快了一点,黑暗中他遇上了两个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女孩子。   “快点快点马上开始了。”   “没事没事来得及,这里也能看见。”   “对了,昨天我看他们都再说奚年表演了一个影子舞,什么小兔子小狮子的超级可爱,今天怎么没有了?”   “小星星不是也挺可爱的?”   “也是,以前怎么不知道奚年那么可爱的。”   奚年:“……”   奚年走路的速度更快了一点。   他回到后台,后台有一个投影仪,投放着舞台上的景象,反而是从外面舞台传进来的声音有一点点延时,让画面看上去有一点点奇怪,不过总体来说也能看。   傅绥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奚年一进来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奚年。   “很不错。”   傅绥说得很认真,不带什么调侃,奚年不知道他是在说他和卫逸的合唱还是在说他弹吉他。   得到了夸奖他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有一点点甜,像是梦里的那种甜。   可惜他没有甜很久,傅绥说:“我明天回去。”   傅绥是来看演唱会的,看了两场确实该回去了,而奚年还要和卫逸一起奔赴下一站,他有点舍不得傅绥。   “要工作了吗?”   “回去给翠翠喂食。”   奚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乌龟不用天天喂,奚年在家的时候一般隔天喂正餐,时不时还加餐喂一点小点心。   奚年来的时候说把翠翠托给傅绥照顾,但他们都很清楚其实翠翠没有那么认人,家政阿姨喂食它也是吃的,谁都可以照顾它,傅绥不是必须的。   傅绥现在因为这个理由要回去,似乎很重要,又似乎又荒谬。   傅绥刚才是在告知,告知奚年一个他即将返程的消息,返程的理由却透着很强的,可以回旋的味道。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让他留下来。   奚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傅绥说:“不想我回去?”   奚年低低应了一声。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傅绥不是在承诺什么,他是在陈述,这并不是只能等未来验证的缥缈誓言,这是他已经践行了很多年的事。   他像是在纵容着奚年,纵容他去试探,去靠近。   奚年却骤然委屈了起来,傅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就像昨晚的衣服。   傅绥说这是客房服务,送来东西却那样巧,卸妆膏是他平时用的牌子,衣服也是和傅绥同系列的,这当然不会是巧合,是傅绥指定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们穿的衣服,是同一批据说不可复制的料子做的,这一次又是这样。   傅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要自己穿跟他相似的衣服。   兄弟,家人?   奚年从发现自己喜欢傅绥开始,就一直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他告诉自己,傅绥对他的好都建立他们一起长大,他的父母也曾不计回报地帮助过傅绥的基础上。   傅绥对他有儿时的情谊,也有责任,但不会是他想要的情感   不要被这样的好迷惑,不要去奢望什么,这份优待并非出于爱情。   他在自己和傅绥之间划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站在线的这一头看着傅绥,傅绥也从来没有要过线的意思。   他们这样过了四年。   但现在,傅绥一次又一次的越过奚年为自己划下的界限,轻而易举地让他一退再退无路可走,他只能抬头去面对傅绥。   为什么要这样?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不出意外都是双更 第32章   为什么明明不喜欢我, 却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给我留下余地,为什么要纵容我的靠近?   奚年几乎要脱口而出, 强烈的情绪让他的眼眶有一点发红, 浅浅的酒窝消失,嘴角向下抿着,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傅绥皱起眉, 喊他:“年年。”   暗恋多年,奚年至少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感,他冷静下来,听到自己说:“那你回去吧。”   克制自己已经用去了全部的力气,奚年甚至没有注意到傅绥的称呼。   正巧那边有人喊:“奚老师, 准备下一个节目了。”   奚年低头说:“我先去准备节目。”   这一准备傅绥今晚就没再看见他,他看着奚年离去的方向,眉峰聚起又缓缓松开。   此刻四下无人,他的表情难得透出几分“不得体”的矛盾来, 有那么一点忧喜交加的意思。   一直到演唱会结束,奚年才和卫逸回后台,一起的还有封初龙和东方简,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吃个宵夜。   奚年走在最后。   卫逸见到傅绥, 也开口邀请他:“傅哥一起吗?”   傅绥的视线越过几人落在奚年身上, 他拒绝了卫逸的邀请:“不了, 我回酒店。”   他说完也没有移开视线, 依旧看着奚年,尽管奚年不看他, 他还是说:“玩得开心。”   他跟其余几个人点头致意, 然后离开了。   奚年很轻地应了一声。   下一站演唱会是四天之后, 卫逸依旧不吃什么重油盐的东西,连带着奚年也是。如果说一开始奚年还不清楚卫逸的用意,现在是完全明白了。   这几天几乎演唱会的所有事,卫逸都会跟奚年提几句,奚年能感觉到他是在教自己,教自己怎样去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虽然要继续注意饮食,但也不用像前几天那么讲究,下一次舞台是四天后,可以略微放松,于是他们来到了一家火锅店。   卫逸点了一个菌菇汤,服务生走的时候还有一点诧异,不是诧异几个明星来店里吃饭,火锅店的老板本来就是个明星,还是人缘很不错的那种,因此大小明星他见多了,但是来吃火锅只点菌菇汤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东方简也很嫌弃,于是他配了一碟辣酱,全程张着嘴哈气。   “不辣吗?”奚年忍不住问,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不能吃辣还要放那么多辣椒,疑惑中还带着一点不会吃辣的人的敬佩。   东方简一边哈气一边点头:“当然辣,但这才是火锅的真谛。”   卫逸摇头,有点无奈:“你看哪个歌手跟你似的那么吃辣,嗓子还要不要了。”   东方简无所谓地说:“我是幕后人员,请称呼我为创作音乐人。”   封初龙闻言笑了一下:“难怪你的粉丝每天都在担心你颜值不保。”   封初龙看着跟奚年有点像,口味却截然相反,他无辣不欢。   他的酱料特别简单,一开始就往酱料碟里加了满满一勺辣子油,接着滴了几滴醋,然后舀了半勺芝麻夹了几筷子香菜,调好了酱料什么话都不说,埋头就开始吃。   吃到现在才说第一句话,几个人中吃的最多反而是看起来最瘦的封初龙。   东方简摆摆手,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红颜枯骨皆是虚像,皮囊而已。”   四个人里两个在吃辣,剩下奚年和卫逸坐在香辣气味扑鼻的火锅店里,依旧吃着菌菇汤,喝着白开水。   奚年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东方简从他手里抽走了杯子:“想喝酒就去喝,你喝水喝上一宿也只能多跑几趟厕所,外加明天早上起来脸部水肿。”   “……”   东方简自己的杯子空了还没来得及倒,他一口干了奚年杯子里的水,然后说:“这么看我干什么,你不看看自己那一副借酒浇愁的样子。”   奚年下意识去想,刚才他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沮丧?   卫逸靠过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样子:“失恋了?”   封初龙嘴唇通红,嘴角还沾着一点点辣子油,刚从锅里捞起来的涮羊肉都没有放进嘴里,一脸关怀地看着他。   奚年摇头,见他们还是看自己,补充了一句:“没有。”   他叹了口气,要是彻底失恋还好一些,他是在进行着一场无望的暗恋,不过很快他无暇去想这些了。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一人一筷子往他碗里夹东西。   “你就是吃太少想太多。”   吃多了的奚年果然忘了傅绥,几个人都没有开酒,走出餐厅的时候除了有点撑,一切都好。   筹备演唱会的工作人员今天也在吃火锅,不过没跟他们一桌,散场的时候林琳给奚年发了一张她们四个人吃火锅的图。   奚年想起他还有一条微博要发。   他拿出手机,看见卫逸已经发了一条大约两百字的长微博了,表达他对各方尤其是粉丝的感谢。   夏柏阳没在他们这,却是第一个互动的人。   奚年把几张图发出去,夏柏阳又飞速评论:你们吃火锅不带我!   粉丝的重点却在于第二张图上,也就是画了卫逸跳舞受伤的图,粉丝纷纷留言询问是怎么回事。   @卫七七:演唱会的时候受伤的吗?   @王牌洗衣粉:呜呜奚老师多说点,逸逸怎么样了?   奚年看到逸逸两个字有一点出戏,在他这里卫逸亦师亦友,在粉丝眼里,他还是“逸逸”。   他没有再回复,这种事,说多了刻意,他就像是用漫画的形式在记录生活,而卫逸出现在画上只是因为,他是奚年这几天生活中的一部分。   奚年这里得不到答案,粉丝们就去问卫逸的助理,助理如实说明了情况。   卫逸也没有装作不知道,在自己的微博下评论:感谢大家关心,只是练舞的时候不小心受伤,问题不大。   演唱会上卫逸的表演要是出现了什么失误,那么这图发出来就有卫逸卖惨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是现在演唱会圆满成功,卫逸的每一首歌每一支舞都堪称完美,这时候再说他其实受了伤的事,只能算是一种锦上添花,算是对于卫逸隐忍坚持的品格的肯定。   而对于奚年而言,他只是希望卫逸的努力被更多人看到。   吃完宵夜,他们各自回去,今天体育馆附近的住房依旧有一点紧张,不过卫逸还是订到了房间,用平时可以打对折的酒店标价订到的。   四个人都在附近的酒店,但是分散在了三家,卫逸和奚年近一点,于是他俩走一路,到了奚年住的酒店门口才分开。   走之前卫逸拍拍他的肩,就像昨晚在舞台上称呼他为兄弟的时候一样,似乎是在告诉他:兄弟在这里。   奚年冲他挥挥手:“明天见。”   奚年推开房门的时候,傅绥站在窗边,见他回来,傅绥关上了窗,奚年依稀闻到一点残留在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烟味。   傅绥抽烟了?   抽烟有时候跟喝酒一样,有些人靠这个来排解愁绪,傅绥没有烟瘾,奚年知道的。   他为什么要抽烟?   这个念头在奚年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要探究的意思,他也不是傻子,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傅绥的不同寻常,第一反应不是要去探究,而是躲避。   傅绥叫住他:“奚年。”   奚年停下脚步,傅绥向他走过来,奚年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烟味。   很难形容那种气味,或许是因为淡,或许是因为出现在傅绥身上,没有污浊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淡淡的烟草味,像是什么香水的尾调。   但奚年又确信,没有什么香水可以拥有这样的尾调。   “不高兴?”   奚年没有说话,说许是美食真的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或许是分开这几个小时,让奚年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其实发得很没道理。   十来天之前他离开家的时候,没有认真和傅绥道别,而是用翠翠带话题说了自己要离家一段时间,现在傅绥也只是在走的时候用提起了翠翠。   傅绥是来看演唱会的,演唱会看完了,他走还需要理由吗?他留才需要理由。   而之后傅绥说的只要奚年开口他就会留下也是事实,他原本要回去,但如果奚年希望他留下,他也可以留下。   站在傅绥的角度,他只是说了两句寻常的话,奚年的反应全然来自于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而傅绥本不需要承受这一切。   想清楚了,奚年摇头否认:“没有。”   傅绥却说:“说谎。”   没有等奚年解释,他直言道:“因为我?”   傅绥似乎认定了奚年不高兴,奚年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说自己没有不高兴似乎也没什么说服力,于是闭口不言。   傅绥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拿他没办法:“年年。”   他的叹息没头没尾的,喊完了就没再说话。   奚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奚年起床看见傅绥在用套间内的厨房给他做早餐。   奚年有一种他们在家的错觉。   “卫逸说今天下午的航班,你的行李是要自己过去收拾,还是让他们带来?”   奚年的行李还放在卫逸的工作室,奚年说:“我自己过去。”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傅绥为什么还在,他昨天明明说是今天早上九点的飞机,现在都七点了,他连行李都没收拾还在这不紧不慢地做早餐。   傅绥看出他的疑惑,把一碗比平时分量少一些的西红柿鸡蛋面放在他面前:“我七月底进组,在这之前,没有什么工作安排,可以跟你一起走。”   奚年下意识问:“翠翠呢?”   傅绥像是接着他的话:“年年比较重要。” 第33章   傅绥接着翠翠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喊他年年, 奚年的早餐吃得心不在焉,但是很快他发现碗里空了。   吃面的动作停下,奚年用筷子在宽口的碗里捞了捞, 只捞起来零星两根面条。   ???   傅绥很清楚他的食量, 一般奚年都是吃到八|九分饱,今天他觉得自己还没吃几口,怎么碗里就空了。   奚年抬头去看对面的傅绥, 傅绥也吃完了早餐,正放下筷子,似乎没有察觉到早餐的分量问题:“吃完了就换衣服准备出门,中午的飞机。”   奚年觉得傅绥大概不准备解释早餐的问题了,不用想也知道傅绥是在配合他近期的食谱。   他也不是非吃不可, 就是挺久没有吃到傅绥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了,有一点点想念,于是他最后喝了两口碗里的汤。   这时候他听到傅绥在对面笑了一声,奚年装作没有听见, 又喝了几口才放下碗,回房间去换衣服。   酒店这边一共就两套衣服,他昨天穿的是傅绥买的运动服,今天就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走出卧室的时候他看见傅绥在找一支花换水, 就是演唱会第一天傅绥送给他的那支百合花, 昨天被傅绥带回来了。   鲜切花的保质期很短, 想要尽可能的延长存放时间就要每天换水修茎, 外加一些防腐措施。   这支百合花目前看起来还很不错,但他们显然不可能带着花上飞机, 而如果留在酒店, 在他们退房之后, 所有不属于酒店的东西都会被处理。   这支花和那些被粉丝送来放在鲜花墙下面的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奚年多多少少有一点惋惜,傅绥说:“如果不退房,每天都会有人精心料理这朵花,直到它枯萎不再适合作为装饰物,他们才会打电话来询问怎么处理。”   他像是在给奚年提供了一个让花多开几天的方式,但对于奚年来说,他听见的是,这朵花想要好好开着得付出多少金钱的代价。   “惜花”无疑是一种浪漫,但有时候这样的浪漫是要金钱来维系的,奚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钱。   “不用了。”   离开酒店他们去卫逸的工作室,奚年收拾完行李,他们又一起出发去下一站,同路的还有卫逸和他工作室的一部分员工。   这一路林琳都在,很快她发现,有傅绥在基本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本来奚年平时对她的要求并不多,她每天都有大量的时间去摸鱼作画,现在有傅绥在,她才知道,原来助理有那么多能做的事。   大部分事情傅绥做起来一点都不刻意,比如他自己要是拿水,一定会先给奚年拿一瓶并且开了盖递过去。   上了飞机会让奚年坐到里排,调整座位扣安全带他都能搭把手。   和傅绥一比,不光是林琳,卫逸的助理也显得很不称职。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会没人相信傅绥有这样的一面。   傅绥很会照顾人,把范围缩小一点,他很会照顾奚年。   这种一看就是磨合多年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夸张地说,还真不是拿工资的人能做到的。说得再细一点,人与人之间是有安全距离的,奚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琳靠他那么近去替他系安全带。   她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自己的工资的,几乎所有助理该做的事在被傅绥顺手做了,林琳能做的只剩下观察和记录。   观察记录奚年的习惯,顺便再画几张图。   出于某种考量,她一开始是不准备只画奚年和傅绥的,怎么说旁边也还有卫逸一个大活人呢,但她很快发现,即便把卫逸画进去他看起来也格格不入。   气场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有时候难以描绘偏偏又真实存在。   林琳都能感觉到,作为三个人中被无形排斥的那个人,卫逸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他看看奚年看看傅绥,想起昨晚上他们调侃奚年失恋的事,再联系傅绥演唱会结束了也没回去,还在这鞍前马后的,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弄错了他们关系。   卫逸暂时把自己的猜测压在心底,决定等夏柏阳来了再好好问问他,说好的关系很好的兄弟吗?   他们关系不够好?他们之间是那么相处的?还是夏柏阳有一个会给他拧瓶盖的兄弟?   奚年的歌改得没问题了,东方简就不再参加接下来的几站演唱会,封初龙过几天来第二场,至于后面的他不会再参加,而夏柏阳只能等最后一场。   卫逸思考着,渐渐陷入睡眠。   傅绥没有飞机上睡觉的习惯,奚年也怕现在睡了晚上会睡不着,于是他在看叶擎给他发的视频。   傅绥一眼扫过了奚年的平板,奚年立刻去看傅绥的表情。   论表演,傅绥也是专业的,奚年舍近求远去找别人,不知道傅绥是什么反应。傅绥没有什么反应,奚年想起叶擎说过的话:“傅绥是天生的演员,浑身都是戏,你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这话说得仿佛虽傅绥很了解,而且似褒似贬。   他试探着问:“你认识叶老师吗?”   傅绥手上拿着一册书,闲适地向后靠着,闻言看过来,客观地评价道:“纸上谈兵谈得不错。”   “……”   奚年觉得,这应该是说叶擎的理论知识很扎实,但是实践不行。   能读到博士当上副教授,理论知识必然是扎实的,至于实践,叶擎虽然教表演,自己却没演过戏,他的说法是:“王语嫣也不会武功啊。”   理论知识就理论知识,傅绥偏偏用纸上谈兵来形容,奚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并且相熟。   奚年收回视线,带着耳机,继续听叶擎“纸上谈兵。”   叶擎说到场景构建的时候,奚年拿出手机对着做了一下表情,他看着手机里的自己,努力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画面,一个冰原。   冰原上无疑是冷的,但是冷的时候,人是什么反应?瑟瑟发抖?   这要怎么演绎?   奚年看着镜头中的自己有点茫然。   “你没有骗过你自己的身体。”傅绥忽然说。   奚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骗?”   他听过一句话,“想要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但身体就是大脑控制的,怎么能在主观上骗过自己的身体?   他就算拼命告诉自己“我在北极我在北极”,他的身体还是感觉不到冷啊。   傅虽说:“闭上眼,你的面前是游泳池,你已经换好泳裤,现在跳进水池里,来回游……不要停下,感觉到了吗,你在游泳。”   奚年点点头,傅绥继续说:“现在上岸,站到空调的出风口,冷吗?”   奚年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如实说:“好像有点冷,又好像不冷。”接着他又问,“这是催眠吗?”   “这是情景构建。”   奚年似懂非懂的,他看向屏幕中被他暂停的画面,私心里觉得,傅绥讲的课比叶老师好一点。   但很快他又有了新的问题:“我去过游泳馆,我也知道在空调底下是什么感觉,但我没有去过极地。”   奚年这样问的时候,心底也很清楚,演员不可能去体验每一个戏里的场景,不然别的不说,武侠剧、仙侠剧还怎么拍?死亡的场景还怎么拍?   傅绥眉眉峰微微聚拢,此刻如果他面前站的是叶擎、或者说奚年意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给什么眼神。   唯独奚年,他从小就不知道回答了奚年多少古怪的问题,他的所有耐性大概都给了奚年。   “所以是情景构建,不是移情。”   奚年还想再问,又觉得问了似乎也没有很大的意义,他现在需要的其实是实践,去实践中一点点领悟这些理论经验。   于是他点点头。   傅绥见他没有问题了,又把视线放回书上,过了一会儿,奚年摘下耳机的时候听见他说:“下个月底,可以跟我一起去剧组?”   “跟你一起去剧组……看你演戏吗?”奚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傅绥演的戏,不夸张地说,群演的挑选估计都比一般剧组严格一点,傅绥总不能是带他去演戏。   听过资方指定演员的,还没听过演员演戏带个人的。   他从前也没少看傅绥演戏,不过只是纯粹的看,说不上“观摩”,顶多叫“观赏”。   奚年还挺想去的,就是他已经因为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演唱会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再去傅绥的剧组纯粹观摩,恐怕聂康都未必会同意了。   傅绥却说:“去演戏。”   “我去演戏?”奚年反问。   傅绥颔首,奚年不太确定地开口:“你后面是和燕导合作?”   “是他。”傅绥再次给出肯定的答案。   奚年想起来,燕导去参加过一档演员选拔的综艺,去的人有出道多年的演员,也有舞台出身粉丝数量庞大但没演过戏的人,夏柏阳也在,他一共上场三次,前面两次都被燕导批得一无是处,最后演一个有点缺心眼的富二代,燕导终于点头给出了一点正面的评价:“这次选得不错,贴合自身形象。”   他评价完还当场说:“以后有类似的角色,如果你正好有档期,我会找你合作的。”   想起夏柏阳的遭遇,奚年想了想自己那个“木头美人”的绰号,不知道傅绥对他哪来想信心。   “我可能过不了试镜。”   “有我在,不会过不了。”   “你教我吗?”   傅绥说:“我带你。”   奚年觉得如果真的能和傅绥一起拍戏,哪怕这次依旧零片酬,聂康会同意的,他有一点点心动,但是傅绥带他……   “这样算不算作弊?”   “不算,”傅绥轻描淡写地说着瞎话,“能让主演陪你试镜,也是你实力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一般都是两章一起更,错别字晚一点修 第34章   原本以为第二站会比第一站容易一些, 毕竟节目单是基本不变的,奚年把流程走熟了,而卫逸的脚伤到时应该也好得差不多。   谁知道他们到海城的第二天, 台风就登陆了, 说是登陆也不确切,各国气象局的预测中,台风中心都不会路过这里, 但是台风带来强降水覆盖面积很广,整个海城都在下大雨。   连着两天的暴雨橙色预警给演唱会的准备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   卫逸演唱会取消的话题已经上了两轮热搜,卫逸也发微博:一切配合各方工作,如果演唱会取消,门票会全部退还, 此外最后一场演唱会将改为线上同步直播。感谢粉丝朋友们的支持,请大家务必安全为上。   然而到了演唱会的前一天,台风又拍拍屁股掉头走了。   台风走了,雨依旧在下, 不过不像前几天那么大了,解除了气象灾害预警,演唱会得以如期举行。   淅淅沥沥下不停的小雨给演唱会带来了一点麻烦,观众入场的时候都发了雨衣。   卫逸一开始就做了几套方案, 演唱会取消, 那么直接退票, 并把最后一场改为线上;台风彻底走了, 那么一切如常;如果是小雨,那他们将在湿滑的舞台上表演。   舞台湿滑的情况下, 不防滑肯定不行, 但如果穿上的防滑的鞋, 舞台风格可能会有些变化,毕竟这不是运动场,他跳舞总不能穿钉鞋,而一般防滑的鞋很难再兼顾轻便。   最后卫逸拍板,干脆所有人穿雨衣和马丁靴进行表演。   所有人穿着黑色的雨衣、黑色的高帮防水马丁靴,在舞台上整齐划一的舞蹈,看起来气势十足。   还多了一种从黑暗中走来的特别气质。   在两天的时间里,大家又略微改了一些动作去配合湿滑的舞台,力求把危险降到最低,消灭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舞台效果非常不错,但雨衣穿着也很令人难受。   雨衣不透气,而跳舞必然要出汗,真要奚年选择,更愿意不穿雨衣直接上台,但是还有无法解决的鞋子问题,何况舞台上也不是他一个人,他总不能让大家陪自己一起淋雨。   演唱会当天后台,奚年捂了一身汗地回来,一到后台有屋顶的地方他就脱了雨衣透气。   这样反复了三次,最后一次奚年回到后台的时候嗓子就有一点点哑,不过卫逸的嗓子比他更哑,因此都只是说好好休息,没有往感冒上想。   一直到奚年回到酒店,傅绥听见他的声音立刻问:“你淋雨了?”   今天傅绥没有去现场,他说有个会要开。   奚年摇头:“没有。”   傅绥却笃定地说:“你感冒了。”   奚年除了嗓子有一点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傅绥这样说他没有反驳:“那我吃点药。”   然而奚年吃了药也没见好,睡了一觉症状反而更明显了,鼻塞,嗓子疼,脑子都有点昏沉。   他睁开眼下意识想去摸水杯,水杯是空的,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似乎醒来喝过一次水,奚年又卸了力气让自己摔回床上。   他觉得傅绥有点神奇,怎么就看出来他要感冒的?   这一次他们提前定的房间,只是普普通通的单间,他没跟傅绥住一套,但昨晚傅绥去前台多要了一张奚年的房卡以备不时之需。   早上他没有敲门直接进了奚年的屋子,手上提着一袋子药:“吃完饭把药吃了。”   奚年点了点沉重的脑袋,带着浓重的鼻音问:“老卫呢?”   “知道你病了,说等你好了一起去江城。”   演唱会的下一站在江城。   奚年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早饭呢?”   傅绥看了他一眼:“你助理去买了。”   林琳早上来找奚年的时候被傅绥吩咐直接去买早饭了,傅绥说要清粥小菜的时候,她的思维往不受控制的往某个方向滑了一下。   林琳敲开奚年的房间门,看见开门的是傅绥也不是很意外,她意外的是傅绥没有拦她,直接让她进去了。   进去之后林琳才发现奚年是感冒了。   奚年鼻塞嗅觉失灵,连带着味觉也出了一点问题,喝着白粥,他忍不住说:“没有味道。”   “本来就是白粥。”傅绥说。   奚年看了一眼酱菜咸鸭蛋没说话,他知道傅绥因为他感冒生气了。他一边吃着没有什么味道的粥一边想起了叶擎说的,你看到的都是傅绥想让你看到的。   这一刻他是相信叶擎的话的,傅绥就是生气给他看的。   感冒药很助眠,奚年吃完药躺回床上没多久又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奚年睁开眼就看见了傅绥。   他的脸色很难看,跟现在比起来,早上那点“生气”都不算什么了。   “怎么了?”   奚年睡得迷迷糊糊的,看傅绥这样以为是着火了来喊他的。   “你在发烧。”   一个多小时后奚年躺在了医院病床上。   傅绥还在给他办手续,林琳暂且在病房照顾他。   虽然说生病的时候多喝热水听起来有一点点套路,但确实是很有用的,可惜奚年现在嘴巴发苦,白开水喝在嘴里也是苦味。   林琳给他倒了水他没喝两口就放下,她又去买了蜂蜜回来,泡好了蜂蜜,奚年还是只喝了两口润了润嘴唇。   他平时不太挑,现在可能是生病了变得有一点任性,对不喜欢的东西,碰都不愿意碰。但他也没有发脾气,不喜欢只是放在一边,林琳也没法责怪他,只是有点着急无奈。   看见傅绥来了,她眼前一亮:“傅哥,医生让多喝水,年年不肯。”   她下意识地觉得傅绥会有办法。   傅绥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对她说:“你回去吧。”   林琳有点为难,傅绥说:“医院晚上只让留一个人陪床,你是女生,不方便。”   林琳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于是说:“那我留到傍晚给你们买了晚饭再走。”   话是这样说,奚年躺在床上,傅绥坐在床边,林琳在病房里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事,还觉得自己多余,坐了没一会儿她就起身:“我去买一点水果。”   医院附近总是有很多的水果店,她很快回来,正看见傅绥在给奚年泡蜂蜜水。   一杯水,他只放了半勺蜂蜜。   林琳想,她刚才加了一勺多奚年也没喝,半勺蜂蜜估计连味道都没有。   然而奚年喝了,就着傅绥的手喝的。   傅绥没有把床摇起来,而是直接坐在床上,让奚年靠在他怀里,这样角度喂水要方便很多。   奚年喝了大约半杯水之后撇开脸,傅绥也没有再逼他,轻轻扶他躺下。   刚才傅绥泡水的时候林琳根本感觉不到他有什么斟酌衡量的过程,一切像是本能,从傅绥调好蜂蜜水到他让奚年靠在自己怀里喝水,整个过程都极其自然。   林琳甚至不知道该说是傅绥了解奚年的口味,还是该说奚年习惯了傅绥习惯放的甜度。   傅绥扶着奚年躺好之后回头说:“他口味淡,相对爱吃甜,水果喜欢酸甜脆的,甜度过高的比如荔枝龙眼最多吃三五颗,夏天有时会芒果榴莲过敏,大部分时候不会,但不要给他吃太多。   不能吃辣,喜欢奶制品,不喝咖啡不喝酒,喜欢一切番茄味的东西,但不喝番茄汁。   葱姜蒜香菜洋葱的气味都能接受,但是不直接吃,胡萝卜不吃炒的,生菜不吃熟的,虾蟹喜欢清蒸白灼,鱼喜欢红烧……   最重要的,嗓子哑是感冒的前兆,冰的东西吃多了容易得肠胃炎,夏天也不要纵容他。”   傅绥说完看着她,似乎是在问记住了没有,从傅绥说到咖啡的时候,林琳已经开始录音了,对上傅绥的视线,忙不迭点头,心想这绝对不是奚年习惯了傅绥的习惯,而是傅绥把奚年的喜好刻入骨子里成了习惯。   奚年就着蜂蜜水吃了退烧药,很快睡着,只是半夜又发起烧来。   奚年平躺在床上,看着病房立的灯,这样的场景,他很熟悉。   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进医院是常有的事,奚年记忆中还有病房里姑姑和奶奶一起劝爸爸妈妈再要一个小孩的场景。   那一次是他们去奶奶家过年,没想到年三十晚上他发烧进了医院。   和现在不一样,他小时候总是病得莫名其妙,明明好好在家待着,没出门没吹风也能发起烧来,何况那天他和堂兄弟们打了雪仗。   那也是他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去奶奶家过年。   那时候奚年不懂,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奶奶和姑姑是觉得他很可能早夭养不大,叫他的父母早做打算。   发烧生病这种事,不管多少次,都是不能习惯的。   奚年躺着难受,想要起来,又实在没什么力气。   他烦躁地动了动身体,主观上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大,傅绥眼里他只是小幅度的转身,然后侧躺,把身体摆成了接近蜷缩的姿态。   奚年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往傅绥这边侧。   但他还在挂水,这样一来他的手有一点被压住,虽然入院的时候护士直接打了滞留针,这样的姿势也不太好。   傅绥把他的手挖出来。   奚年的手完全是凉的,他用两只手掌捂住。   奚年手上暖暖的,但是并不满意,傅绥破坏了他最舒服的姿势,他固执的要收回手。   傅绥喊他:“年年。”   奚年闭着眼,这是一个抗拒的姿态。   傅绥最后坐到床的另一边,然后哄着奚年换了个方向躺。   即便是这样相对舒适的姿态奚年而依旧难受,甚至越来越难受,他有一点反胃,有很清楚,其实吐不出什么。   他出了一头汗,傅绥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奚年下意识地喊爸爸妈妈,他睁开眼却看见傅绥。   奚年眨了眨眼,眼中有一些疑惑,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又很快恢复成了无焦距的状态,自然而然地改口:   “哥哥。” 第35章   傅绥的动作有片刻停顿, 继而问他:“哪里不舒服?”   奚年说:“疼。”   或许是感冒也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奚年的皮肤有钝痛,被触碰的时候格外明显。   傅绥停了动作, 低声道:“抱歉。”   护士很快过来, 给奚年量过体温对傅绥说:“三十七度八,发烧了。”   她查了一下奚年的用药记录,皱着眉说:“上次用药是四个小时前……我找医生过来看看吧。”   现在其实也才十点, 但医院里八点半开始要求探望的亲友离开,九点就是病人们的休息时间,十点已经一片静谧。   没一会儿值班的医生过来了,他见多了感冒发烧的病人,表情并不凝重, 知道奚年的体温之后对傅绥说:“先物理降温吧,吃了药也一样,管不了多久就会烧起来,熬过这一阵才行。”   傅绥点点头, 按照护士指导去兑了温水来。   他们入院的时候医院里值班的小护士之间都传遍了,护士长特意嘱咐过不许泄露病人和家属的隐私,又不顾几个求着要值夜的小姑娘的请求,无情调了班, 晚上亲自来值夜。   她年纪大一点, 知道傅绥, 但算不上粉丝, 看到他这么无微不至照顾奚年,以为他们是兄弟。   护士长指点了几句, 发现傅绥没有动作, 一般来讲, 家属都会在她开口的时候直接操作顺便询问注意事项。   等他说完,傅绥才说:“我记住了。”   她意识到傅绥应该是照顾弟弟的隐私,她点点头说:“有什么事可以按铃,我留一个温度计在这里,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了也按铃,我喊医生开药。”   她说完离开了病房。   奚年难受得不行,一直闭着眼,刚才医生护士过来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他们都走了他才睁开眼。   “你现在不能吃退烧药,只能物理降温。”   奚年听到傅绥这样说,他额头上还贴着一个凉凉的退烧贴,他以为物理降温就是这样了,没想到傅绥还要解他的衣服。   发烧的缘故,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下意识挣了一下,混沌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傅绥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想到要被喜欢人的脱衣服,为了物理降温,奚年一时间觉得发烧带来的生理上的不适似乎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用了。”   奚年说,嗓子虽然还是哑,但是声音听起来有力多了。   傅绥没有放下毛巾:“不好意思?”   奚年没有说话,傅绥察觉到了他的抗拒,转过身去。在奚年的注视下,把毛巾暂且挂在水盆壁上,然后开始解扣子。   解扣子?!   奚年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没见过傅绥当着他的面这样脱衣服,现在虽然也不是当面——傅绥是背对着他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说要给他擦身的傅绥,自己脱起了上衣。   傅绥把上衣衬衫放在一边,转过身来,对奚年说:“现在我们一样了。”   奚年明白了傅绥的意思,担心他赤|身|裸|体对着衣冠完整的人不自在,于是先解了上衣。   傅绥做到这个地步,奚年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就是他的脸更红了。   傅绥拿过温度计在他耳边滴了一下,看到体温没有上升,才重新绞了毛巾,按照刚才护士的指示给奚年擦身。   奚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没少出汗,擦拭完倒是舒服不少,重新穿好衣服躺平,他本来以为会睡不着,但是高估了自己,和病毒抗争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只是躺在床上,也耗尽了力气。   几乎是傅绥一关灯,对他说:“睡吧”,奚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琳和卫逸一起来的,林琳来送早餐,卫逸来探病。   “怎么样了?”   下一站演唱会在江城,按照原本的计划卫逸应该今天就过去,但是现在奚年住院,他改了行程,工作人员先过去,他晚一天再走。   奚年明显是那天晚上着凉感冒,卫逸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朋友之间有些话是不需要多说的。   “我那有把不错的吉他,等你病好了自己来拿。”   卫逸的吉他,虽然很少拿出来用,但是他们都知道,东方简觊觎很久了。奚年虽然会弹一点吉他,跟东方简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我只会弹小星星。”   “我连小星星都不会,放我那落灰。”   “东方……”   卫逸失笑:“他就是别人的东西用起来香,他能缺什么?”   奚年一想也是,点头同意,他给卫逸助唱,卫逸不会明着给报酬,但一定会准备礼物,他要是拒绝了,卫逸还要另外想送什么。   奚年昨晚休息得不错,今早起来也没发烧,他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出院,但医生建议他最好再观察一天。   他坐在病床上一边吃水果,一边跟卫逸闲聊:“你什么时候去江城?”   “明天,”卫逸说,“对了,阳阳说他剧组进度比预料的快,他可以请假一天过来,所以下一站你不用担心。”   他说完立刻补充:“不过最后一站你还是得来的。”   夏柏阳去了江城站,这样一来奚年休息的时间一下又拉长了几天,宽裕许多。   事实证明这样的时间还是很有必要的,奚年每天白天都精神奕奕,到傍晚开始发烧,晚上又退烧,反复了几天,一直到演唱会当天才算是好全了。   晚上七点,奚年盘腿坐在病床上看演唱会“直播”。   这直播就他一个人有,卫逸给他弄的,夏柏阳果然请了假来给卫逸串场助唱,不过他来不及准备歌舞,卫逸和奚年合唱的那首歌临时改成了卫逸的独唱,而夏柏阳准备了单口相声、魔术、独轮车等一系列极具特色的才艺表演。   魔术当场露馅,独轮车没骑稳,接连两次翻车之后,夏柏阳无奈地说:“好吧,我只能说实话了,其实我今天就是来搞笑的。”   奚年分不清他是真的准备搞笑还是挽尊的说辞,总之观众是都被他逗笑了。   他对于夏柏阳那天说的“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演唱会直播结束的时候,夏柏阳从卫逸那里知道奚年在看,于是挤到镜头前过来喊了一声:“奚年!”   接着在夏柏阳的坚持下,他们用昂贵的设备开始视频通话。   奚年这边没有摄像机,用的是平板电脑自带镜头,但这不妨碍双方快乐聊天。   他们聊天的同时,傅绥也接了一个电话,赵路阳打的。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奚年,走出病房,到了走廊的尽头才接通。   “我今天去看演唱会了,年年呢?”   傅绥听到他的称呼,没有回答的他的话,而是用十分冷淡的语调,重复他的对奚年的称呼:“年年?”   赵路阳干咳两声:“这不是粉丝都那么叫吗?”   他最近对奚年关注不少,一来二去就顺口了。   但在傅绥的强压之后他很快改口:“行行行,奚年,奚年行了吧?他怎么没去?我等着看他表演呢。”   傅绥言简意赅:“感冒。”   “感冒了?”赵路阳有点意外也有点惋惜,“行吧。”   他觉得奚年跟兔子似的,看着脾气软,实际上一点都不好欺负,还很有意思,影子舞,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赵路阳惋惜于见不着人,更惋惜当初嘴欠以至于没能把人签到自己公司。   没能在演唱会见到人,他把主意打到了傅绥身上。   “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人啊?他都多大了,都是出道当明星的人了,别藏着了。   到现在他还以为我当年对他不怀好意吧?我冤不冤那,你说别人也就算了,他是谁啊,我赵路阳再没品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戏……”   赵路阳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我没那意思,你别忘了心里去啊,我就是,那话怎么说来着……”   傅绥没有出声,赵路阳越说越轻,最后也没了声。   隔着电话,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暗骂自己,让你嘴上不把门,有些东西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让他意外的是,傅绥并没有因此对他冷嘲热讽。   什么意思?傅绥没听见?   “没事就挂了。”傅绥的声音冷冷淡淡,和一开始没什么两样。   “啊,啊。”赵路阳讷讷应了两声,挂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可思议,傅绥就那么放过他了?   不会记着仇等来日再报吧?   赵路阳提心吊胆地想着要不然先出去度个假避避风头?   他还记得他当初搞砸了奚年的事,直接导致后来奚年签进了悦娱,傅绥表面什么都没说,但是没过几天他列表里的女孩子们都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由于他平时行事很谨慎,女孩子们互相没什么交集,倒是没有彼此找事,就是他一天之内收获了四个红色感叹号和不同程度的辱骂。   还有一个在健身房认识的练过散打的姑娘,约他在格斗馆见,他那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以为终于融入了女孩的世界,高高兴兴地过去了。   到女孩清场叫其他人都离开,他还觉得那是情趣,一直到那一双看着白色里透着粉的纤纤玉手紧握成拳实打实地往他脸上招呼,他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然而后面不管他说什么,女孩都一言不发,只顾着出拳,还专往脸上招呼,赵路阳没受什么重伤,就是鼻青脸肿一周没敢出门见人。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傅绥做的,但是时间实在过于巧妙,他不得不多想。偏偏由于这种事往外说大部分人都只会骂他渣男活该,狐朋狗友也只会笑话他,他连诉苦都找不着地儿。   赵路阳至今都没想明白,以傅绥的手段,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报复,为什么偏偏从这方面下手?   他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   “靠!”赵路阳拍着自己大腿骂了一声,“不会吧?!”   老傅不至于那么禽兽吧?   奚年那会儿才多大?   他思来想去也不确定,于是打电话给叶擎,想确认一下,然而连着两个电话都没人接,第三个电话倒是被接起来了,接电话的不是叶擎,是个十分泼辣的女生:“有完没完了,打电话不知道看看时间吗?三更半夜的你没有夜生活别人还有呢。”   她的声音一下子让赵路阳想到了当年摁着他揍了十分钟的姑娘,半句不敢还嘴的,等挂了电话,他才一脸懵地看了看手机,确认没有打错。   赵路阳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嘲没有夜生活,他看了看时间,才九点不到,这就开始夜生活了?   能让她接电话,绝对不止是一起过夜生活那么简单,赵路阳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叶擎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思索两个兄弟的感情问题?要真都是他想的那样,那岂不是就他还单着? 第36章   奚年出院当天就回了江城, 其实他可以直接去下一站的城市,但是一来是想回家一趟,看看翠翠, 二来江城大学的招生宣传片还等着他拍。   学校的意思是这个招生宣传片不光是要招生, 还要成为江城大学对外展示的一个窗口,于是拍摄地点理所当然选在了校园内。   拍宣传片的团队是学校请的,说是专业的广告公司, 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价格放在那。   他们和学校经常合作,不少的作品都在学校官网上挂着,设备看起来也挺像回事儿,还有无人机。   但是拍摄方案有一点程式化, 无非就是让奚年在环校的小道上走走,在湖心亭里看看书,在图书馆里写写笔记,在教室里听听课, 最后在校门口说一句:“欢迎学弟学妹们报考江城大学。”   高考的学生是早早考完试了,但大学里还没放假,正好是期末考试周,学校里到处都是人, 图书馆和自习室就不说了, 凉亭、林荫道这种安静的地方也成了不少人背诵知识点的宝地。   他们总不能为了拍摄去影响人家学习, 那是本末倒置。   广告公司的人有点为难地看向奚年, 要是只拍宣传片,他们完全可以换一个时间, 但是奚年的时间恐怕没有那么好协调。   奚年想了想说:“要不让我试试?”   他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想的计划, 简单来讲, 就是把展示重点放到宿舍、操场、食堂等生活区以及学校风景上,而奚年也将从一个“表演者”成为一个带领参观的“导游”。   正好江城大学不光有个人工湖,还有穿过学校的人工河,他们可以另辟蹊径,从水道进入学校。   半小时后,奚年站在一艘木质小船的船头对镜头笑了笑:“大家好,我是奚年,今天带大家逛逛我的母校,江城大学。”   他们按照计划一路走下来,到食堂边的时候看见一个不太大的舞台,奚年指着那个舞台说:“三年前这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舞台,是星途光耀的海选舞台。”   他没有再多说,在镜头中进入食堂,排队刷卡打饭。等走完全程,他们又乘船离开,奚年靠在船上伸了个懒腰:“天热的时候坐船比坐校园巴士舒服多了。”   这时候,一对黑天鹅入境,奚年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板。   视频很快拍摄完毕,奚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欢迎大家报考江城大学”这样的套话,他只是从很休闲的角度展现了一下江城大学的校园生活。   可以用来剪辑的素材一共不到一个小时。   素材不多,也不用加什么特效,剪辑起来就很快,快到奚年参加完卫逸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刚回到江城还没来得及庆祝,江城大学就把奚年拍的宣传视频放到了官网上,公众号、微博也都同步放出宣传片。   江城大学已经花钱请“专业团队”拍宣传片了,肯定是不会再花钱营销的,也用不着——江城大学的名头放在,请了一个明星去拍招生宣传片,必然是能受到关注的。   在多方的殷切期待带下,江城大学终于上了热搜栏,不过话题和一开始预想的有点出入。   #江大真的能坐船吗#   下面无数刚刚考完期末考的江大学子现身说法:   【我是江城大学语言艺术系的学生,我作证,真的能!】   【还有人不知道江大就是在江边吗】   【我家住海边,第一次坐这样的小船,特别好玩!】   【那当然啦,没看见这么大一个湖吗?不光可以划船还能游泳】   【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坐在船上喂天鹅】   对此奚年一言未发,作为唯一一个在江大乘过船的人,他只希望将来学弟学妹们发现事情真相之后可以冷静一点,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   夏柏阳在群里问他这事真的假的。   番茄锅底:假的   烧烤小王子:“你骗人?”   夏柏阳发的是语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奚年却淡定反问:“我哪里骗人?”   “你说……”夏柏阳打字的时候卡了一下,奚年只是说乘船比坐车舒服,好像确实没说平时江城大学也能乘船。   最后他只能控诉:你学坏了!   奚年没什么心里负担,如果这样算学坏,那夏柏阳应该是罪魁祸首之一。   烧烤小王子:我就说,什么语言艺术系,怎么会有这种专业   香菜yyds:真的能游泳吗?   DF简:天鹅那么亲人?   番茄锅底:据说早几届有人因为在池子里游泳被黑天鹅撵了   番茄锅底:所以入学的时候新生都会被反复告诫,不要招惹湖里的天鹅。   “……”   “……”   此外还有一个看似和奚年毫无关联,实则关系密切的话题。   #傅绥高考祝福#   高考都考完多久了,快一点的志愿都已经填好了,傅绥当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发高考祝福,是他的一位粉丝挖出了四年前傅绥发的高考祝福。   这为粉丝的id叫@追随傅哥的第n+1天,是一个姑娘,是晋城大学的学生,本科期间就参加了两个国家级的课题,发表过许多论文,毕业还直接被保研,她经常说傅绥是她前进的动力。   而今天她挖出了傅绥四年前发的一条微博,是傅绥在四年前的高考第一天发的:考试顺利   考高是全国的大事,那几天很多明星都会发微博表示祝福,录视频也不在少数,这没什么值得讨论的。   @追随傅哥的第n+1天:   【这没什么好说的,很多人都发了,你是不是想那么说?   我原本也是那么以为的,看到奚年的宣传视频,我想起了四年前傅哥发的高考祝福,因为感触很深,我特意去看了这一条微博,就是我前面转发的那条。   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关注他的每一条动态,但是记忆中他似乎只发了这一次高考祝福,我怕自己记忆出了差错,又翻遍了前后几年动态(以傅哥的更新频率来看这不是什么大工程大家也可以去看看)接着我就发现,没有了。   前前后后,从他出道到现在都没有了,空前绝后,那就是唯一的一年。   看到这你肯定想说,那一年的考生特别幸运得到了傅哥的祝福。   不,不是的,他们只是幸运在和奚年同一年高考。   是的,这批幸运儿里面就有我。   你以为他的祝福是给你的吗?不,你只是顺带的。   从前总有人说晋大和江大势不两立,我觉得太夸张了,江大跟晋大比,还是差了一截的吧?   但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输在江大优秀毕业生手里。   不说了,我去哭一会儿。】   奚年看见这条长微博的时候,傅绥就坐在他身边,他们一起坐在家庭影院里。   傅绥的祝福,他也有印象,不过高考那几天,他连手机都没有碰,没有看到傅绥的祝福,当然也没有留言评论,他是考完才看见的,他当时回了什么?   他说:谢谢哥哥的祝福,我发挥得很好   那也是傅绥第一次回复了他的留言,一个句号。   奚年忍不住问:“真的是给我发的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傅绥在调试投影仪,闻言问道:“什么?”   “当初的高考祝福,是发给我一个人的?”奚年又问了一遍。   傅绥既然发了微博,说是给他一个人也不恰当,但确实是因为奚年要高考他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是颔首。   奚年却说:“骗人。”   傅绥回过头来看他,奚年反而低下头没和他对视,其实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说都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完:“你明明回复了别人。”   他这样说,也是真的好奇,为什么傅绥会几年如一日的回复他的留言,为什么独独优待一个人,明明他以前说过:他是一个演员,于他而言,粉丝只是更为长情的观众。   傅绥语调平平:“他也叫年年,我以为是你。”   奚年愣了愣,所以傅绥只是因为这两个字才给他特殊的优待?不是因为@年年岁岁 从出道就陪着他?   见奚年不说话,傅绥不紧不慢地把问题抛了回来:“不是吗?”   这一瞬间,奚年想到了他一边说着要独立,离家去住校,一边在微博上说:好想哥哥啊什么时候能见面;   一边对傅绥说期末考试正常发挥,一边说又拿了奖学金可以包场请同学看哥哥的电影了;   一边在小萌当着傅绥的面打趣他的时候说没收过情书,一边又说情人节收了好多巧克力不知道怎么还,我也想给哥哥送巧克力。   ……   在一个周围都是粉丝的,隔着一层的网络环境中,人会变得很坦诚,去做许多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说许多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类似的事多得数不过来,何况还有他答应粉丝的即将完成的百万福利。   这一刻,奚年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不知道这次否认了以后要怎么圆,他只知道不能被傅绥知道那是他,就算他有猜测,也不能承认。   于是奚年坚定地摇头否认:“不是!” 第37章   听到奚年的否认, 傅绥只是应了一声:“嗯。”   奚年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仿佛那么多年“认错人”的不是他。傅绥调好了投影仪,问奚年:“想看什么。”   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闲聊, 现在有了另外的事, 自然而然就换了话题。   奚年脱口而出:“《锋芒》”   这不是任何人给他列的观影单里的电影,这是傅绥主演的电影,票房很高, 一部不算太传统的警匪片,这里面傅绥饰演的是一个卧底,一直到结局才揭露了他卧底的身份。   在主角之前已经有两位同伴暴露,一位及时发现死里逃生,另一位被残忍杀害, 电影的第一幕就是一片黑暗中,两个人的对话,徐锋接过了这个任务。   傅绥用的事原音,他的声音也不难辨认, 可以说每一个看电影的观众都知道,主角是傅绥,是他演的徐锋,但是不到最后一刻, 始终不能确定, 他究竟是哪边的?   有人评价徐锋比反派还像反派。   徐锋作为一个卧底很成功, 傅绥作为一个演员也很成功。   但奚年第一时间想到这部电影不是因为高额的票房, 不是因为傅绥精湛的演技,而是因为他刚刚看过这个。   开完了演唱会, 《我们旅行吧》第一季也已经播放完毕, 他终于得了一点空闲, 因此想抓紧时间把拖欠已久的视频剪出来。   而恰好视频中有一个傅绥脱离上衣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镜头是出自这一部影片。   傅绥很清楚自己在每一部影片中的表现,因此虽然也会收藏自己的电影,却从来没有看过,听到奚年说出这两个字,他评价道:“这部电影,演绎难度不大。”   见奚年看着自己,傅绥按下确认键,电影开始播放。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形象,没有什么前后转变。”   奚年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部戏的主角不是传统意义上过关斩将一点点成长的人,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游刃有余,徐锋像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混混。   他一点一点混到了高层的位置,成了犯罪团伙的二把手,老大的左膀右臂,后来为了替老大顶罪被抓。   最后的结局是老大进了局子那天他出来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给老大打了个招呼:“雷哥好。”   颇具戏剧色彩的收尾。   傅绥的戏,不管看多少遍,奚年都觉得神奇,他跟徐锋除了脸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即便是这张脸,似乎也有不同。   电影放到徐锋为了保护老大受伤,一个人咬着绷带包扎伤口的镜头,这里老大为了试探他,叫人送了毒|品过来,说是可以止痛,于是他一边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和被老大派来的人交锋。   奚年看到这个看了无数次的镜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绥就在他身边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泰然处之。   紧紧看着屏幕都成了一件很窘迫的事。   “好看吗?”电影中的徐锋是这样对那个送药的女人说的。   “不好看吗?”电影外的傅绥是这样对移开视线的奚年说的。   两道声音重叠,仿佛徐锋从屏幕中走了出来,奚年下意识地望过去,傅绥靠在沙发上,明明穿着发型都没有变,但是眼神变得轻佻戏谑。   奚年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又不知为何移不开眼。   “哐当”,电影中送药的女人抛开了手中的药,被徐锋搂在了怀里:“我看你是想错了,这点伤还用药?老大是看我光棍一条给我送个人来。”   奚年冷静了一点。   “好看。”他听见自己说。   这之后奚年都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生怕徐锋又亲自上场问他:“不好看吗?”   好在傅绥似乎只是心血来潮给他即时表演了一段,后面跟他一起坐着一直到电影播完都是一言不发。   傅绥说这样没有什么转变的角色演起来很容易,其实并不容易,让自己完全成为另一个人,怎么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奚年尝试着去模仿傅绥在最后一个镜头中的表现,台词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奚年轻声念了一遍。   傅绥说:“你这个音量,永远都成不了徐锋。”   不等奚年解释,傅绥又说:“真正的表演课第一节就是演绎,不管演得怎样,你需要摆脱当众表演的羞耻感。”   演唱会之后,或者说、影子舞之后,奚年对着镜头已经放松了许多,拍摄宣传片的时候,他还能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并不惧怕在镜头前展示自己,但是表演是一项他自认不曾掌握的技能,像是要在舞台上展示没有准备好的节目,难免要露怯。   现在的问题是奚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了,七月中旬《逆行》开拍,他要演的是个不太重要的小角色,一共就三场戏,没有提前选角,试镜也不用导演操心。   如果不是聂康给奚年报了名字过去,他们多半会找一个经验丰富的群演来。但是对于制作方而言,能多个明星当然是不错的,何况奚年最近翻红。   奚年早就做好了人物小传,也标注好了每一处情绪,他还把叶擎的课又都听了一遍,但真到了对着镜子表演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表演依旧呆滞生硬。   偏偏傅绥也在,奚年对于在傅绥面前演戏,除了羞耻,还有种他给傅绥丢人的惭愧感。   另一方面讲,好在傅绥在,他不用丢人丢到外头去。   “不用看镜子。”傅绥说。   奚年就转过身,这样一来他就正对着傅绥了,他闭了闭眼,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成功对着傅绥念出台词:“怎么着,老子自家的公司,吸根烟还要看人脸色了?”   傅绥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没有出声打断,奚年没去看他的反应,一咬牙,把剩下的也念完了:“罚款?不就是钱吗。”   奚年说到这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道具钱包,抽出里面的一叠纸往地上一撒:“够了没?”   这就是第一场戏。   不用傅绥评价,奚年也知道自己只是念完了台词,他有点怀疑,聂康给他选的这个角色,真的适合他吗?这是跟奚年截然不同的人。   “你觉得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奚年斟酌着说:“自大,无知,不太礼貌。”   “你不认同他。”   奚年眼睛睁大了一点,奇怪傅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当然不认同。   紧接着,傅绥又说:“因为不认同,所以你拘束,其实和舞台表演没有什么不同,想象自己带上面具,他不是你,忘记奚年。”   奚年还在思考他的话,傅绥已经弯腰拾起地上的纸片,有点好笑地说:“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也不是真的要奚年的答案,转身进了衣帽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换了一个价值五位数的皮夹。   当着奚年的面,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叠钱放进去,然后才把钱包教到奚年手中。   “记住,你很有钱。”   “……”   接下来奚年又尝试了几次,每一次傅绥都含笑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奚年反而恼羞成怒起来:“你能不能不要看我了。”   傅绥说:“不错,保持这种感觉,再理直气壮一点,不耐烦。”   奚年被他这样一说,立刻纠正,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能不能别看我了!”   傅绥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奚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带着点羞愤,他又说了一遍台词:“怎么着,老子自家的公司,抽根烟还要看人脸色了?”   傅绥肯定道:“气势有了。”   一遍一遍的表演纠正下来,奚年大概理解一点叶擎说的“不是沉浸在角色中,而是放任自己在情绪中,带着情绪去演绎”。   奚年怀疑傅绥刚才是故意的。   ……   “罚款?不就是钱吗?够了没?”   奚年又一次撒出纸币,这一次撒的比之前每一次都嚣张,但随即他眉头一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傅绥也没打扰他,奚年忽然说:“没有烟。”   一个因为不文明吸烟引发了火灾的人,怎么能没有烟呢?   原本奚年以为这个问题暂时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毕竟他从没在家见过傅绥抽烟,然而傅绥回了一趟卧室又拿来了烟和打火机,烟是拆过的,不过只少了两根。   打火机的机身上刻了年款,但是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不常用,奚年只看一眼,就得出这些结论。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奚年没有抽过烟,但是转过笔,夹烟和夹笔区别不大。   没有点燃的烟气味不算刺鼻,他一鼓作气叼进嘴里然后点上了。   傅绥来不及制止,眼看着他一口吸入,然后呛得眼眶发红。   就这样奚年也还是没扔开手上的烟,而是固执地找出一片橘子皮撚灭了他人生中第一支烟。   “有一个简单的技巧,吸入立刻吐出,不要过肺。”   奚年又点了一支烟尝试,然而是第二支、第三支,一直到第四支他才算勉强掌握了“吸烟要诀”。   于是他开始完善刚才的表演,奚年假设,他是在正要点烟的时候被人叫停,于是他在取出烟后先是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听人说话,听完之后,动作不变,将烟叼在嘴里,不急不缓地点好,吸了一口吐出白雾。   “怎么着,老子自家的公司,抽根烟还要看人脸色了?”   傅绥替他接了另一个人的台词:“先生,根据规定,在无烟区抽烟,一次罚款一百元。”   奚年听完轻弹烟灰——这也是他刚学的动作,继而把烟叼回嘴里,拿出皮夹,声音有些含糊地说:“罚款?不就是钱吗?”   他说完抽出纸币撒了一地,而烟又到了手里:“够吗?”   演完了奚年去看傅绥的表情,傅绥点头:“可以了。”   傅绥眼中,当然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是再练习下去,还要抽更多的烟。   得到傅绥的肯定,奚年眼睛弯弯的,透着明亮的光,他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奚年点点头,依旧看着傅绥,在他看来,傅绥指导他,像是大学教授教幼儿园小朋友,不是说不好,只是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他看看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小角色。”   傅绥却陪他练习了那么久。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傅绥纠正他。   奚年怔住,思索着他的话。   傅绥轻笑,抽走了他手上的棕色皮夹,低声道:“今天就到这里。该吃饭了,小演员。” 第38章   小演员。   傅绥当然不是瞧不上奚年的意思, 但也不像是来自前辈的善意调侃,奚年只是察觉出了十分的亲昵,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让他一下子有种, 他可以立刻抱着傅绥拦住他的脚步,质问他“什么意思”的错觉。   错觉只是错觉,奚年退开一步, 让出去厨房的路,傅绥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以。”   傅绥最后做了几道家常菜。   饭后傅绥出去了,奚年蹲在露台上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动静,轻轻出了一口气,看向整只龟都沉在水里吐泡泡的翠翠, 戳了一下它的背:“小翠翠?”   翠翠飞快划动四肢,远离了这只把它往水里戳的手。   电话铃响起,奚年从露台走回来,捡起茶几上的手机, 夏柏阳打来的。   “你干什么呢?群里喊你半天了也没反应。”   “喂乌龟,”奚年简单回答,而后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 就是我杀青了, 今天刚回来, 老卫他们也都在江城, 出来聚聚?”   他们几个都有空的时候其实不多,就连奚年接下来也会忙起来, 他想了想说:“好, 在哪?”   夏柏阳给他报了一个地址。   只是朋友聚会, 不需要特意换衣服,奚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确认整洁就准备出门,走到玄关他的视线在几串车钥匙上停留,最后在打车和自己开车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过傅绥今天是开车出门的,奚年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车钥匙做出判断。   傅绥虽然不爱买房,但是车不少,车库里一共有四辆车。   他们聚会的地点是一家综合性的自助会所,简单来讲就是,客人提出要求,会所布置环境,客人到之后他们不提供任何服务,一切由客人自主。   奚年到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在了,这还是奚年加入这个群聊后,第一次五个人都到场的线下聚会。   他们的包间在一楼,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   室内的餐桌上放着一盆小龙虾,还有一个鸳鸯锅,锅底一边是菌菇,一边是番茄,室外架着烧烤架,夏柏阳一个人在外面享受烧烤的快乐。   东方简在弹钢琴,卫逸和封初龙在吃小龙虾。   奚年一到卫逸就招呼奚年过去,东方简弹完一曲也走过来,然后居高临下地抱胸,凝视着奚年。   奚年也算是摸清楚了他的脾气,在他之前开口:“吉他你想用的时候告诉我。”   东方简满意了,转了转放在一边醒了两首曲子时间的红酒,倒出来一点抿了一口,他眉心敛起,看着像是不满意,下一刻,一只手重重搭在他肩上,夏柏阳把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捞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二杯,喝了一大口。   东方简:“……”   他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麻木地看着夏柏阳给每个人都倒了几乎满杯。   因为聚会是临时起意,他们大多已经吃过晚饭,因此吃的不多,边喝边聊,奚年自知酒量一般,没敢多喝,但是有一个比他酒量还差的封初龙。   两杯红酒下去,脸上不见半点红,但是忽然说要跳钢管舞。   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封初龙,但剩下三个人都很淡定,夏柏阳把自己的外套反过来套在他身上,东方简也脱了自己的外套,夏柏阳故技重施,反过来给他套上,还感慨:“还好小虫瘦,不然都穿不下。”   封初龙嘴上喊着要跳舞,身体却很配合夏柏阳,反穿了两件外套。   卫逸给奚年解释:“地下一层是个酒吧,一会儿送小虫过去跳舞就行。”   夏柏阳适时补充:“穿衣服是因为他跳起来爱脱衣服,多穿几件以防万一。”   大夏天的,奚年不知道还有这种阵仗,只穿了一件衣服。   “没事,够了。”卫逸笑着说。   东方简起身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脸谱面具:“路上随便买的,凑合用吧。”   夏柏阳把面具给封初龙扣上了,封初龙仍旧一动不动任他摆弄,看起来很乖。   奚年跟他们一起坐电梯到了地下的酒吧,电梯门一开,奚年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   东方简嘶了一声,然后说:“什么运气,赶上摇滚了。”   他们一进来,就有服务生一人给发了一个号码牌要他们挂在腰上,上面只有一个数字。   卫逸给他解释:“这是后续的惊喜环节。”   至于什么惊喜环节,他没有说,一晚上就抽两个人,人那么多,基本抽不到。   奚年也很快忘记号码的事,不夸张地说,这是奚年长那么大第一次进这样的酒吧,他大学的时候只跟同学去过那种幽暗清净的酒吧,调酒师就是老板,留着长发气质儒雅,里面没有舞池。   而这里,没走几步奚年就看见了挤满人的舞池,和舞池里的人狂热的舞姿。他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卫逸了然地笑笑,靠近了说:“第一次来?”   奚年点点头,继而想到他可能看不清,又补了一句:“第一次。”   夏柏阳闻言回头揽住他的肩:“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哥哥带你。”   封初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他们身边,没一会儿,奚年就在舞台上的钢管边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怪异的男生。   他一上去,台下就一阵叫好起哄,音乐换了风格,原本在跳钢管舞的女孩停了下来,看一眼封初龙,然后两个人斗起了舞。   女孩子显然也是有舞蹈功底的,不过比封初龙差一截,在他脱了第一件外套之后,场内的气氛到了高点。   巨大的音量砸得奚年不知今夕是何夕,坐在椅子上捧着卫逸给他点的柠檬水,乖得像一只入了狼窝的小绵羊。   尽管光线昏暗,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奚年,很快有服务生送来了一杯酒,并向奚年指了一个方向,解释:“那位先生送的。”   奚年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两个人,一个人侧对着这边,另一个人倒是正脸向着他,见奚年看过去还冲他挥了挥手。   奚年觉得对面两个人好像都有点眼熟,但是不知道哪里见过,加上光线昏暗影响视觉,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正思索着,奚年被夏柏阳一把从座位上拉起来:“你太乖了,坐这一会儿狂风浪蝶都来了,咱们都走不脱。”   他没有夸张,几个人长得都不错,又是明星,在这被人认出来问题不小。   卫逸和东方简一个盯着台上的封初龙,随时准备上台扛人,一个含笑看着他们,任由奚年被夏柏阳带走。   奚年跟着夏柏阳不太习惯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他们就到了舞池中。   夏柏阳说:“藏身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人群啦~”   他说着动作娴熟地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蹦了起来,奚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觉得自己最近进步不小,跟夏柏阳还是没法比。   “你学了那么多舞,随便跳,”他指了指台上已经脱了两件外套的封初龙,“你看小虫多开心。”   舞池里总有那么几个第一次来还放不开的人,周围的人也没多关注他们,跟着节拍摇头晃手的。   奚年按照夏柏阳的话,回忆了一下他学过的舞蹈动作,去掉了脚步地跳出来,虽然节拍有点乱,虽然看起来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好歹不再格格不入。   奚年根据音乐的节拍调整自己的节奏,渐渐忘了环境,只当是自己在跳舞,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接着,他听到了一阵尖叫,夏柏阳都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开始大笑,奚年凭着直觉往台上看去,封初龙已经脱了自己的外套,一手搭钢管,一手搭面具,而东方简带着口罩,死死抓住他的手。   “不要帮忙吗?”奚年迟疑。   “不用。”夏柏阳显然很信任东方简,果然没一会儿,东方简就扛着人下来了,然后为了安抚不满的人群,他征用了一把吉他,开始现场演奏。   夏柏阳解释:“东方喜欢红酒,每次都带,所以默认他扫尾。”   #   赵路阳对叶擎说:“一会儿老傅回来看见他们家小宝贝不知道什么反应。”   叶擎往奚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还要保持老师的良好形象。   “你以为他不知道?一进来他就看见了。”   “卧槽?”赵路阳不信,“你怎么知道?”   “他打电话确认去了。”叶擎喝了一口酒,“不信你等着看。”   “信,怎么不信。”赵路阳兴致盎然,叫来服务生,“你去给那边那个小帅哥送杯酒,什么都行,记得告诉他是我送的。”   “好的先生。”   没一会儿奚年看过来了,赵路阳冲他挥挥手,然而他一错眼,奚年就被同伴拉进了舞池。   赵路阳“霍”了一声,用胳膊挤挤叶擎:“你看看老傅一天天地护得跟什么似的,孩子都知道自己出来泡吧了。”   他说完转过来想寻求叶教授的支持,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的傅绥。   !!!   赵路阳吓了一跳,随即嘿嘿一笑去勾傅绥的肩,被傅绥侧身躲过他也不介意,继续说:“别说兄弟不讲义气,今天就给你准备个惊喜,你等着。”   他说完起身离开。   叶擎说:“他跟这里老板挺熟。”   这家酒吧每天最让人期待的就是点名环节,每个进入酒吧的顾客都会被发一个号码牌,离开的时候返还,服务生活着交给后面就进来的客人。   所谓的点名,就是点数字,每晚只有两个人。   被点到名的人可以免单人的酒水钱,但因为是两个人,也默认这两个人是被临时凑对的,这是幸运也是缘分,许多人因此结识。   结合他刚才说的话,赵路阳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但是傅绥没有阻止。 第39章   东方简弹完了一首曲子, 扶着吉他朝台下鞠躬,然后拿起话筒说:“今晚点名的两位,我个人支付他们十二点前的所有消费。”   东方简话音一落, 整个酒吧都沸腾起来了。   “又来, ”夏柏阳啧了一声,给奚年解释,“酒吧里每天十一点, 点名两个人,被点到的人免除个人在此之前的酒水账单,十二点前的意思是,被点名的人可以在这一个小时内尽情消费,请全场喝酒都行。”   奚年明白了众人那么兴奋的原因, 酒吧里的都是楼上会所的会员,都不差钱,但是这么阔绰的冤大头在哪都不多见。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夏柏阳也说道:“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点名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奚年看着他,眼中有茫然, 夏柏阳心有余悸地拍拍他的肩, 给他一个来自前辈的忠告:“像我们这样的小帅哥, 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他们一起往舞池外走去, 由于刚才过于深入,现在往外走也有点费劲, 还没有走出人群, 酒吧里变幻莫测的灯光一下子停住了, 舞台上比原先亮了许多,视野清晰了不少。   刚才和封初龙斗舞的姑娘站在台上,她撩一把头发,冲台下眨了眨左眼然后说:“今晚我来点名。”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报着数,“111”、“99”、“419”喊什么的都有,东方简刚才的加码让众人对今晚的“点名”有了更多的期待。   忽然,奚年听到身边的一个男人高喊:“九十六!点到了今晚开盲盒!”   盲盒又是什么?奚年又一次看向夏柏阳。   “东方点过一次,每天晚上就一个,里面的酒五位数起步上不封顶,保底消费五千才能开,开了默认必须购买。”夏柏阳解释完又吐槽,“人傻钱多的就爱玩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带着奚年往外走,台上的一头金色波□□生卖够了关子,终于说:“我点1314。”   下面一阵嘘声。   “今晚有那么多人?”   边上一个服务生过去抱歉地告诉她:“1314的牌子没发出去。”   她遗憾地耸耸肩:“那就131和4吧。”   人群中一片片的失望叹息,然后开始寻找131号和4号,一般被点到名的都会很积极站出来领奖,也有些人注意不到,于是大家不光看自己的号码牌,还看身边的人。   奚年和夏柏阳正走到人群边上,再往前几步就是他们刚才的座位,奚年听到数字脚步顿了顿,夏柏阳也猛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去看奚年腰间的号码牌。   “草!”夏柏阳骂了一声。   奚第一次听见他说脏话,接着他看见夏柏阳从口袋里飞速拿出一个口罩给他带上,奚年从他的动作里看出来几分给封初龙扣面具的娴熟。   夏柏阳快速说:“等会儿把牌子藏起来,实在不行也别让人看见脸,躲过这一阵就行。”   奚年不明所以,但是从夏柏阳的话语中他知道,被抽到的人不光是面免单,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规则,于是点点头。   他们一起走回座位,人群中已经开始骚动:“人呢?在哪?”   由于不在人群中,酒吧的光线又不算太好,暂时没有人发现奚年的号码牌,卫逸显然还记得奚年的号码牌,他们一走到桌边,就看见他打开了包,示意奚年放进去。   奚年摘了牌,放进他的包里,东方简抱胸说:“我请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请到自己人头上。”   封初龙跳过舞,又恢复了乖巧的样子,坐在一边喝着红茶。   依旧有人在找两个号码牌,也有人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边上一桌的人吹了声口哨说:“说不定人家早再一块了呢?”   音乐又一次响起,酒吧里渐渐恢复之前的样子。这时候忽然有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站出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兄弟面皮薄,就不出来了,这样,我个人请全场一杯低消啊,一点小心意。”   低消就是就酒吧的最低消费188,这个档位有不少酒。   看到那个说话的人,卫逸和夏柏阳的脸色都有一些凝重,奚年也记起来这是之前给他送了一杯酒,他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的人。   别说卫逸和夏柏阳了,奚年也觉得巧得有点过分,更别说那个男人还对着他们的方向说:“相逢即是有缘,四号的那位朋友,我兄弟在这等你啊。”   点名不是□□,可以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这人要真是故意的,就算奚年跟人换了牌出去都没用。   奚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他:“当初比赛的时候,这个人来找过我,他说要跟我签约,他看起来不太正派,我没同意。”   夏柏阳往那边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不会现在还在打你的主意吧?”   他倒不单单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可能是想挖墙角,但别的不说,就这行事作风看,这人确实像奚年说的,不太靠谱。   东方简皱着眉说:“他是焕图的副总,都叫他小赵总,懂事长是他爸。”   “焕图?”卫逸反问了一句,看的却是奚年,傅绥出道的时候签的也是焕图,现在虽然说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业务上的往来十分密切。   夏柏阳也意识到这一点,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奚年站起来说:“我过去看看。”   夏柏阳和东方简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跟他在身后。   他们的座位离舞池比较近,而小赵总他们那桌很靠边,是一个环形座圈,一半的位置都笼罩在阴影里,远远看去只能看见小赵总一个人,不知道他说的朋友是什么人。   酒吧里的灯光又变幻莫测起来,一开始还有人盯着那边的角落,也想看看131和4号都是什么人,但这样的灯光下盯人实在是费力,奚年走过去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赵路阳一直看着这边的方向,奚年一站起来他就注意到了,还朝奚年招了招手。他兴奋的回过头对坐在黑暗处的两个人说:“过来了过来了。”   叶擎实在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今晚傅绥是最后一个到的,傅绥来之前赵路阳就跟他说傅绥跟奚年肯定不是简单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叶擎几乎想掰开赵路阳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都已经知道关系不简单了,他还玩,傅绥高不高兴另说,奚年不高兴了,傅绥还不是把账往他这算。   他理了理衣襟,把衬衫往上扣到顶,看起来正经了不少,比没打领带还不知什么时候解了扣子的傅绥正经。   奚年走到他们的座位边,就看见小赵总起身请他坐里面,圈椅的另一边则是给他上了不少课的叶老师,奚年来不及惊讶,又看见了圈椅最内侧,完全笼在黑暗中的人。   是他认识了多年,朝夕相处,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的人。   傅绥怎么在这里?   奚年站在原地,看着傅绥,想不明白傅绥为无什么在酒吧,他一点都不像是会在酒吧玩的人。   紧接着他不可避免地心虚起来,他是成年人了,倒不是说不能来酒吧,就是有种到酒吧遇见了家长的尴尬与窘迫。   叶擎微笑着跟他找招呼:“奚年。”   “叶老师。”奚年心不在焉地打完招呼又看向傅绥。   傅绥神情淡淡:“过来。”   赵路阳又往外走了一步,方便他进去,不过奚年还没走进去,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回头看见夏柏阳的脸。   他笑嘻嘻地对赵路阳说:“小赵总介不介意多请一位?”   他身后是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东方简。   夏柏阳和东方简过来的时候就想好了的,如果小赵总为难奚年,他笑脸迎人,东方拿钱压。   他一边勾着赵路阳的肩,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座的另外两个人,看清了最里侧的人之后,他动作僵硬地松开了赵路阳,声音略高地说:“傅哥也在啊。”   示意东方简危机解除。   傅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这一下,两个过来替奚年解围的反而没了立场,怎么看都像是带人家小朋友出来玩却被家长抓包。   奚年在傅绥身边坐下,和酒吧里大多数身上喷了香水的人不一样,傅绥身上的气味很淡,这是干洗店里提前寄存的精油的气味。   闻着这样的气味,奚年很快从刚才那种“和朋友一起出来玩”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像是回了家。   赵路阳和夏柏阳都是不知道尴尬是什么人,很快聊起来,知道彼此名字里都有阳之后已经开始大阳哥小阳哥地互相称呼。   傅绥始终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嘈杂,他们不远处也有人在快活地攀谈,沉默只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夏柏阳邀请他们一去楼上吃烤串的时候傅绥开口了:“知不知道这里的夜场是干什么的?”   这个酒吧的夜场,专指十一点以后的,这是奚年今晚第二次听到,刚才夏柏阳说要保护好自己,他就有了大致的猜测。   奚年听着他低沉的嗓音,看着他敞开的领口,彻底意识到傅绥根本不是他曾经以为的样子。   那个隔着电话几句话气得红姐暴跳如雷的才是真实的傅绥,这个深夜在酒吧敞着领口用这样的方式喊他过来的才是真实的傅绥。   曾经那个沉稳可靠的兄长,只是他想出来、或者说傅绥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奚年有一些茫然,似乎那个照顾他多年的兄长不复存在了,随之而来的,傅绥身为“家长”的权威似乎也在这一刻崩塌。   至少此刻,他问及奚年,奚年的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反省或者解释,而是反过来想,傅绥为什么在。   “你也在。” 第40章   傅绥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而是轻笑说:“知道还过来?”   奚年其实没有很清晰地知道,只是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是傅绥接连两个问题, 让他有一些烦躁, 又一次反问:“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夜场是猎艳的时间。”傅绥偏过头,靠近奚年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接近于气音, 除了奚年没有人听到,听到他的话,奚年更烦躁了,点名的事不用多想,应该就是他们安排的。   但傅绥出门比他早, 不可能是提前知道他要来在这等着,他来干什么的?像他说的,猎艳?   “你既然过来了,”傅绥起身, 慢条斯理地把衬衫扣子扣才了最高,低头说,“跟我回去吧。”   那边新结拜的兄弟要去楼上吃烤串,奚年被傅绥带着走出了酒吧, 傅绥的车停在地下二层, 停车场里很安静, 只有偶尔的引擎发动的声音, 奚年脑海中还在回荡着傅绥刚刚的话。   “夜场是猎艳的时间。”   “你既然过来了,跟我回去吧。”   他在喊奚年回家, 同时也在开玩笑, 一个暗示意味很强的玩笑, 从前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就是故意的。   奚年一路都没有说话,傅绥也没放音乐,车内开着空调,但因为奚年喝过酒,车窗留了一条缝,车厢里都是呼呼的风声。   奚年不断地思考着,傅绥是什么意思,他的心跳有一些快,头一次想到一个从来不敢去想的可能。   他奢望着这个可能,欣喜于这种可能的存在。   同时又因为这个可能,他不可避免地变得贪婪起来,贪婪到,还没有验证是否真的如他期盼的那样,就已经开始因为这种不一样的关系对傅绥有了更多的要求。   他又一次回想起傅绥刚才的话,猎艳,那么他在那干什么的?   奚年十六岁以前,家庭幸福,父母婚姻美满,他的爸爸是他成为一个男人的榜样,坚毅、包容、专情。   但也他知道对于许多成年男性来说,露水姻缘算不上稀奇。   甚至于,如果发生在他的朋友身上,只要没有固定的伴侣,只要彼此你情我愿,他都觉得这是对方的自由。   但当这个主体成为傅绥,奚年已经开始拒绝去思考这件事了。   他看向傅绥,又收回视线,看向傅绥,又收回视线,几次之后,干脆低头看手机,他这才发现傅绥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九点多的时候,那时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刚进酒吧。   “你给我打过电话?”   “嗯。”傅绥依旧目视前方,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解释为什么打电话。   奚年想,这个时间,是傅绥看见了他所以打电话,还是要告诉他,今晚不回家?   从前,在奚年把傅绥当做兄长的时候,他似乎没有立场变相去问对方夜晚的安排,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把控着两个人的距离,告诉自己不要越界。   但是当傅绥亲手打破了这种关系,一切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正当奚年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喝过一点酒变得比平时兴奋大脑告诉他,为什么要问?你可以等他自己说。   幽暗的车厢里,奚年又一次打量起傅绥,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收回视线,而是仔细地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着傅绥。   傅绥骨相十分优越,从侧面看就更明显了,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利落的下颌线,对向有车驶过时,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奚年可以看见鼻子的阴影落在脸颊上。   看够了,奚年才收回视线,开始计划着落实刚才的想法。   酒吧离他们家不远,加上晚上车流不多,大约二十分钟后汽车已经驶入小区,刚一停稳,奚年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丝毫没有要等傅绥的意思,快步走到电梯前。   好在这个时间没有正好停靠在地下室的电梯,傅绥锁了车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时,奚年已经走进电梯,但电梯门还没有合拢。   不算狭窄的密闭空间内,奚年一眼都没有看傅绥,为了不看见他的脸,他甚至没有去看镜面一般的电梯壁,全程着低头。   回家,开门,换鞋,一气呵成。   从车上下来奚年就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傅绥。   既然傅绥让他看见的都是想让他看见的,那反过来他也可以。   奚年学不来傅绥那种一个眼神就让人反省自己的本事,也不知道怎么明显地表达不高兴的情绪,但他知道怎么表现故意不搭理人。   奚年换好了鞋,依旧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走回卧室,傅绥终于拉住他。   傅绥拉住奚年的胳膊:“不高兴?”   他拉住奚年之后,一手放在奚年的肩上,一手搭着他的腰,十分自然地扶着他转过身来,让他面对自己。   他比奚年要高一点,但家里的玄关做了一个下沉设计,傅绥站在十几公分的台阶下,而奚年站在上方,反而是奚年微微俯视着他。   奚年很少用这样的角度去看傅绥,玄关橘色的小灯下,傅绥眼中的笑意格外明显,他觉得傅绥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傅绥也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他甚至没有变换姿势,依旧以这样微微抬头的姿势看着奚年,嗓音低沉又温柔,像是在哄他:“赵路阳找我的时候说公司有事,我原本打算十点之前回来,但是看见了你,酒吧光线不好,我不能排除自己错认的可能,给你打电话确认,你没有接。”   “赵路阳认识那里的老板,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没拦他。”   “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抱歉。”   傅绥没有再反问,而是简单直白地说了今晚的情况,并为此道歉,说完他看着奚年,见他依旧绷着脸,屈起手指,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仿佛向奚年交代去向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仿佛不管奚年想知道什么,只要问了,他都会说。   事情比计划地更加顺利,奚年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但是之前和聂康的对话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教训,当他想要藏住什么的时候,沉默也是不可取的。   于是他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在玄关的对话,率先撇开视线,摇摇头说:“我困了。”   “好。”傅绥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搭在他腰上的手,目送他回房间。   他一下子没了表情,脑海中回忆了刚才说的每一个字,片刻后才俯身换鞋,发现了两只颜色不一的拖鞋凑成了对——奚年刚刚穿错了。   他又低笑出声,将那两只鞋放好。如果奚年再敏锐一些,会发现他刚才的心跳,很快。   #   傅绥不在家,说是燕导今天在江城,找他出去谈投资的事了。   奚年其实没有问,傅绥出门的时候自己说的,于是奚年也告诉他:“我今天去试镜。”   试镜那个傅绥看着他演了很多次的撒钱的富二代。   奚年前后一共三场戏,虽然前倨后恭的感觉,但本质上人物是贯通的,内核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他始终都是一个偏负面的“小人物”。   第一场戏傅绥指导了他半天,后面两场他很快就找对了感觉。   傅绥知道这样的角色剧组不太可能花力气试镜找演员,大概也只有奚年会那么认真的对待。   他没说穿,而是说:“试镜顺利。”   奚年本来以为只有是林琳和自己一起过去,没想到聂康亲自来了,他的说法是:“我跟副导演认识,过去叙叙旧。”   剧组在一个消防队取景,过来试镜的就是跟聂康认识的那个副导演。   副导演姓张,可能是因为聂康的关系,对奚年挺和善。   张副导原本以为,能让聂康这样托关系就为了一个没几句台词的角色,奚年多半演技是真的很差,不过没几句台词的角色,现场教也行,实在不行找个配音拯救一下。   他知道这样的年轻演员,虽然演技很可能不堪入目,但是粉丝是很多的,如果能让他的粉丝来贡献一部分票房,这点片酬还是很划得来的。   一开始就准备走个过场,自然对奚年没什么要求。   “你有剧本的吧?先来第一个镜头。”张副导一边抽出一支烟给聂康,一边对奚年说。   奚年点点头,他在家已经演过很多次,这一次就像在进行一场准备充分的舞台表演,道具他都带好了,就是傅绥那天给他的烟、打火机、装满真钞的皮夹。   红色的纸币纷纷扬扬落下,奚年轻蔑地看向张副导:“够了吗?”   张副导:“……”   奚年收了表情,第一件时就是蹲下捡钱,站起来之后他第一个去看导演,发现后者也在看他,表情有点复杂。   他有一点紧张,原本他以为自己演得不错,傅绥也说过不错,应该很容易过,是哪里不对?   他去看聂康,发现聂康也表情复杂。   还是张副导先开口:“这要是我儿子分分钟抽死。”   奚年反应了一会儿才转过来,他这是在夸自己演得不错。   “演技还行啊,就演这个?”张副导又说,不是在跟奚年说,而是在问聂康。   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演技还行,嘴角翘起,眉眼弯弯,一颗心落了回去。   聂康其实也有点意外,就是因为知道奚年演技差,才让他从这样的台词少的开始,一点点磨。   奚年这表现肯定有人指点过,不知道是叶擎也是傅绥的功劳,聂康这样想着,还是一副谦虚的样子,摆摆手:“还差得远了,演员得对得起观众啊,不瞒你说,前一阵江城大学不是找奚年拍宣传片吗?”   他叹了一口气,“签了合同的,要保持形象,那不得爱岗敬业吗?”   副导演看着聂康,不明白他一个四十岁还没结婚的男人,怎么开始在这秀孩子了。   这样子比奚年刚才演的傻缺富二代还欠打。 第41章   奚年一共三场戏, 两场是在写字楼里,只有一场是在消防大院拍,他劫后余生来送锦旗的。   张导看看时间问他们:“正好今天有一场能拍的戏, 你们要是有空就直接拍了省得再跑一趟。”   就奚年不太丰富的经验看来, 剧组的工作、每天要拍摄的场次都是提前安排的,这样中途插一场或许会影响到别的人,他没有贸然开口, 而是等着看聂康。   聂康笑着试探:“就怕打乱剧组的进度。”   张导摆摆手:“哪能啊。”   “那麻烦你安排了。”   “客气什么?”张导带着他们往拍摄场地走,“说起来还得我谢谢你,给我带了个小帅哥过来。”   他这个年纪,圈子又不一样,对奚年是不了解的, 但是聂康提过之后,又过了这么久,他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奚年的情况,当下挺火, 人缘也好。   这样一个自带粉丝的明星,愿意拿群演的片酬来演戏,更别说他演得还行,怎么算都是剧组赚。   他们走到的时候, 场内在拍一场出警的戏, 警报声响起, 所有队员, 不论在干什么,快速集合上车。   这部戏里面, 大部分演员原本就是消防员, 只有几个主要角色是请的专业演员, 但到了这种时候,掉链子的反而是专员演员,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没有磨合已久的默契,场景内人又多,分毫不能出错。   就奚年看到的,这场戏连着拍了两次都没过。   张副导见状对奚年说:“拍戏就是这样,哪里没达到要求就得重来,人越多的戏,越难协调。就这场戏,前面其实已经拍了三次了,加上这两次,就是五次。”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奚年的反应,见他只是点点头一脸谦逊,仿佛在聆听来自长辈的教诲,也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满足感。   他不知道,奚年虽然自己拍戏少,唯一的那一次,剧组还是“效率”至上,看着差不多就给过的那种,但他没少在傅绥的剧组里呆,即便傅绥演技很好,重拍也是十分寻常的事。   那边导演让休息两分钟,各自松松身体,妆花的补个妆,口渴的喝个水,两分钟后,第六次开始。   这一次拍完之后,导演盯着镜头看了两遍回放,确认没有问题才让过。   场内一片欢呼。   张副导也松了口气,这部戏对他们来说非常困难的点就是,消防员的时间协调,剧组的拍摄只能在他们空闲的时候,而他们什么时候出警是说不好的。   好在这剧投资够多,耗得起。   他带着奚年往导演那边去,奚年来之前就知道副导演跟聂康差不多年纪,导演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师。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导演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立刻能感觉到张副导的背挺直了,可见人不管年纪多大,在长辈面前永远都是乖乖听训的。   总导演是典型的要求严格,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就得批评的那种“中国式大家长”。   张副导负责主要演员以外的人员协调,以及B场地的拍摄工作。奚年的第一场戏就是在B组拍。   “舅,你看今天人齐,要不然让奚年把送锦旗那场戏先拍了。”   导演不认识奚年,但他这张脸,还有特意排戏的行为,显然不是个普通的群演。他拍的电视剧比电影多,电影主要都是这种“官方定制”,这种电影里头会有许多年轻演员来刷脸,包括这一部。   现在穿着消防服的就有不少“小鲜肉”,刷脸这种事,重点不在于戏份多少,主要得角色讨喜或者深刻,至少也得是正面的,总之不会是个撒钱的富二代。   他挑剔地打量着奚年,奚年身上没有那种跋扈又无知的气质,和他要演绎的角色截然不同,不过他没有多说,示意场务去安排。   道具给奚年拿了面锦旗过来,他们走到接待大厅里,摄像机架好,张导给奚年讲了一下站位的问题。   他不是主角,镜头的主体是要对着主角的。   场务打板,奚年迅速开始表演,大跨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将他从火场救出来的消防员的手,摇了摇,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同志!”   “太谢谢你了。”   话音一落,他就听到了一声笑,被他握住了手的演员,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挥挥手,示意再来一遍。   对手笑场多走了一遍,奚年却松了口气。   傅绥说过,他的形象其实并不贴合这个人设,形象上来讲最贴合的是赵路阳那样的,因此他需要另辟蹊径,比如,用前倨后恭的巨大反差,局营造强烈的喜剧氛围。   能让人笑,他算是成功了一半。   试镜当天就拍了一场戏,剩下两场,一场是在明亮整洁的写字大楼,一场是在火场中昏迷被人救出。   虽然场次不多,但是分散在不同的地点,他又不是主演,没人为他协调拍摄的时间,接下来两场又是两天,不过聂康没有再跟他一起,而是交代林琳过来。   林琳来了,奚年也没什么要她做的事,她就像之前一样,坐在一旁画画,顺便在奚年拍戏的时候保管他的手机。   奚年注意到今天她不是在笔记本上画的,而是拿了一个电子绘板,也因此晚上她发过来的图线条也干净了许多。   《逆行》剧组从开拍就在宣传,奚年的角色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他直接在自己微博上发了林琳画的这张,他倨傲撒钱的图,并自我调侃了一句:自带道具。   他发完奚年的微博,随即挑了几条回复之后,走到书房开始剪@岁岁年年的视频。   他的视频剪辑通常是在笔记本上完成的,笔记本的屏幕小,没有大屏舒服,但谁让他剪的是傅绥呢。   这两天傅绥每天都是吃了晚饭就出门,每一次出门都会告诉奚年是跟燕导一起,他才放下心来用书房的电脑。   大概是因为快要开机了,导演跟主演有说不完的话,奚年想。   傅绥基本是在十点左右到家,奚年看看时间,他还有将近三个小时,今天应该就能完成剪辑。   他把之前缺失的镜头,傅绥衣服被水打湿的画面,穿插着剪了进去,调色、转角,用剪辑制造出镜头摇晃的效果,再配上糜丽、颓靡、粘稠到拉丝的bgm,令人浮想联翩面红耳赤。   剪辑完毕之后,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改了一些小细节,才算终于松了口气。视频剪辑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他今晚做的不多,花的时间却不少。   几个平台一起上传之后,奚年活动了一下脖子,余光扫向电脑的右下角,九点五十二。   傅绥要回来了。   奚年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了开门声,不是大门的开门声,是书房!   奚年下意识想要扣上电脑,可他现在用的是台式,没法扣,他庆幸于自己为了炫技,用的双声道,因此带了耳机,避免了一些尴尬。   鼠标接连点击关闭所有界面,又对着空空的桌面,随意点了几下鼠标,然后才抬头往傅绥那里看去。   傅绥反手合上门,往自己的书桌走去,他对奚年说:“我给你带了一份点心,分量不多,你可以现在吃,也可以明天吃。”   “是什么?”奚年有点好奇。   他一边说一边关了电脑,开始收拾桌上的果盘和水杯。   “夏凉糕。”傅绥回答他,顿了顿他才补充,“燕鸿昇做的。”   奚年知道燕鸿昇就是燕导,父亲就是知名导演,十七岁就开始拍自己的第一部 作品,入行二十余年,拿了无数奖,挣了不知多少票房,傅绥的第一部戏,导演就是他。   这样一个人,傅绥就直呼其名了,奚年直觉不光是他们关系还行的缘故,刚才被傅绥提及的夏凉糕,或许才是罪魁祸首。   “你会做吗?”奚年试探着问。   那天酒吧回来,他跟傅绥的关系就有一点点微妙,他们的交流比从前更多,好像疏远了,又好像在另一个层面上靠近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傅绥会说:你想吃?   奚年要是说想,或者说表现出想的样子,他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奚年过几天就能吃到。   可这次,傅绥没有问他,而是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会,明天做。”   奚年点头,走到外面,夏凉糕就在客厅边的吧台上,包装十分精美,看得出来燕导的审美很不错。   奚年打开看了看,里面还有一把精致的小银叉,而那块夏凉糕上,则印着一个字:燕。   他看了看银叉,果然也在上面发现了一个花体的字母Y。   奚年后知后觉,刚才傅绥的反应是不是在吃醋?   他吃完夏凉糕就回了卧室,然而躺上床没有多久,傅绥就来敲他的门。   “没睡。”   奚年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傅绥于是打开门,奚年打开灯,盘腿坐在床上:“怎么了吗?”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棉短袖睡衣,衣裤一套,上面印着黑色的字母,因为刚从床上起来,衣领半翻着,领口也是歪的,歪歪斜斜地露出锁骨。   傅绥的视线一扫而过,很快停在奚年脸上:“我的电脑出了一点问题,需要借用的你的。”   “你用。”奚年想都没想就说,还顺口问,“你还不睡吗?”   “还有一些东西要处理。”傅绥说完关了他的灯,“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奚年也说。   傅绥关了门,奚年就向后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然而头发碰到枕头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这么猛地坐起了身,飞速下床,连鞋都没有穿往门边跑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开门,然后追上傅绥。   “等等!”   傅绥回身看他:“怎么了?”   怎么了?奚年忽然想起来他刚剪的视频就放在桌面上,标题还是醒目的傅绥水仙十世纠葛,保证他一打开电脑就会注意到。 第42章   眼见傅绥停下来, 奚年才冷静下来,斟酌着开口:“我也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好, 我先用电脑, 两分钟就好。”   “好。”傅绥没有多问,也没看奚年在处理什么,而是在他离开书房时才问道, “现在可以了?”   他显然是知道奚年在处理一些不方便给人看的东西,但是一般男生电脑里不方便给人看的东西会是什么,大部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同一个。   奚年被他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想为自己辩解又无从开口,最后无力道:“可以了。”   大晚上的, 发生那么惊险的事,奚年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干脆开始刷微博,他睡前发出去的视频, 播放量已经到五位数了。   粉丝的反应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无非是什么“傅哥我可以”,“prprpr”,“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奚年一笑而过, 只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今天是鸽子精们约好了一起回来的吗?   奚年看了其他人给他的回复才知道, 在他更新之前@你来点单我来画也更新了, 还一口气更了三条。   奚年看了看,除了第一条是看上去很普通的, 飞机上, 傅绥给奚年拧保温杯盖子, 后面两条都是综艺里的镜头。   奚年叠薄毯,傅绥的视线落在他的腰上,和综艺不一样的是,格子被几条斜线分开,较小的区域,分别特写了傅绥的眼睛、喉结、捏着水杯的手指。   这三个分镜,都有一样的主题:欲/望   而奚年的身后更是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第二条是奚年脚受伤,傅绥蹲在他的身前,捏住他的脚腕翻转过来,低头,下一格是黑的,最后一格,奚年头顶的金色耳朵尖尖泛着红,脸颊也是一片绯色。   屏幕外的奚年也确实看得满脸通红,他去看标题,发现这几则都是:妖精·年岁兄弟向。   这几则条漫更新比奚年早很多,现在连基于条漫的同人创作都有了,“双陆”话题内,奚奚年看见了无数倒放的文字长图。   出于好奇,他倒过手机看了一张,看着看着他意识到了图片倒放的原因。   [奚年的瞳孔化作金黄,眼中盈满了泪,断断续续地喊他:“哥哥。”   傅绥握着他的脚踝,拇指按住了那一颗小小的痣,低头轻吻,灰色的眼眸愈发深沉。   奚年的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奚年摁灭了屏幕,猛地呼出一口气,避如蛇蝎地将手机丢开。   想到他和傅绥越来越奇怪的兄弟关系,奚年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把头埋在被子里滚了一圈。   从前他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衍生作品,但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建立在真实画面上的二次创作,那也只是二次创作,傅绥不是傅绥,奚年不是奚年。   现在他的大脑却有些失控,奚年无声锤了一下被子。   第二天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奚年还在浴室,浴室里有一台壁挂式的,洗衣与烘干一体的小型洗衣机,现在正在工作。   而奚年正盯着洗衣机发呆,听到敲门声,他一下惊醒,对着门口方向喊:“起来了。”   他快速洗漱完走出去,傅绥已经坐在餐桌上,桌上简单摆着他们今天的早点,三明治和牛奶。   傅绥昨天应该睡得很晚,他们的阳台是相通的,傅绥通常不拉窗帘,奚年如果不准备睡懒觉也是不拉的,透过落地窗他们能看见对方房间的灯光情况。   昨晚奚年睡着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房间,睡得那么晚,现在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衣冠楚楚地坐在这里。   奚年这个晚起的反而呵欠不断。   他昨晚也就是睡得比傅绥早,时间上来讲应该是不早的。具体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因为睡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做了一整晚的梦,这些场景,有的是现实中存在的,有的奚年醒着的时候绝对想不出来的,但是每一个场景,无一例外,都有傅绥的存在。   其他的细节奚年不记得了,但是傅绥捏着他的脚踝,凤眼微凝俯视他的场景,奚年印象十分深刻。   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捏着他的脚踝却以俯视的姿态看他?   奚年没再深想,也不再看傅绥,而是专心盯着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咀嚼,吃完他又喝了剩下的两口牛奶,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灵宁静了下来。   “我今天上午去公司,下午拍戏,顺利的话四点可以到家。”出于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奚年开始交代自己今天的安排。   “我去超市买食材,然后回来做夏凉糕。”傅绥一点都没有自己的行程或许称不上“行程”的自觉,说完看着奚年,“工作顺利。”   奚年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他和傅绥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从前都是傅绥出门他在家。   *   奚年到公司的时候,聂康的办公室门关着,林琳说何明在里面。   奚年对自己这位前经纪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找了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他看见许修然也来了。   这次他没带助理,一个人来的,估计也是找经纪人,但他完全可以去何明的办公室,或者他自己的休息室等待,来这里做什么?   他跟许修然现在属于长眼睛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不光是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公司新老派系的斗法。   因此奚年也没有费力气去维系面子情,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许修然却主动跟他说起话来:“燕导通知我月底进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奚年一开始以为他在跟别人说,但他既没有拿电话,身边也没有跟他说话的人。   奚年奇怪地得出结论,许修然就是在跟他说话,出于礼貌,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不奇怪许修然能拿到《岔三口》的角色,总有人拿试镜的名额做人情,但燕导的戏,去试镜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对于选演员有十足的耐性,对于想要试镜的人,几乎是来者不拒,不光如此他还会亲自试,一直到选出心仪的人选为止。   这是小萌告诉他的。   而许修然的演技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如果有形象合适的,被选中也不奇怪。   奚年想了想许修然跟他说这话的目的,诚恳地对他说:“恭喜。”   许修然却又只看了奚年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当然能看出来奚年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在心底笑了笑,奚年这么云淡风轻大概是因为不清楚,其实一开始,收到试镜邀约的不是他,而是奚年。   邀约送到公司,何明却直接带着许修然过去,燕导没有问起缺席的奚年,看了许修然一会儿说:“谁让你来试这个的?”   他也不是真想知道,很快叫人拿上来衣服眼镜,叫许修然试了另一个角色,另一个更贴合他自身形象的角色。   燕导虽然试镜的人多,却从不发剧本出去,据说只有签了合同才能从他那里拿到剧本。   许修然临时抽签演了一段,燕导看完叫他回来等通知,原定的开机时间一拖再拖,电话也迟迟不来,在他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却接到了燕导助理的电话。   从解散开始,一切就变得有些不一样,许修然本以为他和奚年会是云泥之别,他在天,奚年在地,事实却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公司上层变动,和新任总裁站一条线聂康亲自带奚年,奚年认识傅绥,还混进了卫逸他们的圈子。   而他,代言输给夏柏阳,经纪人也被聂康压了一头。   现在他终于扳回一城,靠着关系能火多久,没有作品一切都是空谈。作为演员,这两年他一步一步走上正途,他从曾经的鄙视链的下级走到了上级,自然而然有一种优越感。   别说是奚年,就连卫逸,也不知道能火多久,他这样的流量明星,不见得比流星长久。   办公室的门打开,何明跟聂康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何明看见门口的奚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聂康说:“说起来那时候燕导那边其实请的是奚年,不过那时候奚年在学校,我就把机会给修然了,修然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拿到了男三。”   “反过来我要是让奚年过去,还未必能选上。”他呵呵笑道:“咱们做经纪人的,还是要会合理调配资源,聂总您说是吧。”   大面儿上,聂康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何明刚刚是过来跟他说许修然的宣传营销问题,陈总以政策为由,限制了公司的“宣传部门”,现在所有公司艺人的“营销计划”都需要聂康拍板。   他许修然这个角色背后还有这样的事,但这个机会奚年既然已经失去也没必要惋惜。   他笑着肯定道:“何组长说得没错。”   他们走了之后,聂康叫奚年进去,想到何明刚才的话他宽慰奚年:“演戏这方面,别急,我们慢慢来,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公司捧你不是为了赚快钱的。”   “嗯,”奚年应了一声,对着许修然何明,奚年没什么好说的,面对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经纪人,他就没再瞒着:“傅绥说,让我月底跟他一起进组。”   聂康:?   他第一反应是,奚年怎么直呼傅绥的名字了?闹矛盾了?   第二反应是一起进组,跟组还是拍戏?   第三个想法才是,许修然费了大力拿下,让何明十分得意的,不就是《三岔口》 的男三?而这部戏的男主好像是傅绥?   作者有话说:   每天刚更新的时候修改会比较频繁,因为怕改慢了会进入审核,就要等第二天才能改了otz 第43章   奚年回家的时候一位五十上下的染着酒红头发的时髦阿姨正从他们家往外走, 手上还提着一只袋子,看上去就是昨晚傅绥装夏凉糕回来的。   奚年很快认出来,这是家政阿姨。一般如果家里没人, 阿姨会隔天上门, 定期更换冰箱里的常用食材,简单清扫卫生,照看家里的动物植物。   如果他们在家, 就会先提前预约时间,阿姨会尽可能挑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上门,因此奚年平时不太能见到她。   而最近他们都在家,阿姨已经一周没有上门工作了。   他们在电梯口相遇的时候,阿姨还愣了一下, 随即笑开了:“哎呀,年年回来了。一眨眼都长那么大了,咱们好久没见了吧?”   她一笑眼尾的皱纹就深刻了许多,但是看上去很可亲, 一边笑一边夸赞奚年:“跟你哥哥一样俊俏。”   “阿姨好。”奚年也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阿姨侧过身,给他让出路来,“你快进去, 今天你哥哥给你做了好吃的。”   好吃的?大概是夏凉糕, 奚年想。比起这个, 他更在意阿姨说的“你哥哥”, 他恍惚间想起,有意无意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傅绥哥哥了, 傅哥都没有。   而随着他的毕业, 他周围的人也不再自然而然地认为傅绥出现在他身边是以半个长辈的身份。   曾经他没有仔细思考过这样的改变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本能地这样做,现在他忽而意识到,他其实一直都不满足,不满足自己划定的界限,本能地想要打破。   奚年打开门进去,看见傅绥在摆弄水族箱,随口问:“怎么了?”   “病了,隔离。”傅绥言简意赅。   养鱼就是这样,就算用了全自动的水箱补氧控温,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水族箱打开,奚年闻到了淡淡的水腥味,傅绥没有用渔网,而是伸手捞起了一条鼓着眼睛金银相间的鱼。   奚年没看出什么问题,走近了才发现有一点黑斑,可能是鳞片脱落造成的。   一条鱼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整个鱼缸都需要消毒处理,这条鱼则需要单独隔离,事情虽然繁琐,傅绥做起来却有条不紊的。   奚年吃着夏凉糕,一边看他做事,只觉得赏心悦目。   傅绥的手很好看,骨感、修长,但并不是精致纤细的那一种,至少光看着手,没有人会怀疑这双手的力量。   傅绥的夏凉糕用的是非常普通的模具,没有他昨晚拿回来的那块精致,味道上来讲却更合奚年的口。甜淡适宜,带着淡淡的蜂蜜特有的香甜滋味。   奚年吃完一块过去给他帮忙——帮忙刷鱼缸,这些鱼可不是翠翠,一身鳞片滑溜溜的,抓松了容易掉,抓紧了它们会挣扎,除非必要,他不上手。   水族箱其实也有清洗模式,放好消毒水,关上盖子等一会儿就行。   水族箱外放着两只巨大的瓷质圆形鱼缸,还有一只稍小的透明玻璃鱼缸。透明鱼缸里养着的就是刚才那条生病的鱼,接下来几天它会被单独放在这个缸里观察。   另外两只大鱼缸里的鱼都因为骤然换了环境有一些不安,飞快地游动着,偶尔还有往外蹦的,傅绥看着鱼缸,跳出水的鱼往往没等落地就会被他接住轻轻放回水里。   奚年忽然想起来一个曾经看见过的猫咪抓鱼的视频,猫咪蹲在水边,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水面,一条鱼游到岸边的时候,它忽然伸出爪子,将鱼拍出水面,飞快用嘴叼住。   他因为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于是等傅绥回头就看见他拿手机对着自己。   傅绥眉梢轻扬,没有说什么,可惜一直到水族箱清洗完毕重新注满水,都没有再有鱼企图“越狱”,于是奚年没能再看见傅绥接鱼的绝技。   安顿好了这些鱼,时间已经有一点晚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快上桌,但是今天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   傅绥没有问奚年晚餐有什么想吃的,他用洗手皂洗了三次手,确保上手没有鱼腥味了才用擦手巾擦干手上多余的水分,然后问奚年,“今晚有安排吗?”   奚年摇摇头:“没有。”   “那跟我出去?”   傅绥的用词很微妙,如果只是简单的出门吃饭,他完全可以说“出去吃”这样的话,但他说的是“跟我出去”,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去哪?”   “去试镜。”   奚年一头雾水,准备都没有地、去试镜?   他们去了上一次奚年来过的那家会所,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了,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在踩缝纫机。   奚年从那一头半长微卷的头发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燕导。   关于燕导,有两个广泛的传闻,一个是他脾气有点怪,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好说话,有时候又几乎无法沟通,大概凡天才者,多少都有自己的傲气;另一个则是他爱好很广泛。   爱好广泛奚年现在已经体会到了,昨天的夏凉糕和今天的缝纫机。   傅绥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带着奚年走到桌前坐下,用桌上的平板点餐,点完了服务生把饭菜送上来,一直到傅绥和奚年吃完,那边踩缝纫机的声音才停下。   燕导拿着他刚踩出来的渔夫帽,给傅绥看:“怎么样?”   “能用。”傅绥的评价不算高,燕鸿昇也不在意,把帽子往前一送说,“给你了。”   他说完看向餐桌,似乎是想坐下继续吃,但很快他发现没有筷子,他伸长了手去拿放在餐桌内侧的备用餐具,刚拿到手,又不满地说:“为什么有胡萝卜?”   桌上的胡萝卜是焖的,软糯香甜,胡萝卜味不重,奚年挺喜欢的,但是燕鸿昇显然跟他不一样,他是单纯地讨厌胡萝卜这种东西。   “不是给你点的。”傅绥这样说。   “他是谁?”燕鸿昇这才看向奚年。   奚年极少会因为被人忽视不适,但刚才燕导确确实实给了他这种感觉,他和傅绥在一起时,不论多了谁,他们都是极为自然的一个整体。   燕导不是,他从站起身开始眼里就只有傅绥,他对傅绥的态度极为熟稔,如果房间内的三个人要分成两组,他回毫不犹豫把奚年分出去。   奚年第一次被人划到傅绥的另一边。   因为这一份不适,他没有开口,傅绥说:“奚年,齐悦。”   “齐悦?”燕鸿昇的视线又转回傅绥那里,“我同意了吗,你就把人选好了。”   “跟他演对手戏的人是我。”傅绥说,似乎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拍戏的人是我。”燕鸿昇也说,他强调,“我是导演。”   傅绥只还了他两个字:“投资。”   燕鸿昇没声了,他又看向奚年,似乎在评估什么。   他不愿意找太多的投资,尤其是前期定下之后再找人追,这中间麻烦事太多,除了为院线、平台等因素考虑,他宁愿自己出钱投资。   但是现在的电影制作成本越来越高,尤其他又爱用实景,拍完了还有宣发的钱。他前几天要傅绥加一千万的投资,为了一个临时想出来的场景,他知道傅绥拿得出来。   跟傅绥合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要片酬,而是直接入股拿分红,除此之外,如果有需要他还能投资。   从前很容易就松口的傅绥,这一次却一直没有同意,燕鸿昇险些以为他是没钱,没想到是为了奚年。   他权衡之后同意了,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自己带。”   傅绥颔首。   齐悦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却很重要,他是主角心底的光,微弱,但是一直都存在。   就像傅绥刚才说的那样,他的对手戏基本都是跟傅绥拍的,有傅绥带着,只要他不是蠢得过分,应该都没问题。   最后燕鸿昇还是坐了下来,他没坐在傅绥那边,而是更靠近奚年一点,因为那边有胡萝卜。   他一边吃,一边问奚年:“你剃过光头吗?”   奚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回答说:“没有。”   “那你得剃啊。”他喝了一口果汁,又用餐巾捂了嘴,“为什么果汁也加胡萝卜?”   傅绥没再理他,对奚年说:“齐悦得了癌症。”   癌症,要化疗,会掉头发,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燕鸿昇把果汁也远远推开,又把刚才说要送给傅绥的帽子拿回来,给奚年:“那帽子送给你吧。”   奚年接过这顶黑色的渔夫帽,意识到这位燕导不是在刻意排斥他,而是他似乎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还表现在,他在盛饭的时候在奚年和傅绥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像是选定了奚年,对他说:“你帮我盛饭。”   奚年盛饭的时候他没有喊停,于是盛了满满一碗,这里的碗并不是寻常饭店的那种小口浅碗,满满一碗分量不少。   燕鸿昇说:“太多了。”   但是他没有叫奚年减掉的意思,也没有自己上手减,就这么开始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又说了一次:“太多了。”   说完又接着吃,一直到吃完,他又看着奚年,很认真地说:“太多了。”   “……”   奚年去看傅绥,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试探着说:“我知道了。”   燕导满意点头。   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傅绥说:“他小时候有自闭症,高功能,干预得早,恢复很好,但他规则意识很强,有轻微的强迫症。”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   “你的外形是符合的。”   奚年摸着帽子想,光看他的作品,完全看不出他是那么“有原则”的人,他的作品风格很多变,并不是只有纯粹的守规则的“好人”。   或许也跟剧本有关,这么多年,燕鸿昇拍的每一部作品,剧本都出自一人之手,他们两个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奚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自己盛饭?”   “不知道,应该是习惯,他助理在的时候都是助理盛。”   “那你给他盛过吗?”奚年好奇地问。   傅绥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奚年知道了,没有。但是傅绥其实没少给他盛饭。   就算是对异于常人的人,傅绥的距离感依旧很强。   *   国内的剧组开机大多有一个拜神的过程,燕导的剧组从来不搞这个,但他会组织一次团建,项目由他来定,参不参加随意。   就奚年知道的项目有看话剧、农家乐、划龙舟、做风筝,一般都是就近,这些都还好说,有一次是爬雪山,还上过社会新闻,他们爬山的时候救了几个被困的驴友。   这一次电影的拍摄是从江城开始的,不过戏份主要都集中在傅绥这个主演身上,还有奚年。   因此开机仪式过来的人不算太多。   屋子里简单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都有三条椅子,奚年看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在猜这次燕导要搞什么花样。   许修然是第一次跟燕导合作,但他来之前就打听过燕导的行事风格,面带微笑地加入了讨论:“可能是要玩游戏或者做什么手工?”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奚年?   许修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你怎么也在?”   “拍戏。”奚年说。   许修然看见了他身后不远处,在跟编剧说话的傅绥,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忽然笑了一声:“难怪你从来不去刘总那。”   奚年觉得自己跟许修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他并不是一个被人恶意针对之后还能笑脸相迎的人,但他不明白,许修然忽然提刘总做什么。   何明不止一次地要奚年去参加刘总组的饭局,那不是单纯的饭局,除了吃饭喝酒还有许多后续的活动,而这一整场的娱乐活动,说白了就是一个钱权色交易的平台。   奚年不去的理由太简单了,他没权没钱,去了就是整个生态链的底层,名为“色”的那一环,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多想的原因。   许修然却了解地笑道:“也是,换了我,我也选傅绥。”   奚年皱起眉,这是他第一次在许修然面前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高兴” 的情绪,他说:“你没得选。”   “你……”   许修然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冷笑说:“你和傅绥的关系要是被江城大学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用你操心,他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   奚年说完不再跟他废话,走了几步去找燕燕鸿昇,来之前燕鸿昇打电话给傅绥请他转告,他给奚年的帽子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装饰。   燕鸿昇交给他一个不大的盒子,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毛毡小猫咪,可以依稀看见底部有个别针。   “谢谢。”奚年说。   燕鸿昇很满意地说:“你比傅绥好,他从来不收我的礼物。”   虽然是为了夸他,奚年依旧为傅绥辩解:“那天他带了夏凉糕回来。”   “那是送给他家里人的,我请他吃,他说家里有人在等他,要回去了。”燕鸿昇说到这里,像是才反应过来,“你知道夏凉糕,你是他的家里人?”   听他说话,奚年总是会忘记,燕导今年三十多快四十,比他、比傅绥都要大。   他点头说是。   燕鸿昇的手表响了一下,他立刻说:“要开始了。”   于是奚年看到有人给送了扑克牌和一盒子卡片上来。   燕鸿昇说:“今天来斗地主。”   这个活动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那些卡片上大多写着时间,时长有三个小时到两天不等,余下的有什么奶茶、风扇、海螺、马克杯之类的都有。   燕导说:“我发现明明再开机前就已经协调过时间了,还是有人爱请假。我再说一遍,我的剧组里不允许请假,如果非要请的话,”他指着满桌子的卡片说,“假条都在这里了,你们靠本事赢吧。”   燕鸿昇固执起来,真的会宁愿不拍戏也要换人,别说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了,真要铁了心伤敌的时候,他自损一万八也不妥协。   大部分人出于有备无患的心理,都上桌了,斗地主积分制,地主赢了三分,农民赢了一分,两分可以抽一起签,也可以直接拿手里的卡片上桌,那就直接用卡片当筹码。   地主靠抽不靠抢,拿到黑桃三的就是地主,一般抽到地主的就算不主动承认也不会故意否认,但也有不那么厚道,玩起无间道的,给游戏增加了更多的乐趣和不确定性。   奚年是跟傅绥一起去的,准确来说是奚年看了几局之后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傅绥跟他一起上场。   除了他们,同桌的还有一个奚年不认识的人,三十上下,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普通,很难让人联想到明星两个字。   他不是明星,是演员,电影中需要各种各样的演员。   刚才奚年看见他跟许修然在说话,他们说话的时候还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对他或许不会太友善。   果然,他们一坐下,他就跟傅绥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我叫柳不凡。”   他说完看向奚年:“这位怎么称呼?”   他们是在牌桌上,十分随意的场合,他说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客气,实际上是在表明疏离的态度,叫一个明星做自我介绍,本身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尽管知道他是故意的,奚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我叫奚年。”   边上又有发牌的工作人员,虽然这场子看起来特别儿戏,儿戏到就算打个点好举报聚众赌博都搜不出来什么赃款,但发牌的人开起来却很专业,还会一些花式。   荷官发了牌,奚年理好之后发现,别说黑桃三了,他连三都没有。   他去看傅绥,傅绥的牌展成非常有序的扇形,但很快他将牌拢在一起收到手中。奚年,原本要问他是不是地主,柳不凡在他之前说话了。   “顺子。”   他说完就扔了六张牌下来,三四五六七八,规则就是地主先出牌,地主要是不承认,农民想先手也行,总之就是桌上的人都同意的情况下,谁先出牌都行。   他们在这之前没有交流,奚年下意识以为他就是地主了,傅绥喊过,他直接压上了,从7到Q。   柳不凡没接上,傅绥也没压,奚年出牌,他对子多,即便刚才拆两对,还剩下不少。   “对四。”   柳不凡立刻接上,   傅绥这次跟了一对,转一圈回到奚年这里,他出牌之前先看了傅绥一眼,傅绥示意他先走,奚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读懂傅绥的意思,这像是一种本能,长时间一起生活带来的默契。   奚年于是直接放出了手里最大的对子:“对A。”   柳不凡紧随其后:“对2。”   几轮交锋之后,奚年出了JQK的连对,手里只剩下一个对子和一张单牌,柳不凡掏出了王炸。王炸是场上最大的牌,他出完随即跟了单张的六。   奚年有一些疑惑,黑桃三到现在还没出现,柳不凡手里只有两张牌,这个除非大的那张牌是全场最大,不然按照逻辑就该先出小的,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出了六。   什么意思?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来不及验证,傅绥已经出了除大小王以外最大的“2”。   此时他手上的牌是最多的,奚年刚才就感觉到了,他和柳不凡的牌都偏大一点,那傅绥的牌应该是很小了,他没有指望傅绥兜底的意思。   但现在,傅绥在出了“2”之后,连着拿出了两个顺子,最后一个还正好是三四五六七。   奚年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张三上面,黑桃三。   傅绥才是地主?   他跟柳不凡两个农民斗得死去活来,真地主却在一边看热闹,顺手还把杂牌甩出来,余下完完整整两副顺子,轻而易举地赢了牌。   奚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傅绥是赢的那个,哪怕对手是自己,他也不会因此沮丧。   但这样的情况实在输得憋屈,他忍不住问柳不凡:“你为什么要先出牌?”   “你不是地主你压我牌干什么?”柳不凡也同时问。   “……”   “……”   “抢先手。”柳不凡先说,说完他看了一傅绥,意有所指地说,“斗地主只能三个陌生人或者三个互相认识的人玩,不然……”   他摇摇头,起身离开了牌桌。   奚年:“……”   他有点好奇许修然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不管怎样,这一局下来,傅绥拿了三分,而奚年一分都没拿到,一共可以玩十局,奚年没有拿卡片做筹码的打算,准备拿了积分去抽奖。   傅绥没有意见,奚年想玩,他就陪奚年一起玩,然而十局之后,奚年的几分是只有可怜的两分,积分制是不倒扣的,也就是说,十局里面奚年一共赢了两局,还是碰巧和傅绥一队的时候赢的。   反观傅绥,已经17分了。   在今天以前,奚年一直觉得,纸牌游戏有技巧,但运气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可今天傅绥只在跟他组队的时候输过一局,上一次跟蒲弘毅夏柏阳一起玩的时候,蒲弘毅技术好也没好到这个地步。   奚年看看傅绥的分,又看看自己的分,难免有一些沮丧。   他们一起往抽卡箱走过去,前面已经有很多人抽过卡片,剩下的不多,奚年发现自己抽到的“一杯奶茶”之后,更沮丧了。   他抽卡的时候,傅绥站在一旁,看箱子上贴的规则,上面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分抽一次。   工作人员从他过来就一直在看他,终于忍不住说:“傅哥可以我一个签名吗?”   傅绥颔首。   她双手放傅绥手里接过笔和本子,见傅绥拿着几乎全场最高的积分却迟迟没有动作,自发地理解成了他对抽奖没兴趣,遂贴心道:“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直接随机。”   傅绥没有说话,轻轻捏了一下奚年的后颈:“还不抽?” 第44章   不同寻常的开机仪式之后剧组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们玩牌的大厅收拾收拾就成了拍摄场地,不过奚年在这里没有戏份,傅绥倒是有, 但也没排在今天。   导演不爱有人请假, 剧组就提前对接艺人工作团队,尽可能安排出一个双方都合适的拍摄时间,这里面弹性时间最大的就是傅绥而这个主演。   他在拍戏的时候不会接其他的工作, 因此反而是他这个主演去适应别人的时间。   前两天都先拍别人的戏份,傅绥在剧组开机的第三天才有第一场戏,而奚年的戏份更是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不过在这之前,奚年需要先剃个光头。   和大部分男孩子一样,奚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发型也是板寸为主, 家里相册还有奚爸爸带着傅绥和奚年一起去理发店的时候拍的照片。   不过在他更小一些的时候,他的头发其实偏长一点。   奚年摸了摸照片,塑封下的相片里,爸爸还是三十岁的模样, 傅绥的身高也才刚过爸爸的肩,他更是直接被爸爸抱在手里。   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少年,一个抱在手里的孩子, 三个人一样的发型, 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板寸。   照片背景中有一份万年历, 正好被撕到了七月一日, 和现在一样的季节。奚年一下子回想起了这张照片,或者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理发的前因。   奚年从小就长得可爱, 奚妈妈虽然没有给他穿小裙子, 但是也很喜欢打扮孩子, 配合他半长的,柔软的头发,总是把他打扮成一个小王子。   头发长了夏天就难免要热一些,奚年无从对比,不知道这个,但是他有一时时刻刻都希望儿子能跟自己混的老爸。   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妈妈买的,爸爸插不上手,儿子的造型也是妈妈决定的,爸爸插不上手,他只能带儿子玩自己的喜欢的魔方、乐高、各种模型。   但是这个夏天,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奚年跟着傅绥去小区翻新的篮球场,看他打了一个下午的球。他跟着傅绥的时候从来都很乖,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打球,不出声不捣乱,看见傅绥投进了球,他就拍拍手。   傅绥停下休息喝水的时候,也会喂他喝一点,顺手给他擦一把汗,并根据树荫的方向给奚年换位置。   对于傅绥来说,奚年虽然粘人,但是个很好带的小孩。   奚爸爸回来的时候,金色的落日余晖里,傅绥坐在一旁,而他儿子手上拿着球在拍,奚妈妈精心给他搭配的蓝色水手服灰扑扑的,湿哒哒粘在身上,头发也和衣服一样,因为汗水贴在了脸上。   奚年运球不稳,手中的球时不时就会脱离掌控,但他站在傅绥身前,基本上球一脱手就会被他截住还给奚年。   看着努力运球的奚年,奚爸爸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走过去问奚年:“年年热不热呀?”   “热。”奚年以为爸爸要给自己和傅绥哥哥买雪糕,提前点了单,“要草莓味和巧克力味。”   “好,”奚爸爸一口答应,又问儿子,“年年想不想跟爸爸一样呀,爸爸就不热。”   奚年看着爸爸鼻尖的汗,摇头。   “……”   奚爸爸没有放弃,跟儿子就解释了一番,头发长不利于散热,板寸会凉快很多,最后更是拿傅绥举例子:“你看爸爸和阿绥哥哥都是短头发。”   奚年看看爸爸又看看傅绥,最后同意了。   照片里的奚爸爸是第一次成功带儿子剃头,别提多开心了。   奚年被这笑容感染也笑了出来,傅绥见他在看这张照片,给奚年讲了一点他不知道的事:“那时候学校里组织老师们出国旅游,阿姨不在家,回来叔叔带你去接她的时候,她没有认出你来。”   那时候奚年太小了,这些记忆并不清晰,但随着傅绥的转述,他似乎又想起来了一点,那天爸爸先是带他和傅绥去了一个室外泳池游泳,然后才去接的妈妈。   爸爸帮妈妈和小姨拿行李,他被傅绥牵着走在后面,妈妈问:“年年没来吗?”   接着她大概是看见了傅绥,扬起一个笑,看见带着帽子的奚年,随口问他:“阿绥带谁来了?”   奚年被明显大出一圈帽子挡住了很大一部分视线,这时候终于摘掉帽子,喊了一声:“妈妈——”   接着他听到妈妈大喊了一声:“奚永乐!”   *   剃光头这种事,照理来说,是个理发店都能理,傅绥却带着奚年去了一家在医院外的理发店。   和一般的理发店不同,这家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假发,店门上方的招牌已经褪色,写着小潘理发四个字。   两边的推拉门上贴着红色的字,一边是“剃头五元”,一边是“禁止吸烟”。   奚年和傅绥都戴着口罩,奚年还戴了燕导送给他的渔夫帽,帽子的边缘上方,趴着一只企图向上攀爬的小猫咪。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一个穿着环卫服头发斑白的爷爷,他们到的时候他正从椅子上起来往外走,光头店主喊住他,给了他一瓶水。   店主看见傅绥和奚年之后不太确定地说:“我这只剃头。”   这两位客人,看气质可不像是五元剃头的人。   傅绥没有说话的意思,奚年摘了帽子和口罩自己说:“您好,我要剃头。”   他说着摘了自己的帽子,店主看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电视机,不太确定地说:“奚年?”   奚年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这下迟疑的变成他了:“您看过我的节目?”   “看过,”店主说,“《我们旅行吧》,我的客人们很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奚年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镜子里的奚年,他又问了一遍:“您真在我这剃?我只会剃板寸。”   奚年却说:“剃光头。”   他说完,从镜子里看见了理发师惊愕的脸,解释:“我要扮演一个病人。”   奚年这样说,老板就明白了,他不再多问,给奚年套好了围布,左手拿着发剪,先将头发剪短,一剪刀下去才十分抱歉地说:“你看我,忘了先洗头了。”   奚年又被他从椅子上引导了洗发椅前躺下。   老板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你演病人,专门到我这里来剃头,肯定知道我这里干什么的。”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手艺都忘得差不多了,其实以前我的梦想也是做个时尚造型师,想着有朝一日能给你这样的明星做做造型。”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早知道就剃个头,当初也犯不着花这大几万跑那么大老远地去学呐?”   奚年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为什么又在这里开了理发店?”   他又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我叫小潘,其实不是,我姓王,我女朋友才是小潘,这是她的理发店。”   “后来她生病了,癌症。”   “你知道癌症是要做化疗的,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不少人就干脆先把头发剃了。   我女朋友剃头发之前跟我说,‘我老爱给自己换发型,头发总留不长,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没留长。不过也行,我还没剃过光头呢。’   我陪她一起剃了光头,陪她一起设计假发的发型,她那时候交了很多的朋友,很多医院里的朋友,她们都爱来店里试假发。”   他略过了中间一部分,没有讲小潘的结局。   “我呢,就在这里把她的店开下去,大部分客人还是普普通通来剃头的,不过几乎每天也都会有对面医院走出来的人,他们呢,尤其是女孩子,头发长的,我就给用她们自己的头发给做假发。”   他说话间,用干毛巾包裹住奚年的头发,擦了擦示意他起身。   奚年明白了傅绥带他来这里的用意。   站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马路斜对面医院的大门,依稀看见了肿瘤医院这几个字,奚年想起来傅绥的妈妈,他称呼为小姨的人,应该也曾在这个医院里治疗。   不知道那个时候,这家理发店的店主是现在的老板,还是他的女朋友小潘。   老板手艺娴熟,奚年很快看见自己的头发从围布上滑落,落在地上,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整个头皮只剩下一层极淡的青色。   换了个发型,还是变动那么大的发型,奚年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   老板倒是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呵呵地说:“没事儿,你这样的帅哥,剃头也还是帅哥。”   奚年盯着镜子看了挺久,想不明白为什么剃了光头会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秀气了?   因为直接没有头发了,吹头发的步骤也省了,老板用海绵和毛巾给奚年擦了沾在脸上脖子上的细头发,然后摘下围布问他:“你拍的什么电影?我到时候也去看。”   奚年不知道这能不能说,他刚跟剧组签了合同,里面没有要求保密参演的事,但是不允许提前透露剧情,奚年不知道透露角色身份设定算不算,他去看镜子里的傅绥。   傅绥也从等待区的椅子上站起来,把杂志放回架子上,走了两步过来。   但他不是来替奚年回答问题的,而是把口罩摘了,对老板说:“剃头。”   “傅、傅绥?!”   他发愣的时候,傅绥已经自顾自在洗发池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光头老板仰头看天花板,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一句:“老天。”   说完他看看店里,又往门口张望,不太确定地说:“你们在录综艺?《梦想家》?”   《梦想家》是前几年比较火的综艺,帮助各行各业普通又不普通的人实现他们的梦想。老板刚刚还跟奚年说,他的曾经梦想成为时尚造型师,给明星做造型。   原本给奚年理发已经算是圆梦,没想到还有一个傅绥。   “不是。”奚年解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傅绥要在这儿理发。   不过老板显然比刚才还要激动许多,大概是傅绥的影迷,碰上明星,和正好碰上自己喜欢的明星,区别还是不小的。   老板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傅绥:“也是光头?”   “板寸。”   奚年这几天把剧本通读了一遍,主角齐凛是个硬汉的形象,确实是十分利落的短发。   老板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问奚年的问题,他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打开水,习惯性地用手试了试水温。   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傅绥是坐在洗发池前的。   “傅、傅哥,”他磕磕巴巴地喊了年纪比自己小的傅绥一声哥,“要不要躺下?”   “不用。”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傅绥的声音,有一点沉闷。   奚年和傅绥走出理发店之前,老板跟他们合拍了一张照片,并十分豪爽地免了十块钱的剃头钱。   傅绥戴上口罩,奚年戴上帽子和口罩,他们走出理发店,然后来到了一家摩托车商城。这样的店一般都有固定的受众,平时人不多。   这会儿就前台坐了一个人,染着一头奶奶灰,在玩游戏。   傅绥过去敲了敲桌子,那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喊了一声:“卧槽五杀!”   屏幕已经黑了,他再次抬起头,傅绥说:“预定好的。”   奶奶灰青年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你啊。”   他翻翻找找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然后拿着手机站起来,带他们往里面走,走出去没几步,他带着轻松愉悦地笑容收起了手机,对他们说:“装好了,在仓库,直接就能从后门骑走。”   到了车边,傅绥从奶奶灰青年手里接过钥匙,熟练地跨上车,从开后门开车转了出去。   奚年觉得这个车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前厅展示的车,一辆比一辆炫酷,而傅绥刚才骑的,酷还是一样酷,就是透着一点年代感,透着点沧桑。   奶奶灰青年看见奚年站在原地,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没见过那么奇怪的要求,都多少代以前的配件了啊,都停产了,收废品的倒是有,也得能用啊,光是收件而就花了我三个月,车身还得做旧,还自然,要不是给的钱多我……”   说话间,摩托车而轰鸣声又由远及近,奶奶灰青年闭了嘴,问傅绥:“怎么样?这次您满意了吗?”   “可以。”傅绥说。   他戴着头盔,就没带口罩,不过隔着护目镜,青年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就是觉得应该挺帅。   “那您慢走,有需要随时找我。”   “再拿个头盔。”傅绥说。   几分钟后,奚年戴着新的头盔坐在傅绥的后座,傅绥骑着车,载着他,穿过呼啸的风。   奚年坐过很多次的副驾驶,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的后座,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坐在汽车里一百二十码都没摩托车的六十码来的刺激。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抱住傅绥的腰。   出门的时候,奚年以为只是傅绥带他剃个头,没想到还是给他自己做造型。板寸、摩托,傅绥显然是在让自己变成齐凛。   叶擎说,演员演戏整体的氛围感也很重要,而氛围的其中一部分就是演员自己的造型,合适的造型有助于演员更快地融入角色。   傅绥现在就是在融入角色。   奚年还是奚年,傅绥却正在变成齐凛。   傅绥显然是在教他,奚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要去哪里,他渐渐习惯了这个速度,抬头看街景的时候不再眩晕。   进入车流密集的路段,车速渐渐放缓。   江城很大,奚年不太往这边来,对这里有点陌生,傅绥又七拐八弯地走了一阵,他们就到了一条十分老旧的街道。   路面还是水泥的,而不是现在常用的柏油,打着一块块补丁,街边的店铺广告牌都很旧,傅绥这辆刻意做旧的车,在这里显得和谐多了。   水泥路的两旁停满了车,本来就是双车道,汽车在这里通行很费力,摩托车通行倒是很方便。   摩托车在一家纹身店门口停下了。   傅绥示意奚年下车,奚年下车之后,他也摘了头盔下车,那剃得极短的头发上,可以看见晶莹细小的水珠。   傅绥从前的头发要长一点,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绅士疏离,现在发型一换,荷尔蒙不加遮掩地外溢,野性十足。   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傅绥,不仅仅是傅绥了。   “你要文身?”奚年忍不住问,他理解傅绥为角色做出的改变,但是文身这种几乎不可逆的东西……   傅绥看着奚年担忧的表情,抬起手又放下,略带笑意地解释:“不文,画。”   他们一起进了这家不太大的店,这一次店主是一位女士,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女士,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从手臂到肩到胸口,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文了图案。   看见傅绥她一句废话没说,拿出来了三张画稿,傅绥选定其中一张奚年一看就知道是神兽但不知道具体什么神兽的图,拿起笔改了几处线条。   这个纹身店很小,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落脚,就文身床那边最空,奚年就坐在边上的软凳上。   他看着傅绥跟店主没几句话地用纸币沟通交流,忽然觉得,如果电影加一个花絮,加一个傅绥为自己设计造型的花絮,应该会很有意思,这一路下来,他几乎全能。   奚年在剃头之前问过傅绥,是要等剧组的造型师来做,还是自己提前去剃也行,傅绥当时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的角色,更清楚他应该是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   奚年想,他的角色,齐悦,会穿什么样的衣服,病号服?除了这个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剧本很简练,最多的就是对话,人物的性格可以从对话里窥见,奚年记得有一句台词说他想去游泳,如果没有生病,应该是一个爱运动的人?   奚年正想着,听到店主说:“七千,这颜料要是天天出汗洗澡最多一周,得描,一次一千二。”   闻言,奚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个纹身店,如果光看,他是看不出来这样一家小店的收费水准的。   傅绥当然不会讲价,他说:“可以接受跟组吗?”   纹身师抱臂:“那就一天一千,干活另算。”   他们敲定之后,纹身师叫傅绥去那边床上躺下:“我准备颜料,你安顿好这个小朋友。”   奚年听着他们的对话还在想,这个钱不知道是傅绥掏还是剧组掏,还是算他额外投资?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提到了自己。   那纹身师明显是调侃,哪知道傅绥走过来还真喊了一声:“小朋友。”   奚年:???   傅绥轻笑着抬了一下他的帽子,让他的视野开阔了一点,接着告诉他:“出门往左走,第十三家店铺是一家饰品店,去挑一副耳钉。”   奚年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垂,傅绥在他之前捏了一下,然后说:“给齐凛的。”   “我挑?”   傅绥颔首。   奚年连自己的角色平时该穿什么都还没想清楚,又怎么知道齐凛会带什么样的耳钉。   “齐凛,喜欢什么样的耳钉?”   “我喜欢什么样的?”   奚年第一反应是傅绥不喜欢耳钉,他都没打耳洞,但是既然傅绥这样问了,那就假设一下,他想了一下说:“黑曜石,菱形。”   傅绥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而是说:“齐凛喜欢什么,齐悦知道。”   什么意思?是说齐悦足够了解齐凛,还是说,他们的关系就像他跟傅绥?   奚年带着不明不白地任务走出纹身店,走向饰品店,看见一个女孩子给另一个女孩子挑发圈,另一个吐槽说:“每次都说给我挑,其实挑的都是你喜欢的。”   挑发圈的女生抱了她一下:“哎呀,分那么清楚干嘛啊,我喜欢的,你会讨厌吗?”   奚年忽然意识到,刚才他第一个想到的菱形的、黑曜石的耳钉,与其说是他觉得傅绥喜欢的,不如说是他喜欢的。   所以,傅绥的意思是,挑齐悦喜欢的?   问题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奚年捏了捏眉心,齐悦喜欢什么啊? 第45章   很快奚年发现自己多虑了, 老街的饰品店一半架子上放的是文具,余下的也是适合女生的饰品多一些。   耳饰挂了大约一平米的网格墙,但大多是女款, 适合男生戴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老街的饰品店内东西都不贵, 耳饰最贵的一对也就不到五十,傅绥说要在这里买,奚年干脆买了三对, 他现在不知道哪一对合适,那就回去再看。   尽管奚年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前台的小姐姐还是凭借自己爬遍百家墙头的精准眼力认出了这一定是个帅哥,全程微笑着结账收银, 看见他买的是耳钉,她还主动问:“帅哥要打耳洞吗?你买了那么多,免费哦。”   奚年想起来,傅绥也没有耳洞, 他会打吗?   “怎么打?”   “用耳钉枪,很快的。”   奚年看一眼她手上的“枪”,果断摇头,小姐姐惋惜地说:“那你什么时候想打了都可以过来, 只要我在就给你免费打。”   奚年谢过她的好意离开。   他回到纹身店, 纹身师已经勾勒好了整体的轮廓, 因为不是真的纹身, 不需要上麻药,她像是在作画一样, 先勾轮廓再完善细节。   她作画的时候很慢, 一笔一笔都是小心取色, 将颜料的量控制到恰到好处,但落笔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她一只手拿画笔作画,另一只手有时拿颜料盘,有时拿酒瓶。   奚年回到店里的时候,她手边已经空了两只啤酒瓶罐子了。   而傅绥也没有像一般文身的客人一样平躺着,他斜倚着墙,并不是完全放松,又不算紧绷,奚年不太能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虽然在休息但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的状态。   文身曾有个别名叫刺青,现在不止有青色,但青色依然是主文身主流的颜色,傅绥纹的就是青色的,奚年看着纹身师用细软的画笔,耐心地描摹,留下形态各异的线条,忍不住问:“我能不能拍一个视频?”   虽然剧组没有来拍花絮,但他可以自己拍,这样的视频当然是不能往外发的,他可以自己留着看。   绝大部分时候傅绥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一次傅绥却说:“给我拍照是要花钱的。”   奚年愣了一下,又听到一声笑:“开玩笑的,你拍吧。”   就算最近傅绥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也绝不是这样的,奚年觉得傅绥可能在找扮演齐凛的感觉。   他不像奚年努力地寻找自己身上和角色共通的点,然后无限放大,他选择让自己彻底成为另一个人。   奚年拿出手机。   宁愿把画笔叼嘴里都不愿意放下啤酒罐子的纹身师对他说:你往那边走走,有个相机,我儿子的。   奚年走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只不加任何保护,镜头盖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相机被挂在墙上。   他摘下来看了看,好在镜头没有什么损伤。   奚年会剪辑,但是没有专门研究过摄影。   不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剪视频也一样,他不懂得构图,但是看多了业内大佬们的作品,不知不觉间提高了欣赏水平,本能地会知道什么样的角度更好看。   纹身店的门开在偏中间的位置,进门往右走是相对空旷、且整洁的文身台;而另一边看起来有些杂乱,放着各种画册、图纸、速写本、一台老式电脑,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就是纹身师的第二个工作台。   奚年站在大门偏左的地方,距离不远不近,可以看见纹身店杂乱的这一角,也能看见傅绥和纹身师。   他拿起相机看镜头中是取景,发现距离虽然合适,但是这样镜头看起来有点满,于是尝试着往前走出半步,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他先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他的手说不上稳,这一下如果是手机拍的,相片多半就糊了,而手上的单反凭借一秒几十次的曝光,准确捕捉到了奚年下意识想要拍下的东西。   奚年去看刚刚拍下的相片,整个镜头确实是满满当当,左下高高摞在桌上的画册,墙上是彩色的涂鸦,有次是玻璃门。   上方则是文身台的位置,傅绥斜靠在墙上,纹身师在弯腰捡东西,正好露出他身上画了一半的文身。   这张图让专业的摄影师来看或许有很多的不足,但是不论是谁,看到这照片的第一眼,都会去看那个斜倚靠墙的男人。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像是休憩的野兽睁开了眼。   那一刻奚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再抬头看去,傅绥的身形又被纹身师挡住了一部分。   奚年说是要拍视频,但是不论是手机的电量还是阿姨给他的相机的电量都不足以完成着这个任务,他只能选择性地拍摄视频和相片。   但对着傅绥,取舍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最后奚年用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拍了一副成品。   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傅绥身上的颜料彻底干了,等到奚年的手机彻底没电了,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家纹身店。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由于文身的大部分图案都集中在右侧,傅绥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走出店面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奚年一出门就左转,他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奚年愣在原地大约一秒,才反应过来跟着傅绥往右走。   他看着傅绥,不太确定:“齐凛?”   傅绥扔给他一顶头盔,问他:“耳钉买好了?”   “买好了。”   傅绥虽然问了,却没有叫他拿出来看,长腿一跨上了摩托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摩托车扬长而去,只剩下奚年站在原地。   他倒是没想过傅绥会把他扔在原地,一来傅绥都给他头盔了,二来,不论他在扮演谁,他都是傅绥,傅绥不会扔下奚年的。   这条街白天人流量不大,晚上倒是热闹起来了,奚年已经闻到了夜宵大排档特有的香味,傅绥控着车调了头稳稳停在他面前。   “上车。”   #   开机仪式之后,傅绥的工作团队迅速到位,管红和张小萌都结束了自己的旅行,开工这天,林航来家里接他们去剧组,小萌也在车上,她坐在副驾驶座。   奚年和傅绥上车之后她先是跟傅绥打招呼,然后用热情了十倍语调对奚年说:“年年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从前面把东西递过来,奚年直觉里面是魔方,之前每一次傅绥给奚年送魔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袋子。   小萌跟在傅绥身边那么久方当然也知道奚年喜欢什么。   奚年打开看了,发现不是傅绥经常给他买的异形魔方,而是一个很普通的三阶魔方,不过特别的地方在于魔方是全透明的,奚年试着转了转,虽然有点滞涩,但是确实是能动的。   小萌说:“送你一个怎么转都是原始状态的魔方。”   “谢谢小萌姐。”   小萌笑眯眯地问他:“今天正式开工了,年年紧张吗?”   奚年看看傅绥,紧张是紧张的,但是有傅绥在,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的表演理论课已经上得差不多,叶老师说,过一阵他要去指导学校里的话剧团,不能给他上课,会另外请一位老师带他,不知道会是谁。   他们到了剧组之后,傅绥去换了一身衣服,他几乎不用做造型,奚年这边要花的功夫多一点,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和一个健康的人,外表上就会有很大的区别。   头发他自己先剃了,但他没想到还有眉毛。   奚年不知道傅绥是忘了还是没提,总之被造型师摁在椅子上拔眉毛的时候,奚年用尽了全力才没有让表情失控。   燕导对齐悦的要求是脆弱好看,加上化疗也只是会一定程度上导致毛发脱落,头发都未必会掉光,只是很多人选择直接剃了,眉毛当然是不用全拔的。   造型师只是尽可能让他看起来“脆弱”,这样的眉毛当然不能太浓密,得拔,拔的时候顺便修了修眉形。   奚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秀气了,画上妆,穿上戏服都能唱一曲贵妃醉酒的那种秀气。   今天的重头戏在傅绥,奚年只有一个镜头,连台词都没有,出镜是为了配合傅绥,今天要拍的是“齐凛看见齐悦”,明天他的戏份就会多很多,需要拍他来到赌场,拍“齐悦看见齐凛”。   燕导只看了傅绥一眼就过来看奚年,同样只看了一眼,就问他:“你的帽子呢?”   奚年以为他指的是拍摄中的帽子,拍摄中齐悦戴的是棒球帽,结果燕导又拿出来了一只小猫咪毛毡,这一次是趴在地上尾巴翘起的样子,奚年猜测应该是放在帽子顶上。   奚年的帽子在林琳那里,林琳这才知道帽子上可爱的小猫咪不是帽子自带的,而是燕导送的,她拿出帽子,燕导亲自给小猫咪安排好了位置才离开,走的时候对奚年说:“你第一次拍,只有一个镜头。”   听起来像是在照顾他,但奚年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成为这场戏最大的困难。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造型师开始调粉底,一连试了几个色号才满意,然而一上脸他就把头转开,对等在一旁的林琳说:“我觉得我就是个罪人。”   奚年看着镜子里黄了一边脸的自己,没有说话。   他做好了造型走出去的时候,傅绥在确定等会儿正式拍摄中要走的路线,奚年猜测这应该会是一个长镜头,拍摄齐凛从大门进来,穿过整个赌场大厅的跟不同的人打招呼。   齐凛穿着黑色的工装背心,右边胳膊到胸口是大片的刺青,他从大门进来,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他也有不一样的应对。   如果不是傅绥走到绕过一条椅子的时候往回退了两步,奚年甚至以为这是正式的拍摄。   傅绥退回到椅子后面,再次往前走的时候他没有再绕过那条椅子,而是一脚踹开,这才是齐凛会做的事。   他走到这头,原本是想看看刚才的路线,发现刚才连摄影机都没开,燕鸿昇说:“可以了,拍吧。”   工作状态的傅绥一般话不多,但今天有奚年在。   “想好选哪一副耳钉了吗?”   奚年想到他买的那三副耳钉,摇摇头:“没有。”   “那个不急,你可以慢慢选,”傅绥像是在宽慰他,“现在可以想一想,等会儿听到我名字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他说的“我”是指齐凛。   这场戏的前情提要是齐悦因为自己亲爹被赌|场扣住了,他奶奶和后妈带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起过来,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救救他爹。   他们知道他有钱,齐悦确实有钱,救命的钱。   她妈妈也结婚了,继父很有钱,在他的医药费上并不吝啬,甚至几次开口让齐悦跟他们一起生活,反而是齐悦的妈妈始终没有松口。   但妈妈每一次过来看他,身上都有伤,渐渐的,齐悦不再主动联系她。   他来到赌|场的时候,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思,用他的命,去换那个奶奶和后妈口中给了他生命的男人的命。   但是齐大勇欠的钱比他想的更多,赌场的说法是,这里头有利息。   齐悦不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开口就露了底,他们知道他带了多少钱,也知道从他手里掏钱比齐大勇容易,哄骗着他先还了本钱才说出还有利息的事。   齐悦父母离婚多年,他一直跟着妈妈过,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操|你|妈的齐凛,别以为老子……”   听到齐凛的名字,齐悦下意识转过头去,在这之前他先听到了一声惨叫,接着他看见那个上一秒还在叫嚣的男人被齐凛一脚踹倒,齐凛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问:“老子?”   齐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齐凛,这里齐悦是没有台词的,走投无路的时候看见齐凛,他却没有主动开口,是齐凛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才过来带走了他。   奚年想,齐悦在这样的境况下看见齐悦,第一反应,应该是求救,但他看见了齐悦刚才的动作,意识到他是赌|场的人,在他的认知中,那本就是不正义的存在,何况他刚刚还被赌|场的人逼债了。   善恶难分,失望,或者说厌倦了、放弃了,不想求助不想计较不想挣扎不想活。   那么那个眼神,应该是惊喜到惊愕,对视之后,对视之后是他先转开视线,还是傅绥先?   这场戏傅绥没有提前跟他对过,他昨天提起来的时候,傅绥说:“不用对。”   偏偏刚刚又叫他思考该是什么反应。   惊喜,惊愕,是什么反应?他想了想,把眼睛睁大了一点。   惊用眼神去表现,喜悦和愕然用嘴?惊喜的时候是笑,惊愕的时候就是瞠目结舌。   这一刻奚年觉得自己像个读不懂题目却硬要往上套公式的学渣。   场务通知奚年上场的时候,奚年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下来,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几个群演。   他们这边今天不算正式拍摄,但为了让镜头晃过来的时候,尽可能自然一些,他们也需要找找感觉。   两个人都染着黄发,一个穿着破洞低腰牛仔裤,露出了红色的内裤边,脚上夹着人字拖,另一个穿着皮衣皮裤皮鞋,身上挂着数不清的环。   穿着皮衣的那个小声吐槽了一句:“这衣服也太土了。”   另一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都露内裤边了,我说什么了?”   他们虽然吐槽,进入状态却比奚年快一点:“你出去打听打听,跟银行借钱,是不是也要利息?”   “你爸这钱,这是欠了整整一年啊,我们收点利息不过分吧?这五万块钱拿去买股票,这会儿说不定都五十万了,我们这利息才两万五,这算厚道啦。”   他们的姿态实在惹人厌,即便奚年知道这时候是在演戏,即便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剧本,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怒意。   而在这份怒意即将到达顶峰喷薄而出的时候,他听到了齐凛的名字。   齐悦不自觉地转身,接着他看见了齐凛将人踹倒在地,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凉得没有一丝感情,让齐悦的原本因为听到他的名字而产生的喜悦一扫而空,他告诉自己,这不是齐凛。   “过。”   听到燕导的声音,奚年还有一点茫然,这样就过了?   傅绥松开了被他压在地上的群演,拉他起来,傅绥那边还有几个镜头要补,不过没奚年什么事了。   他走到休息区,小萌为他鼓掌:“年年真棒,第一场就过了。”   林琳也喊他年年,并且把手上的两个小风扇都给他,剧中的设定算是初夏,所以穿什么的都有,而奚年作为一个病人,穿的尤其多。   他今天没有戏了,可以去卸妆换衣服。   奚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燕导那边,看傅绥补完了几个特写镜头。   燕鸿昇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他:“你喜欢小鸟吗?”   奚年一头雾水,燕鸿昇说:“小鸟也很可爱。”   奚年想到他那两只毛毡小猫,猜测他是在说这个:“帽子?”   “嗯,”燕鸿昇点点头,问他,“你喜欢吗?”   奚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他会收下并且珍惜,但是燕导这承包售后的架势,让奚年怀疑自己出差不是不该收下他的礼物,毕竟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帽子。   “猫和鸟在放在一起不合适。”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为什么不合适?”燕鸿昇不解地问,这个时候他不像是坐在屏幕后掌控全场的导演,而想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   “猫抓鸟。”傅绥言简意赅。   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别人,但是能说服燕鸿昇,最后他对奚年说:“那就还是猫吧。”他说着叹了口气,“小喵掉的毛太多了。”   奚年猜小喵应该是他养的猫,他之前送的两只毛毡小猫都是一个花色的。   燕鸿昇说完,一秒切回了工作状态,对傅绥说:“下一场准备。”   傅绥回到场上,奚年也去卸妆,换好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一般拍摄完毕是可以离场的,不过奚年要蹭傅绥的车一起回去,还要在现场观摩,就没有离开,他叫林琳先回去了。   傅绥拍到今天最后一场,剧组快下班的时候,场务过来当面跟奚年确认了明天要拍的内容场次,并叮嘱他:“好好准备,燕导有时候脾气不好。”   “好。”奚年认真答应。   但是场务没有走,他看看燕导,觉得燕导今天这状态没什么说服力,于是举了个例子:“本来取景是在江城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边老街夜市挺有名的,但是燕导不满意,他说那地方不错,但是背景里高楼大厦太多了,不行。”   因为这个理由,原定的开机时间晚了两个月,这期间燕导亲自跑了十来座城市选下了最终的拍摄地点。   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本的主要取景地也在江城,老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傅绥带他去的那条。   而现在,因为燕导的高要求,他们拍完这边的戏份需要去一个离江城两百多公里的小城。   场务离开的时候还给奚年准备了一份纸质的场次安排表,时间要求都标注得很细,就差明着说:“不要超时,超时会加班”了。   明天确实是奚年的戏比较多,奚年想,燕导应该是在尽可能地按时间顺序拍,或许跟轻微的强迫症有关,或是为了演员拥有一个“延续”的情绪状态。   难怪场务大哥那么放心不下,应该不止是他,可能全剧组都挺放心不下的,能准时下班谁乐意加班?   好在他的戏大多是和傅绥一起拍的,他们今晚睡前可以对对剧本。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傅绥的效率极高, 除了要补细节或者对戏的演员出了什么问题的几乎都是一条过,奚年记得今天的原定收工时间是五点半,但最后他们上车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照例是傅绥进了厨房, 奚年想了想也跟进去, 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傅绥每一个步骤都像是计算好的,从进厨房开始就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 几道菜他可以同时完成。   奚年在厨房门口站了有一分钟,傅绥始终没有回头,不过他抽空从食材柜里取出来了几十个煮好的土豆,放在料理台上。   “去皮。”   土豆很小,并不是那么好剥, 等奚年剥完这十来个土豆,傅绥已经端出去了一道菜,接着他又拿过保鲜膜示意奚年把土豆敲扁。   接着是刷上油和葱蒜香料放进烤箱,整个过程傅绥没有插手, 等烤箱“叮”一声响起,傅绥已经完成了剩下所有的菜。   烤箱门打开,烤盘上圆滚滚的土豆外酥里嫩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奚年忍着烫先吃了一个, 好像有点甜, 糖放多了。   不过总体而言, 以奚年的厨艺来说, 这算是超常发挥。   上桌了之后奚年才发现今天是四菜一汤,一般来说他们两个吃饭, 傅绥只做三菜一汤, 多出来的无疑是那道烤土豆。   像是傅绥为了哄他临时叫他做的。   不管傅绥是出于什么目的, 奚年第一次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虽然看上去很简单很家常,他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他拍照的时候林琳正好发来信息,奚年点进去,看见一张勾线草图,线条有点杂乱,不过能看出来上半张图是两个人,下半张就看不太清。   他正要点大图看就发现图片被撤回了,紧接着林琳又发了一张过来,这一次线条处理得很干净,一看就是成品。   刚才是不小心把草稿发过来了?   林琳没有解释刚才的图,奚年也就当做没看见,他没看太清,未必就是在画他,以林琳的水平看,可能平时本身就在接单画稿。   奚年点开原图,发现林琳画的是他戴着帽子蹲在片场观摩的样子,还特意画出了帽子上的两只小动物。   为了避免林琳的尴尬,奚年没有立刻回复,到吃完饭才用这个图发发了微博,出于第一次下厨大成功的隐秘自豪感,他还放上了今天的烤土豆。   发完微博他特意等了一会儿,等看到有人夸他做的土豆让人很有食欲才一本满足的放下手机。   往常傅绥吃完晚饭都会去游泳馆或者健身房,奚年偶尔会跟他一起,但是今天傅绥没有出门。   奚年收拾好餐桌的时候他在观测那条被隔离的鱼,透明的鱼缸放在一个花盆架子上,傅绥站在一边往里面扔了几粒鱼食。   奚年想了想又走去露台喂翠翠,从露台往里面看,看见傅绥的身形消失在水族箱后面。他收回视线看翠翠,今天算是喂零食,用的是小鱼干,一条条浮在水面上,跟着水的波纹一点点荡开,翠翠吃起来有点费力。   它几乎游遍了整个池子才把这些小鱼干都吃到嘴里。   奚年蹲在池子边上看翠翠的时候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跟傅绥开口,傅绥基本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更多的时候,在他开口之前傅绥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明天的戏,主要是跟傅绥一起的,只要跟傅绥的戏能过得快一点,他应该就不会拖延拍摄进度连累整个剧组加班。   他的想法是今天跟傅绥多对几遍,明天拍起来可以顺利一点,但他没问过傅绥的想法,他这样算不算拖傅绥加班?   等到奚年走回客厅,傅绥已经拿着剧本在等他了。   奚年知道这剧本是给他准备的,傅绥不需要。   “先看一遍。”傅绥是这样说的。   奚年其实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是傅绥这样说,他还是又看了一遍。   这个剧情一句话概括就是,齐悦本来就已经还了本金,齐凛知道原委之后几句话给他划掉了那所谓的利息,骑车带他离开。   剧本里写起来也很简单,台词一共都没几句,更不会详细描述他们上车的动作这样的细节。   等他看完了,傅绥就说:“开始吧。”   奚年不知道他说的开始是从哪一段,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奚年那顶趴着两只小猫咪的渔夫帽,轻巧地扔给他:“上车。”   奚年站在原地没动,一来是因为,没有车,二来是因为,齐悦这时候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跟他走,他对于齐凛可不是感谢。   于是奚年就拿着“头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傅绥、或者说齐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伸手把他放在车上。   真的是放。   奚年被他掐着腰提起来放在沙发背上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么被人举起来放在沙发上。   其实这个动作用举形容并不恰当,但是抱、提、扛似乎更不恰当,奚年只能那么形容。   奚年原本以为自己“出戏”得那么明显,傅绥会喊停,然而他没有,他双手夹住奚年的脸,迫使他对着自己,念出了一句剧本上没有写的台词:“不想跟我说话?”   奚年更不知道怎么接了,他索性挣扎着仰了一下脖子,借着这个动作摆脱他的束缚然后别开视线不看他。   齐凛又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稍稍用了点力:“有没有良心了?欠赌债的不是我,讹你钱的也不是我,你冲我撒气?”   齐悦本能地挥开他的手,跳下车:“不要你管。”   不过下车的动作没有完成,傅绥一抬膝,奚年就被困在了傅绥和沙发背之间,这于齐悦而言就是被困在了车上。   为了防止他向后跌倒,傅绥还伸手扶住了他的肩。   齐悦怒目而视,齐凛拿过他手里的帽子给他扣上了,然后提醒他:“你就这么坐?”   齐悦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势,没动,齐凛点点头:“下次给你买条裙子,这样坐更好看。”   奚年闻言就要跨过沙发背去,好歹是意识到这是沙发,停下了动作,看着傅绥有点茫然。   他们刚才走的戏跟剧本上写的有一点出入,但这样走下来一次,奚年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照理说上一次他演《逆行》里面那个只有三场戏的角色应该更简单才对,但那时候他练习了无数次,而现在傅绥带着他,他都能配合着改剧本了。   这就是被带着入戏的感觉?   “你在带我入戏吗?”   “我在激发你的本能。”傅绥说,“你知道齐悦会怎么做,你们很像。”   他和齐悦很像?   奚年想到了耳钉,他喜欢黑色的耳钉,那齐悦也喜欢?不过他买的那三对里面没有黑色的啊,都是银质的,从色泽看,还是不那么纯的银。   三副耳钉,一副是非常粗犷的神兽头,一副是几何形状的,还有一副是环形的非常简单的银环。   他还在三副耳钉中做着选择题,忽然听到傅绥问:“齐悦和齐凛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有点像兄弟,有点像朋友,但是齐凛明明有别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好像跟齐悦不太一样。   奚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于是说:“他们有很深的羁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情侣但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奚年这样说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他和傅绥,想到了他们的关系。   傅绥说:“不是所有的关系都需要去定义,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最重要最特别的存在。”   奚年一时间分不清这话是傅绥在形容齐悦和齐凛还是在形容他们。   “接下来是一段骑行,是我的事,你记住台词放松接戏。”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带笑意,“不要刻意做表情。”   奚年觉得他在嘲笑自己练习时生硬的面部表情,不太甘心地为自己辩解:“我戴着头盔。”   奚年回到卧室才想起来,今天是傅绥进剧组的第一天,一般来说他会发一条微博,奚年熟练地切号去看,发现群里的果然都在等他。   他等了一会儿,大约是两分钟,星光小闹钟响起。   奚年想都没想把刚刚写好的文案发出去,等到发完了才有心思去看傅绥发的是什么。   他发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的图片。   其他人都在猜测这是不是傅绥新剧里的造型,但是奚年知道这写着hope的帽子不是齐凛的,是齐悦的。   这是什么意思?   齐凛不是应该发他那极富有时代特色的摩托车吗?   奚年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明白傅绥的意思,但是他发现傅绥没有给他句号。   这一次留言早,又有很多粉丝记得他,在他的评论下留言点赞,@岁岁年年就在前排,傅绥不用费力寻找就能看见。   但是这一次傅绥仿佛忘了这件事。   奚年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安慰自己,傅绥可能去洗漱了,他也进了浴室,但是等他出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奚年躺在床上,看见傅绥那边的灯光熄灭了,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傅绥不是关了灯还要躺在床上玩手的人,奚年知道今晚他不可能得到回复了。   他拿着手机,依旧习惯性地刷新界面,当然,什么都没刷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奚年放下手机翻身睡觉,忽然想起来,之前傅绥说的话:“他也叫年年,我以为是你。”   当时奚年否认了。   会是这个原因吗?因为他否认了,所以傅绥就不再回复了。   傅绥是在告诉他,这样特殊的优待只有奚年拥有?   奚年十分矛盾,一边后悔当时否认得过于坚决,一边又知道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这样做。和之前反过来,他头一次意识到虽然作为一个粉丝,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能得到傅绥回应的只有奚年。   几种情绪交织着,又酸又甜。   奚年想起今天看到过的冰箱里剩下半个的柠檬,决定明天要起早一点,给傅绥煮一壶加蜂蜜的柠檬果茶。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玩滑板又被狗子遛,还有姨妈造访,身体过于疲惫了,就先一章otz   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7章   可能是记挂着柠檬茶的缘故, 奚年睁开眼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他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呵欠, 第一反应是翻身继续睡, 接着他忽然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傅绥喊他起床。   奚年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脸让自己快速清醒,然后走出卧室,走到厨房, 开始寻找有什么自己能处理食材。   他看到了吐司。   奚年会的不多,煎火腿鸡蛋洗生菜抹沙拉做个三明治对于他还是属于可以胜任的工作。保险起见他还是看了一下视频教程,视频里的吐司用是吐司机,还详细介绍了那个带有煎蛋区的功能早餐机。   但他记得傅绥做三明治的时候似乎只用了一口平底锅?   放弃视频参考,奚年最后凭借自己的记忆做出来了两份三明治, 想着分量或许不够加了几个水煮蛋。   不过他没有算好时间,没有像傅绥喊他起床那样去喊傅绥起床,傅绥是自己起来的。   奚年一开始做早餐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只是心血来潮地也想喊傅绥起床, 现在他端着餐盘和傅绥隔着餐桌对望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让人想起了“孩子懂事了,长大了,知道孝顺老父亲了。”   傅绥打破了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 他在餐桌前坐下,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默默吃起了奚年做的早餐。   土司片有点干的三明治,火候有点过的水煮蛋, 甚至还有奚年早起做早餐的动力, 那壶很酸的柠檬茶。   吃不惯的是奚年自己, 土司片吃到嘴里他才想起来,傅绥应该是会加一点黄油的,水煮蛋因为火候过了,蛋黄有点噎人,奚年下意识去喝杯子里的果茶,一时间嘴里弥漫蛋黄和柠檬混合的奇怪味道。   他看了一眼傅绥,傅绥像是在喝豆浆牛奶一样地喝着柠檬果茶,他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傅绥说:“明天就要去拍齐家镇的戏,冰箱里的牛奶不喝会过期。”   奚年果断起身倒了一大杯奶。   *   今天的戏,主体在奚年和傅绥,他们昨天对的不多,但是有了被带入戏的经验在,奚年底气也足了一些。   场次基本是按时间顺序来,第一场拍的是齐悦带着钱来到赌、场,继而被刁难,接着是听到齐凛的名字。   在齐凛出场之前,傅绥都坐在一旁,看傅绥演戏的经验奚年很丰富,但是被傅绥看着演,他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有一点紧张。   不过齐悦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来到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环境,来到这个扣着他亲生父亲说不给钱就剁手的赌、场,本就该是紧张的,他紧紧地抱着背在身前的双肩包。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和同样有些褪色的九分裤,从颜色上来看,一开始或许并不是九分裤。   看场的人见过形形色色怯弱的、蛮横的人,还真是没见过学生气那么重,那么乖的小孩。本质上能到赌场的都是贪婪的做着一夜暴富的梦的人。   虽然看场的这帮小鬼年纪其实跟齐悦差不多,但他们的气质实在天差地别。   依旧是昨天那两个群演,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正式面对镜头,局促感不比奚年少,半点没见昨天的自然,几个人磕磕绊绊地把台词念完等着挨骂。   燕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他们重来,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七次,燕导才说:“地痞流氓记得抖腿,齐悦跟他们保持距离。”   站位是不能随意动的,燕导说的保持距离是给人的感觉,比如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奚年要有躲的动作。   第八场,那两个收债的小流氓加上了抖腿的动作,齐悦在看见他们的瞬间就微不可查地往后挪动了半只脚的位置。   尽管努力撑着表情保持镇定,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绵羊。   一直到他听到齐凛的名字回头,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望。   齐悦看着齐凛在一片叫好声中处理好了那边的事,向他走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那两个刚才软硬兼施要他重新签下借条的人态度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   “行了,这是我弟弟,挂我账上。”   齐凛看的是赌场,他手上是有功夫的,不光是打架。他不会缺钱,端看他想要谁的钱,两个小混混嘻嘻哈哈地说:“这哪能啊。”   “我看你们能得很啊。”   他这样一说,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黄毛立刻就慌了,知道齐凛这“弟弟”不是随口认的,立刻找补:“我们这不是看弟弟乖,开个玩笑吗?”   另一个黄毛帮腔:“看这事儿闹的,要早知道是凛哥您的弟弟,这五万块钱咱也不能要啊。”   他这样说着,却半点没有要把钱还回来的意思,齐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说,带着齐悦离开。   傅绥上场之前,几个人演得磕磕绊绊,一场戏要几次才能过,傅绥一上去,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整个画面的中心,所有人的反应都跟着他做出自然的变化。   燕导说“过”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两个群演看傅绥的眼神更是犹如在看天神下凡。   接下来都是奚年和傅绥两个人的戏,其中还有一段是在路上拍的,拍完这一部分,他们就要去两百公里外取景拍齐家镇的戏,电影中齐悦生活、长大、死亡、埋葬的地方。   齐凛半哄半骗地把齐悦骗上车之后,他没有立刻送齐悦回去。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象,齐悦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慌张的,他的慌张体现在动作中,不断地左右张望,抓着齐凛衣服的手也越攥越紧。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没办法直接开口向齐凛询问。   人越来越少,风越来越大,齐悦犹豫了很久,终于像从前那样抱住齐凛的腰靠上去。   又驶过一段路,周围变得热闹起来,齐悦发现他们到了一个新开的商城,这里有一条小吃街,窄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很多是齐悦记忆中,小的时候到镇上赶庙会的时候才有的东西。   不过那时候家里没钱,一个好吃懒做又爱赌的父亲,足以成为一个家庭贫穷的跟根源,再长大一点,他被查出白血病,父母离婚,很快妈妈改嫁,他没有那么缺钱了,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能吃的。   身在小吃街,却什么都不能吃,齐悦还是兴致高昂。   齐凛隔着帽子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这就高兴了?”   其实对于齐悦而言,与其说是生气高兴,不如说是让他熟悉能带给他安全感的齐凛回来了。   他们一路闻着食物的香气过来,糖炒栗子、臭豆腐、烤肉串、铁板鱿鱼,奚年都只是看着,但到了棉花糖、糖葫芦、冰淇淋这些气味相对而言没有那么霸道的,他反而开始走不动路。   “想吃?”   齐悦认真点头,齐凛也点点头,然后说:“你想吃,问过你的胃了?它同意吗?”   他说着点了点齐悦的肚子。   齐悦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他只是免疫力差一点,容易生病,病了又不容易好,因此谨遵医嘱不太吃生冷的东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冰淇淋了。   最后齐凛还是点头了:“行吧,不过只能吃一口。”   冰淇淋当然是剧组准备的,道具组的人知道演员明星一般不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还特别说明:“这个是特意准备的,低糖的奶油。”   以防万一,他们准备了很多的冰淇淋,都在冷冻柜里面放着。   按照剧情要求,奚年吃一口,剩下的都是傅绥吃,两口吃完的那种,不过这个动作是可以分开拍摄的,奚年先吃,咬一口之后换个冰淇淋继续拍。   然而奚年吃了一口冰淇淋之后,傅绥直接就着奚年的手咬了一大口,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嘴叼着冰淇淋离开他的手,三两口就解决剩下的部分。   “你那身体跟纸糊的一样,想吃什么我帮你吃。”   奚年反应慢了一拍,燕导喊停,不光是奚年,剧组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傅绥。很多时候演员拍吻戏都是不得已,那样的亲密戏份都会尽可能借位,这种吃一个冰淇淋的镜头,本来就是分割好的,傅绥完全没有直接接上的必要。   全场最淡定的是燕导,看了一边刚才的画面说:“齐悦要抢。”   于这一幕重拍,第二次依旧没有过,这次不是奚年的问题,而是因为冰淇淋底下的蛋卷是空的,只有上面一个奶油尖尖,燕导说:“不行,冰淇淋不能这样,下面要填满。”   奚年这才发现冰淇淋铺子上写的是“燕生”,燕导给自己也排了戏,难怪对一个道具冰淇淋都这么吹毛求疵。   于是工作人员在燕导的监督下现场又挤了一个,这一次蛋卷里面满满的都是冰淇淋,连奶油尖尖都比刚才的冰淇淋高。   齐悦拿到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抿掉了奶油尖尖,珍惜地回味,正准备吃第二口,眼前多了一颗脑袋,脑袋离开后,冰淇淋就少了大半。   他抬头看去,齐凛丝毫没有自觉,又低头咬了一口,这一次咬在蛋卷上,他叼着蛋卷微微用力,冰淇淋就离开了齐悦的手,齐悦反应过来,立刻要去抢,齐凛一转头把冰淇淋接在手中,伸长了手臂,齐悦怎么都够不着。   这是原本该有的剧情,所以当冰淇淋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奚年有一点懵,怎么抢到了?   准确来说也不是抢到了,冰淇淋依旧在傅绥的手上,不过这只手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下意识去看傅绥。   “不吃?”齐凛说着,作势要拿开冰淇淋,齐悦立刻双手扒住他的胳膊,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大口,酥脆的蛋卷和凉凉的冰淇淋入口,他一下子闭上了眼。   因为刚才踮脚抢东西动作大了,齐悦的帽子歪了,齐凛给他扶正,齐悦正要说什么,就见齐凛两口吃掉了剩下的冰淇淋,一下子他眼里什么感动都没有了。   这条终于过了。   奚年看屏幕中的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他的表情?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每一次他刻意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的时候,多少会觉得有一些浮夸,但屏幕中的眼神自然灵动,让人轻易就能看穿齐悦的想法。   这就是傅绥说的“跟着感觉走”?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后面齐悦有胃痉挛的情节,只吃一小口冰淇淋,还在嘴里就已经化了,不太可能凉到胃里,所以傅绥才加的后面那一出?   下一场是吃糖葫芦,齐悦依旧只能吃一颗,这里有镜头处理,傅绥只用吃最后一颗,他也没改词加戏。   齐凛吃完了糖葫芦,嫌弃道:“你几岁了,怎么就爱吃小孩子的东西?”   齐悦脸一皱就要反驳他,忽然面无血色捂着肚子身体软倒,齐凛一下接住他。   “面无血色”有点挑战奚年的演技,这不是跟着感觉走就能办到的事,需要化妆的加持,化妆师上场给奚年改妆的时候傅绥也没下场,就站在原地等他。   等奚年补好了妆,他们又过了一次刚才的镜头。   燕导喊过的时候,奚年立即从傅绥怀里站起来,他回头想拉傅绥一把,却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   傅绥拉住奚年伸出的手站起来,还给奚年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他们一起走下场,工作人员在分刚才多下来的道具冰淇淋,小萌评价说:“奶油不错,就是有点淡。”   奚年一下子推开林琳递给他的小风扇,站起来走到傅绥那里,很直白地问:“你怎么了?”   小萌也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胃疼?刚才的冰淇淋有点凉。”   她看上去很自责,早年傅绥的团队里除了管红就是她,她那时候刚毕业,完全不能喝酒,管红倒是能喝,傅绥也没让她去,需要喝酒应酬的场合,他一般能自己去都自己去,那时候喝到进医院也是常有的事。   这几年傅绥不再需要参加这样的场合,即便参加,也是别人敬他的酒,傅绥又自律养生,胃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很少反复,她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没等傅绥回答,去包里翻找,找了一会儿找出来一瓶药。她略过傅绥直接把药给奚年了:“两粒。”   奚年倒出药,张小萌从保温杯里倒了水,依旧送到了奚年手里,并接过他手上的药瓶。   傅绥看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跟林琳说起话,像是在教导后辈:“像是胃药、感冒药、防过敏的药、喉片、创口贴之类的咱们都要随身带,车上要准备急救包,跌打喷雾剂,夏天还有藿香正气水,药瓶不大,但是真遇上事了可以少很多麻烦。”   林琳立刻掏出笔记本记下来。   奚年的全副心神都在傅绥身上,不知道小萌在给他的助理传授经验,一言不发地把药和水都递给傅绥。   如果此刻做这个动作的是小萌,傅绥多半会只接水,对他来说这不是不能忍受的疼痛。但现在给他药的是奚年,被奚年这样直直盯着的时候,傅绥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亲眼看着傅绥吃了药奚年才松了口气。   傅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奚年回头摸到保温杯又给他续上了。   小萌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声对林琳说:“有需要的时候呢,咱们要去请个假,戏份在后面就先找场务,戏份近的时候就直接找导演。”   林琳记得很用心,这是奚年才用得上的,傅绥现在基本都是担主,到哪都万众瞩目,刚才他一吃药,场务已经主动过来问了。   傅绥看了一眼奚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想起一些从前的事,又低头喝了一口。   奚年也想起来了一些事。   戏里齐悦是不能吃冰淇淋的那个,但戏外傅绥才是。   奚年刚签进悦娱的时候,跟经济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他的长相即便放在娱乐圈也是优越的,何明不傻,一开始他的待遇比早早签进悦娱的许修然更好。   一直到奚年接连三次拒绝了何明所谓的“聚会邀请”,何明对他的态度,他在悦娱的资源才直转急下的。   奚年有底气坚持自己,不用参加任何不想参加的聚会,因为他只有前方的理想,没有来自身后的压力,而他的底气,很大程度上是傅绥给他的。   傅绥和他不同,他刚出道的时候空有名气,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倚仗,他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挡了很多人的路,焕图内部看他的不顺眼的人都不少,何况外界。   明枪暗箭他遇到的从来都不少,酒桌上他是喝酒最多的那个,不卑不亢态度谦和,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这些事一开始奚年也都不清楚,直到有一次傅绥因为胃出血进了医院,小萌深夜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去一趟医院,傅绥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奚年到的时候傅绥正在输液,紧闭着眼,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惧席卷的奚年心头。   这是奚年在父母走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傅绥掉眼泪,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地上,在嘈杂的急救室里,多的是声嘶力竭哭喊的人,奚年的眼泪落地无声,傅绥却睁开了眼。   看见奚年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抬起没有在输液的胳膊:“年年……”   奚年半跪在病床前,傅绥用冰凉的手触碰他的脸颊:“不哭。”   奚年哭得更凶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刚刚来,看见一、一个人,喝酒,死、死了。”   现在急救室里声嘶力竭的哭声正是来自那个死者的母亲。   那时候奚年都是喊傅绥哥哥的,那一次他却说:“傅绥、你,你别走,”他甚至不敢说出死这个字,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你别走,你不要丢下我。”   *   傅绥休息了一会儿,主动站起来,奚年也一下子跟着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我没事。”   奚年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傅绥只好说:“我去找导演讲戏。”   奚年跟他一起去找燕导,傅绥明显是提前跟燕导说过了,他们过去的时候,燕导就说:“可以那样演,但是这样最多只能走两次。”   这话他是看着傅绥的耳朵说的。   傅绥则是看了一眼奚年:“一次就够了。”   奚年看着好像还跟自己有关系,是什么戏只能一次过?   傅绥问他:“耳钉选好了吗?”   那三对耳钉,虽然奚年还没有选出来,但都作为道具都收在剧组,就像傅绥那辆摩托车。   奚年原本是没有选好的,不过这一刻他看着傅绥身上他不认识的神兽文身,忽然就有了想法,那三对耳钉里面有一对上面也是他不认识的神兽的头。   虽然奚年不知道这两种神兽是不是同一种,但神兽的文身配上神兽的耳钉无疑很和谐。   于是奚年点点头。   傅绥颔首道:“临时加一场戏。”   加的戏是,齐悦和齐凛路过了一家卖饰品的摊子,齐悦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一副耳钉不放,一开始齐凛以为他是在看耳钉旁边的钥匙扣,但他拿起那串钥匙扣之后,齐悦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原处。   齐凛意识到齐悦是在看那副耳钉,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齐悦的耳朵,虽然脸颊瘦削但是耳垂莹润,重要的是没有耳洞。   以齐悦的免疫力和造血功能来讲意外受伤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况是这样人为地制造一个很长时间不能愈合有很大感染风险的伤口。   连吃一大口冰淇淋都会胃痉挛的人,虽然那只是因为齐悦太久没有吃冰的东西,胃不适应,但齐凛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纵容他,而是说:“你不能打耳洞。”   齐悦没有说话,目光依旧粘在那副看上去风格粗犷做工粗糙的耳钉上。   “就那么喜欢?”   齐悦点点头,终于舍得移开视线。   齐凛却拿起了那对耳钉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既然那么喜欢,那给你个机会,帮我戴上。”   齐悦立刻拿起耳钉,他抬起手,却发现,齐凛也没打耳洞,就在他以为齐凛骗他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按住。   “位置看准了?”   齐悦下意识带着耳钉往上移动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要松开手,齐凛却抓着他的手,用力按了下去。   那一瞬间鲜血涌出。   这是齐凛的血,更是傅绥的血,奚年缩了缩手指,终于明白了刚才傅绥和燕导说的话,燕导说的最多只能走两次是什么意思。   傅绥只有左右两只耳朵,这样的戏既然实拍那一定是要给特写的。   两次不成功这出戏就要删了。   奚年稳住情绪,他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又记着傅绥的话,跟着感觉走。   齐悦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   齐凛倒是淡定得很,仿佛被扎穿了耳朵的不是他,还有心思笑他:“不就是打个耳洞,帽子都歪了。”   他伸手扶了一下齐悦的帽子,就要去戴另一边的,被齐悦拦住,齐凛也没有再继续,而是问他:“就一边?”   齐悦还没有说话,那小贩终于反应过来:“五十,耳钉五十。”   这里的东西不标价,一般来讲这种直接戴上的他们都会喊高一点,何况这样沾了血肯定不能再卖的东西,但是齐凛那股轻描淡写中透露出来的狠劲儿让他不敢造次,直接给了最低价。   齐凛付了钱,带着齐悦离开,齐悦手里还攥着剩下的耳钉,说不出话。   齐凛说:“我说过,你想吃不能吃的东西我替你吃,你想做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   “齐悦,你活得久一点。” 第48章   虽然戏份不多, 但奚年不止一次地看过完整的剧本,剧本里没说齐凛有没有带耳饰,就齐凛的个人形象而言, 有没有耳饰都说得过去。   这是傅绥自己做的处理, 耳钉附带了一段过往,他在丰富齐凛的人生经历,就像他说的, 演员才是最了解角色的人。   这一段过往同时也赋予了耳钉不一样的意义,它不仅仅是耳饰,也是齐悦的化身。   两百公里不算太远,开车不到三个小时,不过器材搬运, 场地布置都需要时间,剧组需要在两天后才能开工。   而这两天也是奚年熟悉拍摄环境的时间。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石城呆大约三周,等到奚年杀青,差不多可以去录新一期的综艺。三周时间不算短, 但戏份的安排其实不多,如果效率高,他们每天都可以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奚年一开始以为这里会和那条老街差不多,到了之后他才知道完全不一样。   江城的那条老街, 毕竟是在江城, 藏在繁华的都市之中, 和这样真正的时光流淌缓慢的小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的夜晚很宁静。   吃完晚饭奚年就有了很明显的感觉, 这里的大小公园散步的人很多,但是没有那么多属于年轻人的“夜场”。   石城不大, 规格最高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 此外还有两家三星级酒店, 他们就近住在其中一家三星级酒店,主要是演员们。   由于拍摄场地是临时租赁布置的,不是专业的摄影棚,他们的器材设备都需有人照看,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大多就租住在拍摄点附近的民居。   奚年的房间在傅绥隔壁,从他们的窗口往下看,可以看见一个不太大的湖和围绕着湖的公园。   晚上的公园很热闹,奚年打算下去走走,嗯……找傅绥一起。   奚年刚开门,就看见对面隔了两个房间的门也打开了,是一个不那么熟的熟人,奚年跟他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天玩了一局莫名其妙的牌。   不过柳不凡应该从许修然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真假不知。   对一个明显对自己不友好的人,奚年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他点了一下头就算是不失礼地打过招呼,继而去傅绥的门。   傅绥没有让他等很久,大约十几秒后,门就打开了,与此同时柳不凡也正好走到傅绥门口,他看向奚年的眼神中有很明显的鄙夷。   奚年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眼神,倒是傅绥,像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柳不凡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脸上堆出笑来,然而不等他开口,傅绥已经收回了视线。   傅绥拉开门,身体也随之向后退了一步,让出进门的路。   奚年很快进去,傅绥关上了门,这期间他没有再分给门外的人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   室内的灯光比在走廊要好很多,奚年看向傅绥的左耳,那里带着一枚耳饰,不过不是之前那个粗犷又粗糙的不知名兽首耳钉,而是更常见的金饰。   是奚年坚持的,他听说用金饰比较不容易造成伤口感染,这也符合他的化学常识。   金色是热烈耀眼的,说实话不太衬傅绥气质,何况这耳钉的造型还是一颗小小的金珠。   奚年当时没有想太多,想起来大学的时候课间听到几个女生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说金饰是最好的,他就直接去了最近的珠宝店询问。   店员得知是刚打的耳洞,直接给他推荐了这种顶端是一颗小金珠、销量还不错的护养耳棒。   此刻傅绥戴着这样的耳饰,他的脸当然是戴什么都没问题,但稍微对他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为此发笑,   傅绥没有太多的感觉,见奚年在看他的左耳,索性转过头让他看。   “消过毒了吗?”   “没有。”傅绥的语气颇为闲散。   奚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找来了碘伏消毒液和面前,但傅绥却说:“用酒精。”   酒精碰到伤口比碘伏消毒液要疼的多,非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大概就是无色易挥发,不像碘伏会留下一片黄色的痕迹。   奚年遵从傅绥的意思,换了酒精。   房间里可以坐的地方只有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两米宽的床,为了方便奚年动作,傅绥是坐在床上的,奚年则是一只脚站立,一只脚跪在床上。   他一边为傅绥的伤口消毒,一边留心着傅绥的反应,傅绥的表情出不出什么,不过那么近的距离,一点点的紧绷,奚年都能够察觉到。   他放下沾了酒精的棉签,轻轻吹了一口气。   柔和的微暖的风吹在耳廓,傅绥略微骗过头,低声喊道:“奚年。”   奚年不明所以,但他很快明白了傅绥的意思,这样的“吹气”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疼痛,但耳朵并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吹气的地方。   想明白之后,奚年有一点点不自在,收拾好了棉签药品之后,他才问傅绥要不要下楼去公园走走。   傅绥颔首。   他走到了衣橱前,奚年这才发现傅绥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T恤,不像是傅绥平时出门时会传的衣服,应该是在酒店随时可能会有人来,所以用T恤长裤代替了更为宽松的睡袍。   奚年意识到傅绥是要换衣服,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出去,但是直接说出去等似乎有点奇怪,可以说回自己房间拿东西。   他想好了借口正要说话,傅绥已经拿出要穿的衣服,平铺在床上,接着撩起衣摆,在奚年开口之前,脱了上衣。   正对着奚年。   奚年一时间忘记了说话,这比上次在衣帽间相遇更加的直接,反应过来后奚年狼狈地低头。然而刚才一眼看见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涌现,挥之不去。   奚年深吸口气,这不是傅绥的问题,这是他的问题,明明、明明是没有什么的。   尽管奚年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想,傅绥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他是不是故意的?   奚年还在胡思乱想,傅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走吧。”   公园里人不少,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都戴了口罩。   走到公园,奚年看见了一个滑冰鞋租赁点,傅绥的两个助理都在,小萌一看见他们就挥手打招呼,林航要内敛很多。   “你们也来玩吗?”小萌随口问,不等他们回答,她先自己说:“我不会玩这个,正好林航说他会,就让他教我了。”   一般傅绥出来拍戏只带一个助理,但是这里离江城很近,对于常年在各地飞行的明星来说,这甚至不算出差,所以他们两个都来了。   奚年有一个很爱玩很会玩的爸爸,像是滑冰滑雪这类的游戏他小时候都玩过,看着满广场的小朋友和情侣,没有太大的兴趣,于是摇摇头说:“我们下来走走。”   张小萌跟他们道别:“那我们继续玩啦。啊对了,那边,”她说着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益智游戏挑战,魔方拼图鲁班锁九连环之类的东西。年年可以过去试试。”   奚年闻言有几分心动,这种挑战赛里放的基本都是三阶魔方,不费时,可以过去看看。   然而一到比赛地点,奚年又看见了不那么熟的熟人,他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孩子,也是剧组的演员。   奚年怀疑今天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这公园里面玩了。   “综合运动馆的开业活动。”在奚年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了傅绥的声音。   这样的运动馆和健身房有一点点像,不过里面不是各类健身器材,而是各种具体的运动场馆,这样的综合运动馆在江城有不少,考虑到石城的城市规模,这很可能是第一家。   运动馆搞的活动,奖品大概率是会员卡,加上前面的人,奚年又没什么兴趣了。   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前,一道少女的嗓音传来:“傅老师!”   是柳不凡身边的那个女孩,奚年只知道她叫卢潇潇,她演的是奚年在休学以前的同学,暗恋奚年,戏份也不多。   她很快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又喊了一声:“傅老师。”   傅绥只是颔首,没有多余的反应,她也没有再留意傅绥,仿佛喊他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很快把视线转移到奚年身上,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一点,声音也矜持了一点,然而喊出来的称呼却是:“年年。”   奚年愣了愣,一个年纪比他的小的女孩子,喊他年年?粉丝?   他不太确定地说:“你好。”   卢潇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你好呀,年年。”   她又一次喊出这个称呼,傅绥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问:“卢纪南的女儿?”   听到亲爹的名字,卢潇潇一下子收敛了不少,点头说:“是的,傅老师。”   傅绥直接喊出她爸爸名字,卢潇潇一下就成了小辈,加上傅绥确实比她年长许多,即便很喜欢奚年,也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少男少女们的那一点点小心思,总是要避开长辈的。   奚年松了口气,这时他听到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潇潇,不要打扰两位老师,他们很忙的。”   他觉得阴阳怪气的主要原因是,柳不凡在“很忙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挖苦,又像是在嘲讽他们在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卢潇潇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但是正对着她的奚年还是看见了,她不喜欢柳不凡。   她看了一眼奚年,眼中有不舍,但还是说:“那年年咱们剧组见。”她说完又有点尴尬地补充,“傅老师剧组见。”   他们就此告别,奚年也没了玩游戏的心思,和傅绥两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柳不凡是因为许修然才看我不顺眼的,原来他们只是恰好都看我不顺眼才走到一起的。”   傅绥对此没有做出评论,只是用平淡的口吻陈述:“你将来会比他们都要走得远。”   #   一到剧组,奚年就听到了轻快的女声:“年年早上好。”   伴随着卢潇潇的嗓音,还有一道不那么友好的视线。奚年已经知道柳不凡算是卢潇潇的父亲卢纪南的弟子。   现在演员这行不太讲究这种一对一的师承,但也不是没有。卢纪南是梨园武生出身,柳不凡据说最初也是学戏的,关系应该是这么来的。   这样算起来,陆不凡和卢潇潇就算是师兄妹,他估计是对自己这位小师妹有点什么想法。   奚年没理他,也笑着和卢潇潇打招呼:“早上好。”   “年年你下午……”卢潇潇话音未落就看见傅绥,表情有一点点僵硬,“傅老师好。”   奚年跟着傅绥一起往化妆室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傅绥好像是故意的,卢潇潇特别怕他。   今天要拍的戏份齐悦和齐凛的初见,齐悦病情有恶化的迹象,常规药物控制的效果并不理想,医生建议化疗。   医生给他的说法,依旧是有很大的希望治愈,不要着急,但齐悦很清楚,这是病情在恶化,他的病来得不急,但始终是在缓慢地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化疗是需要入院的,住院治疗,加上药物的钱,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连高中都没有上,因为生病的缘故,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挣钱的渠道很有限。   他治病的钱大部分是妈妈给的,生活费用则来源于一些零散的手工和慈善救助。   齐悦遇上齐凛的时候,他应该是刚跟人打过架,眉骨上还有一道伤,伤口在流血,他抹了一把,看见手上的血后骂了一声。   接着他就看见了麻木地从他身边走过的齐悦。   齐凛认识他,隔壁一个人住的小孩,叫齐悦,跟他一个姓,不过这不稀奇,齐家镇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姓齐,他好像身体不太好。   “喂。”   齐悦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并不觉得齐凛是在叫自己,他依旧往前走,齐凛又叫了一声:“齐悦。”   齐悦停下脚步,看着他。   齐凛现在的样子绝对说不上和善,眉宇间戾气很重,眉骨上还沾着血,齐悦的眼中却没有一般“乖孩子”遇见流氓的恐惧。   “什么事?”   齐凛眯了眯眼,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说:“借点钱。”   这哪是借点钱,他这样子,什么人见了都只会觉得是在敲诈。   齐悦知道这是住在隔壁的人,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轻易把钱给出去,但是今天,他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有问齐凛需要多少,他直接拿出了一个钱包、一本存折、两张存单。   “一共一万一千八百六十四。”他淡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全副身家。   齐凛笑了一下,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没客气地说:“一万,下周还你。”   齐悦点头,和他一起去了一趟银行。   齐凛借钱这天是周四,他说是下周还,然而到了周一别说还钱,他连家都不回了,从他拿钱离开之后齐悦就没再见过他。   这期间齐悦的主治医生打过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医生知道他的情况,也在尽可能地给他提供帮助。   但齐悦说:“我想继续采取保守治疗。”   医生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我说过化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会严格评估你的身体情况,请相信我,一切治疗方案都是再三斟酌商讨过的。   是钱的问题吗?这个疗程的治疗大约需要两万,如果有相关的慈善基金愿意捐助也我会帮你留意。”   “谢谢您。”   齐悦这样说,但他依旧没有要答应去治疗的意思。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治疗都是越早越好,我希望可以认真考虑,齐悦,你还很年轻,病愈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治好了你可以出去看看,可以去上大学。”   齐悦日常开销不大,不去医院去前提下,一周两百绰绰有余,齐凛给他剩下的一千多块钱够他用一个多月的。   用完之后呢?   齐悦想,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呢?   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齐凛回来了,在周日的晚上,齐悦已经睡了,又被敲门声吵醒,准确来说是敲窗的声音   他们住的房子很老,朝南的过道连接着一家家住户,齐悦的卧室窗户就对着这条走廊,齐凛直接敲的窗。   齐悦起来去开门,齐凛给了他一只袋子:“十一点,算这周吧?”   齐悦看着他,带着几分困倦和呆滞,他其实没有指望过齐凛会还钱。   齐凛看他这样,笑了一下:“行了早点睡吧,钱明早再数好了。”   这一带的治安说不上好,不过有齐凛在,也没有很差,齐悦的钱就那么放在桌上,他自己躺回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看见了桌上那黑袋子他才意识到昨晚不是梦,里面的钱像是从银行取出来的,扎成了一捆,此外还多出五张面额一百的纸币。   齐悦数了数,发现确实是多了五百。   这时有人敲了一下窗户,齐悦抬头看去,是齐凛,他说:“请你吃早饭?”   按照时间顺序,先拍的是早上,齐悦数钱,齐凛敲窗户那段,下午休息,傍晚拍齐凛借钱那段,晚上拍还钱的场。   奚年除了一开始因为数钱的动作重拍了几次,总体还算顺利。   接下来齐悦跟着齐凛去吃早饭,齐凛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请他吃的生煎,齐悦吃完刚走出早餐店就吐了。   齐凛送他去医院才知道了他的病情。   医院的戏份不在这里拍,不过从医院回来,会有一个小护士来找奚年,一个知道齐悦病情,曾经暗恋他现在刚工作不久的小护士。   齐凛叼了一支烟,被她看见了,上来逮着就是一通骂,职责他不该在齐悦面前吸烟,齐凛原本只是叼着解烟瘾,这下直接就点着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   这戏其实很好拍,但是卢潇潇始终过不了,每次都撑不到傅绥点烟就被燕导喊停,不是傅绥故意针对她,是她看见傅绥就怂,根本没办法对着他用称得上“骂”的语气说出那些台词。   傅绥陪着演了一次又一次,奚年也在一边当了挺久的道具人。   又一次被喊停,燕导说:“休息十分钟。”   “齐凛,你带她。”燕导在片场喜欢用角色称呼演员。   然而傅绥的视线刚转过去,卢潇潇就一副要哭的表情,最后怂怂地说:“我能不能跟年、奚老师练习一下?”   这一段奚年没什么台词,他不知道跟自己练能练出什么来,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卢潇潇十分感激地笑了笑,接着也没有要跟奚年对词的意思,而是盯着他看,口中念念有词。   奚年不明所以,仔细去听,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在说“年年病了”,“要保护他”,“吸烟有害健康”,“潇潇不要怂”,“傅老师不吃人”之类的话。   “……”   十分钟一到,各方准备,卢潇潇才注意到奚年在看她,有点不不好意思:“你是我对抗傅老师的力量源泉。”   “……”   大概是力量源泉真的好用,再一次对上傅绥,卢潇潇果然凶了很多,顺利地念出了台词:“你这人怎么回事,上次在医院我就想说了,你不知道齐悦现在什么情况吗?你在他面前抽烟,你是怕他病得不够重吗?齐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齐凛掏出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然后肆无忌惮地点了烟,面带嘲讽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你想怎么样?   齐悦听到他们的声音适时开了:“齐凛,竺月?”   齐凛看见他开门,随意地在阳台栏杆上那光秃秃没有任何植物但是又很多烟头的的花盆里掐了烟。   竺月惊喜道:“齐悦,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住在这,就来看看你。”   齐悦还没说话,齐凛先开口了,他十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小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这段戏一结束卢潇潇就立刻找借口走了, 奚年有点奇怪,但是没有探究,傅绥更不会开口。   相较于整部电影而言, 奚年的戏份就不算太多, 卢潇潇就更少了,意识到齐悦的委婉拒绝后,他们就没有再过面, 一直到齐悦死后,齐凛和竺月有一次偶然的相遇,不那么友好的故人。   齐悦一直觉得自己会死,当然,每个人都会死, 他是觉得自己会早死,他的病无法治愈。其实他的病被发现地还不算很晚,起初在医生口中是非常乐观的,但是他的病情在不断恶化, 始终没有到医生说的那种最坏的情况,但也从来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过。   他孤身一人,没有朋友,唯一牵挂的他的母亲也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他们一个月最多只能见一次。   齐悦无数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过要放弃, 就这么算了。   没有人需要他, 没有人期待他活下去, 妈妈爱他,但他只能为她带来负担, 齐悦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齐凛让他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让他难得有了想要活下去, 努力活得更久一点的念。他不再寻找活着的意义,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但他最终还是死了,因为钱,因为他的亲生父亲,因为齐凛。   齐悦去赌场剃齐大勇还了钱,但是一个赌徒并不会因为逃过一劫而收手,他们永远抱有侥幸,永远相信自己能赢,他要赢回本钱,他要以此得到巨额的财富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但是这一次,齐大勇进不去赌场了,他这样一条可有可无的小杂鱼,齐凛甚至不要自己开口。   大年三十,齐悦被邀请回家过年,齐大勇给了齐悦他记忆中最温和的态度。   没有暴躁的辱骂,没有红着烟翻箱倒柜,没有面目狰狞地动手打人。齐悦本以为这都是因为之前的那连本带利共计七万五的债务偿清。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齐凛,齐大勇找他是为了齐凛。   齐悦已经知道齐凛平时在做什么,但他从来没有过问,齐凛偶尔会有几天不见人影,但大多会像之前借钱那次一样,在一周以内回来,即便超出也不会太久。   齐大勇原本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齐悦是他儿子,那当然是他说了算,这两千块钱就是手到擒来,没想到齐悦不肯说,他很快放弃了伪装,露出齐悦最熟悉的一面。   “齐凛在哪?”   齐悦没有说话,喝了不少酒的齐大勇被他淡漠中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激怒,狠狠扇了他两巴掌,齐悦的脸颊很快肿起来。   最后他被齐大勇骂骂咧咧地扔到了平时用来堆柴火的老房子里,其中一面墙塌了大半,屋顶也破破烂烂用雨布遮着。   但是雨布显然也有些年头了,透过雨布,齐悦能看到天空,能看见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的双手被齐大勇反捆在身后,脚上也捆了绳子。其实他完全不用多此一举,齐悦想,以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逃跑。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齐大勇的儿子,没有人愿意掺和这样一个混混的家务事。   柴火都堆在屋顶相对完整的那一侧,以便避雨防潮,齐悦自然而然被丢在相对空旷的那一侧。   齐大勇把他绑在这之后就出去了。   齐悦的奶奶和齐大勇现在的老婆分别来过取过一次柴火,一个给他铺了点稻草一个给他送了点剩饭,那残羹冷炙像是年里祭祀时用的冷饭冷菜。   放在被缚住双手的齐悦身前,看得人想笑。   至于齐大勇,村里虽然没有赌场,但是过年能参加的大小牌局不少,他又不知道从哪弄了点钱,加上常年在赌场里混,多多少少也学了一点手段,暂时还没有输到回家要钱。   他完全把齐悦忘到了脑后。   寒冬腊月里齐悦在这漏风的破房子里呆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齐凛找到他的时候,齐悦已经额头滚烫陷入昏迷。   那样的环境,身体健康的人都要大病一场,何况是齐悦,到了医院,他依旧持续高烧不退,并发症来势汹汹。   齐悦的死亡似乎是巧合也似乎是必然。   他既不是全然死于意外,也不是在病痛的长久折磨中缓慢离世。对于齐凛而言,这既不是完全的没有准备——医生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书,又确确实实是措手不及无能为力。   剧组把齐悦死亡的剧情安排为奚年的最后一场戏。   这场戏的重点其实不在他,在于傅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齐悦死得很安详,他们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告别”,奚年也就不用演一个“将死之人”。   他可以直接演尸体。   齐悦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者说昏迷,这天探视的时候他正好醒了一阵,齐凛得以跟他说了几句话。   齐悦醒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慢慢地好起来,包括齐悦自己,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齐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指了指他的耳钉说:“另一只给我留着。”   “好。”   但是这之后他再也没醒来过,两天后,医院宣告了他的死亡。齐凛也如他所言把剩下的那只耳钉给了他。   太快了,从齐凛找到齐悦,到他死去不过几天时间,齐凛甚至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齐悦的妈妈赶来,为他操持葬礼,齐凛站在他的墓前,手上拿着齐悦说要留给他的那只耳钉,看上去有点为难,像是在对墓碑上的照片说,又像是在自语:“都封死了,放不进去啊。”   奚年的戏份已经结束,燕导连杀青的红包都给他发了,但他暂时没有离开。   他坐在燕导不远处,和他一起看着镜头,看着傅绥说出那句话,他心底狠狠抽动了一下。奚年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因为齐凛,因为傅绥的演绎还是因为说这话的人长着傅绥的脸。   傅绥拍完就出戏,奚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一直到傅绥走过来说:“开车四十分钟可以到海边,可以去看看。”   石城没有直接靠海,但是离海边确实很近,就是这里的海岸跟奚年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一般作为景点开发的海岸线都有碧蓝的海水,绵软的沙滩,奚年见到过的也是那样的,而这里只有礁石。   冷硬的礁石屹立在海边,有高有低,低的地方与海面齐平,高的地方有十几米,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也能看见凸起的礁石。   水面上就有那么多的礁石更不用说水底,因此这一带连船都没有。   奚年不觉得傅绥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专程带他来看礁石的?   他们一起爬上了视线范围内的最高点,脚下海水拍打着水花,远处海面和天空一样被夕阳染红。   眼前是瑰丽壮阔的景象,耳畔是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礁石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放空。   奚年侧过头看看傅绥,带他来感悟人生了?   他们一起在海边呆到六点,傅绥看一眼时间:“可以了。”   接着他们回到距离海岸大约三百米的公路,回到停在公路旁的车上,继续往前行驶了大约五分钟,奚年终于知道傅绥带自己出来干什么的了。   前几天因为奚年有个广告要拍,他拿着“开机仪式”那天赢来的假条提前三天去请假,把后续的戏份往前提了一点,全剧组一起,每天加班一小时之后,得到了一整天的假期。   奚年要拍广告,傅绥也在酒店,其他人都出来玩了。   小萌回来告诉他们,海边有一家专做海鲜的私房菜馆,特别适合不爱吃海鲜的人。   奚年随口说:“那等杀青了过去看看。”   他对海鲜说不上喜欢,也不说上“不爱吃”,这话就是随口说的,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傅绥真带他来了。   这家私房菜馆确实就在海边,还是一家民宿,真正意义上的“海景房”。   不过这里的海景不太美丽,大风大雨天还要停止营业。   他们吃完晚饭没有回去,直接在这里宿了一晚。   奚年起初没有在意,傅绥既然带他出来,肯定是安排好的,他不用操心太多,但他没想到,他和傅绥吃完饭之后,民宿的老板来问他们能不能匀出来一间房间。   这栋小房子不算大,房间一共只有四个,今天都住满了。   老板歉然道:“有两个女孩子过来了,她们打车过来的,现在回去也不方便,你们要是愿意挤一挤,住宿费用可以全免。如果不方便的话,一会儿我送她们回去。”   奚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在一般人眼里,同行的人一起睡一晚没什么,奚年看了一眼傅绥,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显然是叫他自己决定。   奚年已经记不太清上一次跟傅绥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了,在他小时候,在傅绥上大学之前,这是很寻常的事。   但现在他长大了。   似乎从他喜欢傅绥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有了关于“性”的禁忌,他没法坦然地和傅绥躺在一张床上。   但与此同时,他比平时快了不少的心跳告诉他,他在紧张,紧张本身意味着某种期待。   奚年很确定,如果他拒绝,傅绥应该还是给人让房间,那两个女孩是乘车来的,他们是自己开车来的,回去也就是多花四十五分钟。   他最后同意了。   “很晚了。”在老板再三道谢然后离开之后,奚年向傅绥解释。   “嗯。”   确实很晚了,傅绥和奚年都已经洗漱完毕,没有一个在浴室一个躺在床上等的尴尬场面出现。   他们直接一起躺在床上了。   这栋小房子一共只有四楼这几个卧室,还都不大,自然的,房间内的陈设也不大,这张床只有一米五宽。   一米五,可以算是双人床,但是对于两个成年男人而言,还是有些狭窄。   奚年躺在床上,几乎是一动不动,他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会碰到傅绥,这样无疑会打扰傅绥的睡眠。   他依稀知道傅绥在外面容易失眠,因此想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对于一个常年一个人睡的人来说,床上躺着另一个人,他的存在感无论如何也不会低的。   为了不让手机的光打扰到傅绥,奚年也没玩手机,就那么平躺在床上,耳边是傅绥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频率就跟傅绥同步了。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奚年控制着自己错开频率,这样刻意控制呼吸节奏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呼吸完全错开,此起彼伏。   还是有一点别扭,不等他再做出什么调整,黑暗不中,傅绥先说话了。   “睡不着?”   “嗯,在想白天的戏。”   这也不算是在说谎,奚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演戏,几乎每一幕他都还能回想起来。   “我应该送你一份礼物。”   奚年不知道傅绥怎么忽然说这个,“啊?”了一声,傅绥半起身,从床头柜那里拿过来了什么。   接着他手中落入了一件冰凉的金属质感的东西,奚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是打火机。   “先抵押给你,等我回去了,拿礼物来换。”   送礼物不是必须的,更没有先用什么抵押的道理,可傅绥偏偏这样做了,这样的把戏。   第二天他们一起驱车回剧组,奚年的戏份结束,今天就要回江城去,傅绥则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才能正式杀青。   夏柏阳知道奚年拍完戏了,自告奋勇说要来接他,奚年拍戏的这段时候,封初龙也在参加一个舞蹈大赛,卫逸在准备新的单曲,东方简倒是没什么事,但他出国度假去了。   只有夏柏阳,说忙不忙,说闲不闲,几乎每天都有不那么费时的工作,但是又没法攒出足够的时间像东方简一样去度假。   “你们都没空,我都跟梁恺禹一起直播三次了。”   因为夏柏阳来接他,奚年把去公司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天,今天索性跟朋友聚一聚。   不过朋友这里也能听到一些工作相关的事。   “若若姐可能不参加下一期录制,嗯,下下期也不一定,不过我看节目组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来就不找别人替了,咱们三组应该也能录,就是少了女孩子。”   上次录制的时候奚年就想过这一次安若若可能缺席,毕竟安全第一。   说起安若若奚年就想到了安若若的游客顾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有等奚年说,夏柏阳就主动提起来了:“我后天要去看看析姐,你要一起去吗?”   奚年和顾析,说实话,就那一面之缘,对方应该挺喜欢傅绥的,他去,粉丝交流吗?   “会不会打扰她?”   对于病人来说,当然是静养比较好。   夏柏阳却沉默了片刻说:“她没有在治疗了。”   奚年第一反应是对方病愈了,但夏柏阳的表情不像是这样,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果然,夏柏阳继续说:“她住在一家收费很高的私人疗养院,现在的治疗是以缓解痛苦为主。”   以缓解痛苦为目的,而不是治疗为目的。   一般是到了晚期,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后,才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尽可能减少病人的痛苦。   “她想多见见朋友们。”   “好。”奚年听到自己说。   很多明星助理都几乎是无休,奚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工作,因此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给林琳放假的。   回到江城的第二天,奚年跟聂康沟通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就给林琳放了假。   隔天他跟夏柏阳两个人一起去那家疗养院。   疗养院在郊区,环境很好,植被覆盖率很高,独栋的别墅,即便在郊区也不便宜,就这么直接做了疗养院,收费一定不会低。   绿树掩映间,每一栋房屋几乎都只露出一个屋顶,隐私性也不错,顾析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有厨师医生营养师等,都是为她服务的。   奚年没有听说她的家庭很富裕,应该用的是自己工作多年的存款。   他们到的时候,别墅里很热闹。   草地上有许多人,中央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子在拍照。   顾析。   奚年听到她说:“说起来还得感谢我舅舅,要不是他提起来我都忘了我还有套房没卖,房子一卖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啊。”   这话说得不好接,她的做法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跟一个将死之人讨论她那些惦记她遗产的亲戚,不管是什么态度,都不太合适。   好在顾析看见奚年和夏柏阳,冲他们招了招手。   “阳阳去换衣服。”   奚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夏柏阳用拳头抵着唇,轻咳一声:“析姐请我来当模特。”   奚年看看顾析身上的白色婚纱,婚纱照的模特?   夏柏阳很快被人带去换衣服,顾析却把视线放到了奚年的身上,目光灼灼:“你出场费多少?”   奚年:“……”   奚年最后和夏柏阳换上了一样的西装,成了顾析拍婚纱照的模特。   他拒绝不了这样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但依然在笑的人。   顾析今天化了新娘妆,看不出来一点病容,但体力毕竟放在那,一套衣服拍半小时,她需要休息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一套婚纱写真,她拍了足足三天,她请了很多的“模特”,奚年只在第一天和夏柏阳一起来过。   最后一天他收到了一份来自顾析的请柬,她举办了一场草地婚礼,不过这次没有“模特”了,只有几位伴娘,安若若,夏柏阳的表姐都在。   顾析站在草地上,拿着话筒:“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光顾着挣钱搞事业,没好好享受人生,所以我得趁现在好好弥补。”   “第二后悔的就是没好好谈一场恋爱,为了避免婚姻没进就要先进坟墓,所以我得先结个婚,其实本来我是想在海边结婚的,不过现在也去不了,草地也行吧。”   “喂喂喂,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全世界有哪个女人能跟我一样,找那么多帅哥拍婚纱照?给我笑。”   “行了,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奇迹嘛,别奇迹了,我都快把积蓄花光了,要是这时候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十年,那不是奇迹是噩梦。”   “哎对了,这是我准备在葬礼上放的,我一个主持人,自己的葬礼说什么都不能让别人来。”   ……   “女士们先生们,姑娘们小伙们,最后的最后,我要告诉你们一条人生至理,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吧,有喜欢的人,立刻向他告白,就现在,立刻,马上。”   这是顾析给自己策划的婚礼,也是葬礼。   死亡总是带给人触动,奚年看着言笑晏晏地为自己主持“葬礼”的顾析,忽然想到那天在片场,傅绥拿着粗犷地耳钉,站在“他”墓碑前的画面,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过的冲动,他想告诉傅绥,他喜欢他,奚年喜欢傅绥。   然而他毕竟还有一点理智,最后也只是打开微博切到了@岁岁年年的号,用私信给傅绥发了一条:我喜欢你   奚年看着私信界面,等待了大约一分钟,一分钟后,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哥哥。   #   林琳并不清楚这几天在干什么,只当他是在休假,她奚年发了一张长图,这次是条漫。   代表奚年的小人头上光溜溜的,一家主打“生发”的洗发水找上门来,奚年愤怒拒绝,表示:我不脱发。   奚年甚至不知道这个事,聂康直接拒绝了。   林琳问他:“这样的可以吗?”   “聂总说,想办法告诉粉丝你不会代言这类产品,我就画了这个。”   粉丝总是很关心他的钱包,有时候会跟品牌的官微进行一些友好的互动,一般艺人即便不合作也不会这样明晃晃地拒绝。   奚年猜测,这是谈崩了?谈崩了也不至于这样。   因为生发水大概率没有作用?可以到时候问聂康。   这样想着,他回复林琳道:可以   奚年保存图片的时候觉得画风有点眼熟,不过没有细想,直接切换到@奚年的号发了微博,然后再切回来。   他点进傅绥的主页看了一眼,微博依旧停留在上一条,@岁岁年年的评论依旧在第一,而傅绥也依旧没有回复。   私信……   奚年犹豫片刻,没有去看,即便这是他明确否认过的,不是自己的账号,他也不想去面对结果。   而写他就没见过哪个明星会看私信的,刚出道的倒是有,要不然就是夏柏阳那样的,反正傅绥不会。   奚年叹了口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又去那位互关的画师主页看了看,随即他发现,这么久过去她只更了一条,还是天几天更新的。   和之前的条漫不一样,这一次他画了一副完成度非常高的画,可以给杂志当插画,可以报价四位数的那种。   背景是海边的公路,海面上夕阳映照,公路上很空旷,只有一辆摩托车,车上是两个男人。   这次不是Q版的,奚年可以看见两个人的长相,明显能看出是他和傅绥。   这张画无疑画得很不错,看转发量就知道了,不过觉得这个图有点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奚年笑了一下,可能是错觉,刚才看林琳的图也觉得眼熟。   紧接着他笑容缓缓收敛,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林琳发给他的图是Q版的条漫,之前@你来点单我来画更的也是这也样条漫,风格有点像。   而他、或者说她这次更的那一张图,和给奚年画的那些很像,不过上了色,完成度更高,但是确实是一样的风格。   凑巧?   可是更新时间也很巧,这幅画明显需要很长时间去创作,而林琳这两天正好有空。接二连三的巧合,往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也变得可以捉起来。   奚年仔细回忆,终于想起来“眼熟”的根源,这不是他们去石城之前,林琳误发给他的那张图吗?   当时林琳立刻撤回,他没来得及保存。   虽然是草图,构图已经很清晰了,奚年又仔细看了看这张图,尤其是人物造型和画面结构,十分确定,就是之前之前看到过的草稿。   所以,画的是他和傅绥?   所以,那位酷爱画各类cp产出频繁,近期专注于“年岁”但更新不定画手,就是他的助理? 第50章   奚年想了想, 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避免双方的尴尬。随即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和傅绥。   傅绥会不会也跟像他一样, 看穿不说穿?   但是奚年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 傅绥没有问,他不能再去否认,没有合适的机会, 也不方便主动承认,只能继续保持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奚年有一些后悔,为什么要除了追星还要剪视频,还要加入粉丝群,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 他一定自己一个人玩。   顾析依旧三天两头地在别墅里举行聚会,除了最初的那一场“婚礼”,还有后面的泳池派对、假面舞会等,奚年基本每一次都会收到邀请, 去了两次之后,顾析说:“你不用每次都来,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找人来陪我说说话而已, 你有空来就行。”   奚年跟她认识不算久, 就算这几天频繁地参加她的聚会, 他们之间其实还是没说多少话, 他跟大部分来参加聚会的人也不熟,但奚年依旧一次次来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顾析说:“我后面会举行一场拍卖会, 我算算……应该也没多久了,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我有东西留给你的。”   “什么东西?”   “保密。”顾析眨眨眼,随即又说,“不过还有一些东西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带走。”   她拿出来一个笔记本,奚年看了看,娟秀的字迹写了一页又一页,每一行都列着一件物品,大到家具,小到发圈,许多东西上面已经打了勾,应该就是已经找到合适的主人,还有一部分没有安排。   她在安排遗物。   奚年参加过的葬礼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父母的,父母双方都来了不少人,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相应的义务,应该帮助奚年这个半大的孩子操持葬礼。   他们告诉奚年,晚上也要睡在灵堂,要请人做法事,要哭。他们还介绍了一位“法师”,介绍了“代哭”的人。   除却高龄死去的长者,葬礼大概都是那样的,充斥哭喊和绝望,殡仪馆里等待的过程中,在他的亲属们同情的话语中,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看着一夜失去双亲,全场最不幸的人。   连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失去了父亲的人,都短暂地停止了哭泣。   奚年麻木地看着,听着,一直到他父母的遗体火化完毕,到他见到傅绥。   奚年抬头看了一眼顾析,他头一次见到这样全然由“自己”安排的,不带阴翳的,明亮盛大的告别仪式。   奚年继续看笔记本,认真挑选着自己一定会用到,一定不会辜负的东西,往后翻了一页,他看见了几样奇怪的东西:“汤团”、“团圆”、“元宝”。   奚年知道有些地方管汤圆叫汤团,团圆是什么?这三个放在一行,看起来像是名字。   顾析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一声:“这是我的宠物,三条鱼。”   “你会养鱼吗?”她目光中有一点希冀。   奚年摇摇头,她算不上失落,轻轻叹了口气:“养鱼的人很多,但是会养鱼的人不多,给它们找新主人也不太容易。”   奚年想到了家里的水族箱,想到了被傅绥隔离出来观察的那条鱼。   他们出门之前,傅绥把那条鱼放进了另一个鱼缸里面,他回家之后傅绥还打电话问过鱼的情况。   奚年在先征询傅绥的意见和先答应顾析之间选择了后者,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说:“我认识一个会养鱼的人。”   刚才顾析说要“会养鱼”,不过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一个人“会养鱼”,想了想说:“他养了十几年了。”   这样听起来像是个职业养鱼人,不过傅绥确实从很早就开始养鱼,第一条鱼,如果奚年没有猜错,应该是他送的。   是他从公园的充气小水池里钓的五元一条十元三条的小金鱼,他第一次钓到鱼,兴冲冲地送给了傅绥。   虽然是傅绥在养,但他依旧可以每天去看,可以根据傅绥总结出来的食量去喂小金鱼。   顾析猜测道:“傅绥吗?”   傅绥从来没有在什么访谈中说过他养了鱼,粉丝也不知道,奚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认识一个会养鱼的人顾析就想到了傅绥。   “嗯。”   接着他想到,顾析也是认识傅绥的,可能不需要他做这个“中间人”。   顾析却说:“那麻烦你帮我问问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笑说,“我没本事叫他收我的东西。”   奚年想到了燕导做的渔夫帽,傅绥的分寸感、距离感很强。   顾析在那三个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奚年没有阻止,傅绥应该是会同意的,实在不行,就当是他收到之后转赠给傅绥的礼物,不过还是得跟他说一声。   奚年独自回到江城之后,只给傅绥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不太熟练地报平安,第二次是为了一个快递,签收人是傅绥快递。   他和傅绥在购物的时候一般都不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傅绥用单字“傅”多一点。保险起见他就打了个电话确认,傅绥也不清楚,两天后才知道是赵路阳送的。   傅绥也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告诉他,如果不想自己做饭,可以联系家政公司临时请一位厨师过来,一次是问他鱼怎么样。   奚年忽然意识到,傅绥虽然会养鱼,并且养得很认真,但他的鱼都是没有名字的。   也是,鱼没法交流,对于傅绥来说,也不需要一个对外使用的称呼,他自己分得清谁是谁就行。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拨通了傅绥的电话,不过没有人接。   有点奇怪,傅绥拍戏的时候,手机放在小萌那里,应该不至于接不到电话。可能小萌也在忙,奚年想了想,决定晚上再打。   在这之前他先接到了叶擎的电话,叶擎告诉他:“你第一学期的课程已经上完了,有兴趣的话,可以写一篇期末作业。”   奚年信以为真,问他:“主题是什么?”   叶擎赶紧说:“不用。”   他忍不住想,这小孩是真的不好逗,太认真了,请清了清嗓子,叶擎说:“理论课程上完还有实践,接下来的课程,我给你推荐另一位老师。”   叶擎是聂康给奚年找来的老师,应该是付了学费的,那个时候奚年跟公司的合约没改过来,公司抽成高,给的也多,像这种找老师培训的学费,是可以报销的。   现在叶擎给他的推荐的老师,学费怎么算?   奚年当然不好直接问叶擎,只能暂时答应。   叶擎说:“你应该认识他。”   叶擎用的是应该,这个词像是他自己的猜测,奚年就没有往他“肯定”认识的人里面猜,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是谁。   叶擎没有让他久等,电话挂断之后没一会儿就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过来,奚年一眼扫过去,以为自己因为过于熟悉某一串相似的数字而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错愕地发现这就是傅绥的号码。   那是叶擎发错了?   叶擎也认识傅绥,通讯录里有他不奇怪。   也可能没有发错,毕竟是教表演,傅绥绝对是很不错的人选。奚年完全可以向叶擎确认一遍,但是犹豫了不到两秒,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样是确认,为什么不找傅绥?   他直接拨通了这个号码。   “傅老师?”   傅绥沉默了有两秒,才开口:“奚年。”   奚年莫名地有一种后颈被他捏住的感觉,半是解释半是试探地说:“叶老师说,第一学期的课上完了,后面是实践。他说接下来的课由另一位老师继续,然后给我发了你的号码。”   傅绥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奚年见他没有反驳就当他是默认了:“我们之前,算是在上课吗?”   “不算。”   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课是循序渐进的,从简单到复杂,一点点去掌握各种技巧。   在剧组带着他演戏确实不算,非要说,那应该是对“后辈”的特别提携和关照。   不过在奚年的认知中,实践课和理论课不一样,理论课可以通过网课的形式来,实践课怎么说呢?   他要回到剧组,回到傅绥身边去?现在剧组已经不在石城了,他过去得飞机高铁。   “我们,怎么上课?”   “观影厅的柜子里有相机和三脚架。”   这是要视频连线远程指导?用手机还不够,得用相机?   “那什么时候开始?”   “我会叫张小萌提前把行程安排发给你,晚上没有安排的时候,每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他说完问奚年:“可以吗?”   这个时间,相当于是睡前,上完课简单收拾一下,就该睡了,十分健康的作息。   奚年快速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综艺、准备另外的试镜,有一个品牌活动,还有一个商场开业的商业演出。   “好。”奚年想着,也叫林琳把他的工作安排发给傅绥、不,还是发给小萌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奚年斟酌着说,“析姐、就是顾析,她那里有一些东西要处理,其中有三条鱼,我可以带回来吗?”   奚年没有说得很明白,傅绥应该是清楚顾析的状况的,也应该知道“处理东西”差不多就是在交代身后事,在处理自己的遗物。   至于鱼,奚年肯定是不会养的,他只会养乌龟——其实乌龟也不是很会,不过翠翠比较健康,这么几年下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奚年只需要喂食。总之,奚年不会养鱼,那么带回来也只能是傅绥养。   “可以。”   奚年早就猜到他多半会同意,这时候还是高兴,他出于一种试探的心理说:“析姐说,你不太收别人的东西。”   “纠正两点,”傅绥声音有一些低沉,“第一,我不收别人的东西,因为所有的馈赠都需要偿还;第二,你不是别人。”   如愿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奚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如果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呢?”   奚年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如果他要带回家的是体型更大,活动量更大,存在感更强宠物呢?   也可以吗?   “那家里需要做一些改建,”傅绥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比如,你的陈列柜需要装上门。”   客厅的一整面墙都是奚年的陈列柜,里面放着很多还原的魔方。当然还有傅绥的东西,傅绥之所以说那是奚年的陈列柜,是因为那是奚年一手布置的,包括里面傅绥的获得的一些奖杯奖章。   奚年挂了电话,一下子觉得家里空阔起来,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   很快他收到了傅绥发过来的行程,大概是因为今天小萌已经下班,所以傅绥自己给他发了。   傅绥发了最近三天的安排,前两天都是在剧组,后面有一天是要回江城参加品牌活动,《我们旅行吧》第二期开拍也就是那几天,奚年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还在不在江城。   在的话可以见傅绥一面,不过傅绥大概会很忙,他拍戏那么久,难得回来,估计有很多事。   如果不在……下期综艺的录制地点和剧组现在的拍摄地很近,他可以等结束之后顺道去剧组探班。   综艺的录制很快,不管怎么样,最多一周,他应该可以见到傅绥的。   旅行第二期的录制时间定在九月初,安若若依旧会参加。   和上次不同,大概是不需要再给嘉宾们惊喜,这一次节目组没有隐瞒飞行嘉宾的身份,于是奚年提前知道了自己要接待的人,是一个刚回国的小朋友,嗯,姓东方的小朋友。   聂康多说了一句:“原本应该是夏柏阳带他,但是好像被他拒绝了。”   东方这姓不太多见,奚年一下子就想到东方简,而且看聂康的意思,节目组一开始是安排了他跟夏柏阳的,被他拒绝了。   先是夏柏阳,再是他,说跟东方简没有关系奚年都不信。   他在群里问了一下怎么回事。   东方简没有说话,夏柏阳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才说:你最好装作不认识东方@番茄锅底   奚年不明所以。   烧烤小王子:他和东方是叔侄   东方简的侄子?那为什么夏柏阳要说最好装作不认识,关系不好,很叛逆的小孩?这时候他看见了下一条。   烧烤小王子:他是东方的叔叔   番茄锅底:……   番茄锅底:所以?   烧烤小王子:所以你要是跟东方关系好,他就会拿你当侄子   DF简:所以不要惯着他,要是能教训他,条件你开   东方简和夏柏阳同时说,奚年陷入了沉思,所以叔侄是说,那位十六岁的小朋友是东方简的叔叔?   他对东方简的家族了解不多,大致上知道是个很有钱,传了挺多代的家族,这样的家族人很多,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辈分”上的小问题。   这样的小孩,看起来有一点难带。   不过他还记得聂康说的事,那位小朋友拒绝了夏柏阳,而是不是夏柏阳拒绝他,所以他对夏柏阳有什么不满意的?   奚年还没问,就看见夏柏阳自己说了。   烧烤小王子:他喜欢打游戏,你要是会玩游戏应该没什么问题   原来是因为游戏。   夏柏阳因为游戏玩得不好,所以被嫌弃了?   奚年也不会玩游戏,不过游戏也不一定非要是电子游戏,需要动手的益智游戏应该也算,到时候可以带一些他的“玩具”过去。   除了东方昀,另外几位飞行嘉宾,两位是圈内人,一位奚年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夏柏阳说是安若若的丈夫。   这样也说得过去,不知道下一期她参不参加,那个时候小宝宝应该已经出生了。   #   GT品牌的周年庆典,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大秀,今年由于是99周年庆典,比以往更隆重一点。   这是傅绥代言之后的第三次周年庆典,前两次他都参加了,不过都没有上场过,他只是作为形象大使,一身穿戴都由GT提供,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展示,然后走过红毯留下几张照片。   但就奚年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一次不光是服装秀,GT还会会展出几件公司的藏品,几件十分珍贵的珠宝,还有两位品牌创始人的作品。   GT的两位品牌创始人,据说是一对同性恋人,只是据说,时尚界这样的传闻并不少,而这两位大师都有一些留存的作品被公司收藏。   这一次会展现服装设计大师的生前的手稿,当然,不是以稿件的形式,而是以成衣的形式展出。另一位是珠宝设计师,同时也是钟表大师,是第一位在男性腕表上大规模应用各类宝石的设计师,他制作的最后一块手表,据说是去繁就简没有任何浮华装饰的手表。   这些特殊的物品中,服装因为不是手稿,是可以对外出售,而珠宝和手表,由于其特殊性,应该是不会对外出售。   奚年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他只是想知道,傅绥会不会作为那块手表展示人上台。   奚年没有直接去问傅绥,他怕傅绥反过来问他:“想看吗?”   让他怎么回答,说想看吗?他当然想的,但是傅绥从来没有上过T台,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可能傅绥不喜欢。   但他说了,傅绥多半真的会去。   他要是说不想看,傅绥真的不去了怎么办?   最后奚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连请柬都是通过东方简拿的,他和东方简一起进场,坐在观众席十分优越的位置上,等过了不太长的开场,等到了走秀开始。   一位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上台,奚年发现他们的着装都很有意思,男模很多在穿裙子,女模又十分中性化,这位设计师生前留下的遗稿似乎有点突破性别的意思。   这至少是六十年前的手稿啊,难怪有人怀疑这两位终生未娶的设计大师是一对恋人。   不过这些都和奚年没有关系,他等待着最后的珠宝和钟表的展示,他没有在观众席上看见傅绥。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名贵珠宝被一件一件呈上来, 得益于还不错的位置和视力,奚年勉强看折射出灯光的璀璨珠宝。   这些珠宝里面以项链戒指居多,也不乏其余饰品, 其中就有一整套钻石的首饰。由于储量的缘故, 钻石在所有珠宝中其实不算名贵,但这个“不算名贵”也是相对而言,在同样重量中相对而言。   当体积足够大, 数量足够多,不论价值如何,都足够夺目。   发冠、项链、耳饰、手链、戒指,奚年几乎看不清模特的长相,一直兴致缺缺的东方简终于坐直了身体:“总算有件真的。”   “什么?”   奚年说完自己的也意识到了, 这样人多而杂的环境,不太可能展出真正的藏品,多半是仿制品,不过看东方的意思, 这件是真的。   他没问东方简怎么隔那么远的距离看出来的,而是回忆了一下今晚展出的藏品目录,已经接近尾声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看见傅绥。   一直到最后一位展示珠宝的模特退场,奚年依旧没有看见傅绥,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确定傅绥回江城来了, 确定他今晚就在现场, 难道在观众席?   作为合作明星, 傅绥如果在观众席他的位置一定足够显眼,轻而易举就能看见才对。   奚年思索的同时, 现场的灯光骤然变得黑暗, 紧接着星星点点的光线在舞台的位置闪现, 这一点点的光亮加上那幽蓝深邃的背景,构成了一片星空。   秀场是在室内,室内就意味着有屋顶,但这片深邃的星空却好像没有尽头,让人仿佛置身宇宙。   一一声声惊叹后,奚年听见后面有人说:“可惜了,看起来好看,拍起来效果不太行。”   这时,光线一点恢复,相应的,星星也渐渐消失不见。   舞台上出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仿佛是从虚到实一点点凝聚出来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最后它其实也还是虚的,这是3d投影的效果。   椅子完全呈现之后,上面渐渐勾勒出了一道身影,和刚才的椅子一样,也是从虚到实。   傅绥。   几乎是能看出身形的那一刻,奚年就认出了这是谁。他看见傅绥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继而离开了椅背,整个的人姿态从闲散到认真。   他抬起戴着腕表的左手理了理衣襟,接着是整理袖口,做好这一切,他不急不缓地起身,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来。   舞台上的灯光越来越暗,在他走到舞台最前方时,彻底熄灭,台下众人纷纷开始鼓掌。   奚年终于知道傅绥早早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展览结束,东方简看了一眼手机,眉头拧得死紧,对奚年说:“我得回去一趟,你想去后台看看吗?”   不等奚年回答,他继续说:“你可以去看看刚才展出的那些珠宝,虽然多半是假的,不过看的人应该不少。”   奚年看他像是有急事,就点头同意。   东方简找了个人来,简单为他们介绍:“这是杰森,这是奚年。”   他只说了名字,没有说双方的身份,奚年看见了杰森的工作牌,应该是今晚大秀的负责人之一。   东方简交代完杰森,自己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过了大约三秒电话被接通,他肉眼可见地心情十分不美妙:“东方昀,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奚年跟着杰森到了后台,但他不是来看藏品的,他是来找人的。杰森虽然金发碧眼,但中文说得还算不错,除了口音有点重,语法上倒没什么问题。   “那边人太多,我带你去看我们真正的藏品。”   奚年想了想,看看也花不了多少钱,人家那么热情他直接说他是来找人的似乎也不太好,于是点点头:“麻烦了。”   杰森带着奚年七拐八弯又乘了电梯,离开了人群。走出电梯没走几步,他们就遇上了另一位工作人员,用奚年听不懂的法语交流了几句,他回过头对奚年说:“傅也在。”   奚年一下子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他看见傅绥了。   虽然他就是来找人的,也没想过会那么顺利。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奚年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喊傅绥不行的,傅老师有点生疏,像从前一样?   只是一个称呼,奚年正准备开口,傅绥先说:“怎么过来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熟稔与随意,杰森原本以为傅绥是在对他说,他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面前的人是傅绥,是工作时间绝对公事公办,非工作时间很难见到人的傅绥,才不会跟他闲话家常。   他及时闭嘴,果然,奚年说:“你之前发过行程的,正好东方问我要不要来看看。”   傅绥颔首,他本来也只是随意问问。他往这边走了几步,站在奚年身边,对那位负责人说:“有什么事吗?”   “东方让我带他来的,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傅。”   傅绥也看向奚年:“看收藏?他们刚走。”   如果是看其他的珠宝,应该在一楼才对,这里只有手表,就在刚刚被人带走了。   傅绥说说话的时候,略微抬了抬左手,手腕上是十分普通的腕表。   奚年去看傅绥的手表,其实刚才傅绥已经尽可能展示了,整理袖口,整理衣襟,不过那时候奚年光顾着看人了,其实没仔细看这位传说中的钟表大师最后的作品。   这确实是像传言中的那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没有什么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没有什么贵金属和宝石,看上去真的十分普通。   不愧是被命名为“手表”的手表。   奚年在衣帽间看到过傅绥不少的表,傅绥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张扬,那些手表看上去的大多很低调,但还是不能跟这个比,这看上去就不像“奢侈品”。   奚年多看了一会儿,傅绥见状解下给他:“欠你的礼物。”   奚年吓了一跳,就这么给他了?他迟疑着说:“给我看?”   傅绥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杰森:“这款手表会在今年发行。”   这样一说就能理解了,这手表看上去真的很简单,不论质量多好,设计师有多出名,他去价值摆在那,即便加上品牌的效应,也很难卖出高价。   因此需要一点噱头,今晚的展出也是在造势,而傅绥手上这块,应该是品牌方赠送的。   杰森其实有点尴尬,楼下的珠宝会展示很久,照理说这里的手表也是,他没想到已经走了。   好在很快傅绥就说要走,杰森松了口气,送他们出去,并邀请奚年明天可以来看展览,至于傅绥,他知道傅绥很快就要回剧组,多半是没空的。   林航和傅绥一起回来的,就在停车场等着,他显然没想到会奚年也在,他们上车之后,林航有点为难地问:“先送年年回去吗?”   这声年年喊得有点底气不足,林航是傅绥的助理,但他跟奚年的关系不如小萌近,但是喊奚年又好像过于生疏,犹豫之下用了这么个称呼。   奚年被人喊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他更在意林航的说话,看向傅绥:“你今晚就走?”   “只有一天时间。”   奚年也说不出叫他多留一天的话,或许不是不行,但之后一定会很累。他没有多想,对林航说:“去机场。”   林航看了后视镜一眼,傅绥没有反对。   “好的。”   只是回来一天,傅绥没带什么行李,他又走vip,按照惯例林航是送他进机场就走的,傅绥是个很独立的人,林航又不像小萌事事操心,傅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很清晰的雇佣关系。   而现在,既然奚年也来了,他等一下肯定是要送奚年回去的,奚年下车了,他在车上干等着不好,也跟着下车了。   林航本来以为奚年是有话要和傅绥说,然而他们一路沉默。要说他只是单纯来送人吧,气氛又有点奇怪。   傅绥进去的时候,奚年一点转身的意思都没有,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傅绥说:“回去吧。”   奚年点点头,还是没有转身的意思,林航站在离奚年三步远的地方,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林航有点牙酸,他看奚年像是在看老板家里的小少爷,这小少爷虽然没什么架子,脾气也很好,但是实在很粘人。   他虽然没有亲兄弟,堂表兄弟,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很是不少的,就没见过送机的时候那么黏糊的。   一直到傅绥的身影消失不见,奚年才跟林航一起往外走,林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趁着系安全带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是傅绥发来的消息,交代他送奚年回去之后联系家政公司的人,找一个家庭厨师,还给他发了一份注意事项,要他转交给厨师。   林航当下手机,发动了汽车,奚年这性子完全是傅绥养的,先不说奚年多大了,养儿子也没见过这么养的啊。 第52章   《我们旅行吧》第二季录制地点定在草原, 因为是第二次录制,没有像上次一样的直播,奚年只提前了一天到, 和上次不同, 这一次他跟夏柏阳坐的是同一架飞机,同行的还有东方昀。   奚年之前从夏柏阳和东方简那对他有一个初步的了解,知道他今年十八, 父母老来得子,家世又好,人不算坏,就是爱折腾,尤其爱折腾东方简。   因为不是拍戏, 整天都在摄像头下,奚年干脆没叫林琳跟着,他独自打车到机场,偏偏不凑巧, 路上遇到一起连环追尾的车祸,整条路都堵死了,不得不绕路而来,到了机场匆匆忙忙几乎是擦着点上飞机, 也就没有在候机大厅里见到夏柏阳。   他们一起买的机票, 座位都出相邻的, 奚年入座前先左右看了看, 第一个看见的是个带着墨镜的棕发男生,坐着也能看出来个子很高, 旁边就是夏柏阳。   夏柏阳也看见了奚年, 很开心地打了招呼:“年年!”   就奚年知道的, 夏柏阳的粉丝有一大半都是喊他阳阳的,而奚年虽然一直被人喊年年,他自己却是喊不出叠词的,遂点头笑笑。   这个时候夏柏阳边上那个戴着墨镜的男生把墨镜往额头上拨了一下,然后看过来,上下打量着奚年:“你是奚年?”   奚年就知道这是谁了。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入座。   东方昀小声念了一句什么,奚年没听清,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带上墨镜了,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要沟通的意思。   夏柏阳和奚年没有挨着,这样说话也不好,也就各自坐好。   飞行时间不到三个小时,奚年就没有睡,而是在看剧本,不是要接的电影,是从傅绥的书房里找来的他曾经拍的剧本。   主要是看看剧本和最终呈现出来的电影区别。   燕导和傅绥都说他的形象很贴合齐悦,加上又有傅绥带着,那一个多月的拍摄中,奚年说不上轻松,但也没有遇到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他既不知道自己好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傅绥不说,燕导在奚年离组之前又给他扎了两只小猫咪。   看剧本是傅绥交代他的,除此之外,看傅绥的意思,他接下来的“授课”重点会放在台词上。   空姐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奚年收起剧本,发现刚才还带着墨镜的东方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换成了VR眼镜。   夏柏阳手搭在他肩上晃了晃,提醒他快下飞机了,大约过了三分钟,东方昀才把VR收起来。   东方昀作为飞行嘉宾是不参与第一天的拍摄的,但他既然提前到了,节目组当然也要派车过来,一共派了两辆车,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没有房车,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轿车。   他们三个人得分两辆车,夏柏阳当然是想跟奚年的一起,但是东方昀抢在他之前说:“我要跟我的导游一起坐。”   夏柏阳说:“你本来就应该是明天来的,再说你不是带了vr吗,跟谁一起坐没区别,你可以自己玩。”   “我刚才是在看电影,已经看完了。”   “你可以再看一部。”   “可我不想看了。”   ……   奚年第一次看见夏柏阳社交失败,最后夏柏阳一个人坐车去了,没一会儿,奚年看见他在群里向东方诉苦:你小叔叔好难缠啊,还跟我抢年年。   奚年:……   东方昀没有再戴墨镜,奚年发现他的发色是棕色,瞳孔却跟亚洲人没什么区别,奚年也不知道他的头饭是染的还是天生的,他的五官倒是跟东方简一样,十分深刻。   光看身材容貌,奚年是看不出他的年纪的。   上车没一会儿,他就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奚年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东方昀看着他,嘴角翘起:“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   被聂康套话就算了,被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套话,奚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还承认还是该否认,对他来说,只要不牵扯到傅绥,性取向这种事倒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是东方昀的态度有点奇怪,他承认了可能会有点麻烦。见他不说话,东方昀笑意更深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奚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是否认了,东方昀下一句会说,你看我怎么样?   于是奚年直接说:“有。”   东方昀有点遗憾的样子:“你们在一起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   “你认识东方简,应该知道我们家很有钱的。”   奚年不知道他们交流怎么会到这一步的,这一刻或许是因为东方昀的态度过于自然,也或许是因为想要摆脱麻烦的心理给了他不少勇气,他深吸口气道:“我在准备告白。”   东方昀像出一点都没听出他的拒绝:“那你要是失败了可以考虑我,或者你们要是在一起分手了你也可以考虑我,我愿意等你一年、”他伸出一根手指,又加了一根,“不、两年。”   “不用。”   尽管奚年说告白也只是临时起意,但听到他这样的话,本能地不太高兴,东方昀就又笑笑说:“好啦我不是故意的,祝你告白成功。”   奚年看了他一眼,预感这一次的录制可能不会太顺利。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节目组提前给了他们一点提示,晚上就告诉了他们明天挣钱的方式,做点小生意。   夏柏阳想都没想就说:“我要卖烤串。”   蒲弘毅看看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也说:“那我卖糖葫芦吧。”   安若若也很快确定:“我插花。”   最后他们都看向奚年,奚年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摆摊挣钱的才艺,夏柏阳兴冲冲地说:“火锅不太行,你可以卖麻辣烫,我们一起。”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适时提醒:“食材汤底调料都需要你们自己准备,我们只提供初始资金。”   夏柏阳立刻改口:“那就关东煮。”   奚年却想到一点别的:“我可以卖饮料吗?”   他话音一落其余几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个结果,节目组似乎没有限定他们的生意里面必须加入“个人才艺”。   “可以,但是不得高于市场价。”   他们目前不知道本金有多少,肯定不会多于旅行必须的资金,不然什么都不做拿着初始资本就行,就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个盈利的问题,相对而言,饮料的利润并不高。   “现在没定下也没不要紧,你们可以明天上午再做决定,这一次节目录制的时间主要是在晚上。”   晚上……那应该是在夜市,奚年想了想,夜市中可以做的事,在糖葫芦摊子边上再支个棉花糖的摊子?   奚年暗自摇头,都是甜的,主要客户都是小孩子,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他最终也没有确定,准备明天看一看再说,现在他们连夜市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一次的旅行地点会在草原,不知道明天的录制会在哪。   安若若的丈夫姓章,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奚年第一眼看见觉得他有点像大学里的老师,不过他是做生意的。   这边一散场,他就说要请大家吃饭。   加上东方昀,这期节目八个嘉宾已经到了六个,六个认识但不是特别相熟的人,聚餐还是在酒店餐馆比较合适。   但他们现在是在一家民宿,去大一些的餐馆酒店肯定是要开车的,安若若翻了个白眼:“章先生,章老板,出来旅游别搞那套。”   章先生无奈地笑笑:“那你说怎么样好?”   “在这吃点就行了,今天不算录制,我们的食宿节目组提供的。”   章先生看了看其他人,妥协地说:“以后有机会请大家吃饭。”   这里靠近草原,晚饭很有地方特色,许多菜奚年都是第一次吃,肉食比较多,奶茶味道有点奇怪。   吃完饭他各自回房间休息,奚年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是去看通话记录,明明没有未接来电,他也说不清这样做的原因,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拇指会点在那个十分熟悉但是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号码。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奚年慌了一下,他其实没想打电话,下意识地挂了,这时候电话已经响了两声,不知道傅绥那边会不会有来电提示。   奚年等了一会儿,手机没什么响动,傅绥应该是没有接到,他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他看看手机,不太确定地想,他的潜意识好像“故意”打了个电话。   奚年挣兀自纠结,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傅绥的电话到了。   “什么事?”   什么事?奚年飞快地想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的事,最后说:“台词……”   “你今天练习了?”   “嗯。”   奚年确实是练了,不过远远不到他觉得可以让傅绥验收的地步,他今天基本都的路上了,傅绥又没有催过进度。   但现在,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合适的借口了。   “陆成蹊的词?”   陆成蹊是当初让奚年因为颜值上热搜的角色,也是因为这个角色,他的演技受人诟病,奚年练习的确实是这个。   “你……”他想问你怎么知道,又觉得傅绥知道也不奇怪,傅绥一向很了解奚年,于是他改口说:“是。”   “开始吧。”   奚年念了两句,忽然意识到,傅绥既然猜到了他会拿陆成蹊练习,那他应该也看过、了解过陆成蹊这个角色了。   他有一种小学生写作文被家长检查的窘迫感,强忍着羞耻,他念完了那一整集的台词,确实只能称得上念。   奚年觉得他已经把之前学的都还回去了。   傅绥倒是没有说什么,对奚年,他总是格外宽容,但也没有评价,奚年不需要虚假的夸奖。   他只是说:“记性不错。”   这么多的台词,奚年往下说的时候几乎没有卡壳停顿,奚年不太好意思地说:“以前背过,现在……”   他说话时听到了敲门声,这里的房间不大,奚年就在床上,离门也不远,电话那样一头的傅绥也听到了敲门声。   “有人敲门。”奚年一边说一边起身。   “夏柏阳?”   “不知道。”奚年实话实说,他穿好拖鞋走过去开门,手机却没有放下。   傅绥也没挂电话。   奚年开了门,门口站着今年十八岁但是比他高的棕发男生。   “有事吗?”   东方昀理直气壮:“我睡不着来找你啊。”   “谁?”傅绥在电话那头问。   “一起录节目的嘉宾,是东方简的小叔叔。”   “嗯。”傅绥应了一声,仍旧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东方昀转转眼睛:“你在给他打电话?”   他,指的是奚年喜欢的人,奚年没有否认,东方昀看了他一眼,忽然改口说:“晚安。”   “晚安。”   奚年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睡不着,非要找个人说晚安?关上门,奚年回到床上,发现傅绥没有说话,他试探着“喂”了一声。   才又听见傅绥的声音:“说完了?”   “说完了。”   沉默了大约有三十秒,傅绥又说:“他喜欢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十分笃定的口吻。   奚年不知道该怎么和傅绥去谈论这个话题,傅绥沉默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卢潇潇也喜欢你。”   “你呢?年年,你喜欢谁?”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似乎也更轻,像是耳边的呢喃,似问似叹。   奚年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傅绥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转而问他:“手表带了吗?”   奚年不知道傅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奚年上学的时候用手表多过用手机,因此有戴表的习惯,傅绥是知道的,他还送过不少,奚年的表基本都是他送的。   紧接着他想到,傅绥问的其实是他有没有戴前几天傅绥刚送他的,那名为“手表”的手表的复刻品,还没有正式上市的表。   “带了。”   “录制的时候记得戴。” 第53章   “你的手表和特别啊……”   身子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奚年下意识回头看去,东方昀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   “特别普通。”   这些奢侈品品牌之间竞争协作关系不少,东方简对大部分品牌都很了解, 一样姓东方, 东方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这表还没正式上市,来源渠道就那么几个,戴在奚年手上一点都不难猜是哪来的。   奚年原本是在的停他说话, 听完却没有回应他。   东方昀这话也不像是等他回应的,奚年小心翼翼地用长柄的不锈钢大勺子舀了一杯绿豆粥,然后用塑封机封好。   在经过精心考察之后,他最终决定卖冷饮,现在天色刚刚暗下来, 夜市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他们都在做准备工作。   章先生在给他太太打下手,这没有人说什么,毕竟他来就是为了照看自家夫人的, 而且安若若选的是插花,章先生对此一窍不通,他参与也不影响什么公平。   东方昀就不一样了,他没有特权, 不能给导游们帮忙。   节目组没叫他参加录制, 但也没限制他的自由, 反正合同签的是一天, 给的也是一天的钱,他要在镜头前晃, 节目组也不会拦着他。   于是东方昀就在夏柏阳和奚年身边闲晃, 一开始他看着夏柏阳调配酱汁腌制肉类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当夏柏阳试着烤了几串之后,他就提议要试吃。   夏柏阳塞给他两把,并告诉他不辣的给奚年,他就过来了,正看见奚年在封冷饮。   这里是允许自由摆摊的步行街,据说十几年前很热闹,三年前为了整顿市容市貌取缔了,现在又重新开放,不过管理上要严格许多,奚年操作的时候戴着帽子口罩手套。   他封好了手上这一杯,觉得烤肉的香味好像离自己有点近,回头正看见东方昀在吃烤串。烤串刚出锅,有一点烫,他一边吸气一边吃,看上去有点好笑。   见奚年回头,东方昀分出了不辣的那部分:“夏柏阳叫我给你的。”   奚年原本想拒绝,想想还是拿了两串:“你吃吧。”   东方昀耸耸肩:“不加辣没有灵魂。”   他说着去找夏柏阳加辣了。   奚年吃完了烤串继续封冷饮,绿豆粥,冰牛奶,银耳红枣汤各封了十杯之后,他坐在了可以无限重叠收纳的蓝色塑料凳子上。   从他的角度看去,蒲弘毅正在做冰糖葫芦,照他的说法是:“冰糖葫芦大家都吃过,可以看着现场做的不多,讨个噱头。”   夏柏阳已经迎来了第一波顾客,应该是没吃完饭直接过来吃串的,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点了不少。   于是东方昀又到奚年这来了。   “给我来杯冰牛奶。”   奚年直接从封好的饮料中拿了一杯给他。   “多少?”   他刚刚还白吃了夏柏阳的烤串,奚年以为他只是来蹭喝的,没想到还要给钱。   “不用。”   “怎么不要啊,你的收入关系直接关系到明天的旅行质量。”   “不差这一杯。”   “这可是开张第一杯,不信你等着看,收了我的钱立刻财源广进。”   奚年指了指二维码:“承惠两元。”   东方昀扫了钱还没到账,夏柏阳就喊:“年年来两杯冰牛奶、一杯绿豆粥、一杯银耳汤。”   夏柏阳把奚年的饮料也放到了菜单上,东方昀应该是早就看见了,刚才才会那么笃定。   一般来说烧烤摊一定会配上饮料,但是夏柏阳没有那么多的本金,他跟隔着两个摊位买饮料的老板达成了一个合作,酒水饮料都用他的,夏柏阳拿提成,多了一个渠道,那老板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不过夏柏阳依旧优先推荐奚年的饮料,不光如此,他还弄了点满赠的活动,安若若那里的花,蒲弘毅的糖葫芦都在他的满赠清单上。   不过满赠的门槛不低,大部分人都到不了,看见了有兴趣的,他也会直接推荐。   过一阵就是中秋庙会,夜市上已经开始预热,卖糕点的铺子已经开始卖月饼,这夜市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开放宣传,和节目组合作也是因为这个。   夜市里光线不能说差,但也说不上很好,他们又各自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围裙,和这条街上其他的人一样的装束,一开始倒是没有人认出他们来。   但毕竟气质上有很大差异,等到街上人开始多起来,往他们这来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又有人眼尖看见了隐藏过的摄像机,往这边走来的人就更多了。   奚年没想到第一个被人认出来的会是他。   比起大众向的知名度他不如蒲弘毅和安若若,要说起当红,他自认也不如夏柏阳,以至于被人喊出名字的时候他毫无防备,下意识抬头看去。   原本奚年是在低头装冷饮的,隔着一个冰箱站在对面的女孩,看着他,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奚年?”   奚年一抬头,她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激动地问:“你在录节目吗?”她左右看看,“傅绥在吗?”   她看出名字的时候,奚年在思考,她要是说合影或者签名该怎么应付,没想到她是傅绥的粉丝。   那女孩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立刻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她支支吾吾地,最后说,“哎呀,就是我看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嘛?”   她说这话的释藏,睁大眼看着奚年,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肯定,奚年没有直接回答,他当然可以说关系很好,但这话他来说不适合,有时候粉丝想法很简单,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会迫切地想要跟身边的小伙伴分享,而有些言论一旦发在公共平台,接下来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奚年亲口承认自己和傅绥关系十分不错”这样的话,客观上没有任何问题,却很容易落人话柄,说到底他和傅绥的差距太大了。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给人不必要的期待,奚年解释道:“他在拍戏。”   奚年封好了饮料,递过去,那个女孩本来还想说话,看见有人过来了才不甘不愿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兴奋,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不能破坏节目的录制。   不过她站在一边没有走,等奚年又卖出去四杯冷饮,小摊前短暂地空闲下来,她才又说:“可以再给我拿几杯吗?我带回去。”   两块钱一杯的冷饮,她一口气买了五十杯,想要照顾生意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不过节目组也不会跳出来阻止,让明星来摆摊,这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只要秩序不失控,问题都不大。   奚年原本想说五十杯很沉,但是那女孩抢在他前面说:“我朋友也喜欢你,让她们知道我在你这喝了冷饮却没带回去,我就完了。”   因为量比较大,中间有顾客来了,那姑娘都是让别人插队的,她自己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   等到奚年都打完了,她才依依不舍地说了再见。   夏柏阳那比奚年热闹多了,大概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容易吸引什么样的粉丝,夏柏阳的粉丝有和他一样的好人缘,组团过来的,一共四个女生,看样子像是一个宿舍的出来玩,其中一个人认出夏柏阳之后,他就多了四个服务生。   一个烧烤摊子上那么多女孩子传单送菜揽客,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不少人因此驻足,而人大抵都有从众心里,哪里人多久爱往哪凑,一下子这边小摊附近围满了人。   夏柏阳因为资金有限,一开始准备的东西不多,中途收拢了一部分资金只有,他又进了一次货,是提前联系好叫人送过来的。   奚年也补了一次。   蒲弘毅那边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一个晚上卖出去了将近两百串,而最便宜的山楂糖葫芦一串也要六块钱。   至于安若若,奚年对花了解不多,只知道情人节的时候价格会涨,不知道原来成本几十的花一旦成了花束,身价能翻上好几倍。   因为节目组规定就是“今天”的营业额,所以十二点之后的不计入,安若若不到十点就已经结束回去了,蒲弘毅也没到十一点,奚年和夏柏阳到食材差不多都用完,过了十二点才结束。   他们大致算了算盈利,夏柏阳的营业额很高,不过他的设备租金、摊位租赁也是最贵的,成本一下子算不出来清楚,得等节目组去做结,奚年算了算自己的,应该也有将近一千。   夏柏阳感慨:“原来夜市摆摊那么挣钱啊。”   奚年点点头,他的消费观挺质朴的,如果只是他自己,这个收入完全足够他生活,夏柏阳好奇地问:“你一个月开支多少?”   “上学的时候四千左右。”他出道以后虽然收入不多,但是比起大部分的同学还是很宽裕的。   “那不是吃顿饭就没了?”   东方昀不知道什么不见的,现在又出现了。   “你上哪去了?”夏柏阳也觉得奚年很省,不过注意力被东方昀转开了,问他,“你上哪去了?”   “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有很多游戏。”   夜市当然不只是吃,还有很多玩的,奚年觉得他们要是摆个套圈摊子说不定也能挣点,不过套圈的摊子,摊主往往都是百发百中,他们没练过恐怕不行。   回到了昨晚住过的民宿,节目组把手机送来了,上一期收手机主要是因为嘉宾比较特别,给他们一个惊喜,这次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今晚的内容比较特别,节目象征性地收了手机防止他们作弊。   和上期一样,手机回到手中电是满的,节目组在这方面一向都很贴心,奚年想到昨天他惨不忍睹的台词练习,不知道今晚傅绥有没有给他打电话,不过傅绥应该知道他在录节目。   奚年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奚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觉得“果然如此”,他昨晚提过一句,今天的录制时间应该是晚上,傅绥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没打电话来才是正常的。   然而在习惯性清理红点的时候,奚年看到了几条信息。   几点结束?   结束了给我电话。   奚年仔细核对了一遍号码,确实是傅绥,第一条的时间是下午,节目组已经收走手机,而他应该是忙着找冷饮供应商,第二条是晚上九点。   奚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不确定还要不要打,万一傅绥已经睡了……那万一在等我呢?奚年拿捏不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傅绥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困意。   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这么晚了,肯定是不可能念台词的,奚年今天也没练习。他努力思索着还有什么话能说,终于憋出来一句:“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傅绥的作息相对而言比较规律,但现在他在剧组,说不定是在拍夜戏。   果然,傅绥说:“刚从剧组回来。”   奚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许该说晚安了,沉默中奚年又思索起来怎么说晚安比较不突兀。   这时他听见傅绥问:“手表,戴了吗?”   “啊?”奚年很快反应过来,“戴了。”   “嗯。”傅绥没有再说话。   奚年听着他沉静地呼吸,忍不住想,大半夜地叫我打电话就为了问我这个? 第54章   奚年将近两点才睡, 夏柏阳和东方昀估计也差不多,不过因为东方昀提前来了,奚年不用去机场接他。   夏柏阳和蒲弘毅都是大早起来的。民宿的隔音算不是特别好, 他们起床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奚年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持续了至少十分钟,等他们的交流结束, 奚年反而睡不着了。   他干脆也起床,视线落在那简简单单的手表上,他忽然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做过的题,就是那种很简单的帮爸爸妈妈做家务, 洗碗、拖地、煮水,至少需要花多少时间。   头一次做到这样的题目时,奚年老老实实地把几项时间都加起来了,但其实有些事情是可以同时做的, 就像傅绥总是一起做两道甚至三道菜。   奚年隐隐觉得傅绥在做什么事,从跟他一起录制节目、带着他一起拍戏,到现在要他戴着很容易猜出来历的手表,傅绥的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帮他发展事业。   奚年不用去接他的游客, 但是节目组另外给了他一个任务:去喊其他的游客起床。   一开始奚年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事, 一直到他敲了整整两分钟的门,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奚年甚至东方昀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看身后的摄像头,犹豫着要不要叫老板过来开门看看, 又怕东方昀还睡着, 就那么带着摄像进去不太好。   这次跟拍的导演是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男士,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直接把钥匙给奚年,并向他解释:“之前就沟通过的,如果提前来的话会多一个叫起床的环节。”   奚年这才接过钥匙,打开了门,东方昀果然还睡着,不光如此,房间里多了三个人他也没有分毫察觉。   平心而论,东方昀的睡相倒也不能说太差,头是头脚是脚的,就是侧着半抱着枕头,侧着脑袋,嘴角有可疑水光。   奚年试着喊了一声:“东方昀?”   东方昀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睡得很香,奚年站在床边,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叫人起床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件陌生的事,在家的时候傅绥不需要他喊,真要说起来还是傅绥喊他多一点。   而傅绥喊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赖床,顶多闭上眼再休息五分钟,记忆之中,只有一次,晚上失眠第二天实在困得厉害,傅绥喊他之后他又睡着了。   奚年本以为东方昀可能会醒来又闭眼,清醒不过来,没想到他直接就没醒。   他回头去看正对上摄像头,而镜头之外的跟拍导演抱胸看着他,一点要提供帮助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好又回过头来,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东方昀。   这一次东方昀呓语一声,奚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松开,然后再没有响动了。   奚年奚年看看跟拍导演,见他没有要催促的意思,站在一旁拿出手机,在群里问怎么喊东方昀起床。   没有人回复,估计需要等一会儿,奚年准备等两分钟看看,而然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收到了东方简的电话。   手机就拿在手里,奚年接得很快,东方简说:“你把手机音量调最大,然后放他耳朵边。”   奚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觉得这多多少少有点不厚道,但转念一想,人家是自家人,没那么多顾虑。于是照着东方简说的,把音量调高然而放到了离东方昀的耳朵大约十公分的地方。   正好东方昀是侧躺着,一边耳朵朝上,这样的动作十分方便。   过了大概有十几秒,东方简说:“好了?”   接着是一秒的沉默,随后奚年就听到了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东方昀起床!”   奚年视线中,一直双手环胸围观的跟拍导演都震了一下,东方昀一下就睁开了眼,看上去有几分茫然。   看见了房间内的三个人,依旧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奚年轻咳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起床了。”   东方昀终于清醒过来,抓了一把头发,看着奚年不太确定地问:“刚刚……是你喊我?”   东方简喊完就挂了电话,看样子是十分笃定自己的音量一声就能奏效,不等奚年回答,他又自我否定:“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他摇头连说了几声不对,然而肯定道:“是东方简对不对!”   奚年没有否认,东方昀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算那声音是东方简,也得有人在他耳边放才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奚年,似乎现在才真正认识他。   跟拍导演终于出声:“我们今天要去草原,然后在那里露营,这一次的录制到明天早上结束。”他说着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出发,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也就是说你还有二十五分钟。”   奚年不想面对东方昀的控诉的眼神,主动说:“早餐要吃什么?”   东方昀奇怪地说:“早餐?随便吧。”   奚年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平时大概是不吃早餐的,当代年轻人的普遍现状,晚睡晚起不吃早餐。   他点点头出门去,作息饮食不规律的年轻人中肯定是不包括孕妇的。   奚年出去的时候,安若若和章先生正从外面回来,章先生扶着她,看样子是出门散步去了。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奚年来到餐厅,餐厅不算很大,不过民宿本来也只提供早餐,而每个人的早餐时间不同,很容易就错开了。   现在餐厅里就没什么人,可以容纳八人的长餐桌上放着可供挑选的早餐。   餐厅边是开放式的西厨,另一头则是电视,现在正在播放电影,是傅绥的电影,奚年多看了几眼,不确定这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老板无意间选的。   民宿的老板是一位眼角有细纹的女士,这个圈子里呆得久了,奚年对于判断女性的年龄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说这位女士看起来是四十岁上下,留着披肩的长发,穿着亚麻长裙。   她看见奚年来了,就给他介绍了一下餐桌上的食物,又指了指厨房那边的微波炉:“做好有一会儿了,可能有点凉,可以去加热。”   现在已经接近九点,又有几波早起的人,剩下可供挑选的东西不多,奚年给东方昀装了两只包子一杯豆浆,他自己也差不多,不过是芝麻流沙馅的包子,吃起来略微有一些甜,好在豆浆没有加糖。   因为这次的目的地一样,又只有他们四个人,节目组准备的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汽车行驶了大约三个小时,中途在休息站用了午餐,十二点半,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奚年以前来过草原,不止一次,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度假,记忆鲜明又模糊,只记得当初是国庆假期来的,路上的人很多,草原上人应该也不少,但是草原足够大,即便人多,也不会显得拥挤。   那一次奚年没有骑马,因为他水土不服很严重,前三天都在过敏发烧,他们是在医院度过的,等到他出院了,妈妈也不敢让他去玩,为了不让他眼馋,奚爸爸也被奚妈妈勒令不许去骑马。   奚年后来在草原上骑马是跟傅绥一起,不过不是专程来度假的,傅绥是来拍戏的。那是夏季水草丰茂的时候,正好也是暑假,奚年就一起过来了。   见过傅绥在马上的样子,奚年当然也想尝试,不过他没找傅绥,剧组里有专门请来教演员们骑马的人,他空闲的时候就会来指导奚年。   那几天见缝插针地学,奚年也就是学会了上下马,骑马散步,不过回去之后,傅绥就偶尔会带他去马场玩,可惜傅绥时间有限,奚年又不爱一个人去,至今他的骑术也没得到很大的提升,只是比新手好上那么一点罢了。   东方昀倒是像到了自家场子,一下车就伸了个懒腰,十分自信地问奚年:“你会骑马吗?需要我教你吗?”   奚年摇摇头,不觉得今天骑马是必须体验的项目,别人不说,安若若肯定是不行的。   加上上一期的结余,这一次四组旅行资金其实差别不大,只有夏柏阳组比较多。资金有限,可能也骑不了。   他正想着就看见远处又驶来了几辆车。   几辆商务车很快到了近前,夏柏阳和蒲弘毅各自带着他们的游客下车,奚年也终于见到剩下的两位嘉宾。   蒲弘毅身边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两鬓斑白,不过头发很短,人也清瘦,看上去很精神,奚年没见过他,但是无数次听到过他的名字,他是一位编剧,笔名叫三木。   夏柏阳招待的是他同公司刚出道的一个男孩,叫纪澜,和东方昀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和东方昀完全是两个性子,安安静静跟在夏柏阳身边。   这男生是夏柏阳同公司的人,这种事其实很寻常,说白了就是资源置换,后头的弯弯绕绕跟她们没有关系,反正人都来了,他们好好录节目就行。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就一起进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帐篷,主人家说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煮了奶茶招待他们。   那奶茶闻起来很香,但喝起来的味道有点奇怪,奚年不大适应,其他人跟他差不多,只有蒲弘毅和三木看上去适应良好,拿到奶茶的时候他们还对视了一眼。   奚年猜测他们应该是以前就认识,或许一起在草原上生活过,那时候的剧组跟现在不一样,拍外景是很常见的事。   奚年拿着奶茶小口喝,夏柏阳一口就干了,主人家一看又给他满上了,夏柏阳懵了一下,然后也开始小口喝。   一杯奶茶下肚,导演终于露脸了。   他拿着四个信封来的,示意几位导游每个人抽一只,里面就是这一期各自要完成的任务,用时最短的一组和上次一样,下次录制可以额外增加一部分旅行经费。   “这一次你们随便玩,这个任务是额外的环节,如果你们不想要那五十块钱,可以不去做,你们也可以互相交换,条件自己谈。”   他说完东方昀就撺掇着奚年:“快抽快抽。”   奚年随便拿了一个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A4纸,纸上打印着一句话:放飞风筝三百米。   “三百米?!”   东方昀正凑过来看,看到风筝的时候还听开心,嘴角都来不及翘起来又看见了后面的要求,顿时惊呼出声。   风筝大家都放过,但是三百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到的高度,草原上放风筝的条件无疑是很不错的,场地空旷视野开阔,还有风,可对于没有怎么玩过风筝的人来说依然有很大的难度。   安若若抽到了骑马过障碍,章先生立刻说:“我们不做这个。”   然而决定权在导游,安若若看了他一眼:“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经常去骑马?”   “哪里,我平时不都是打高尔夫吗?”   “那上次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在马场吗?”   章先生愣了一下,语气变得迟疑起来:“你不是说,没事吗?”   安若若没有说话,章先生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事儿,算是领了这个任务。   剩下蒲弘毅组是搭建帐篷,夏柏阳组是放羊。   领了任务之后大家各自吃饭,接着就开始学习各自需要掌握的技巧,奚年和东方昀拿到了他们的风筝,为了方便观察,确保在一百五十米外依旧能看清,节目组准备的风筝比平时常见的要大一些,大约有两米宽,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这样的风筝当然也要重一些,放起来就十分困难。   “我们可以放弃任务,你想去哪玩?”   任务可做可不做,自由度很高,下一期的旅行资金也跟游客没有关系,参不参与任务完全看导游。   这个任务显然不简单,如果做任务,他们可能要花很多的时间。   东方昀说:“那不行,我一定要帮你赢。”   但这不是他说了算的,他们还在查攻略不断尝试的时候,章先生已经成功骑马越过障碍,继而开上敞篷的越野车带着夫人兜风去了。   蒲弘毅这边在按部就班地搭帐篷,夏柏阳他们一早就骑着草原摩托赶羊去了,奚年不清楚他们的具体目标,是放一天或者是赶着羊群到某个目的地,总之目前看来除了安若若组,暂时还没有人成功。   奚年回头看了一眼,东方昀把风筝捡回来了,导演亲自过来看了看,然后宣布:“掉水里了,还要继续吗?继续的话你们得自己掏钱买风筝。”   “……”   “……”   明导看他们不说话,自顾自地说:“或者你们要等风筝干?也行,这种防水布干起来快。”   奚年看向东方昀:“你是游客,你说了算。”   东方昀一开始说的是一定要赢,但很明显现在赢的人就是安若若了,只有第一名能拿到奖金,他们放不放风筝,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这毕竟是在录节目,到时候要往外放的,如果要放弃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现在半途而废就不好看了。   最后奚年另买了一只风筝,他算了算手上的钱,草原上没有什么收门票的地方,无非是租车租马,吃吃喝喝,奚年手上八百多足够他们玩一天,但要是在这放风筝,照着风筝的损坏速度,可就说不好了。   奚年不知道后期节目会怎么剪辑让画面看起来变得有趣,照他的推测,应该是一次次失败的集锦,暮色四合的时候或许能成功。   最后跟他想的结果也差不多,在经历了一次断线,一次风筝落进羊群里又被踩坏,以及无数次坠落之后,风筝线终于成功放出去了一大半。   在刚刚风筝出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节目组达成共识——高度难以判定,就看手上放出去的线。一捆线是五百米,但是没有具体的标识,放出去了多少只能自己估量,具体测量得等风筝掉下来。   到了这个高度,只要风向不变,慢慢放线并不难。   东方昀忽然面色一变:“别掉别掉。”   这是他们放得最高的一次,现在还不确定到没到三百米,保险起见还是多放一点出去。他一边喊一边逆风跑,看见不远处有一匹马,对着奚年的方向喊道:“马!马!马!”   奚年还没动手,那边马的主人、看他们录节目的牧民倒是主动把马牵过来了。   一手控马,一手放风筝,同时要注意风向,难度颇高,最后东方昀索性放开了跑,强行拖着风筝又放出去了几十米,眼见着风筝越飞越低,一个镜头对着风筝,一个追在后面跑,好在节目组对这种突发事件早有准备,一旁敞篷越野上还有一位摄影师叼着烟待命。   等到风筝终于落地,东方昀手里的线已经快要放完了,这时候已经将近四点,大家约定好了六点左右集合,晚上有晚会,经过这一下午的奔波,节目组也要给各位嘉宾留出一点个人时间收拾休息,因此没有再为难他们。   奚年想到前几天都跟傅绥有通话,想着今晚或许又要很晚才能结束,就提前给他打了电话。   傅绥今天仍旧要拍夜戏,但下午收工很早,很多人会趁这个机会睡个午觉补眠,傅绥即便在家也很少午休,何况在外。   燕鸿昇也没有,不过他跟傅绥不一样,他是在午餐之后开工之前就午休过了,他的作息即便在剧组也很规律。   燕鸿昇邀请他:“我们一起去坐船。”   傅绥在酒店或是剧组,多多少少会有人来打招呼,就跟燕鸿昇一起去了。燕鸿昇说的坐船,其实是竹筏,而竹筏虽然能漂浮在水面,但是水会漏进来。   傅绥看到竹筏就说:“你去吧。”   他一副我在这看你的样子,燕鸿昇看见他的耳钉反了一下光:“你现在很像齐凛。”   接着他说:“要是奚年在就好了。”   这前后两句话其实没有任何关联,前一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后一句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慨,隐藏的含义说,如果奚年在,就有人跟他一起去划船了。   奚年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傅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避开他,直接接起电话。   他们在水边,即便现在风不大,水击湖岸的声音依旧很明显。   奚年下意识以为傅绥是在片场,他们在水边取景,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打电话的时机不太好。   “你在忙吗?”   “没有,不在剧组。”   不在剧组,那是出门去玩了?在他的印象中傅绥其实不喜欢旅游,傅绥有空的时候都是在家的,勉强能算得上是旅游的时间应该是他假期去剧组的时候,傅绥偶尔会带他在附近转转。   “你一个人吗?”奚年忍不住问,问完就觉得这样不太好,或许问在哪更合适。不过傅绥直接回答了:“燕鸿昇也在。”   燕鸿昇显然很懂礼貌,明明刚刚还在聊天,但是傅绥接电话,他就保持沉默,傅绥提到他,他就也板板正正地打了声招呼:“奚年你好,我是燕鸿昇。”   奚年有些迟疑地回应:“燕导好。”   不过傅绥没有开扩音器,奚年说话的声音又没有那么重,燕鸿昇听不太清,于是他说:“傅绥没有把手机给我,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接着又解释,“我喊他来划船。”   奚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傅绥倒是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把手机给他了。   燕鸿昇跟他说谢谢,然后对电话说:“傅绥把手机给我了。”   奚年想了想他们现在取景的地方,当地的竹筏比较有名,猜测道:“你们划的……竹筏?”   “是的,要是你在就好了。”奚年以为他是想跟自己一起玩,正想说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玩,就听燕鸿昇继续,“这样傅绥就不会叫我自己去了。”   这样听起来重点像是在傅绥,像是在说傅绥到了地方反口,不跟他玩了。   不过也是,要不是之前录综艺的时候真的跟傅绥一起漂流过,奚年也想不到傅绥会玩这样的游戏,竹筏比漂流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身上不会打湿,但除非脱鞋,不然鞋子一定湿。   他倒是见过傅绥穿一身宽袍赤足站在水边的样子,那是可以当截图的电影画面。   “说完了?”傅绥低沉的嗓音传来,接着奚年听到燕鸿昇说:“没有。”   “奚年,我要去玩了,再见。”   “再见。”奚年也说。   手机再次回到傅绥手里,他解释了一句:“船上有船夫。”   意思是叫奚年放心,燕鸿昇不是一个人去的,奚年想想也是,毕竟不是顺着水道漂的橡皮艇,而是需要撑竹篙的竹筏,多半是有船夫的。   他不知道,傅绥没说,这里的竹筏,如果只是租用,一小时内25,而如果请人撑竹篙,要加30,燕鸿昇是准备了25元零钱来的。   “今天在做什么?”   “放风筝。”奚年忍不住说,“放了一个下午。”   傅绥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些许不情愿,开开心心地出门踏青放风筝,和有目的性地为了一个目标放风筝相比,虽然后者也能带来成就感,但显然是前者更让人轻松愉快。   “你一个人?”这次轮到傅绥问了。   奚年忽然想到上一次,傅绥说的“他喜欢你”,再结合他刚才也问了一样的问题,有种微妙的窘迫感。   “东方昀跟我一组,这一期的内容是,每组一个任务,完成后自由活动。”   傅绥听完未做评价,只是应了一声,奚年一时也想不到要说的话,静默相对中傅绥说:“顾析联系我了。”   之前奚年问过傅绥能不能养顾析的鱼,当时他同意了,都在一个圈子里,以顾析的人脉,即便之前跟傅绥不熟,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也不难。   “嗯?”   “你录完节目回去,去她家,把那三条鱼接回家。”   奚年沉默片刻,意识到这背后的含义,他一直都知道顾析在给自己处理身后事,而现在她已经无力照看那几条鱼了。   “暂时不要放进水族箱,”他停顿片刻说,“具体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   奚年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天空,正好是日落时分,草原上的日落无疑是壮丽的,整片天空自西向东,铺染开绚丽的颜色,金色、红色或是金红色,紫红色,明亮而耀眼的色泽看不出界限。   他忽而想到了一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奚年看夕阳的时候夏柏阳他们才赶着羊回来,其他人都在节目组提供的不进行拍摄的私人环境中整理休息,只有奚年早早地出来了。   因而夏柏阳看见的只有他一个,经过他一番诉苦,奚年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放羊再带羊回来这一整环,而是把羊赶到某个目的地就行,问题也在于这,他们没有经验,羊群的方向不好控制不说,还容易走散,为此这折腾了一个下午,羊群已经在路上吃得差不多了,就干脆一起回来了。   奚年一时无言以对,他们的任务其实都差不多,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在于会不会,章先生就是“会”的那一种,他和夏柏阳组都算是不会,只有蒲弘毅和三木,他们那是必须花时间的工作,但难度不高。   只能说,抽签也是种本事。   到了草原,晚上必然是篝火晚会,他们坐下的时候夏柏阳和纪澜还没出来,太阳已经看不见了,西边还有一点点的光亮。   安若若手上拿了一瓶面霜,看见奚年就往他手里伊一塞:“烤火皮肤容易干,晚上难受,抹一点。”   “谢谢若若姐。”   奚年低头看了一眼,是他没用过但听说过的很贵的面霜,他拧开盖子,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小刮勺,就用中指蘸取一些抹在了左手手背上,他正准备还给安若若,却见安若若一脸嫌弃:“你这有什么用。”   她自己上手挖了一块直接点在了奚年脸上,笑眯眯地说:“自己抹开。”   接着她就把视线转向了刚出来夏柏阳和纪澜,纪澜刚给她打招呼,就被她抹了一脸,然后是夏柏阳。   东方昀双手环胸抱臂:“我用过了。”   奚年夏柏阳纪澜同时看向他,他一下就炸毛了:“怎么了?男人不能用护肤品吗?”   他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圈内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用护肤品,好歹也是要上镜的脸,奚年每次洗完脸都会抹面霜。   他们就是都没来得及拒绝,奚年感受着脸上抹开之后还是有一些腻的肤感,觉得安若若这个面霜,锁水效果或许真的不错,就像在水面铺了一层油。   这边四个照看好了,安若若就把面霜递给蒲弘毅和三木,这两位她都喊老师,也就没有直接上手,而章先生显然是出来之前就已经用过了。   草原上的篝火,跟奚年想象中的火盆里烤火大家围坐一团的场景有点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篝火搭得很高,烧起来很旺,似乎连这一片夜空也红了,这样高的火焰,人当然不可能就近围坐,所以大家都坐得还挺远的。   这样一来圈子就显得很大,他们几个人远远围不满,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马蹄声,还有远远传过来的笑声。   看来这才是这一起节目的重头戏,难怪下午的录制显得那么随意,不管他们是做任务还是玩,晚上节目组都给他们准备了难忘的旅行体验。   自己出门旅行,很难碰巧撞上当地人的聚会活动。   东方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游戏机,夏柏阳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悄声对奚年说:“这小屁孩天天玩游戏,也没见多厉害。”   他这厉害的标准,不用问,肯定是跟梁恺禹比的。   他音量没多低,没有背着东方昀说话的意思,东方昀听见了,头也不抬地回击:“那也比你强。”   纪澜看看镜头的方向,问夏柏阳:“夏哥玩什么游戏?”   东方昀收起游戏机,嗤笑:“他什么都玩,什么都不会。”   夏柏阳忍无可忍:“我以前过年在家打麻将就没输过!”   奚年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纪澜原本是想把话题往游戏方向带,他也玩游戏,玩得也还不错,男孩子玩游戏,不管是玩得好、或是像夏柏阳这样“什么都不会”,都是个不错的宣传方向。   但现在东方昀一接话,他再说游戏就有点突兀,他有点羡慕东方昀这种肆无忌惮,他就没这样的底气。   夏柏阳说完转向奚年:“你别不信,我看东方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过几天咱们喊老卫一起打麻将。”   “我不会。”奚年说。   “我教你啊。”   他们这边聊着天,那边陆陆续续的,人就齐了。   奚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能感受到快乐的气氛,还有一只已经烤好的烤全羊送上来,架在篝火上,高温很快激发了羊肉的香味。   同时,今天接待他们的、他们身后帐篷的主人,也过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马奶酒,有了白天的经历,没一个人敢大口喝下,马奶酒的口味也确实比奶茶更奇特。   奚年端着马奶酒,小口喝着,好在很快羊肉就被一块块分好送到他们的手里,奚年还能看到滋滋冒着油花,确实是很香。 第55章   奚年没想到最后吃最多的是安若若, 一开始大家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下午的活动量都不算小,这烤全羊热乎乎的又确确实实是很香, 不过毕竟是肉, 吃完了分到手上的那一块,速度也就放慢了。   这和普通的聚会,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概括起来无非也就是吃喝玩乐,不过吃的比重很大,玩乐主要在歌舞。   那烤全羊一层一层往里拆肉,第一次分的时候大家拿到手里的几乎都是肉,之后就开始带骨, 这时候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而第三轮,他们基本都没有要了,虽然很好吃, 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只有安若若,一开始吃得就不快,但是到现在也没停。   在这样的聚会上,作为客人的几个人, 无疑是很受关注的, 何况安若若明显是怀孕的样子, 主人照顾她更显周到, 基本上盘子里一空,就送新的到了, 而安若若也一直都没有拒绝。   夏柏阳看得目瞪口呆, 安若若没有结婚、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怀孕的时候, 跟他姐姐一样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别说烤全羊了,吃一根烤串似乎都对不起观众,这也是大部分女明星的现状。   怀孕之后胃口变大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样的吃法,夏柏阳忍不住开始担心她了。他都有这样的想法,就不用说章先生了,看着妻子,几次欲言又止,安若若终于像是吃够了,把还剩下放着不大两块羊肉的盘子塞进他手里,那意思看起来是很明显了。   章先生松了口气,并没有什么怨言,吃掉了剩下的两块。   而安若若摸了摸肚子说:“以前营养师叫我多吃点牛羊肉,我都只吃牛肉,没想到羊肉那么好吃。”   主人闻言很高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羊肉,好,要多吃。”   不过在他再次问起还吃不吃的时候,安若若摇头了,章先生松了口气,她今天吃了可能有一斤,这还是烤的,他有点担心她上火。   吃完了烤全羊,接下来主要是歌舞的节目,还有一些水果,大家一起跳舞的时候安若若也起来跳了一会儿。   这跟蹦迪有点像又不完全一样,一样的地方在于都是随便唱随便跳,跟着节拍随便来,跳的只是一个氛围,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重点是脚步,手是用来打节拍的。   篝火一直到很晚才熄灭,但是奚年回到帐篷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其实也才十一点。洗脸的时候奚年感觉脸上有一些刺痛,好在不算很严重,还真多亏了安若若提醒,提早做好准备,不然一晚上又是吹风又是烤火,明天恐怕真的无法上镜了。   第二天奚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了十分震撼的场景,太阳在东方,成群的雪白的羊群也在东方,早上,羊群已经醒来,在这里能听见嘈杂的动物叫声和人的呼喊声,另一边,主人正在挤牛奶。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只有对面帐篷走出来的人,无精打采的。   东方昀显然是不习惯那么早起来,奚年那天喊那么久没见他醒,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醒的。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出来了,安若若走出来的时候,衣服是换好了,头上却绑着束发带,手上拿着一支美容仪,安若若的美容仪跟奚年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他之前见到的电动的多一点,安若若用的是滚轮的。   奚年多看了一眼,她就问:“你要试试吗?”   奚年赶紧摇头,生怕晚了,她又跟昨天似的不由分说就直接上手了。   安若若滚了一会儿脸,又回帐篷去了,再出来头发已经放下来梳好,依旧没有化妆。   奚年注意到,今天来的人比昨天更多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要结婚,他们录制的时间不赶巧,如果在晚一天,应该能赶上婚礼。   不过毕竟是拍旅行综艺,不是拍草原婚礼纪录片,要是真赶上婚礼,录制的重点不知该放在哪,总不能拍嘉宾吃吃喝喝。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僧人衣服的人到了,主人过去迎接,对他说了几句,他就向这边走过来,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拿着一碗水,对着大家洒了一点儿。   虽然不懂具体的含义,但这看起来无疑是在祈福,众人纷纷道谢,主人骑马送别,这一趟草原之旅就算是结束了。   他们回去的航班是分开的,安若若乘私人飞机,据说是回章家祖宅去待产了,其他人,也基本都各有去处,最后乘一趟航班还是奚年夏柏阳东方昀。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东方昀在补眠,看样子是早上起太早了,奚年又开始读剧本,玩游戏的成了夏柏阳。   飞机落地,正是傍晚,东方昀上了来接他的豪车,上车之前还回头跟奚年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夏柏阳翻了个白眼:“别听他的,东方说着臭小子从幼儿园就开始跟人约定将来要结婚了,到高中都没消停过。”   “……”   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夏柏阳等东方昀上车了才说这话,奚年本来也不会当真,摇摇头说起另一件事:“我明天去析姐家里,你要一起吗?”   夏柏阳肉眼可见地没有刚才那么明媚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奚年:“你有人来接吗?”   奚年原本要说没有的,但是忽然想起早上小萌问过他的航班信息,可能是有安排,现在林航是在江城的。   他这样想着林航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年年,傅哥叫我过来接你,我在西边的出口这边,你出来就能看见的。”   “好。”   夏柏阳一看他有人接,就说先走了:“我刚拿的新车,那天开到机场来了,我得开回去。”   奚年回家,照着傅绥的话去走进储物间,傅绥原话是:“选一个装水之后你能接受的重量。”   奚年平时不太进这间屋子,才发现这里有好多的鱼缸,大大小小各种款式都有,架子的最底层还有一只比外面在用的那只小一些的水族箱,奚年不知道是不是傅绥买回来之后觉得尺寸不合适又换了,或者原本他是打算在这间屋子里养鱼的。   奚年挑挑选选,又装水试了试,最后选了一个圆口的大肚子玻璃鱼缸。鱼缸是倒扣着的,长久不用,奚年还是泡了一片高锰酸钾消毒,泡了一晚上,鱼缸似乎都成了淡紫色。   奚年又用清水冲擦干,夏柏阳打电话来的时候,奚年在找封口网,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夏柏阳原本在给顾析挑花,她现在是不收礼物的,用她的话来说:“那不是给我添麻烦么?”   送了她就要妥贴安排好,就像从前收到的礼物,除了餐具等私人用具,可以转赠的她都转赠了。   收到定位,夏柏阳直接开着导航就来了,到了小区门口,才发现有点不对,他不太记得什么小区的名字,却对这个小区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开盘价是当时江城最高,他爸妈一开始还想过要在这里给他买一套房,看了那价格,果断买了差不多同时间开盘,均价还没这高的别墅。   他一般听见小区名的时候是从他父母口中说出来的地方话,刚才看见奚年发来的定位,没有因为文字而触发什么回忆,现在仔细一想才想起来。   接着他忍不住倒吸口气,嘶了一声,这里的房子,他是买不起的,按理来说,奚年应该也买不起。   这里的房子拿来出租不是不可能,但是奚年不像是会这样租豪宅住的人。   贷款?   这边也是有小户型的,如果是现在开盘,他这辆车刚够付首付,后面的房贷应该也能还上,但是几年前,他是没那本事的。   更大的可能,这房子不是奚年买的,就像他爸妈的房子,因为买得早,地段比这里更好,虽然小区内的服务设施不如这里,但房价来说没差多少。   也就是说奚年很有可能跟家人一起住,这样一来,他过门不入就有点儿失礼,把人孩子带出门去,总得去问个好。   于是夏柏阳又给奚年发了信息问他:你家里人在吗?   奚年很快回复:不在。   夏柏阳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纠结买什么礼物上门了。不过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他刚才就在附近,奚年一发地址,他就直接过来了,奚年也不知道做好准备没有。   这边小区门口不让停车,他停在这儿,车上没下人,车也没有开进去的意思,保安就过来提醒他,夏柏阳没办法,只好说:“我来接一个朋友。”   保安礼貌地请他打电话跟朋友确认,确认完了告诉他:“进去右转有一个临时停车区,不过出来得绕一圈从另一边走,也可以去地下车库等。”   夏柏阳也不知道奚年具体住哪一层,他就去了临时停车区,奚年很快就来了,捧着一个小口大肚子的鱼缸,上面封了一张网,里面是空的。   夏柏阳看见鱼缸就知道他去干什么的了。   “析姐把鱼给你了?”   “嗯。”   “你还会养鱼啊。”夏柏阳笑了一下,对于顾析来说,如果不是真的确定很靠谱,她应该宁愿把鱼放生。   奚年摇头:“不是我。”   夏柏阳自然而然地接话:“你爸……”   他原本想说你爸妈,忽然想起来,当初听到过的一个传闻,说奚年父母都不在了,他临时改口:“你把鱼带回来给你家里人养?”   他用了和刚才一样词,家里人。   “嗯。”   *   疗养别墅内,今天顾析没有组织什么聚会,她也没有化妆,脸庞瘦削,眼神温和,透露这一些疲惫,和奚年记忆中小姨的样子渐渐重叠。   她看见夏柏阳手上的花,没说什么,叫他放在窗边就可以,又带着奚年到了水族箱边:“我搬过来的时候,把整个水族箱一起搬来的。”   她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奚年有什么回应,也没有要他连箱子一起带走的意思,她只是想说出来,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做完,现在的她,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人终究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死亡。   狂欢之后的落寞,只有她一个人品味。   她看向奚年,很认真地说:“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我其实也后悔过,当初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就不用一个人做这些事。”   “我没有家。”   “我的朋友们,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阿柴在剧组,若若要生宝宝了。”   奚年觉得顾析话里有另外的含义,但是顾析没有再深入的意思,于是奚年说:“我最近都在江城。”   顾析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支零的手腕,她轻轻碰了碰奚年的头发,软软的,跟她想的一样,于是顾析露出一个笑来。   来的时候奚年和夏柏阳一个带了空鱼缸一个带了花,走的时候他们一起来回两趟,才把顾析要他们带走的东西都搬回车上。   奚年回头看了一眼,顾析靠坐在软软的沙发椅上,看着他们,奚年忽然注意到,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看见他们回头,顾析轻轻摇了摇头,奚年看见她的口型,走吧。   奚年和夏柏阳都沉默了一路,车内只有一首蓝调小曲,听起来很安静,又有一点点哀伤。   顾析很爱她的鱼,除了鱼缸,常吃的饵料,鱼缸里的景观石,甚至还有水草都让奚年一起带上了。   她就像送孩子远行的家长,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带是一定要带的。   这样一来,奚年又要捧鱼缸,又要拿一大箱子东西,两只手有点不够用,于是夏柏阳说:“我跟你一起上去?”   “好。”   奚年依旧像来的时候一样,捧着鱼缸,手上拿了一只不重的袋子,夏柏阳手上拎着两袋东西,左边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只箱子。   从电梯出来,夏柏阳有种莫名的紧张,这种家庭式的住宅跟单身公寓不一样,他总觉得推开门就能看见家长。   奚年把鱼缸小心放在门外的置物架上然后去开门,放好了拖鞋才让夏柏阳进去。   “放在那里就行。”奚年指了指客厅和餐厅之间的吧台说,他自己则是转身出去抱鱼缸。   夏柏阳依言放好东西,他自然而然地看见了客厅背景墙上的陈列柜,放着很多很多的魔方,还有奖杯。   那些奖杯,一般人可能会下意识觉得是什么比赛的奖杯,夏柏阳好歹也是个演员,拿过最佳配角提名的那种,他一看见就知道那是电影节的奖杯,国内外的知名电影节。   这些奖杯显然不是奚年的。   奚年进来把鱼缸暂且放在餐桌上,另外一尾被单独养的鱼金鱼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养一阵就能回水族箱里跟它的小伙伴们团聚了。   鱼缸不小,这样捧回来还挺吃力的,奚年站着休息了一会儿,略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回过头看见夏柏阳在研究那些奖杯。   他倒没问是谁的,而是说:“我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见到这几座奖杯,就差一座就大满贯了吧?太厉害了,我有一座做梦都该笑醒了。”   奚年开始思考该怎么招待客人,他没有自己招待过客人,傅绥也没带人回来过,他想借鉴都找不到地方,只能搜刮儿时的记忆,回忆父母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于是请夏柏阳在沙发上坐下,他去洗了水果端来放着,又问夏柏阳:“喝什么?”   夏柏阳也没他这阵仗唬了一下,在他的理解中,去家长不在的朋友家做客,那跟在自己家没有什么分别才对,奚年那么客气,他下意识地就说:“可乐就行。”   奚年沉默了一下:“没有。”   夏柏阳干笑:“什么都行,我不挑。”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你客气什么啊,我要什么会跟你说的。”   他拍拍沙发,反客为主,叫奚年坐下,奚年也笑,然后说:“我没招待过客人。”   随意聊了一会儿,夏柏阳就开始在群里问有没有人一块吃饭。   只有东方简一个人在江城,但他说家里有宴会。   “那臭小子估计要找事儿,我得过去,你们要不要过来玩?”   东方简说的宴会多半是比较隆重的,随随便便过去东方简是不会说什么了,其他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真换上西装,系上领带,抹上发胶又得要一番折腾。   奚年不是很想去,夏柏阳直接多了,语音回复:“太麻烦了,不来。”   东方简就没再提,他也觉得挺麻烦的。   快到饭点了,奚年的手艺是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的,家里又没有能让夏柏阳发挥的烧烤架,他们就决定出去吃饭。   正在商量去吃什么,奚年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正面朝上,夏柏阳一眼就看见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一般来说,没有备注就意味着不是熟人了。   他开玩笑说:“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是要请客吃饭吗?”   奚年简单地说:“家人。”   他接起电话,听见傅绥的声音:“到家了吗?”   “嗯。”   “鱼缸先不要动。”   顾析那么爱她的鱼,一定会让奚年带水过来,傅绥就没有多问,那就只剩下温度和换水的问题了,水族箱里还有原住民,得考虑双方的需求。   “储物室里还有一只小型水族箱,通电消毒之后放水,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再把鱼放进去。”   水族箱的好处就是,只需要通水通电,就能自动消毒。   “现在放水吗?”   “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吃晚餐,接好水电之后,消毒大约需要半小时,之后放满水就可以。”   家里现在用的那只大的水族箱,接了专门的水管,不用手动控制水龙头开关,小的这个没有,所以只能奚年手动。   奚年想了一下说:“那我等吃饭回来再处理。”   “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奚年多半是会点外卖的。   “嗯,夏柏阳帮我搬东西了。”   “你们可以在家吃火锅,”不等奚年回答,他继续说,“我刚才点了外送,食材可以在超市里买。”   傅绥是给奚年点的火锅,但火锅这种东西,汤底准备好了,几个人吃无非是食材的问题。   锅底是餐厅外送,食材从小区超市购买就可以,通常可以再15分钟内送货上门,像是火锅食材这样需要帮忙处理的话,一般也会在半小时内送到。   奚年刚才跟夏柏阳一起讨论去哪吃的时候就说到了火锅,他侧头问夏柏阳:“在家吃火锅可以吗?”   夏柏阳听到傅绥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呆滞了,其实看见那些奖杯他心里就有个猜测,毕竟拿过那么多奖的人,实在不多,他记不住每一个人具体的奖项,但是知道奚年跟傅绥应该是认识的,这两个条件放一起,不难猜出来那些奖杯的主人是谁,奚年的家里人是谁。   但是依稀猜到跟完全确认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奚年跟傅绥一个姓傅,一个姓奚,显然不是兄弟了,他们怎么会住在一起呢?   有些问题夏柏阳永远都不会去问,但难免会有一些猜测。   听到奚年的声音,夏柏阳如梦初醒,骤然挺直了腰背。   “可以!”   傅绥也听见了,他说:“去隔离餐厅里吃。”   不是因为火锅的气味大,家里的通风系统还是很强大的,而是因为那边餐厅的餐桌里头有个电磁炉,更方便一点。   有客人在,傅绥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奚年打开超市购物的小程序,问夏柏阳要吃什么,可以叫超市送来。   他们还没点完,小区门卫已经打电话来问,确认是否有外卖。   等到火锅送到,夏柏阳闻着那浓郁的番茄味,终于想起来问了。   “你怎么能瞒那么久的,你要是当初一开始就说出来,稳稳的十强,哪有我什么事?”   夏柏阳当初多多少少借了点他表姐的势,不过这话也是他过于谦虚了,如果一开始奚年就名列前茅,夏柏阳应该还是会在第十,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另外的黑马杀出来。   “我那时候,想自己走到他身边。”   夏柏阳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奚年很优秀,他的优秀在于坚持,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他或许没有在某一方面有特别的出众的天赋,但他的坚持让他不论作什么,都可以取得自己的成就,功夫不负有心人嘛。   至于傅绥,只能说,有些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他有点为奚年惋惜,如果经纪人和公司靠谱,奚年又努力,当年借着“星光”的势,他未必不能达到和卫逸一样的高度。   卫逸别的不说,粉丝还是挺多的。   不过那样就跟傅绥的圈子有壁,不像现在,还能跟傅绥一起拍戏。   夏柏阳忽然嘿地笑出声来,奚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说:“我刚刚不是说,‘这个时间打电话,是要请客吃饭吗?’没想到真的是请客吃饭。”   不过是在家里吃。   由于是给奚年点的,傅绥只点了番茄锅底,好在夏柏阳不太挑,什么都能吃,家里又调料齐全,配一叠辣味的蘸酱也就够了。   刚才叫超市外送的时候,夏柏阳还点了几瓶进口的酒精饮料,说是以前没喝过要尝尝鲜。   酒都开了,当然不会是他一个人喝,奚年也喝了几杯。   两个人一边吃火锅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漫无边际什么都聊,夏柏阳连自己幼儿园喜欢带粉红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其实是小男孩的事都说了,却一直都没有问,为什么奚年会跟傅绥住在一起。   奚年主动说了。   “我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家附近来了新邻居,邻居家有个很漂亮的小姨和哥哥。”   “我那时候最爱跟哥哥一起玩,后来我上小学的时候小姨生病了,哥哥住在我家,再后来小姨走了,没过多久,他去上大学了。”   “再后来,我父母也走了,他带我来了这里。”   奚年说得很简单,略去了前因后果,只是简单说了他跟傅绥的关系,曾经的邻居。   夏柏阳怎么都没想到,奚年和傅绥的关系,追根溯源下来竟然是邻居,傅绥大学的时候出道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联系这里的开盘房价,夏柏阳再一次感慨,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壁。   奚年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说或者解释,而是铺垫,作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前情提要。   “但是我喜欢他。”   夏柏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前一秒他还在感慨纯粹浓厚的邻居情谊,后一秒,奚年就告诉他其实也没那么纯粹。   “他呢?”夏柏阳忍不住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里也有陈列柜,放的是小件的乐高摆件,应该都是奚年的作品。   摆件外面都有透明的罩子,罩子的底座上还有时间,算下来那时候奚年应该是在上高中,这房子可以说充满了奚年的生活、或者说成长的痕迹。   他应该不是一不小心进了人家两口子家里头。   奚年摇头:“我不确定。”   夏柏阳就明白奚年为什么要说这些了,第一次被人当成情感顾问,他很有职业素养地问:“为什么不确定?”   “你了解他吗?”奚年看向夏柏阳,“他没什么所谓的人设,表现出来的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说出来的,他会尽自己所能给做出最好的安排。   但我们认识得太久了,对于彼此来说都是唯一的家人,他从来不会拒绝我,但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纵容是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夏柏阳忍不住想,光听那一句从来不拒绝,感觉傅绥就是个妥妥的渣男啊,不拒绝,又不表态,就那么吊着人。   不过……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在安排?”夏柏阳如实说,“我觉得他上综艺有点奇怪。”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老派演员……我是说,大荧幕出身的演员,他们都自成一圈的,大部分都觉得应该跟观众保持距离,只在荧幕上以角色的身份出现,至于真实的自己,是需要隐藏的。”   奚年也知道以傅绥的性格,上综艺有点奇怪,之前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为了带自己一程,现在忽然觉得,或许确实还有别的意思?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初那个拍了停车场照片的记者,他到的时候记者已经蹲点很久了,傅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或者干脆这就是他安排的?单纯为了给他造势?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他的想法?”   夏柏阳自己压根就没谈过恋爱,不过人往往就是这样,虽然没有实践过,但是理论经验丰富,能说出一堆看起来很有道理的废话。   “你可以试探一下,主动一点。”   “怎么主动?”   “额……”夏柏阳凝神苦思,然后提议,“要不,主动告白?” 第56章   奚年和夏柏阳研究了半宿告白事宜, 第二天酒醒了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神奇的是他已经处理好了水族箱的事,只是自己不大记得。   家里没有客房, 夏柏阳也是睡在奚年的房间, 不过他不在床上,在地上卷了毯子睡的,卷的还是羊毛地毯。   两个人都对昨天的事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夏柏阳第一时间去看了一眼微博,确保没有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发疯发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热搜风平浪静,他跟奚年也都没有发微博。   夏柏阳松了口气,随即发现自己满身的酒气, 相比之下奚年比他稍微好那么一些,应该是昨天简单洗漱过。   夏柏阳皱着鼻子说:“借你浴室用用。”   奚年点点头,给他去拿了备用的洗漱用品。   家里就两个卧室,卫生间外面有一个, 但是浴室都在卧室内,奚年房间的浴室夏柏阳在用,他就只能去傅绥那边。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先征求一下傅绥的意见, 电话很快打通, 傅绥第一句话就是:“醒了?”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九点了, 他一般早就已经起床了,傅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刚醒?   傅绥说:“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奚年头皮发麻, 他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就像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处理水族箱的, 只记得夏柏阳策划了许多盛大的告白,而他在认真思考可行性,至于思考的具体结果他记不太清了,总之现在想起来的什么烟花秀、灯光秀都不太靠谱,可见昨晚醉得多厉害。   而傅绥现在说,他昨晚打过电话。   “我,我说什么了?”   奚年努力回忆,奈何实在是记忆混乱,没有什么头绪,那时候在说告白的事,他该不是,真的告白了吧?   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如果什么都没说,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而如果说了,如果他已经趁着酒劲做了清醒时不敢做的事,说了清醒时说不出口的话,那么现在他需要等待的就是一场判决。   无论他昨晚说了什么,傅绥接下来的话都像对他的判决。   “你问我,高锰酸钾在哪里。”   奚年略松了口气,看来是处理水族箱的时候打的电话。   “嗯。”   “头疼吗?”   奚年知道傅绥这样问,无疑是知道他昨晚喝醉了,他应该不只是问了高锰酸钾那么简单。   “还好,”奚年回答完,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说什么了?”   奚年清楚地听见傅绥笑了一声:“你说你有点渴,想游泳。”   在水族箱前面说口渴想游泳?   奚年几乎能想象出一个人趴在水族箱边往里面看的样子,而这个人是他自己。   好在他当时给傅绥打了电话,傅绥叫他去喝杯牛奶。   随着傅绥的提示,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奚年似乎回想起了做昨晚的事,不过如梦似幻的并不清晰,好像是傅绥叫他去冰箱拿牛奶。   而大概是因为喝多了有点热,他拿出来之后用牛奶盒子贴着脸不肯放。   傅绥哄了他很久,他才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   接着就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然后忽然听到了叮的一声,猛地惊醒,又听见傅绥的声音:“把牛奶喝了,然后刷牙去睡觉。”   回忆起了一部分之后,后面的情形也顺利回忆了起来。   他喝了牛奶,然后回到卧室去刷牙,但是刷了牙之后,没有照着傅绥说的上床睡觉,而是在躺下后猛地坐起来,去给水族箱换水。   奚年处理完了水族箱,晃晃悠悠地走回卧室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扶着沙发有点懵:“地上长腿了。”   这期间,傅绥一直没有挂断电话,听到他的话想起来家里不止他一个人,他难得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思索着要不要叫林航上门去处理。   最后傅绥说:“让他去我的卧室。”   奚年却不肯:“不要。”   于是傅绥改口:“那让他去你的卧室,你去我那里睡。”   这个句子有点长,奚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然后同意了。   但是夏柏阳并不配合,喝多了酒的人,身体往往很沉,但同样喝多了的奚年,力气也很大,他执拗地、不顾夏柏阳意愿地把人拖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前铺了羊毛地毯,奚年把夏柏阳放在那,夏柏阳还蹭了蹭。奚年完成了傅绥交代的前半件事,接下来可以去傅绥的卧室了,然后他的肢体习惯生效,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   之后应该就是睡着了。   回忆起一切的奚年暂时不想说话,傅绥问他:“喝什么了?”   奚年不是不知节制的人,对酒也没什么嗜好,一般不至于喝到这个地步。   奚年老老实实地说:“都是超市买的。”   那超市里大半都是进口的东西,有一些是英文,有一些是奚年看不懂的文字,不管是英文还是看不懂的文字,都是贴了中文标签的,但是标签毕竟要小一些,贴在背面,又密密麻麻的,一开始或许还看,开到后来就没有再看了。   奚年清楚地记得,他们一开始喝的是啤酒,后来夏柏阳开了一个白色易拉罐,倒进杯子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给奚年也倒了一杯。   一听差不多刚好是两杯,他们一听一听慢悠悠地往下喝,不知不觉就醉了。   吃完了火锅,夏柏阳一开始还说要回家去,后来也不了了之。   傅绥说:“我十二月回来。”   奚年莫名听出了傅绥的话外音,我十二月回来,看着你。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询问:“我能用的你浴室吗?   “有一阵没用了,先放一会儿水。”   “好。”   “去吧。”   傅绥原本就在片场拍戏,拍摄现场很难有自己的时间,轮到自己的场次时不必说,没到的时候也需要不断对戏,傅绥一般不会拒绝来对戏的人,在拍摄前对好了,可以有效提高拍摄效率。   平时傅绥基本是在剧组不离开的,就算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也很少避开人,今天难得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投来了视线,小萌把剧本拿给他:“是年年吗?”   傅绥点头,张小萌笑了一下,昨晚大概十点的时候,傅绥叫她定最近的票,他要回江城,张小萌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一边立刻搜索航班,一边问他怎么了。   傅绥说:“奚年喝醉了。”   张小萌等着他的下文,发现没有了,于是暂时停下了订票的手,提议道:“林航在江城,要不叫他过去看看?”   傅绥没有回答他,因为手机那头的奚年被微波炉的声音吵醒了。   于是接下来张小萌津津有味地看着傅绥哄人睡觉,怎么说呢?傅绥温柔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不过他的温柔只给一个人。   今天拍戏的时候,傅绥每一条都过得很快,其他人无形中也感受到了一点压力,尤其是要跟傅绥对戏的演员,拍戏之余吃吃喝喝聊天都少了,一个个都盯着剧本认真看,务求少出错。   张小萌知道,傅绥想回去了。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的,就算奚年住在学校里,傅绥回去也见不到人,他依旧是更喜欢在家,只有奚年假期来剧组的时候,傅绥才会放松一些。   但是想想没有用,所以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奚年比夏柏阳晚一些走出浴室,看见了水族箱,也想起来昨晚他们奚年没有处理这个,于是问:“你今天早上弄的?”   “不是。”   “那你没喝醉?”   夏柏阳觉得不太可能,奚年要是没喝醉,应该做不出来把他扔在地上,自己上床睡的事儿来,奚年沉默了片刻说:“我给傅绥打电话了。”   夏柏阳吸了口气,顿时心虚起来,他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硬往上凑的人,但从来都不会拒绝可以接受的帮助,就像他不介意借他表姐的势,将来如果能认识一下傅绥他当然也觉得很不错。   但是现在傅绥眼里,他可能是个带着奚年不学好的“狐朋狗友”。   “傅、傅老师怎么说?”   奚年当然说不出口自己差点要爬进水族箱游泳喝水的事,于是他说:“没说什么。”   夏柏阳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奈何大脑一片空白,只得放弃。他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才加,就唱首歌串个场的事儿,就在江城,是本地房地产大亨家里的姑娘十八岁生日宴,请了一些明星过去。   夏柏阳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这个小姑娘是他的粉丝,到处托人请了很多次,他真不去也不好看。   夏柏阳走了,奚年也出门去了一趟公司,聂康依旧只带了奚年一个人,但是奚年不在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一方面是给奚年看合适的工作,另一方面他也管理着公司很多事儿。   现在公司请了专业团队在查账,悦娱内部气氛有点紧张,大家都心知肚明,照着刘副总从前那个作风,没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是曾经傅董的人,即便后面小傅董把公司给卖了,大部分人心里,他都是个持股的老领导。   明星艺人是公司里最特殊的存在,这样的事儿,表面看怎么都影响不到他们,实际上内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聂康不想让奚年掺和进来,也没提这些,只是跟他说好的剧本和团队可遇不可求,不能一直都空着,适当地接一些角色也能锻炼锻炼演技。   奚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正好他的综艺也录完了,可以继续跟着傅绥一起学习,他就一边演这些看起来不重要但是又有一定记忆点的小角色,一边跟着傅绥学习。   之前叶擎说,傅绥是老天爷赏饭吃,傅绥教他的时候,却很重视那些“固定的、程式化的技巧”,就是什么样的情绪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演绎,什么样的微小动作可以反应角色的心理。   傅绥说这些可以去话剧中练习,现在看话剧的人不多,江城大剧院里每天都有戏,但是上座率高的不多。   很多演员都会去演话剧,这是一个能收到及时反馈的舞台,场地原因,话剧演绎总是更为夸张,饱满的情绪,情感充沛的台词,略有些夸张的肢体动作,这些都很锻炼人。   傅绥之前说奚年需要练习台词,奚年也只是练着,到了剧院里才知道,什么叫“声若洪钟,中气十足”,不是说演戏非得这样,而是说他们都有这个能力,奚年显然没有。   他不光学习怎么演戏,还要跟傅绥学习怎么养鱼,冷空气一到,天气忽然转凉,翠翠变得不爱动弹,奚年放进水里的小鱼干它闻都不闻一下。   之前被隔离的金鱼回到了水族箱里,从顾析那里接回来的三条鱼也已经和原住民们打成一片适应良好了。   据说乌龟在温暖的环境下是不会冬眠的,但奚年觉得乌龟既然有冬眠的习惯,还是不要打破的好,于是翠翠仍旧住在露台上,每天只在出太阳以后出来活动,奚年的喂食时间也换到了正午,倒是露台花架上的多肉,有一部分是畏寒的,要做好准备拿进屋子里来养着。   十月底,奚年接到了顾析的讣告。   奚年怔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也接到了夏柏阳的电话,夏柏阳沉默了许久,才嗓音嘶哑地说:“葬礼析姐提前安排好的。”   “嗯。”   除却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数人不会顾及身后事,顾析却在生前处理好了自己的所有遗物,甚至为自己主持了一场葬礼,而她身后的殡葬相关事宜则交给了专门的团队。   此外她的所有遗产,都将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用于帮助困难家庭的癌症患者治疗。   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操心,其他人能做的不过是一场告别。   告别仪式在三天后,在一艘不大的游艇上,顾析为自己安排的最后的归宿在大海。这期间会有来吊唁的朋友、粉丝,灵堂里在播放她之前的那一场“草地婚礼”。   奚年和夏柏阳因为离得近,差不多是最早到的,帮忙接接待了一下其他人,之后这项工作就由夏柏阳的表姐,顾析的好友,柴叶恬接手了。   她收到消息连夜赶回来,下飞机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同样是顾析的好友,安若若却没有来,就在昨天,她生下了她的宝宝,同一天,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仿佛是生命的传递。   顾析是一个主持人,她主持过很多的节目,采访过很多的人,安若若、柴叶恬都是她在做访谈节目的时候认识的。除了两位至交好友,她还有许多其他的朋友,他们陆陆续续来到灵堂,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最后的仪式上,上游艇的人不多,带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播放了顾析生前最后一段录音:“朋友们,我先走一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偶尔想起我的时候,笑一笑就好。” 第57章   不同的年纪对于离别大概都有不同的感触, 奚年没有过于悲恸的情绪,他只是有些怅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身边离开的亲人, 猝然离世的父母, 病容憔悴的小姨。   大概是受顾析的影响,奚年听说很多人都去做体检了,大大小小毛病查出来不少, 聂康都问他:“工作缓缓,你要不要也去体检一下?”   奚年毕业前才去体检过,傅绥早几年的自己没少折腾,但是一向很注重他的身体健康,他们每年都会一起去体检。   奚年拒绝, 聂康就又说起了工作。   “递过来剧本挺多的,主演也有。”他说着就给奚年拿了几本,并指了指最上面的那个文件夹,“这一部, 小说改编的,女主是陈筱。”   奚年一下子没想起来她演过什么角色,不过这个名字很耳熟,听聂康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想演偶像剧, 选这部会比较好。   奚年打开剧本看了一件, 是很传统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 不过新奇的地方在于, 男主是常见的“男二”人设,是个温柔体贴的校园男神。   “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演偶像剧, 难免要炒炒cp的。”   奚年从剧本中抬头, 聂康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发点微博互动就行。”   “一般观众都心里有数,不过也有些人会认定你们是戏中生情,假戏真做……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吧。”   奚年放下剧本,反应过来了,聂康根本没有让他接的意思。   聂康看他这样,也不卖关子了,干咳一声:“这个投资高,去露个脸吧。”   奚年一看,这是个电影,送过来的也不是剧本的片段,就是个故事梗概,大约三千字,看起来不费时间。   主要角色就四个,还有一个是女生,剩下三个里面,有一个年纪不对,其实另外两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适合他。最重要的是,以这部电影的投资来说,这几个角色没一个能轮到他头上。   他在这圈子里,连混眼熟都算不上,这电影又不是悦娱投资。   悦娱最近倒是真的投资了一部电视剧,来之前林琳就跟他说过这个,似乎是跟高层之间的博弈有点关系,这些和奚年无关,和他沾点边的是电视剧的选角。   的主要角色不说,里面大大小小的能说上几句话的配角,都是优先从公司内部选的,奚年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需要拍上一周的角色。   不过看聂康的态度,显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他只是把剧本给奚年,然后说:“有一个口红的推广。”   聂康说话的时候在看奚年的脸,奚年有点奇怪:“口红?”   这年头男明星推广代言化妆品挺多见的,不过奚年还是第一次,业务不熟:“需要干什么?”   他的理解,推广应该就是配合品牌发一条微博?   聂康却说不急,等过几天再说。   过了几天,奚年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了,他出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益活动,当晚就上了热搜,热搜标题是 #奚年口红色号#,奚年觉得品牌那边花样还挺多的。   今年新出了六个颜色,就这个销量最低。   奚年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操作的,反正那之后林琳就说,这口红卖断货了,奚年连条微博都没发,稀里糊涂地收了一笔钱。   悦娱投资的网剧,和早先奚年被人诟病的那部古偶是一个类型,投资少,制作周期短,回本快,主要是为了试水捧新人,制作起来肉眼可见的些粗糙。   奚年一直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有待提高,这一拍才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是已经很有余了。故事挺老套的,就是几个天之骄子喜欢穿越而来的女主,奚年演的四皇子戏份不算多,差不多就是凑数的。   温文尔雅,规规矩矩的四皇子是女主第一个喜欢的人,奚年看着面前羞涩的女孩,说着早已经记好的台词的,内心毫无波澜。   被人带得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在“演戏”了。奚年想,傅绥带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奚年自己其实并不满意,不过每一次导演都夸他,夸到奚年开始自我怀疑,莫非导演是他的粉丝?   导演当然不是他的粉丝,但是奚年拍完自己的戏份离开剧组的时候,导演十分舍不得,大手一挥手摆了桌酒席,一群年纪不大的小演员聚在一起,奚年都成了师兄了。   一声一声师兄喊下来,奚年的微博互关多了不少,其实大部分人,虽然在一个公司,将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奚年没有再回剧组安排的酒店,这里到江城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准备明天回去,回去之前先到处逛逛。   傅绥的生日快到了,他得想想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去剧组探个班。   说起来他和傅绥,也算是有点别样的缘分,一个生在夏至,一个生在立冬。   奚年从前也送生日礼物,最早是很随意的,想到什么送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开始送傅绥平时能用得上的东西,再后来,他开始特意避开这些日用品。   今年送什么,奚年还真没想好。   这里有个规模不小的影视城,卖纪念品的是不少,没有合他意的,至于商城,全世界的商城都没太大的区别。   奚年甚至一反常态去逛了几家奢侈品店,两手空空地进去,两手空空地出来,不管是傅绥还是他,都不需要用价格去衡量礼物。   要不然自己做?   奚年大致有了计划,不过有些事做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况且既既然是礼物,那多少还是抱着点送惊喜的意思,奚年有意瞒着傅绥,有些事就不适合在家里做。   新的剧组比之前的像样多了,至少服化道是肉眼可见的用心。   盗墓题材的电影,剧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奚年到得太早,导演都还没来,只有道具组的人在工作,奚年过去跟这些道具合了个影,开玩笑说:“这可都是我的宠物。”   道具组的人也被他逗笑,之前聂康说叫奚年来露个脸就真的只是露个脸,奚年的角色,是连剧本都不需要看的。   他没有台词,因为他演的是被盗的那个墓主人,简而言之,一具古尸。   确切来说,姿容绝艳的古尸。   奚年颜值达标,不用试镜,不过导演还是要见见人,见了之后,奚年就在化妆间里呆了三个多小时,其中至少有半个小时是在穿衣服。   层层叠叠衣裳一上身,奚年就感受到了重量,天气已经挺凉了,早上刚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穿小棉袄,他现在穿着戏服却觉得有点热。   导演对他这造型应该是非常满意的:“光你这一身,花了快有六位数。”   他没说,这衣服的尺寸放在那,他们其实是根据衣服来挑人的,奚年要是穿不了,他不会用。   其他演员也都围过来看他,他们是在摄影棚里面拍摄,因为特效很多,大部分都在绿幕里头。   奚年镜头不多,不是吊着钢丝在空中飞就是躺在棺椁里面,前者是闯入者的幻觉,后者是他的真身。   导演的意思是他的所有戏份都在今天完成,顺便也把宣传照搞定,是的,身为灵魂主角,奚年是要在电影的宣传海报上露脸的。   不过这样一来,拍摄的时间久有点久,等到工作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奚年没有吃晚饭林琳去给他买宵夜了,一会儿还要拆假发换衣服,奚年在钢丝上吊了很久,有点累,正好化妆间里没什么人,他就坐着休息。   十点半的时候,傅绥的电话到了,大概是因为最近他们的通话都是视频,傅绥打过来也是视频。   奚年接起来。   “还在剧组?”   “嗯……”奚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卸妆,他看了一眼镜子,红色的眼影,端庄又妖冶,有些陌生。   奚年对自己的外貌没有十分深刻的认知,他知道自己应该挺好看的,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地觉得,自己真的很好看。   他现在的样子,自己看了都心动,傅绥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奚年想起他们每天交流的事,笑了一下:“今天没有台词可以练,这个角色没有台词。”   傅绥应了一声,奚年又问他生日的事。很多明星会举办生日聚会,但是傅绥出道多年,一次都没有,不光没有生日会,大部分的生日他还都是在剧组过的,有时候可以在片尾的花絮中看见剧组的人为他庆生。   听到他问生日,傅绥笑了一声:“你要来吗?”   奚年没想到他会直接说,犹豫着:“可以吗?”   “可以。”   奚年有点高兴:“那我去跟聂总说。”   傅绥听到他还在管聂康叫聂总,眼中笑意加深,奚年没有察觉到,絮絮叨叨地跟傅绥说戏服很沉,说他今天吊了很久的钢丝。   傅绥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傅绥轻声安抚:“辛苦了。”   奚年想想他曾经大夏天地穿着厚重的大礼服拍戏,又觉得自己这不算什么。傅绥应该是已经回了酒店,他坐在靠椅上,姿态很放松,背景中有一张床,他是在卧室里。   奚年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依旧觉得镜子里的人很好看,他又去看手机屏幕,屏幕里的傅绥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奚年觉得自己在发傻,他在指望什么?听傅绥说他很好看吗?   毕竟演的是古尸唉,作为演员没有什么忌讳——他要是真忌讳也不会同意出演,就是多多少少有点奇怪吧。   这样一想,奚年就歇了心思,觉得傅绥不提才是正常的。   就在他准备告别挂电话的时候,傅绥忽然说:“陆成蹊的名号要让人了。”   挂了电话,奚年都在想跟陆成蹊有什么关系?为防自己记忆出错,他还特意去百度了一下陆成蹊。   关联的第一个词条就是,第一美人。   奚年后知后觉,傅绥好像是在夸他这扮相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奚年旁敲侧击地跟小萌打听, 傅绥今年的生日怎么安排,最后得到的回答是没什么安排。   傅绥实打实地靠作品站住脚跟,但作为一个明星, 他的商业价值需要维持, 而维持商业价值一定离不开各类商业活动。早年傅绥的生日基本不是粉丝见面会就是品牌活动,其实粉丝见面会也不能完全离开品牌活动和作品宣传,对于当红明星而言, 生日往往不是用来休息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红到一定境界,就能稍微随意一点了,比如傅绥,他今年就没有任何的品牌活动。   小萌看看手机屏幕上奚年礼貌的道谢, 又看看静坐的傅绥,默默吐槽,哪里是没有活动,三家品牌争着要为傅绥庆生, 都说策划了活动,被傅绥一口回绝了。   后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觉得傅绥可能是想端水,于是说可以联合举办, 还真诚意十足地拟定了粉丝见面会的伴手礼。   红姐说这事的时候应该是倾向于接下的, 依旧被傅绥否决了。   小萌还记得那天红姐略带惋惜的表情,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对于现在的傅绥而言,有些东西有了是锦上添花, 没有也没什么。   而且傅绥现在还在剧组拍戏, 低调一点也好。   傅绥说:“可以安排一个直播。”   在小萌看来这样是很合理的, 傅哥又不是会发微博的人,生日当天要是什么都没有,多少也有点辜负粉丝的期待。   红姐一开始也是点头的,但是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至于意识到了什么,小萌只有个大概的猜测,还是从她的表情里猜出来的。   “你想干什么?”她想到了当初傅绥去接奚年被蹲拍的事了。   “可以不播。”   管红瞪了他一眼,她当然不可能说不播,于是又问小萌:“奚年怎么样?”   小萌觉得,红姐不愧是红姐,抓重点的本事很不俗,老老实实说:“年年后天过来。”   那不就是傅绥的生日?   管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她倒吸了口气,想到一个可能,又摇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傅绥无所谓了,奚年的路才刚开始,他不可能这样不管不顾。   想明白了管红才勉强放下一半心来:“直播的时候你跟着,算了,我多呆两天吧,到时候我过去接奚年。”   管红打算得很好,但是奚年自己的工作提前结束了,他原本有一个广场活动,可惜是天公不作美,活动直接取消。   傅绥生日在立冬,奚年提早空出来了,这下多了半天的时间他也没处去,干脆又买了一张最近的机票提前出发。   不过成也天气败也天气,航班延误了,奚年在大厅里看电影,他选的是看过无数次的电影,无所谓看不看完,他就是想,看看傅绥。   看完电影之后,飞机还是不能飞,奚年又打开微博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手机已经电量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三,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本来是要去找个移动电源的,偏偏这时候听到了播报,说是航班可以起飞了。   机场的工作人员也过来通知,奚年看看百分之三的电量,觉得应该可以撑到上飞机。   一番周折,排队登机之后,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一,奚年忽然听到叮咚一声,傅绥上线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依旧下意识解锁,拇指移动到微博的图标上方。   广播里乘务员已经开始提醒注意事项,关机……奚年犹豫了半秒,还是打开了微博,几乎是同时刷出了傅绥的最新动态。   @傅绥:明天中午十二点直播。   准确凝练,一看就是傅绥的风格。   奚年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大脑其实没有去分析这几个字的意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傅绥发微博了。   耳边是乘务员关机的提醒,手机屏幕右上角是岌岌可危的1%,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做了许多年,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抢前排。   有些事做多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奚年的手快过大脑,快速输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留言已经发出去了。   这时候奚年的大脑才有闲暇去处理刚才收集到的信息,傅绥明天要直播,这一定是生日的直播。   乘务员走到奚年的身边的时候,奚年想的是,最后这百分之一的电量很耐用,这样想着,下意识下拉界面,刷新。   接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发的留言就在前排,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留言的账号,id是@奚年。   @奚年:哥哥!   乘务员已经走到身边:“先生……”   奚年却无暇顾及,长按那一条留言,正准备删除,手机忽然黑屏了,这百分之一的电量虽然很耐用,但还是有限度的。   奚年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倒影,眼前一黑。   空姐温柔得体的嗓音在耳畔环绕,眼前是一张略带关怀的面容,奚年说不出话。   “先生?”   奚年虚弱地说:“我没事。”   空姐不太放心地离开他的座位,奚年开始思索他这条留言可能造成的后果。   傅绥会怎么想,奚年否认过一次@岁岁年年不是自己,傅绥表面信了,具体信没信奚年不知道,反正面子上是能过去了。   这一次呢?   除了马甲岌岌可危,还有代表奚年的社交账号,莫名其妙地以粉丝的状态跟傅绥互动,要说追星成功什么的,也该是在合作的时候,现在他的戏份都拍完那么久了,傅绥都快要杀青了,他忽然贴上来,怎么看怎么蹊跷。   现在奚年联系不到傅绥也联系不到聂康,他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应对,还是什么都不做。   以傅绥和奚年的关系来说,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傅绥还会回他,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什么强行蹭流量的说法。   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傅绥?   奚年捂了捂脸,他不傻,他不能确定傅绥的心思,但多多少少也知道傅绥对他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心照不宣是成年人的暧昧。   奚年对傅绥的喜欢一开始就带着崇拜,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在傅绥面前隐藏、或者说摆脱粉丝的身份。   傅绥当然会包容他这一点点可笑的、孩子气的自尊心,但那不妨碍这本身是一件幼稚的事。   奚年带着眼罩却没有睡着,头一次觉得两个小时这么漫长,然而真到了广播提醒落地的时候,他又觉得其实也挺快的。   奚年看着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有些犹豫。   当然,开机肯定是要开的。   奚年一眼扫过,就看见了十一个未接来电,指尖顿了顿,最后还是先打开了微博。   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场面称得上是和谐,热搜倒是上了一个,也不是吸睛的标题党,简简单单两个人名,傅绥奚年,连排名都不高,属于路人最多因为看见有个眼熟的名字点进去看看的那种,话题下基本就是粉丝。   奚年去傅绥超话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凌晨了,傅绥的生日到了。花式庆生的微博占据了超话。   就连傅绥昨晚发的微博,评论区也已经被生日快乐占领。   剧组官微也来凑热闹,不过因为没怎么宣传,平时也基本不打理,官微的粉丝很少,账号权重也不高,留言发出去大概落在后排了。   而他的留言因为傅绥的回复,因为那一个十分眼熟的句号,排在了第一,官博可怜兮兮地在他的留言下回复:太沉了,跟年年混,祝傅老师生日快乐。   奚年依稀觉得似乎又哪里不对,可仔细看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直到他看见猜测他跟傅绥演了一对兄弟的留言。这是把他这一声“哥哥”模糊成了剧组宣传?   可是剧中他们不是兄弟关系啊。   不管怎么样,这事表面上是混过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了一组cp超话。“双陆”只是是基于颜值的拉郎cp,十分纯粹,“年岁”却是实打实的在嗑奚年和傅绥的CP。   奚年简单地给未接来电归了类,聂康、林琳,这是正经处理事情的;夏伯阳、东方简,这是了解情况关心朋友的;东方昀,不知道干嘛来凑热闹的。   还有,傅绥的。   奚年原本想要先回聂康,但他还没拨出去,就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奚年的通讯录里有很多号码,几乎每一个都是有备注的,备注简简单单,就是姓名,如果是不太熟的人还会备注上身份信息。   而这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倒背如流。   手机是静音状态,屏幕安安静静闪了十秒左右,奚年看着闪烁的屏幕,迟迟没有接通,他有一种预感,似乎接了这一同电话,就有什么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一点紧张,这种紧张像是已经考完试,等着查成绩时候的紧张,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一定的把握,但是在真正看到具体成绩之前,终归是不确定。   奚年深吸口气,拇指划过屏幕,然而在他接通之前,那边先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信提示。   现在各类社交平台多不胜数,短信这种可以算得上原始的文字联络方式几乎被各类商家广告承包。   偏偏傅绥喜欢。   每一次,奚年接不到电话时,他都会用信息留言。   奚年忽然意识到,傅绥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也就是说,知道他刚才是在关机状态,也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在飞机上。   那么现在,他开机了,却没有接电话,傅绥又会怎么想?   及时挂断就是他的回答。   那条短信就是他的回答,傅绥说:我在机场。 第59章   本来就是晚上的航班, 延误了两个小时,落地已经凌晨。剧组所在地附近的机场不大,奚年赶时间, 没有买到直达的票, 从这里过去,还要开三个小时的车。   傅绥却说他在机场?   奚年下意识抬头往出口方向看了一眼,这样当然是看不见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一个电话, 聂康的电话先打进来了,奚年接通的时候听到那边长出了一口气。   “聂总……”   奚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聂康打断:“祖宗,你可真是,”聂康说到里这里停了一下,克制着什么, 然后说:“你知不知道你跟傅绥不一样。”   虽然这话说起来,奚年自己也不是很相信,但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我不是故意的,登机的时候看见他发微博, 条件反射就……就,切错号了。”   “……”   聂康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他一开始还以为奚年是跟傅绥商量好了要公开关系,作为奚年的经纪人, 艺人对外自作主张, 他多少有点不快, 加上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傅绥。   虽然管红的说法是这事儿傅绥应该也不知道, 聂康还是觉得,这事傅绥要负全责。   在他心里奚年就一小孩, 至少在傅绥面前是的, 就他那一颗纯纯的粉丝心, 满满的崇拜情,傅绥但凡有点什么想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其实奚年跟傅绥要是单纯的兄弟,聂康当然是支持他们公开关系的,现成的话题度不要白不要,况且傅绥现在可不是单纯的演员,有些关系走了明路,那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反过来讲,奚年要是明确地傅绥谈恋爱,他也有应对的措施,尽可能地利益最大化,并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问题在于,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明不白的,这怎么往外说?   现在说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往后说他们是一对,再联系奚年中学就跟傅绥回来住了,网友还不定脑补成什么样呢。   聂康那边有人喊了一声聂总,既然奚年不是故意的,他原本要说的话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交代道:“我叫林琳过去了,你尽量不要被拍到什么,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实在不行,管红在,你找她。”   “好。”   奚年临时过来的,也没准备待太久,带的行李不多,手上提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慢慢往出口走。   这里机场不大,凌晨人不算太多,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来往的人比白天更加匆忙,大多低着头,步履匆匆,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傅绥格外显眼。   他戴着黑色口罩,扣住大半张脸,都说口罩能给人颜值加分,对于傅绥这样本就好看的人来说,加分倒是不多,不过难免叫人生出几分好奇。   再是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人,只要余光扫到了他,都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实在是身形气质都过于出众了。   奚年就看见一个女生,路过傅绥身边那三米时,目光一直停在他那,或许是认出了傅绥,又因为不确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不敢上去打扰。   奚年也放慢了脚步,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傅绥。   他主动来找傅绥,其实是想做出一些改变的,一些对于他们关系的改变,现在出了这样的岔子,他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走得再慢,也还是会到终点的,何况他的终点是傅绥,傅绥不会站在原地看着他,奚年看见傅绥在向自己走来。   奚年缓缓停下脚步,他看着傅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傅绥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尽管戴着口罩,奚年也能感觉到傅绥此时是在笑的,他的眼中蕴着笑。   他一下放松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对于见到他这件事,傅绥是开心的。   奚年也是开心的,于是他忘掉纠结也笑了一下。   傅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一手签着他,带他往外走去。奚年原本以为傅绥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想到,傅绥问他:“打车还是高铁?”   奚年都愣了,他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傅绥乘坐过除了飞机以外的公共交通了。   出租车内的环境毕竟跟私家车没法比,这么长时间的乘坐,挺累的,于是奚年说:“高铁吧。”   然而他们都算漏了,这个时间高铁根本不运行,只有慢慢悠悠的绿皮火车,由于距离不算太远,买的是坐票,还是硬座,奚年长那么大都是第一次坐。   车厢里还算安静,他们对面的座位空着,坐下来之后奚年小声问:“会不会被拍到?”   不是说被什么媒体娱记拍到,而是说被路人拍到传到网上,他是没什么了,傅绥大概也不在乎,就是可能要连累红姐小萌他们加班。   傅绥闻言没有做声,注视着他,眼中有十分明显的笑意。   被他这样一提醒,奚年又想起来自己在飞机上做了什么,傅绥当然是知道的,不光是知道这件事,还知道那个从开始到现在,几年如一日地喊“哥哥”的人是他。   之前奚年否认过一次,现在傅绥也没有主动说破的意思,他把决定权交给奚年,奚年要是想承认那就承认,他要是不想承认,那傅绥像从前一样,当做不知道。   也不对,他从前就知道。   这样掩耳盗铃式的纵容让奚年有一点懊恼,一边又有一点羞。   有一个词叫恼羞成怒,可见个人羞恼到了极致,也是会放弃自我反思,向外输出火力的,他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傅绥眼中笑意未减,忽然凑近了他,又拉下口罩,被这么一张帅脸近距离的冲击,奚年几乎忘记了思考,那一瞬间的气势也消失无踪。   他的睫毛有些慌乱地颤动,奚年不知是该撇开头还是该闭上眼。   傅绥眼中笑意未减,没有再进,他低声唤:“年年。”   奚年的心仿佛颤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要往右边看了看,隔着过道有三个人,一边坐着对老夫妻,穿着质朴,看上去是连智能机都不用的人。他们对面的大哥团着件外套呼呼大睡。   他又转过来看傅绥,看见傅绥低头在发信息。   傅绥的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奚年的胆子就大了一点,盯着他看起来。傅绥的骨像完美,侧颜也十分优越。   头顶的灯光温柔落下,浓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出一种难言的精致华贵。   他没看太久,聂康也给他发了消息:傅绥去接你了?!   不等奚年问,他直接发过来一个链接,奚年点进去,看到了一段长达十八分钟的视频,那视频看起来就像是偷拍,来的时候傅绥大概没有买到商务座,时间也没有那么晚,车厢上人还不少,中途也有一个女生找他要了签名,不过没有过多打扰。   但拍视频的这个就不一样了,他过去找傅绥搭话,张口就是:“傅影帝,一起拍个视频呗。”   傅绥拿过不少奖,但是奚年还真没见过正常社交场合下有人这么大喇喇地喊人影帝的,他又是那样的语气,视频里傅绥还没什么反应,奚年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借着傅绥为自己造势,刚才应该傅绥应该是在跟红姐发消息。   视频里的人说话很不客气,问题也问得直白露骨,从收入多少到明星睡粉丝是不是很方便。   奚年气得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忽然手机屏幕被人盖住。   “别看。”   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机了,奚年侧头看他,傅绥又说了一遍:“别看。”   奚年嘴角向下抿:“可以告他吗?”   奚年知道私生是可以告的,但这样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定性。傅绥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下:“没事。”   这几年,傅绥遇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团队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这种事明眼人看了都知道他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生日当天他深夜独自乘火车干什么去了。   傅绥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冲动浪漫的事,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火车快了差不多一半。奚年跟着傅绥进酒店电梯的时候,看见电梯外壁挂式的时钟,时间是三点。   已经是后半夜了,奚年才想起来,他还没跟傅绥说生日快乐。   他看了一眼从机场出来就一直在傅绥手上的行李箱,里面有他给傅绥准备的生日礼物。   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当然要加上礼物。不过管红没给他摸礼物的机会,她就在傅绥的房间门口。   她的表情说不上美妙,看见奚年倒是先笑了一下:“年年也来啦?”   “红姐好。”   管红对奚年一向是对小辈亲近,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客气,这时候也一样:“连夜过来,累了吧?你先去休息,我跟傅绥说点儿事。”   她这样说,奚年当然也不能说不,不过傅绥可以。   他刷卡开门让奚年进屋,轻描淡写地说:“等我几分钟。”   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奚年一进来就发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这不是什么套间,就是普普通通单人房。他看看床,又看看门,最后看傅绥。   傅绥面不改色地说:“燕导说剧组资金紧张。”   “……”   傅绥放好行李箱,然后说:“你先洗漱休息,我半小时后回来,明天不用拍戏。”   半小时后天也还没亮,傅绥说的回来当然是跟他一起睡。   奚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因为知道傅绥不会,就是单纯的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是心态跟从前不一样,他有点不敢去看傅绥。   出去之前,傅绥喊了他一声:“年年。”   奚年不得已看过去,傅绥注视着他,眼中说不出的温柔:“怕吗?”   奚年没听明白:“嗯?”   傅绥又问了一遍:“跟我在一起,会怕吗?” 第60章   奚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说是这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太多,反而什么都没抓住。   他看着傅绥, 恍然疑惑,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接着又想,如果是他想的那样,为什么会怕?是不是他理解错了, 如果这话是任何一个人说的,奚年此刻都可以冷静下来去思考其他的可能,偏偏是傅绥,是傅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亲口说出来的。   在奚年想好该说什么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越过大脑,先行做出了行动,他摇了摇头:“不怕。”   傅绥笑了一下, 抬起手,奚年本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摸自己的脑袋,实际上,傅绥的手落轻轻落在他脸上, 拇指指腹擦过唇畔, 又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等我回来。”   傅绥一开门就接到了管红一个大白眼, 他从出道开始经纪人就是管红, 这么多年他们的合作一直到都很愉快。   不过最近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不小分歧,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对未来规划有一些偏差。   傅绥现在的成就很高, 奖拿了不少, 票房也很高, 年纪其实不大,论资历也就比老前辈差一点。   到了这一步,后续作品的质量比数量重要很多,此外就是维持个人形象了,因此管红在为他谈合作的时候,一向是把傅绥形象口碑放在第一位的。   好处是,在生日当天,半夜出行,放别人那总难免各种谣言,到傅绥这里虽然也有不少猜测,不过粉丝心态都很稳。   “你想怎么处理?”   管红说的不是那个拍视频的主播,而是说关于奚年的事,关于他们的关系。   不论他们是不是真的要谈恋爱,或者说要不要公开,这些事都必须有个预案,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后续出现自打脸的情况。   “不用否定。”   不用否定的意思就是不承认不否认,傅绥从前也不是没有穿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澄清得很快,这样不承认不否认本身就一种默许的态度。   管红其实不太赞成,两个男人,又是从小就住在一起,只要不在外面做出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其实维持地下情还是很容易的,傅绥显然不乐意。   真要往暧昧的方向靠,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你知道我的打算。”   管红没好气:“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演员的职业生涯是很久的,别说傅绥还红得早,他还不到三十,前途一片光明,结果他说要息影。   当然傅绥的息影并不是说退圈,他只是要转向幕后,很多演员往后走,都会往导演的方向发展,但傅绥毕竟还不到三十。要是换个人管红还能劝他稳重一点,万一转业没转好可不是开玩笑的,但傅绥还有悦娱。   论自家艺人成了对家公司的老板是什么体验?   反正就是完全没法管,管红能用来劝他的只有奚年了。   “奚年呢?你应该知道怎么样对他最好。”   “我更知道他要什么,至于其他的,我会处理好。”   房间内,傅绥出去之后,奚年还发了一会儿呆,他伸手碰了碰额头,恍恍惚惚地去起身,起来之后往浴室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然后又愣在原地,回想了一下,退回来干什么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奚年一般很少熬这样的大夜,这会儿既疲惫又亢奋,还有种如在梦境的不真实感,酒店的灯光、柔软的地毯加重了这种不真实感。   但是这不妨碍奚年对着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傻笑,他伸手把嘴角往下按,告诉自己冷静。   傅绥那都不是暗示了,是明示。   为了避免傅绥回来他还在浴室的尴尬,奚年洗澡的时候加快了速度。傅绥这是个单间,他就没往床上躺,而是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傅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沙发上团成一团的人,沙发靠近落地窗,即便屋内开着暖气,这个位置也还是有点凉意。   奚年只穿了睡袍,也没盖点什么,睡着了整个人的蜷缩起来。   傅绥走过去,轻声喊他:“年年?”   奚年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哥。   “嗯,”傅绥低声道,“去床上睡。”   奚年朝他伸出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困倦,手只抬起来一半。在傅绥弯腰,手穿过他的胳膊搂住腰的时候,奚年醒过来了。   身体僵了僵,傅绥不知道发现没,仍旧抱他起来。   被塞进被窝,奚年整个人呆呆的,已经忘记掉自己刚才想好的话了。傅绥俯身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睡吧,我去洗澡。”   这下奚年彻底醒了。   看看时间,其实也就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可能是刚才眯过一会儿的原因,奚年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他仍旧闭着眼,听着浴室里水声响起,停下,又响起,又停下。   接着是洗手槽的水声,还有被闷在门后的电动牙刷的振动声。   最后是门开的声音。   奚年下意识侧躺,背对着空出来的一半床。   没有了视觉,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奚年能够听见落在柔软地毯上的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也或许那本身就是错觉。   他感受这傅绥的脚步,计算着他走到床边的时间,事实上这时间远比他想的要多,傅绥在干什么?   就在奚年想要假做翻身借机睁眼看看的时候,终于感觉到身边床垫往下凹陷了一点。   傅绥一躺下,空气仿佛都不一样了,清宁悠远的香气一丝一律钻入肺腑。   傅绥身上的气味一向都很好闻,奚年即便和他用了一样的沐浴露香水,他们身上的气味也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香气,奚年觉得傅绥身上有点凉,没有被窝里热,但他很想靠过去。   他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为这个念头付诸行动,就听见傅绥说:“吵醒你了?”   奚年身体一僵,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装睡,傅绥轻笑:“不理我?”   奚年睁开眼,转过来看着他:“没有。”   傅绥轻轻叹了一声:“年年。”   床头的灯光很柔和,奚年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上去软软的。   “我一直都怕带不好你。”   傅绥的嗓音低沉优雅,但奚年一下紧张起来,用胳膊支起身体:“你不是我爸妈,对我没有教育的义务,我长成什么样和你没有关系。”   他的有些激动,也有些委屈。为自己的情感被否定而委屈,又倔强地想要撇清关系,仿佛这样他的恋慕就和傅绥无关。   他一动,外面的空气就钻进了被窝。   傅绥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凉。”   奚年猝不及防靠在他身上,接听到了傅绥的心跳。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傅绥的心跳其实,没比他慢。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悄悄挪动了一下,贴着耳朵继续听。   傅绥左手搂着奚年,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半开玩笑的:“糟了啊,被你发现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奚年说过话,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愣愣地喊:“哥哥……”   “奚年。”傅绥打断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奚年,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结为伴侣共度余生的喜欢。”   傅绥的台词功底向来不错,当他拿出影帝的职业素养来,奚年完全招架不住。傅绥的话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台词,哥哥。”   “我的心跳应该已经告诉你,这不是台词。”   “对不起,”奚年讷讷的,还有些懊恼,“我是不是不该喊你哥哥。”   “你想怎样都可以,如果我还在意这个称呼,今晚不会对你说这些。当然,”他顿了顿,带了点笑,“你想尝试新的称呼,我也随时欢迎。”   奚年第一反应是,粉丝最常喊的那些称呼,当着傅绥的面,他是喊不出来的,但是关系上的改变,驱使他在称呼上也寻求改变。   他有些紧张地:“男、男朋友。”   这大概是完全出乎傅绥意料的称呼,他笑了一下,然后说:“年年,你抓的是我的衣服。”   奚年松手,继而觉得这双手简直无处安放。   “很晚了,再不睡天……”   傅绥的声音那样近,奚年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   傅绥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用低哑的嗓音唤他:“年年。”   奚年缩头,从他身上离开,没有如愿。   傅绥的手放在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禁锢,他的额头抵着奚年的,鼻尖相触,彼此的气息流转。   “不是那么亲的。”   傅绥身上仍旧是刚才的那安宁舒适的香气,但是已经没了凉意,反而温暖醇厚,带着丝丝甜意,让人迷醉。   奚年闭上眼,沉沦。 第61章   奚年醒过来第一件事想去拿床头的闹钟, 没拿到,才想起来自己不在家,睁开眼拿过手机看时间吓了一跳, 已经快十二点了。   傅绥不在, 屋子里还是暗的。   奚年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 然后他人傻了。   傅绥就在外边阳台上坐着,他面前,支架支着手机,看到动静回头看过来。奚年想起来他昨天发的直播预告。   “醒了?午饭一会儿送上来。”   奚年没反应,他就笑了一下:“想出去吃?”   奚年比比划划地指他的手机, 傅绥才又看镜头,直播间已经卡得不成样子了,因为卡顿,部分弹幕停留的时间反而久了一些。   “是他, 昨晚接的也是他。”   “来庆生吗?”他又回头看奚年,“来给我庆生吗?”   傅绥的姿态很放松,在奚年的认知中傅绥是个很优雅的人,当然不是说他现在就不优雅, 即便看上去姿态闲适, 他的腰身也依旧是挺拔的, 就是说的话简直有点放飞。   不过也提醒奚年了。   “礼物, 忘了给你。”   他说完就转身回屋去找礼物,趁这时间, 去看了眼微博, 挺热闹, 但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你抹黑我解释,还有一波看热闹。   红姐那没什么消息,聂康先问了一句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刚刚又发来一句,叫他去傅绥那露个脸,自然一点。   奚年觉得他们应该是背着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奚年不知道,但傅绥不会害他的。既然要露脸,奚年就换了衣服,又简单洗漱了一下才带着他的礼物出去。   一个黑色的小礼盒。   礼物是他之前自己动手做的,简简单单一枚领带夹,素色磨砂质感,只在背面刻了字母,是他的名字缩写。   奚年不知道如果粉丝看见了会怎么解读,不过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傅绥没有拆开,他只是接过去,放在一旁。   弹幕有人问是不是戒指,傅绥没有回答。   他让奚年在他身边坐下,把支架放远了一点,两个人都可以入镜。   奚年对着镜头总是拘谨的,好在粉丝的重点不在他这里,大部分的问题都是冲着傅绥去的,有一些关于他们关系的问题,傅绥都会略过。   渐渐话题就被傅绥带着走了。   “后续的工作安排。不进组,会做一些幕后的尝试。”   奚年原本是安心当个漂亮的人形摆设了,被他这一句话震得表情管理失控,他震惊的样子非常明显,不过直播间内的粉丝比他还震惊,所以没顾得上他。   傅绥轻描淡写地解释:“体验新的工作。”   直播还没结束,傅绥息影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粉丝都在下面辟谣,只是做一些幕后的尝试,没有说要息影;另一头疯狂轰炸工作室要求给个确切的说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悦娱上任不算太久的总裁带着话题又@傅绥,说欢迎老板随时莅临公司指导。   渐渐的有人咂摸出味儿来。   【好家伙,你以为傅绥退圈,其实人家是转幕后,你以为他转幕后是当导演,结果人是去当老板的。】   【这不一下从打工人成老板了,阶层的跨越啊】   粉丝一边不舍一边在玩梗,只有奚年,好一会儿没跟傅绥说话。   吃完午饭,他才问傅绥:“是因为我吗?”   傅绥:“我说和你没关系,你一定不信。”   奚年倔强地看着他,他昨天太高兴了,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环境下,他跟傅绥在一起,会面临什么。   傅绥跟他不一样,奚年可以接受自己退圈,却不能接受傅绥放弃他多年的事业。   傅绥慢条斯理的:“我没有那么热爱表演,这不是为了开解你编造的谎言。”   奚年难得跟他呛声:“那你就热爱当导演了?”   傅绥说:“谈不上热爱,对我而言这两者没有太大区别。”   这一刻,奚年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傅绥,他有点低落,不是因为傅绥的话,而是他意识到傅绥没有“热爱”这样的情绪。   奚年很喜欢魔方,也渐渐爱上了演戏,学会在镜头前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但傅绥没有,即便拿了那么多的将,他依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热爱”。   喜欢一个人,总是希望他可以体验一切美好,奚年有些挫败:“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有。”   奚年等他的下文,没等到,只看见了傅绥温柔专注的注释。他忽然意识到,对于傅绥而言,奚年两个字已经是难得的亮色。 第62章   第三期的嘉宾是节目组定下的, 一个出道不久正当红的男团,安若若又没来,一整期节目都没有女生, 节目组没有了需要照顾的孕妇, 节目组安排了滑翔伞。   平心而论滑翔伞没有蹦极那么刺激,没有那么强的失重感,但一样是在高处, 奚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傅绥,想起了之前和他在一起的蹦极。   有机会要和傅绥一起来玩。   快结束的时候,明导带了个摄像过来:“咱们开个直播,我看现在观众也很会剪,到时候再搞个什么剪辑比赛的, 拿来当彩蛋。”   夏柏阳凑热闹:“那节目组不得发点工资啊。”   明导顺势说:“那就看你们了,一会儿别急着走,留几张签名做咱们粉丝福利。”   插科打诨之后进入正题:“现场打电话邀请一个朋友来参加咱们下期的录制。”   这个说是临时通知,其实节目组提前给过消息, 让他们做个准备,奚年也知道。他对自己演技没什么信心,也不装什么惊讶了,当即就问夏柏阳:“你喊谁。”   夏柏阳说:“那可太多了。”他掰着手指头数, 数着数着问导演:“明导你这就给一个名额不够我使的啊, 都是好兄弟, 哪能厚此薄彼呢。”   明导:“那你想要几个?”   ”怎么也得来个五六七八个么。”   “行啊, 经费不变。”   夏伯阳当即就不哔哔了,回过头问奚年和蒲弘毅:“你们喊谁啊?”   喊谁?这事儿傅绥也问过。   奚年本来是想喊卫逸的, 话到嘴边, 福至心灵:“你有空吗?”   傅绥说有。   于是别人都是从通讯录里找联系人, 只有奚年,那动作明显是在现场拨号码。他仍旧没有存傅绥的号码,连通话记录都没留下。   奚年打电话的时候,弹幕就都在猜是不是傅绥,满屏的傅绥飘过去,夏柏阳这个氛围组选手就跟着起哄:“是不是傅老师?”   奚年还没回答,电话先接通了,奚年下意识看了一眼镜头。   “稍等。”一阵响动之后,奚年听到一点风声,“燕鸿昇不让在工作室接电话。”   奚年面前多出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是节目组的直播间,满屏的傅绥,都让他问问傅绥最近怎么样。   但这对于奚年而言,并不需要问,没人比他更清楚。   “在直播?”   “嗯。”   奚年看见一条说节目组消费傅绥,说他利用傅绥的。   正巧傅绥轻轻笑了一声,明显是在跟粉丝说话:“别欺负他。”   别欺负他。   奚年脸悄悄红了一下,屏幕上滚过去的都是尖叫,夏柏阳起哄:“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   挂了电话,一个参加这期录制的飞行嘉宾说:“这肯定不是奚年常用的手机,我有证据。”他也没卖关子,看大家注意力过去了,就轻轻嗓子,摆出一副福尔摩斯的姿态:“因为他手机里居然没有存付老师电话。”   夏柏阳立刻反驳他:“年年都记住号码了,存不存都一样。”   “那怎么一样,这年头谁还手动按号码啊,哪怕通话记录呢。”   “不懂了吧,”夏柏阳摇头嫌弃,“一看你就没有早恋过。”   蒲弘毅:“看起来小夏很懂嘛?”   夏柏阳立刻否认三连,奚年也趁机解释:“以前怕丢手机给他添麻烦,现在习惯了。”   傅绥上一次出镜还是在他直播的时候,这之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次虽然只有声音,还是毫不意外地上了热搜。   最近只要出现傅绥两个字,基本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但不论外界舆论成什么样子,傅绥和他的工作室都没有做出过任何回应,如他所说,他去做幕后工作了。   燕鸿昇在时间的安排上有点刻板,遵循八小时工作制,从来不加班,正常过周末,遇到节假日还给放假。   傅绥在家,奚年的生活品质直线上升,教学品质也是。他最近总在放映厅,不过不是看什么经典的电影,大半时间是在看奚年的作品,说是要结合他的实际情况针对性地教学。   比如今天,奚年回家看见傅绥又在放映厅,正好又是陆成蹊那张面瘫美人脸。   在傅绥手把手的教学之下,奚年的进步非常显著,但是进步越大,他看曾经的自己,就越觉得不堪入目,也不知道傅绥什么癖好,一遍又一遍地看。   看完还要奚年场景再现。   在对着傅绥,第六次说出剧中陆成蹊的告白台词时,他依稀明悟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绥说:“这是剧中的高潮部分,从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控上来看也很重要。”   奚年又将信将疑地想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抬头对上傅绥的视线,就知道自己又被骗过去了。   他张开手挡在傅绥跟前,不让他看投影,结果走太急,绊了一下。   傅绥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往怀里拉的,这一下看着就像奚年投怀送抱似的。   气氛就是那么古怪起来的。   奚年趴在傅绥身上,傅绥搂着他,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散出柔和的光晕。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确定关系之后奚年不爱喊哥哥,但是有些时候、只剩下本能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喊。   傅绥在他身后,闻言有片刻的停顿:“年年。”   嗓音压得不像话,压抑着呼吸,奚年压抑着啜泣。   很快一切变得无法控制。   角度一变奚年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带着哭腔:“去卧室。”   傅绥就那么带他去卧室了,奚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没止住。   他也不是故意哭的,只是泪腺总是在不该敏感的时候敏感。   傅绥抱着他温存,奚年说他坏。   傅绥就应。   奚年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对着傅绥,他又拿不出更强硬的态度,只能说:“以后不能那样了。”   傅绥亲亲他的眼睛,低声问他:“哪样?”   奚年说不出口,傅绥轻抚他的脸颊,又问他:“不能哪样?”   奚年在他手上咬了一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绥笑了一下:“年年,你好像还没有认清,哥哥和男朋友是不一样的。”   番外三   燕鸿昇工作时间不算太长,但是效率不低,电影赶着新年档期上了。首映礼的时候奚年也被燕鸿昇请过去,傅绥的名字不光出现在主演这一栏,还有副导演。   即便他的名字时放在导演组的最后,也还是很引人注目。   现场有粉丝互动环节,粉丝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燕鸿直言:“片子是傅绥跟我一起剪的。”   燕导说话一向很直白,他说是就真的是了。   傅绥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要转幕后。   首映之后很快就要过年,两个人的新年跟之前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买一些年货,贴一下春联。   奚年控制着水温,但翠翠毕竟没有养在室内,前两天也还是开始冬眠了,奚年把翠翠装进草甸子,又把池子彻底刷了一遍。   傅绥让他偶尔发一些生活动态,奚年不知道发什么,大部分都是翠翠和傅绥的鱼。   但是傅绥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奚年问他:“你不发吗?”   傅绥闻言看他一眼:“我应该发什么?”   “嗯……辞旧迎新,新年祝福?”   傅绥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晚上包完饺子没一会儿,奚年就听到了小闹钟的提醒,自从掉马之后,慕名去考古的人特别多,他再也没用过@岁岁年年的账号。   没了特殊提醒,傅绥发微博了他都不知道。一直到晚上用不能发言的游客账号随意看话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   【这明显就是两个人吧?】   【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傅绥】   【我相信你可以转幕后当导演了,看看着巧妙的构图,多么有新年氛围,看看着含而不露的镜头语言,想秀你可以光明正大的。】   奚年终于看见了傅绥发的微博,一张图,八个字。   配图是包饺子时候拍的,边上有一只半身入境的宽口大碗,碗里是饺子馅,还有一双筷子,但是仔细看,还能看见碗上另一双拿筷子的手落下的影子。   傅绥说:新年快乐,岁岁年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状态不好,断更很久,非常抱歉。   不管怎么样,终于收拾好自己完结了,感谢支持,有缘下本再见。   接档文abo《陆医生,咬一口》   遭遇前任劈腿后,沈旭对AO关系充满了偏见,一年后,他自己分化成了omega。   沈旭:……   沈旭觉得自己大概要孤寡一生了,没想到遇到一个哪哪都合意的医生,重要的是,对方好像很喜欢他,可惜是alpha。   沈旭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他:不标记,不结婚,不公开,可以吗?   陆薄言:可以。   在一起之后,沈旭被前任两口子来回折腾,不堪其扰,对陆薄言说:要还是不结婚吧?   陆薄言:你考虑好了?   沈旭:那算了。   陆薄言:不行。   婚后,陆医生继续恪守不标记的约定,但沈旭渐渐觉得标记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按下陆薄言用抑制剂的手,指着自己脖子:陆医生,咬这里   然后沈旭人没了。   陆薄言第一次见到沈旭时,他在画画,后来他知道,他在等男友。   没有人知道,严谨自律的陆医生,也曾有过触不可及的妄念。   得过且过自在咸鱼受x严谨自律医生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