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哥哥标记了 作者:苏苏苏语 文案: 经历了平淡如水的两年后,沈清亭的第一次恋爱以渣A前任聊骚被打进医院告终。 沈清亭:“好聚好散,别再联系。” 为了挽留沈清亭,渣男不得不求助哥哥谢楹帮忙劝和。 谢楹笑道:“好啊。” 之后却在送沈清亭回家时将人压在副驾上,说:“渣A聊骚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 那年冬夜,谢楹在后台见到了表演结束的沈清亭。卸去了浓墨重彩的妆,Omega的脸庞素净清爽,身姿亭亭玉立。 那时谢楹就决定,以后一定要彻底标记他,让Omega从头到脚都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 清冷小漂亮Omegax腹黑Alpha,Omega是攻,Alpha是受。 排雷: 1、一直在评论区反复解释真的很累,对于这篇文的排雷,只有一条:沈青亭是攻,Omega是攻,这是一篇O攻A受文,这是一篇【攻柔软瘦弱,敏感、漂亮、被动、床上也要被人哄】的OA文,接受不了可以不看。 2、如果您对文中攻受关系有任何疑问,请重新阅读上一句。如果仍然不能理解,说明我们萌点可能存在很大的偏差,觉得不适请随时弃文。看文是双向选择,萌点不同不强求。感谢来过。 3、2023.8.1补充排雷:Omega攻的意思是攻是Omega并且很弱,一直很弱,床下弱床上也弱,请不要擅自理解为【床下弱但床上猛得一批】。同理,Alpha受的意思是受很强,一直很强,床下强床上也强,请不要擅自理解为【Alpha受床下强得一批但会在床上哭、会脸红、会脆弱】,本文没有这些内容,永远不会有这些内容。 4、就算这篇文是Omega攻Alpha受,它本质也是男男搞对象文学,和四爱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把男男搞对象文学和四爱文学做对比,尊重男男搞对象也尊重四爱,谢谢你们了。 封面素材感谢@糖九习+老师。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ABO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渣男前任的哥哥HE啦! 立意:凡事都要勇敢。 第1章 【你在哪儿?电话打不通。】 【我这里演出结束了。】 【晚上的聚餐我还是不去,要一起吃饭吗?】 沈青亭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发出的三条消息。 这三条消息前后间隔了一个半小时,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沈青亭轻轻蹙着眉,耐着性子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听筒里的音乐欢快悦耳,此刻却只给沈青亭的心情添上了几分无奈。 大约半分钟后,音乐停止,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又一次自动挂断。 沈青亭锁了手机,不再去管那人是否回应,收拾好东西从剧院的后门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沈青亭收到了室友温星的电话。 “亭亭,今天的演出还顺利吗?” 听他提到演出,沈青亭的眉头稍微松了一点。他抿了抿唇,答道:“一切顺利,很圆满,观众的反馈很不错。” “嘿嘿,那就好!不枉你这阵子这么辛苦!”温星说,“好遗憾哦,今天我有课,没有看成。对了亭亭,你晚上还是不去参加聚餐吗?那你要跟谢见宁一起吃饭吗?我这里刚刚下课,如果你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饭呀!” 刚刚才松开的眉毛又慢慢拧起,沈青亭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那我们一起,你想吃什么? “好哦!”温星欢呼一声,“我来看看晚上吃什么!” 和沈青亭一样,温星也是一名男性Omega,两人都是海城当地最有名的这家艺术剧院的演员,只是沈青亭是一名舞蹈演员,温星则专注声乐表演。 两人关系不错,只要有时间,都会去观看对方的表演。 相比之下…… 沈青亭心里有点别扭。温星刚刚提起谢见宁,又让他心里涌上一股烦闷。 谢见宁这个男朋友,对他的演出总是兴趣缺缺,嘴上说着“我可喜欢看你跳舞了”,实际上总是能不来就不来,偶尔“赏脸”过来看看,也总是坐在观众席上偷摸着玩手机。 今天还干脆失踪了。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向后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微风轻轻拂过沈青亭的脸庞门,却仍然不能让他的心情放松片刻。 演出结束后他卸掉了厚重的舞台妆,现在的沈青亭素着一张脸,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极了。然而他总是觉得眼皮上像是还残留着没卸干净的眼影,他用指腹搓了又搓,却始终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的风景,心里又一次对这段感情的未来充满迷茫。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跟谢见宁谈一谈了。 ……只是,沈青亭实在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二十分钟后他匆匆下车跑进医院,等电梯的途中还抽空给温星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晚上没办法陪他吃饭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过分冰冷,温星吓了一跳,连连问他怎么了,不等回答又说要他别太着急。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走进电梯,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内侧映出了他稍显冷淡的面容。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才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号码是谢见宁的手机号,可说话的却分明是个陌生人。 “小美人,这人手机屏幕上那个人,是不是你啊?”那人说,“如果是你的话,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哦!” 沈青亭疑惑着出了个声。 那人又说:“第一个坏消息是,你男朋友,就是那个姓谢的Alpha,受伤进医院啦。第二个坏消息是——” “是什么?!”沈青亭惊道。 “他是被我男朋友揍进医院的。因为啊——”那陌生男人的声音陡然冰冷下来,“他摸我屁股。” 那个瞬间沈青亭甚至忘了要回答,他绷紧了一口气,脑袋都是木的。 很难形容那时的心情,总之比起疑惑、愤怒或质疑,沈青亭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然如此”。 也根本说不清,这种“果然如此”的心情究竟是“谢见宁消失了一下午果真是出事了”还是“谢见宁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人”。 直到来到谢见宁的病房外、听到房间里传来的高声吵闹声时,沈青亭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才算落了下来。 “你等着!我告诉你,你知道我哥是谁吗?我哥是律师!你给我等着进警察局吧!” 病房内,谢见宁聒噪地说个没完。而对面那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跟他有来有回地抬着杠。 沈青亭在门口安静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很简单的事情,双方却各执一词。 谢见宁这边说那人先勾引他,对面那人说谢见宁用眼神色眯眯地视奸他。最后谢见宁手贱,上手去摸人家的屁股——谢见宁几乎否认了其他的所有,唯独没有否认这一点——而后,自然是被那人的男友当场抓个正着。 更不巧的是,这三人居然都是Alpha,本来只是一桩说不清是性骚扰还是瞎聊骚的糊涂官司,一下变成了Alpha之间自尊心的较量。 谢见宁……不是那两人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现在被人打断了胳膊,身上到处都是皮外伤,进了医院。 沈青亭在病房外深吸了几口气,依然觉得胸闷。谢见宁的这些破事固然让他头疼,可病房内那三个不讲究的Alpha同样让他心烦——三个Alpha聚在一起,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主动戴上止咬器,现在整个楼道都是乱七八糟的强烈信息素味道,熏得沈青亭头痛欲裂。 值班的护士大概也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病房前提醒他们注意自己的信息素,顺便冲沈青亭说:“来探病吗?怎么不进去。” 病房内那三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Omega。 谢见宁眼前一亮:“亭亭!你来了!” 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实在太过难看,他眼神乱飘,心虚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沈青亭冷声道。 他性子冷,不爱说话,偏巧声音又比寻常男性略高一点,冷下脸说话的时候,声音更显冷清。 “止咬器。”他皱着眉毛提醒,“你们三个的信息素太冲了,整个楼道都是味道。” 谢见宁小声说:“……我的止咬器丢在路上了。” 说罢他又恶狠狠看向窗边的两人:“都怪你们!你们给我等着!老子非送你们蹲监狱不可!” 这时,其中一名Alpha开了口,却不是回答谢见宁,而是冲着沈青亭。 “小美人,你本人比照片还好看。”那人面若桃花,说着话还朝沈青亭眨眨左眼,“就是眼光啊,太差了。” 谢见宁:“你少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告诉你,我哥马上就来了——” 沈青亭实在不愿再继续听这几个人胡说八道。他耳边嗡嗡作响,鼻间浓重的Alpha信息素让他恶心又反胃。 他用手挥挥面前的空气,试图让那呛人的味道再淡一些,自己则头重脚轻地朝门外走去。 他无心听谢见宁的狡辩,也不想再知道事情的所谓真相。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怀疑这事情的真相。毕竟,谢见宁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知道的,他明明也知道的。 交往两年的男朋友聊骚别人被揍进医院,而他的男朋友还在试图搬出自己的哥哥来帮忙掩盖这种丢脸的事。 沈青亭实在受不了了。 “你别这么大声叫我,谢见宁。真不嫌丢脸!”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道成熟的男声。 沈青亭抬眼看去—— 来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西裤,黑色的西装搭在手臂,是标准的通勤着装。他的衬衫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衣服带着点褶皱,看上去却仍然体面。 “……大哥。”沈青亭轻声叫他,逃离病房的脚步也一并停下。 那人冲他点点头,眼角带着丝丝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沈青亭的肩膀,力道很轻地按了按,低声说:“我来了。” 他的脸上规矩地戴着黑色的止咬器,厚重的面罩将他的声音吞没了一些,听上去却还是清晰。 沈青亭仍然觉得头晕,他脚步虚浮地让开通道让那人经过。 “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那人微微蹙了眉,问了一句后又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味道太呛了?稍等——” 说着他立刻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块棉布状的东西递给沈青亭,又说:“这上面喷了香水,是茉莉味的,稍微捂一下吧。” 不等沈青亭接过,那股清香的茉莉香味就一股脑扑进了沈青亭的鼻腔,竟真的缓解了那三股互相打架的信息素。 沈青亭忍不住将脸埋在绵布上面,再抬起头时却觉得耳垂传来极轻微的刺痛—— 演出结束后他卸了妆也换了常服,却忘了取耳饰,轻盈的银质耳线没能承受住这一路颠簸,掉了。 耳线细长,装饰却并不繁杂,一眨眼的工夫便落到了地上,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 沈青亭无心寻找,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身旁的人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小意外——那人只顾着盯着沈青亭难看的脸色。 “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他又拍拍沈青亭的手背,说,“等我两分钟,就两分钟,我进去说几句话,之后先送你回宿舍。” 说罢,他轻轻推了一把沈青亭的背,让他去走廊里的椅子上坐着,自己则径直走进了病房。 “事情的经过我大概听说了,后续的补偿和其他事情,可以跟我带来的代理律师谈。” 他在谢见宁的病床前站定,却没分一点视线给躺在床上的人,只静静看着那两名Alpha。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面对着两个Alpha也能占据着上风——和他比起来,谢见宁刚刚的大吵大闹,简直像是小朋友过家家。 他沉下脸看向谢见宁,示意那人闭嘴,又转过身去向那两个陌生人自我介绍。 “谢见宁是我弟弟,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我会回去管教。”他笑得温和,藏在止咬器下面的嘴角却不见得真的有笑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谢楹。” 第2章 远离了那三个不知道戴上止咬器的Alpha后,沈青亭终于觉得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他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心里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 今天闹的这一出,比起伤心或恼怒,沈青亭更多的还是觉得丢脸。现在谢见宁没在眼前,他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坐了一会儿之后,沈青亭起身准备离开。不过,他才刚站起身,谢楹便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沈青亭微微一愣。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刚好两分钟。 “小沈,我开了车过来,先送你回宿舍吧。” 谢楹大概也被气得不轻,眉眼间带着隐隐怒气。他按了按眉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沈青亭轻声拒绝,“也不是太远。” 谢楹却坚持送他:“你脸色太难看了,再说,天也黑了,你们剧院的宿舍位置又那么偏僻,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老实说,沈青亭现在并不太想和谢楹说太多——这是一种迁怒,沈青亭当然知道谢楹无辜,但却无法不因为谢见宁的事情连坐他。 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大哥,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帮谢见宁……” 谢楹淡淡打断道:“我来处理不合适。我找了律所的其他律师过来,已经在路上了。” 沈青亭抿了抿唇,再不知该如何拒绝他,便只能点了点头,说“麻烦了”。 离开前沈青亭去了一趟护士站。 他已经不再对和谢见宁的未来抱什么希望,也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说分手,但出于礼貌,又或是一点恋人之间最后的体面,他还是在谢见宁的联系人那里留了自己的号码。 在护士录入号码的同时,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谢见宁所有的联系方式,通通拉进了黑名单。 谢楹站在他身后,安静看着沈青亭做了这些。他什么都没说,只摸了摸自己的止咬器,最后和护士确认了一下谢见宁的住院缴费记录,便和沈青亭一前一后离开了医院。 他叫来的律师动作很快,车子才刚点起火,那边就打来了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打住,不用跟我说这些,正常处理就行。”谢楹说,“后续的事情你们看着处理,不用跟我说。” 挂断电话后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到谢见宁发来的消息。 【哥,哥,我的好大哥!你别忘了我刚才说的啊!快帮我劝劝亭亭!他现在都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了!】 谢楹皱了皱眉,直接按了锁屏,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不再理会。 “还是之前那个地址,对吗?”谢楹安静了几秒钟,再开口时说了个地名,“我记得上次是这个地方,你没搬家吧?” 沈青亭摇头,说“没有”,又客气道:“您记性真好。” 谢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清清嗓子低声说:“职业习惯。” 之后的路程两人都很安静,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沈青亭实在有些累了。白天的演出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傍晚的经历让他更加不耐。车程才刚一半,他的眼皮已经重得快要合上。 等红灯的间隙,谢楹轻声说:“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还有大概10分钟才到,一会儿我叫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沈青亭的困意迅速蔓延,几乎在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 再睁开眼时,沈青亭闻到了一点陌生的信息素味道。 他是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有着天生的高敏感度。他揉揉眼睛坐直身体,发现身上披着谢楹的西装外套。再扭头一看,谢楹左手拿着一瓶苏打水,右手正往脸上扣着止咬器。 “不好意思,没想到你对信息素的敏感度这么高。”谢楹抱歉道,匆匆喝了一口水后,赶紧重新戴好止咬器。 沈青亭还没分辨出那是什么味道,谢楹的信息素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是我自己刚好醒了。”沈青亭客气地笑笑。 他把谢楹的衣服折好放在腿上,又说:“就停在这吧,现在宿舍楼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了。” 谢楹说:“对,我刚才开到门口,被保安拦住了,这才又开了回来,正在找停车场。” 他熄了火,扭头看向沈青亭,说:“估计还要走个五六分钟,我送你到楼下吧。” 沈青亭本想再拒绝——他和谢楹只见过有限的几次,谈不上非常熟悉,实在不想这样麻烦他。 但转念一想,谢楹这样坚持,想必也有他的理由:谢见宁肯定要让他来做说客安抚自己。 于是沈青亭也没有再拒绝。他拿好自己的东西下了车,走在谢楹身边。 天色才刚暗下来,路上的街灯却还没亮起,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暮色浓重,周边很是安静。 沈青亭本来屏着气想等谢楹主动开口,这时却又被安静的气氛感染,心里端着的那一点点不满情绪像泡沫一样渐渐散开。 他想,做错事的不是谢楹,总不该因为他是谢见宁的哥哥,就迁怒于他。 “哎,你今天的演出——”谢楹冷不丁出声说道,“是在海城的首演吧?我记得之前是在海外巡演来着,最近才回到国内。现在是打算在海城驻场了吗?” “对,”沈青亭有些惊讶,“您听说过我们这个剧吗?” “不要‘您您您’的了,”谢楹笑着摆手,“把我叫老十岁了。” 沈青亭有点不好意思:“您本来就是长辈。” 谢楹装作受不了似地重重叹气:“唉!哥哥而已,算哪门子长辈?” 很快他又说:“你们这个剧我听说过一些,说是在国外很受好评。我记得你们去了一年?一直在欧洲吗?” 沈青亭老实回答道:“从日本开始的,之后去了欧洲。上个月回国内巡演,今天这场是在海城的第一场,未来的一个月都会在这里驻演,再之后会在全国巡演。” “哦,这样啊。”谢楹点点头,转过脸来看着沈青亭,“小沈老师能不能走个后门,给我留张vip的票?” 路灯恰巧在这时亮了。 昏黄的路灯在两人脚下照出长长的影子。他们挨得并不近,投射出的影子却重叠到了一起。 沈青亭用脚蹭了蹭那点影子的边缘,又抬起头注视着谢楹的双眼,试图分辨他是在同自己客气,还是真心想讨一张门票。 但很快他又放弃思考这些,只是点头说“好”。 “那就说定了,你可别忘了,你们的票多难买,你肯定比我清楚。”谢楹说,“记得给我留票——要座位最好、最中间的那种。” 之后,两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无言中。 终于走到宿舍楼门口时,谢楹停下了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休息。”他伸手指指沈青亭的眼角,说,“你看上去真的好累。” 沈青亭没有回答——疲惫的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沈青亭还是忍不住,开口对谢楹说:“我以为你想说谢见宁的事。” 谢楹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他又很快皱了眉,啧了一声,说:“多说一句都觉得丢人,这么大的人了……” 他不想说,沈青亭自然也不愿主动提起,只含糊说道:“今天晚上麻烦您了……现在说这个或许不太合适,但……” 沈青亭停顿了几秒,他的嘴角绷得直直的,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又坚定:“如果谢见宁找您来劝我,我想,还是不必了。我已经决定和他分开了。” 谢楹移开了视线,又很快重新看向他。 面前的Omega高挑却清瘦极了,不知是太累还是生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却过分鲜艳。他站在路灯下,脊背挺得笔直,周身都带着古典舞演员的矜持和…… 谢楹想了一会儿,觉得那种气质像是“倔强”。 “他确实……确实让我劝你。”谢楹回过神来,慢慢回答先前的问题,“谢见宁这个人,他……” 谢楹的话停顿了许久。 止咬器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然而并不能遮住他无奈的神情。 “他是被我爸妈惯坏了。”谢楹说,“你选择跟他分手,又或者用什么别的方式处理这件事,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就算他是我弟弟,我也帮理不帮亲。” 他耸耸肩,甚至开了个玩笑:“不过——说实话,站在一个Alpha的角度,我赞同你的做法。” 沈青亭:“……?” 谢楹的眼角弯了弯,似笑非笑地说:“渣A聊骚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说罢他笑着摆摆手,赶紧又说:“开玩笑的,我们Alpha里也有好人,不是所有Alpha都喜欢勾三搭四的,可千万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沈青亭一向不会应付这样的玩笑话,便只抿了抿嘴当作回应。 “行了,赶紧回去吧。”谢楹轻轻推了一把沈青亭的背,又变魔法似地从手里拿出一个小饭盒递了过去,“估计你还没吃晚饭,刚才路过便利店时下去买了个盒饭,回去热热吃吧。” 沈青亭当真没注意到他还拎着小饭盒,一时之间颇有些惊讶。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确实饿了,也没有再多客气,道了谢后便伸手接了过来。 谢楹却在这时将手抽了回来。 “道谢可以,别再说‘您’了行不行?”谢楹把手背在身后,眼角笑意温和,“也别叫‘大哥’了,叫名字就行。” 沈青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说:“那……谢谢你,谢楹。” 谢楹含笑点了点头。 上到二楼时,沈青亭又接到了谢楹的语音电话。 “我的衣服上挂了一只耳线,是不是你的?” 沈青亭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掉在医院的耳线,竟是挂到了谢楹的衣服上。 他又一次向谢楹道谢,小跑着回去找他。 谢楹就站在刚刚的地方,看到沈青亭的身影后,还笑着说了一句“别跑那么快”。 “挂在我的袖扣上了,给。” 谢楹摊开手掌,银质的耳线在他的掌心里盘成复杂的圆圈,在路灯和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属光泽。 “在医院的时候就掉了,一直没找到。”沈青亭小心接过,“谢——” “哎,这点小事不用谢。”谢楹淡淡打断,“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他朝沈青亭挥挥手:“走了。” 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青亭未做他想,也重新走进了宿舍楼。然而刚刚迈进大门的那一瞬间,他不知怎么了,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又回头去看—— 谢楹竟还站在那里。 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一起。 谢楹不知为何摘了止咬器。在这个混乱的夜晚里,他身上属于Alpha的压迫感第一次这样明显地显露在沈青亭面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沈青亭无法看清谢楹的表情,却分明觉得那人的眸色深似黑渊。 但很快,谢楹又笑着朝沈青亭挥挥手,那股无法忽视的侵入感又随着这样的动作烟消云散,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沈青亭的错觉。 沈青亭按了按胸口,也冲他挥了挥手。 那动作带着一点很难察觉的慌乱。他快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开锁、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靠在房门上,被Alpha的存在感扰得心脏扑通直跳。 * 目送沈青亭上楼后,谢楹又在楼下站了很久。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一直站在原地发呆。 直到谢见宁的电话打进来才回过神。 谢楹皱着眉接起,没等对方开口,先啧了一声,问道:“干什么?” 谢见宁鬼鬼祟祟:“哥,你送他回去了没有?你们现在没在一起了吧?” 谢楹“嗯”了一声。 “哦哦,他还在生气吗?”谢见宁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你帮我劝他没有?哥,哥,我的大哥啊,你帮帮我呀!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呀!” 谢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用手慢慢揉着下巴上被止咬器硌出的印子,片刻后他应了一声,说道:“好啊。” “咦,哥,你心情怎么这么好?”谢见宁疑惑道,“哎不管这么多了,哥,你一定得——” “挂了。”谢楹不想再听他说话,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沈青亭宿舍的方向,这才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第3章 沈青亭一路跑着上楼,进了宿舍靠在房门上时,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从小到大,沈青亭极少这样强烈地感受过来自Alpha的压迫感,更何况谢楹这个人…… 以往见过的那几次里,谢楹都是十分稳重且温和的样子。 温和到什么程度呢?像沈青亭这种没怎么接触过Alpha的人,实在很难将谢楹同那种脾气不好又暴躁的普通Alpha联系到一起。 直到刚才第一次见到了谢楹摘下止咬器的样子时,沈青亭才惊觉,成熟的年长Alpha,应该是谢楹这样的。 反正……不会是谢见宁那样的。 沈青亭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这时,宿舍的房门打开了,温星抱着一大捧衣服走了进来。 “哎,亭亭,你回来了啊!”他见屋里有人,赶紧把衣服往自己的床上一扔,跑着来到沈青亭面前,紧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青亭难以启齿,含糊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和温星认识很多年了。两人同龄,又同是Omega,从小就读同一间艺术院校,后来毕了业又都进了海城艺术剧院,分宿舍的时候,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对方作为室友。 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即便面对温星,沈青亭也实在说不出口。 好在温星足够聪明,看他这副为难的样子就猜到个大概:“谢见宁?你们分手了?” 温星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沈青亭早就习惯了,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想提起任何关于谢见宁的话题,便只说:“算是吧。” 温星看出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背着手坐到自己床上,开始整理刚刚收好的那一大堆衣服。 不过,话多的人安静不了太久,几分钟后温星悠悠地说:“是喜事啊。” 温星对谢见宁意见很大,沈青亭是知道的,如今这个反应,也完全在意料之内。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好在温星并没有到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又问起了接下来的巡演。沈青亭则一边热着刚才谢楹买来的盒饭,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一心多用着,嘴巴里的饭菜吃得也没那么专心。直到不知不觉吃完了盒饭,沈青亭才歪着头想了想。 吃进肚子里的这个盒饭,菜式少油少盐,主食大部分是粗粮,水果也都是甜度不高的种类,非常适合他这种需要常年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人。 味道也相当不错。 谢楹说这是他路过便利店时买的,想来也是精心挑选过一番的。 想到这里,沈青亭掏出手机找到谢楹的联系方式,发了一句“谢谢”过去。 聊天界面空荡荡的,只静静躺着这句来自沈青亭的客套话。 自从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后,这居然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聊天。 谢楹回得很快,是一个问号,紧接着又问:【谢什么?】 沈青亭认真回复:【盒饭。】 谢楹回复了一个头顶省略号的绿色小人,又说:【这也需要谢?小沈,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沈青亭还想说些什么,可注意力实在忍不住飞向了那个丑萌丑萌的绿色小人表情包。 他点进去一看—— 这居然是一个律所做的专属表情包。 沈青亭这才看懂,这个表情包小人之所以做成了绿色的脸,是“面带菜色”的意思,它的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松散着系在脖间,完全是一副被工作压垮的状态。 沈青亭:“……” 是真的看笑了,沈青亭摇摇头,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犹豫着打字:【这个表情包,是你们律所的作品吗?】 谢楹说:【是,他们都说丑。】 真的好丑……沈青亭在心里默默说。但还是客气地挽尊道:【没有,挺可爱的。】 就在同一时刻,谢楹发来消息:【确实丑,我也觉得丑】 两条意义完全相反的消息就这样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谢楹立刻撤回了自己的那条消息。聊天框的顶端长久地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大约过了半分钟后,谢楹才又重新发来一句话:【你们舞蹈演员,审美不应该这么离谱……】 这句话同样没留住太久,很快又被谢楹撤回了。最后,谢楹只回复道:【行吧……】 沈青亭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胳膊上,笑出声了。 笑过之后,沈青亭按亮手机,认真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表示谢意。不管怎么说,谢楹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主动送自己回宿舍,明明被谢见宁拜托过却闭口不谈这件事……这所有的一切,每一件事都值得一句真诚的感谢。 之后沈青亭又看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发呆。 就在十分钟之前,这个对话框里还只有自己发出去的一句简短的“谢谢”,不过眨眼之间,手机屏幕竟然已经挤满了两人的对话,甚至需要上下滑动几次才能看完。 从不太熟悉的、仅仅是知道名字而已的陌生人,到成为能够开一点小小玩笑的认识的人,其实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像自己这种性格内向、不喜欢主动交朋友的人都能够做到的事,对谢见宁那种本就过分开朗外向的人来说,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了。 他和谢见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一点在谢见宁对他猛追不舍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清楚了。 谢见宁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和别人成为交心的朋友,他和别人相处时总是很没有边界感,他就是很喜欢瞎撩骚别人——甚至在他看来,这根本谈不上是“聊骚”,用谢见宁的话说,这只是“关心一下朋友而已”的事情罢了。 这是沈青亭所不能理解的。后来时间长了,他也懒得再去追究这些事情,反正就算追究,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换来谢见宁两三日的安分而已。 他们会变成这样,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大概是早就在心里预判过这段感情的结果,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后,沈青亭的心里并无太多波澜,却仍然无法避免为这件事情感到遗憾和难过,特别是……他曾经一度认为,或许是自己为人太过冷淡,才会让谢见宁总是想要从别人身上寻找些什么慰藉。 沈青亭无意识地滑动着和谢楹的聊天对话框,他想,对朋友的关心和照顾自然是不应该缺少的,但关心和照顾总应该有界限。就算谢见宁对自己的冷淡有所不满,也不应该……不应该会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吗? 沈青亭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谢见宁的这段感情,经常会让他产生这样的疑惑。他总是想,如果自己能够再热情一点,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这种情绪并不太强烈,只是总会蹦出来戳他一下,像一颗小刺一样。 而在今天晚上,在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之后,这颗小刺终于带来了一点痛感。 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按亮手机找到谢见宁的联系方式,将他短暂地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亭亭,亭亭!”电话接通后,谢见宁的声音十分欣喜,“你终于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沈青亭说:“你不要大呼小叫,我听得到,不要这么大声讲话,会影响病房里其他人休息。” 谢见宁“哦”了一声。 沈青亭看不到他的脸,却已经想象出那人的表情:他一定是满脸不情愿地撇了撇嘴。 刚刚才调理好的心情再一次变得烦躁,沈青亭按了按额头,低声道:“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等你出院了再说。我们……我们这阵子先不要联系了,之后我要演出,会很忙。” 谢见宁听罢,又在那边大喊大叫。 沈青亭实在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话,草草扔下一句“先这样”,就挂断了电话。 这次他没再把谢见宁的电话拉黑,只设置了来电不提示的模式,不然,等那人伤好出院,知道再次被拉黑后一定会跑来剧院纠缠不休,沈青亭真的丢不起这个脸。 那晚睡觉时,沈青亭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想谢见宁追他的时候给过的那些惊喜和感动,想谢见宁和自己吃饭时也在和其他不同的人聊微信。过去的这两年,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确实该结束了。 * 谢见宁受伤住院这事虽然离谱又难堪,但还是有好处的,他现在行动不便,没有办法过来骚扰沈青亭。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他都没有出现在沈青亭面前,加上演出期间沈青亭本就忙碌,也基本不会看到那人打来的电话。 忙碌的生活让沈青亭逐渐遗忘了那些不好的小情绪,温星美名曰“庆祝亭亭恢复单身”,也时常带他到处去玩。 日子一天天过着,有没有谢见宁的生活,对沈青亭来说似乎也并无太大区别。 这天的演出结束后,沈青亭意外收到了来自谢楹的电话。 他和谢楹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本就是他那位前男友,现在前男友已经成为历史,他和谢楹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维系关系的理由了。 不过,沈青亭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是想起了一件事。 “小沈老师,”谢楹的声音一如以往那般温和,“我的票呢?你不是忘了吧?” 沈青亭心虚道:“没有,没有忘。” ……只是刚刚才想起来。 他赶紧又说:“我今晚就去找团长要票,您哪天有空呢?” 谢楹没有立刻回答。 这中间空白的时间太久,久到沈青亭甚至挪开手机确认电话是否还在通话。 “唉……”谢楹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周哪天都可以,我们老年人要休年假了。” 他这一句略带抱怨的话,又让沈青亭笑了。 “哦!你,你,谢楹!”他连连说了好几个单字,“谢楹,不是‘您’。” 谢楹:“真是的,我们这个年纪的老年人,对年龄和辈分都很敏感的,不要总是用这种尊称提醒我年纪大到底有多大了好不好。” 沈青亭又笑了:“好,谢楹。” 作者有话要说: 亭亭24岁,谢楹30岁 沉迷年下不能自拔hhh 第4章 最后,两人约在第二天的晚上碰面。 说来也巧,海城艺术剧院最近要排演一个新的舞剧,正在谈判的合作伙伴碰巧找了谢楹所在的律所做尽职调查。 谈判约在第二天,地点就在剧院。 “啊,所以呢……?”沈青亭不太理解谢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所以,明天我刚好要去一趟你们剧院。”谢楹说,“大概是下午,如果你有空,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沈青亭:“……”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思考一些听上去不那么直接的理由来拒绝谢楹。 沈青亭一直过得很封闭,身边能交心的朋友就那么一两个——他连剧院的聚餐都不愿意去,更何况是和前任的大哥吃饭。 好在谢楹也没有再多提这个事情,就像是一句最常见不过的客套一样,说过了就算了。他说:“不确定的话,就明天再看吧,如果你有事就算了。” 办法总是有的,想找事情做,总归是能找到的。沈青亭如释重负道:“好,那明天见,我给你票。” 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青亭觉得自己不着痕迹地回绝了谢楹,却不知道另外一边,谢楹在撑着下巴默默叹气。 真难约啊,谢楹想。 第二天,谢楹果然来了。 那时沈青亭正在上课——他们现在演出的这个舞剧在工作日的演出场次比较少,只安排了每周二和周四,今天没有演出,沈青亭正在排练。 排演到一半,舞蹈老师忽然叫停了音乐,紧张兮兮地对大家说:“团长来了,大家好好表现!” 这话说完不到十分钟,舞蹈房门口便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沈青亭本来没太在意,但架不住人群里有个人高得过分显眼,他用余光一瞥—— 竟然是谢楹! 原来,他们剧院的团长和合作伙伴的谈判十分顺利,团长热情邀请他们在剧院到处转转,欣赏一番平时排练的风貌。 他们这个舞剧现在正是最火的时候,舞蹈教室自然就成了最拿得出手的参观对象。 沈青亭在休息的间隙朝外面看了看。 谢楹实在太过突出,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挥挥手,朝那人浅浅地笑了笑,就当作是打过了招呼。 谢楹也回给他一个微笑,又冲他束起双手的拇指作为夸奖。 沈青亭腼腆地笑了。 休息的时间非常短暂,五分钟后他们又继续下一项练习。沈青亭全身心投入在舞蹈中,再无暇顾及窗外的人。 他没有化妆,只草草将过肩的长发扎成松松的丸子头,耳边没有束起的碎发随着他轻盈的动作飞起小小的弧度,连那一两根头发丝都戳得人心痒。 舞蹈教室外,团长向那一行人介绍道:“这些孩子几乎都是一毕业就进我们剧院了,都是非常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 谢楹分了一点心思听这位团长介绍,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房间内的人——这间舞蹈房左右两面都是窗,里面的人一览无余。 他的视线随着某个人的动作而移动着,看他将一个一个简单的舞蹈动作拼凑成一部优雅的作品。 他的动作舒展,身形纤长,实在是再耀眼不过了。 他们没有在舞蹈房外停留太久,很快,团长便招呼他们去参观别的教室。 谢楹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临走前还扭头看了一眼舞蹈房。 那人背对着他,正在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他的颈后也落下了一小滴汗珠,沿着腺体抑制贴的边缘滑进了他的衣服。 谢楹离开的脚步稍停了半秒钟,随后他回过头来,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 舞蹈课结束后,沈青亭本打算和以往一样乘坐班车回家——海城艺术剧院实在是非常体贴了,包吃包住,上下班还有班车接送,宿舍的位置虽然不在城中心,可也绝称不上偏僻。即便不考虑这里大名鼎鼎的声誉,单说待遇,也足够让人动心了。 可他心里惦记着给谢楹送票的事,下了课之后立刻掏出手机联系谢楹,却发现那人已经早一步发来了消息。 他说:【团长说你们这里五点半下课,现在五点十五,我在门口等一会儿吧。】 沈青亭赶紧回复:【不好意思,刚刚应该直接把票拿给你的。是我疏忽了。】 谢楹秒回:【这有什么疏忽的,上课的时候就好好练习。】 随后他发了一张照片,说:【我的车停在这条路上,你走出来就能看到我。】 沈青亭照着他说的方向找去,果然看到了谢楹的车。 见他走来后,谢楹下了车,老远就冲他打招呼。他没戴止咬器,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削弱了平日温和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英俊挺拔。 沈青亭走到他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递给他,说:“给,是下周四的票,可以吗?” 谢楹笑着接了过来,说:“可以,哪天都可以。” 他低头看了一眼,惊讶道:“第五排中间的位置啊,这是不是最舒服的位置了?” 沈青亭的视线也跟着往票上扫了一眼,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句。 “之前有一次,我们律所组织团建,就是去你们剧院看演出。”谢楹笑着说,“当时安排票务的行政小妹不太懂这些,以为第一排是最好的位置,给所里的几个合伙人买的都是第一排的票。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仰着头看了两个小时的演出,脑袋都快充血了。” “第一排是比较辛苦。”沈青亭忍俊不禁,后又惊讶道,“不过,你之前来看过我们剧院的演出吗?” 谢楹说:“当然看过啊,我不止看过你们剧院的演出,你的作品我也看过很多。”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道:“这几个我都看过。你这次的演出,如果不是先去国外巡演,我也早就看了,哪还用得着找你讨票啊。” 沈青亭惊讶不已。 自己进入这家剧院不过两年时间,这两年中参与过的演出并不算太多,刚巧就是谢楹说的那几部剧。 不多不少。 谢楹还在说:“就我们律所团建看的那一次,本来我也早就买了票的,结果当天突然有点工作,就耽搁了。最后还是跟同事一起去看的,这叫什么事……” 沈青亭心中的感觉十分奇特。很少有人像谢楹一样,对自己的演出如数家珍。谢见宁做不到,温星也做不到,自己的父母恐怕都做不到。然而谢楹却…… 他细细打量着谢楹的表情,那人没戴着止咬器,可沈青亭竟也不能完全看懂他的神色。 “……一场演出而已,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呀。”沈青亭轻声说。 谢楹:“不行,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沈青亭还想问,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谢楹拽了一把。 Alpha力气极大,沈青亭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不得不抓着谢楹的手臂才能站稳身体。回头一看才知道,刚才一个外卖小哥从角落里钻出来,电瓶车骑得飞快,险些撞上路中间的两人。 谢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对外卖小哥的横冲直撞很是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只拉着沈青亭靠了边。 沈青亭的手指从他手肘处的衬衫布料上滑落。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小心拉开和谢楹的距离。 他垂下视线,刚刚的话题也不知如何再继续。 自己拿来的那张票被谢楹攥在手里。谢楹的手掌很大,那张票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角。沈青亭垂眼看着,忽然想到一件事。 “啊,对了,之前忘了问你跟谁一起去看,就只拿了一张票。”沈青亭说道,“你和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一起去看还是……?” “……”谢楹眨了眨眼睛,说,“我自己去看。另外,我单身。” “哦,哦。”沈青亭点点头,还是有些疑惑,“自己看……不会很无聊吗?” 谢楹反问道:“为什么会无聊呢?如果觉得无聊,一开始就不会来看了吧。” “……”沈青亭无言以对,“也是。” 他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点点头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也是,如果觉得无聊,根本就不会来看。” 不知怎么,说着这句话时,沈青亭周身的气氛好像忽然沉闷了下来,仿佛刚刚的鲜活只是错觉,他又变成了那个夜晚下冷淡倔强的模样。 谢楹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猜想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他清清嗓子,把票收好,又谈论起自己看过的那几场演出,说:“我们这种大老粗,平时也没什么艺术细胞,说不出什么名堂来,只会‘好看’‘震撼’形容。” “你觉得好看,就够了。”沈青亭淡淡道,“我们想要的,本来就是大众能够欣赏,谁说艺术一定是曲高和寡的呢?” 谢楹说:“真的吗?你别嫌弃我看不懂就好啦。” 沈青亭笑着摇摇头,说:“怎么会。” 沈青亭的演出是一个再安全不过的话题,大概也是谢楹最了解他的地方,几句话下来,刚才那股阴郁的气氛悄悄散去。 沈青亭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主动提出要请谢楹吃饭。 “老实说,除了我室友之外,我真的很少遇到看过……这么多剧的人。”沈青亭不好意思说这些都是他参加的演出,只含糊地一笔带过,“真是太感谢了,我之前都不知道。” 谢楹说:“小沈老师这就谦虚了,你们海城艺术剧院名声在外,凡是出品必属精品。你又这么优秀,像我一样的小粉丝,你还有很多呢。” 沈青亭脸皮薄,听不来这种赞美,连连摆手。 谢楹可不肯轻易罢休:“这可是真的,我真是你的粉丝呢。” 沈青亭脸都红了,白净的脸上泛着点点红晕。他仍然扎着小小的丸子头,冷淡的气质褪去,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校园里一个过分漂亮的男大学生。 他应付不来谢楹的赞美,唯有脸上阵阵泛着红。 谢楹也不再逗他,正色道:“还是我请你吃饭吧,你帮我拿到一张位置这么好的票,怎么说也该我来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楹,你……(指指点点) 第5章 临时才决定一起吃饭,谁也没有提前订好地方,好在两人对于吃饭都没什么讲究,谢楹开了车,决定在路上随便找一家顺眼的地方吃一顿。 海城艺术剧院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僻,周围没什么正经餐厅,净是些味道可口、环境却实在堪忧的苍蝇馆子,谢楹看了直皱眉。他开着车兜了好久,终于选中了一家轻食餐厅。 沈青亭有点惊讶:“你平时口味这么清淡吗?” “……”谢楹眨眨眼睛,说,“哦那也不是,前两天吃饭有点吃坏肚子,这两天在忌口。” 沈青亭本以为谢楹又在照顾自己的口味,刚想说其实自己对饮食方面的控制没有那么苛刻,听了谢楹的解释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只抿了抿嘴,低头说“那就好”。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 沈青亭吃得尤其斯文,每次只往嘴里送一点点饭菜,又耐心地咀嚼很多下后才咽进肚子里。 他专心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偶尔传来的那一点视线。 谢楹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有时在喝水的间隙扫一眼,有时在伸手拿纸巾的时候扫一眼,动作不频繁,眼里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深。 他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免得太早放下筷子又让沈青亭有种自己在等他吃完的紧迫感。他慢悠悠地一粒米一粒米夹着吃,在抬起头的时候趁机数一数沈青亭长长的眼睫毛。 在他数到第四遍的时候,他们的饭后甜点终于上了。 “你还点了这个?”沈青亭看着面前的椰蓉奶冻,疑惑道,“你……爱吃这个?” 也不怪他觉得惊讶,白乎乎软趴趴的椰蓉奶冻,实在和谢楹的气质太不相符了。 谢楹在心里思考了半秒钟,到底是自己认下这个爱吃椰蓉奶冻的形象,还是干脆实话实说这是给沈青亭点的。 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把心里的想法照实讲出来。 “我不喜欢吃,是专门给你点的,”谢楹朝他扬扬下巴,“所以只点了一份。” 这下,沈青亭更惊讶了:“给我点的?” “啊,给你点的。”沈青亭这么一反问,谢楹倒有点不确定了,“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沈青亭伸手将那个小碗拿到自己面前,歪着头看了看,轻声说:“以前喜欢,后来……反正也不能经常吃,很久不吃了。” “我知道……”谢楹轻声说,“不过,就尝一口,应该问题不大吧?” 不知是前面这句话的声音实在太轻,沈青亭没有听到,还是椰蓉奶冻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根本没有仔细听谢楹在说什么,沈青亭只是看着面前这盘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甜品,很轻地叹了口气,说:“只吃一口没有问题,但是吃过就会馋,馋了就想吃下一次。” 谢楹的视线从这盘甜点挪到沈青亭的脸上。他推开了面前的小盘子,表情依然淡淡的,仿佛推开的并不是一道喜欢的甜品,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菜罢了。 沈青亭吃东西比较“挑剔”,谢楹是知道的。他们的舞蹈服几乎都是紧身的,一丝赘肉都不能有;而且服装的定制也需要时间,也很难随便改动,通常情况下,从确定剪裁到演出结束,几个月的时间体重都不能有太大的变化。 为了这个,沈青亭实在没少吃苦。 从前听说这些时就觉得舞蹈演员实在遭罪,现在亲耳听到沈青亭说的这些话,谢楹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想劝沈青亭尝尝看,他自己都说很久没吃过喜欢吃的甜品了,偶尔放纵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可又怕为了这一盘甜品,之后几天沈青亭又要再继续控制饮食。 伶牙俐齿的谢大律师,这一刻居然词穷了。 最终,谢楹摇摇头,抱歉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不好意思啊。” 沈青亭失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居然记得我喜欢吃这个,我才惊讶呢。” 他想了想,说:“是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点过这个吗?” 沈青亭说的“之前”,是很久之前了。 那是沈青亭第一次见到谢楹——当时,谢见宁成天跟谢楹炫耀自己谈恋爱了,谢楹出于大哥照顾弟弟的心态,提出要请他们两个吃饭。结果看到谢见宁带来的人时,谢楹脸都黑了。 沈青亭完全不了解他,并没有看出来那顿饭谢楹吃得多难看,然而谢见宁是知道的。那天结束之后谢见宁一直追问他在不高兴什么,被谢楹瞪了一眼后也老实了。 想起这件事,谢楹心中还是不爽。但抬头看看面前毫无察觉的Omega,谢楹心里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点了这个。当时你吃得可小心了,把上面装饰用的小糖粒儿都拨到一边,用勺子切了指甲盖那么小一块儿。” 这个描述让沈青亭又尴尬又好笑。他干脆自暴自弃,像刚刚谢楹说的那样拨开上面的装饰,切了一小块甜品放进嘴里。 吃的时候生无可恋,咽下去之后嘴角又偷着翘了起来。 这一小口就算是解了馋,之后,沈青亭下定决心一般将盘子推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重新恢复了安静的模样。 过了饭点,餐厅里的人渐渐散去,周边更加寂静。 沈青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皱了眉。他左右看看,眼睛四下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谢楹问。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沈青亭浅浅皱着眉,说,“是不是外面着火了?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哦——烧焦了的寓家味道吗?” 谢楹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犹豫了半秒,缓缓靠近沈青亭——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餐桌。现在谢楹用手臂撑着桌子,上半身朝着沈青亭的方向压了过来。 沈青亭几乎下意识向后退去—— 这时,谢楹却说:“是不是这个味道?” 他又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解释道:“没有吓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确认一下。” ……沈青亭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方才谢楹靠过来的时候,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来自Alpha的压迫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屏住了呼吸。 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心跳声吵到他几乎无法听清谢楹刚刚在说什么,可那两句话却像长了翅膀,直接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在谢楹向他靠近的时候,那股烧焦了的味道果真浓郁起来;而当谢楹远离他的时候,那味道又重新变得悠远绵长。 沈青亭忽然明白了,这是谢楹的信息素。 见他似乎明白了,谢楹又主动解释道:“早上吃饭时接到同事的电话,太生气了,又烦,不小心把腺体刮破了,漏了一点信息素出来,不好意思。是不是很难闻?我刚分化的时候,班里同学都说这是烟味,把我气的。” 和Omega不同,Alpha的腺体比较隐蔽——藏在嘴巴里。他们戴的止咬器,除了防止对Omega的强行标记之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Alpha的信息素。 这些Alpha们都太暴躁了,一个不注意,就能把自己的腺体咬破。 “我有颗犬牙,”谢楹用舌头抵着嘴巴里某处,脸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有时没注意到,就总是刮破。” 信息素的味道千奇百怪,有的味道明显却不刺激,有的味道很淡却足够呛人。沈青亭的信息素跟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又冷又淡,他也没怎么见到过味道这样浓重的Alpha。 但……沈青亭不太会形容这个味道。并不像烟味,味道虽然重,却没那么呛人;像东西烧焦了,却又不是浓烟的味道。 沈青亭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合适的描述。 就像是香薰蜡烛燃烧干净后,香味没有了,留下的那一股燃烧后的味道。 “这个味道叫什么呢?”他问,“很少见。” “据说叫火绒。”谢楹撑着下巴回答道,“反正就是东西燃烧时的味道,确实很像着火。” 谢楹取出自己的止咬器戴好,笑道:“早上咬破的,居然现在还有味道,真是的……” 他的声音重新被厚重的面罩遮住,淡淡的烧焦味道也消失不见。 沈青亭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火绒的味道,在吃饭的时候就一直隐隐出现在他们身边。 沈青亭平时喜欢买些花香型的香薰点着——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就是花香,他对这种淡雅的味道十分有好感。 而香薰燃烧干净后那一抹浓重却又很快消散的烧焦味,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熟悉的味道。 刚才不知为何,这股味道忽然明显起来,不然,沈青亭可能都发现不了。 “不是吧……有这么难闻吗?”谢楹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看着沈青亭一直发呆,还以为自己的信息素真的让他十分难受。 “没有,不是,”沈青亭回过神来,解释说,“就是觉得很熟悉而已。” “很熟悉?”谢楹又问。 信息素的味道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话题,特别是在Alpha和Omega之间,这个话题太过暧昧,一不小心就容易擦枪走火。 然而谢楹问得坦荡,像是真的想要知道火绒的味道究竟让人讨厌还是招人喜欢,沈青亭看着他的脸,抿嘴说道:“有点像香薰熄灭之后的味道。” “是吗?”谢楹含笑问道,没有再继续信息素的话题,而是顺着他的话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喜欢香薰吗?” 沈青亭说:“偶尔会买。” 谢楹点点头,低头结了帐,道:“今天这顿还是我来请,当作感谢你给了我一张位置这么好的票——你们巡演的票价你是知道的,肯定比这一顿饭贵。” 沈青亭也不再推辞,客气道:“那下次我来。” 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的,今天我请了你一顿,下次就要回请回来——可以是客套话,可以并非发自真心,但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做足。 谢楹闻言笑弯了眼睛:“好,那我记着了,下次想吃饭的时候我找你。”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厅。 谢楹先去开车,快走几步后就消失在沈青亭的视线中,也带走了最后一点点火绒的味道。 沈清亭在心里想,原来这种烧焦的味道叫做火绒。 回去的路上,沈青亭依然安静。 途中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后,沈青亭并没有接起,而是直接挂断了。 谢楹用余光瞥了一眼,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用左手撑着脑袋,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子快些起步。 在距离沈青亭的宿舍还有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谢楹开口说道:“前两天谢见宁那里收到了一箱枇杷,是你买的吗?” 沈青亭应了一声。 这阵子谢见宁没少联系他,只是沈青亭几乎没有理会过——电话很少接,少数接起的几次也是匆匆挂断,其他联系方式通通都进了黑名单。 但他还是好心地给谢见宁买了些水果送去——谢见宁这人固然让人心烦,可沈青亭也还是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等他养好了身体,才好正式跟他说分手。 “以后……就别寄了吧。”谢楹又说,“哦我的意思是,他快出院了,应该就是这周的事,再往医院寄东西,也没人能收到了。” 沈青亭又说“好”。 语气依然冷淡,听不出旁的情绪。 谢楹左手的食指不停摩擦着方向盘,藏在止咬器下的嘴唇动了又动。 最终,在停在沈青亭宿舍楼的大门外面时,他开口问道:“谢见宁……最近找你了吗?” 第6章 “谢见宁……最近找你了吗?”谢楹这样问道。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问出来实在非常奇怪——之前说他们之间怎样解决问题他都不插手的人,分明也是他自己。 只是,虽然心中知道沈青亭一定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谢楹还是难免有那么一两分担心他会心软和好,特别是……那天在医院里看到那一箱没有署名的枇杷之后。 谢见宁至今仍觉得沈青亭只是在和他闹脾气,看到谢楹时还向他炫耀:“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亭亭肯定舍不得我的!给你吃枇杷,可甜!” 谢楹没管他手里的那一个,而是自己去角落的盒子里剥了几个吃。 枇杷确实很甜,可谢楹咬在嘴里,只觉得又酸又苦。 一个没留神,还把嘴巴里的腺体咬破了。 * 沈青亭有些疑惑,歪了歪头,只“嗯”了一声。 事实上,谢楹问出口的时候也觉得后悔了。 能忍两年,怎么就不能再多忍几天呢? 他搓了搓手指,补了几句解释:“前几天我爸妈来了,现在在医院陪护。他们觉得住医院不方便,想把他接回老家照顾。我意思是……” 谢楹硬着头皮说:“我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一走肯定要挺久的,估计谢见宁这两天肯定会疯狂轰炸你……” ……谢楹边说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执业好几年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有“我到底在说什么”的疑惑。 沈青亭没有立刻回答。他扭头看着窗外,又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色。 谢楹这才注意到,沈青亭的耳垂上戴着一颗钻石耳钉。 钻石很小,又很亮,安静地缀在沈青亭白皙的耳垂上。 谢楹烦躁的内心忽然被这一颗小小的耳钉治愈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方才那些突然涌上来的烦闷情绪全都赶走。 不是决定好了吗,绝不在沈青亭面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心眼?谢楹苦笑着想,决定了的事不能更改,交出去的感情,不能掺杂任何一点心机。 平复心情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很快,谢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没再说刚刚的事,转而说起了谢见宁的病情:“他伤得不算重,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骨折。我爸妈来了之后,他更是什么都不操心了,每天傻吃傻喝,居然还胖了。” 沈青亭淡淡道:“是他的风格。” “总之,不严重,也在好转,”谢楹又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他不找你,我也会主动告诉你的。” 沈青亭关上窗子,慢慢回过头来。他看着谢楹,表情很真诚。 “好,麻烦你了。”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开口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老实说,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好几年前我练习时摔倒了,也骨折了,养伤真的很痛苦。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好起来。” 不想跟他继续在一起,但也仍然希望他能健康平安。这大概是沈青亭留给上一段感情最后的体面和尊严了。 “不过……”沈青亭又说,“之前我是有些矛盾,不想见他,又担心他伤得严重,但既然你说他已经有好转了,那就好。” 他好像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每句之间都要隔上半秒钟的时间。他定定看着谢楹,说话的语气很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请……不要再跟我提起他的事情了,可以吗?” 他又下意识地想叫大哥,随即又想到,谢楹是那个人的大哥,不是自己的。只是他无论如何都很难直呼谢楹的名字,只能用这一点短暂的停顿掩盖过去。 “虽然你也没有经常提起,但我……不是很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了。”最后,沈青亭这样说。 “……好。” 谢楹悄悄呼出一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最后这一个路口很堵,几分钟的路程陆陆续续开了一刻钟。两人一路安静,只有沈青亭左耳的耳钉时不时戳刺着谢楹的心。 终于停在沈青亭宿舍门口时,谢楹想起来一件事。 “小沈老师,我忘了问——”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票,冲沈青亭挥了挥,“这一天的演出,是你演吗?我听说有些舞剧,好像还分什么A组B组,你们这个剧有这种说法吗?我可是为了看你才去的啊。” 沈青亭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有我的”,说着还点了点头。 他喜欢舞蹈,也从心底打算将舞蹈作为毕生的事业,可每当听到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有所夸奖或期待时,又总是忍不住害羞。 就像现在,谢楹只是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参与演出而已,沈青亭的耳朵就红了。 “那就行。”谢楹盯着他的耳朵,也跟着点了点头。 一个没留神,刚有点愈合迹象的腺体又被犬牙戳了一个小洞。 乐极生悲,乐极生悲啊。谢楹舔舔破了的地方,无奈地想。 两人道过别后,沈青亭下了车,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很神奇的是,这两次见面的时候,沈青亭的性格都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接近。他确实性格内向,也有些被动,可绝对不难相处,甚至跟他说话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可每次分别时,他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路上的背影,看上去又总是冷清孤单。 谢楹觉得心脏都被揪住了。 他立刻推开车门,朝那人的背影高声喊道:“小沈老师!” 沈青亭应声回头。 “小沈老师,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啊!”谢楹扬声说道。 沈青亭眨眨眼睛,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说了什么话谢楹听不清楚,只能依靠嘴型勉强判断是“那好吧”。 谢楹没忍住笑,摆了摆手说:“逗你的,有机会再说吧。” 本以为沈青亭又会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他只是低头腼腆地笑了笑。 他伸手摸了摸耳边的头发,手腕落下时,耳垂上的钻石又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 回到宿舍后,温星也在房间。 巧得很,温星正在摆弄沈青亭的香薰。 “亭亭,你回来啦!刚好刚好!”温星急急忙忙拉着沈青亭来到桌边,说,“刚刚电卡没电了,我用你的蜡烛凑合了一下。” 他们两个对日常用品分得没那么清,沈青亭并不在意,只说:“你用就是了。” “可是熄灭之后,这个引子融到蜡里面了,”温星苦恼道,“怎么办呀?” 沈青亭接过来:“我看看。” 香薰熄灭后,蜡体表面温度会很高,引子没有及时立起,很容易被融化了的蜡盖住。常点香薰的人都知道,沈青亭也很会处理这些,几下就把蜡表面修复好,顺便告诉了温星几个注意事项。 重新将香薰放回桌上的时候,火绒的味道又钻进了沈青亭的鼻子里。 他看着桌上这只淡黄色的香薰,脑海中想起的,竟是谢楹向他靠近时的情景。 他低下头,凑近了那只香薰。 那股燃烧之后的焦味已经很淡了,现在能闻到的,更多的还是香薰自身散发的梅花香味。两股气味交缠在一起,不知怎地,居然让沈青亭红了脸。 他推开香薰,自己也重新坐好,几秒钟后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 有演出的时候,沈青亭总是十分忙碌且疲惫,和谢楹吃的这顿饭,竟然成了这几天里难得清闲的时候。 周二晚上回到宿舍后,温星拧着眉将他拉到床边,神神秘秘地说:“亭亭,你这两天都是坐班车回来的哦?” “对……怎么了?”沈青亭吓了一跳。 温星的眉毛简直拧成了结:“那你小心些哦!有人在宿舍门口堵你。” 据温星说,谢见宁这几天一直在他们宿舍外面守着。只是班车一般都是直接开进宿舍,他进不来,刚好错开,沈青亭才一直没见过他。 温星不坐班车,已经连续好几天碰到谢见宁了。 “……”沈青亭按了按鼻子,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温星。” 温星摆手说“不用谢”,又絮絮叨叨地说着“Alpha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青亭浅浅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知道了这件事后,沈青亭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依然按照以往的习惯进出剧院,只是经过宿舍大门的时候四处看了看。 周三的早晨,他并没有看到谢见宁的身影。 沈青亭靠在座椅上,想,那个人所谓的坚持,甚至都不能支撑他早起来见自己一面。 他掏出手机,果然又看到谢见宁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这样言行极不一致的行为让沈青亭觉得荒唐又可笑。他把谢见宁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之后又拉黑了。 【今天晚上,有空的话,聊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楹:接弟弟分手(鼓掌 第7章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沈青亭的手机又一次收到了谢见宁的电话轰炸。 他早已经把那人的联系方式设置了免打扰,但这只能让他无法看到来电,却不能从根本上阻止来电——结果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谢见宁持续不断的电话把沈青亭的手机都打没电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沈青亭盯着只剩最后5%电量的手机,心里又泛起了久未有过的烦躁。 坐班车去剧院的路上时,沈青亭看着外面急速后退的风景,心里又觉得难受。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和谢见宁性格不同,但最开始,其实还是有过甜蜜的。 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青亭一直是非常会跟自己较劲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练习舞蹈就需要这种“较劲”,需要这种“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劲头。但有的时候,这种“较劲”又会让他异常疲惫。 就像是现在。 明知道不合适的人不该勉强在一起,明知道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明知道谢见宁不会改……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沈青亭还是忍不住想,在这段感情里,他是不是付出的太少了。 他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而是回想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比如昨天的演出。 工作日的上座率一向不高,但他们这个舞剧口碑不错,回到海城驻演之后,不少高中学校将这部剧作为课外知识拓展课程。 昨天就被一个学校包了场。 台下的观众都是年轻的孩子们,给予的反馈也更为热情直接。演出结束后,台下的掌声久久没有停下。 谢幕的时候,沈青亭看到不少孩子在抹眼泪。 这些观众不需要直白地表达对这场演出的喜爱或赞叹,他们的一个掌声,一个笑容,一个舍不得离开的表情,就能够让沈青亭心满意足了。 *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沈青亭照常坐班车回了宿舍。 他平时的生活很无趣,基本就是剧院宿舍两点一线。兴趣爱好也只有那几样,买买喜欢的香薰,再买几束好看的花——买香薰、买花,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喜欢的花香。 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就是花香,沈青亭爱屋及乌,几乎对所有种类的花朵都格外喜爱。 这阵子忙着演出,好久没买好看的花了。等忙过了这阵子,叫上温星一起去花卉市场吧。 沈青亭忽然想到,上次温星说,老家门口的土路光秃秃的,他想买几盆绣球移栽过去,刚好趁这个机会一起…… 还没等他想好,班车的司机按了几下喇叭,示意宿舍的保安过来开门。 沈青亭扭头一看—— 谢见宁就在宿舍门口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车。 等到沈青亭慢吞吞下了车,那人更是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保安拦了一下,见这人还吊着手,也不敢太用力。后来沈青亭朝保安抱歉地点了点头,谢见宁才被放进来。 方才路上时,沈青亭心里的那点轻松已经完全变成了沉重。 距离谢见宁受伤住院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了。手上的石膏还吊在脖子上,脚腕的扭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这几步小跑完全看不出问题。至于脸上的淤青和破皮,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而且……确实如谢楹所说,谢见宁甚至还胖了。 沈青亭站在原地稍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前男友,在他动作滑稽地朝自己跑来的时候避开了他的拥抱。 谢见宁委屈道:“亭亭!我都住院这么久了,你也不来看我。” 沈青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他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过算啦,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演出,”谢见宁打了个响指,咋呼道,“嘿嘿,我不跟你计较!” 说着他又去拉沈青亭的手。 沈青亭这一次没有再避开。他任由这人握着自己的左手,听他在旁边说着这些天的种种。 “亭亭,你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妈非要带我回老家,唉,烦死了,不知道要回去待多久。”谢见宁抱怨道,“你还生气啊?别生气了吧!”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沈青亭耐着性子问,“关于那件事。” “……”谢见宁立刻哑火了。 他两眼飘忽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沈青亭。 “呃,那个……那是,误会,对,就是一场误会!”谢见宁高声道,“哎都是因为你拉黑我啦!不然我早就给你解释清楚了!” 沈青亭注视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他现在的举止离谱又好笑。 他本不想在宿舍门口和他产生争执——这里住的全是剧院的同事,沈青亭最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谢见宁说的话,又实在让他生气。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谢见宁,分手吧……我们别再继续了。” “什、什么?分手?!”谢见宁失声道,“分手?!!” 他脸上的震惊和不解不似作假——他大概也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沈青亭这次真的生了气。 他们不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事情吵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 沈青亭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主动找他,个性也很独立,忙着演出的时候,一连半个月都找不到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一次沈青亭拉黑他,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闹闹脾气使使小性子,后来忙着演出就忘记把他放出来,根本没有料到沈青亭居然会和他提分手。 谢见宁这才慌了。 “我哥、我哥没帮我跟你解释吗?”谢见宁眼睛都瞪圆了,说话的声音又大又尖锐。 “你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要让你哥来传达?”沈青亭皱眉道,“是你做错了事,还是他做错了事?” “他、他……”谢见宁无法回答,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亭亭,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争吵的这段时间里,班车司机又往返了一趟宿舍和剧院,载了一群人回来。 又一批人从车上下来,在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每个人都伸长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让沈青亭如坐针毡。 “亭亭,我跟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谢见宁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开口时几乎声泪俱下:“亭亭,原来你一直在生气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说啊!我一直以为你这段时间没来医院看我是因为你在忙!” 他依然不愿意戴上止咬器,说话时候又太过着急激动,信息素的味道让本就烦躁的沈青亭更加头痛欲裂。 谢见宁的信息素是海水的味道,咸腥的水味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闷热起来。 沈青亭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海水淹没了。 “我之前说过,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对吗?”他轻声问。 “不联系,对,不联系,”谢见宁越说越激动,“不联系就等于分手吗?你不是总不联系我吗?!” “你在怪我?”沈青亭反问道,“好,那我问你……我不联系你的时候,你又在联系谁呢?” “我——”谢见宁瞪大双眼,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又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沈青亭用手顺了顺脑后的头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皮筋,顺手扎了个短短的马尾。 之后他垂下手臂,右手悬在裤子旁边,几根手指攥紧又伸开。 他冷静了好几秒,仍然无法疏解心中的纠结。他不想这样被人围观着谈论这些,不想这样难看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却也不想再继续放任有些事情不清不楚地烂在自己心里。 他看着谢见宁,一字一句冷漠道:“去年我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吃饭,中间你出去了大约二十分钟,去干什么了?” 谢见宁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比起慌乱,那一瞬间他更多的是茫然。 然而茫然过后,他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恐慌。 “我,我……”他磕磕巴巴地辩解着,“那么远以前的事情了,我、我怎么会记得……” “今年1月份的时候,你在学校的图书馆复习,我在旁边陪你。”沈青亭继续说,“你说要去小超市买瓶水,结果去了半个小时,真的只是去买水吗?” 海水的腥味越来越重,谢见宁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骨折了的手臂还吊在胳膊上,随着沈青亭冷淡的话语轻微地颤抖着。 “还有……”沈青亭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的第一场演出,你还记得吗?你应该记得吧,毕竟那部剧你只看过那一次。” 谢见宁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已经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指责的意思。 “那是我的第一部 舞剧演出,上场时间也没那么多,整场算下来,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沈青亭淡淡道,“在我上台的这十分钟内——” 他的眼睛看向谢见宁,乌黑眼眸尽是淡漠。 “这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里,你一共看了23次手机,都在看什么?” 谢见宁脸色灰败,嘴唇都在发抖。 他仍想辩解,只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他只是问:“你既然这么不满意,为什么……” 为什么?沈青亭也想问问自己,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他可以直接地去逼问谢见宁,也可以选择在那个时候就分手。 可他都没有。燕鱼 说到底,每一次失望过后,他都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了许久,才决定再给那人一次机会。 但是机会总是会用光的,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青亭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看着谢见宁。 这些话压在心里很久了,沈青亭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样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竟然也没有想象得那么难。 他用手拢了拢耳边掉落的碎发,最后对谢见宁说了一句话。 “好聚好散,别再联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1亭亭情断渣男 谢楹:这可真是个大好的日子啊!!! 第8章 “什么好聚好散?谁要好聚好散?”谢见宁高声道,“我不要!” 给他机会解释那些过往的时候,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起要分手的事情,回答得倒是干脆。 谢见宁无法对那些过往做出任何回应,是后悔,是内疚,又或是干脆承认自己耐不住寂寞,这些都可以。 然而他都没有。 他一直回避着这些,沈青亭不去质问他,他就真的天真以为自己的恋人愚蠢毫不知情;而当沈青亭终于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他又无法承担这些事情所造成的后果。 就如同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他却一直央求大哥来帮他处理一样。 身为一个Alpha,却半点没有主动承认错误的勇气和担当。 “随便你,但是——”沈青亭轻声道,“我并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这样结束,我觉得是最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坚定又温和:“谢见宁,听说你要回老家养伤,也好。胳膊上的伤好好养着,骨折没有那么容易好,有任何问题记得随时去医院检查。” 他平静地对自己的初恋说着最后的告别话语:“过去的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我们就这样吧,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说罢,沈青亭转身离开。 谢见宁仍站在原地。 Omega离去时的清瘦身影那样熟悉,与他们每次短暂分别时并无二致,可谢见宁心里却深刻地感受到了恐慌。 他正在……正在失去自己的恋人。 他要失去沈青亭了! 在这个四月底的夜晚,谢见宁竟觉得周遭一片冰冷。 不能让沈青亭离开。 不能让沈青亭离开! 谢见宁心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如果就这样放他回去,他们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亭亭!”谢见宁扯着嗓子叫他的名字,“我不分手!我死也不——嘶!” 他朝着沈青亭的方向追去,只跑了几步便觉得先前受伤的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痛得弯下腰,脚踝处的疼痛像钻进了骨头缝,让他顿时出了一脑门汗。 “亭亭!亭亭!!” 谢见宁仍不死心,脚动不了,嗓门倒是喊得更大声。 沈青亭恼怒地回过头来。 他本就不愿意在外面被人这样围观,偏偏这人还一直这么大声地叫他的名字。 周遭传来的视线或许没有恶意,但仅仅是这种注视,就已经让沈青亭十分窒息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立刻叫了一辆车来,打算马上让谢见宁滚蛋。 他快步走向门口,让保安大叔记下屏幕上的网约车车牌号,拜托对方在车子过来的时候看着这人让他上车。 之后,沈青亭跑着回了宿舍门口,再也没有理会身后大喊大叫的人。 保安本没有拦着谢见宁——怎么看这两人都是认识的熟人——但沈青亭都拜托过了,而且情绪不稳定的Alpha本来就会对Omega的状态产生影响,出于安全考虑,保安快步走向谢见宁,半拖半扯将他拉离宿舍楼的院子。 这场持续了半个小时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沈青亭仍然觉得心中憋着一股气。 因为这种原因分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闹得人尽皆知。 沈青亭放下自己的包和薄外套,脱力一般倒在床上。 “亭亭?”温星小心翼翼地叫他,“你没事吧?” 沈青亭用手背遮着眼睛,隔了好久才哑声回答道:“……没事。” 温星也不敢再问什么,只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后来,沈青亭的手机响了。 他没有仔细看就直接接了起来——他以为是刚刚叫的网约车司机,或者是楼下保安,总归,应该是告知他谢见宁已经上车的消息。 然后电话接起来时,来电人竟是…… “沈青亭?我听说谢见宁去找你了?” 是谢楹。 沈青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竟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他把手机举到面前,看着屏幕上谢楹的名字,慢半拍地想,哦,前几天他们交换过联系方式的。 “喂,喂?”谢楹焦急的声音不断从听筒中传来,“是信号不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沈青亭?” 沈青亭还是没有回答。他在想…… 他和谢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好像是在和谢见宁交往两三个月左右的样子。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陆续见过谢楹几次,除去前几天吃的那顿饭外,其余的见面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谢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青亭说不上来,仅有的这几次见面还不足以支撑他用简短的几句话概括出谢楹的性格。但…… 总归是个很成熟稳重,为人体面的Alpha。 是……是沈青亭很想成为的那种人。 是一个成功的、游刃有余的大人。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焦急的时候吗? 手机铃声停了下来,很快又重新响起——谢楹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拨了一个过来。 沈青亭手忙脚乱回过神,接起电话后立刻说道:“不好意思,刚刚……” 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的走神,又不想随便说个理由糊弄过去,沈青亭停顿了一下,说:“刚刚……刚刚挂断了,不好意思。” 谢楹没有理会这些,而是问道:“谢见宁去找你了?我妈说他晚上出去了,怎么都叫不回来。” 原来是担心受伤的弟弟,沈青亭想。说来也是,再怎么说谢见宁不争气,那人毕竟也是谢楹的亲弟弟,担心到失态也是正常的。 “对,他来过,我叫了一辆车,让保安看着他上车了。”沈青亭淡淡道,“你放心吧。” 沈青亭的语气带着股明显的冷,谢楹明显愣了两秒。 “……我不是问这个。”他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会丢吗?我是想说……” 谢楹在电话那旁久久地沉默了。 这下,轮到沈青亭反复确认信号是否充足、通话有没有中断了。 这个小发现让沈青亭感到一阵好笑。他摇摇头,耐心问道:“什么?” 谢楹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也轻松了不少:“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说好不主动提起他的,刚才是我忘了,不好意思。” 沈青亭确实不想再提起那个人,或者谈论跟他有关的事,只应了一声“嗯”后便再无回答。 “我现在正在去你宿舍的路上,”谢楹继续说道,“不过既然……那就算了。你睡了吗?请你吃个夜宵?” 沈青亭:“不了,太晚了。这么晚吃东西,明天脸会肿。” 谢楹笑道:“也是,明天还有演出呢。对了,我今天看了一下你们这个演出的剧情,你演哪一个啊?” 沈青亭刚想回答,不过还没开口就被谢楹打断了。 “哎等一下!你先别说,我猜猜看。” 谢楹确实在开车,他的声音混在车子转向时发出的咔哒响声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然而说出来的话,又是仔细思考过的。 他说:“我记得宣传海报上,你站在很靠中间的位置,那肯定是主要角色吧?男主角?这个男主角会变成小狗狗哎,那应该会安排一个演员演人形,一个演员演小狗狗……” 揣摩的意味太过明显,沈青亭几乎都能想象出谢楹摸着下巴思考的模样。 “你这个身高肯定是演不了小狗狗的,那就是演男主角?哎不对不对。” 谢楹自言自语着,很仔细地分析了一番又重新否定:“我想起来了,那天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耳环忘了摘。所以,这次是演女性角色吗?” 他像是在询问沈青亭,却根本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又说道:“那我知道了!你演男主角的妹妹,对不对?” 沈青亭浅浅笑着,回答道:“对。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提前做了功课。” 谢楹说:“那,看在我提前做了功课的份上,小沈老师,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男主角为什么会变成小狗呢?为什么你们这个家族,被暗恋自己的人拥抱,就会变成小狗?我太想知道了。” “不行,不能剧透,”沈青亭语气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明天你就知道了。” “啊——那好吧。”谢楹遗憾道,“你好严格啊,一点剧透都不能说吗?需要这么严吗?” “需要。” 这一次,沈青亭连说话的尾音都带上了明显的笑音:“这是一整场演出里最大的悬念,怎么能剧透呢。” 谢楹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连连说了几句“好吧”。 话题进行到这里,也再没有什么好继续深入的了。电话那边又传来了转向灯的咔哒响声,谢楹说:“那,小沈老师好好休息,我也准备回去了。” 说着还开了个玩笑:“希望明天男主角的妹妹不会水肿。” 沈青亭:“……” 只是一个拒绝的借口而已,我并不会真的水肿。沈青亭在心里不服气地反驳着。 他不满得太明显,几乎立刻就沿着手机传到了谢楹那里。那人连连道歉,语气却是笑着的:“开玩笑的,小沈老师!” 沈青亭轻轻“嗯”了一声。 “那——”几秒后,谢楹说,“明天见。祝你……演出顺利。” 之后,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惊讶地发现,他和谢楹的这通电话居然不知不觉聊了半个小时。 在聊什么?沈青亭回想了一番,只记得他们聊明天演出,聊演出的剧情。至于这通电话开始的原因,则是因为…… 因为,他刚刚结束了上一段感情。 再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沈青亭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刚才那种被人围观私事的尴尬也淡了许多。 他无意识地蹭着手机边框,又觉得这些事情恍如隔世。 然而实际上,只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已。 他拍拍脸,不再去想这些,又和温星说了几句话后,径直去浴室洗澡。 再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手机上躺着一条来自谢楹的新消息。 【不管站在什么角度,你都没做错什么,不要为这些烦恼了】 第9章 短短的两行字,沈青亭看了好几分钟,直到手机自动锁屏才回过神来。 他躺到自己的床上,脑袋里还在反复重复着那句话。 没做错什么…… 他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这几个字,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像被谁轻轻掐了一把。 温星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过来关了灯。 房间一整个陷入黑暗后,沈青亭的思绪反而清晰起来。 他的脑袋里很神奇地出现了谢楹给他发这段话时的模样。 他想,这短短两行字,谢楹可能编辑了很久。 刚刚那通电话里,他听出了那人的欲言又止。他应该很想问一问谢见宁的情况,但大约是想到自己曾说不想再听到和谢见宁有关的话题,于是硬生生闭了嘴。而这条简短的安慰信息,想来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发过来的。 沈青亭翻过身来面对着墙壁,手掌隔着被子抚了抚心脏。 他没有做错什么……连谢楹都这样说,那应该,应该就是真的吧…… 总不会有人不向着自己的亲弟弟,反而偏心自己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吧? 沈青亭心里闪过了很多念头,这两年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居然在这个并不美妙的夜晚,被谢楹短暂地安抚住了。 是,自己固然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但谢见宁如果真的有所不满,也大可以直接地表达出来。 ……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在于,就算自己为人热情,也根本无法忍受谢见宁毫无边界感的交友。 ……谁又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时不时对别人的嘘寒问暖呢? 沈青亭掏出手机按亮,想再去看看谢楹发的那条消息。 巧得很,他的手机界面就停留在两人的聊天窗口,屏幕才一解锁,这句话就立刻跳进沈青亭的视线中。 他有点想对谢楹说句谢谢——对谢楹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无心之举,但于自己而言,这句短短的话语,是真切地将他从自我怀疑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但道谢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沈青亭只是隐隐觉得,最近谢楹出现在他面前的概率稍微有些高了。 但很快他又在心里暗暗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 在医院那次是因为谢见宁受伤,之后吃饭是因为谢楹想要一张票,这次又是因为谢见宁的纠缠。 总之,每次见面都是有原因的。 沈青亭稍微放了心,这下子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亭亭?你没睡啊?”温星看到他手机还亮着,出声问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不要看手机啦,关灯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哦。” 沈青亭说“好”,正要锁上手机时,却不小心点开了谢楹的朋友圈。 沈青亭:“……” 他自己不发朋友圈,也几乎不看别人发的,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谢楹的朋友圈。 他随便往下翻了翻—— 谢楹的朋友圈很简洁,基本都是转发他们律所公众号的文章,只在去年年初的时候主动发了一条与自己相关的。 【感谢领导和同事的帮助,小谢未来加倍努力】 配图是一间敞亮的办公室,办公桌上竖着一张名牌。 xx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谢楹 沈青亭退出了朋友圈的页面,把手机放在一旁,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睡意朦胧间他想,谢楹好像的确是个很优秀的Alpha,等到几年之后,自己也成长到了他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Omega呢? 他在心里小小地对比了一下,合伙人这样的位置,如果放在他们剧院里,大概是什么级别呢?团长吗? 这个跑进自己脑海里的奇怪联想,成为了沈青亭进入梦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只是喜欢跳舞,只是从小一直学习跳舞,但,真的成为一名舞蹈演员、真的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他又应该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努力,这似乎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团长,团长……海城艺术剧院的,团长。 这是可以自己达到的高度吗? 在这样漫无边际的期待和疑惑中,沈青亭的睡意达到了顶峰。 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消失之前,沈青亭又迷迷糊糊地想,他有没有灭掉香薰? 他挣扎着翻个身,勉强睁开双眼朝桌上看去—— 房间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火光。 应该是灭了的。 沈青亭再也抵挡不住凶猛的睡意,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惦记着香薰,沈青亭在梦里还梦到了燃烧着的梅花味道的香薰。后来蜡烛烧干了,火绒的味道压过了梅花的清香,凶猛地扑进沈青亭的鼻间。 第二天醒来时,沈青亭犹豫着望向桌上那只梅花味的香薰。 他走过去碰了碰它的盖子,脑袋里全都是昨晚梦里那两股交缠着的味道。 他端起那只香薰,放在面前轻轻嗅了嗅。 一个清淡,一个过分霸道,两个味道却居然意外地和谐。 * 舞剧演出前的准备工作总是十分繁忙且琐碎。 沈青亭化好了妆,正在一旁换着衣服。 他在这部剧里饰演男主角的妹妹,出场机会不多,但是个关键人物。 这部剧讲的是一个奇怪家族的故事。这个家族里的男性成员,只要被对自己心怀爱意的人拥抱,就会变成小狗狗。 沈青亭作为Omega,身材偏瘦弱,适合演一些年纪小的少年男性角色,更多的,还是演一些个子高挑的女性角色。 他把演出时需要使用的假发整理好,又小心带上长长的银色耳线,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遍妆容和服装后,便安静退到一旁,等待演出开始。 这部剧从构思、排演,到正式演出,沈青亭已经参与过了无数场,可每一次演出开始之前他依然认真仔细。 下午两点三十分,演出正式开始。 * 这一周谢楹休了年假。 早上他去了一趟车站,把父母和谢见宁送上了回老家的动车。 谢见宁今天老实极了。 昨天他本来就在沈青亭那里碰了钉子,回家之后又因为到处乱跑被妈骂了一顿,整个人蔫了吧唧,一点精神都没有。 谢见宁比他小太多岁了,两人接近十岁的年龄差,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都实在相差甚远。谢见宁觉得他虚伪,却又不得不在每次闯祸时求助于他,寄托于他的帮助;他觉得谢见宁幼稚又可笑、记吃不记打,却又只能每次帮他收拾烂摊子。 现在送走了这个糟心的弟弟,谢楹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爽。 回家的路上谢楹拐进一家商场,在里面挑挑选选老半天,终于选中了一件小小的礼物,打算下午看完演出时找机会送给沈青亭。 他并不急于向沈青亭表达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太过着急和主动只会把人吓跑。 谢见宁的出局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事实,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又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后,谢楹驱车前往剧院,早早入场等待演出开始。 老实说,他对舞剧的兴趣,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沈青亭,但这两年看下来,居然也真的有了点兴趣。 那些舞蹈中散发出来的活力和热情,实在让人无法不感动。 谢楹还是看了剧透,知道了一些后面的情节。 原来,男主角所在的家族居然背负着一百多年的诅咒,无法接受亲密的拥抱。 家人、朋友、爱人……凡是对他们有情的人,通通没有能够拥抱他们的机会。 数百年间,这个家族一直背负着这样无法言说的痛苦。 而下定决心让男主角寻求真相的原因,就是因为…… 他的妹妹不小心从背后抱住了他,而他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 柯基。 故事是很沉重的基调,但中间穿插了不少笑料调和气氛,大多都集中在沈青亭饰演的这位天真单纯的妹妹身上。 谢楹事先了解过故事的大致情节,等到沈青亭出场的时候,便专心将注意力集中在沈青亭一人身上。 ……或者说,沈青亭确实有这个本事,能在上台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演出服是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在耳边扎成两个短短的丸子,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还有…… 那只眼熟的耳线。 舞台上的音乐震耳欲聋,此刻谢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到沈青亭的左耳戴着一只长长的耳线,正是那天挂在自己衣服上的那一只! 专业的灯光将沈青亭照射得闪闪发亮,那只耳线随着他的动作翻转跳跃,轻轻飘起,又旋转着落下。 像是每一次都落在了谢楹的心尖上。 舞台上的沈青亭褪去了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他脸上映着的笑容,甚至可以用甜美来形容。 然而,沈青亭绝不只有这样笑着的样子。 在过去那两年里,谢楹在舞台上见过的沈青亭的模样实在太多太多了。 冷漠的、扭曲的、高傲的、脆弱的…… 谢楹按了按自己的止咬器,只觉得自己鼻腔内的空气稀薄,他快要喘不了气了。 可他又明明知道,让他觉得喘不了气的,分明就是舞台上的这个人。 * 两个小时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沈青亭重新回到舞台,和这场演出的所有演员站在一起,向观众鞠躬谢幕。 他像是这时才注意到今天来了这么多观众,脸上的表情欣喜又惊讶。 谢楹坐在观众席上,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他。 后来,沈青亭终于留意到了这一排。他看上去开心得很,偏又不好意思朝认识的熟人挥挥手,只冲着谢楹的方向抿了抿唇,笑了。 谢楹依然看着他,在捕捉到沈青亭的笑意后,他伸手摘下自己的止咬器,用口型对他比了两个字。 “真棒。” 不知道沈青亭有没有看懂。他在台上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又腼腆地笑了笑。 第10章 演员们谢幕后,主持人上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作为结束语,这场演出才算正式落幕。 谢楹坐在台下,坐在那个几乎是最佳观赏位置的座位上,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刚才沈青亭留下的那抹笑容。 嘴巴里的腺体又一次被不小心咬破,在信息素就要从嘴巴里漏出来的前一刻,谢楹举起止咬器,缓慢地扣在自己的脸上。 剧场里的灯光依次被打开,舞台上的灯光却一一灭了下来。 来观看演出的观众依次离开,渐渐地,整个剧场中竟只剩下了谢楹一人。 打扫卫生的阿姨小心绕过他,客气地说道:“先生,没有彩蛋了。” 过了好几秒,谢楹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从侧门出去的时候,谢楹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在这座剧场里转了一个圈,最后停在了舞台上。 停在了谢幕时,沈青亭站的那个位置上。 谢楹深深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沈青亭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谢楹还愣了一下——拨出这通电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根本没有事先想好要说些什么。 “喂?” “……沈——”谢楹开口应了一声,声音却过分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叫他的名字:“沈青亭,你……” “嗯?” 沈青亭那边十分吵闹,似乎有无数个人正在同时说话。 然而背景再嘈杂,沈青亭的声音依然清晰无比。谢楹仍然觉得嗓子发紧,他干巴巴地说道:“演出结束了?” 沈青亭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啊……嗯,结束了。” 慢半拍回过神来的谢楹这才想起自己想要说什么。他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只是语气中带着点非常难以察觉的不自然。 “演出……很棒,很好看。” 沈青亭回答道:“谢谢。” 谢楹几乎能想象出他现在的神态和动作。 他一定是先垂下了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抿着嘴——他好像不太容易接受别人这样直接的赞美。 谢楹真想告诉他,自己的夸赞发自真心,没有半点是因为客气。 他捏紧手机,舌头舔了舔嘴巴里破了口的腺体,语气平静地说:“小沈老师,第一次在演出结束后联系你,我很好奇啊,你们谢幕之后……都安排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庆功之类的活动啊?” “有,”沈青亭回答道,“不过像现在这种驻场演出,我们一般只庆祝第一场和最后一场。” 谢楹了然道:“那今天就没什么安排了吧?” “呃……”沈青亭语气中的为难溢于言表,“暂时……没什么安排。” 谢楹无声地笑笑,他摇摇头,心想,自己可真像一个哄骗无知Omega的渣A。 他解释道:“我刚才在商场里看到一只香薰,突然想起来你好像很喜欢买这些小玩意儿,就挑了一个。就算是,感谢你这张位置这么好的票吧。” “啊……不用了吧,你上次请我吃过饭的。” 谢楹说:“你这个票值多少钱,你比我更清楚。我再请你吃两顿饭都未必抵得过票价。” 不知道是真的被说动了,还是真心对香薰毫无抵抗力,又或者,是确实不想再跟谢楹多吃两顿饭——谢楹当然不希望是最后这个令人沮丧的原因——总之,沈青亭犹豫了两秒,同意了。 “那好吧……不过,这次之后,就算还清了吧。”沈青亭认真道,“一张票而已。” 谢楹含笑说道:“行,那这次之后,就算还清了。” 后来谢楹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沈青亭小跑着从剧院后门出来。 他已经卸了妆,也换了常服,似乎还……洗了澡。 过肩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发丝带着点湿润的水气。 他的脸颊白皙干净,整个人的气质又和刚刚演出时的清甜可爱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反差实在让谢楹觉得新奇极了。 “帮后勤同事收拾了一下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沈青亭解释道,“让你久等了。” 谢楹摆摆手,说:“反正我也没事做,不耽误。” 说着他向后伸出手,从后排座椅上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递给沈青亭。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就选了一个我觉得适合你的。”他说,“梅花味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青亭低头看了一眼——原本只是礼节性地看一下礼物,顺便对谢楹道谢,然而…… 他的视线长久地盯着那只包装盒,神色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谢楹打量着沈青亭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不喜欢或反感,心里稍微放了心。他点点包装袋,又说:“销售一直跟我推荐玫瑰,说玫瑰味道的卖得最好,可我觉得,淡雅一点的味道更像是你喜欢的。后来还犹豫是买橙花还是梅花,又或者是茉莉,纠结来纠结去,选了梅花。” 谢楹将袋子向沈青亭的方向推了推,继续说:“希望你喜欢。” 沈青亭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却又很快舒展开。 在演出时候表情丰富的小沈老师,私下里极少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谢楹在一旁悄悄观察着,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琢磨清楚,沈青亭将包装盒拆开,伸手把那只香薰取了出来。 香薰的瓶身是奶白色,小小一只,看着很可爱。 沈青亭打开盖子,低头凑过去嗅了嗅——他耳边未干的碎发落了下来,又被他伸手拂了上去,黑发柔顺地挂在耳朵上,又露出左耳那颗小小的钻石耳钉。 谢楹挪开自己的视线,不再去过分关注沈青亭莹白的耳垂。这时他听到沈青亭说:“真的是梅花。” Omega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说:“味道也做得很还原。” 看来是买对了,谢楹想。 “你喜欢就好。”谢楹笑着说,“这个味道好像有点冷门,我说想闻闻梅花味道的,她还有些意外。本来我也有些犹豫,但亲自试过之后,就决定买这个了,总觉得你会喜欢这类味道。” 沈青亭反问道:“哪类味道?” “让我想想怎么描述。”谢楹把手肘靠在车窗上,撑着脑袋看向沈青亭,一边思考一边说,“不会很浓郁,不呛人,存在感不强,但察觉到之后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大概是这样的味道。” 就像沈青亭这个人一样。初次见面时多少都会觉得他太过冷淡,但即便如此,见过一面后也很难忘记。 听到这样的描述后,沈青亭果真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把香薰收好,挺认真地对谢楹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梅花味道,我想买很久了,之前去过几次,都没有买到。” 这倒是让谢楹很意外了——本以为沈青亭买香薰只是个小小的爱好,没想到……看上去竟然是非常喜欢的样子。 歪打正着。 谢楹赶紧说:“我在那儿办了一个会员,这只快烧完的时候你跟我说,我去找销售提前预订。” “这也太麻烦你了。”沈青亭笑弯了眼睛。 谢楹也跟着笑笑:“不麻烦,举手之劳。” 沈青亭把香薰装好,手里紧紧捏着包装袋放在身侧。 他的动作大了一些,刚刚拂到耳后的那缕头发又掉到了脸边。 沈青亭没去管,只低头继续摆弄着那只包装袋,脸上笑意明显。 谢楹藏在止咬器后面的嘴唇动了动,他眨眨眼睛,伸手抚上了沈青亭的耳侧—— 沈青亭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着“怎么了”。 “……”谢楹的喉结上下一滚,道,“你头发上有柳絮。” 沈青亭“哦”了一声,稍微往后错开了距离,又垂着眼睛道了谢。 谢楹的手指并没有真的碰到那人的耳垂,可指腹却已经因为这样近的距离而泛着明显的酥麻。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再开口时声音低沉:“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沈青亭客气地拒绝了:“坐剧院的班车就可以了。” 谢楹点点头,应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你们还有班车啊,这么体贴。” 随后他又说:“也是,你们宿舍离剧院还是有点距离,没有班车,回家也不方便。” 话说到这里,沈青亭也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他小心提着袋子下了车,关上车门后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 他像是非常纠结,再三犹豫后又重新拉开车门。 “怎么了?”谢楹问道。 沈青亭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看上去甚至带着点冷淡的疏离。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问道:“谢楹,我想问……这个东西,不是谢见宁让你转交给我的吧?” 沈青亭说着,手里已经把包装袋递了过来。 “不是,当然不是,”谢楹失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青亭没回答,只是仍然怀疑地看着谢楹。 谢楹心中实在叫苦不迭,却又无法将真实的想法完全告诉沈青亭,只能说:“不是说了吗,当做是你送给我票的回礼。” 沈青亭抿着嘴看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谢楹的后脑靠在驾驶座上,无奈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你跟谢见宁的事我不管——他那么大个人了,谈恋爱也好分手也好,难道还要家长出面干预吗?” 谢楹说得十分认真,心里还默默地补了一句: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希望你们分手了! 他越想越无语,最后还是没忍住,说:“要不以后谢见宁结婚也把我带上。” 这句话终于逗笑了沈青亭。 很难说谢楹到底有什么本事,总之这个人就是有让人相信的本领。沈青亭知道有时他是在说客套话,可还是会忍不住觉得他很真诚。 “好吧,是我想多了,”沈青亭终于笑得真心,周身的气质也顿时舒缓下来,“主要是……实在没想到你会选择梅花味道的东西,真的太惊讶了。” 谢楹本想再解释一番自己选择梅花的理由,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沈青亭又开了口。 “因为……就是觉得太巧合了,”沈青亭摸着自己的耳垂,想借此缓解心中的那一点点羞赧,“因为我的信息素就是梅花味道。” 第11章 沈青亭的信息素味道是梅花,而自己刚刚送出去的香薰刚好是梅花味道。 再往前追溯几天,沈青亭还把自己的火绒味道形容成是……香薰烧尽后留下的燃烧过的味道。 这句短短的话语,简直在谢楹的心里炸开了花。 然而谢大律师脸上还是一片淡定,只平静地惊讶道:“真的吗?这么巧?” 之后又避开信息素这种敏感话题,转而说道:“那以后更要提前订了呀,不然多不好买。” 沈青亭抓抓头发,低头看看手里的袋子,温声说:“刚刚是我想太多了。” 谢楹笑着摆摆手,说:“这么巧合的事,换做是我也要怀疑——不过我真没那个意思。” 沈青亭笑着抿住嘴,不再说话了。 又一次道别后,他提着袋子和自己的包包,重新回到了剧院。 从后视镜里看到沈青亭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后,谢楹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摘下止咬器,撑着额头在驾驶座上靠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 他承认,自从谢见宁那里出事之后,每一次见到沈青亭前,他几乎都在心里假设好了很多套方案——什么时候见面,以什么样的理由见面,见到了面要说些什么,这一次见过之后又怎样为下一次见面埋好伏笔……几乎每一样都在心里计算了很多次。 今天挑的这只香薰自然也是精挑细选。不过,他说觉得梅花很衬沈青亭,可绝对是半点不掺假。 那股清淡却格外悠长的香气,简直像极了沈青亭本人。 然而谢楹绝不会想到,这居然正是沈青亭信息素的味道!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和沈青亭聊这种暧昧的话题! 沈青亭性格慢热,对交朋友也没那么热情,自己是他前男友的大哥,这个身份本来就尴尬,如果再在没那么熟悉的时候聊这种奇怪的话题,实在是…… 实在是很容易被当做性骚扰。 幸好沈青亭想法简单没有多想,也幸好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才不至于心虚。 不过…… 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谢楹笑了。 他启动了车子,心情很好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转过某个路口的时候,刚刚那位卖香薰的销售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谢先生,礼物送出去了吗[呲牙]女朋友还满意吧?】 谢楹抽空敲了几个字:【不是女朋友】 想了想又把这几个字删掉了,他的拇指和食指蹭了蹭,思考两秒后回复道:【满意】。 销售小姐姐又说了些别的,谢楹没仔细看,锁了手机。 他把手机随手扔到副驾驶座上,左手撑着额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他想,这谁看了不说一句老天都在帮他? 谢楹心情大好,赶上晚高峰的堵车都觉得没那么暴躁了。 * 回到家后,谢见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 “哥,我和爸妈已经到家了。”谢见宁的声音听上去蔫了吧唧,“收拾了一下午。” 谢楹应付道:“爸妈半个月不在,家里肯定落了很多灰。” 谢见宁叹了一口气,说“是”,之后也没再说话。 谢楹心里还在心花怒放地冒着泡泡,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谢见宁瞎闲聊,说了一句“没事挂了”,又被谢见宁打断。 “哥,”谢见宁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在现在跟他聊心事,丧丧地问道,“哥啊,你失恋过吗?” 谢楹:“……” 他实在懒得理他:“我没空听你那些少男心事,别来烦我。” 不过,谢见宁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看起来是在向自己的哥哥倾诉心事,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答。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哥,我这次好像真的要分手了。” 谢楹用肩膀夹着手机,正在开一瓶苏打水,听到这话时手上没稳住,苏打水瓶子从他手上滑落,在地板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圈,碰到沙发腿才停下。 他没去管瓶子,只用手扶正手机,屏住呼吸继续听电话里的话语。 谢见宁也并不在意哥哥这边的小动静,仍然自说自话:“哥,我觉得……我不能理解,但我又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谢楹本想回一句“原来你也知道啊”,然而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谢见宁便又说:“我总觉得抓不住他,我总觉得……他早就准备好要跟我分手。” 谢楹是真的不想插手这两人之间的事,不然,在过去的那两年里,他有无数个机会能够从中作梗,又何必等到现在? 从前他一直是能避开就避开,可今天谢见宁非要往他耳朵边说这些,那也…… 别怪他说话难听了。 “打住,谢见宁,”谢楹坐到沙发上,闭着眼睛打断他,“我说,你能不能搞清楚一件事?就你干的这个丢人事,换了谁都要跟你分手。” 谢见宁梗了一下,又说:“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就是,我跟他谈恋爱,我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你懂吗?” 谢楹:“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混账话?” 谢见宁抓狂道:“哥,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我跟你说这些……我跟你说这些,我是想让你安慰我!” 谢楹说:“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安慰你的不是吗?安慰你有用吗?我安慰你,他就会回到你身边了吗?” 谢见宁也火了:“谢楹,说两句好听的话有这么难吗?这个时候还对我冷嘲热讽,我是不是你弟弟啊?” “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根本都不会理你。”谢楹语气淡定,说出来的话倒是字字扎心,“做错了事为什么要我安慰?做错了事就去道歉,不想分手就去求他原谅!嫌我说话难听,那你就别跟我说话。” “你!” 谢见宁正想发作,电话里又传来了他们母亲的声音。 “小宁,你又跟你哥哥吵架。”女人说,“你大哥工作压力大,你别老去烦他。”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后来干脆接过了电话,对谢楹说:“小楹,你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天天跟你弟弟发脾气。他心情不好,你让让他,又不会怎么样。” 谢楹闭了闭眼睛,应了一声,说:“行了行了,你们看好他吧。不说了。” 挂断电话后,谢楹闭着眼睛在沙发上靠了好一会儿。 本来挺好的心情,被谢见宁这通电话搅得半点不剩。 他捏了捏鼻子,弯腰捡起沙发脚旁边的苏打水,拧开瓶盖往口中灌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胃里,谢楹用手背擦干净嘴边的水渍,又重新靠回了沙发背。 谢见宁并不是第一次向他抱怨沈青亭——当然,从前那些“抱怨”也是半真半假,不满固然也有,但难说那些不满里面包含了多少秀恩爱的甜蜜。 以往谢楹根本不搭腔——有一点谢见宁没说错,从小到大,他对这个弟弟一直是严厉更多。 更何况,他根本不喜欢谢见宁在他面前抱怨沈青亭。 只是……他也没什么身份立场阻止。 从前,谢见宁说的最多的,是两人吃饭吃不到一起。 沈青亭不管吃什么都要计算热量,偏偏谢见宁嘴馋,就喜欢吃些火锅汉堡类的东西。 热恋的时候爱情大过天,新鲜劲儿过了之后,谢见宁开始不耐烦了。 用他的话说,“跟沈青亭吃饭真的很折磨”。 类似这样的抱怨有很多,谢楹要么根本不理他,要么不耐烦地打断。 现在想想,他的烦躁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谢见宁粗心,而且,他们兄弟俩打小就是这样相处的,这点不正常的烦躁才会被一再忽略。 然而刚刚那通电话中,谢楹的烦躁几乎达到了顶峰。 ……这算什么? 谢楹在心里反反复复问着这个问题。 拥有的东西不懂得珍惜,失去了也不曾尝试过争取。 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的感情,可能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谢楹没想过拆散他们;现在他们分手了,也算不上是自己趁虚而入。 他并没有太多担忧或罪恶感,就算有,在这通电话后也绝不会再剩任何一点。 别人不懂得珍惜的,自然会有人替他们珍惜。 剩下的苏打水被谢楹一饮而尽。他捏紧空瓶子,直把塑料瓶捏得咔嚓作响。 随后他起身,朝家中左侧的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房门紧闭,门锁甚至换成了指纹锁。 谢楹的右手把着门把手,拇指虚虚悬在指纹识别区上,犹豫了几秒钟才按下。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这个房间不仅关紧了房门,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外面明明还没全黑,屋内却透不进一丝光亮。 谢楹的左手伸进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今天那场演出的入场门票,放在手心里小心地抚平了褶皱。随后,他按开了墙上的灯光开关——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这个神秘房间的每个角落。 房间的墙壁上贴着奶白色的墙纸,墙纸上则整齐排列着无数张舞蹈演出的入场券。 谢楹走上前去,将自己手里的那一张仔细贴在上面。 房间的另一侧装了一个投屏,屏幕上映出了谢楹走动着的身影。 只见他弯下腰,拉开了储物柜的柜门—— 柜子里摞着厚厚一叠碟片。 再往右边看去—— 角落里安静竖着很多张卷成卷的巨幅画报。 谢楹扭头朝那里看了看,迈开腿走上前去。 第12章 这是一间……专属于“沈青亭”的卧室。 那人当然没见过,也自然不可能知道,谢楹的家中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谁都不能进来的地方。 总是避不见光的房间有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谢楹打开窗子和窗帘给卧室通风,自己则在懒人沙发上坐下。 他按亮了投屏,操作一番之后,房间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只有投屏发着光。 屏幕上缓缓闪过几个画面,随后进入正题—— 这是海城艺术剧院两年前的一部舞蹈作品,正是……沈青亭进入剧院后的第一部 作品。 谢楹按了快进,粗粗略过前面大约半小时的表演,将舞蹈定格在第35分04秒的位置。 ……也不知道究竟看过多少次,连那人第一次出场的时间,都能一秒不差地记住。 那时候的沈青亭远比现在青涩得多,看向镜头时的目光和笑容都带着新人特有的羞怯。 但他依然耀眼。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卧室一片漆黑,完全黑暗的环境让他仿佛置身剧院,眼前的影像也逐渐变得立体鲜活。 他第一次见到沈青亭,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 谢楹是他们这间律所里最年轻的合伙人,但他的执业道路也不能算一帆风顺。 大约两年前,他们律所一位刚入职的新律师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出具的法律意见书上,把甲方客户的名字写错了。 客户并没有仔细检查,这份文件就这么挂了网。后来客户的大领导发现了这个问题,对他们大发雷霆,甚至扬言要换掉这家合作了很久的法律顾问。 这个客户是他们律所的老客户了,谢楹入职后不久,就接受了这家客户的工作,直到不久前才换掉。 客户说:“自从谢楹不负责我们公司的事务之后,你们就频频出错——你们自己数数,谢楹调走之后,你们出过多少错误?要么把谢楹换回来,要么我们换人!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最后无奈,只好又把谢楹调回去了。 工作上的调动,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正常的。烦就烦在……先前那段时间,接替谢楹的这个团队,做得实在不够好。 之后那大半年时间里,谢楹几乎都在给那个团队收拾烂摊子,实在烦不胜烦。 后来,这位难缠的客户给了谢楹两张舞剧演出票,说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的辛苦。 谢楹也没客气,收下了,半开玩笑似地说:“您要是真想感谢我,以后下了班少给我打电话就行。” 谢楹孤家寡人的,第二张票没处送,于是转手给了谢见宁。 然而谢见宁没要。 “哎呀看什么演出,没空,忙着谈恋爱呢。” “……”谢楹无语道,“你单方面骚扰人家,这不叫谈恋爱。” 他知道谢见宁最近一直在对一个Omega死缠烂打,说:“不要就算了,我自己去。” 那天下午谢楹有个案子开庭,结束的时间比预想的早了不少,结束后,他便直接去了海城艺术剧院的的演出厅等待。 不过,实在是提前了太早,他无事可做,又绕着这家剧院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没想到无意间误入了两个Omega的聊天现场——那两人坐在剧院角落一棵大树下,位置非常隐蔽。 “那,这次的演出彻底结束后,你就要离开了吗?” 说话的这个Omega面对着谢楹。他皮肤很白,乌黑双眼中尽是担忧。 他蜷起双腿,让自己的下巴靠在膝盖上。他低着头想了很久,再开口时,眼睛红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上次大家筹的钱,还差很多吗?” 他音色偏冷,语气中的关切却真实存在无法忽略。 这时,背对着谢楹的那位Omega终于开了口:“ICU每天都要上万块,大家能帮我多久呢?我已经决定了,等这次演出结束之后就离开。我……” 说着说着他有些哽咽:“从前还念书的时候,总是听师兄师姐说,舞蹈这行,比入门更难的是坚持,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亭亭,咱们组里,现在就只剩下你还在坚持啦,这么说好像显得我在道德绑架你,但是……” 那人擦擦眼泪,很郑重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了过去,又说:“亭亭,这个给你,当时咱们的班徽,请你帮我收着吧。以后……我的份也请你帮我努力啦。” 那人双手合十,向对面的Omega做了个拜托的动作:“拜托你啦,亭亭!” 谢楹并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只是翻了半天也没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止咬器——一个陌生Alpha,突然出现在两个Omega面前,怎么说都该戴上止咬器。 然而就在他翻找东西的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那两人已经说完了话,离开了。 谢楹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只在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个人有个人的无奈和不幸”,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居然就在舞台上见到了那位名叫“亭亭”的Omega。 谢楹一开始都没敢认——他分明是位男性Omega,然而在这部剧里,他扮演的是个傲娇冷艳的御姐。 出场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剧中角色的Alpha伴侣一起充当背景板。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因为先前远远地见过那人一面,总之,谢楹觉得,这一场舞剧表演下来,最能吸引他的目光的,就是那位叫亭亭的Omega。 他和刚才的模样完全不同,谢楹愣了好一会儿才敢认。 ……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舞台上的人,分明是个傲娇大小姐。如果不是不久前才看到那人私下里安慰别人、因为别人放弃梦想而悲伤到红了眼眶的样子,谢楹几乎都以为舞台上那个揪着Alpha耳朵颐指气使的人,才是Omega真实的样子。 两个半小时的演出,一眨眼就结束了。 谢楹只把剧情看了个囫囵吞枣——自从那个Omega出场之后,谢楹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了。 散场后他慢吞吞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路上还掏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关于这部舞剧的内容。 巧得很,售票APP上关于这部舞剧的最新一条评论,刚好就在表演这个Omega演员。 【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位扮演xx角色的舞蹈演员,其实是位男性Omega吗?友情提示,是个小新人,可以点开“沈青亭”的词条查询,但目前只有这一部作品[笑哭] [笑哭]】 谢楹手比脑袋快了太多。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点进了名为“沈青亭”的词条。 果然如那条评论所说,沈青亭还是位新人,目前的履历只有这一部作品。 简历页没有附上沈青亭的照片,但…… 谢楹锁上手机,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那人的名字。 沈青亭,沈青亭。 简历中空缺着的照片在谢楹心里默默补齐。 他的名字、样貌、气质……很神奇的是,仅仅是下午的惊鸿一瞥,谢楹竟然就觉得,不再需要过多的确认,他知道那个人就是沈青亭。 谢楹笑着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种格外特别的缘分,在驱车回家的途中,谢楹居然又遇到了那个Omega。 他正在公交车站等车。 他应该是对这条线路不太熟悉,一开始甚至走错了方向,跑到对面的马路上去等待车子。发现方向错误后,他又安静等了一会儿红灯,这才慢悠悠走向正确的车站。 谢楹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心里思忖着是否应该上前帮忙。 怎么说开场白呢?谢楹一边找位置停车一边想。 【嗨,我刚刚看了你的演出,觉得你很不错,我送你回家,如何?】 ……会被当成性骚扰的变态Alpha报警抓走吧。 【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更变态了。 就在谢楹纠结这些的时候,沈青亭等的车子到了。他快步迈上车子,动作敏捷得实在不符合高冷的形象。 谢楹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但人家已经坐上了车,自己显然也没有再纠结的必要。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继续朝着回家的路线前进。 然而车子刚刚驶出,谢楹从后视镜发现沈青亭又下了车! 原来,沈青亭并不乘坐那辆公交车,他只是看到和他一起等车的人中有位坐轮椅的残疾人。 那位残疾人等待的车次到达后,沈青亭为了帮助他,这才先行上了车,又小心帮他把轮椅推上来。 然而司机没有注意到,只以为他们两个是一起的,便在那位残疾人上车之后关了车门。沈青亭一番解释后,才在车子开出一百多米时下了车。 下车之后的沈青亭抿着嘴,表情尴尬。他低着头,小跑着重新回到公交站台。 谢楹边往回掉头边低头闷声笑。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沈青亭匆忙下车回到站台的全过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清沈青亭因羞涩而泛红的耳垂。 * 投屏上的灯光渐渐熄灭,智能家居自动亮起了房间的吊灯。 谢楹眯了眯眼睛,等待适应了灯光过后,又按了几下遥控器,将投屏上的内容向前调了几十分钟。 又定格在了沈青亭出场的那一幕。 谢楹盯着屏幕,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时候的沈青亭左耳并没有耳洞。 耳垂干干净净,在剧场暖色的灯光下映得微微发红。 ……一如那人因错过了公交车,而懊悔羞涩的模样。 第13章 那一次,谢楹也依然没有追上沈青亭。 车子掉头回到相反的方向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沈青亭等到了自己的公交车,先一步上了车。 谢楹在等待掉头的路头处远远看着瘦弱的Omega挤上了拥挤的公交车。 车厢内灯光明亮,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谢楹居然也能看清沈青亭在车厢内惶恐的表情。 那人应该是没怎么挤过晚高峰的公交,此刻表情非常忐忑。他被人流推着挤向更中间的位置,脸蛋因为闷热微微泛着红。 半分钟之后,车子的门终于关上,沈青亭松了一口气,安静地躲在那一小片地方里。 他谨慎地和身边的陌生人保持着几不可见的小小距离,嘴巴轻轻抿着。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然而看似短暂的时间,还是让谢楹和沈青亭擦身而过了。 谢楹没有追上沈青亭,他的车子和沈青亭乘坐的公交车,一前一后驶离了那个路口。一人前行,一人右转。 * 眼前的光线又一次逐渐变亮。 投屏上,沈青亭的演出第二次播放到了结尾。 视频自动停在演员们谢幕的场景,超过二十个舞蹈演员拍成了三排站在舞台上,带着最美好的笑意向台下的观众表达感谢。 沈青亭不是主要演员,站的位置很靠后又远离中心,然而,谢楹看了那么多遍,早已将他站的位置牢记于心。 谢楹靠在沙发上,眼神盯着屏幕一角的Omega,依然觉得这舞台上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个人明亮闪耀。 房间里的感应灯亮亮灭灭,直到晚上10点,谢楹才伸手按灭了遥控器的开关。 他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夜色渐浓,他才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在回到自己休息的卧室前,谢楹脚步一顿,拐去另一个方向。 今天在商场里买到的香薰,其实是一套两个。送给沈青亭一个,谢楹自己留了一个,一直放在尾箱,到家后才顺手提了上来。 谢楹几下拆开包装,凑近这只香薰仔细闻着。 在知道沈青亭的信息素味道是梅花之后,这只香薰的味道也跟着变得更好闻起来。 谢楹用手掌托着这只香薰,心想,不知道这个梅花的味道还原度究竟有多高。 不知道……沈青亭的信息素,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味道。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谢楹很是老实了一阵子,再没主动联系沈青亭。 一来,演出还没结束,沈青亭必定很辛苦,没有安排演出的休息时间,谢楹也不想打扰他。 二来……对沈青亭,不能逼得太紧。 前阵子,不管出于什么正当理由,他们的联系频率,实在过分密切了一些。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真的做起来可实在是…… 谢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好久没有听到沈青亭说话了,谢楹忍得心里痒。 他摸出手机,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和沈青亭的聊天框—— 好吧,早就确认过无数次了,沈青亭没给他发过语音,两人之间只有冰冰冷的文字对话。 谢楹锁了屏幕,闭着眼睛想,下次找沈青亭,一定要发语音,希望沈青亭自觉一些,也给自己回几句语音。 想着想着谢楹又笑了。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幼稚和小心思。 他闭着眼睛,想,谢楹,你得真诚一点,再真诚一点。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沈青亭这一次的演出终于结束了——这个消息并不需要别人告知谢楹,谢楹每天都在关注着。 关注着购票APP上的放映消息,也关注着……其他和沈青亭有关的人。 比如,他们这个剧团的团长。 谢楹律所的那位客户和海城艺术剧院想要合作的项目进展不太顺利。双方都对这次合作很有意愿,但合作的条件就是谈不拢。双方都很强势,谁也不愿意让步。 他们律所的小律师被这个项目整得焦头烂额,时不常地向谢楹求助,一来二去的,谢楹倒是和海城艺术剧院的团长混熟了。 演出结束的当天晚上,谢楹看到这位团长在朋友圈发了几张照片。 看地点,似乎是某个路边的大排挡,一群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蜷着长腿围坐在小板凳上看向镜头,年轻的荷尔蒙透过屏幕都足够打动人。 配字是:又一次的演出结束,辛苦各位小同学! 很多人挤在一起拍照,在没有加载出原图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脸都糊成一团。然而谢楹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想找的那个人。 他那么高,那么白,又……那么美。 躲在角落都无法被忽略的人,这一次就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照片中,沈青亭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笑容有些腼腆。 这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在舞台上能够露出那样甜美笑容的人,私下里却会在面对相机的时候羞涩。 谢楹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又顺手给团长点了个赞。 之后,他点进自己的置顶聊天框,发了几句很简单的话过去。 【你们的演出结束了啊?】 【看到你们团长发的照片了,是在庆功吗?】 【你们撸串啊?好神奇】 几分钟后,沈青亭回了一句“嗯”,又发了店名,说:【在这里吃烧烤。】 谢楹看了一眼,迅速将地址复制到地图中,然后回到和沈青亭的聊天框,敲了几行字过去。 【这是谁选的地方?很有眼光啊。这家店离我家很近,每次回家时都看到排长队,你们居然能排上队[拇指][拇指]】 发完这句话后,谢楹换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 收到谢楹消息的时候,沈青亭正处于十分尴尬的状态。 这类聚餐活动,以往他都是不参加的。他性格比较慢热,在同剧组的朋友也不多;自己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别人又总是碍于他冷淡的神色不敢接近。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欢聚餐,意思意思问过他,他不去,也就算了。 这次不太一样,这次的聚餐,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 这次演出之后,他们这部舞剧的男主角,就要离开海城艺术剧院了。 这位男主角姓蒋,叫蒋秋,和沈青亭一样,也是个Omega——说起来也是巧合,实际上,他们剧院的舞蹈演员中,Alpha的数量绝对不算少,可沈青亭来这里两年了,几乎没和Alpha打过交道。 在跳舞这个行当里,比起Alpha,Omega面临的困难要多一重——发育。 几乎每一个Omega都要面临发育的难关。 十七八岁时的Omega身材娇小,从少年到青年,几乎什么样的角色都能驾驭;然而一旦步入二十岁,Omega的身形会逐步拉长,尽管不可能像Alpha那样高大挺拔,但也很难再贴合十几岁小少年的身形了。 况且发育之后,男女的形象特征逐渐区分开。小时候男步女步都能跳的Omega是最让人羡慕的,长大之后,反而成为最尴尬的了。 沈青亭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太多前辈因为过不了发育关而黯然离开,于是沈青亭早早做了准备,在发育之前便向普通的男性舞蹈演员路线发展。而且他的身材保持得比较好,现在碰上一些身材非常高挑的女性角色,他也能顶上。 但是,每每提到这样的话题,沈青亭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蒋秋比他大一岁。 在今年之前,蒋秋是海城艺术剧院里最最有名的Omega演员。 他几乎没有为自己的发育提前做准备,他也很幸运,一直到去年都能维持纤细瘦弱的骨架。 然而今年之后,他的骨骼像吹气球一般迅速拉宽伸长,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单从身形上看,他竟然已经和稍微瘦弱些的Alpha没什么区别了。 短暂地崩溃过之后,蒋秋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学习男步。 他是有天赋的,也肯努力——天赋和努力的结果,在刚刚完成驻演的这部剧里就能看出来。 但这部剧结束之后,他还是准备离开了。 沈青亭无法理解:“你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不是吗?” 蒋秋用手掌盖着啤酒瓶子,又把下巴抵在手背上。他不知道在看哪里,眼神迷茫没有焦点。 沈青亭觉得他大概是喝醉了,也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他只拍拍蒋秋的肩膀,又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然而蒋秋意识还很清醒,他看向沈青亭,喃喃地对他说:“亭亭,你要加油啊。” 蒋秋说话的声音很轻,听在沈青亭耳中,份量却实在太重。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Omega同行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了。 后来蒋秋还说了很多,可沈青亭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心里也并没有想些别的,只是好像一直在放空,听不进别人说的话,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自己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那之后的时间里,沈青亭几乎一直处于这种放空状态,偶尔有剧组的其他演员想过来跟他聊聊天,他也始终进入不了状态。 挺好的一次聚餐,对沈青亭来说,反而成了压力和负担。 东西没吃好,心情也不好,又被迫引发了对未来的担忧。 面前的小盘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烧烤串,上面刷着的特质酱料散发着阵阵香气。然而周围人狼吞虎咽的动作完全不能勾起沈青亭的食欲,他低头看看面前的盘子,竟觉得那褐色的酱汁让人阵阵反胃。 最后,沈青亭还是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开了。 这里不是海城艺术剧院,自然没有班车接送。他不想挤公交,也暂时没有打车的念头。 他只是沿着这条街慢慢地走着。 路过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时候,沈青亭犹豫半秒,决定进去买瓶水。 万万没想到,推门进去后,他竟然看到了…… 谢楹。 谢楹正在柜台结账,手里举着一支打气筒和一只篮球。 “小沈老师?”谢楹看上去也十分惊讶,“你是聚餐结束了吗?” 沈青亭眨眨眼睛,乌黑杏眼满是不可思议:“对……你怎么会在这?还有,你这是……?” 谢楹笑着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篮球,说:“我们律所组织运动会,没有打气筒,我下班回家路过这儿,顺便过来买一个。” 沈青亭客气道:“你们的活动好丰富。” “唉,折腾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谢楹摇摇头,苦笑道,“哎对了,你们的聚餐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这才半个小时。” 沈青亭点头,想说“是”,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站在原地看着谢楹,又想冲他笑笑揭过这个话题,可是嘴角怎么都提不上去。 最后他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抿起嘴唇的时候,脸颊会挤出很可爱的小酒窝。只是分明是象征着笑容的酒窝,却不能让他的脸上增添半分笑意。 他松开自己的嘴唇,两片薄唇的颜色远比平常更艳。 他站在那里,唇红齿白,漂亮极了,只有眼睛里藏着太过明显的失落。 谢楹无心再说别的,连手里举着的东西都放了下去。 “……怎么了?” 第14章 沈青亭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结过帐离开便利店后,两人便一前一后默默走在路上。 谢楹把篮球和打气筒抱在怀里,安静跟在沈青亭的身后。 长长的影子叠在一起,倒映在两人面前。 沈青亭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谢楹。 情绪不好,但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发着光。 谢楹快走两步来到沈青亭面前,缓声说:“今晚的云好漂亮啊。” 他把篮球和打气筒往怀里一揣,腾出右手朝远处指了指,又说:“这么明显的云,一会儿该不会下雨吧?” 沈青亭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了看,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说“不会”还是“不知道”。 他只给出了这么一个平淡的回应,就又埋头往前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谢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沈青亭显然是不想说的——他也不是能随意和别人吐露心事的人;刚刚尝试着说点别的安慰他,看来也没什么效果。 谢楹暗自摇摇头,暂时没想到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影子一样陪他走过这条长长的路。 这地方很奇妙,不远处有很有名的烧烤店,几百米之内有商务办公楼,然而走着走着,周围却又突然安静下来。 寂静和热闹不过一街之隔。 人群的吵闹声就在身后,可眼下他们身边却安静无声。 像是被划进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沈青亭依然什么都不说,谢楹也静下心来什么都不问,两人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在这条路上走着。 沈青亭心里想了很多,然而这些繁杂的情绪总结下来也不过一句话。 那么多人要他加油,那么多人要他坚持。他真的也想知道,还能怎么加油,还能怎么坚持呢? 曾经熟悉的朋友一个一个离开这个圈子,因为钱,因为前程,因为不再适合……每一个人临走前都会对他说,要加油,要坚持,好像沈青亭的未来,就是他们的未来。 或者说,他们的未来,似乎变成了沈青亭要承担的未来。 换成心大点的人,根本不会把这些话放心上,或者觉得,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祝福,是一种……“我不能坚持,所以我希望你能坚持”的期待。 但这种期待听多了,沈青亭不可避免地又开始和自己较劲。 跳舞是他喜欢的事情,那应该是让人开心的,可一旦背负上这种“期待”,这份喜欢就开始变得沉重。 这样的困扰从很久以前就出现了——学舞是很难的事情,要有天赋,要肯努力,也要能吃苦。坚持不下来、半途而废的人才是大多数,从小到大,沈青亭实在见过太多太多中途放弃的人了。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每一个人想要离开这一行的人,都会在告别时对他说,你要加油,你得坚持,可千万别像我一样。 沈青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期待”,只知道自己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陷入纠结和失落——那些人放弃跳舞的理由,难道他就不会担心吗?难道他就不会……害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被迫放弃吗? 沈青亭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依然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只觉得心里憋闷,像是堵了无数种情绪在里面。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面,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哎”了一声。 他都忘了,谢楹还在身后。 沈青亭这个人,性格比较……内敛。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人过分地关注——父母曾经还觉得他这个性格不适合站在舞台上——在生活中,他不想要成为别人的焦点,有心事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向人倾诉,甚至别人问起,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他缓解这些糟糕情绪的办法,就是一个人安静地散步。 太习惯这样的场合了,他都忘了,刚才还遇见了谢楹。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扭头寻找那人。 身形高大的Alpha正蹲在街边,在一个手推车的花贩那里挑挑拣拣。 沈青亭好奇地走过去看—— 谢楹正在挑选非洲菊。 “就这束了,这束看着顺眼。”谢楹指指其中一束橙色的花束,说,“10块是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手机已经识别了二维码,甚至已经发出了“滴”的一声响,然而谢楹却没有立刻支付。 他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收起手机,起身朝沈青亭走来。 “小沈老师,有纸币吗?”他问。 沈青亭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有。” “太好了,能跟我换十块钱吗?”谢楹笑着给沈青亭转了十块钱过去,“出门时换了身衣服,没带钱包。” 沈青亭摸出两张纸币递了过去,倒没有立刻收下谢楹的红包。 他眨眨眼睛,看着谢楹接过这十块钱后重新回到花贩那里。 也色太黑了,沈青亭走近后才看到,那位花贩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谢楹把钱递了过去,伸手接过了那束非洲菊,顺手插在右侧的裤子口袋里。 “走了。”谢楹冲他扬扬下巴。 “小沈老师,最近这几年——有两三年了吧——总之最近这几年里吧,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还会随身携带纸币的人。”不等沈青亭发问,谢楹主动说道,“另外两个是我爸妈。” 沈青亭被这前两个人选逗笑了:“我爸妈也不习惯电子支付,会带着钞票。不过……” 他还是觉得疑惑。 谢楹解释道:“这些卖东西的老头老太太啊,一般都搞不来这种电子支付,那些二维码绑定的多半都是儿子女儿的收款码,卖东西赚来的钱,有时候不能及时提到自己钱包里。” 谢楹短暂地停下了脚步。 他怀里还滑稽地抱着篮球和打气筒,右边口袋里歪歪扭扭插着一朵色彩鲜艳的花,是非常离谱的形象,然而此刻,Alpha认真说话的样子竟让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谢楹说:“我刚工作那会儿,接过一个案子。案子本身很小,也不复杂,只是……” 他目光悠长,像是在回忆那时候的场景。 “当事人是个老太太,可能就和刚刚那个老太太差不多年纪。那个案子不复杂,诉讼费也就小一百块钱,然而她却拿不出来。” 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谢楹仍然感慨:“问过才知道,她会卖一些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儿,然而绑定的二维码却是儿子的账户。忙碌一天下来,钱全都进了儿子的口袋——那个案子的诉讼费,还是她用几块几块的纸币凑起来的。这个事情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之后遇到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我都习惯直接给他们纸币。” 说完这些,谢楹继续朝前面走去:“随手就能予人方便,也不麻烦。” 沈青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又往前走了几步后,谢楹又停下了脚步。 “小沈老师,”他表情古怪,“你还打算往前走多久,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刚才沈青亭专注在自己的心事里,完全没有注意这些,此刻才惊讶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沈青亭立刻明白了谢楹的意思:那人是开车出来的,想必车子没有停在这个方向。 “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沈青亭抱歉道,“你的车停在哪儿了呢?其实……” 其实不需要陪我走路的,这只是我宣泄情绪的方式而已。 沈青亭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他隐约能感觉到,谢楹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抿着嘴,脸颊又出现了熟悉的小酒窝,说:“没什么,你快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谢楹点了点头,竟然真的收下了“麻烦”。 “那行,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干脆送你回去吧。”谢楹说,“不然,可抵不了你这一句‘麻烦我了’。” 沈青亭:“……?” 总之,最后坐进谢楹车里时,沈青亭还是一头雾水。 “这地方治安好像不太好,Omega晚上最好不要单独行动。”谢楹说得颇为认真。 他说着,把一整晚都抱在怀里的东西丢到后面,又从口袋掏出那束非洲菊—— 本来想也像扔篮球那样扔到后面,但还是勉强照顾了一下脆弱的花朵。 这一次,谢楹轻轻地把非洲菊扔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默默旁观的沈青亭收回视线,嘴巴又悄悄抿紧了。 这点小动作被谢楹及时捕捉到。他不动声色地启动了车子,在几分钟后拐进主干道时偷偷笑了笑。 黑色的止咬器遮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笑意也依然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夜晚道路畅通,10分钟之后,谢楹的车子就停在了沈青亭的宿舍门口。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沈青亭道谢道,“说起来也是巧,居然会在便利店碰到你。” 谢楹眨眨眼睛,也说:“是啊,好巧哦。” 沈青亭客气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关上车门的时候分了一丝丝余光到后座的非洲菊上。 谢楹装作没看到,挥手冲他道别。 然而几秒钟后,他又滴滴按响了车子的喇叭。 保安很不满意地过来教育他:“大晚上不要按喇叭。” 谢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叫一下小沈老师,沈青亭。” 倒是不用保安去叫,沈青亭才刚走进楼里就听到了喇叭声,回头一看,谢楹果然还没走。 他犹豫着走过去—— 谢楹已经先一步下了车。他绕到后排开了车门,把丢在后面的非洲菊拿起来,又朝沈青亭伸出手—— “我记得非洲菊的花语是‘天天开心’。”谢楹说,“小沈老师,送给你,别板着脸啦。” 沈青亭没有立刻接过。他脸上尽是疑惑,歪头问道:“‘天天开心’……?真的吗?” 他的疑问太过真心,实在把谢楹看笑了。 “当然不是!”谢楹摘了止咬器,伸手揉着快要笑僵硬的脸颊,“我的天呐,沈青亭,你怎么这么好骗。” 沈青亭这才意识到,这不过是谢楹随口开的小小玩笑——只是想稍微劝解一下自己罢了。 ……好吧,今晚的低落情绪,是真的有些明显了,沈青亭想。 不过……沈青亭盯着Alpha手中那束亮橙色的花,又想,或许也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谢楹确实想让自己收下这束花……? “谢谢你……”沈青亭慢半拍地接过,不太习惯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他纠结了许久才把这话说完。 像是真的不熟悉说出这样的话,他又立刻补充道:“非洲菊我也很喜欢,我……很喜欢花。” “嗯,那就好,”谢楹点点头,“喜欢就好。” 沈青亭没想别的——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这束非洲菊。 没办法,谢楹真的很会挑,这束非洲菊实在开得漂亮。 他把这花拿在胸前,向谢楹道别。 走进宿舍楼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在经过二楼的窗户时向外看了看——谢楹果然还在原地,动都没动。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沈青亭心里一热。他从窗口挥挥手,放在胸前的橙色花朵羞涩地探了头出来。 谢楹笑着回应他,用口型比了两个字。 沈青亭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觉得谢楹在对他说“晚安”。 他忽然觉得哪里都不自在,再没说些什么,匆匆上了楼。 第15章 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看到谢楹站在宿舍门口时,沈青亭的心里总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形容不上来,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场美妙的电影,被其中最精彩的环节戳中了内心。 他把手里的非洲菊小心放到桌上,自己则靠在桌脚旁按了按心口。 他犹豫着朝窗边望去—— 沈青亭的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奇异的心情,他觉得,或许到了现在,谢楹也依然没有离开。 他明知道从自己房间的窗口是看不到宿舍楼门口的,但他仍然朝着窗子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窗帘哗啦一下被拉开,沈青亭望向窗外,果然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早就知道的结果,现在却仿佛成了沈青亭确认某件事的借口——好像只要他看不到,就能够假装谢楹没有在楼下继续等他。 沈青亭掐灭心中那点奇怪的想法,揉了揉脸,准备去洗澡。 洗完澡后,沈青亭又忙着醒花。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一直没去看,只以为是剧组的人吃完了烧烤,在各自汇报是否安全到家。 沈青亭挑挑拣拣,选了好几个不同高度的花瓶清洗干净,打算好好将这束非洲菊养起来。 他认真给花瓶做着清洗工作。手上忙碌着,脸上却同往常一样表情淡淡的,然而细看又会发现,这时的沈青亭眼底流露着无法忽视的笑意和温柔。 忙完了这些后,他又挑了个合适又不会过分显眼的地方放置花瓶,之后才有空去看看手机。 点开新消息后,沈青亭指尖一抖—— 是谢楹。 谢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最新的一条是一张图片。 沈青亭看不到那人都发了些什么,只能瞪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点开谢楹的消息好像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沈青亭抿着嘴酝酿半天,这才点进了和谢楹的对话框。 【还好你走得早。】 【你刚上楼就下大雨了。】 【瓢泼大雨,天像漏了个窟窿[图片]】 沈青亭犹豫着回复道:【我上楼之后,外面还没有下雨,我开了窗子看的。】 谢楹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信息:“大概两三分钟吧。你再晚走个两三分钟,就门口到宿舍楼那两步路,都能淋得透透的。” 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和人本来的声音总有些不一样,现在谢楹的声音听在沈青亭耳中,也有了些和平时不同的感觉。 沈青亭只觉得自己的耳垂麻麻的,像是被极微小的电流触碰过一样。 谢楹他……为什么会在楼下多等待两三分钟呢? 沈青亭不太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却架不住脑袋里到处乱跑的想法。 他锁上手机不再回复,甚至钻进被子里闭起了眼睛,打算就此进入梦乡,不再为这些事情分神。 这时候,温星回来了。 “妈呀亭亭,你回来时赶上雨没有啊?”温星嗓门大,刚进门就嚷嚷上了,“受不了了,天气预报没说下这么大的雨啊!我衣服都湿透了!” 他甚至顾不上听沈青亭的回答,就拿着换洗的衣物匆匆跑进浴室。 沈青亭又睡不下去了。 他犹豫着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脚已经踩进了拖鞋里,穿好鞋子起身却好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瞪着远处紧紧拉着的窗帘,心想,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下雨,我只是去看看外面的雨是不是真的像……温星说的那么大。 于是他起身走向窗边,又一次推开了窗子—— 外面果然下着大雨。 狂风吹着雨点落进房间,短短两三秒就已经打湿了窗台。 沈青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赶紧关上了窗户。 谢楹形容得好形象,天空真的像是漏了一个窟窿,正往外面哗哗漏着雨。 ……沈青亭抿了抿嘴巴,嘴角悄悄拉平了。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重新躺回床上。这一次,干脆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也不知道到底想藏住什么不让人看见。 十分钟后温星从浴室出来,见沈青亭已经睡了,便体贴地关了灯。 被子里空气稀薄,沈青亭很快就觉得憋闷,偏又不想从里面出来。 于是这一整晚,他都睡得不踏实,后半夜还迷迷糊糊做了梦。 梦里,他梦到了四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海城,正在读大学。 沈青亭的老家距离海城并不遥远,但那个地方没有太有名的艺术院校,于是沈青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个人在海城读书。 这么多年独自生活的经历让他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父母也是同样的性格。 那一年,沈青亭的母亲在老家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急需要一笔钱做手术。 沈青亭家里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凑够手术费还不算太紧张,问题在于…… 沈母很谨慎地将家里的钱分别存在不同的银行卡中,然而每一张卡都被设置了默认的提现和转账限额。他们的日常生活里几乎不会有用到这么大笔钱的机会,于是也没人发现,有好几张卡的日提取限额竟然只有几千块钱。 沈父揣着一大把银行卡挨个银行去转账。他不会开车,光是路上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如果有人愿意多告诉他一句,那他可能会知道,他们的银行卡有手机转账的功能,一般情况下,手机转账的限额会比柜台要高很多。 然而没人告诉他。 沈父就这样靠着每天小几千块钱的限额,一点一点凑足了那笔手术费。 他们不会用智能手机,连视频通话都不会用,后来沈青亭假期回家,才知道不久前母亲竟做了一次手术。 这件事情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沈青亭的心病。 事情的症结当然不在于那几千块钱的转账提取限额,而在于他远离父母,双方又都是这样的性格。 只是这件事情之后,沈青亭费了好大力气教会他们如何使用智能手机,也时刻提醒他们一定要在家里存些现金备用。 这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即便只出现在梦里,也依然让沈青亭难受不已。 第二天起床时他头痛得很,洗漱完毕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他又反复叮嘱父母记得在家里存钱,沈母开玩笑说:“亭亭都会教育父母了。好啦,你放心吧,我们都备着钱呢。” 沈青亭抿着嘴,老半天才说:“你记着就行,不要我说过之后就忘了。” 电话那边沈母笑着叫沈父过来听电话,调侃道:“你儿子太凶了,我不敢跟他说话。” 又说了两句之后,沈母说要去买菜了,先不聊了。 沈青亭先是“嗯”了一声,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又叫住她,说:“妈,我昨天碰到一个会随身携带钞票的人,好神奇。” 沈母说:“我也会随身带着钱,用不习惯手机支付。” “不一样,他……没比我大几岁。” 沈母很认真地惊讶道:“是吗?那倒是稀奇了。前阵子你爸身份证到期,去办身份证时要交五十块钱,他没有钞票,在路上到处问人换钱,最后还是去超市才换到的。现在的年轻人呀,很少有人随身带钱了。”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嘱咐儿子:“你别老说我,自己也要备着钱,万一哪天手机坏了呢。” 沈青亭说“好”。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两手捧着脸,坐在桌子上发呆。 他也说不清,刚刚是出于什么心态,向父母分享了那么小的一件事。 关于……谢楹的一件事。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 沈青亭的视线望向角落装着那束非洲菊的花瓶,又远远落在书桌上静静立着的香薰。 最后他闭了闭眼睛,又觉得蜡烛燃烧时的火绒香味似乎就在面前。 谢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走进他的生活。 第16章 一旦起了这样的念头,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沈青亭又想起,谢楹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件事。 那时谢楹说,他曾经和律所的同事一起看过自己的一部作品——谢楹本来买了票自己来看,结果临时有事,耽误了。后来律所团建,谢楹就和他们一起来看了。 那个时候,沈青亭单纯地以为谢楹不愿意和同事一起来看,就只简单安慰道,一场演出而已,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谢楹却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有点经不起细想。 沈青亭拍拍脸,赶紧停止思考这些。 谢楹是个很体面的人,做起事情肯定细心又体贴,这些不能代表什么。 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中间还有一层微妙的“弟弟的前任”“前任的大哥”的关系,谢楹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未免也太荒谬了。 沈青亭甩甩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又顺手把自己的头发扎了个松松的马尾辫,随后起身去厨房捞自己刚刚放进去的水煮蛋。 这时,温星回来了——他每天早上都会出门买豆浆。 这两个人吃饭的口味挺相近的,都喜欢喝豆浆,只是嘴都挑,非要喝早上现打出来的豆浆。 他手里拎着两杯热腾腾的豆浆,用屁股撞上了门,搓着耳朵说:“外面好冷啊,昨天夜里的雨好像下了整整一晚,地面现在还是湿的。” 提起下雨,沈青亭又开始不自在。他含糊地“哦”了一声,伸手将另一个煮鸡蛋推到温星的方向。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后,温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问道:“亭亭,那束花是你买的吗?” 沈青亭收拾鸡蛋壳的动作顿了一顿。他不会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老实说:“不是。” 温星的眉毛狠狠拧起:“该不会是那个狗Alpha送的吧?!” 即便是放在整个声乐团中,温星的嗓门也算是独一份儿的响亮。沈青亭吓了一跳,实在无法理解…… 谢楹送花这个行为,怎么让温星这么生气? 过了半分钟沈青亭才反应过来,这个Alpha指的应该是……谢见宁。 沈青亭:“……” 他连忙说:“不是他,我们分干净了,是……” 沈青亭说不出口。 温星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激动道:“是……是谁?亭亭有新桃花啦!” “不是,不是!”沈青亭慌张否认,“他、他是……他是谢见宁的哥哥。我们、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星“哦哦”着,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不少。 他帮沈青亭收拾好餐桌上的垃圾后,表情又变得古怪。这一次,他指指茶几上的香薰,狡黠地笑着:“亭亭,那个香薰……我记得也是别人送你的哦?” 他没有刨根问底——大概,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沈青亭抿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温星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背着手晃悠悠地出了门。 温星什么都没再说,然而背影从头到脚都写着“哎呀看八卦看八卦”这几个字。这副样子让沈青亭有种诡异的懊恼。 只是沈青亭又实在说不出,这份懊恼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他在座位上发了太久呆,直到温星叫他才赶紧回过神来去换衣服。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温星要去剧院上声乐课,沈青亭则去帮忙打扫剧场。 两人在进入剧院后便分了手。 沈青亭到的很早,但还是有人比他更早——蒋秋已经到了。 他换了一身便服,长袖卫衣卷至手肘。 他正在用吸尘器清理地面,额头已经渗出薄薄一层汗水,看起来已经打扫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回头看看—— “哎,亭亭,你来了啊,这么早。” 沈青亭浅浅笑了笑,说:“没有你早。” 他也挽起了袖口上前帮忙。 昨天大家着急去庆功,那些道具、衣服、化妆品全都乱糟糟地丢在后台。 沈青亭将它们一一捡起归了类,放进不同的袋子里。 两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有闲聊。挺宽敞的地方,居然只能听到吸尘器的嗡嗡声。 期间,沈青亭的手机响了几声。 他大概知道是谁,也没有理会,继续叠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倒是蒋秋多看了几眼。 “亭亭,一会儿是有别的安排吗?”他停下手里的工作,问道,“有事情的话就先走吧,这儿也没剩什么要打扫的了,而且一会儿还会有别人过来帮忙。” 他抹了一把额头,笑着说:“你有事的话,就先撤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沈青亭坦然道:“是有点事情,不过……也不算是急事吧。”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件演出服仔细叠着,说:“只是约了小岳哥借信息素,估计是他在问。过一会儿等大家都来了,我再走吧,这后台看着不大,可真要一个人收拾,也挺浪费时间的,还是得大家一起才好。” 蒋秋了然地点点头。 以沈青亭的性格,这段对话到这里为止就应该结束了。然而…… 可能是因为蒋秋即将离开带来了一点点小伤感,也可能是昨晚聚餐时蒋秋的醉话实在让沈青亭无法释怀,总之,他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 “蒋秋哥,昨天你说的话……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沈青亭背对着他站在一边,手里还在反复叠着那件衣服,“你想要离开,我会觉得很遗憾,因为在我看来,你真的是我们这里最有天赋的几个演员之一了。但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也真的尊重你的选择。” 沈青亭的肩膀绷得紧紧的,这样几句话好像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说完这些后,他绷起的肩膀悄悄放松,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来看着蒋秋,认真道:“蒋秋哥,你很厉害的,就算你不跳舞,就算你转行去做别的,也一定能够成功的。” 说完这些他又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回过头来继续叠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恍然间他发现,自己手里这件叠了散散了叠的演出服,居然正是蒋秋扮演的男主角的服装。 沈青亭摇头笑了笑,将衣服展开给蒋秋看。 “对了,我记得之前你说,这件演出服你想带走做纪念,是吗?” 蒋秋愣了好一会儿。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青亭,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立刻接过那件衣服,而是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歪着脑袋对沈青亭说:“我打算回老家。” 沈青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之前也完全没有想过打听蒋秋未来的打算。现在,面前的Omega忽然提起,他也只是微微张开嘴,疑惑但认真地继续听着。 蒋秋说:“大概是教小孩子跳舞的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沈青亭轻轻皱着眉,“那为什么要回老家呢?我的意思是,海城这里,资源总是更丰富一些吧。” “留在这里,我怕我会后悔。”蒋秋怅然道,“后悔我现在放弃了。” 沈青亭将那件演出服拎在手中,朝蒋秋走来。他说:“别后悔,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蒋秋哥,练舞这么难这么苦,你都坚持下来了。” 他把衣服郑重地递到蒋秋手中,抿着嘴浅浅笑了笑,说:“我觉得,别的任何事情,你一定都能做到的。” 蒋秋低头看着手里颜色艳丽的演出服。 这套衣服陪他度过了那么多场演出,被他穿了那么多遍,现在再看到,心里仍然只有喜爱和激动。 蒋秋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沈青亭:“亭亭……” 他只叫了一声沈青亭的名字,剩下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沈青亭忽地紧张起来——他担心蒋秋下一句又要说些要他继续坚持的话。 还好这一次,蒋秋并没有。 他深深地看着沈青亭,嘴唇动了几动,最后只说:“谢谢你,亭亭。” 沈青亭提起的心悄然落地,脸上也终于露出最纯粹的笑容。 他说:“蒋秋哥,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蒋秋也被他的笑容感染,胸口最后一点酸涩悄无声息地散了去。他微微俯下身子,两手按着沈青亭的肩膀,给他一个道别前的最后拥抱。 “你也是,亭亭。” * 大约半个小时后,剧组的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帮忙了。 要收拾的地方没剩下太多,小岳哥又催得厉害,沈青亭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今天来剧院除了帮忙打扫卫生,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借信息素。 沈青亭快要到发热期了。 Alpha和Omega在这一点上就是麻烦,随团巡演的时候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解决“私人问题”,只能找点别的办法来解决。 但大家都不太愿意打抑制剂——抑制剂毕竟是药品,是药就有三分毒,况且这些舞蹈演员们生活作息不见得有多规律,情热期更会因为抑制剂的滥用变得不再稳定。 而且现在这个年代,让Alpha打一个临时标记,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只要找一个自己熟识且信任的Alpha,让他咬破腺体,用小瓶子装一点信息素就可以了。 甚至不需要其他再亲密一些的举动。 大部分的Alpha们乐于帮这个忙——一点点皮外伤就能够帮助Omega度过特殊时期,对于开朗热情也慷慨的Alpha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Alpha中甚至隐隐起了一股攀比“谁借出去的信息素次数最多”的风气——Omega愿意找他们借信息素,除了他们比较和善好说话之外,多半还代表着他们的信息素比较好闻,没那么浓烈或带攻击性。 沈青亭不了解这些。他来找小岳哥借信息素,也并非因为小岳哥是“熟识且信任”的Alpha,单纯只是因为…… 他实在不认识别的Alpha了。 沈青亭性格内敛又被动,从小到大交到的朋友,要么就是练舞蹈认识的小伙伴,要么就是剧院一起演出的同事。这些人里面的Alpha,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前阵子他又跟谢见宁分手了,Alpha信息素的来源就更成问题了。 前几天他在为如何度过这次情热期发愁,甚至已经上网搜索哪种抑制剂副作用最小。 可是那些副作用小的抑制剂,效果一般都过于温和,需要重复打好几次,算下来,和那些效果猛烈但副作用大的抑制剂,也没差太多。 后来,温星提议说,不如去问问小岳哥。 小岳哥是演奏部的,平时和温星所在的声乐部合作很多。据温星说,小岳哥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和他本人高大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的信息素是薰衣草香,味道清淡温和,让沈青亭去试试看。 沈青亭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在温星的帮助下找小岳哥借到了信息素。 确实如温星所说,小岳哥人很和善,还是免费帮忙。沈青亭心里过意不去,找了两家西餐厅的券当作感谢,接过信息素后,连忙递了过去。 小岳哥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收进了口袋里,又冲他扬扬下巴,说:“门口那辆车是在等你吗?停了老半天了。” 沈青亭眨眨眼睛,反应了老半天。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远远地看到剧院门外停着一辆最近坐过太多次的车。 沈青亭:“……” 不想被人过分关注的毛病又犯了,沈青亭吞了吞口水,说:“啊……” “行了行了,懒得打听你的私事!”小岳哥爽朗地笑笑,又朝他挥挥手中的两张优惠券,说,“快走吧快走吧,谢谢你的券!” 说罢转身离开了。 沈青亭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他有点想不明白,谢楹怎么…… 谢楹,他…… 沈青亭疑惑地朝那辆车走去,短短几步路中他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 谢楹现在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又是来找他吧? 第17章 沈青亭才刚刚朝那辆熟悉的车子的方向走去,那车里就下来了那个熟悉的Alpha。 谢楹没下车,只是推开了车门,冲沈青亭挥了挥手……里的花。 谢楹这次买了一束重瓣芍药。 重瓣芍药花如其名,花瓣大得很,一束放在手里极为显眼。 沈青亭在心里小小地“哦”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明白了:谢楹是来送花的。 可转念一想又陷入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要送花呢……? 再深的理由他想不到了。 ……也可能是,不太愿意想。 沈青亭慢吞吞地走到谢楹的车前站定。 谢楹也不着急。他把窗户放下来,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上。 他的左手还拿着那束花,漂亮的花朵在他腿上安静绽着。 “谢楹?”沈青亭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在驾驶座旁弯下腰,问道,“你……” 他纠结半天,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谢楹出现在这里的合理可能。 沈青亭问:“你又来找我们团长谈项目吗?” “……”谢楹笑眯眯否认道,“不是,我来找你。” 又说:“你们这个剧院,除开工作外的关系,我也只认识你,对吧。” “……”沈青亭摸摸鼻子,“是吗。” 谢楹:“是啊。” 这下子,沈青亭彻底没话了。 他实在太好懂,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看得谢楹心里直笑。 他忍不住逗沈青亭:“那,当你发现我又来剧院了,你希望我是来找你,还是来找别人?” 沈青亭:“?” 他的双眼肉眼可见地睁圆,一副完全不敢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的模样。 “啊——”谢楹继续使坏问道,“你不希望我是来找你的。” 沈青亭:“……等一下……” 谢楹终于忍耐不住,不再说这种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话逗他,哈哈大笑道:“我懂啦,你不希望我来,因为担心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讨之前欠我的那顿饭,对不对?” 饭? 沈青亭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和谢楹一起吃过一次饭,吃前说好自己请客,结果还是谢楹付的钱。 沈青亭如释重负,追问道:“哦!你、你要吃饭吗?” 谢楹却不回答,只笑着示意他上车:“别站在外面了,先上车。” 坐进车里后,谢楹又把那束芍药递了过来:“送你。” 沈青亭不知该不该收下。 昨天那朵非洲菊,勉强还算是事出有因;可现在…… 他低头看看这束芍药,为难道:“为什么要送花给我呢?” 这一次,谢楹回答得倒是坦诚:“没有为什么,想送你。” 还顺便回答了沈青亭上一个问题:“这次过来也不是想让你请吃饭,别紧张。我今天过来只是因为……” 谢楹启动了车子,车内的空气自动开启,两侧的车窗缓缓向上升去。一小股冷风朝沈青亭的脸旁吹来,甚至吹起了他脸侧的头发。 车子里面这么凉爽,沈青亭却只觉得脸颊愈发滚烫。 “我今天过来只是因为,”谢楹说,“我想见你。” 他说着,将那束重瓣芍药往沈青亭怀里推了推。 “想见你,所以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你;路上路过一家花店瞥见了这束花,又觉得想要送你一束花,就下车买了。” 止咬器也遮不住谢楹脸上的浓浓笑意:“你觉得这很突然,你觉得这很奇怪,你觉得这些需要理由,但——没有理由,理由就是,我想。” 想见你,所以就来了;想送你一束花,所以就买了。 谢楹的这番话,就像是往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小石子。水面荡起浅浅几圈波纹后会恢复平静,但湖底却因为这颗石子掀起了罕见的风浪。 沈青亭的心脏咚咚直跳,总觉得心里有些寓.念头呼之欲出,像是已经埋了很久的种子,现在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他把膝盖上的芍药攥紧,紧到外面那层包装纸不堪重负,发出滋啦啦的声响都没注意。 谢楹安静地等待沈青亭的回答,也注意着Omega不自觉间发出的小小动静。 他想,今天大概只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沈青亭会是那种,能和喜欢自己的人交朋友的人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完全捅破这层窗户纸。 追Omega长路漫漫啊,谢楹在心里叹气。 不过,还是体贴地给了沈青亭台阶下。谢楹说:“昨天晚上看你心情很糟糕的样子,想说要不要安慰你一下。” 说着,谢楹又用眼神看看那束花,道:“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买点小玩意儿,碰运气看能不能让你高兴一些了。” 沈青亭终于露出了浅浅笑意。他抿着嘴,不知道心里对谢楹这番话到底相信了几分。 “谢谢你,昨天……昨天是有些心情不好。”他仍然没有说些什么的打算,“不过今天已经好多了。” 没有打算向谢楹倾吐心事,但——不知是看在重瓣芍药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刚刚那番话,这一次沈青亭多解释了一句:“就是……有时会对未来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跳多久。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我。” 谢楹在心里给刚刚这两句简单的话画了重点。 原来沈青亭在忧心以后的发展。 谢楹快速盘算一番后,淡淡道:“没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会迷茫。认准脚下的路,坚持走到底,就不会后悔。你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就好。” 他没有说太多,只看似随意地说了几句再常见不过的话聊作安慰,之后又问:“小沈老师,晚上有安排吗?直接送你回宿舍?” 原来刚才说要自己请吃饭的事情真的是开玩笑……沈青亭默默地想。 他点点头,说:“没有安排,我回宿舍。” 谢楹说“好”。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后,谢楹忽然说:“你回宿舍的话,应该是从下一个路口左转;但如果下一个路口直走,很快就到我们律所了。” 沈青亭宅得很,在海城待了这么多年,去过的地方依然屈指可数。他打开地图,回想了一番谢楹工作的事务所叫什么,然后输入到地图里进行导航。 “真的哎,离剧院很近。”沈青亭说。 这一搜索,沈青亭才发现,原来谢楹待的这家律所十分有名,在全国有很多家分支机构。 “你们律所……很有名啊。”沈青亭轻声问道。 “对啊,很有名的,你可以搜索一下我们律所的新闻。”谢楹骄傲道,“我也很有名的,我可是我们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沈青亭抿着嘴,笑了。 他看上去心情真的不错,居然还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嗯”了一句,当作是应和谢楹的话。 谢楹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简简单单的语气词,听在谢楹耳中,倒像是长了钩子一样,搔得他心里发痒。 了不得了,有点进展啊,谢楹想。 他在心里美滋滋地回味了好几遍沈青亭的那句“嗯”,忽然想到刚刚的对话正进行到最重要的部分,结果他忘了继续说下去。 他连连感慨“得意忘形得意忘形”,又继续说:“不过——小沈老师,你可以随意搜索我们律所的新闻,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谢楹扭头和沈青亭对视一眼,把话说完:“最好不要搜索我。” “……”沈青亭眨眨眼睛,“为什么?” 疑惑归疑惑,沈青亭老实地删掉搜索框里刚刚按上去的“谢”字。 “因为……”谢楹难得露出了像是为难的神情,他清清嗓子,说,“我……名声不太好。” 他立刻又说:“我也没有搜索过我自己啊!我只是猜测。估计就是一些真真假假的话,像什么‘谢楹黑心律师’‘只要给钱什么案子都敢接’之类的。” 沈青亭不太懂他们这一行。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满脸不解。 “其实,这些评价也没错,我刚入行的时候,确实为很多……”谢楹停顿几秒,才又说,“为很多不是我们认知中的‘好人’辩护过。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这些都是真的。所以网上怎么写我,我是无所谓的。只是……” 谢楹伸出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又扭头看向沈青亭。 话没有说完,里面的意思倒是传达到了。 别人是夸我还是骂我,我不在意,但你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沈青亭的视线聚到谢楹的食指上,又从食指缓缓移到那人脸上。 沈青亭对谢楹所从事的工作依然一无所知,只是隐约明白了他的顾虑。 “我不懂这些,不过,我也不会去看就是了。”沈青亭轻声说。 “说好了啊。”谢楹打了个响指,“一言为定,小沈老师。” 车子起步后,谢楹又说:“不过——怎么说呢,刚开始接那些案子,也不只是为了赚钱,还有一个目的是……这算是一种走捷径的方式吧。那时想着,哪怕有一个案子能赢,也能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打出名气,别管这名气是好的还是烂的。” 沈青亭莞尔道:“那你现在做到了呀,而且,这名气一定是好的。” 谢楹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小沈老师会打趣我了。” 沈青亭低头笑笑,没说话。 “最开始,很多人看不起我,还有人说就我这种做事风格,早晚有一天要阴沟里翻船。”谢楹又说,“但是没有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现在见到我还不是得叫我一声谢律。背后再怎么嚼舌根,见了我还不是恭恭敬敬的。他们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他们没达成的目标,我达成了。因为——” 谢楹调整了一下止咬器的位置,再开口时表情严肃:“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并且我能一直朝着设定好的方向努力。确定了要做什么,又肯为这件事花心思,那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行。” 类似的话,绝不是只有谢楹说过,然而…… 到了现在,沈青亭依然有那种感觉:谢楹就是有一种魔力,他说出来的话,就是有让人坚信的力量。 沈青亭发自内心地称赞道:“谢楹,你……” 这夸奖还没说出口,他又闭了嘴。 然而,这番欲言又止竟也没有让谢楹意外,他只是稍微侧过头看了看沈青亭。 沈青亭忽然明白了。谢楹说了那么一长串话,又用自己举了例子,想说的无非是…… 要沈青亭想明白以后要做什么,并且继续坚持下去。 他是在回应自己刚刚随口一提的抱怨…… 湖面早已风平浪静,可投掷下去的小石子此刻才终于扎实地落在了湖底。 它安静地停下了,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它带来的波澜,湖水却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谢楹。”沈青亭轻声说。 沈青亭搂紧了怀里庞大的花束,其中一朵芍药的花瓣甚至挤到了他的耳边。 芍药是浅浅的粉色,人也是白皙里透着一点粉红。 谢楹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觉得眼前这副场景实在太过和谐。 他也没有回答,只笑着“嗯”了一句。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沈青亭心情复杂但十分开心,谢楹更是笑容没停。 车子停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两人居然都没有开口下车的意思。 过了大约半分钟,谢楹说:“小沈老师,那个……” 他想说的话,在扭头看到沈青亭左耳戴着的小小耳钉时忘了个精光。 Omega脸蛋旁边仍然戳着一朵巨大的芍药,只是芍药再美,好像也比不上那人丝毫。 他耳边的那颗钻石又在闪着光,小小的光芒恰到好处,竟让他看上去比芍药更矜贵。 谢楹鬼使神差地朝那处伸了手—— 他碰碰沈青亭的耳朵,低声问道:“……以后,以后我想见你的时候,可以直接来找你吗?” 第18章 沈青亭身体一抖,莹白耳垂蹭地红透。 他惊慌地扭头看向谢楹,双眼睁得圆溜溜。 他又立刻搂紧怀里的那束花,像是双手双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必须要抓着点什么东西心里才踏实。 芍药的花瓣被他按在怀里,可怜巴巴地打着褶。 沈青亭的心脏跳得很快。 方才谢楹说的话,像是在他耳边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然而让他更加无法忽略的是…… 耳廓传来的温热触感。 这颗钻石耳钉他戴了很多年,是他手中为数不多的几件贵价首饰之一。只是,早已习惯多年的耳饰,现在忽然有了巨大的存在感。 然而沈青亭心里又清楚得很,在这一刻产生了巨大存在感的,绝对不是那只陪伴了他那么多年的耳钉。 ……他是清楚的。 车子里安静极了,自从谢楹问出那句话后,车子里就再无人说话。 只是即便如此,沈青亭也无法忽略Alpha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温和却……强烈,无法忽视却并不……讨厌。 车内的冷风依然开得很足,而沈青亭皮肤上的温度还是一点都没降下来,绯色沿着耳朵一路蔓延到脸颊,快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亭终于肯动一动嘴唇,几不可闻地说:“谢楹,你……” 谢楹的手指仍然悬在Omega的脸旁,舍不得离开,也忍住了没再触碰。 问出刚刚那句话,实在是一时冲动——谢楹并不是会冲动的人,他总是习惯在做事前考虑好所有的可能性,但他又实在无法在面对沈青亭的时候完全不冲动。 没想过会在今天彻底剖白自己的心意,谢楹却也已经想好了要说些什么。 他恋恋不舍地挪开自己的手,只看着沈青亭,温声道:“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我会很想见你,但我不想每次都找一些理由,这让我觉得对你很不真诚。我希望……” 谢楹难得语塞了。他实在很少有这种,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实在不知从何说出口的感受。 他看着面前的Omega,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郑重。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不想在你身上用这些小心思,这让我觉得对你很不尊重。所以,我想问你,以后我想见你的时候,我可以不再找这些理由,直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见个面吗?” 沈青亭耳边嗡嗡作响,谢楹的话语几乎快要被他自己的心跳声掩盖过去。 他抬起眼睛看向谢楹,可真的对上Alpha的眼神时,他又瑟缩着退了回去。 谢楹并未对他躲避的举动多说什么,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只有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烧焦味道在车内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谢楹手心有点潮。他用手指蹭了蹭,抹掉那点不明显的汗水,又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依然沉稳。 “小沈老师,我……可以吗?” 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沈青亭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竟然在谢楹的眼睛中看到了……忐忑和紧张。 沈青亭咬住了嘴唇,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见我呢……” 谢楹笑了。 他歪了歪头,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是真的对沈青亭的问题感到疑惑和不解。但很快他又笑着摇摇头。 “我有时觉得你很聪明,我说什么都只需要点一下,你立刻就能明白。可有时我又觉得,你好像是真的很迟钝。”谢楹欺身靠近沈青亭,“小沈老师,你……应该不是真的看不出来吧?” 刚刚出现在沈青亭眼中的忐忑和紧张仿佛都只是Omega羞怯之下的错觉,谢楹的语气轻松又……像是带着小钩子。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沈青亭几乎能感受到谢楹藏在止咬器下的呼吸,和那人说话间流动着的空气。 “我泡你很久了啊,沈青亭。” * 沈青亭的心里像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他浑身滚烫。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谢楹轻轻拂开他耳边的碎发,眼神中带着很难清晰描述的温柔,和……爱意。 事到如今,在沈青亭心里时隐时现却又被他一再刻意忽略的念头终于被谢楹彻底揭开。 谢楹确实在……一点一点侵入他的生活。 这些天以来的频繁见面,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偶遇,他随意买下就非常符合自己喜好的小礼物…… 所有的这些,在这一刻都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 “沈青亭。”谢楹叫他,“现在,你懂了吗?” 沈青亭怔愣着看过去。 那双手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耳边,只是谢楹并没有再碰碰他的耳朵或是头发。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落了回去,落在了那束重瓣芍药旁边。 落在了沈青亭的手腕旁。 他用手指碰了碰沈青亭的腕骨,声音晦涩不明。 “如果你还是不懂,那我再说清楚一点。”谢楹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像是紧张的情绪,他说,“沈青亭,我想……我想成为你的Alpha。” 他真的在紧张,沈青亭呆呆地想。 曾经,他还觉得谢楹会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的Alpha,没想到…… 他刚刚还在和自己说他的工作做得多么优秀,他刚刚还在说,他是律所里最年轻的合伙人……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紧张…… 而他紧张的原因是…… 是因为自己。 从刚才开始,谢楹的欲言又止、谢楹的忐忑和不安,都是因为他。 意识到这件事后,沈青亭觉得心尖像是被谁掐了一把,变得又酸又涨。 他吸了口气,低声说:“我……我没想过……” 沈青亭开口的时候,谢楹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听清沈青亭的话后,他的心又从云端缓缓落了地。 今天这番话是个意外,但沈青亭的回答并不算意外。 谢楹低头笑笑,伸手从沈青亭怀里“解救”出那束芍药。他用手碰碰小花瓣,笑着说:“没想过?那没事,你慢慢想,我也没有非要让你给个说法的意思。我就是……” 谢楹思考了几秒后才又说:“我得先把这个位置占上,免得又被别人抢了。” 沈青亭仍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没有特别注意谢楹不小心吐露出的真心话。 他很想问问谢楹,为什么会是自己呢?像谢楹这样的Alpha,应该会有很多Omega喜欢的。 这样的话,沈青亭是万万不可能问出口的,但谢楹却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疑问。 “像你这样的Omega,我可得小心看着,”谢楹笑得眉眼弯弯,“不然啊,一不小心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他又知道沈青亭脸皮薄,听不得这些话,赶紧又说:“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你可以慢慢考虑,现在不愿意——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我也不可能强迫你。但是……” 谢楹开玩笑似地说:“不是我自夸,但我真的,是个不错的Alpha,你考虑一下。”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说到后面还是没绷住,摆了摆手自己先笑了。 沈青亭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胡乱点了点头说“哦”。 谢楹心里又有些可惜,觉得今天还是太冲动了,沈青亭好不容易会主动调侃他几句了,又被这通乱七八糟毫无准备的告白吓回去了。 谢楹无奈地想,只希望今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不会倒退回原点。 他们的车在宿舍外停了太久,久到保安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沈青亭吓了一跳,连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手里的芍药还抱得紧紧的。 他关上车门,习惯性地想和谢楹再道个别。 一回头又看到谢楹带着笑的眼神。 沈青亭浑身不自在,胡乱挥了挥手,小跑着进了宿舍。 当然,走出几步后,也没忘了再回头看看。 谢楹……和之前几次一样,还在原地看着他。 这次谢楹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趴在上面往上看。 察觉到沈青亭的视线后,他腾出一只手,动作很小地冲他摇了摇。 沈青亭抿着嘴巴,抱着芍药跑回了房间。 这次见面时间不长,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沈青亭的脑袋昏昏沉沉,完全无心做任何事,连匆忙带回来的芍药都忘了插,回来之后就一直坐着发呆。 直到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接到谢楹的电话,他才如梦方醒。 “……”沈青亭紧张道,“谢楹?!” 谢楹:“……你紧张什么?我是你的债主吗?来找你讨钱的?” 沈青亭:“没、没有。” “哈哈哈天呐,”谢楹笑得很不客气,“你可太有意思了,小沈老师。” 沈青亭抿着嘴,不回答了。 谢楹这次打电话过来还真是有正经事:“小沈老师,你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吗?我车上多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个小玻璃瓶,是你的东西吧?也只有你坐过我的车了。” 沈青亭已经忘记了自己今天出门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把某样东西落在了谢楹的车上。 小岳哥白天给他的信息素被他装在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他坐进谢楹的车子后,随手将这个塑料袋放在了后排,下车的时候忘了带走。 “……”沈青亭睁大了眼睛,“哦!是我的东西!” 他捂着脸,尴尬道:“是、是我的东西……” 谢楹说:“着急用吗?一个玻璃瓶子,应该不急吧?我明天下了班给你拿过去,可以吗?” 沈青亭连忙道:“可以,可以。” 谢楹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小沈老师,这话可说在前头啊,虽然你没有同意我想见你的时候就可以随时过来找你,但这一次,可真是有正当理由的。” 沈青亭在心里反驳道,我只是在考虑,也没有说……不同意。 他还在心里对谢楹的“颠倒黑白”不满时,谢楹在电话那边忽然出了个奇怪的声响。 “小沈老师,你这个玻璃瓶……是装过什么东西吗?”谢楹疑惑道,“怎么……怎么臭烘烘的?” 沈青亭:“?” 沈青亭:“!!!”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什么……” 谢楹更加狐疑了:“真的吗?” 沈青亭心虚道:“真的……” 据说,Alpha和Alpha之间会产生非常强烈的信息素排斥。别的Alpha的信息素再好闻,在Alpha内部也只会觉得臭。 这个说法,原来竟是真的……沈青亭呆呆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谢楹:我真高兴,我真得瑟,哈哈哈哈! 明天的谢楹:老婆找陌生臭Alpha借信息素,都不来问我要!!我气死! 第19章 谢楹是回家时才发现这个袋子的。 他确实没留心沈青亭上车时都带了什么东西,但他这车最近只载过沈青亭,这塑料袋既然不是自己的,那只可能是沈青亭的。 他一边给沈青亭打电话,一边仔细研究着这个袋子里的东西。 是一个空的玻璃瓶。 如果里面装了东西还好说,这空的玻璃瓶……谢楹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用途。 而沈青亭在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也非常古怪。 谢楹觉得奇怪极了。 不过…… 谢楹攥紧了这个玻璃瓶,心情大好。不管这个玻璃瓶是用来做什么的,总归又让自己钻了个空子,白得了一个和沈青亭见面的大好机会。 然而……谢楹吸了吸鼻子,总觉得周围不知哪里传来了一股食物腐烂的臭味。 他皱着眉,举着手机在车库里到处转了一圈,想看看是不是哪里的垃圾桶没有及时收拾。 可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毫无所获。 最后,谢楹怀疑地看向手中一直握着的玻璃瓶子。 他试探性地凑近一闻—— 这股臭味竟然是从这个瓶子里发出来的!难怪走到哪儿都能闻到! 此时谢楹还在和沈青亭讲电话,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个玻璃瓶……装过什么东西?” 谢楹的本意是想问,沈青亭是不是用这个瓶子装过什么吃的或者喝的,如果装过食物,那食物多半已经过期变质了,想让他小心。 没想到沈青亭听到这句问话之后更加慌张了,说话都开始磕巴起来,后来干脆慌乱挂断了电话。 谢楹眯了眯眼睛。 他又低头闻了闻那只瓶子,依然觉得恶臭无法忍受。 再联想刚才沈青亭的奇怪举止…… 谢楹把瓶子扔回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仔细裹好,又回车子里抽了几张湿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手。 他盯着那个塑料袋,眉毛越皱越紧,最后伸出两根手指,把裹在里面的那只玻璃瓶夹在手里,带着回了家。 等电梯的时候谢楹恶狠狠地想,这个瓶子里,装的最好不是别的Alpha的信息素! 这瓶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的东西,让谢大律师一整个晚上都在生闷气。吃过晚饭后他还是气不过,跑到小卧室里看了一会儿沈青亭的舞蹈才算消停下来。 谢楹打定主意,等明天见到面后,一定要让沈青亭扔了这瓶不知道是哪个Alpha给他的臭信息素! 想着想着他又有点不安。 追求别人也要讲点基本法,谢楹是绝对干不出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时刻监视沈青亭动态的事的。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最近沈青亭身边还出现了其他的Alpha? 谢楹:“……” 谢楹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想了一会儿,谢大律师又冷静下来了。 不至于,如果沈青亭真和别人有点什么,就不至于去“借”信息素了。 谢楹苦中作乐地想,还以为和沈青亭多少算是有点进展,没想到……沈青亭找别人借信息素,也不说来问问自己。 想到这里,谢楹立刻掏出手机给沈青亭发了一条消息:【明天一起吃晚饭吧,我请你。】 发完又觉得这样不好——谢楹还惦记着,沈青亭从来没有给他发过语音呢。 于是又立刻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明晚见。你们巡演结束了,是不是可以暂时轻松一段时间了?” 两条消息都发出去之后,谢楹半躺在沙发上,等待沈青亭的回复。 沈青亭回得很快,几乎立刻就回复了一个“嗯”,几秒钟后,又回了一条短短的语音。 谢楹立刻从沙发上坐起—— 沈青亭真的回了一条语音! 沈青亭说:“每次大型演出结束后,会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休息。但是也要练习,练舞是最不能偷懒的。” 声音清清冷冷,语气倒是格外认真。 谢楹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越听越觉得喜欢。 沈青亭……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 谢楹锁了手机,闭着眼睛重新躺回沙发上,想起那瓶信息素都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才怪。 谢楹在沙发上挺尸了一会儿,随后走出卧室,依然用两根手指夹着塑料袋,把这瓶臭烘烘的信息素丢到玄关的鞋柜上。 * 为那瓶信息素坐立不安的,可不止谢楹一个人。 “亭亭,你……”温星欲言又止,“这椅子是咬你屁股吗你坐立不安的。” 沈青亭:“……” 温星知道沈青亭不喜欢对人倾诉,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体贴”地问起信息素的事情。 “小岳哥有没有说什么呀?说起来,我的发热期也快到了。唉,我太马虎了,早知道让你帮我也带一瓶了。不知道小岳哥还愿不愿意再借我一点……算了要不我去找别人问问看吧。” 温星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一起吃饭的人已经完全僵硬住。 这个话题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青亭说不上来自己在尴尬什么。 他虽然性子内向又宅,可也知道现在社会的风气绝对没有过分保守,Omega为了度过发热期而找Alpha借一点信息素,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这件事情被谢楹知道了,他就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了呢…… 他还在纠结这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时,谢楹的消息传到了。 沈青亭淡定地回了一句语音,之后放下手机,继续专心扒饭。 ……他吃得无知无觉,用心极了,只有坐在对面的温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温星想,夭寿了,沈青亭在吃空气…… 直到睡觉,沈青亭也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又重新做起鸵鸟,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打算就此进入梦乡。 自我催眠一样的暗示的确有效,沈青亭很快将心事抛在脑后,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一晚,他又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在尴尬的发情期时打开了小岳哥借给他的信息素,可里面分明是…… 谢楹的味道。 自己脖子上的腺体一跳一跳地胀痛着,梅花香气清新淡雅,混合着柴火烧焦的浓烈味道。 两种信息素交缠着融合在一起,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火绒厚重的味道没有盖过梅花,梅花的冷香又冲淡了冲天的热感。 梦的最后,谢楹甚至出现了。 他带着沈青亭最熟悉的温和笑意,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呀,小沈老师?”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第二天早上,沈青亭罕见地起晚了。 睁开眼睛时,已经九点多了。 沈青亭懊恼地起床洗漱,赶去剧院练习。 这一天,他依然过得昏昏沉沉。 他找了一间教室自己练习。练习的过程还算专心,只是闲暇时总是会想起傍晚的约会。 想起他遗落在谢楹车上的信息素,还有……还有那个Alpha。 沈青亭一个人在教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训练量不大,休息的次数倒是勤。 临走前他洗了个澡,冲干净身上的汗水,又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走出练习室后,沈青亭碰见了小岳哥。 小岳哥也看到了他,老远就冲他挥手。 “这么巧,你来练习啊?我记得你们的巡演结束了。” 沈青亭客气地说:“对,来练习。” 说话间,沈青亭闻到一股花香。他抬头看看面前高大的Alpha,这才想起温星曾说,小岳哥的信息素味道也是花香。 好像是薰衣草来着。 小岳哥负责的乐器是箫,戴着止咬器实在是不方便,好在他的信息素不熏人,甚至还有点好闻。 想到这里,沈青亭弯了弯眼睛,说:“谢谢你的信息素。” ……虽然我不小心落在谢楹的车上了…… 小岳哥也是刚刚结束练习,见沈青亭一个人往门口走着,便说:“你回宿舍吗?那我们一起,我也回宿舍。” 沈青亭:“……” 首先,他不回宿舍;其次……他也不是很想和小岳哥一起回去。 沈青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这种场合里他一向嘴笨,只好低着头默默走着自己的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剧院门口时,沈青亭终于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说:“小岳哥,我……我不回宿舍。” “哦,你不回宿舍啊,那我自己回去。”小岳哥说着,掏出手机叫了一辆车。 网约车应答很快速,小岳哥看了一眼手机,说:“上一单马上结束。” 他又扭头问沈青亭:“你去哪儿?要不要捎你一程?” ……沈青亭真的招架不住这样过分热情的人。他虚弱地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谢谢你啊……” 小岳哥叫来的车很快停下,就停在他们面前。 这辆车的司机也真的刚好结束了上一单。 因为上一单客人刚好就是…… 谢楹。 沈青亭看到谢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有点怀疑人生。 “你……你打车来?”沈青亭愣愣地问,“你没开车啊……” 谢楹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Alpha,回答道:“没开。” 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大胆猜测这个Alpha就是借给沈青亭信息素的人。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剧院的动作并不亲密,现在并排站在一起时也隔得极远。 谢楹得出结论:应该是个没什么威胁的Alpha。 但一想到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恶臭信息素的主人,他还是心里不爽。 “没开车,”谢楹换上温和笑脸,回答道,“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不想车里好几天都臭臭的,干脆打车过来的。” 小岳哥着急上车,却也听懂了两人之间的话,他惊讶道:“沈青亭,这是你朋友吗?你们认识啊?这也太巧了!” 他坐进车里,热情地朝那两人挥挥手:“太有缘了,有机会我要认识你一下!今天先走了,拜拜!” 之后扬长而去。 谢楹盯着那辆车的车屁股,仍然觉得满肚子不爽。 但他没有时间在那个陌生Alpha身上多费心思。他看了看时间,对沈青亭说:“我定了一家西餐厅,晚上吃牛排,怎么样?” 沈青亭低着头,小声说:“……你安排就是了,我都可以。” 现在提起这个并不合时宜,但——谢楹忽然想起谢见宁曾经对他多次抱怨过的,说和沈青亭吃饭,简直是世上最折磨的事,因为沈青亭能吃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谢楹想着,脸上笑意更深:“好,那就听我的。” 时间还早,正常来说,距离吃晚饭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沈青亭纳闷道:“你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谢楹没好意思说自己在办公室坐不下去,这才早早过来,便随便扯了个谎,说:“……今天办公室的人都出去了,我待着也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沈青亭很好糊弄,点头说“是吗”,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吃饭还早,谢楹也没有开车,两人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附近瞎逛。 就很奇怪,沈青亭绝对不是爱说话的人,然而现在,两人默默无言的状态居然让他觉得全身难受。 他的鼻尖渗出一点点汗珠,脸上的表情纠结极了。 谢楹没说话,但也一直关注着沈青亭这边的动静。 注意到沈青亭的步伐越来越慢后,他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玻璃瓶子递了过去。 “给,昨天落我车上了。” 今天的见面原本就是为了这个小东西,然而真的见到谢楹之后,沈青亭居然又把它抛到脑后了,直到谢楹再次提起,他才恍然大悟,伸手准备接过。 不过,说好要还给沈青亭,递过来的时候谢楹却又故意使坏。 “这个东西……是别人的信息素吗?刚刚那个Alpha的?” 谢楹把瓶子重新攥回掌心,笑着低头看了一眼。 他没有真的想要沈青亭回答的意思,只微微弯下腰,笑着继续凑近他。 沈青亭看上去十分紧张,可这样近的距离,他也并没有主动躲避开。 最后,两人几乎鼻尖挨着鼻尖。 谢楹说话的声音很轻,听在沈青亭耳中,却那样清晰无法忽视。 “小沈老师,昨天跟你说的……考虑了没有啊?” 谢楹没戴止咬器,轻微的火绒味道沿着鼻腔一直灌进沈青亭心里。 “以后……别人的信息素就别用了吧?” Alpha几乎快要碰上他的鼻尖,沈青亭却动弹不得,双腿像是粘在了地上。 “用我的信息素……不行吗?”谢楹这样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这两天更新的字数,快写到重要情节时,懒作者都能一章多写几百字(甩发) 第20章 嗅觉和触觉像是忽然间能够互通了,谢楹说话间带出的信息素味道,竟让沈青亭莫名有种全身都在燃烧的错觉。 他越凑越近,沈青亭甚至觉得谢楹说话时的唇角快要吻上自己的鼻尖。 “这个信息素……是刚刚那个Alpha的吗?”谢楹仍在追问,“你们很熟啊?” 不知道是不是沈青亭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谢楹说话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想要抬头确认一下,又实在被Alpha的信息素逼得不敢动弹。 最后,沈青亭只能伸出左手,无力地抵着谢楹的胸膛,试图隔开两人之间太近的距离——可他又实在没那么大的力气,就连抵抗着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谢楹低头看看—— 沈青亭的手指蜷缩着攥住自己的衣服,动作是在抗拒,却又未必真的用了多少力气。 谢楹试探着伸出手,小心握住Omega的手掌—— 沈青亭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惊慌地看向谢楹。 手倒是依然被他握在手里。 手心温热柔软,谢楹用指腹摩挲着沈青亭细腻的皮肤,看着那片莹白透明的皮肤逐渐变粉、变红。 他把沈青亭握得更紧,胸腔里尽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意。 ……他又同时在心里鄙视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过是碰了下手心而已,居然也能激动成这样。 只是再低头看向沈青亭时,他仍然觉得心中有想要深深亲吻那人的冲动。 谢楹吐了口气,向后稍微退了一步,手上也松了些力气。 他松松攥着沈青亭的手,沈青亭也……丝毫没有再抵抗一下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小声说了一句话。 “……热。” 沈青亭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 没让谢楹松开手,也没有主动躲避开。他只是说,热。 谢楹的视线不住地停留在两人交错的双手上,听到这话后又用拇指指腹恋恋不舍地蹭了蹭Omega柔软的手背,才终于肯放开沈青亭。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两个人的掌心都是一片湿热。 谢楹搓了搓手指,指腹还留着绵软的触感。 沈青亭依然垂着眼睛看向地面,脸颊依然泛着红。 路边偶尔经过的车子发出嗡嗡轰鸣声,也带起一两片翻飞的树叶。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亭终于清了清嗓子。 “不……不算熟。” 沈青亭小声说着,还伸出手抚了抚耳边的头发。 那缕头发原本好好地束在皮筋里,被他这么一碰,反而掉了下来,一小缕垂在脸旁。 谢楹看了心痒,伸手帮他重新拢好,同时偏头问道:“什么不熟——” 问出口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沈青亭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他说,和那个Alpha不算熟。 吃醋归吃醋,不高兴归不高兴,真要说有什么立场干预这件事,谢楹肯定是没有的。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却从没指望沈青亭要回应些什么。 沈青亭……沈青亭本来也不需要回应,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走过去就好。 可现在,沈青亭却在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不熟,不是认识的熟人。 谢楹心里甜极了,像在咕噜噜地冒泡泡。 他看看手里的玻璃瓶,终于肯好好交到沈青亭手中。 和信息素一起交给沈青亭的,还有一朵香槟色的云南玫瑰。 花枝被小心裹上了包装,避免花刺划伤手。 香槟色不似红色耀眼,也没有粉色娇嫩,却格外有种高贵矜持的味道。 “送你,”谢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这朵花,“这是今天的……花。” 沈青亭忽然懂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花香之后,每次见面,谢楹都会送他一束花。 他捏紧手里的玫瑰,在这一刻,终于肯抬头注视着谢楹。 他的眼皮泛着一点很不明显的红,映得双眼更加清澈。 他说:“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谢楹摸了摸头发,低声回答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着,他又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逼迫着自己将视线从沈青亭的眼睛和脸颊移开,神色淡定地说:“不早了,我叫个车,去吃饭吧。” 沈青亭又低下了头,说“好”。 谢楹很少打车,也不太习惯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说些什么。 他和沈青亭并排坐在后排,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可是,明明刚刚他们还亲近到几乎快要发生一个亲吻。 谢楹用余光打量着他们中间空余的位置,也打量着沈青亭随意放在身侧的右手。 之后他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 沈青亭也一直安静着。 他本来就内向,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的左手拿着那朵玫瑰,满脑袋都是刚刚那个快要发生的亲吻。 ……他并没有做好准备,可是…… 刚刚谢楹靠过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真的想要躲开。 可以躲开吗?沈青亭愣愣地想。 应该是可以的。谢楹……谢楹又没有强迫他。 那,是鱼严.想要接受他吗? 接受他,做……自己的Alpha? 沈青亭顿时脸色爆红,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就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谢楹就坐在他旁边,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他谨慎地用余光瞥着谢楹,见那人毫无察觉地望向窗外,才稍微安心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沈青亭的手背传来了熟悉的体温。 谢楹……谢楹把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宽厚的手掌将沈青亭完全包裹住,Alpha的掌心温暖干燥,热意透过皮肤,几乎快要流到心尖上。 沈青亭说不上来原因,明明已经觉得脸上烧到快要爆炸,却依然没有躲避这更多的热意。 他像刚刚一样,任由谢楹握着他的手,将他越握越紧。 谢楹定的餐厅很用心,餐品味道很好,环境也十分幽静——谢楹甚至定了一个双人的包间。 包间的窗子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外面的人影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保证了包间内的隐私,却又不会过分私密。 谢楹吃得快,早几分钟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份牛排,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细嚼慢咽的Omega。 “哎,这个花——”谢楹忽然开口,“小沈老师,你看这个花,是不是没有我送的好看。” 沈青亭抬头一看—— 这家餐厅是有花心思布置的,餐桌上摆着的鲜花被仔细修剪过,养得很好。 谢楹看到了,又想起自己送出去的花,迫不及待想要听听沈青亭的夸奖。 沈青亭抿着嘴,勉强给了一点点小夸奖:“嗯……你很会挑花。” 谢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接受了沈青亭的夸奖。 “你觉得这家味道怎么样?”谢楹向后靠在椅背上,左右看看这包间里的装饰,说,“喜欢这里吗?” 沈青亭往嘴里送了最后一块牛排,咽下去之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才回答道:“味道很不错。” 谢楹含笑点点头,说:“好。不过,如果你想试试别的,下次我们也可以吃点热闹的。” 沈青亭对这些没什么讲究,热闹与安静,于他来说区别不大。他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谢楹却像抓住了什么小把柄一样,打了个响指,说:“小沈老师,你不说反对,那我可就默认你同意了啊!” “同意……什么?”沈青亭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谢楹学着他的样子,也眨眨眼睛,狡猾地说:“同意下次也跟我一起吃饭。” 沈青亭想说“我本来也没有拒绝”,又觉得自己实在说不过伶牙俐齿的谢楹,便不再说话,低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小块的西兰花。 谢楹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用两只手撑着椅子,上半身向沈青亭靠近,又问:“小沈老师,同意了下次跟我约会,那是不是也得同意,以后不用别人的信息素了?你这个信息素,昨天晚上把我气得都没睡着觉。” 沈青亭又想反驳他,只是同意以后一起吃饭,这怎么能和约会划等号?不过话还没来得说出口,又听到谢楹说一整晚都没睡着。 心里多少知道这是谢楹又在卖惨,但…… 沈青亭继续蹂.躏着面前那朵无辜的西兰花,掀起眼皮看了对面的Alpha一眼,小声说:“信息素……是我找别人借的。” “我知道,”谢楹说,“你需要用信息素。我的意思是……” 他伸手拨开沈青亭的叉子,解救下可怜的西兰花,又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我的信息素。” 沈青亭依然低着头,谢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楚看到他不停颤抖着的长睫毛。 谢楹又觉得心里痒痒的。 “我的信息素不好闻吗?那个Alpha的信息素比我的好闻?”谢楹温声哄道,“你上次还说,火绒的味道不错呢。不然……” 谢楹伸出手,盖住了沈青亭的眼睛。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半身几乎压在餐桌上。 “不然,你再确认一下?”谢楹声音低沉,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再确认一下,我的信息素……” 烧焦的味道在面前轰然爆开,沈青亭的眉毛簌簌颤抖着,小扇子一样抖个不停。 眼前的视线被遮挡住,无法视物的不安让他恐慌。他伸手想要拉下谢楹的手,却被那人反手握在手里。 随后,Alpha的呼吸洒在他的鼻尖,谢楹的信息素几乎将他淹没。 潮湿的亲吻轻轻落在他的鼻子上,火烧的味道让沈青亭全身都在颤抖。 谢楹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后脑,亲吻却并未深入。他摸着沈青亭的头发,是带着安抚的抚摸。 湿润的吻最终只落在了Omega的唇角。 “亭亭……”谢楹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叫他的名字,烧焦的味道依然浓重,像是把他自己的声音也烧得沙哑。 沈青亭能感受到谢楹的嘴唇张张合合,可最终落入耳中的,依然只有那人重复叫着的自己的名字。 “亭亭,亭亭,”谢楹用前额抵着他,再开口的时候双唇轻轻擦过他的,“……亭亭。” 第21章 太多人这样叫过沈青亭,可再也没有谁叫出的“亭亭”,能够带给沈青亭这样大的触动。 沈青亭只觉得自己从嘴巴一直麻到了耳廓。谢楹离得太近了,他浓郁的信息素把自己紧紧包围着,快要到发热期的身体禁受不住这样浓郁的信息素,连后颈都在隐隐作痛。 盖住眼睛的手掌终于移开,沈青亭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视线居然一片模糊。 沈青亭眨眨眼睛,看清面前人的表情时又是一愣—— 他从谢楹的瞳孔中瞥见了自己的模样:左耳边垂下来一小缕头发,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汗水打湿,贴在脸旁;眼皮泛红,双眼也泛着水光,实在是一副有些狼狈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可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谢楹的脸上竟然也是同样的忐忑和不知所措。 谢楹把手掌轻轻贴在他的脸旁,想要触碰又无法用力。他就这样贴着他的脸,只有指腹时不时划过他的耳垂。 谢楹神情复杂,他深深地看着沈青亭的眼睛,拇指摩挲着他的嘴角——正是刚刚若有似无触碰过的地方。 “亭亭,我本来有……我本来想了很多话要告诉你。” 只是抚摸着沈青亭的嘴角,似乎已经不能让谢楹觉得满足。他的眉毛轻轻皱起,看向沈青亭的目光包含了太多东西。他碰碰Omega掉到脸庞的头发,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伸手将他拥入自己怀里,而后沉声说道—— “我本来想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因为那瓶信息素生闷气,就想,今天必须得告诉你,昨晚我一想到你找别人借信息素却不来找我,就气得睡不着觉。” 他渐渐收紧手臂,把沈青亭抱得更紧。 “我想说,小沈老师,你看,因为你不找我借信息素,都把我气得睡不着觉了,你是不是得补偿我点什么东西——补偿的东西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说,这个信息素你不许用。” 他稍微松开沈青亭,自上而下看着那人。 Omega的模样早就印在他心里了,可谢楹还是觉得永远都看不够。 “……我提前想过很多说法,你知道的,我总会有办法让你无法拒绝……”谢楹捧着他的脸,话说得很轻,“但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我不想再绕圈子,不想用这种‘话术’来让你妥协。亭亭,我……” 谢楹呼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喉结剧烈地上下一滚—— “你别用别人的信息素。” 箍在腰间的手臂陡然收紧,捏得沈青亭腰间一痛。 “你别用别人的信息素,沈青亭。”谢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收敛了温和笑意的Alpha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我知道,Omega总有需要信息素的时候,找认识的Alpha借一点信息素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这连临时标记都算不上。但是不行,我接受不了。” 他的嘴唇动了又动,像是每说一句话都十分地艰难。 “你的身上出现别的Alpha的信息素,我接受不了。”谢楹看着沈青亭,又一次将他拥入怀里,“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信息素……沈青亭,你知道吗,我从、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想,以后,以后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从头到脚都沾上我的信息素。” 不等沈青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火绒的焦味又一次铺天盖地地传来。 这一次的味道比以往每次都更猛烈—— ……因为这一次,谢楹终于撬开了沈青亭的嘴唇。 柔软的唇舌挤开Omega的口腔长驱直入,信息素也在同一时刻凶狠注入。 ……平时看上去只有瘦弱和强壮的区别,只有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才能看出,Omega在面对Alpha时依然毫无招架之力。 沈青亭的手指紧紧抓着谢楹的肩膀,指节处用力到泛了白。 又冷又热的矛盾感让沈青亭手脚发麻,手背上被谢楹隔着衣服搓揉着的皮肤像是过了电一样酥麻难耐。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亲吻,信息素注入的浓度甚至早就超过了一个临时标记。 最后一点力气也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谢楹的亲吻终于停下了。 握在背上的力气慢慢松掉,谢楹放开了他的唇舌,信息素带来的灼热感却久久没有散去。 脸颊被Alpha轻轻托住,拇指在他的嘴角反复摩挲着。谢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浓重无法忽视的情.欲,混杂着本就无法躲避的、来自Alpha的压迫感,让沈青亭瑟缩着想要后退。 谢楹却在这时候用力闭了闭眼睛。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双手揽着沈青亭的腰,再次把他搂进怀里。 他的嘴角紧贴在沈青亭的耳侧,喘息间空气轻微的流动让沈青亭的耳垂泛起阵阵酥痒。 沈青亭缩着肩膀,耳边尽是Alpha粗重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楹才轻声开了口。 “……亭亭,亭亭。” 他依然只是叫着沈青亭的名字,像是怎么都叫不够。 沈青亭被他按在怀里,谢楹的心跳声就在耳侧,咚咚的声音像要突破胸腔,震得沈青亭心里阵阵发麻。 沈青亭用额头蹭着Alpha的肩膀,眼底一片湿润。 他应该因为谢楹的举动而觉得冒犯,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带来的微妙吸引力,他现在只想……只想继续被这股燃烧着的焦香味道包裹着。 他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揪紧了谢楹的衣服。沈青亭眨眨眼睛,只看到那人肩膀的衬衫已经起了明显的褶皱。 沈青亭轻轻皱起了眉,绵软的手指抚上了那几处褶皱,将自己刚刚揉出来的痕迹一点一点抚平。 谢楹察觉到了这点小动作。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Omega,又更紧地将他收在怀里。 面前的怀抱忽然明显地起伏了几下,下一刻,沈青亭听到谢楹略带沙哑的话语。 “……沈青亭,我们谈恋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周四入v 压一点字数,今天少一点(鞠躬) 第22章 他又被Alpha从怀中捞了起来,谢楹双手捧着他的脸,就这样深深地望着他。 那人的眉心依然轻皱着,他凑过来,碰碰沈青亭的鼻尖,重复道:“沈青亭,跟我……在一起吧,我们谈恋爱吧。” 他松开沈青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用手掌小心托着他的背。 他没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忐忑。 沈青亭也注视着他。 那人扶在自己身后的手掌那样温暖,热度像是渗进血液里流遍了全身。 沈青亭垂下眼睛,缓慢推开谢楹的双手,从他的膝盖上离开。 谢楹心下一冷。 “亭亭——” 沈青亭清清嗓子,坐到他的身边。他赶在谢楹问出更多疑问之前说道:“我……我还想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谢楹愣了半秒,苦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你当然需要考虑……” 沈青亭很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因为你是……的哥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又刻意模糊掉了某个名字,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但是谢楹还是听懂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谢楹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比起同意或者不同意、愿意或者不愿意,现在沈青亭在乎的是—— 他是前任的哥哥。 谢楹从这句简单的话语里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他咬着嘴唇,低下头闷声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在心里自嘲,这一天天的,心脏真是受不了。 刚才那一点忐忑一扫而光,谢楹笑着看向沈青亭,眼里尽是温柔。 “行,小沈老师,那你——”谢楹碰碰他的耳垂,温声说道,“那你慢慢考虑。” 说罢,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反正我还能等。 想着想着他又点点头,像是在认可自己的看法:“你慢慢考虑。” 说罢他又皱皱眉毛,不知道在回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几分钟之后他点点头,沉吟着说:“嗯,我确实是哥哥。” 他朝不明所以的沈青亭再次点点头,严肃道:“再多叫两声,我爱听。” “……”沈青亭觉得脸颊轰地一下迅速变热。他瞪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楹。 他抿着嘴唇,看出来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用手心对着谢楹的肩膀,小心打了一巴掌。 谢楹嘴上占够了便宜,也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他反手攥着沈青亭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沈青亭受不了这个氛围,稍微用了点力气推开他,又拿起自己的包包,打算离开包间。 “走……吧,都吃完了。” 背影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回程依然打了一辆车。 这次,谢楹连一点纠结都没有了,上车之后就握住了沈青亭的手。 沈青亭还是脸皮薄,路上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愣是一点都没看谢楹,只给他留了一个红扑扑的耳朵。 不过……也没推开谢楹就是了。 路上谢楹一直美滋滋地想,下次还是不开车了吧!开车虽然方便,可是打车时可以拉一拉沈青亭的手啊!这不比开车强多了。 车子停下后,两人慢吞吞下了车。司机并没有等待谢楹,而是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沈青亭看着车屁股,欲言又止。 谢楹假装没看懂沈青亭的表情——谢大律师这时候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那个信息素……放哪儿了?”这事儿在谢楹这儿可算是过不去了,他清了清嗓子,竖起眉毛,装作严厉地说,“不许用啊。” 沈青亭推开他的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在自己的包包里摸索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瓶子。他握在手里给谢楹看,又小声说:“我……回去给温星吧,昨天他还在苦恼没借到信息素呢。” 说完想起谢楹并不认识温星,又解释道:“我的Omega室友。” 谢楹“啊”了一声,挺满意地点点头,说:“行。” 他举起手机冲沈青亭摇了两下,说:“上楼吧,明天……明天再找你。” 沈青亭仍然低着头,很小声很小声地给了个回答,听不清是“嗯”还是“好”,又或者只是单纯出了个声儿。 但,谢楹单方面把它定义成沈青亭的赞同。 上楼时,沈青亭习惯性地从窗边看了看——这好像也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Alpha身材高大,站在楼下远远地望着他。沈青亭并不能真切地看清谢楹的神色,却又分明知道那人就在看他。 这时,沈青亭的手机响了。他划开新消息一看—— 果然是谢楹。 【快上楼吧,别看了。】谢楹说。 沈青亭没回复,只紧紧地攥着手机。 他的手机贴在胸口,砰砰心跳声震动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 看着沈青亭上楼之后,谢楹并没有立刻打车回家。 他沿着回家的路线走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叫车,回到家后也没立刻休息,而是…… 换了一套全新的四件套。 洗完衣服之后他还是觉得精力过于旺盛,又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扫了地也擦了地,衣柜书柜鞋柜也擦得干干净净,要不是天色太晚,他还恨不得再把玻璃也擦干净。 折腾够了躺到床上时,时间都快一点了。 谢楹瞪着眼睛,还是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沈青亭发了一条消息。 他当然知道沈青亭肯定早就睡着了,他也并没有什么正经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和沈青亭说。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他只是……他只是想沈青亭了。 发出去的消息也非常简单。 【亭亭】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发完这两个字之后,谢楹终于觉得全身都舒坦了。他放下手机,在期待着明天一早沈青亭的回复中进入了梦乡。 沈青亭果然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复的,回复的内容简简单单。 一个问号。 谢楹彼时正在刷牙,看到这个问号时心情大好,赶紧打了几个字。 【没什么,就是想你】 不过,这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沈青亭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是张照片,是沈青亭的右脚。 然而…… 谢楹吐掉嘴里的牙膏,皱紧眉毛。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可怖的青紫,脚踝的部位肿起一个大包。 沈青亭说:【昨天晚上扭到脚了,本来以为不严重,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正打算去医院。】 谢楹立刻拨了个电话过去:“我陪你去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扭伤得太严重,沈青亭这次没跟他客气:“好吧,那麻烦你了。” “你收拾点平时用的东西,”谢楹夹着手机,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看着有点严重,而且你还要练舞,更要注意,说不定要住院——算了算了,你别动,一会儿我过去帮你收拾。”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跟你们宿舍的保安说一下,等会儿放我进去。” 沈青亭吸了吸鼻子,说“嗯”。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脚踝叹了口气——昨晚,这一层的水房跑水了,沈青亭去洗衣服时,正好碰见有个人滑倒,他过去扶了一把,被那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当时没觉得怎么,早上起床才发现这么严重。 而且…… 沈青亭摸摸自己的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好像……提前到了发热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作话写错了,这篇周五入v 上章锁了太多次了,不敢动了,我就不改了哈!这篇应该不会太长,可能20万字就能完结,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23章 沈青亭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越坐越觉得额头高热难以忍受,后颈的腺体也开始隐隐胀痛。 和昨晚说的一样,那瓶信息素他交给温星了——而且,一会儿谢楹就要过来了,就算信息素在他手里,他也…… 沈青亭甩甩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他给楼下的保安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这位保安大叔人很亲切,也尽责,说:“你把你男朋友的车牌号告诉我,我现在录进系统,一会儿让他直接开进院子里。” “……”沈青亭眨眨眼睛,小声说,“不、不是男朋友——” 他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保安没听清,大着嗓门问道:“不是什么?” 沈青亭硬着头皮道:“……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保安呵呵笑了一声,没再去纠结“男朋友”这个话题,只催着沈青亭快去问车牌号。 沈青亭愣了两秒钟,脱口而出一串和字母的组合。 挂断电话之后,沈青亭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 谢楹来得很快,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的车子就停到了宿舍楼下。 他一路小跑着上了楼,在沈青亭的房间门口站定,伸手敲了敲门。 看到沈青亭略显憔悴的脸庞时,谢楹才恍惚发现,自己这一路跑上楼,居然都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揉揉眼睛,连忙上前几步扶住沈青亭,让他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怎么搞的?”谢楹扶着他坐回床上,低头查看他的脚踝,拧眉问道,“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青亭低声道:“水房跑水,地板太滑,被人踩了一脚,可能寸劲儿扭到了。” 谢楹毕竟不够专业,他看着沈青亭青紫的脚踝,不敢动也不敢碰。 “疼得厉害吗?”他抬头看看沈青亭,神色尽是担忧。 沈青亭本来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听到这话后他抬头看了谢楹一眼,又一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开口回答时,沈青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吸吸鼻子,老实回答道,“疼。” 不是没受过伤,练舞不可能不受伤。 手骨折过,韧带拉伤过,腰背部的肌肉更是不知道拉伤过多少次。 沈青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伤病胶布。 早就习惯了的事,现在谢楹问起来,沈青亭居然觉得有点委屈。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轻声叹气:“倒霉。” 随后又支起嘴角,浅浅笑了笑,说:“还好巡演已经结束了,不然要耽误进度了。就是之后不知道要休息多久,等到好了之后,希望别被老师骂。” 他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舞蹈这个东西,一天不练基本功,老师就能看出来。” 谢楹看得心酸不已。他揉揉沈青亭的头发,低声说:“别说这些了,去医院。” 他小心挪开沈青亭受了伤的腿,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说:“不知道你这情况要不要住院。不过……你住六楼,又没有电梯,你这腿怎么上楼下楼?” 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伤来得突然,沈青亭完全没顾得上考虑这些。 他们这个宿舍管理严格,外卖不允许进来;可以请温星照顾,但温星最近在演出,也不能总是麻烦他。 当然,宿舍管理严格但不代表完全不通人情,像这样的特殊情况,或许可以试着申请通融一下,但问题在于…… 沈青亭不愿意。他既不想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去“破坏”规矩,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过分地引起别人的关注,无论这些“关注”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谢楹帮他收拾好牙刷、毛巾这些日常用品,冲他扬扬下巴,说:“你要是放心……要不在我那里养伤?” ……沈青亭谨慎地看着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谢楹举起了两只手,手上还滑稽地拿着沈青亭的半管牙膏,“我在家经常做饭,家里锅碗饭菜都有,你会做饭可以自己做,不会做就我来。家里三个卧室,我住一个——” 说着,谢楹眨眨眼睛,停顿了半秒,又继续若无其事道:“你住一个。这两个卧室在一头一尾,离得很远,我上班时也不会吵到你。卫生间也是分开的,什么都是分开的。家里电梯入户,私密性很好,轻易见不到陌生人。” 谢楹说得无比真诚,像是没有丝毫私心。 然而沈青亭只是睁圆双眼瞪着他。 谢楹:“……轻易见不到陌生人,但可以每天都见到我。好吧,好吧,也方便我追求你。” 沈青亭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只说:“先去医院吧,说不定只是看着吓人呢。” 说归说,这个六楼高的宿舍,是真的不方便。 谢楹想背他下楼,沈青亭拒绝了,理由还是那个——不想被太多人注意到。 谢楹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楼梯小心下楼。 不过这样还是太勉强了,沈青亭才下了半层楼,额头已经痛出了一层薄汗。 谢楹看不过去,说:“还是我背你吧。” 沈青亭无奈,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谢楹半蹲下身体,小心避开沈青亭扭伤的那只脚,很轻松地把Omega背在背上,稳稳带下了楼。 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去剧院练习的人,早就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些和沈青亭一样,没有演出也不需要上课的人。 没那么多人围观,但一路上也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个。 沈青亭解释了几遍自己的情况,又开始觉得不自在,他把脑袋埋在谢楹的衣服上,消极抵抗着来自别人的关心。 谢楹这个终极社牛完全不在意这些,自来熟地帮沈青亭解释着。 “倒霉,就是倒霉。” “帅哥,帮忙给这层的水管报个修吧,受不了了真是。” “据说昨天晚上水漫金山了呀!” 他真真假假一通乱说,还真的有人被哄骗了过去,当即打电话给楼管,让他们帮忙查看一下这一层的水管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青亭:“……” 他掀起眼皮看了谢楹的后脑勺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坐进谢楹的车子里后,那人又跑了一趟楼上——他还是把沈青亭的日常用品带下来了。 谢楹大大方方地把牙膏牙刷、毛巾水杯都塞进车里,沈青亭分明看到了,却也没有真的出声制止。 去医院的路上,谢楹也没再提别的,只问了沈青亭的个人信息,拜托自己的助理帮忙挂个号。 * 脚踝的扭伤不算严重,医生开了些药物,仔细叮嘱着注意事项。 在听说沈青亭是一名舞蹈演员之后,医生轻轻皱了眉,语重心长道:“那更要注意恢复,别落下毛病。” 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等待的Alpha,又指了一下药方上的某种药,说:“爱人之间的信息素可以有效缓解疼痛,这是最好的止疼药。” 沈青亭:“……” 一个上午的时间,谢楹已经第二次被认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沈青亭抿着嘴唇。这一次,他没有开口反驳。 谢楹在专心听医生说话,一开始真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他交完了钱,在药房窗口排队领药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谢楹捂了一把脸,下意识地回头寻找沈青亭。 沈青亭很好找——他也正盯着谢楹的背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短地接触了一刻,沈青亭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眼睛,慌乱低下了头。 这事说起来也是奇怪。 先前什么都敢说,现在再想邀请沈青亭住到自己家、让自己好生照顾,反而又张不开嘴了。 谢楹把取来的药品装进自己包里,清清嗓子念了一遍上面的用药事项,最后说:“……你要是愿意的话,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吧。” “……愿意并且放心的话。”谢楹又补充道。 谢大律师前三十年的人生里,少有的几次话说得磕磕绊绊的经历,全贡献在沈青亭身上了。 沈青亭接过那一袋子药,什么都没说,只飞快地看了谢楹一眼。 谢楹搓了搓手指,站在旁边傻等着回答——那周围都是空座位,他也不知道坐。 等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谢楹估摸着沈青亭应该不会开口拒绝了,便试探着问道:“那就……就这样?” 沈青亭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哪样?” “……”谢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反复磨蹭着。他纠结了又纠结,犹豫了又犹豫,终于把手掌按在了沈青亭的头顶。 他的拇指贴在沈青亭的脸侧,声音很低,语气却让人信任。 “……我照顾你。” 不等沈青亭回答,谢楹就又皱起了眉毛——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有点过高了。 谢楹又低头看看Omega的脸—— 沈青亭的脸颊也在泛着不正常的红。 先前谢楹全部心思都放在沈青亭的脚伤上,那人脸色不好,他便一门心思以为是因为脚伤疼痛。然而现在看来…… 谢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粗心。他连忙摸了摸沈青亭的额头,果然摸到一层汗水。 他矮下身子,半蹲在沈青亭面前,焦急问道:“发热?” 沈青亭动了动嘴唇,呼吸都变得潮湿了。 他吐了口气,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第24章 -一更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谢楹这一问,沈青亭反倒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 “先走吧……”沈青亭低声说,“别在医院。” 谢楹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拆开递给他,随后立刻起身,一手扶着沈青亭的肩膀,一手抄起他的膝盖将人稳稳抱起。 “你现在这样没法自己走,”谢楹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别跟我犟,这次听我的。” 沈青亭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听到这话后抿了抿嘴,没说话。 也是真的没什么力气走路了,沈青亭低下头,把脸埋在谢楹的肩膀上,又做起了鸵鸟,假装没有人会看到他。 他被迫搂紧谢楹的肩膀,原本挂在手上的药随着两人的动作,叮叮当当打在谢楹的肩膀上。 谢楹低头看看,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这里离停车场很近,忍一下。”谢楹低声安抚道,“而且骨科医院到处都是受伤走不了路的病人,大家不会额外关注你。” 他低下头,用嘴唇碰碰沈青亭的头顶,温声道:“真的不会,信我。” 沈青亭沉默着搂得更紧,谢楹甚至觉得,那人很小幅度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医院嘈杂,他却只能听到Omega很轻很轻的一声“嗯”。 坐进车里后,谢楹先打了个电话请假。 他解释说:“原本只请了上午的假,以为一个上午应该能搞定,等中午吃了饭再去律所。但是……” 他看看沈青亭,表情郑重又带着点无奈:“你……我陪你吧。” 谢楹又在词穷。 能说的话有很多,像什么“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待着”“至少要帮你把抑制剂或者信息素准备好”云云。这些话在谢楹嘴里绕了好几圈,最后都被他咽了回去。 沈青亭的脸颊越来越红,呼吸的生意也渐渐变重,谢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只说:“我陪你吧。” 路上两人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沈青亭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像是睡着了。 开过某个路口后,谢楹停了车,去尾箱翻出一件自己的外套,小心盖到沈青亭身上。 外套上带着的浅浅火绒味道在逼仄的密闭空间内缓缓蔓延,沈青亭皱了皱鼻子,睁开眼睛。 谢楹把衣服拉到他的下巴,低声哄道:“我的衣服,你先凑合用着。” 现在毕竟是在外面,Alpha的信息素溢出来太多,太容易造成混乱,沈青亭心里明白。 他往谢楹衣服的领口处缩了缩,几乎把下半张脸都裹在那件薄薄的外套里。 洗衣液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燃烧后的强烈气味,完全不相干的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沈青亭的救命稻草。 他小口小口地吸着面前的衣服,炽热的味道灌进火辣辣的鼻腔后反而带来了清凉感,脚踝的不适也在慢慢降低,就连发热期造成的腺体肿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沈青亭浑浑噩噩地想,医生果然没骗他,信息素,真的是最好的止疼药…… “难受就睡一会儿。” 谢楹在等红灯的间隙伸出了手,却在落下时犯了难——想碰碰沈青亭的脸或者耳朵,又担心这个时候Alpha的随意触碰只会让他更难受。 最终,谢楹只把盖在沈青亭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他抓着那件衣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稍微安慰一下不适的Omega。 “……到家了我叫你。”谢楹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吧。” 话是这么说,抵达谢楹家的时候,他并没有真的叫醒沈青亭。 沈青亭睡醒的时候,正裹着谢楹的衣服睡在卧室的床上。 发热期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沈青亭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撕下后颈的抑制贴。 腺体的存在感像是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沈青亭觉得自己全身像被火烧过一样,又热又烫。 他手脚绵软地从床上坐起,才直起身子又觉得天旋地转。 门外踢踏的拖鞋声逐渐清晰,谢楹推门而入—— “你醒了?” 谢楹推门进来,见沈青亭皱着眉毛靠在床头,又转身回到客厅倒了杯水。 “喝点水,”他把杯子递到沈青亭嘴边,自己也坐到了床上,“正打算叫你起来。” 谢楹换了一身藏蓝色的家居服,短袖长裤。平时藏在衬衫下面的手臂结实有力,手臂内侧的青筋很明显。 说话的时候,信息素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飘了出来。沈青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沉默着喝完了水,干涩的嘴唇重新变得水润,喉咙也被温水好好地滋润过,不再干痒难捱。 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想让信息素的味道再明显一些。 就在这时,谢楹低头碰了碰他的鼻尖。 谢楹的信息素味道迅速蔓开,远比Omega身上那件外套上的味道浓郁得多。 羽毛一样的吻从鼻梁过渡到唇边,谢楹的双手撑在沈青亭身体两侧,老实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想要亲吻抚摸沈青亭的念头一直都有,但绝对不该是现在。 谢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去吻沈青亭的下巴。 嘴唇触碰到的地方仍然泛着高温,沈青亭的喘息湿漉漉的,呼吸的频率都比往常更快。 谢楹向后退了一点距离,他看着沈青亭泛着水光的双眼,低声说:“这几天我都在,别担心。” 沈青亭挪开了视线不知看向哪里。 他是真的难受,身体很热,没有力气,脚上的伤也在疼,更别提发热期信息素过于饱和带来的心理上的脆弱和烦躁。 他咬紧了嘴唇,眼眶有点红。视线再度回到谢楹脸上时,双眼带着明显的水光。 沈青亭手指哆嗦着抓住谢楹的衣领,他像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什么,靠进了谢楹的肩膀。 Omega身上的热意透过家居服的布料清楚地传到谢楹的肩膀上,谢楹偏过头去,嘴唇吻着他的后脑。 他用被子把人裹好,这才放心地将沈青亭紧紧拥住。 “慢慢来,发热期情况特殊,信息素得一点一点来。”谢楹吻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抚道,“你……我现在把你的抑制贴撕下来,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他拍着沈青亭的背,右手缓慢地移到Omega的后颈。 抑制贴的表面早已变得湿热,边缘更是因为汗水翘起了褶皱,稍一用力就能撕下来。 怀里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着明显的疑虑——沈青亭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他伸出双手,犹豫着环上了谢楹的腰。 谢楹不再犹豫,右手摸到抑制贴的边缘,干脆利落地撕下了那块窄窄的贴布。 梅花淡雅清香的味道顿时铺满了整个房间。 那一两秒的时间里,谢楹闪了一下神——他想起之前买的那只香薰了。 他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当时买下那只梅花味道的香薰也纯属阴差阳错。他烧过几次,只觉得确实好闻。 现在…… 他强迫自己移开黏在Omega白嫩后颈的视线,喉结上下一滚,无奈地想,以后那只香薰,他可能不敢再碰了…… 之后谢楹立刻回过神来。他单手拍拍沈青亭的腰,说:“我抽张湿巾,擦擦汗水,好吗?” 他费力地伸长手臂,去床头抽了两张纸出来,又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沈青亭依然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地抱住谢楹的腰。 “……那我帮你。” 谢楹淡定地拨开Omega半长的头发,把手里的两张湿巾盖了上去——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凉凉的湿巾碰到最敏感的一处皮肤时,沈青亭还是惊喘着吸了一口气。 (擦的是脖子上的汗水,两个人穿着衣服,没有脖子以下部分的描写,谢谢) 他的手指紧抓在谢楹腰间,几乎快要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月牙状的指甲印。 后颈肿胀的痛感在湿巾的轻轻擦拭下有所好转,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热意却越来越凶猛。 (肿胀和痛感也是脖子,就是因为疼和肿所以才用湿巾擦) 沈青亭的眼中几乎快要溢出泪水,他无意识地蹭着谢楹的肩膀,呼吸时的热度全洒在谢楹的脖子上。 梅花的味道并不浓烈,却格外绵长,总是在房间内烧焦的味道过于浓郁时轻飘飘地冒出来,缓和掉过于强烈刺激的火绒味道。 两股信息素交缠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暧昧和情.欲快要溢满整个空间。 亲吻似乎变成了顺理成章。 谢楹用嘴唇碰碰沈青亭的脖子,Omega却完全无法在这时忍受任何一点点刺激,哪怕这点触碰根本谈不上激烈。 沈青亭嘴唇哆嗦着发出一声气音,再之后的呻.吟就全都被吞进了嘴里。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亲吻,却是目前为止最深入的吻。 燃烧着的火绒味道(是信息素的味道,是受的嘴巴里发出来的)从未这样强烈过,却又因为混合了花香(这是攻的信息素味道,从脖子后面散发出来的)而变得清新。 谢楹含住沈青亭柔软的双唇,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信息素一股脑儿灌给对方(是接吻传递的)。 过多的信息素几乎将沈青亭淹没,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上半身(全身都穿着衣服)被谢楹牢牢按在怀里。 他控制不了绵软无力的身体(因为发热),滑落到床上的时候(也穿着衣服),沈青亭的口中溢出了一声轻到难以听清的气音。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是oemga在发情期间身体会发热无力,这一章只有接吻,用湿巾擦拭腺体,腺体在脖子上。两个人都穿着衣服,抓着对方也都是抓着对方的衣服,再没有别的动作了。没有色情描写 解释一下,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了,实在抱歉 第25章 -二更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昏暗的主卧终于亮起了一盏小灯。 谢楹抓抓头发,从床上坐起。 第一次经历Omega的发热期,谢楹真的有点手忙脚乱。还好沈青亭真的很乖,除了格外黏人之外,也没有太……特殊的举动。 折腾了一下午,沈青亭刚刚才沉沉睡去。 谢楹陪他躺了一会儿,时不时用纸巾擦净他的汗水,见他确实睡熟了,才轻手轻脚起了身。 他靠在床头,手指恋恋不舍地摩挲着身旁Omega光滑白皙的脸颊。 刚才,沈青亭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心无旁骛地帮沈青亭换上。 在这个安抚Omega度过发热期的下午,有那么一两个瞬间,谢楹真心地想过要和沈青亭发生点什么——他也是个正常的Alpha,面前是他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他有自己的欲望,他也有无法忍耐的时刻,这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但谢楹又觉得无比庆幸,庆幸那一两个瞬间,他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那些不光彩的、阴暗的念头,甚至连最常见的身体接触都能省则省,只在沈青亭需要的时候,给他打上一个小小的临时标记。 ……他喜欢的人在因为发热期而苦恼难受,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谢楹拢好被子,把沈青亭裹成一只粽子,又用手指戳戳他柔软的侧脸。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沈青亭愿意在这种敏感时刻留在他的身边,单是这份信任,就不能被辜负。 谢楹舔舔嘴巴里还没痊愈的腺体,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两年都忍了,还在乎这一天? 他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有点出息吧,谢楹。 不过…… 谢楹弯下腰,在Omega柔顺的头发上落下一个吻。 这吻并没有吵醒熟睡的Omega,谢楹便干脆在旁边趴下,撑着脑袋仔细端详着沈青亭的睡颜。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小扇子一样浓密;嘴巴很红,唇角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是刚刚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谢楹用手指碰碰那里,又凑过去舔舐着那处浅浅的伤口。 临时标记是多简单的事,碰碰嘴唇把信息素灌进去就可以了。 可刚刚发生在他和沈青亭之间的,是货真价实的亲吻和唇舌交缠,绝不是一句临时标记能够形容的。 谢楹心里柔软极了。 ……几年前在公交车站的惊鸿一瞥,让谢楹一直记到了现在。那时他就期待过,想给Omega的身体印上自己的印记。 兜兜转转两年时间,他总算是看到这个期待实现的希望了。 * 沈青亭睡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他头昏脑胀地从床上爬起来,回想着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脚踝扭伤、发热期提前开始、看病、住到谢楹家,然后…… 回想起下午那些混乱的吻,沈青亭的脸上阵阵发烫。 刚刚过去的这个下午,谢楹几乎一刻没松开地紧抱着他。 潮湿和高热在谢楹的信息素里被逐渐安抚,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到了后面,比起对信息素的渴求,倒不如说,沈青亭只是想和谢楹接吻,想得到那些充满爱意又极力克制的抚摸。 他们贴得那么近,彼此身体的温度能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对方。 中间有几次,沈青亭甚至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谢楹在忍耐,他的唇甚至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后颈。 呼吸混合着信息素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沈青亭脆弱的神经。 但,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到来,谢楹只是轻轻吻着他的后颈,珍重又珍惜。 这个下午的拥抱、亲吻、信息素的互相纠缠,到了最后,留给沈青亭最深印象的,竟是这个落在后颈上的珍重的吻。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身体依然泛着阵阵热潮,脑袋里却只有这些天来和谢楹相处的种种。 喜欢他吗? 沈青亭说不上来,只是…… 事实上,从前那么多次发热期,并没有哪个Alpha陪沈青亭一起经历过。 谢见宁也没有。 这个事情……确实是两个人都有责任。 谢见宁怕疼,让他咬破腺体放点信息素出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沈青亭这边……也不太想和谢见宁一起过发热期。 交往那两年里,沈青亭在谢见宁的身上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长久。他对那段感情悲观得很,对于和谢见宁一起度过发情期这件事,更是发自内心地抵触。 他不愿意,谢见宁怕疼,两人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于是每次发热期,谢见宁提前挤一小瓶信息素出来交给沈青亭,沈青亭就这么凑合着用,一瓶恨不得用上一年。 沈青亭用侧脸蹭着膝盖,脸颊的温度又在悄悄升高。 原来新鲜的Alpha信息素,竟然这么好用…… 从前沈青亭的发热期几乎要持续一周,期间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像今天这样的……这样的体验,实在是从未有过。 在今天以前,沈青亭只觉得发热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他更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嘴巴抿得紧紧的。 这时,卧室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哎,你醒了啊。” 谢楹本来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看到沈青亭坐在床上后,便不再压低自己的声音:“饿了没有?我煮了点面条,吃一点?” 说着他打开了卧室的灯。 沈青亭条件反射地闭了一下眼睛,适应了光亮后,他好好坐起,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卧室。 看起来是主卧——衣柜门敞开着,里面挂着一排的各色衬衫和西装套装,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放着一件眼熟的外套,就是车上让沈青亭盖着的那一件。 房间里东西不多,色调是最简单的灰色,物品的摆放也很整齐。 谢楹的视线随着沈青亭一路转过去,说:“……有点乱,但我已经尽量收拾了,哎我们单身Alpha是这样的,我这已经算整齐了。” 沈青亭笑得眉眼弯弯,说:“很整齐了。” 谢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走过来坐到床上,伸手摸着沈青亭的额头,问:“这一波是不是暂时结束了?” 沈青亭垂着眼睛说:“……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时标记造成的信息素依赖,谢楹明明Y妍只碰了他的额头,也依然带来了无法忽视的颤栗感。 “脚踝呢?疼得厉害吗?”谢楹又问。 沈青亭拉下他的手,缓慢地摇了摇头。 高热的身体温度逐渐降了下来,可现在两人交握着的双手依然渗出了丝丝汗意。 “那……” 谢楹反手握住他,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中,让两人的双手悄悄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凑近沈青亭,轻声问道:“不发热也不疼,那就不能算临时标记,对吗?” 信息素的味道并不浓郁,像是嘴巴里的腺体已经悄然愈合。 “那么现在,我不是在用Alpha的信息素帮你度过发热期,也不是用信息素缓解来疼痛。”谢楹轻啄着沈青亭的唇角,缓声说道,“现在,我想吻你。” 他伸手扣住沈青亭的后脑压向自己的方向—— “和信息素无关,这不是临时标记……”他说,“沈青亭,这是一个吻。” 第26章 -三更 这是一个……吻。 谢楹把人抱得很紧,手臂的力气大得让人窒息,落在唇上的吻却温柔极了。 那吻不带一丝侵略,温情得像是情人间的低声呢喃,可沈青亭的双手依然不受控制地蜷缩着,把谢楹的家居服抓出一片褶皱。 这个吻结束时,沈青亭的上半身已经全部依偎进了谢楹的怀里。 嘴巴上的小伤口太明显了,谢楹垂眼看着,又过去亲了亲那里,低声道:“……我这颗犬齿太厉害了。” 他按着沈青亭的背,重重呼出一口气。 “……以后我小心一点。” 沈青亭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听到这句话后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谢楹。 他只能看到谢楹绷起的下巴和僵硬的嘴角。 他在心里悄悄笑了,也不回答,只换了个姿势,继续窝在谢楹的肩膀上。 * 晚饭是在卧室解决的。 沈青亭的脚不方便——谢楹说抱他出去,沈青亭不愿意,他想自己走出去,但谢楹又不同意。 最终两人各退了一步,谢楹搬了个小茶几进来,让沈青亭坐在沙发上吃。 谢楹做饭的手艺竟然不错,面条煮得很入味,鸡蛋也煎得刚刚好。 “你会做饭啊?”沈青亭惊讶道。 谢楹谦虚道:“糊弄糊弄自己而已,谈不上很会。” 一看就是故作谦虚,沈青亭无语了几秒,低头继续吃面。 “下午你在睡觉,就没问你想吃什么。这几天我来做饭,看你喜欢什么口味。”谢楹正色道,“我做饭的手艺……真的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沈青亭倒是在关注另一件事:“这几天?你不上班吗?” 谢楹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吧!你脚不方便,而且还……” 他隐去了“发热期”这几个字,只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说了,接你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你,我不在家,怎么照顾你?” 沈青亭放下碗筷,抿着嘴说:“不用这么麻烦……” 谢楹打断他:“不麻烦,就这样。” 他点点沈青亭的手背,说:“听我的。” 沈青亭没再反驳。他看了看谢楹,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慢吞吞地吃完一碗面条后,沈青亭才说:“我吃饭比较……挑,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做你喜欢吃的饭就行。” 谢楹坦然道:“我知道你吃饭很挑,所以才问你想吃什么。” “……”沈青亭为难道,“我口味很淡,你吃不习惯的,还是不要管我了吧。” 谢楹耸耸肩:“试试吧,吃不习惯再说。” 沈青亭没那么会说话,很难说服别人,特别是——谢楹也不是很好说服的人。 于是,暂住在谢楹家接受他的照顾、让谢楹做饭并且照顾他的口味,就这样暂时定了下来。 前一天还在说考虑一下两人的关系,第二天就住进了一间房子,还……接了吻。 好几个吻,很多个吻。 ……并且,可能即将开始短暂的几天同居生活…… 沈青亭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谢楹。 好在,谢楹也终于吃完了碗里的面。他端着两人的碗,起身朝厨房走去。 “我刷碗去了,你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把热水拿进来,先把晚上的药吃了。” 说罢便走进厨房专心刷碗去了。 谢楹离开卧室后,沈青亭心里也像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他觉得,现在和谢楹共处一室,实在是有点……尴尬。 但是…… 好吧,谢楹在的时候沈青亭觉得尴尬,谢楹真的离开之后,沈青亭的视线又忍不住一直瞄向厨房。 那人洗碗的动作很利落,是真的会做家务的样子。 他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几滴水渍沿着手臂落到了水池边上,又被他用抹布擦净。 水池里的食物残渣也被他清理干净倒进垃圾桶,收拾完这些后他又把厨房的地面拖了一遍。 之后他回到客厅,阅读着药物的使用说明。 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做过无数遍。 沈青亭的眼睛跟在他的身后,随着Alpha的动作一起转动着。 现在这副场景太过日常,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真情侣的同居生活。 沈青亭窝在沙发上,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以后真的过这样的生活…… 会怎么样呢? 如果以后,以后真的和谢楹在一起—— 没等沈青亭继续想下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伸长手够到自己的手机。 是妈妈打来的视频。 “妈?”沈青亭接起视频,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沈妈妈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屏幕,问道,“亭亭,你没在宿舍啊?” 沈青亭:“……” 糟了。 谢楹听到房间的声音后也走了进来。 本来打算回避一下,然而听到沈妈妈的问话后,谢楹也愣住了。 他靠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偷听沈青亭的视频电话。 “我、我……”沈青亭不会说谎,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磕磕巴巴半天,说,“对,我没在宿舍……” 现在是傍晚,外面天都黑了,而他身上穿着睡衣,出现在别人家里。 解释不清了……沈青亭放弃抵抗,两眼发呆。 沈妈妈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犹豫着问道:“亭亭,你……在别人家里做客啊?” 沈青亭:“……” 当然也可以解释一下,毕竟脚伤是事实。 但是这又有一个问题——沈青亭这种报喜不报忧的人,根本不会坦白告诉父母自己受伤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老人家担心比什么都重要。 这就堵死了解释的最后一条路。 于是,沈青亭只能说:“我……在一个朋友这里暂住几天。” 沈妈妈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的。在听到沈青亭说“朋友”和“暂住”这两个词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微妙了。 她先是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犹豫着说:“是……上次那个朋友吗?” 沈青亭:“哪个?” 他是真的有点奇怪——他并没有向父母提起过先前和谢见宁交往的事情。 “就是那个——”沈妈妈脸上渐渐冒出了笑意,“上次你说,会随身带着现金的那个古板的人。” 偷听的谢楹:“?” “!!!”沈青亭惊慌地看了谢楹一眼,赶紧说,“什么古板,没有古板!我没有说过古板!” 沈妈妈偷笑一声,道:“你说除了我和你爸爸之外,你只见过这么一个带着现金的人,不是古板的意思吗?” 沈青亭快要抓狂:“不是,不是!你不要添油加醋!” “哦,哦,好吧。”沈妈妈笑着说,“真的是他啊?” 沈青亭此刻已经顾不上追究自己被套了话,他吸了一口气,头疼地看着手机,无奈道:“……妈,你……” 沈妈妈在电话那旁捂着嘴偷笑。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儿子,如果……谈朋友了,合适的话,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呀。” 沈青亭:“……” 他虚弱地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暂时,还没有…… 谢楹在门口出了个声。 他靠着房门,做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沈妈妈打这通视频,只是单纯有点想念儿子,没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一不小心套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她无心再和沈青亭说些什么,只想着赶紧和老伴分享这个大八卦,便匆匆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挂吧亭亭。” 说着,便挂断了视频。 谢楹晃悠着来到沈青亭身边,挑眉问道:“你说我是老古板啊?” 沈青亭:“……没有这回事。” 谢楹:“我好伤心。”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没有……这回事……我妈乱说……” 谢楹还演上了:“唉,你是不是嫌我老?我才三十岁。” 沈青亭:“……” 谢楹:“悲伤,心痛。” 沈青亭忍无可忍,从背后抓过一个抱枕,轻轻丢在谢楹肩膀上。 谢楹笑着接过这个抱枕,顺手放在一旁。 他凑近沈青亭,轻轻碰了碰那人的嘴角。 “你……还跟你爸妈提起过我啊?” 第27章 “你……还跟你爸妈提起过我啊?” 谢楹支着手臂撑在沙发上,要笑不笑地问道。 “……”沈青亭含糊地应了一声当做回答。 当时和父母提起谢楹——不对,沈青亭在心里把“提起谢楹”这几个字用横线划去,修改成“提起谢楹的一件事”——提起这件事,是因为联想到父母的一些经历,完全没有掺杂别的念头…… 谢楹用另一只手戳戳他的肩膀,又问:“那……除了抱怨我年纪太大之外,还说我什么了?” “……”沈青亭默默地倒在沙发上,嘴里小声辩解着,“我没有,说你,年纪太大……” “唉!”谢楹装得可怜巴巴,“是吗。那你有夸奖我吗,第一次提起我,有没有给他们留点好印象——” 谢楹还想再追问几句,结果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表情稍微正经了一点。 “接个电话,同事。”他对沈青亭解释了一句,伸手接通了电话。 “男神,OA,批一下!!!” 电话那端的女孩嗓门很大,一张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谢楹“哦”了一声,把扬声器打开,又点开了手机上的OA客户端。 “哦月底了啊!”谢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确认考核是吧?行一会儿我处理一下。” 说着他扫了一眼待处理消息,惊道:“怎么这么多啊?” 电话那边的女孩解释道:“你忘了,这个月聚餐的聚餐团建的团建,很多人就没打卡。现在月底了,都在补卡。” 谢楹无语道:“下次你提前提醒他们,不要等到最后一天再补卡。” 女孩“嘿嘿”一声,大声感谢道:“谢谢男神!哎,您今天没来上班啊?” 她八卦的意味很明显:“我听徐姐说,之后几天您都请假了啊?五天假……您的Omega过发热期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谢楹还分管他们律所的考勤和培训部分,这个女孩是人力部门新招进来的实习生,她口中的“徐姐”则是人力部门的总经理。 谢楹点着OA系统里的按钮,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Omega。 女孩随口乱说的一句话,竟然猜了个七七八八。谢楹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快乐,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看OA里没完没了的补卡申请都顺眼了。 “啊,对啊,知道还问?”他说。 女孩的笑声戛然而已:“???妈呀……” 她连连感慨:“妈呀,妈呀,妈呀!!!我这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八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神二号也铁树开花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得赶紧八卦一下!!” 谢楹心情是真的好,被一再调侃也没嫌烦,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旁一直发呆的沈青亭,闷声笑了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行了行了,别男神这个男神那个了,我的男神才是真男神。” 沈青亭放空中忽然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紧接着又听到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眨眨眼睛,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谢楹。 电话那边,女孩“哎哟”了好几声,笑声越来越放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单身狗的命也是命!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跟他们八卦!狠狠审判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挂断电话之后,谢楹心情很好地解释道:“我师傅的女儿,在我们律所实习,说话没大没小的。” 沈青亭还没有从“男神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是男神”的疑惑中回过神来,谢楹看他这副呆愣愣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他。 “哎呀,现在律所里的人都知道我谈恋爱了——”谢楹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你可不能抛弃我。” 沈青亭:“……” 说是说不过谢楹的,沈青亭选择装死。 不过…… 沈青亭忽然福至心灵。 他从沙发上坐起看着谢楹,用一副很认真很感兴趣的表情问道:“一号是谁?” 谢楹:“什么一号?” 沈青亭:“刚刚那个女孩说的啊。既然说你是男神二号,那总有男神一号吧。是谁?” 谢楹:“……” 他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危险。 谢楹实在很少露出这种无话可说的模样,沈青亭忍了又忍,先败下阵来。他抿着嘴唇,脸上的笑意无法掩饰,甚至还追问了一遍:“是谁?” 问过之后自己都笑了。 沈青亭的眉眼长得很出色,瞳仁乌黑明亮,含着笑意看人时更是水意盈盈。 谢楹看着他的眼睛,心下一片柔软。他伸手捏着沈青亭的下巴,动作很轻,嘴上恶狠狠地回应着刚刚的玩笑:“一号去年就结婚了!” 沈青亭依然笑着:“真的吗?那好遗憾。” 他笑得生动,眉梢眼角都带着藏不住的明媚,丝毫没有平日里冷淡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在这个不算昏暗的卧室里,像是比灯光还耀眼。 谢楹心里软趴趴的。他伸手摸着沈青亭的脸,心里又涌上了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他伸手在沈青亭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轻声说:“你遗憾什么,你……这不是有我吗。” 沈青亭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眼神倒是依然明亮。 他看着谢楹,脑袋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悄悄变得羞涩。 “我那天……”沈青亭不太自然地说,“只是和爸妈提了一句,遇到一个会在身上带现金的人。” 他还在纠结那个“古板”的问题:“没说别的,就是提了一下这件事……” 谢楹安静听着,在沈青亭尴尬地伸出手想要捋一捋头发时伸手握住了他。 他牵着沈青亭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你和你的家人提起我,我很开心。”谢楹低声说。 他的嘴唇轻啄着沈青亭的手背,那一小片皮肤被呼吸烘得暖暖的。 沈青亭觉得有点痒,想要把手缩回来,却发现谢楹握得极紧。 “那,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谢楹把他的手心贴在自己脸旁,低声问玉烟道,“我有没有机会,去见见你的父母?” 沈青亭垂着眼睛看向膝盖,头顶传来的视线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或者,当他决定和谢楹回家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清晰了。 他愿意和谢楹试试,只是…… 沈青亭依然爱钻牛角尖,他仍然在纠结他们二人和谢见宁的关系。 但是,比起沈青亭的顾虑,谢楹在思考的明显是另外的因素。 他蹲到沈青亭面前,拉过那人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压低身子,几乎单膝跪在Omega面前的地板上。 “沈青亭,听我说,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要仔细听。” Alpha收起脸上所有其他的表情,神色认真到虔诚。 “你不需要在现在回答任何话,我不着急这两天,因为——” 谢楹握着他的力气紧了一些,说:“因为,你现在的状态,不能代表真实的内心,你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说着,谢楹莞尔一笑,道:“我希望你爱我,我想跟你谈恋爱,但是……你知道的,我的信息素一定会影响你。所以别在这个时候做任何决定,等你的发热期过去了,再来考虑要不要爱我。” 他的视线落在沈青亭的耳朵上,那枚小小的耳钉又在吸引着他的视线。他用指腹轻轻碰碰那里,脸上笑意温柔。 “我希望你爱我,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你,但,这些一定都要是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被信息素影响着做出的决定。” 谢楹的手掌轻柔抚摸着沈青亭的侧脸,眼中除了爱,还带着无法忽视的怜惜。 他说:“不需要勉强自己跟我谈恋爱,知道吗?” 沈青亭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说,他确实没有真的考虑好,但……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勉强”。 只是他还没张嘴,就看到谢楹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这几天,除了你需要的时候,其余时间我尽量什么都不做。”谢楹继续说道,“不影响你,你慢慢考虑。等你考虑好了——” 谢楹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压向自己的方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近到说话时的呼吸都能拂过对方的嘴唇。 他们好像接了一个吻,又好像并没有碰到对方的唇。 谢楹更用力地将沈青亭按在自己的怀里,他呼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清。 “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就谈恋爱吧。” 他揉着沈青亭的后脑,嘴里反复唤着他的名字。 “亭亭——” 沈青亭被他抱得太紧,快要没有余地动一下。但听到谢楹叫他的名字时,还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回应他的,是继续收紧的怀抱。 过了不知多久,谢楹终于松开他。 “吃药,还要贴膏药。” 谢楹站起身子,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后重新回到沈青亭身边。 盯着沈青亭咽下那几粒药后,谢楹坐到沙发上,伸手握住沈青亭扭伤的右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灯光比较柔和,现在再看看,沈青亭的伤势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红肿似乎消退了一点,只是颜色依然可怖,青青紫紫的一片印在他白皙的脚腕上,看着吓人。 谢楹小心将药液喷在沈青亭的伤处。褐色的药水带着明显的苦味,谢楹直皱眉头:“这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味道可真是……” 沈青亭从旁边拿过一片膏药拆开,说:“是很难闻,习惯就好了。” “我来。”谢楹接过那片膏药,比划了一下位置,之后撕开包装,小心贴在沈青亭的脚踝上。 膏药的味道在房间里迅速爆开,甚至把两人的信息素都盖了过去。 沈青亭的衣服在下午那段混乱的时间里湿透了,现在他穿着一套谢楹的睡衣,过分宽松的裤口一直掉到了小腿肚,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谢楹心里怪难受的,忍了又忍,手指都快搓出火花了,终于还是按下了心里那点悸动,伸手把沈青亭的睡裤拉好。 “不早了,睡觉吧。” 谢楹把沈青亭的右腿重新放到沙发上,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心里还是发痒,就一点点痒——他在卧室里转了两圈,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哦对了,牙刷。我给你拿进来。” 他扔下这句话后立刻逃离了卧室,速度之快,实在让人惊讶。 沈青亭在沙发上自己坐了一会儿,听到谢楹重新走向卧室的脚步声时才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右腿留着一点火辣辣的触感,却完全不是因为扭伤带来的疼痛—— 沈青亭把自己的裤子拽拽好,耳朵根可疑地泛着红。 谢楹拿来了洗漱用品,又半搂半抱地扶着沈青亭洗脸刷牙。 就挺奇怪的,下午明明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现在两个人倒是谁都不好意思说话了,连不小心从镜子里对视一眼都要立刻移开视线。 沈青亭躺到床上后,谢楹简单收拾了一下卧室。 “这个是主卧,我平时睡在这儿,这边东西比较全。”谢楹解释道,“这几天我睡次卧,在另外一边。两个房间隔得有点远,这房子设计就是这样,没办法。” 他坐到床头,把沈青亭的被子裹好,继续说:“晚上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伤口疼,或者是需要信息素,你就大声叫我,或者打电话给我,总之别自己乱走,小心你的脚。” 沈青亭的被子一直盖到了下巴。他听话地点了点头,说“好”。 “那,晚安?”谢楹拨开沈青亭额前的头发,轻声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别的什么都别想。” “好。”沈青亭犹豫着,又说道,“谢楹,谢谢你。” 谢楹刮刮他的鼻子,笑了笑。 离开主卧前,谢楹关了天花板的吊灯,只留了一盏小灯。他给沈青亭指了开关,说:“开关在这儿,这个灯我先不关,等你想睡的时候自己关,可以吗?” 沈青亭说“可以”。 谢楹点点头:“好,那我走了,有事叫我,早点休息。” 随后,房门被轻轻带上。 大概是因为下午睡了一会儿,此刻沈青亭并无睡意。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分钟,又坐起来给温星打电话。 “亭亭!你的脚怎么样啦?哪天回来呀?” 沈青亭回答道:“还好,就是扭伤。我……我过几天就回来。” 温星也是Omega,自然知道这个特殊的时期可能会发生什么。他拉长声音,笑得狡猾:“是不是上次那个Alpha?送你花和香薰的那个!” 沈青亭试图糊弄过去:“温星,温星,你说到花,我想起来了。你帮我照顾下宿舍的花哦。” 温星“切”了一声,说:“知道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沈青亭慌乱地抬起头,赶紧冲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我我睡觉了,温星,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谢楹把房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小心问道:“小沈老师,睡了吗?” “……还没有。”沈青亭心脏砰砰跳。 谢楹“哦”了一声,走进房间。 他手里拿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几朵洁白的栀子花。 “你下午睡着了,就忘了给你。” 谢楹把花瓶放在懒人沙发旁,回过头来冲着沈青亭笑弯了眼。 “这是今天的花。” 沈青亭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小心从床上坐起,视线飘到那只花瓶上,又很快重新定格到谢楹脸上。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谢楹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给自己准备了一束花。 “这是……什么时候的花?”沈青亭开了口,轻声问道,“今天,什么时候?” 谢楹有些疑惑,却还是顺着沈青亭的问话回答道:“是……今天早上送你去医院时,应该送你的花。” 沈青亭难得有了点不依不饶的意思:“那,下午呢?我……我到你家做客,没有花吗?” 谢楹几乎在听清这句话的瞬间就吸了一口气。他久久无法回神,嘴唇动了又动。 他的心里像凭空泛起了一场海啸。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有,以后每天……都有花。” 第28章 第二天早上,沈青亭是被热醒的——不是发情期的潮热,是……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折叠着裹在身上。 本来就挺厚的一床被子,盖在身上时莫名变成了两层。 沈青亭满头大汗地掀开被子丢到一旁,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谢楹在睡梦中被被子砸到身上,无意识地出了个声儿。 沈青亭继续掀被子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他维持原样愣了好几秒,直到不小心碰到了扭伤的脚踝,思绪才被疼痛拉回现实。 他眨眨眼睛,轻手轻脚地翻身—— 谢楹就睡在他旁边。 沈青亭:“……” 昨天晚上的种种记忆潮水一样向沈青亭袭来。 睡前谢楹向他许诺,以后的每一天都会送他一束花,之后……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那就,那就说定了。” 谢楹说“好”。 他站在沈青亭的床边,眸色很深。他盯着沈青亭看了好久,才又低声重复道:“说定了。” 沈青亭仰着头看他。 发热期的特殊情况让他眉眼间带着不常见的脆弱,依然泛红的眼尾和破皮红肿的嘴唇在这样的夜晚又显得过分勾人。 谢楹想,不久前才说过,沈青亭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尽量管住自己,什么都不做。 ……这话说过才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 嘴上说着希望沈青亭一定好好考虑,可他的所作所为也并不能算光明磊落。 谢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言而无信,手倒是很听从内心的欲望,轻轻抚上了Omega的脸庞—— 他弯下腰,左手托着沈青亭的脸颊,俯身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 这依然是一个没有信息素干扰的亲吻。 在谢楹吻过来的时候,沈青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身边的床垫微微下坠,谢楹坐到了他的身边,另一只手也捧起了他的脸颊。 第一波情潮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沈青亭并不需要信息素的安抚,可源源不断灌进嘴巴里的信息素在此刻带来的颤栗居然远远超过下午。 沈青亭的双手紧紧抓住谢楹的手臂,生涩地回应着Alpha凶狠的亲吻。 不知不觉地,他被谢楹压到了床上。 亲吻变得愈发激烈,两股信息素又一次充盈了整个房间。 混乱间沈青亭身上的睡衣被扯开了扣子,双腿也分开挂在了Alpha精瘦的腰间。 后来,谢楹艰难地停下了动作。 他直起身子抹了一把脸,伸手将被两人踢到床尾的被子捡回来,重新盖到沈青亭身上,自己则和衣睡在另一边。 他闭上眼睛躺在枕头上,手不知按了哪里,房间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灭了。 忽然之间黑暗下来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第二波情潮并没有到来,可沈青亭已经觉得后颈的腺体胀痛难忍。 这时,谢楹撑着手臂坐直了身体,他靠在床头,说话的声音低哑极了。 “我去……冲个澡,你先睡。” 他说着要去洗澡,却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几分钟后他伸手覆在沈青亭的眼睛上,声音依然暗哑:“别看我了,我冷静一会儿。” 手掌下,Omega的睫毛簌簌颤抖着。 再后来,沈青亭就睡着了。 入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谢楹若有似无地一声叹息。 至于谢楹有没有再去冲澡、又为什么睡在了自己身边,沈青亭就毫无印象了。 回想起这些后,沈青亭咬着嘴唇,悄悄看着身旁Alpha的睡颜。 昨晚、昨晚…… 昨晚实在是…… 沈青亭的手指抠着枕头,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昨晚睡前的那个吻。 那股触电般的颤栗感,沈青亭并不觉得十分陌生——以往每一次发热期都要体验一次的感受,自然不会陌生,只是…… 那吻带来的满足和愉悦,却是从未有过的。 沈青亭按着自己的胸口,手掌下砰砰直跳的心跳声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又动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床上。但,不知是不是动作大了些,身旁熟睡的Alpha也跟着动了动。 谢楹醒了。 沈青亭立刻慌张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大概只是觉得,现在面对谢楹实在太尴尬了。 他听到谢楹打了个哈欠,随后久久没有动静。 谢楹好像也愣住了。 沈青亭在心里偷笑,真恨不得现在立刻睁开眼睛,好好欣赏一下谢楹震惊的表情。 身旁实在安静了太久,谢楹久久没有动作,沈青亭心里有点忐忑。 装睡被他发现了?他是不是正盯着自己,打算看看自己什么时候睁开眼睛? 沈青亭胡思乱想着,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装睡不去练舞,每次都会被妈妈抓包。 他还在闭着眼睛想东想西,身旁的谢楹终于有了动静。 耳边传来被子和床单摩擦的轻微声响,轻微的烧焦味道缓缓散开。 沈青亭悄悄屏住了呼吸—— 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被谢楹掀开了一个角,随后Alpha温热的身体渐渐靠来—— 沈青亭的手指被轻轻拨开,谢楹把自己的手指嵌进他的指缝里,把两人摆成一个十指交扣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后,谢楹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很多了,明明距离捅破那层窗户纸只差最后那么一步了,可是现在,在这个同床共枕后的清晨,仅仅是拉着沈青亭的手,都依然能让他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笑。 不久后,谢楹松开了手,静悄悄地起了床。 他关上房门离开时,沈青亭也睁开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心跳声震耳欲聋。 * 谢楹离开后,沈青亭磨蹭了许久才起床。 他靠坐在床头,手指上依然残留着十指相扣的触感。 刚才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触碰,沈青亭竟然觉得,他快要连谢楹的掌纹都记住了。 谢楹也并没有离开太久,大约十分钟后,门外又传来了他的脚步声。 再次推开卧室房门的时候,他居然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 “哎,你醒了啊。”他像是有些惊讶,“这么早,再睡一会儿吧。昨天……” 谢楹神色不是太自然:“换了个地方睡觉,也不知道你认不认床,而且昨天睡得又晚……” 沈青亭垂着眼睛。那人的话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每一句都让他脖颈的温度更高一点。 他没去回答谢楹的问题,而是说:“你这么早出门啊。” 谢楹应了一声,从背后掏出两束花。 “我……出去买花。”谢楹说,“补昨天的,还有,今天的。” 是两束单头玫瑰,一束是黄色,一束是粉色。 “都说玫瑰要送红色的,但我觉得……”谢楹低头笑笑,“总感觉你会更喜欢这种淡雅的颜色,挑来挑去,选了这两束。” 他把这两束玫瑰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轻声说:“希望你喜欢。” 沈青亭扭头看看身旁的两束花,又看看谢楹的眼睛,小声说:“这么多花,都没有花瓶可以放了。” “没关系,”谢楹坐到床边,用指腹碰碰沈青亭的手腕,试探着说道,“以后……以后我把入户装修一下,改造成一个小花园,让你来种花,好吗?” 沈青亭扭头看看旁边的花。两束花包得很漂亮,外面的护花瓣已经被谢楹摘去,只剩下里面鲜艳欲滴的新鲜花瓣。 沈青亭收回视线,没去回答谢楹的问题,他只是说:“种花很难的……像这种鲜切花,能养半个月就不错了。” “也是。”谢楹用拇指揉着沈青亭的手背,“但是……如果你喜欢,那我们就种。你喜欢的东西——” 他凑过去碰碰沈青亭的鼻子,“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想办法送给你,好不好?” 沈青亭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扑闪着。 “……好。”他动了动嘴巴,声音却没有真的发出来。 但谢楹依然听得真切。他按着沈青亭的背,偏头吻上了他的唇。 第二波情潮在这时悄悄到来了。 淡淡梅花香从沈青亭后颈的腺体溢出,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昨天才换过的睡衣,现在又湿透了。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觉得潮热无法容忍,却还是渴望属于Alpha的体温。 他埋在谢楹的怀抱中,深深嗅着那股炎热的火绒味道。 接吻的间隙,谢楹低声开着玩笑。 他说:“这两天,我嘴里的破口就没好过。” 他装模作样地抱怨道:“伤口不分大小,反正都是伤口。小沈老师,你说,你是不是得补偿我点什么?” 清醒的时候都会认真回答谢楹的玩笑话,不太清醒的时候脑袋更加转不过来。沈青亭愣了两秒,真的认真思考起了怎么补偿谢楹。 谢楹看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又窝心,他捧着沈青亭的脸,用脑门顶着他的额头,笑道:“开玩笑的,这也当真?” 沈青亭不知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真的觉得要补偿些什么。他想了好一会儿,在谢楹又一次撬开他的嘴唇时轻声说道:“那、那下次你、你到发热期的时候,我……” 他羞于将下面的话完全讲出口,但话里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亲吻的动作生硬地停了下来,谢楹喉结一滚,手上的动作陡然加重,几乎捏痛了沈青亭的下巴。 谢楹脸上最常见的温柔和风度几乎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Alpha的压迫感和无法忽略的信息素。 他松开捏在Omega的下巴,转而握住他的手。 谢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说:“沈青亭,你……别这么信任我。我是个正常的Alpha,我有我的私心——” 他抓紧沈青亭的双手,等他真切地感受过热度之后,才给了他逃离的机会。 再次将沈青亭拥入怀里的时候,谢楹清了清嗓子,按下了心里差点抑制不住的欲.望。他说:“你还是防着点我吧,沈青亭,我自己都……我自己都不太信任我自己,你……” 他摸着怀里Omega的头发,嘴里说要他防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又明明是在安慰他。 他抱着沈青亭,又低头去寻找他的嘴唇。 “……你别勾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楹啊,最近的生活是不是非常滋润甜蜜美滋滋?(揣手) 掐指一算,该给你添点堵了(bu) 周一要上夹子啦,周一的更新在晚上11点,再之后的更新会恢复到早上8点8分,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29章 身上湿透的衣服早就被Alpha脱下丢到一旁,泛着薄汗的身体又热又冷。沈青亭勾住谢楹的肩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一抖,向后退开了一点距离。 只是还没完全从谢楹的怀抱中离开,就又被反手勾了回来。 谢楹捧着他的脸颊,温柔吻着他的眼睛。 “算了,当我没说——”Alpha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叹息和无奈,“……当我没说。” 他亲着沈青亭颤抖着的眼皮,无声地叹息道:“……反正我还能忍。” 他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片刻之后,他又贴紧沈青亭的唇—— 火绒的味道逐渐盖过花香,像是野外无人的山洞里凭空燃起了一把柴,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 这一波情潮结束之后,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沈青亭想去冲个澡——这个上午实在……太热了,他觉得难受。 而且昨晚贴的膏药不太好清洗,还是要冲个澡。 至于怎么冲澡,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谢楹找了一个小凳子让沈青亭坐着冲洗身体,之后他再进去帮沈青亭洗头发。 “浴室地滑,还是要小心。”谢楹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小心把沈青亭抱了过去,“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沈青亭低着头,说“好”。 之后,谢楹便离开了。 他就待在门口,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影子。 沈青亭忽然起了一点小童心,他伸长胳膊,用食指戳了戳玻璃上的人影。 指尖就落在谢楹的手掌处。 谢楹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这点小动作,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指节敲着两人中间的玻璃。 得到了回应的Omega抿着嘴笑了。他挪开自己的手指,看着玻璃上留下的浅浅指纹也觉得开心。 沈青亭洗得很快,几分钟后他又敲敲门,小声说:“谢楹,我洗完了,只差头发还没有洗了。” 谢楹应了一声,拧开浴室的门—— 人还没走进来,门又被咚地一声关上。 谢楹僵硬地问:“你穿衣服了没有?” “……”沈青亭恼道,“穿了,当然穿了!” “哦那就行。”谢楹抓抓头发,走了进来。 他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哦刚才我是想到,你要不要让你的室友帮忙收拾几件衣服,我去你们宿舍帮你带回——” 话没说完,尾音还剩了半截在嘴里。 谢楹舔舔嘴里那颗厉害的犬齿,喉结一滚,再开口时连话的内容都拐了弯。 “……算了,太麻烦了,你还是……穿我的吧。” 他的视线在沈青亭身上扫了一圈,又低声重复道:“穿我的。” 沈青亭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这话后反倒不自在起来。他把衬衫的下摆往下拽着,恨不得能够拉长到膝盖。 只是衬衫的面料实在没什么弹性,再怎么努力往下拽,也只能勉勉强强遮住大腿根。 ……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谢楹的衬衫,没有穿裤子。 他还是不太敢发力,冲澡的时候右脚一直悬空着不敢踩在地上,裤子只能凑合着穿到大腿。他看了觉得奇怪,干脆还是把裤子脱了。 ……本来不觉得奇怪,谢楹这么一说,沈青亭心里倒开始忐忑了。 他胡乱抓了一把,把裤子重新拿在手里,艰难地背过身去往腿上套。 “折腾什么呢,”谢楹从他背后揉揉他的后脑勺,一把拎起裤子拿开,“瞎折腾,一会儿洗头发还会弄湿。” 嘴上说得若无其事,眼睛一直往人家大腿上瞟。 沈青亭回过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谢楹耸耸肩,表情无辜得很:“好了好了,洗头,洗头。” 他用手指梳着沈青亭过肩的长发,又从外面搬来一个可以调节角度的躺椅让沈青亭躺在上面,自己则拢起这一把长发放在洗手池中。 柔顺的发丝沾了水之后紧紧缠在谢楹的手上,他不太敢用力,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扯痛了沈青亭。 “留了多久啊?”谢楹找话题跟他聊天,“我今天才发现,你前阵子是不是剪了头发?我记得你们那个舞剧巡演的时候,你的头发还要更长一点。” 他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时候都到后背了吧?” 沈青亭闭着眼睛,解释道:“那时候的头发接了一小段,巡演结束之后就取了。因为那场舞剧演女孩子嘛,头发长一点才好做造型。” 谢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不过,这个随口提起的话题,倒是难得让沈青亭主动多说了几句。 “接头发好辛苦的,在那里坐了一天,脖子都僵了。”沈青亭依然闭着眼睛,说道,“还一直被人围观来着。” 谢楹问道:“为什么要围观?” 沈青亭顿了顿,说:“大概就是觉得奇怪吧,明明是男人,偏偏要来接头发。” 谢楹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是犯法吗?” 沈青亭睁开眼睛眨了眨,说:“当然不犯法,只是……很少见吧,所以大家会觉得奇怪——” “沈青亭,我之前一直想说,但老是没机会。”谢楹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关注你啊?” “也没有不喜欢那么严重吧……”沈青亭思考了几秒,回答道,“就是,不太习惯。” 他坦诚道:“会担心他们在关注到我的时候,都是因为什么才关注我的。” 沈青亭很难解释清楚这种心情,他又尝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当你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间所有人都在看你,你不觉得害怕吗?害怕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丑。” 谢楹试着按照他的想法想了想,为难地说:“说实话,我想了一下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如果我是你,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所有人都在看我,我不会觉得害怕,我只会觉得——” 谢楹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么说吧,小沈老师,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好看?” “啊?”沈青亭愣住了,惊到抬起身子扭头看向谢楹。 “哎哎!”谢楹连忙把他拉回来重新躺好,哭笑不得地说,“你不要乱动!泡沫都弄我衣服上了。” 沈青亭“哦哦”着重新躺回去,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哦,我就是太惊讶了……” 他羞于回答谢楹刚刚的问话,只好重新闭上眼睛装鸵鸟不回答。 谢楹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小沈老师,不开玩笑地说,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而且你气质也很吸引人,有人说过吗?你看上去特别……高岭之花。” 沈青亭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进展到了这里,只是越听下去越觉得耳根泛红。他多次试着打断,无奈谢楹说话一套一套的,他想打断都找不到时机。 “你个子也高,人又白,腿也长,站在那里不说话都能引人注意。”谢楹的夸奖停不下来,“在没有深入接触的时候,只是看看外表,你都足够吸引人了。” 他冲掉手上的洗发水泡沫,又用指腹揩去不小心溅到Omega脸上的水珠。他的拇指反复搓揉着那一片皮肤,像是在安抚。 “你懂我的意思吗?”谢楹说,“有没有想过,大家关注你,有可能只是因为……你很吸引人。” 脸颊上的小小水珠被小心抹去,水分蒸发后带来的冷意却无法掩盖住手指触碰的炙热。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不想被人过分关注的心情,但是……” 谢楹的手掌覆在沈青亭的下巴,他稍微弯下腰,离沈青亭更近一点。 “别怕被人注意,你这么优秀,大家肯定会注意到你的。” 说罢,谢楹还开了个玩笑:“这是你们这种优秀的人,应该背负的沉重的负担。” 话说到这里,头发也洗好了。 谢楹关了水,拿出一条干净的新毛巾裹住沈青亭的头发,又把他扶起来坐好。 谢楹头发短,家里用不到吹风机这种东西,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帮他擦干。 沈青亭的耳朵还红着,像是还没有从刚刚的夸奖中回过神来。 想着想着,谢楹又有点难受。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是再真心不过了,但沈青亭的出色绝对不止这些,可是……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奖。 以后要找机会,多多夸赞沈青亭,希望他能早点习惯。 “可以了。”沈青亭拉下谢楹的手,说,“发根擦干就好了。” 谢楹用手捞了一把他的头发,说:“行,去客厅坐一会儿吧,该吃午饭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揽着沈青亭的腰,扶着他慢慢走到客厅坐下。 之后又去找沈青亭的膏药。 他背对着沈青亭,一边撕着膏药的包装,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小沈老师,我好奇一件事,既然你说不太喜欢别人关注,那……” 他扭头看着沈青亭:“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你会觉得难受吗?” 沈青亭笑了笑,说:“不会,刚好相反,我很喜欢站在舞台上。”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好神奇,我妈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站在舞台上被人关注,和平时生活中被人关注究竟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他歪着头,表情苦恼又有点羞涩:“大概就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知道我能做得很好吧。”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谢楹拉长声音应着,“除了跳舞之外,别的方面你也做得很好啊。” 谢楹伸手指指卧室的方向:“你看昨天那朵栀子花,我就不会收拾。今天那两束单头玫瑰,你插得就很好看。” 他回到沙发上坐好,低头比划着膏药的位置,继续说:“你看,我随便想一想,就能说出你的优点。小沈老师,可以试着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夸奖。或许,你是一些人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呢。” 他有心多夸赞一番,让沈青亭对自己多点自信,但手上也没忘了照顾伤势。 沈青亭受伤的那只腿搭在他的膝盖上,红肿消退了不少,青紫反而更加明显。谢楹看了觉得难受,便用指腹小心地碰碰那里,才扭头去拿喷雾。 这时,安静了许久的沈青亭忽然开了口。 “谢楹,其实……你不知道,”他小声说,“我以前,还蛮想成为你这样的人的。” 谢楹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 沈青亭笑得腼腆,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我看到你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了,合伙人,好威风啊。” 他细细数着谢楹的优点:“你看,你这么年轻就能做合伙人,还管理大家的考核。你又有能力又会赚钱,还能买这么大的房子。” 沈青亭不太习惯别人的夸赞,也不太习惯夸赞别人,说着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拍拍脸,笑得很羞涩,说:“我当时就想,等我到了30岁的时候,能不能也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他把自己先前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说给谢楹说:“我当时还想,如果把你在律所的职位换到剧院这里,是不是像团长一样的身份。”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谢楹仔细地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等到沈青亭终于把话说完时,他眨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按在沈青亭小腿上的手臂内侧鼓起了浅浅的青筋,他手上的力气也重了许多,却依然能在这个时候顾虑着避开Omega受伤的脚踝。 “沈青亭,我说没说,”他清清嗓子,沉声说道,“……你别勾我。” 他低头看着手掌下那一截白皙的皮肤,他的虎口扶着沈青亭的脚掌,原本可怖的淤青在这时居然带上了一点情/色。 谢楹舔舔自己嘴巴里的腺体,手掌托着Omega的小腿缓缓抬起—— 他微微弯下腰,低头在沈青亭青紫的脚踝处落下了一个吻。 第30章 沐浴露的香气混合着清淡的梅花香,两种并不刺激的味道交缠着,反倒成为了最佳的催/情/剂。 到底还是心疼占了更多,谢楹看着那块淤青,那一瞬间的欲/望最终还是被怜惜盖过。 他用嘴唇碰着沈青亭的伤处,舌面小心拂过那块红肿的部位。 他的手掌还托着沈青亭的小腿肚,指腹摸得一手细腻柔软。 沈青亭受惊一般发出一声惊叹。 他脸蛋涨红,满脸无措,眼睛瞪得圆溜溜。嘴唇动了几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惊慌地看着谢楹。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脚拨开谢楹的手,自己躲到沙发角落,两只手抱着膝盖,乖乖坐好。 谢楹也不说话,就坐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两人保持原样安静了几分钟后,沈青亭恼怒地开了口,“你——!” “我?”谢楹无辜道,“我帮你上药,来。” 沈青亭抿着嘴唇,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恼羞成怒的样子太明显了。 谢楹不再逗他,举起双手投降道:“我错了,错了,小沈老师。” 他朝沈青亭伸出手,示意他还是过来,说:“我帮你上药,这次保证不乱摸乱亲。” 沈青亭谨慎小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仔细思考谢楹的话究竟是否能相信。 但最后,他还是伸手握住了谢楹的手。 这一瞬间,沈青亭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小情绪。 说也说不过谢楹,气也气不到他。有时明知道他在坏心眼地逗弄自己,偏还是会上当。 气不过的沈青亭在谢楹就着他的手坐到身旁时用了点力气—— 啪—— 他在Alpha的手掌上拍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他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其实落在谢楹手掌里,轻得像是小猫用肉垫轻轻刮过。 谢楹先是一愣,随后嘴边立刻绽开笑意。他拽着沈青亭的腿小心放在自己腿上,又把人拉进怀里一通搓揉。 沈青亭挣扎了几下,还是被谢楹整个抱进了怀里。 谢楹搂着他的腰,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说话的时候戳得沈青亭耳朵痒痒的。 但更让人觉得酥痒难耐的,是谢楹说出的话。 他说:“小沈老师,怎么这么可爱啊。” 微湿的发尾缠缠绵绵地绕在谢楹的手腕上,没过多久就被两人的体温烘干。 沈青亭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把自己的头发拢好。 再被谢楹搂进怀里的时候,他抿着嘴唇,没再挣扎。 磨磨蹭蹭上完药后,谢楹洗干净手,去卧室找了一条毯子盖在沈青亭的腿上。 “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谢楹指指厨房的方向,说,“早上出门时还买了点牛肉。中午煎牛肉好吗?牛肉应该没那么容易胖吧。” 沈青亭盖着小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说:“不用照顾我的口味,按你平时的习惯做就好了。” 谢楹说:“我平时……其实也吃得挺健康的。每天坐办公室,还是要注意一下身材。” 沈青亭无法分辨谢楹说的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单纯为了照顾自己的口味,总之,这顿午饭确实非常清淡健康。 除了煎牛肉之外,谢楹还炒了一盘空心菜,用卷心菜和豆腐煮了一锅汤,又煮了两根玉米。 清淡是足够清淡的,只是…… “……”谢楹纠结着放下筷子,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不下饭。” 沈青亭扑哧一声笑了,说:“都跟你说不用照顾我的口味了,我吃饭很挑的,你……不会习惯的。” 谢楹起身去厨房翻找一通,找到了一罐拌饭酱。他舀了两勺放在自己的碗里,又问沈青亭:“你要吗?” 沈青亭摇摇头,他把自己面前那盘煎牛肉往谢楹那边推了推,说:“你多吃这个。”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这桌子上的饭菜,也就只有这盘牛肉还算有点味道。 谢楹却摇了摇头,把盘子又推了回来:“你多吃点肉,扭伤了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牛肉不长胖,可以吃。” 沈青亭抿着嘴,脸上又挤出了小酒窝。 刷碗的时候,沈青亭找了个小板凳坐着,就在一旁托腮看着谢楹收拾。 “看我刷碗不无聊啊?”谢楹关上水龙头,笑着说,“拿ipad给你看?” 沈青亭摇摇头,说:“不知道看什么。” “那你平时,没有演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谢楹又问,“昨天医生说,你这伤得静养一到两周。找点事情做?要不多无聊。” 沈青亭认真想了想,说:“平时没有演出的时候……好像也没做什么别的,就是练习。”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有点苦恼:“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也真的没什么能做的。” 今天的晚饭都没什么油水,谢楹很快收拾好了厨房,扶着沈青亭回到客厅,两人重新坐到沙发上,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 “一两周不练习,影响大吗?”谢楹问。 “当然大,就不说基本功会不会退化了,两周的时间,很可能错过下一个演出。” 沈青亭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谢楹看。 昨天晚上,剧院的舞蹈老师给沈青亭发来一个链接——他们在准备下一次的演出了,预计这月底开始选拔演员。 沈青亭惆怅地说:“可能赶不上了。就算能赶上,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听他这么说,谢楹心里也不好受。他伸手拍拍沈青亭的背,安慰道:“那就……当作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吧,你之前那个演出,又是海外又是巡演,折腾那么久,现在多放松一下。” 沈青亭莞尔一笑:“嗯,也只能这样了。” 沈青亭不会抱怨,也很少会露出哀愁的神色,甚至还会笑一笑说些自我排解的话。 只是他越这样,谢楹越觉得心里发苦。 他拦着沈青亭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低声说:“这几天别想别的了,好好养伤。我照顾你,放心吧,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沈青亭像是真的没有太多可能错过下次演出的悲伤情绪,笑着和谢楹开起了玩笑:“这几天都只照顾我吗?谢律不工作的?” 谢楹挑眉道:“我请假了,当然不工作了。这几天我的任务就是盯着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擦药,做饭投喂你。” “我还以为你是工作狂。”沈青亭调侃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正色道:“谢谢你照顾我,但是……” 他歪了歪头,“还是,做你喜欢吃的菜吧,不用迁就我。” 对于自己吃饭挑剔这件事,沈青亭比谁都清楚。 先前那场恋爱里,这个问题几乎一直困扰着他和谢见宁——就和发热期的安抚一样,两个人都不愿意让步,都不愿意将就。 最后的结果就是……谢见宁几乎在每一次共进晚餐后,都要偷偷跑出去吃宵夜。 想到这里,沈青亭心里又觉得奇怪。 先前谢见宁这个行为他并不是不知道,但——该怎么形容呢,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的源头是自己,因此沈青亭虽然不满,也一直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算了。 他懒得去管谢见宁去和谁吃宵夜,也不愿意胡思乱想着,那人吃宵夜时会不会抱怨几句。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一旦假设这样的事情未来也会发生在自己和谢楹身上,沈青亭就会觉得……有点不高兴。 他不太想这样,不希望类似的事情以后再重演,所以恨不得早早地给谢楹打好预防针。 他在这两天里反复提起这件事,大概也是因为这样。 提到这个话题后,谢楹似乎也很有话说。 “你说到这个,我也好奇——”谢楹斟酌着说,“之前我去过你们剧院,你们团长当时还请我们吃食堂……” 谢楹表情为难,问道:“……所以,我大概知道你平时都吃什么。我想问……” 沈青亭:“嗯?” 谢楹:“……你们食堂那些不加油不加盐的白水煮菜,你真觉得好吃吗?” 沈青亭:“……” 他眨眨眼睛,坦然道:“不好吃。” 说完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我味觉又没有问题,怎么会觉得好吃?只是习惯了而已。而且……之前跟你说过吧,好吃的东西,多吃几次会嘴馋。” 谢楹说:“总有解决办法吧?这世界上总有好吃也不长胖的食物吧?” 见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沈青亭笑弯了眼:“有的话,早就推广开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减肥。” 谢楹撇撇嘴:“我不信,我要亲自找找看。” 沈青亭笑着摇摇头,说:“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大言不惭地说“请了假所以不工作”,没过几分钟,谢楹的手机就响了——有个法律意见书出了初稿,发给他检查一下。 谢楹点开文档看了一会儿,细心标出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又打了电话仔细说明情况。 前前后后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一开始沈青亭还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但那些术语他实在听不懂,没过多久就困了。 谢楹敲键盘和打电话的声音并不太轻,却也没有打扰沈青亭的困意。他靠着谢楹的肩膀,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但愿谢楹真的能找到好吃又不长胖的食物。 和谢楹一起吃饭……还是挺好的。 但如果找不到,又该怎么办呢? 沈青亭困意上涌,没有太多精力仔细思考这些。只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这一刻竟也没有打断他的睡意。 那种独独存在于谢楹身上的踏实感又回来了,好像谢楹说他来解决,那就真的能够解决。 沈青亭真的困了,他脑袋里的思绪像碎片一样到处乱飞。恍惚间他像是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和谢见宁分手的时候。 那时他一个人站在谢见宁的病房外,听着他交往了两年的男友在里面大放厥词,说些能把人气死的混账话。 但梦里的他,早就没有了当时的丢脸和生气。因为…… “我来了——” 那个人突然出现了。他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勇气和信任就这样传到了自己的心里。 他来了,谢楹来了。 沈青亭想着这样一句话,终于沉沉睡去。 谢楹还在处理工作。 沈青亭靠过来的时候他动了动身体,托着他的腰让他躺到自己的腿上。 他放轻了敲键盘的声音,把最后一点需要修改的内容整理好发送出去。 之后他脱了外衣,把沈青亭身上的小毛毯整理好。 他拥着怀里的Omega半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也觉得困了。 他抓着沈青亭的手,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 客厅没拉窗帘,正午的太阳最大,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把沈青亭的头发都镶了一圈金边。 谢楹看了喜欢得很,凑过去亲了亲那人的嘴唇,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第31章 之后几天,谢楹当真认真研究起了健康又好吃的食物。 他尽量在上午把今天的工作处理掉,之后便专心搜索起各色餐谱,试图寻找到一些能够增加味道、配料又比较干净的调味料。 但是…… “唉,好难啊。” 这天中午,沈青亭正坐在沙发上看舞蹈老师发来的编舞视频,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谢楹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沈青亭都不用问原因就知道谢楹今天又做了不好吃但很健康的菜。 玉烟 自己是吃习惯了的,但是谢楹明显……还是喜欢吃些正常的东西。 沈青亭试探着问:“……谢楹,你今天买了什么?” 这两天谢楹迷上了买各种调味品,试图寻找到一款配料干净且美味的调味品。 谢楹双手撑着料理台,背影都透着无奈,他说:“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这个东西的味道,比水煮鸡胸肉还难以下咽。” 沈青亭扶着墙慢慢走到厨房,语气带着明显笑意:“别再乱买了,我几乎都试过了,没有味道很好配料也干净的。” 谢楹伸手扶着他的腰,说:“小心点,别太用力——唉,你说得对,如果真有好吃还不长胖的东西,那早就推广开了,又不只有你需要控制身材——放着我来,你别动。” 他从沈青亭手里接过两碗米饭,一手端着一个,又把手臂绕过Omega窄窄的腰,搂着他回到餐厅坐好。 之后,谢楹跑了两趟,把今天的午饭端到桌子上——这一餐唯一有点味道的,是一盘三文鱼沙拉,撒了点油醋汁的那种。 饭桌上,谢楹郑重道:“没有找到好的让食物好吃又健康的办法,我失败了,我放弃了,唉!” 一本正经的模样把沈青亭逗笑了。 他放下筷子,说:“早就跟你说了的。那以后……”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今天没扎头发,吃饭的时候耳边的碎发老是往下掉——说:“我也会做饭,之后几天不然就……” 沈青亭思考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之后几天,我来做我自己的饭菜,你不用管我了,你做你自己的菜,或者你叫外卖也可以。” 谢楹说:“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只做自己的那部分——合租一间房的室友才这么做,还得是完全不认识的那种。” 沈青亭说:“可是……” “没有可是,别可是了。”谢楹说,“没有办法拯救一下难吃的食物,忍着吧。” 沈青亭闻言,抬起头看了对面的Alpha一眼。他又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紫薯,再开口时声音有点低落:“谢楹,一天两天你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是时间长了……” 他没有说完,只是低着头继续用筷子戳着那根可怜的紫薯。偶尔几下戳到了碗边,发出一两声沉闷的碰撞声。 “时间长了,我就习惯了。”谢楹说,“你不是都吃习惯了?” 沈青亭:“可是你没必要这样啊。” 谢楹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巴,说:“小沈老师,这个事情,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你不要钻牛角尖。首先,像这两天一样朝夕相对的时候并不多,这两天有特殊情况,正常情况下,一天之中我们可能只一起吃一顿晚饭——一顿晚饭而已,我还不能习惯吗?” 谢楹说着,端起碗喝了口汤,继续说道:“第二——” 他说了一句“第二”,之后停顿了许久。 谢楹的表情有点纠结,“说这个吧,特别像是在打破小朋友对爱情的幻想,但是……谈恋爱这个事情,不就是互相忍耐吗?毕竟,很难找到和自己完全合拍的人,不是吗。我的信息素味道很奇怪,但你居然喜欢点香薰,居然早就习惯了;而我呢,我误打误撞买到了和你的信息素味道一样的香薰,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了你——这些,都可以说是我们合拍的地方,但就算是这样,也总会有一些不那么合拍的地方,就比如现在吃的这餐饭。” 谢楹说着,从盘子里夹起半颗煮鸡蛋,剔掉蛋黄后,把蛋清放进了沈青亭的碗中,继续说道:“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谢见宁——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沈青亭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几天,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因为谢见宁先前的抱怨。 沈青亭被他绕进去了,他觉得谢楹说得好像有道理,又总觉得自己并不是钻牛角尖。但……那种奇异的、让人愿意相信的感觉又出现在了谢楹身上。这一次,除了说不清从何而来的信任感,谢楹身上又多了一点微妙的安抚。 碗里的紫薯被拨到了一边,沈青亭转而戳着刚刚被放进来的蛋清,低着头说:“那好吧,我就是、就是怕你忍不了太久就会烦躁。” 他越这么说,谢楹心里越生气——挺好的感情,挺简单的事,之前怎么就让谢见宁搞得一团糟。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的火气,脸上表情还是最常见的温和笑意。他暗暗拉踩谢见宁,道:“这个东西,在我这里甚至算不上‘忍耐’——一天一顿饭而已,这都忍受不了,也好意思跟你谈恋爱?” 啪—— 沈青亭的筷子戳破了薄薄的蛋清,啪嗒一下戳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没抬头,从脖子蔓延到脸颊的红晕倒是一点都掩盖不住。 谢楹心情好了许多。他换了只手撑着下巴,笑吟吟问道:“对吧,小沈老师?” 被点到名字的人又是一惊。 那半个蛋清被从中间戳成两截,沈青亭用筷子夹起一块儿塞进嘴里,吞下去之后小声嘀咕道:“……谁跟你谈恋爱……” 他又吞掉另外一半,继续嘀咕着:“……不是说让我考虑吗。” 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谢楹:“?” 谢楹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沈青亭抿着嘴悄悄笑了。 自己偶尔还是能够说赢谢楹的,沈青亭心里难得有了些小骄傲。 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起身,一路扶着沙发回到卧室。 “沈青亭。”谢楹叫他。 他回头看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带着一点很浅很浅、要非常认真非常仔细才能看到的狡黠。 谢楹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副表情实在让他喜欢得紧——一个月之前,甚至一周之前,他都不敢相信沈青亭的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 想到这里,谢楹心里又有种无法抑制的快乐。 这样的沈青亭,这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见过呢? 他依然板着脸,嘴角却又有止不住的笑意。 他故作严肃地说:“小心脚。” 沈青亭抿了抿嘴,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说“哦”。 然而嘴边是和谢楹一样微微翘起的弧度。 * 扭伤在逐步好转,发热期也快要结束了——这对于沈青亭来说,又是一个极新奇的体验。 自从分化成为Omega之后,沈青亭的发热期几乎要持续一整周,情潮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最近这一年更难捱:抑制剂用了头疼,装在瓶子里的那一点点信息素能起到的安抚作用又实在有限,每个月的发热期,沈青亭都过得浑浑噩噩。 然而这一次,满打满算,只出现了四次比较明显的情潮。 这段时间里,Alpha的信息素几乎没断,清醒的时候,沈青亭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满了那股火柴烧焦的味道。 浓烈,但……好闻,也上瘾。 关于发热期的话题太容易擦枪走火,谢楹尊重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没越过最后那条线。但是……他们的亲密程度,又远远超过了碰碰嘴唇就能打下的临时标记。 最后一波情潮结束后,沈青亭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身旁的Alpha抚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 试试吧,和谢楹……试试吧。那个时候,沈青亭迷迷糊糊地想。 * 沈青亭休息了两周,第二周的时候他开始尝试着做一点简单的恢复训练。 谢楹毕竟还要工作,第二周刚开始,他就苦哈哈地回律所上班了。 他帮沈青亭找了一位靠谱的复健医疗师,每天早上上班时把沈青亭送过去,中午下了班再把人接回来。两人一起吃过午饭后,谢楹再回去上班。 折腾,但是快乐。 沈青亭想说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样“折腾”的生活,同样也让他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时间慢悠悠过了两周,沈青亭已经可以自如地走路了。 生活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发热期也早就过去,沈青亭没有了继续留在谢楹家的理由。 这天晚上,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告辞搬回宿舍。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两周住在谢楹家,基本都是穿着谢楹的衣服。真的收拾起来,沈青亭发现,自己想要带走的,就只有一大捧各种样式、被养得很好的鲜花而已。 他抱起这一大捧花束,艰难地从花瓣里抬起头,对谢楹说:“走吧。” 谢楹倚着大门,十分哀愁地应了一声。 经过这两周的相处,沈青亭已经能够很轻易地分出谢楹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在跟他假装。他看到谢楹现在这副模样,心里觉得甜蜜又好笑。 他没去理会谢楹的唉声叹气——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总觉得自己一旦回应点什么,今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确定自己想要和谢楹试试看,但……总归还是不能在现在就住到一起的。 他挤开谢楹的身体,伸手拧开了门。 “谢楹,这两周……谢谢你的照顾了——” 沈青亭话还没说完,谢楹从他身后伸出了手,啪地一声将房门重新按上。 他站在沈青亭的身后,右手从他耳边穿过径直按在门上。 Alpha微微弯下腰,把沈青亭整个拢在怀里。 “小沈老师,考虑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hhh你们真的好介意添堵。咱们是甜文鸭,没什么虐的。 谢楹:不要怕,交给我(比OK) 第32章 谢楹虚虚环着他的腰,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沈青亭耳朵痒痒的,他伸手摸摸耳侧的头发,小声说:“没有。” ……其实是想好要和谢楹试试的,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谢楹“嗯”了一声,尾音带着明显的疑问。 他的手穿过沈青亭身旁,咔哒一声反锁了大门。 “没考虑好啊?那不许走。” 听到这话,沈青亭瞪大了眼睛:“你!” 谢楹又“嗯”了一声,说:“我!” 脸上是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模样。 他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现在干脆用两只手箍在沈青亭的腰间,把人半拖半抱放到了沙发上。 他让沈青亭坐在他的腿上,从身后把人整个拥进怀里。 “没考虑好就不准走。”谢楹又重复了一遍。 Omega白净的耳垂就在眼前,他依然戴着那颗小小的钻石耳钉。谢楹喜欢得很,凑过去轻啄一口,继续耍无赖道:“没考虑好那不准离开,考虑好了我们就谈恋爱。” 沈青亭:“……” 他又说不过谢楹了。 他气愤地用手戳着谢楹的手背。那人倒也不躲,只笑着把他搂得更紧。 “太严格了,小沈老师。”谢楹连连摇头,“那,请问小沈老师,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呢?” 沈青亭悄悄转过头,在谢楹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笑弯了嘴角。 他觉得自己认识谢楹之后就悄悄学坏了,现在竟然会主动捉弄别人了。 “之前……之前不是你说,我可以慢慢考虑的吗。”沈青亭清清嗓子,说。 他说话的声音清脆极了,像是从小石子旁边缓缓流过的溪水,冰凉又清澈。 谢楹莫名被这把声音戳中了内心。他低头笑笑,更用力地搂住Omega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微笑的弧度越来越大。 “哎呀,感觉小沈老师——”谢楹装模作样地感慨道,“跟我学坏了。” 沈青亭抿着嘴,偷偷笑了。 沙发挺大的空间,两个人非要挤着坐在一起。 又腻歪了一会儿之后,谢楹遗憾地说:“太晚了,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他唉声叹气地扶着沈青亭从沙发上坐起,唉声叹气地抱过那一大捧花束,唉声叹气地去按电梯。 沈青亭看笑了。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脸颊边的小酒窝都带着生动的笑意。 那一大束鲜花窝在谢楹宽阔的怀抱里,只有一两朵花瓣从他的肩膀羞涩地探出头来。 沈青亭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那朵花瓣。 谢楹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抓住沈青亭的手腕,拉着他进了电梯。 Alpha宽厚的手掌包裹着他细窄的手腕,轻轻一握就能把他整个包裹住。 沈青亭收回盯着自己手腕的视线,转而看向指示楼层的数字,手上却在悄悄做着小动作—— 他抽出自己的手腕,把中指和食指送进了谢楹的掌心。 谢楹没给什么太明显的反应,只在沈青亭的手指钻过来的时候轻轻攥了两下,之后,再慢慢把Omega另外的几根手指一起拢进自己的掌心。 他也盯着一层一层往下降的数字——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看着,谢楹居然笑了。 回宿舍的路上,沈青亭接到了温星的电话。 “亭亭!我把你的床单被罩都洗干净啦!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欢迎你回来!” 温星的大嗓门隔着电话都能传到开车的谢楹耳中,他扭过头,一脸无语地比了个口型:“嗓门好大!” 沈青亭笑弯了眼睛,说:“谢谢你啊温星。” 温星嘿嘿一笑,又说:“我还买了车厘子,等你回来吃!”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看了一会儿手机。 谢楹以为他还在和这位大嗓门的室友聊天,也没多想,随口说道:“你们感情真好。” 沈青亭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打下的文字却并不长。他删删减减,连回答谢楹的问题都慢了半拍。 “嗯……啊,是。”沈青亭说,“我们打小就认识了。” 谢楹点头应了一声,又说:“我们一会儿也去买点水果吧,你们一起吃——哎,我是不是不能进你们宿舍啊?你一个人拿得了吗?要不还是下次吧,下次请你们吃好吃的。” 沈青亭无奈道:“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点水果而已,怎么会拿不了。” 谢楹说:“好,那就去买水果。第一次见你室友,是该准备点什么。” 沈青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他瞪着谢楹,没坚持一会儿自己先笑了。 “在拐进宿舍的前一个路口停一下,那附近有家水果店,品质很好。”过了几分钟后,沈青亭轻声说。 谢楹点头说“好”,在待转区等待转弯的时候,抽空握了握沈青亭的手。 一触即分,触感却十分鲜明。 谢楹在沈青亭的指挥下很快找到了那家水果店。 沈青亭把花放到车子的后排,两人一起下了车,进店里挑水果。 沈青亭看样子是这家水果店的老顾客了,他一进店,老板就惊喜地叫住了他。 “您好久没来啦!”老板欣喜道。 沈青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说:“前阵子受伤了,就没来照顾您的生意。” 老板皱皱眉头,表情紧张地说:“啊!那我今天送您一盒炒酸奶吧,您早点恢复啊!” “不了不了。”沈青亭连连摆手。 他面对这种过分热情的人时,总是十分窘迫,偏又不知找什么理由才能够完全拒绝,情急之下,耳朵悄悄红了。 谢楹笑着摇摇头,走过来帮他解围:“谢谢了啊老板,炒酸奶就不用了,小沈老师这身材,哪敢吃热量那么高的东西。” 他突然开口,倒是让老板愣了一下。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陌生Alpha,心里自动给这两人的关系下了结论:“这是您男朋友吗?真般配!” 沈青亭:“……” 他默默转身,专心挑着水果,没说话。 谢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很快挤到沈青亭身边,帮他一起挑着水果。 最后的窗户纸没有彻底被捅破,但是两人现在已经自带了谈恋爱的结界,像是除了对方,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 那两人腻腻歪歪地挑水果,完全忽略了店里的其他客人。 有个年轻的高个男人进了店,看到那两人时表情一愣。 他的眼睛在沈青亭身上转了一圈,桃花眼一转,玩味地笑了。 他随便挑了一盒切好的西瓜,结好账后溜溜达达离开。 * 那家水果店的品质当真不错,谢楹看什么都想买,又担心沈青亭一个人不好拿,最后只买了几颗水蜜桃,嘱咐老板取下盒子装进塑料袋,方便沈青亭挂在手上。 他的车依然不能开进宿舍楼,只好在门口让沈青亭下车。 “你们宿舍的安保太严格了。”谢楹抱怨道,“好歹让我开到宿舍楼下啊。” 沈青亭抿嘴笑笑,说:“那,我走了……拜拜。” 说着,他解开了安全带,手也按在了车门上。 只是,说过了再见,人却迟迟没有下车——谢楹轻轻握着他的手臂,说用力也没有,只是……那份不想让他这样早下车回去的心意,还是实打实地传递到了。 沈青亭抬起眼睛看看他,脸上的热度悄然升起。 谢楹伸手抚上他的脸,表情怅然。 他说:“你想……再多考虑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反正——” 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按着沈青亭的后脑靠向自己。 沈青亭低低地惊呼一声。他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下一秒,谢楹的吻就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再之后的话语像是需要忍耐些什么,谢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揉着沈青亭的头发,低声说:“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 他低低地重复道:“沈青亭,你早晚……都是我的。” 直到拎着那一袋水蜜桃下车时,沈青亭依然觉得头重脚轻,耳边反复回想着谢楹那句话。 他脸上发热,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下了车之后头晕目眩地朝宿舍走去,甚至连扔在后座上的花束都忘了带走。 好在,身体还保留着回头再看看谢楹的习惯。 沈青亭在宿舍楼下停下了脚步。 在即将回头的那一瞬间,沈青亭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先前,在完全不清楚谢楹心意的时候,每次看到谢楹在楼下静静注视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会有种异常奇妙的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会……让他格外在意。 这种在意和奇妙,在今天终于得到了解答——这好像也是谢楹身上那股安定感的来源,好像只要自己回头看看,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那人温柔凝视自己的身影。 沈青亭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回过头去找谢楹—— 谢楹刚好下了车。 他倚着车门,远远地看着沈青亭。 这么远的距离,沈青亭依然能看到那人脸上的笑意。 他按按自己的胸口,掏出手机找到和谢楹的对话框。 ……那里早就写好了一句草稿。 刚刚在路上时,沈青亭思考了很久,应该如何回应谢楹想要的那份“考虑”。他在两人的聊天框里打了好几个回应,又都一一删掉。 最后留下的,是一句话。 【谢谢你,愿意忍耐我】 沈青亭留下了这句,打算当作对谢楹的回应。 现在,他低头看着自己早就输入好的句子,他的拇指就悬在发送按键的上方,轻轻一按就能够将这句话发送出去—— 这时,沈青亭的余光瞥见远处的Alpha忽然有了点大的动作。他抬头一看—— 谢楹钻进车里,从后排取出被自己遗忘的花束,无奈地举在手里冲他挥了挥。 沈青亭:“……” 他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东西落在谢楹车上了。 他咬着嘴唇捂了一把脸,立刻小跑着朝谢楹跑去—— “慢点,别跑!”谢楹扬声道,“脚才刚好!” 沈青亭听话地放慢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眼熟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谢楹身后。 那人在谢楹身后抱胸站好,眼神却是盯着……沈青亭。 沈青亭疑惑地看看谢楹,又看看那个人。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他在距离谢楹只有两三步的时候干脆停了下来。 ……他好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是之前谢见宁去招惹的那个Alpha。 大概是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谢楹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他顺着沈青亭的视线扭头一看—— “大律师,得手了呀!”那个Alpha自来熟地用手肘搭上了谢楹的肩膀,又朝沈青亭眨了眨眼睛,“小美人,谢大哥是不是比谢小弟好很多啊?” 说罢,他又对谢楹说:“哎呀,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不往我跟谢小弟打了一架来撮合你们。怎么样,大律师,怎么感谢我?” 谢楹皱着眉甩开他的手,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你在说什么啊?你他妈有毛病吧。” ?? 沈青亭站在几步之外,听着那人说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比起那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说的内容又是真是假,此刻沈青亭心里更在意的是…… 怎么又是在这里?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 他又在经历这种让人窒息的尴尬和无措,在同一个地点,甚至可能是因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还有,怎么会是……谢楹……?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他们都没有真正在一起,但…… 沈青亭想,他竟然已经在心里默认谢楹是值得信任、值得依赖的了。 谢楹也会骗他吗?会像、会像谢见宁一样对他处处隐瞒、处处有所保留吗? 沈青亭的脑袋乱糟糟的,他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搞得晕头转向。 如果他们没有在宿舍门口,如果身边没有来来往往的熟人,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生争吵……或许沈青亭还有余力仔细判断一下那个陌生Alpha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但现在,沈青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楹,脚下倒退着缓缓挪了几步,之后转过身,脸色铁青地快步离开。 另外那边,谢楹也记起了面前的Alpha。 这人叫傅知颜,之前和谢见宁那件事情,他让律所的律师帮忙处理了。最后的结果是,傅知颜象征性地赔了一点小钱,就算是安抚住了谢见宁。 这个事情谢见宁不敢告诉爸妈,只含糊说是和别人起了冲突——从小到大,这类事情实在没少发生,谢家二老见怪不怪了,也没有继续深究。 谢见宁理亏在前又不想把事闹得人尽皆知,便被律师说服着收了那一点点赔偿,这事就算了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要不是因为当事人之一是自己的弟弟,这事在谢楹这儿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谢楹的思绪转得飞快。 不满意赔偿?谢见宁固然有错,可打人总归不对,更何况这事情结束的时候,负责的律师特意向他报告过,傅知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又迅速回想了一遍傅知颜说的这番话。 这人记得自己也记得沈青亭,并且,他似乎……他似乎知道自己正在追求沈青亭。 他甚至、甚至说…… 当初和谢见宁打的那一架,竟是为了促成那两人分手,好来撮合自己和沈青亭。 这样的猜测让谢楹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不在意被别人知道自己正在追求弟弟的前任,也从未把三人之间的关系当成什么不可见人的、无法处理的棘手事情。 但这并不包括,让沈青亭误会他和谢见宁分手,是因为自己从中作梗这一可能性。 ……他从来没有想过拆散那两人。 如果那两人相处愉快,如果他们真心相爱,如果……沈青亭觉得快乐,那他不介意一直藏着自己的心意。 如果那两人相处不下去,那他也不会多犹豫一秒——他看着沈青亭,都那么那么长时间了。 谢楹完全不能理解傅知颜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离间自己和沈青亭,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恐慌。 “我警告你,”谢楹伸手指着傅知颜,厉声道,“你说话得负责任!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人转转眼睛,毫不在意地说:“大律师,好无情啊!就算你不认识我,可我确实帮了你大忙啊!对不对?” 谢楹没有精力再去应付这人的胡言乱语——他看到沈青亭扭头离开了。 “亭亭!”谢楹高声喊道,“亭亭,你等我一下!” 他甚至顾不上把车子熄火,只来得及重重关上车门,便朝着沈青亭的方向追去。 ……但他依然进不去宿舍的大门。 “哎哎,这是剧院的宿舍,外人不能进!” 谢楹焦急地看着沈青亭的背影,手里推搡着宿舍的保安。 “亭亭!沈青亭!” 谢楹的连声呼唤没能叫住沈青亭,反而让他越逃越快。 不仅如此,有好事者甚至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被保安拦下的焦急的Alpha。 谢楹忽然想起来,沈青亭最不喜欢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别人注意到。他松开保安的手,用拳头狠狠捶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他离开宿舍门口,迅速跑回车里坐好,免得再让自己和沈青亭的事情被太多无关的人围观。 他坐进车里,立刻掏出手机给沈青亭打电话。按下通话键的时候,谢楹手指发颤。 ……他鲜少有这种恐慌的时刻。他根本不会让自己恐慌的事情发生! 只是万没想到…… 谢楹心乱如麻,连傅知颜何时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接电话,接电话啊—— ……还好,沈青亭并没有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把他判了死刑,几声铃响过后,电话接通了。 谢楹什么都顾不上了,焦急喊道:“亭亭!你快回来!你听我说!” 沈青亭只是轻声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若有似无,细微到几乎听不到。可这叹息却直直往谢楹心里戳,戳得他快不能呼吸了。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痛了起来。 “亭亭,宿舍我进不去,我知道你也不会希望我在宿舍楼下一直叫你——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你先回来,我们聊一聊,好吗?”谢楹说得飞快,“刚刚那个人……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过了几秒钟后,沈青亭轻声开口,“谢楹,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谢楹用力闭了闭眼睛,手掌狠狠捶着面前的方向盘。他快气疯了,只差临门一脚的事,偏偏半路跑出来个傅知颜捣乱。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吸一口气都觉得肋骨疼。 缓了几秒钟后,谢楹再次开口时声音沉稳了不少,他低声道:“亭亭,刚才这一出,我也觉得冲击太大了,你想自己好好想想,那你慢慢想,我不催你。但是,但是——” 谢楹声音都哑了。 他拧开一瓶苏打水,灌了几口后继续说道:“但是有几句话,我现在必须说,你听我说完,好吗?” 沈青亭却在这时问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好,但是在这之前,谢楹,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好,你问。” 电话那旁,沈青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快要消失无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楹等得心跳都快停了,才终于听到沈青亭开了口。 他说:“谢楹,那个人说的话……我不相信,我可以当做他在胡言乱语,毕竟……毕竟,我认识你的时间比认识他的时间长多了。但我想问——” 沈青亭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想问,谢楹,你……你……” 话到嘴边,他又问不出口。 然而,他没有问出口的话,谢楹却是知道的。 “我……”谢楹清清嗓子,低声说,“沈青亭,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低低地说,胸腔里是无法形容的遗憾和阵痛。 “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电话那边,沈青亭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方才他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宿舍,根本顾不上捋顺这整件事情的奇怪之处,只一心想着赶紧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赶紧躲开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 然而,就在谢楹的电话打进来的那几秒钟内,沈青亭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并不相信那个Alpha所说的话,说到底,他和那个人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挑拨离间呢? 沈青亭不喜欢自己的事情当做别人的谈资,同样也不喜欢从他人那里听来别人的谈资。 只是那人说的话,让沈青亭意识到一件事。 ……谢楹的偏爱,竟连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来。这样明显的感情,会是在自己和谢见宁分手之后才产生的吗? 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沈青亭想了很多,想他和谢楹的第一次见面,想先前那两年里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想分手之后那人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谢楹托着他的后脑,强势地将信息素灌进自己口中。 想,谢楹抚摸着他的脸庞,眉目间似乎带着淡淡的无奈。 想,他说,你慢慢考虑,反正,他还能等。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今天之前,谢楹已经等了很久呢? 他无法将这样的问题直白地问出口,可谢楹却懂了。 他听到谢楹说:“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他想知道的问题得到了回答,可这个回答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纠结。 谢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和谢见宁谈恋爱的那两年呢? 还有…… 沈青亭不愿意这样揣测,可他完全无法抑制这样的念头不停向外冒出。 他想,先前,先前那些处处戳中他的小心思,那些惊喜、细心、体贴和温暖,都是……都是巧合吗?这又会不会是,他通过某个人的话语,而了解到的呢? 他心里多少相信着谢楹,他分明觉得谢楹不会是这样的人,可一旦联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又不可避免地觉得……难受。 于是他对谢楹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谢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应道“好”。 又过了好几分钟,谢楹突然说:“亭亭,你的花,还在我车上呢。” 沈青亭屏住呼吸。 “过两天、这两天我帮你养着,过两天再见面的时候,保证它还是现在的样子,”谢楹的声音完全哑了,短短几句话清了好几次嗓子,“好吗。”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眼眶阵阵酸涩。 他是真的喜欢那些花,也是真的……想和谢楹试试。 他抹了抹脸,说:“好,谢楹,那你一定帮我照顾好那几朵花,一朵都不许枯萎。” 谢楹说“好”。 “那就……先这样。”沈青亭轻声说,“让我想一想,我……” 谢楹轻声打断他:“如果我想拆散你们,我需要等到现在吗?” 沈青亭嘴唇一抖,心尖像被掐了一把。 “那两年里,我可以有很多次机会。”谢楹缓缓说道,“你是知道谢见宁的,如果我想使心眼,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如果我想拆散你们,我会等到现在吗?我会等到你被他辜负,才敢出手吗?” “沈青亭,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确实想过很多种办法让你注意我,让你在意我,让你……爱我,但这些都是在你分手之后。”谢楹说话的声音很轻,话语的重量却砸得沈青亭快要落泪,“找理由跟你见面是真的,误打误撞买了你喜欢的东西是真的,想要照顾你的心情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沈青亭,你可以相信我吗?”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眼角几乎快要渗出泪来。 他咬着自己的舌尖,按下鼻腔的阵阵酸涩,立刻说:“谢楹,那、那……那你可以,可以让那个人给我一个解释吗?” 沈青亭几乎不会对别人提出要求,他太被动了。可现在,就在这个夜晚,他带着眼睛里的点点水意向谢楹要求道:“我不相信他的话,可是我好在意,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说。谢楹,我想……”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四分,”谢楹冷静道,“明天晚上六点,我们见个面,我让他给你一个说法——” 说完这些,Alpha的声音难得有了些颤抖,他问:“……可以吗。” 沈青亭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说“好”。 挂断电话后,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画面还留在两人的聊天窗口,那里写着一句还没来得及发送的草稿。 沈青亭攥着手机放在胸前,心跳声砰砰作响。 他想,等明天、等明天解决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就…… 就告诉谢楹,自己考虑的结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楹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啊——距离抱得美好的老婆就差那么一步啦!!! 跟大家商量个事情。之前阳过之后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现在是即使每天更新3000也觉得吃力的程度。这篇文不会太长,所以我想了一下,之后想改成更二休一,把之后的部分写完。 感谢大家的支持QAQ 第33章 挂断电话后,谢楹在驾驶座上愣了好久。 他的脑袋也乱糟糟一片——明明不久前才亲过沈青亭的眼睛,怎么转眼间就…… 他一回想起沈青亭扭头离去的背影,就觉得心脏被揪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按按自己的胸口,平复了好久的心情,之后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他在给之前处理谢见宁和傅知颜那件事的律师打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听,那边声音乱糟糟的,接电话的人“喂喂”了两声,扯着嗓门道:“谢总,您找我?” 谢楹愣了一下,看看时间才想起今天是周五。他略带歉意地说:“忘了今天是周五了,打扰你一下。我想问问,之前我弟弟那个事情的情况。” 对面的律师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小谢先生的案子?结了呀,早就结了呀!还有什么问题吗?是傅知颜又来找麻烦了吗?” 谢楹:“……也不是,我就是想问问详细的情况。” “哦哦,谢总,那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回去之后把之前归档的文件调出来给您看。” 谢楹低声应了一句,说:“麻烦你了,大周末的还来打扰你。” 他叹了口气,脑袋靠在驾驶座上,语气带着无法忽视的疲惫:“Happy Friday,今天别折腾了,明天上午给我也行。” 那位律师本想说“好”,听到这话又迟疑了:“……我还是一会儿回家就给您吧,不折腾,应该的。Happy Friday谢总,那个……您没事吧?” 谢楹沉默了几秒,哑着嗓子回答道:“……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抬头看看后视镜,镜中的自己,连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了了。 后视镜里又映出了后座的那束花。谢楹伸手拿过,好几种不同品种的花束散发出各自不同的香味,那香味混合在一起也并不刺鼻。 只是,先前花香一直被谢楹信息素的味道盖过了,直到拿到手里,谢楹才闻到这股香味。 这几朵花被沈青亭细心养了两周。他每天都会仔细检查花枝是否需要修剪,有没有按时换水,这几束花被他养得漂漂亮亮。 谢楹抚摸着其中一朵的花瓣,恍惚间竟觉得那花瓣新鲜得像是仍带着水意。 谢楹心里难受,他把这花重新放回后排,又在车里呆坐了一会儿。 他趴在方向盘上,想得后脑隐隐作痛。 夜色逐渐深了,剧院的这群小艺术家们大多作息规律,没有什么精彩的夜生活。进入11点后,宿舍门口渐渐没了人声。 谢楹慢慢坐直身体,驱车离开。 他回到家中,打开那间上了锁的卧室——先前那两周,他没有主动提过这里,只在沈青亭疑惑地看向房门时含糊说了一句“太乱了”“没收拾”,勉强应付过去。 沈青亭是很有分寸感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便信以为真,从未有过怀疑。 谢楹打开房门,又拉开了紧闭的窗子透气。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去拿吸尘器和拖把,把这个房间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刚才回来的路上,谢楹做了一个决定。 明天……他要把这间卧室给沈青亭看。 除了这间卧室,还有那些被他藏在心里的,不想也不敢让沈青亭知道的秘密,他想在明天,向沈青亭和盘托出。 他习惯性地在心里打起了草稿,想了个开头后,又强迫自己赶紧停下。 ……他忽然有点后悔起之前自己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把戏了。 谢楹靠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想,如果在沈青亭才分手的时候就坦白地告诉他自己想追求他,如果早点告诉沈青亭这段感情埋了很久,如果…… 如果当初在那个路口,他来得及追上沈青亭的公交车,或许,后面很多事情都会和现在不同了。 他不再在心里假设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只在心里暗暗期盼,但愿这些被他藏起来的小秘密,不会再让沈青亭有所误解。 他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这家里似乎到处都还留着沈青亭住过的痕迹,甚至鼻间还能嗅到那股清淡幽雅的梅花香气。 可是…… 沈青亭,沈青亭。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说不相信傅知颜所说的,但……是不是也会为那些话伤心难过呢? 一想到这里,谢楹更加觉得无法呼吸。 他厌烦谢见宁做过的那些让沈青亭伤心难过的事,自己却又好像在犯同样的错误。 谢楹如梦初醒。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右手捏成拳头狠狠捶了一把沙发。 现在是沮丧的时候吗?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谢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个连误会都谈不上的小波折,至于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这三十年真是白活了。 沈青亭明显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感情,他话都说得那么明显了,自己居然还在这里矫情这么半天! 谢楹搓了搓脸,从沙发上站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刚刚那位律师的电话。 谢楹立刻接起:“喂?” “……”那律师愣了一下,“谢、谢总,我刚回家,找到那个案子的资料了,我发您微信啊。” 谢楹说:“好,太麻烦你了,周一请你喝咖啡。” “不用了,谢总。”那位律师犹豫着说,“您没事……就行。” 他这么一说,谢楹倒有点尴尬了:“……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他快速翻了一遍发来的那些资料,郑重说道:“资料我收到了,我看一下,谢谢你了。” 挂断电话后,谢楹快步走向书房打开了电脑。 再次从那些资料里抬起头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谢楹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肩膀,拿着换洗的衣物去冲了个澡。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继续搜索着什么。 几分钟后,他盯着电脑屏幕,微微皱起了眉头,又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之后他撑着下巴,嘴边终于牵起了一点明显的弧度。 *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谢楹终于见到了沈青亭——他拒绝了自己接送的提议,打车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沈青亭见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谢楹,你……” 他指指谢楹的眼下:“你熬夜了?黑眼圈好明显。” “……”谢楹无奈道,“你觉得我昨晚能睡着吗?” 沈青亭抿着嘴,低下了头:“不是说了吗,那个人说的话……我其实没有相信的。” 谢楹摇摇头,道:“不只是这个,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因为我们的事而伤心难过。” 沈青亭惊讶地抬起头。他看着面前的Alpha,视线在他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上扫了一眼。他咬着嘴唇,低声说:“谢楹,我昨天也想了很久,我……我有些话想说。等我搞清楚昨天的事情,我们聊一聊。” 谢楹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好”。 他们在这边小声地说着话时,傅知颜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在两人面前的座位坐下时,还表情夸张地说:“哎呀,大律师,昨晚没休息好?” 谢楹温和地笑道:“托你的福。” 傅知颜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看沈青亭:“小美人儿,谢大哥……把你哄好啦?” 谢楹啧了一声,刚想开口,沈青亭却按住了他的手。 “你之前见过我吗?”沈青亭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说,医院那次见面之前,你还见过我吗?” 傅知颜打了个响指,说:“你终于想起来啦!” 沈青亭并不记得,只是反复琢磨之下,只有这一种可能。 但昨晚,谢楹已经回想起了这件事。 工作的原因,谢楹对“识人”相当在行,然而明明见过傅知颜却完全没有印象,实在是因为…… 那时候,他太生气了。 那次见面,还是谢见宁捅的篓子。 那人不知道怎么,大晚上跑去酒吧喝酒,还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 酒吧里的服务生怎么都叫不醒他,最后把电话打到了他这儿。 谢楹满头黑线地过去捞人,结果在酒吧里还看到了沈青亭。 沈青亭一脸冷淡地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谢见宁在卡座上发着酒疯。 谢楹当时就黑了脸。 他很不客气地把谢见宁抬上车,路上才清楚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谢见宁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出来喝酒,结果被意外丢在了酒吧里。大家都喝多了,临走时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后来,酒吧的服务生用谢见宁的手机拨打了紧急联系人,把电话同时拨到了他和沈青亭两人这里。 谢楹怒不可遏,连拖着谢见宁离开时撞到了人都顾不上道歉。 至于那个撞到的人,就是傅知颜和他的男朋友。 这件事让谢楹气了很久。谢见宁心大,只看出来自家大哥生气,却完全没想过为什么。他躲得远远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那时候,谢楹也有过犹豫,只是…… 之后谢见宁老实了很久,和沈青亭的关系看起来也似乎有所缓和。 谢楹心里那一点点犹豫甚至没有化成具体的想法,就这样又被按了回去。 谢楹抢在傅知颜开口前简单讲述了这件事情,免得那人再不靠谱地添油加醋。 不过,傅知颜还是多说了一些。 “我呢,不小心看到了谢大哥黑沉沉的脸色,我当时就觉得好奇怪呀,谢小弟出来喝酒,就算喝得烂醉如泥,也不需要这么生气呀!后来我发现啊,谢大哥一看到你——”傅知颜表情无辜,桃花眼眨巴着看向沈青亭,“我发现!谢大哥一看你,表情就立刻变得好温柔哦!我一想呢,就明白了!原来啊,谢大哥喜欢自己弟弟的男朋友!” ……奇怪的是,说完这些,傅知颜的表情陡然变得冷漠,连说话时也不再掐着那副矫揉造作的嗓音。他神色阴冷,面上竟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我傅知颜,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躲在背后暗恋别人的人,我看见这种人就觉得恶心、反胃。” 盈满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只透着刺骨的寒冷和恨意,可那恨意分明又不是对着面前的两个人。 “在背后默默付出,觉得自己很伟大吗?在暗处保护暗恋的人?呵,觉得自己很深情吗?装给谁看呢。别在那儿装大情种了!恶心。” 说到这里,傅知颜的面容又重新变得温暖,他用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说:“不过,看到这样的人,我还是会出手帮忙啦!所以前阵子看到谢小弟的时候,我就——” 他啧啧摇头:“谢小弟真的禁不起一点点诱惑呀!” 话说到这里,事情的始末已经基本清晰了。 谢楹心里放心了不少——跟他猜的基本一样。 他无心去追究刚才傅知颜那些带着恶意的言语——他低头看看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抬起头,甚至冲傅知颜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好,谢谢你的解释,跟我猜的基本一样。” 说罢,又扭过头去看沈青亭:“小沈老师,你呢?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沈青亭不知道为什么谢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只是想了解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他也不想再继续面对傅知颜了——说不出原因,总之傅知颜这个人……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他摇摇头,说:“没有了。” 谢楹飞快地牵起他的手,低声对沈青亭说:“那我们走。” “账我已经结过了,等会儿餐上齐后你可以慢慢品尝。”谢楹笑着对傅知颜说,“顺便,傅知颜,我好像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了。” 说着,谢楹掏出手机,给怔愣的傅知颜看了一眼屏幕,说:“怎么形容呢,凑热闹看别人的乐子,确实蛮有意思的——薄华估计还有5分钟就到了,你是准备跑路,还是准备留下来等他,你自己决定吧。” 傅知颜的脸色在听到“薄华”这个名字时瞬间变得铁青。 然而谢楹已经无心再听这些了,他拉着沈青亭的手,轻巧离开。 沈青亭完全状况外。他一路懵懵地跟在谢楹身后上了车,坐进车里时他惊呼一声。 “傅、傅知颜!”他赶紧拽着谢楹的手,让他扭头看。 他们刚刚聊天的那家餐厅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背对着他们,沈青亭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能猜测这就是谢楹口中的薄华——应该也是上次出现在医院的另一个Alpha。 傅知颜仍然坐在座位上,他扭头看着窗外的人,神色冷淡。 那人冲他勾了勾手指,傅知颜却毫无动作。 之后…… 那人倒退了两步,一脚踢在傅知颜身旁的玻璃上! 沈青亭:“……” 他瞪圆了眼睛,紧张地揪着谢楹的衣服,焦急道:“报警吧!要不要报警?!” “……”谢楹也愣了半秒,他拍拍Omega的手背,安抚道,“别紧张,我报过警了。” 他感慨道:“……一个神经病一个疯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绝配了。” 他不再管这些,专心向沈青亭解释道:“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总之,两人应该是恋人,但好像又合不来。之前傅知颜离开海城,在世界各地转了很久,薄华一路追着,可每次都差一点,每次都没找到人。前几天傅知颜回了海城,然后……就遇到了我们。刚才我把傅知颜的行程发给了薄华,让他赶紧过来。” 沈青亭听得懵懵懂懂。他还是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没再动手,傅知颜已经从餐厅出来了,他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歪着头看向对面的人。 “看起来……应该不会出事吧。”谢楹说,“反正我报警了,不管这些了,我们先走。” 他犹豫着伸出手握住沈青亭,低声说:“今天是周六……你有什么安排吗?” 沈青亭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小声说:“……今天的安排,就是……就是现在这样。” 谢楹抓着他的手,几根手指依次扣进他的指缝。 他低声说:“那……现在去我家,好吗?” 他不想让沈青亭误会,急忙又说:“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沈青亭低着头,耳边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他小声问道:“是什么?” “……”谢楹把他的手扣得更紧,“我家里有一间……卧室,里面有些东西。还有……” 他说得很艰难:“……还有一些,想要告诉你的……秘密。” 沈青亭确实对那间紧闭着的卧室有过疑惑,只是并未多想。 他坐在谢楹的车上,短短的车程中,对于那间卧室里究竟藏着什么,他想象了很多种可能。 只是,当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整齐干净的房间而已。 他疑惑着走了进去,在看到墙角竖着的海报时愣住了。 “这是……?”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谢楹。 谢楹没回答,只低头摸了摸鼻子。 沈青亭犹豫着伸手摸了摸那一卷海报。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连带着纸张都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最外面的那张海报露出了一个角,沈青亭几乎只需要扫上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慢慢地把那一叠海报通通展开,一张一张地细细看去。 他的胸口忽然之间盈满了太多种情绪,酸涩、甜蜜、疑惑、惊讶…… 他回头看着谢楹,想要问个究竟,然而转过脸的时候,视线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一叠很眼熟的碟片。 他盯着那叠碟片,在心里默默数了几个数—— ……刚好就是,自己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参与过的表演的数量。 他咬着嘴唇,慢慢转身看向谢楹。 他仍然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需要问。 这是一间……装满了“沈青亭”的卧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其他的情绪渐渐地被酸涩挤走。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站在原地看着谢楹。 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谢楹先前只是沉默,然而看到沈青亭泛着水意的眼眶时,他忽然慌了。 他张张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 他朝沈青亭走来,指腹轻轻碰着Omega泛红的眼下。 “别哭,给你看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哭。”谢楹抚着他的脸,低声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你为我掉眼泪。” 说罢,他从身后拿出一支孔雀绣球。 浅蓝色的花瓣朵型饱满,温柔清雅,放在Omega白净的手掌里,衬得花更清丽,人也更优雅。 “刚才太着急,忘了给你。这是今天的……”谢楹攥紧沈青亭的手,抬头看着他,“……花,希望你能喜欢。” 沈青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眨眨眼睛,眼角的小小泪滴终于落下。 他伸手擦掉那一点泪渍,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 “我……很喜欢——” 话语里的尾音还没来得及说完,谢楹揽过他的腰,终于把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xql准备甜甜蜜蜜谈恋爱啦! 明天休息一天呀各位老板! 第34章 那只绣球被两人挤在中间,不小心掉到了地板上,可谁也没有空再分一点心思弯腰捡起它。 沈青亭被面前的Alpha紧紧搂在怀里,按在背上的力气重到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 他把脸埋在谢楹的肩膀上,偷偷用那人的衣服拭去眼角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谢楹的怀抱那么温暖,把沈青亭的心烫得暖呼呼的。 “谢楹……”沈青亭轻声叫他,手臂悄悄环上了Alpha的腰。 他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沈青亭的余光偷瞄着这房间里的一切——这些碟片、海报,一点点唤起了他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的回忆。 最开始,他也会珍藏着这些东西,当作是自己曾经参加过某个演出的纪念。后来,参与过的演出越来越多,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也越来越重要,可那些想要保存下什么的仪式感,反倒越来越弱了。 他收回视线,继续靠在谢楹的怀里。他又动动嘴唇,却依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沈青亭只轻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地问道:“……多久了?” 谢楹身体一僵。他慢慢松开手臂,转而按着沈青亭的肩膀。 他看着沈青亭,表情不算太自然,说:“这是……今天想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谢楹清清嗓子,说:“今天……今天把这些都告诉你。今天之后,我对你再没有保留了,不会再让昨天那种……荒唐事,惹你不高兴了。” 谢楹看上去浑身不自在。他扫了一圈房间里的东西,最终把视线定格在那盘碟片上。 他拉着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走过去,把最下面的一张碟片取了出来。 是沈青亭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参演的第一部 演出。 他出场的时间很短,在海报上只能站在最边缘的角落,小小地露出一点点脸蛋。 谢楹冲他挥着手里的东西,轻声征求他的意见:“可以播放吗?” 沈青亭不太习惯回看自己的演出,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可现在,他也不想拒绝谢楹的提议,便点了点头,轻声同意说“好”。 投屏亮起后,房间里的灯光自动灭了。 谢楹走到沈青亭身旁坐下,又一次观看起这部不知看了多少次的舞剧。 “沈青亭——” 被叫到名字的人扭过头来静静看他。 身旁Alpha的脸庞在屏幕亮亮灭灭的灯光里依然无比清晰,他的双眼专注地盯着屏幕,嘴角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浅笑意。 沈青亭眨眨眼睛,轻声应了一句:“嗯。” 谢楹笑了,他侧过脸,伸手碰碰沈青亭的鼻子。之后又回过头去看看屏幕,像是在对比着这两年时间里,沈青亭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真是的,”谢楹摇摇头,表情像是在苦恼,又像是不服气,“怎么两年时间过去了,小沈老师一点都没有变化啊。” 沈青亭仍然不习惯这样直白的赞美。他抿着嘴,不再看谢楹,只小声说:“那时候脸上更胖一点……” 谢楹:“我可看不出来,我觉得和现在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扭头看着沈青亭,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片刻之后他说:“反正,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样了。” 沈青亭心跳漏了一拍。 黑暗的房间看不清面容,他却能清晰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不断变烫。 谢楹在这时用力扣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屏幕里,舞剧已经正式开始。谢楹调低了音量,就着舞剧悠扬的音乐,缓缓开了口。 “这部剧驻演的时候,我的工作刚好处于一个不太顺利的阶段。很烦躁。机缘巧合之下,我去看了这场演出。” 谢楹缓缓说着,伸手指了指屏幕,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出一个日期。 “应该是这一天。” 谢楹浅浅笑着,继续说:“就挺巧合的,我那天……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朋友的聊天,可能你不记得。总之那时候,我只听到那么简单几句话,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很糟糕。可后来,我在舞台上再看到你的时候,你那么明媚,那么耀眼。” 他按了两下遥控器,把音量恢复正常,又拉到沈青亭出场的部分——这是沈青亭参加的第一场演出,意义重大,可真要让沈青亭说出他第一次出场的时间,他真的不一定能回答出来。 两人安静地看着屏幕。屏幕中,沈青亭牵着男搭档的手下台时,谢楹才重新把音量调低。 “……你在舞台上,根本不会知道,”谢楹轻声开口,“你出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地赞叹。” 说着,他稍稍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的Omega。 那人垂着头,几缕碎发遮挡着他的眉目,谢楹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不停颤抖着。 他忍住想碰碰那里的冲动,只扣住了沈青亭的手腕,继续说道:“后来,那天的表演结束之后,我又遇到你了。” 沈青亭惊讶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 谢楹嘴角笑意扩大:“很巧合是不是?有时回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有缘分。当时,有一位行动不方便的老人要上车,你帮了忙之后,直接被司机载走了。后来你中途下车,又回来等正确的那班车次。你还记得吗?” 沈青亭的脸色唰地红了:“……不记得。” 谢楹:“那就是记得。” 沈青亭:“……” 谢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像是真的陷入了那时候的回忆中。他越想越觉得好笑,几乎快要笑出声音。 但短暂地笑过之后,谢楹又变得怅然。 “老实说,我很少想这些。我几乎不会去回想过去的事,是遗憾是后悔,是荣耀还是成就,总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去想那些,都没有用。但是……” 谢楹睁开双眼。他就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有时我会想,如果那时候……” 他没有说完寓.,只是长久地沉默着。 屏幕上的舞剧已经播放到了尾声,房间的灯光逐渐恢复正常。 谢楹终于看清了沈青亭的表情,也看清了他泛红的眼皮和微微耷拉着的眼角。 他在心里无奈地想,怎么又惹沈青亭哭了。 谢楹微微起身,凑到沈青亭面前,他用手掌扣住Omega的后脑,摸着他顺滑柔软的头发,低声说:“……亭亭,别哭,你别哭。” 谢楹不说这话,沈青亭只觉得眼睛泛酸,听到这话之后,聚在眼睛里的点点水意反倒凝成了小颗的眼泪轻轻滚落。 谢楹像是叹了口气,空气里忽然泛起了火绒的味道。紧接着,干燥的唇印在了沈青亭的眼下。 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羽毛般的吻又依次落在他的眼皮和脸颊上。 谢楹轻柔吻去他的泪水,亲吻掠过的地方,像是也泛起了燃烧的灼热。 那吻最后落在了沈青亭的嘴角。苦涩的眼泪早就蒸干,落到Omega嘴唇的,只剩下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这个吻并不深入,包含着的情意却那样明显又浓重,几乎快要把沈青亭淹没。 沈青亭闭着眼睛,睫毛簌簌颤抖,像是连这样温柔的亲吻都无法承受。 他的手原本拽着谢楹的衣角,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环住了那人的腰。 浅浅的亲吻结束后,沈青亭的身体几乎瘫倒在谢楹怀里,鼻间温热的呼吸全都洒在那人的颈窝。 谢楹低头吻着他的头顶,收紧手臂让他紧紧贴在怀中。 过了许久,谢楹低声说:“最后一件想告诉你的,是……” 沈青亭悄悄抬起眼睛。他只能看到谢楹绷起的嘴角,便又重新窝了回去,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以前,谢见宁提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几分钟后,谢楹轻声开口说道,“我不喜欢听这些,也根本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想说,我没有从他嘴里打听过关于你的事情,任何一次都没有。” 沈青亭愣了一下。 他轻轻推了推谢楹,想从那人的怀里退开,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你和谁在一起,那是你的决定。你们分手,那是别人做错了事情、是你们不合适。现在你单身,那我就追求你。”谢楹的双手从后面扣住沈青亭的肩膀,几乎把他整个人锁在怀里,“做别的事情,我处心积虑,走一步打算十步。但跟你相关的事情,我……” 谢楹喉结一滚。他松开手臂上的力气,拉着沈青亭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跟你有关的事情,我用的都是一百分的真心。”谢楹用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后脑,低声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些,除了这些之外,再没有别的瞒着你的事情了。” 他苦笑着说:“我也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我也有……想自己藏起来的事情,总觉得说这些很丢脸。但,我还是告诉你,我想对你……毫无保留。” 手掌下面,谢楹的心跳声格外清晰,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也震得沈青亭肌肤发麻。 他攀着Alpha的肩膀,手指蜷缩着抓紧他胸口的衣服,把平整的衬衫都揪出了几道褶皱。 沈青亭的指腹蹭着那点不平整的地方,手指慢慢挪到了谢楹的肩膀。他用力抱住谢楹,把他肩膀的衣服也抓皱了。 他把脸扣在谢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谢楹,我……我也有些话想告诉你。” 沈青亭的双手拥得更加用力,把自己整个埋进谢楹胸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谢楹,我……” 他在谢楹的衣服上用力蹭蹭眼睛,继续说:“……不要和别人抱怨我,不要和别人议论我。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我……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毫无保留,不要当面迁就,背后又觉得烦。不要……装作不在意。”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说完这些后不得不停下来好好喘口气。 再抬起头时,沈青亭的眼眶果然又红了。他看着谢楹,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向别人提出这么多要求,心里却对谢楹是否能做到充满了信心。 谢楹捧着他的脸,再次吻上他的眼睛。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被小心吮掉,谢楹双手拖着沈青亭的腰,稍一用力将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碰着沈青亭的嘴唇,说话的声音很轻又无比郑重。 “我绝不会和别人抱怨你,也不会去听别人口中描述的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他牵起Omega的手,放在嘴边小心吻着,“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对对方再无保留,好吗?” 沈青亭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凑过去亲亲谢楹的嘴角,带着明显的鼻音说:“好。” 这一下碰得有点猛,撞得沈青亭头晕眼花。然而下一刻,谢楹按着他的背贴紧自己,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再也没有先前的轻柔,谢楹凶狠地掠夺着他口中的空气,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沈青亭晕乎乎地被推倒在沙发上,鼻间尽是火绒燃烧的味道。 唇齿缠绵间,他恍惚听到谢楹在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他好像在说,亭亭,我好爱你。 第35章 谢楹的信息素几乎快把整个房间都点着了。 沈青亭耳边的碎发都被打湿了,他自己都无法分辨那些是眼角渗出的小泪花,还是潮热逼出的汗水,只知道那点水意很快便被谢楹吻掉,又覆上新的热度。 他抱紧谢楹的脖子,嘴唇哆嗦着偷偷亲他的下巴。 谢楹立刻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偏过头来和他接吻。 松松绑在头发上的皮筋被Alpha一把扯开,柔顺的头发散在沙发上,黑色的发丝衬着沈青亭微红的眼角和嘴唇,过于鲜明的对比又让谢楹看得心痒。 他捏着沈青亭的下巴,叼着Omega红肿的嘴唇,含糊地说:“小沈老师,真漂亮啊。”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夸奖,沈青亭还是觉得羞涩。他的喉咙里漏出一声小小的气音,分不清是呻/吟还是浅浅的喘/息。 谢楹动作一顿—— 他直起身子从沙发上坐起,两只手撑在沈青亭的手臂旁。他低着头,垂眼看着Omega的脸。 沈青亭的眸子泛着水意,红晕从耳垂一直扩散到了脸颊。他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脑后,偏偏又有几根发丝贴在前额。 他看着谢楹,眼中有忐忑,有不安,有羞涩也有故作镇定,只是唯独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谢楹定定看了他许久,久到胸腔里像烧了一把火。 自从分化之后,这信息素的味道就一直陪伴着他。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在这个夜晚,他竟然觉得自己的信息素炎热到快要无法忍受。 谢楹伸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用眼神寻求着沈青亭的同意。 “……可以吗?” 早就皱成一团的衬衫被他丢下沙发,谢楹重新抚上沈青亭的脸庞,轻声问道:“……可以吗。” 沈青亭垂着眼睛,视线躲避着Alpha的询问。 他的脸上同样快要烧起来了,想躲进谢楹的怀里,手上碰到的赤/裸皮肤又让他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谢楹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他执起沈青亭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肩膀,半搂半抱将人抱起坐在自己面前,低声说:“小沈老师,真可爱呀。” 沈青亭扭过头去不去看他,侧脸压在谢楹的肩膀上,温度高得无法忽视。 谢楹闷声笑了一会儿,不再继续逗弄脸皮薄的Omega。他把沈青亭从自己肩膀上挪开,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两人额头对着额头,偶尔碰一碰嘴唇,再交换一个甜蜜的吻。 不知不觉地,沈青亭的双手终于重新抱紧面前的Alpha,他坐在谢楹的腿上,两条腿轻轻地环着Alpha精瘦的腰。 谢楹依然不间断地亲吻着他的眼角和脸颊。他揉着沈青亭的耳垂,低声问:“会做吗?” 怀里的身体悄悄僵硬了一下。 谢楹以为沈青亭又在害羞,伸手把人从怀里捞起来,笑着说:“躲什么?” 沈青亭犹豫半秒,脸上变得更红。他的眼睛飘忽着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面前的谢楹,两只手也尴尬地搓着手指。 沈青亭咬着嘴唇,声如蚊蚋:“……不会。” 谢楹的呼吸停了一拍——原本只是调/情一般的一个问句,没想到竟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认真回答。 谢楹嘴唇动了动,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别人,说出口的问话却根本不听大脑的使唤。 他捏着沈青亭的下巴,声音有点沙哑:“‘不会’是什么意思……?没和……做过吗?” 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要提起那个名字。 沈青亭依然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只是握住了捏在下巴上的手腕。他把手指塞进谢楹的掌心,轻声说了两个字。 “……不想。” 谢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两个字,快把他的耳朵烧起来了。 谢楹松开了手——沈青亭的下巴已经被他捏出了一个明显的红印。 他用指腹摩挲着那里,又把那片红印晕得越来越大。 沈青亭不知是痛是羞,握着他的手腕都更用力了。他的眼角微微耷着,眼眶的红意和水意半分都没有褪去。 谢楹揉着他的嘴角,哑着嗓子问道:“不想和他,但是可以和我——是,这个意思吗?” 沈青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指蹭着谢楹的腕骨,靠在他腰间的膝盖轻轻蹭了蹭。 最后一点点理智随着沈青亭的这个动作消失殆尽,谢楹凶狠地碾过他的唇,将Omega牢牢箍在怀中。 * 第二天早上,先醒来的是沈青亭——说早上也不算准确,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他懊恼地起身,只是还没坐起,就被揽在腰间的手臂拽了回去。 谢楹搂得很紧,睡梦里也不松开半分力气。 沈青亭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半躺在床头,他扭头看看身旁的Alpha,心里满满涨涨的。 昨晚,他和谢楹…… 沈青亭咬着嘴唇,想到昨晚的种种依然觉得脸红不已。 他重新倒回床上,闭着眼睛躺在一旁。 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沈青亭悄悄睁开眼睛,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谢楹真的还在睡后,他小心搬开谢楹架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换了个姿势钻进Alpha的怀里。 之后,再把谢楹的手放到自己背上。 他像树袋熊一样窝在谢楹的怀里。 他的侧脸枕着谢楹的肩膀,紧紧相贴的皮肤温度越来越高,沈青亭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懊恼地皱着眉头,双眼越闭越紧。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可是像现在这样躲在谢楹怀里,他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折腾的动静太大了,谢楹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几点了?”刚睡醒的Alpha声音带着明显的哑意,他清清嗓子,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 这人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前还在心里纠结了半秒——沈青亭乖乖窝在他怀里,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松手。于是他换了个方向,手伸到沈青亭那边的床头柜,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了。 谢楹依然牢牢抱着怀里的人,伸手按亮了沈青亭的屏幕。 沈青亭的手机和他的生活一样简单,锁屏界面除了时间和天气,再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 “十点了啊,这么晚了。”谢楹把手机扔回去,又重新手脚并用地揽住沈青亭,含糊着说,“小沈老师,可以再陪我睡一会儿吗?我们老年人,连熬两个晚上,需要补眠了。” 这话……半真半假吧。前一天为了搞清楚傅知颜那件事,谢楹几乎熬了个通宵;昨天又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特别是—— 忍住想要就这样标记沈青亭的念头,是最耗心力的。 昨晚到最后,谢楹已经撕下了Omega后颈的抑制贴。他的唇贴着那片白皙柔软的皮肤,犬牙尖就戳在沈青亭的脖子上。 但最后,谢楹只咬破了自己的嘴。 不过…… “算了,我还是起来吧。”谢楹无奈地说。 沈青亭的气息过于甜蜜了,对于晨起的Alpha来说,这气息反而成了最无法容忍的“负担”。 简单洗漱过后,谢楹去冲了两杯麦片,沈青亭则去洗头发——小沈老师偶像包袱重得很,早晚都要洗一次头发才行。 洗过澡后,沈青亭坐在床边,手里捧着谢楹冲好的麦片,乖乖让谢楹摆弄他的头发。 ……谢楹还是没有吹风机,只好手动用大毛巾吸干他头发上的水渍。 必须得买个吹风机了,谢楹在心里盘算着。 沈青亭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麦片,忽然出声说道:“我过两天可能会去剪头发,大概剪到……” 他用右手比划了一下,说:“就剪到普通男生头发的长度。” 谢楹“嗯”了一声,问道:“因为演出?” “对,”沈青亭点头,“我昨天去了一趟剧院,见到舞蹈老师了。他说,这次的角色就是个普通男孩,要剪成短发。” 谢楹摸摸他的头发,见干得差不多了,便把毛巾丢到一旁,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脚还是要小心,训练一点一点来,不要等到不舒服了才停下,知道吗?” 谢楹拖过沈青亭那只扭伤了的脚,低声叮嘱他。 脚踝上的淤青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极不明显的青黄。 谢楹把沈青亭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处。肌肤的触感细腻光滑,水温留下的点点热度又在刺激着谢楹的神经。 沈青亭依然没有换洗的衣服,他又换上了谢楹的衬衫,肩膀的布料被头发上的水珠浸得微微透明。 谢楹清了清嗓子,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小沈老师,以后在我这儿放几件衣服吧……我真是受不了了。” 沈青亭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又把衣服的下摆拽拽好,红着耳朵,小声应了一句。 谢楹的手撑在床上,看他这副样子又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他凑过去,亲亲沈青亭的嘴唇。 这一天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两个人没做什么特别的,只窝在那间卧室里,挑了几场演出慢慢看着。 后来,沈青亭又说起了接下来的演出。 “可能不是太重要的角色,”沈青亭说,“老师也希望我先养伤。但是……” 沈青亭苦恼地说:“空白时间太多,再上舞台时容易紧张。而且,没有演出的压迫感,练习也容易疏忽。还有就是……” 沈青亭眨眨眼睛,小声说:“没有演出,就只能拿基础工资。” 谢楹笑得发抖:“最后这一点不用担心。” 沈青亭抿着唇看他,没再说话。 那晚沈青亭回去之前,要走了自己第一场演出的海报和光盘。 “可以给我吗,谢楹?”沈青亭问得认真,“参与的第一个演出,感觉挺需要留下点东西当做纪念的。” “当然可以。”谢楹说着,返回卧室翻找出她想要的东西,递了过去,“不过,这个光盘……” 谢楹欲言又止。 这第一场演出,不仅对沈青亭意义重大,对谢楹来说也格外有分量。这两年里,他看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场演出了。 舞台上的沈青亭,再看多少遍都让他深深动心。 看来看去,这个光盘的盒子都裂了。 “你们这个光盘的质量真的不怎么好。”谢楹尴尬地倒打一耙,“我都没动过几次,它就裂成两半儿了。” 沈青亭忍着笑,说:“没关系。” 他把光盘和海报小心收好,又解释道:“本来,这些东西我也有的,只是……这一场结束之后,有个一起演出的朋友离开了,我就把我的海报和光盘送给他当作纪念了。” 他腼腆地笑笑,继续说:“之前觉得好遗憾,现在……还好有你,谢楹,这个遗憾可以补上了。” 谢楹也笑了笑,揉乱了他的头发。 * 出门之前,谢楹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哎哟上了。 “从我这儿走了第一次,现在又要走第二次。”谢楹半躺在沙发上不肯动,“小沈老师,你好残忍啊。” 沈青亭过去拉他的手,想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 他毕竟脚伤刚好,谢楹心里担心,便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克制着力气压在他的背上,继续耍赖道:“小沈老师,今天除了我家的门,你得做点什么补偿我。” 沈青亭说不过他,笑着咬紧嘴唇不回答。 谢楹双手从他胸前揽过,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怎么补偿呢?啊我想到了!小沈老师,明天去约会吧!” 他打了个响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明天去约会吧!” 沈青亭红着脸低下头,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他小声回应了一句“嗯”,又担心谢楹没有听到,连忙抬头去看他。 面前的Alpha却在这时微微低头吻住了他。 浅浅的亲吻一触即分,谢楹蹭蹭他的鼻子,说:“那,明天见。” 送沈青亭回到宿舍后,谢楹又像变魔法一样掏出一束茉莉。 沈青亭疑惑地问:“你都藏在哪儿?我怎么都没看到。” 谢楹故作神秘:“我有魔法口袋。” 沈青亭受不了地摇了摇头,说:“你好幼稚。” 谢楹笑了。 他把这束茉莉放到沈青亭怀里,又用手指碰了碰洁白的花瓣。 “买束茉莉,讨个好彩头,”谢楹摸着沈青亭的耳朵,笑得温柔,“小沈老师这辈子都别离开我。” 沈青亭咬着嘴唇看他,脸颊抿出了小小的酒窝。他伸手碰碰谢楹的腕骨,低声回答了一句“好”。 走上宿舍楼的楼梯后,沈青亭从二楼的小窗户挥了挥手,冲谢楹告别。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谢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前一日他刻意避开了谢楹的消息,这一日他们又腻在一起,沈青亭都忘了,自己在和谢楹的对话框里还留下了一句草稿。 【谢谢你,愿意忍耐我。】 沈青亭曾经想把这句话当作对谢楹的回应,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他没来得及发出去。 这个时候,谢楹却说……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 沈青亭低头看着屏幕上这两句这样相似的话语,看着看着眼睛又有些发热。 他删掉自己写下的草稿,思来想去却又不知该回复些什么。 他看向窗外,谢楹朦胧的身影又像是带着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笑意。 他抹抹眼睛,低头回复了一个表情,一只带着笑容的小兔子。 他举着手机,朝谢楹的方向挥挥手。 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谢楹的回复。 一只张开双手要抱抱的小熊。 沈青亭把手机贴在胸口,全身都暖洋洋的。 作者有话要说: xql要去约会啦! 第36章 回到宿舍后,沈青亭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温星抱着双臂,笑眯眯站在门口等他。 “……”沈青亭欲盖弥彰地把手里的茉莉藏到身后,飘忽的视线带着慌张,“温、温星,大晚上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温星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说:“啊——我以为哪里着火了,好可怕哦,就说出来看看。没想到外面没有着火,只有一个带着陌生气味的熟悉Omega。” 沈青亭:“……” 在家说不过温星,出门说不过谢楹,沈青亭在心里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无奈。 他挤开温星的身体,把手里的花束和光盘放下,尴尬道:“我……昨天……” 温星凑到他身边作西子捧心状,悲伤道:“亭亭,你昨晚夜不归宿,我好担心哦,我差点报警了。” 沈青亭很想说“你这么担心也没有主动问我”,可又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这样说了,温星肯定会继续打趣自己。他权衡一番,决定还是不要和温星斗嘴,便老实地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花,不再说话。 可温星还是不肯放过他:“哎呀呀呀,宿舍里的花都没有瓶子放了。” 沈青亭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口了,耳朵也在发着烫。他朝温星摆摆手,小声求饶:“……温星。” 温星得意地哼了一声,不再调侃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坐到自己的床上,说:“我看啊,这个帅哥靠谱!” 心里多少知道这是温星的客套话,可听到这句赞美谢楹的客套话,沈青亭心里还是开心。他把海报和光盘收好,特别小声地附和了一句“嗯”。 和温星简单聊了几句天后,谢楹的消息又发来了。 谢楹到家了。他发了条语音,说:“小沈老师,明天你要去剧院吧?下午什么时候开始有空呢?” 沈青亭回答道:“这两天在做恢复训练,应该不会太晚,可能四点多就结束了。” 谢楹“啊”了一声,又回复道:“可我五点半才下班——小沈老师,那,你等我一会儿?我从律所过去剧院,大概二十分钟,可能六点左右到。” 沈青亭眨眨眼睛,把这句语音反复听了好几遍,甚至还转换成了文字——当然不是因为没听懂或者真的想多听几次,主要是…… 他有想要回复谢楹的话,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情急之下,只能用重复听着谢楹的语音来掩盖自己的慌张和……那一点点羞怯。 他几次把手机举到了嘴边,磕巴着说了几个字后又匆匆取消。 反复几次之后,沈青亭干巴巴地回复说:“明天……我这边结束之后,会先回宿舍,要不然你来宿舍吧,我们再……一起出去……”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恨不得闭着眼睛把这段话发出去。 温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面前,两只手捧着脸,表情浮夸地看着他。 沈青亭:“……” 他艰难地避开温星八卦的眼神,小声说:“我要去洗澡了!” 不过,能逃进浴室躲开温星的揶揄,可躲不掉心里那点奇怪的甜蜜。 沈青亭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尾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脸颊的小酒窝也越来越明显。 他抓了一把头发——皮筋昨晚被谢楹弄掉了,一直都没找到。 沈青亭梳着自己的头发,忽然间又发现…… 耳垂空荡荡的。 耳钉好像也落在谢楹那里了。 他凑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左边的耳垂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耳钉不比皮筋——皮筋掉了就算了,耳钉还是有点贵重的,又陪了沈青亭这么多年,他有点舍不得。 吹头发的时候沈青亭一直回想着耳钉会掉到哪里,想着想着,脸上又开始泛红。 他想起来了。 昨晚……昨晚,谢楹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问他这对耳洞是什么时候打的。 他说:“看你第一次演出时还没有呢。” 那时,沈青亭正侧躺在床上平复呼吸,听到谢楹的问话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谢楹笑着握过他的手,放在嘴边浅浅一吻,又帮他摘了耳钉放在一旁,再一次俯身过来叼住了他的唇。 再之后的事情就不能回想了。 沈青亭赶紧停下思绪,用手拍拍脸想要清醒一下,然而泡过同样温度热水的手指,却远远没有脸颊那样滚烫。 沈青亭捂了一把脸,心里的羞赧快要冲破喉咙。他赶紧吹干头发,逃离浴室这个闷热又让人窒息的地方。 只是,沈青亭又心知肚明,闷热又让人窒息的,绝不是带着水气的浴室。 回到房间后,沈青亭刚好看到手机屏幕亮了。 ……还是谢楹。 谢楹只发了两个字,很简单,却足够让沈青亭的脸蛋再次热到快要爆炸。 -【想你】 沈青亭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机锁了屏放进怀里。 心跳声砰砰作响,震得沈青亭几乎快要拿不住手机。 谢楹偏在这时候又发了新的消息。 -【明天晚上才去约会,可是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小沈老师,就是想你】 沈青亭抱着手机坐在床上,拇指反复摩挲着手机的边框。 他在对话框里按了又按,却始终没能回复些什么。 该怎么回复呢?沈青亭绞尽脑汁。 他红着脸,输入了“我也想”,又立刻删掉——连最后那个“你”字都没好意思打出来。 还在纠结怎么回复谢楹时,对面又发来了新消息。 是一个地址。 谢楹问:【明晚吃这个,怎么样?】 沈青亭点进去一看——一家轻食餐厅。 他咬着嘴唇笑了笑,回复道【好】。 屏幕顶端短暂地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谢楹很快回复了一个字。 -【啧】 不满的情绪快要冲出屏幕了。 他又把刚才发的那条【想你】引用出来,同时回复了一个句号,以表达自己的无语。 沈青亭:“!!!” 他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谢楹还在问:【小沈老师,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还发了一个哭泣的小表情——就是他们律所自制的那个面带菜色的可怜打工小人儿。估计是实在没有适配的表情,这个表情里的小人儿一边哭一边还在看着电脑工作。 沈青亭看了一眼,被丑笑了。 他把头顶的被子蒙得更严实,给谢楹回复了几个字:【……不是……】 谢楹:【不是什么?】 沈青亭艰难道:【……就,不是……】 这一次,谢楹隔了好几秒都没回复。 沈青亭懊恼地把手机放在旁边,脑袋里都能想象出屏幕那旁谢楹偷摸着笑的可恶模样。 他戳了戳屏幕,不服气地鼓着脸。 又过了几秒钟,手机再次亮起。 谢楹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说:【不逗你了,早点睡吧。明天见。】 比起那个抱抱的表情,“明天见”这三个字反而更能戳中沈青亭柔软的心。 他把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屏幕自动灭掉。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自己躺到枕头上,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明天见”。 “亭亭——”温星忽然出声叫他。 沈青亭吓了一跳,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温星盘腿坐在床上,正伸着脖子看他,幽幽问道:“你还能呼吸吗?” 沈青亭:“……” 他拢拢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重新倒回床上,既不看温星,也不去回答他的揶揄。 温星见状,又笑着打趣了几句,之后跳下床去关了房间的灯。 眼前的景象暗了,沈青亭的睡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到来。他睁着眼睛,明明也没想什么,可就是睡不着。 巧得很,温星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他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出声叫沈青亭。 “亭亭,你睡了吗?” 沈青亭应了一声,说:“没有,你怎么也没睡?” 温星那边传来了一点点床单与被子的摩擦声,他从床上坐起来,小声说:“我有点睡不着,亭亭,我们说说话,好吗?” 沈青亭:“好。” 房间依然黑着,温星酝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打趣。 他挺认真地说:“亭亭,玩笑归玩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你不习惯听别人说。所以我特别纠结,但……今天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我就说一点点,你随便听听。” 沈青亭稍稍起身,朝温星的方向看去。黑暗中,温星的轮廓没那么清晰,可他话语里的认真,却是一点不落地传到了沈青亭心里。 他说:“亭亭,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吧,总之,那时候我好担心你呀。后来……嘿嘿,你回来的这两天,我又觉得你振作起来了!” 温星说着说着,嗓门又变大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小点声哦……反正,就是好为你高兴,亭亭,我就是想说,看到你现在这么快乐,我觉得好棒哦。以后……不要为其他事情伤心啦,我希望你一直都像今天一样快乐。” 沈青亭听得眼眶泛红。他眨眨眼睛,庆幸房间里灭了灯——庆幸过后他才恍然大悟,关了灯之后才和他说这些,又何尝不是温星的体贴呢? 他悄悄吸了一口气,小声说:“谢谢你,温星……” 可除了“谢谢”,他又不知还能说什么,最终,沈青亭只能沮丧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确实好多了。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这些。” 沈青亭艰难地说:“总之,我……” 温星笑着打断他:“亭亭,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呢,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和好室友的!哎不过……” 他又拉长声音,夸张说道:“亭亭,你是不是不久之后就要搬出去了呀?我要一个人独守空闺了吗?” “……”沈青亭躺回床上,重新把被子拉过头顶,闷声说道,“没、没有这回事……” “那位帅哥,一定是个靠谱的人。”沉默半晌后,温星又正经起来,“亭亭,这一次,一定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这些,温星那边就没了动静。又过了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睡着了。 沈青亭却依然毫无睡意。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他确实经历了太多。 和初恋平淡的感情以一种极度丢脸的方式结束,同剧组前辈的又一次离开,那些无形之中施加给自己的期盼和压力,甚至还不小心扭伤了脚……回想起来,这一个月的时间,期盼着平淡生活的沈青亭,似乎一直在经历一些不平淡的事。 后来……后来呢? 沈青亭抿着嘴,悄悄笑了。 后来,他又坚定了继续跳舞的想法,养好了伤也恢复了训练,即将开始的新演出中应该也会有他的角色。 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感情也…… 他又谈恋爱了。 沈青亭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他在一片漆黑中按亮手机,花了好长时间说服自己,按下心里的羞怯,给谢楹发了四个字。 -【我也想你】 标点符号都顾不上打,沈青亭闭着眼睛,咬咬牙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两秒钟后,谢楹回复了一句语音。 “嗯,我也想你,宝贝。” 第37章 第二天一早,沈青亭就去了剧院。 他有两周多没来练习了,大家都很关心。他才刚走进练习教室就被团团围住。 “亭亭,你没事吧?听说你脚伤了。” “扭伤要小心恢复哦,最近都不要练得太猛啦!” “可以恢复练习了吗?医生说可以哦?不要硬来啊!” 沈青亭手脚僵硬,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一回复着他们的关心。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正在接听一通电话。 坐班车去艺术剧院的途中,谢楹忽然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沈青亭疑惑地说:“没有什么情况啊。” 谢楹:“你这么久没出现,今天过去,他们肯定会关心你。” “……”沈青亭愣住了,“啊,那……” 谢楹笑着安抚道:“你别紧张,这一次大家注意到你呢,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你了,而且你之前又受伤了,大家肯定会多关心一下你的伤势。不要怕别人的注视,” 谢楹停顿了几秒,温声说道:“沈青亭,你这么优秀,本来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知道吗?” 走进教室后,这通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沈青亭依然不习惯被人围在中间,可面前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却也没再让他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了。 他握着手机,这通没有断开的电话,好像能够给他无限的勇气。 沈青亭张张嘴,小声说了一点最重要的老实话:“我……这个月老是请假,又、又没什么演出,再不回来,这个月工资都拿不到了……” 那几人笑哈哈地散开,嚷嚷着说:“咱们剧院演出这么多,别怕拿不到钱。” 沈青亭抽空瞥了一眼手机——谢楹已经悄悄挂断了。 他想着谢楹说的,“你本来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努力让自己适应那些带着善意的关注。 只是他仍然不能这样快地就习惯,他摸摸鼻子,笑着迎上那些人的目光。 * 前阵子,剧院来了位性子很活泼的Omega,就在舞蹈部门。 他很自来熟地推着沈青亭的后背,带他走向角落大家放衣服包包的地方,说:“老师改了一些编舞,他有没有发给你?如果没发你,那我给你哦!” 其实是发了的——他们的舞蹈老师很喜欢沈青亭,更改编舞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落下他,但…… 沈青亭没有拒绝。他抿着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那个Omega说:“我也不知道老师发给我的是不是最新的编舞,麻烦你再给我传一遍吧。” “好好好!”那人小跑着去角落扒拉自己的衣服口袋,找到手机后又小跑着回到沈青亭旁边,说,“那我们先加个微信……” * 这一天的练习负担不大,下午老师也过来了,跟他们详细讲了这次演出的选拔标准和考试时间。沈青亭听得认真,很郑重地在备忘录里记录下时间,决定周末的时候再去医院找医生咨询一下,看自己究竟能把训练恢复到什么程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老师把他打发走了:“回去休息吧,今天先到这里,脚才刚好,不用这么急着练习。” 沈青亭也没推辞:“谢谢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青亭也有点私心——他想早点回宿舍,他想…… 和谢楹的第一次约会,多少还是要正式对待吧。 沈青亭匆匆回到宿舍,洗了澡也洗了头发,甚至久违地用吹风机简单吹了一个造型。 过肩的长发吹得蓬松极了,发尾卷着小小的弧度,沈青亭用手梳着头发,仔细扎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头。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太过刻意,可手还是很诚实地摸向抽屉,从首饰盒里翻出一副耳钉,仔细戴在耳朵上。 还找了一件不常穿的衬衫——一件薄荷绿色的宽松衬衫。 尖尖的领口冲淡了衬衫带来的沉闷感,薄荷绿的颜色又减轻了过于正式的隆重感。 把自己从头到尾好好收拾了一番后,沈青亭满脸通红地站在全身镜前面左右看看——他也搞不懂自己瞎折腾这么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反正,总之…… 就是想再好看一点。 他尴尬地对着镜子摸摸耳朵,手指离开的时候,也带动了那条长长的耳线。 * ……在为约会做准备的,当然不止沈青亭一人。 下班时,谢楹去更衣室换了一身衣服。 职业原因,这么多年来,谢楹身上几乎没出现过衬衫之外的上衣,但…… 小沈老师那么年轻那么青春,自己总是穿得这样老气沉沉,实在不好。 于是谢楹连夜买了一件短袖,精挑细选了一件看上去就十分年轻、和沈青亭的年纪十分相配的,短袖。 现在,谢楹换上了这件新买的、十分年轻、十分青春的短袖,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打量着—— 好像哪里不太对,谢楹皱眉。 这时,更衣室里走出另一个Alpha。 巧了,正是他们律所那位男神一号,段泽州。 段泽州从谢楹身后路过,忽然停下了脚步,满脸震惊地盯着谢楹。 谢楹从镜子里和他对了个眼神,疑惑开口:“……怎么了?” “……”段泽州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看着谢楹,说,“你这个库洛米的T恤,有他妈点意思……”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年轻、青春一点,谢楹买了一件黑色的T恤,正面写着库洛米和美乐蒂的英文名字,背后则印着他俩的卡通形象。 段泽州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谢楹,你这老黄瓜刷什么绿漆?你装嫩给谁看啊?” 和谢楹不同,这位男神一号嘴巴非常厉害,一张嘴能把人怼得说不出来话。谢楹这么能说会道,见到他也要让三分。 谢楹:“……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 段泽州连连咋舌,又以一种十分嫌弃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走了。 临走之前,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回过头来说:“对了,月底的交流论坛,人选定了,你跟我一起去。会议邀请大概周末发,你提前准备一下。” 谢楹说“行”。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次交流的地点不在海城,估计要出差个三四天左右;沈青亭下一场演出的选拔据说也在月底,不知道会不会这么不凑巧,刚好就在他出差的时候。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前后不过几天时间,在计划自己的安排时,他已经习惯性地把沈青亭作为首要考虑的因素了。 谢楹笑着走出更衣室,也顾不上再仔细琢磨自己这身穿着到底奇不奇怪了,现在,他只想快点见到沈青亭。 傍晚六点时,谢楹的车终于停到了沈青亭宿舍楼下。他打电话叫沈青亭下楼,自己熄了火在路边安静等着。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今天没有买花,他换了另一样礼物送给沈青亭。 不知道沈青亭会不会喜欢…… 沈青亭很快下了楼。 他好像心情很好,脚步都比往常轻快。 坐进谢楹车里前,他还就着窗子拢了拢头发,把几根掉下来的发丝重新扎好。随后他拉开车门—— 然后愣在原地。 他盯着谢楹胸口库洛米的名字,眨了眨眼睛,表情扭曲地坐了进去。 谢楹:“……” 谢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丢脸,特别是看到今天的沈青亭后——小沈老师的美貌自然毋庸置疑,但今天的小沈老师,穿得格外好看、特别好看。 浅浅的薄荷绿衬着他白皙的肤色,显得俏皮又可爱。 平时总是随意绑着的头发也被好好扎起,谢楹不懂具体原因,只觉得这样的沈青亭,看上去更年轻了。 谢楹摇头笑笑,说:“……我要解释一下,小沈老师,今天这身是为了……站在你身边时别显得我特别——就是,老……” 沈青亭忍笑忍得好痛苦,他紧紧抿着嘴,像是嘴巴张开一条缝隙,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楹无奈道,“行吧,你想笑就笑吧……不跟你计较。” 说罢,他凑过去亲了亲沈青亭的脸。 冰凉的金属剐蹭着谢楹的脸,他扭头看看—— 沈青亭换了一副耳饰。 是一只小雏菊模样的耳钉,长长的金色耳线缀在耳后,轻轻地左右摆动着。 谢楹看着喜欢,又用指腹拨了拨那段耳线。 “真好看啊,小沈老师。”他亲着沈青亭的耳垂,低声说。 沈青亭微微垂着头,被浅浅吻过的地方泛着明显的高热。 耳垂被谢楹弄得又痒又麻,他忍不住伸手推推那人,低着头腼腆地“哎”了一声。 谢楹顺着他的力气向后退去,却又拉着他的手不放—— 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沈青亭低头一看,谢楹在他左手的手腕上系了一条手链。 “今天没有花,但有别的礼物。”谢楹牵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吻着,“买不到梅花,就用这个凑合一下吧。小沈老师,别嫌弃。” 沈青亭低头看看—— 是手链和手镯的双层款式,细细的链子上缀着几颗雕成梅花形状的小珠子,每颗珠子之间又串着洁白圆润的珍珠,玫瑰金色的手镯则圈着Omega窄窄的手腕。 谢楹牵着他的手左右看看,感慨道:“真好看。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沈青亭咬着嘴唇,抬起眼睛看了谢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摆弄着手腕上的小梅花,轻声问:“怎么……想到送东西了?” 谢楹说:“别的花送了那么多,偏偏没送过梅花——可是现在这个季节,哪儿有梅花啊。买不到真的花,只好随便买点梅花样式的东西了。小沈老师,不会觉得我糊弄你吧。” 沈青亭用右手摩挲着左边的手腕,宽松的衬衫袖口遮住了刚刚戴上的手链。他心里喜欢得紧,脸颊上的小酒窝又显现出来。 笑容不算明显,眼角和唇畔的甜蜜倒是半点都遮不住。 “没有糊弄,不是糊弄。”沈青亭极认真地说,“我好喜欢。” 沈青亭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Alpha,小鹿一样亮晶晶的,他的脸上也带着极为生动的快乐。 那快乐的感染力太强了,谢楹看着他,心中不知不觉也被甜蜜塞满。 他按住沈青亭的肩膀,自己凑过去吻住了Omega柔软的唇。 只是,这个吻还没来得及深入,便被沈青亭的电话声打断了。 沈青亭注视着手机屏幕,双眼瞬间瞪圆。 是妈妈的电话! “……妈?”沈青亭忐忑地接起。 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好奇:“亭亭,我和你爸爸现在就在海城的火车站,我们来看你啦!” 沈青亭:“……?” 他慌张说道:“哦,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楹:(低头)天呐,我要穿着库洛米见岳父岳母了吗?! 第38章 沈青亭慌乱地问:“妈,你们怎么突然来海城了?” 母亲说:“我今天下午买了点车厘子,想起来你说想吃,就给你带过来啦。” 沈青亭哭笑不得:“车厘子在哪儿不能买……那你们等我一下,我现在去火车站接你们。” 家里两位长辈来得突然,沈青亭措手不及,这下子,晚上和谢楹的约会,多半也要泡汤了。 他扭头看看谢楹,用眼神询问着怎么办。 谢楹:“……” 他手比脑子快,已经先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开去了。 路上,沈青亭给父母找了一件附近的酒店住下,又重新找了吃饭的地方。他略带抱歉地对谢楹说:“不好意思啊,谢楹,我爸妈也没有提前告诉我……” 谢楹摆摆手,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小沈老师,这下子,欠我两顿饭了啊!” 沈青亭抿着嘴巴笑笑,没说话。 几分钟后,谢楹的车子驶离了导航的路线。 他有点尴尬,说:“这附近有个商场,等我五分钟,我得买件衣服……” ……现在身上的这件库洛米,实在不适合见家长。 谢楹完全没有准备,但沈青亭的父母来得突然,想来不会挑剔这些。只是这件衣服实在是…… 谢楹满头黑线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甚至没打算停进地下车库。他匆匆下了车,扬声说道:“五分钟,很快!你等我一下。” 之后便跑着离开了。 他离开后,沈青亭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 原来,除了稳重和靠谱,谢楹也会有……冒冒失失的、孩子气的一面。 特别是……谢楹是因为自己,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认知,又让沈青亭的心里升起了新的甜蜜。 趁着谢楹去买衣服的空当,他把定好的酒店和饭店发给父母看,又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今晚,我带个朋友过去,我们一起吃饭。” 沈妈妈没有太多惊讶,只连声说:“好的呀!好的呀!” 这声音落在沈青亭耳朵里,好像又变成了调侃。 挂断电话后,谢楹回来了——谢大律师极为守时,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 他用手臂夹着新买的衣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时间太紧了。这是第一次见沈青亭的父母,着装和守时同样重要。 他随便挑了一件自己常穿的牌子,按照平时的尺码买下衣服,赶紧回到车里。 “来得及来得及。” ……明明也没人催他,他倒是表现得比沈青亭还着急。 谢楹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扬手脱了那件库洛米,一把丢到后排的角落。 沈青亭轻声安慰道:“不急……刚刚我跟他们说了,我们不在同一个方向,过去要晚一些。不要急。” 不知道这话里的哪个字词戳中了谢楹,他扣扣子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看着沈青亭的眼睛,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安心的微笑。 他拨着沈青亭长长的耳线,沉声说道:“急,我着急。” 沈青亭伸出手,小心地抓住谢楹的手掌,又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掌心。 整个过程里一直低着头,不敢和谢楹对视。 谢楹低低地笑着,拇指刮着Omega柔软的指肚。 “走了。”他也终于扣好了扣子,重新启动了车,“小谢要去见岳父岳母喽。” 沈青亭听得耳热,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应了一句。 大约二十分钟后,谢楹的车开进了火车站的后广场。 沈青亭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指引着他们往出口走来。 那两位长辈一人拎着一箱车厘子,沈青亭看了直捂脸。 “我就那么一说,也不是让你们买了带来。”他摇摇头,接过父母手里的东西放进车子的尾箱,“拿着这么重的水果,太辛苦了。” 沈妈妈现在心思明显不在这上头——她“哎”了一声,冲谢楹挥了挥手。 谢楹换下了库洛米,穿回了最常穿的白衬衫,褪去了那点奇奇怪怪的“年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稳重的精英气质。 他接过那两箱车厘子,又把尾箱重新整理好,便回应着沈妈妈的话,向那两人打了个招呼。 “阿姨、叔叔,第一次见面,我是谢楹。”他笑得温和,“什么都没准备,叔叔阿姨别嫌寒酸。” 沈妈妈静静打量着他,表情像是满意。她用手肘碰碰一旁呆立罚站的儿子,轻声问:“这是上次那个朋友吧?” 她怕沈青亭想不起来,又说:“就是那个老古板。” 沈青亭:“……” 他弱弱地辩解:“你不要……乱说……” 谢楹笑着接过话:“是,是我。” 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今天也带了现金。” 沈妈妈被逗笑了:“真帅呀,挺好的。” 这一家三口,性格都挺鲜明的。 沈青亭有点像爸爸,不爱说话——区别在于,沈爸爸更沉默寡言。相比这父子俩,沈妈妈就活泼得多。 上车之后,她主动说起这趟突然的旅行。 “今天中午,我们吃过完后下楼溜达,突然看见好多卖车厘子的小摊。”沈妈妈说得绘声绘色,“我这才想起来,现在刚好是吃车厘子的季节,就立刻买了两箱!” 她坐在后排,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凑到前面拍拍沈青亭的肩膀,说:“肯定比你在海城买的便宜,而且好吃!海城这种大城市啊,什么都好,就是饭菜水果什么都不好吃,哪里有咱们老家种的水果好吃。” 说着还拍拍谢楹的肩膀:“对不对你说,小谢?” 谢楹连连点头:“对,对。” 沈青亭:“……” 他艰难开口:“你不要影响驾驶员开车——还有,虽然从老家来海城只要两个小时,可你们提着这么多东西,还是太辛苦……” 沈妈妈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一点都不重。我能提着一袋大米上楼呢!这一箱车厘子算什么。” 说罢,她又回到后排,戳戳沈爸爸,示意他也开口说两句话。 沈爸爸为难地看了看她,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 几分钟后,他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好高啊。”他对谢楹说。 谢楹笑着应了一声。 沈爸爸又说:“你有两米吧?” 谢楹和沈青亭同时在心里喊了一声“天呐”。 谢楹忍住笑意,回答道:“没有没有,差很多呢。” 沈爸爸:“那有一米九。” “……”谢楹快要绷不住了,“八七,八七。” 沈爸爸点点头,特别认真地“哦”了一声。 “……”沈青亭尴尬地捂着脸。 他和身旁的Alpha对了个眼神,从后者脸上看出了明显的笑意。 等红灯的时候,谢楹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个字。与此同时,沈青亭的手机传来一声轻微的振动。 他点开一看,谢楹说—— 【你爸妈好有意思,难怪小沈老师这么可爱。】 看清这条消息后,沈青亭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收起手机。 谢楹看着他慌乱的举动,心里的快乐和满足无法言说。 不过……这快乐和满足,在下一秒就被打断了。 沈爸爸疑惑地出了个声。他手里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开口问道:“亭亭,这是你的衣服吗?” 沈青亭:“?” 沈爸爸:“年纪不小了,别穿这种印着卡通形象的T恤了吧,太幼稚了。” 沈青亭:“……” 他眨眨眼睛,淡定应了一声,替谢楹背了这个锅。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Alpha,只看到那人僵硬的神色。 有些Alpha,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噼里啪啦碎成了渣。 沈青亭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笑意。他浅浅挡着嘴,只觉得笑声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便又清清嗓子压了回去。 他鲜少有这样外露的情绪,可说到底,现在发生的,也不过是很微小的一件事。 让他这样快乐的,明明就是身边的这几个人。 几秒钟后,他终于察觉到谢楹绷紧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他悄悄用余光看看,只见谢楹毫无精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 沈青亭又想笑了。 * 父母临时过来,谢楹先前定好的餐厅也只能作罢。沈青亭重新选了一家家常菜,带着父母过去品尝。 沈青亭的父母都是好说话的性子,谢楹更是毫不惧怕这种场合,一顿饭下来,把沈妈妈哄得开开心心。 这顿饭快到尾声时,谢楹低声说:“我去个洗手间。” 说罢起身离开。 沈妈妈想了一会儿,赶紧戳戳沈爸爸。 “他结账去了!你快去,别让人家结账呀!” 沈爸爸连连应声,也跟着出去了。 小包间原本还显得有些拥挤,一下子出去两个人,又变得过分宽敞。 沈青亭安静地喝着水,察觉到母亲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 沈妈妈撑着下巴,看上去有些苦恼。她微微坐直身体,犹豫着开口说道:“亭亭,我和你爸这次来……” 说着她又沉默了。片刻后,沈妈妈摇摇头,又重新起头说道:“亭亭,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这次我们过来,是有点冲动,因为……唉,我们不放心你,总觉得你最近状态怪怪的。” 沈青亭愣住。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张张嘴想要回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太会说谎,也很难掩饰,在家人面前更是如此。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话到嘴边却实在说不出口。 更何况先前那段时间……也确实发生了太多事。 沈青亭的嘴角悄悄绷起,在心里自责着自己又让远在老家的父母担心了。 最后,他只能低下头,低声应了一句“嗯”。 沈妈妈怅然道:“先前……我和你爸还觉得,是不是你谈朋友谈得不顺利、不开心。我们离得远,你又……”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有点泛红:“你这孩子,平时什么都不跟我们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格。” 她抹抹眼睛,不等沈青亭回答,立刻又说:“你没跟我们说过这些,我们也担心,不知道你和人家能不能好好相处。本来没觉得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可是这两天越想越觉得坐不住,怎么想都觉得,你前阵子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跟人家有什么争吵。” 母子之间谈论这个实在过于奇怪,沈妈妈挠了挠头,飞快说道:“反正……谈朋友这个事情,合得来就继续,合不来就算了。不过今天看,你们好像……和好了啊?” 刚才沈青亭没来得及解释,沈妈妈便自顾自误会得更深。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沈青亭见状连忙说道:“不是……不是因为谢楹。” 他在心里纠结再三,决定对母亲实话实说:“前阵子……不是因为谢楹,我们很好,没有吵架。” 他不想让母亲误会自己和谢楹之间有什么争吵,却又很难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一一倾诉——他太习惯把这些事情埋起来了,对着别人都无法说出口的东西,对着家人更难开口。 他犹豫再三,只挑了一件最不重要的事情告诉母亲。 “我前阵子……脚扭伤了。”沈青亭说,“就是上次……你打来视频的那一次,我……伤了脚,所以在谢楹那里养伤。” “什么?!”沈妈妈立刻急了,“扭伤?严重吗?什么时侯的事?!” 她嗓门都高了起来:“现在养好了吗?还疼吗,到底有多严重?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不严重,已经好了。”沈青亭轻声安抚道,“就是不严重,才不想说出来让你们担心。” 沈妈妈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想着想着,眼睛又开始泛红。 她的余光瞥见老伴和谢楹已经结完账回来,便只按了按沈青亭的手背,语速飞快地说:“亭亭,不管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们,知道吗?” 话音刚落,那两人便回到了包间。 谢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坐到沈青亭旁边,用手背碰了碰Omega的大腿。 “怎么了?”他无声地问着。 沈青亭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手腕上还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沈青亭用手指碰碰那里,那片皮肤烫烫的。 * 吃过饭后,谢楹开车送沈家父母去宾馆。 他们来得突然,行李也没带什么,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只有那两箱车厘子。 路上,沈妈妈说:“我和你爸准备明天就回去啦。” 沈青亭惊讶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多待两天不好吗。” “算了,我们在这儿住得不习惯,”沈妈妈又在拉踩海城和老家,“还是老家好,老家好。” 谢楹也劝道:“难得来一趟,多住几天吧,可以在海城到处转转。” 沈妈妈摆摆手,说“不用”。她凑到沈青亭耳边,小声说:“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她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得满足:“你好好的,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送他们入住酒店后,沈青亭和谢楹在车里坐了许久。 谢楹没急着问他,只拍拍沈青亭的手背,示意他坐到后排去。之后,他揽着沈青亭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后排没那么宽敞,但这么挤在一起,倒让沈青亭心里有种踏实的安心。 他闭着眼睛想了很久,才闷闷说道:“刚刚我妈问我,前阵子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跟你吵架。” “……”谢楹勾着他的手指,笑着说,“这是什么天大的误会?我冤枉啊,从业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冤案。” 沈青亭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抓紧Alpha的手。那人的手就放在自己胸口,像是隔着一层布料,正在抚摸着他的心脏。 “她误会了,现在已经知道了,不是因为你。”沈青亭贴近他,侧脸贴着他的手臂,继续说道,“跟她说了前阵子受伤的事,她很担心。” 谢楹低头拨弄着他的头发,将掉到Omega脸上的碎发一一拂开。 “肯定会担心,他们不在你身边,连你受伤了都不能及时知道,”谢楹说,“换做是我,我要急死了。” 沈青亭抬起头,表情有些迷惑,他说道:“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不告诉他们的。就在刚刚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样反而让他们更担心了。” 他撑着手臂坐起,连抓着Alpha手臂的力气都更大了。沈青亭眼角耷拉着,问道:“我平时……是不是总让大家很担心?” 谢楹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让他重新躺回自己的腿上,温声说道:“大家是因为爱你、关心你才会担心——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关注陌生人,对吗?” 他微微弯下腰,用唇亲着沈青亭的耳朵,又把沈青亭的手指扣得更紧。 “这些都是大家的爱,小沈老师安心接受就好。”他抓着Omega的手指贴在自己唇边,说话间湿润的空气刺激着那片敏感的皮肤,“你本来就值得这么多爱。不过——” 谢楹又开始装模作样。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沈老师值得这么多爱,但不能再接受别人的爱了,知道吗。小谢律师是个醋坛子。” 沈青亭的手指抖了抖,又被谢楹吻得更重。 他脸颊泛红,支着手臂微微坐起,在谢楹唇边落下一个吻。 他埋在谢楹怀里,耳畔泛红,那只手还维持着和Alpha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用另一只手环住谢楹的肩膀,在接吻的间隙轻声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多更一天,明天在外面,争取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着急,忍不住了我要剧透!不出意外,下一章的章节标题应该是“Alpha的易感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狂笑着转着圈跑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9章 这一吻结束之后,谢楹从背后用双手揽住沈青亭的腰,不让他下车。 “小沈老师,”谢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话时嘴唇若有似无地刮蹭着沈青亭的耳垂,“今晚去我家好不好?我们都是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沈青亭红着脸去拉车门,只是横在腰间的手臂实在太紧,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好吧,也没有那么认真地在挣脱。 他往左边躲去,谢楹就追到左边;往右边躲去,谢楹又追去右边。 最后,谢楹从背后伸手捏住Omega的下巴黏黏糊糊地吻着,说:“小沈老师,从我家逃走两次,第三次逃不掉了。” 沈青亭的话语都被堵在嘴里,他又笑出了小酒窝,手也紧紧抱着谢楹的手臂。 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车内更是只开了一盏小小的顶灯。 昏黄的灯光落在沈青亭身上,竟把他那件薄荷绿色的衬衫映得微微透明。手腕上,白色的珍珠夹在几朵小梅花中间,和他白皙的肤色更加相配。 谢楹攥着沈青亭的手腕,手指就落在那条手链上。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沈青亭,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低声说:“那我们回家。” 沈青亭垂着眼睛,睫毛簌簌颤抖:“好。” 回到家后,沈青亭才刚推开防盗门,便被谢楹一把搂住吻了过来。 身后的门重重关上,他被Alpha推着,踉跄着往沙发跌去。 柔软的皮质沙发同时承受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发出了吱呀一声闷响。这声响又很快被一道清清冷冷的闷哼声盖过。 谢楹急切地抚着沈青亭的脸庞,含糊着问道:“今天……你爸妈还满意吗?” 沈青亭眼眶泛红,声音带着明显的哭意,他抱紧谢楹的脖子,小声回答道:“满、满意……” 谢楹吻着他的眼泪,手指捏着Omega小巧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 “沈青亭,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谢楹坐直身体,单腿跪在沙发上。 他低着头看着沈青亭,正色道:“今天之后,我可不可以当作是一种……认定?” 沈青亭听到这话,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的眼角泛红,颈子前的纽扣被解开了一颗;丸子头悄悄散开,耳垂的漂亮耳线也在刚刚的纠缠中被谢楹小心取下。 为了约会而精心打扮的模样变得凌乱无比,而这份凌乱却给他填上了另一抹完全不常见的美。 他没有直接回答谢楹的问题,只是轻声说:“我……没带别人见过他们。” 他的唇被蹂.躏得红肿,他却安静地对“罪魁祸首”说着让人无法不心动的情话。 “刚刚也……跟你说过的,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很多事情,如果不是非常确定的话,我不会告诉他们……” ……对沈青亭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十分极限的程度了。 他一直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谢楹的脸,可Alpha定定注视着他的视线重得让人无法忽略。那视线中侵略感,甚至让沈青亭不由自主地颤栗。 谢楹又一次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手掌抚摸过的地方都像是带了电,让沈青亭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他握着谢楹的手掌,终于肯抬起头看他。 “谢楹,我……” 再之后的话语,全都被亲吻间泄出的水声掩盖了。 客厅里的智能家居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灯光缓缓变暗,最终完全关闭掉。整间客厅里唯一还在发着光的,是桌上一只小小的香薰。 到底还是顾虑着第二天要送沈青亭的父母去火车站,这一晚谢楹很收敛,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但沈青亭还是折腾累了。洗过澡后,他一头躺倒床上,头发都懒得吹。 谢楹把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小心吹着他的头发。 期间还掏出手机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重要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件事是—— “亭亭,跟你说个扫兴的事。”谢楹的声音略带抱歉,“我记得月底,应该是25号的时候,是你们那个新剧选拔演员的时间,是吗?” 沈青亭点点头,说“是”。 谢楹:“25号到27号,我要出个差。本来还想走个后门,提前看看小沈老师的表现呢。” 沈青亭不在意地笑笑:“又不是什么正式演出,当然还是你的工作重要。不算扫兴,没关系的。” 谢楹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总归还是没有办法。他点点头,说:“好吧,到时候正式演出,我肯定不会错过。” 沈青亭点点头,说“好”。 第二件事是…… 谢见宁回来了。 他给谢楹发了消息,说自己明天就要回海城了。 这段时间谢楹忙着谈恋爱,却也没完全忽略这个弟弟——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在给谢见宁打电话的时候避开沈青亭罢了。 倒不是谢楹小心眼,或是担心沈青亭再被谢见宁抢走——这点自信,谢楹还是有的。他就是觉得…… 好吧,谢大律师就是吃醋。 谢见宁是沈青亭的前任,是初恋,就算分了手,也可能有那么一点和旁人不太一样的特殊待遇。 谢楹可不想再让谢见宁的名字出现在沈青亭的生活里,先前那两年吃干醋的时候,他可是过够了。 他按了几个字,给谢见宁回过去,简单地打发了他。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谢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沈青亭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折腾累了,沈青亭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谢楹吵醒。 他的脸上还带着方才激烈情.事中留下的潮红,嘴唇也依然红肿,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谢楹看得喜欢极了,低头在Omega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他躺到床上,小心把沈青亭搂进怀里,心想,这是他的人,谁也抢不走。 * 第二天一早,沈青亭送父母去了火车站,谢楹请了两小时的假陪他一起。 沈妈妈略带歉意地说:“亭亭,小谢,我们俩这趟随心所欲的旅行,还让你们请假来送……唉,真是的。” 她抚抚头发,说:“下次挑周末。” 沈青亭摇摇头,说:“下次不要再拎水果了,海城这里什么都买得到。” 沈妈妈撇撇嘴,没再说话。 不远处,谢楹指了指某个方向,扬声道:“走这边,离你们的检票口更近。” “好嘞!”沈妈妈笑着回答。 她拽了拽沈青亭的手臂,低声说:“亭亭,你好好的,有事情随时和家里说,别埋在心里,知道吗?” 沈青亭抿着嘴,点了点头。 沈妈妈又絮絮叨叨地说:“你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谢楹忽然回过头来。他指指角落的饮水机,问道:“阿姨,杯子里的水添满了吗?两个小时的火车,下了火车也还有段距离,水可得喝够啊。” 沈妈妈笑眯眯地把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沈青亭安静注视着这一切。他脑袋里回想着母亲刚刚说的话,面前几步之外,谢楹正弯着腰往母亲的杯子里倒热水。 沈青亭的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幕幸福得这样不真实。 他快走两步,跟上谢楹和自己的父母。 他想,现在这样的生活,真的已经很好了。 送走父母之后,谢楹把沈青亭送到海城艺术剧院,自己再开车回律所。 临走前谢楹说:“小沈老师,昨天的约会泡汤了,你得补偿我。你看,你之前还欠我一顿饭,今天又欠我一次约会。” 谢楹很可恶地摇着头,连连咋舌道:“小沈老师,四处欠债啊。” 沈青亭一向不会招架谢楹这种可恶的行为,只好低着头,挺认真地问:“那,要不,就今天补上?” 谢楹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就觉得喜欢,要不是顾着这是在艺术剧院门口,真想抱着他狠狠咬一口。 他摸摸Omega的手指,笑着说:“那就今天,你回宿舍,还是在剧院?我来接你。” 定好时间后,两人在剧院门口分了手。 沈青亭心情很好地走在去练习教室的路上,到了教室之后他换好衣服,掏出手机才发现温星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 他点开一看——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受不了了,亭亭,我居然没删谢见宁的微信!!他居然给我的朋友圈点赞!!!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太晦气了太晦气了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可恶可恶可恶,我太着急了,都没顾上骂他两句就把他好友删了!!!!】 【啊啊啊啊啊啊温星半夜三点从床上坐起,怒骂一句谢见宁太恶心了!!!】 沈青亭皱着眉看完这一长串抱怨,又点进了温星的朋友圈看——他自己早就把朋友圈关了,平时也看不到大家发的内容。 温星昨晚发了一张照片。是他们音乐剧最新的彩排。 谢见宁果然点了个赞。 分手之后,那人自然也纠缠过一段时间——谢见宁刚回老家的时候,几乎隔一阵子就要换个手机号来骚扰他。沈青亭烦不胜烦,几乎拒绝了所有陌生号码的来电。 据说,谢见宁还整日发些伤春感秋的文字,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自己被人甩了。 好在两人仅有的那几个共同好友都是明事理的人,谁也不会在中间搭线给谢见宁传话。 总之,那人回老家养伤之后,沈青亭的生活还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沈青亭还是给谢见宁留了一个好友位,只是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他退出朋友圈,又回到聊天的界面。随手往下翻了翻,并没有找到与谢见宁得聊天窗口。 他自认不是喜欢聊微信的人,可是,就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在他的生命里已经不再有任何存在着的痕迹了。 沈青亭回到和温星的聊天界面,安慰了几句,便不再管这件事,专心做着自己的练习。 谢见宁这件事,谢见宁这个人,就像一片短暂停留在空中的乌云。 后来天晴了,乌云散了,沈青亭也不再为他烦扰。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青亭的生活安稳平静。 他的扭伤不再影响训练,现在,他每天都在为新的舞剧认真练习。 和谢楹的感情也很稳定。谢楹很会照顾他的心思,也很懂他说不出口的那些话语。 说来奇怪,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长,却已经默契得像是老夫老妻。 很快,谢楹要去出差了。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唉声叹气。 沈青亭蹲在一旁帮他一起整理着行李箱,笑着说道:“三天而已。” 谢楹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青亭低着头,腼腆地笑了。 第二天临走时,两人还是抽空见了个面。 舞蹈演员的选拔顺序是随机抽签决定的,沈青亭位置在中间。等他的表演结束后,他看到手机里有一通来自谢楹的未接来电。 他连忙回过去:“谢楹?怎么了?” 谢楹说:“你的表演结束没有?我就在你们剧院门口,来得及见一面吗?” 沈青亭蹭地从地上坐起来。 他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匆匆忙忙跳下舞台跑了出去。 “来得及,来得及!你的飞机来得及吗?” 他一边小跑着朝大门走去,一边跟谢楹讲电话。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说出来的句子都断断续续的。 他从听筒里听到谢楹那边传来了车子熄火和关门的声音。很快,谢楹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谢楹快跑两步来到他身边。 他拉着沈青亭的手,左右看了看,最后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 他拽着沈青亭来到一棵树下,凶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却格外让人颤栗。 沈青亭双手哆嗦着揪着谢楹腰侧的衣服,几乎要靠谢楹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稳身体。 几秒钟之后,谢楹松开他。 “上飞机之前还是得见你一面,不然我心里不踏实。”谢楹揉着沈青亭的耳垂,低声说,“你那边还顺利吗?小沈老师的选拔,应该没有问题吧。” 沈青亭靠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应该……吧。”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谢楹突然跑来,倒让他心里多了点舍不得。 沈青亭悄悄抱紧谢楹,想在他离开前,再多问一问Alpha身上那股烧焦的味道。 谢楹笑着摸他的唇,低声说:“口红都花了,你自己擦一擦,我也不会弄,越擦越花。” 沈青亭连忙去摸自己的嘴唇,懊恼得耳朵都红了。 谢楹还要搭飞机,不能再拖了。他在Omega的下巴上胡乱亲了一通,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一直到坐上飞机,谢楹还在心里回想着刚刚那个匆忙的吻,和……沈青亭被口红蹭花的唇瓣。 趁着手机还有信号的最后几秒,谢楹又给沈青亭发了一段语音,内容无非是嘱咐他一些日常生活里的琐碎小事。谢大律师碎碎念了整整60秒才舍得停下。 身旁还坐着跟他一起出差的段泽州。 段泽州比他大几岁,也是他们律所的合伙人。这次交流论坛比较重要,商量来商量去,派了他们律所两位男神过去撑门面。 只是这位段泽州实在是…… “卧槽,谢楹,”段泽州撑着脑袋,淡淡开口吐槽道,“你这是什么品种的老婆奴?” 谢楹反唇相讥:“关你屁事。” 段泽州嗤笑一声,也掏出手机发起了微信。 【受不了了,老婆,跟一个老婆奴一起出差,太可怕了,要安慰[抱抱]】 没发出去——手机已经没信号了。 谢楹冷笑一声:“呵呵。” * 谢楹出差的时间不长不短,沈青亭心里的小小思念还没到达顶峰,三天时间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据谢楹说,这次出差并不怎么忙碌,只是时常要应付一些新的客户关系,很麻烦。 这天上午,谢楹发了几张照片给他看——是他们这次活动中的几张合影。 该说不说,谢楹年轻,人也帅,身材也好,站在一群人里,实在是过分突出了。 沈青亭把照片放大仔细看着,脸红红地把这几张照片保存进手机里。 聊天界面里,谢楹说,马上登机,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到小沈老师了。 沈青亭回复了一个“嗯”,又说:【我去接你。】 三个小时后,谢楹乘坐的飞机稳稳落地。 就和那些合影一样,沈青亭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谢楹。他用力地朝谢楹挥挥手,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媚。 谢楹拖着行李箱,快步朝他走来。 只分开了短短三天而已,可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侣一样,迫不及待地在机场里交换一个深深的拥抱。 沈青亭埋在他的肩膀上,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偷偷亲了亲谢楹的下巴。 只是…… 谢楹好像很累了。 打车回家的路上,谢楹没说上几句话,就靠在一边睡着了。 沈青亭没做他想,只以为是出差时应酬太多,又赶早班飞机没有睡好。 他调高了谢楹那边的空调温度,又把自己的手指塞进Alpha的掌心里,在旁边安静等待着行程结束。 然而,谢楹的疲惫并没有好转,吃过晚饭后,他看上去更憔悴了。 沈青亭有些担心:“谢楹,你……怎么了?看上去好累。” 谢楹摸了摸额头,摇摇头挤出个笑容,安抚道:“有点不舒服,不是大事,别担心。” 沈青亭忧心地摸摸他的额头,惊讶道:“谢楹,你发烧啊?!” 谢楹拉下他的手,摇摇头,没说话。 沈青亭一时之间没能理解这几个小动作的深意,只以为谢楹嘴硬不想让自己担心。 他立刻去茶几上翻找药品,拉开抽屉后,动作却停下了。 他抬头看看,谢楹正靠在沙发上看着他。 那人脸上带着疲色,却不见半分病容。他看着沈青亭,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说:“别瞎折腾,没生病。” 沈青亭缓缓起身,喃喃道:“……易感期?” 谢楹轻轻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本来应该在月初的。”谢楹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搭着眼睛,说道,“这次出差的地方海拔太高了,可能有点不舒服,就提前到了月底。” 他稍微坐直一点,冲沈青亭挥挥手,示意他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今天下午才开始有点不舒服,估计明天才会正式开始。”说着说着,谢楹有些沮丧,“好不容易出差回来了,还想多和小沈老师腻歪一阵呢。”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沈青亭在他身边坐下,又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楹身体一僵—— 虽然现在他并没有处于易感期彻底爆发的时候,但Omega依然对这个时候的他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他也并不知道……沈青亭有没有做好被他标记的准备。 之前和沈青亭父母的那次见面,确实给了谢楹无法形容的安心和踏实,但完全标记对于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沈青亭又真的了解吗? 谢楹的心里反复做着思想斗争。 一方面他想,沈青亭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认定了,他根本都不会选择和自己谈恋爱。可一方面他又觉得…… 他舍不得标记沈青亭。 标记那么疼,标记之后会发烧、会生病,信息素造成的影响甚至会让Omega患得患失。 ……沈青亭那么矜持的人,连句想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呢? 为了宣泄自己的欲.望,就要让沈青亭承受这些吗? 谢楹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在心里苦笑,自己在易感期的前期都会因为信息素的影响而七想八想,更何况是沈青亭呢? 然而,身边的Omega想法却十分简单。 他靠着谢楹的肩膀,低声问道:“……易感期,我可以帮助你吗?” 谢楹的手指忽然很用力地蜷缩了一下,几乎拽痛了沈青亭。 Alpha依然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只是喉结剧烈一滚—— 他用另外那只手盖着眼睛,哑着嗓子说:“沈青亭,Alpha的易感期……很可怕的。你别在这个时候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易感期和标记连在一起发啦,不吊大家胃口,后面还有一章更新,么么哒! 第40章 沈青亭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半秒,又慢慢放松。 他紧紧握着谢楹的手,再开口时声音带着点很不明显的颤抖。 “谢楹,之前……之前的发热期,你都在努力帮我。”沈青亭说得很慢,“现在……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他换了个姿势,把脸蛋埋进了Alpha的胸口:“我们、我们是……” “我们是恋人”这种直白的话语,小沈老师依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借着谢楹的胸口遮挡一下自己泛红的脸颊。 “我……这几天,我陪你。” 他环着谢楹的腰,声音全都被闷在衣服里,可是这话语落在谢楹耳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只剩气音。 话语里的热气隔着衣服扑在谢楹胸口,谢楹咬咬牙,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胸腔里的满满热意。 他把沈青亭从怀里捞起来,凶狠地啃咬着他的嘴唇。 谢楹的动作再无半分犹豫,他伸手拂开沈青亭的长发,露出Omega颈后那枚肉色的抑制贴。 手指按上抑制贴边缘的时候,沈青亭的身体明显地颤抖着。他带着无法掩盖的恐惧,可表现出来的,又只是顺从地接受着Alpha扑天的信息素。 抑制贴被完整揭开,清新的梅花香瞬间冲淡了炙热的火绒味道。 两股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房间里悄悄融合着,看似矛盾的味道,融合到了一起又变得和谐。 沙发上的抱枕被轻轻推落到地上,几秒钟后,一只白皙的脚掌也落到上面,很快又被Alpha的手掌托起。 被触碰到的瞬间,圆润的脚趾登时缩紧,又随着那人安抚的动作悄悄舒展开。 几个小时后,谢楹抱着沈青亭去了卫生间。 ……在最后一刻,谢楹还是忍住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谢楹在心里感慨道,原来爱一个人,竟然会爱到舍不得标记他。 Omega的脖子被他啃得满是牙印,偏偏那块腺体安好如初。 沈青亭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解。 谢楹只能硬着头皮安抚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又不急在今天。” 小沈老师被一身的情.欲泡得头脑发昏,很轻易地相信了这个说辞。 他打开花洒,又靠回谢楹肩膀,半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每晚睡前的沐浴,都习惯和谢楹一起了。 沈青亭慢半拍地有了点不好意思的心情,只是这点不好意思到底还是比不过和Alpha黏在一起的甜蜜。 沈青亭偷偷鼓着脸,脸颊在Alpha的肩膀上来回蹭着。 这一蹭,又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谢楹的肩膀上,居然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他用手扒拉着那几道自己留下的指甲印,心里的羞怯已经完全被按下。 他抱着谢楹结实的背,心里只剩满足和快乐。 这时,沈青亭的余光瞥见一个东西。 是谢楹的止咬器。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沈青亭几乎没再见过这个东西了。 原来在卫生间里……Omega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伸手够过那只黑色的止咬器,小声问道:“谢楹,以前……我们每次见面你都会好好地戴着止咬器,是……为什么呢?” 花洒里洒下的热水把卫生间泡得满是水气,沈青亭靠在谢楹的肩膀,根本无法分清那是头顶洒下的热水,亦或是Alpha因无法忍受而蒸出的丝丝汗水。 谢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身体又有了无法忽视的变化。 沈青亭毕竟是Omega,他无法控制对Alpha天生的畏惧。他环着谢楹肩膀的手臂微微颤抖,却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恐惧,伸手摘下那只止咬器。 谢楹大概在出差的时候也好好戴着它,止咬器上面还留着明显的信息素味道。 沈青亭身上的火绒香味明明更浓,可他还是没有忍住,将那只止咬器试探性地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咳,咳咳——” 止咬器上残留的那一点点信息素呛得沈青亭猛烈地咳了几声。 可比呛人的味道更恐怖的,明明是面前的Alpha。 谢楹一把抢过止咬器,随意地丢在一旁。 他推着沈青亭的肩膀,把Omega按在浴室的墙上! “唔——!” 沈青亭的下巴轻轻嗑在潮湿的瓷砖上,毫无防备的钝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身后,谢楹伸出手温柔揉着他的伤处,可Alpha说出来的话语却激得沈青亭周身泛起鸡皮疙瘩。 谢楹依然揉着沈青亭胀痛的下巴,另一只手却已经拨开了他颈后的头发。尖锐的犬齿叼着Omega脖子上的皮肉,再多用一分力就能刺破那里。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别勾我——” 他根本不给沈青亭反应的时间。 从未有过的刺痛顿时袭来,沈青亭甚至能够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 他痛得掉下了眼泪,想要开口呼痛却又被堵住了嘴巴。 谢楹又吻上了他的唇。 唇齿间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信息素从口腔中强势地渡过,又奇迹般地缓解了那股难以承受的刺痛。 那股信息素明明那样炙热。可从颈后的腺体流入身体时,竟然只剩下了阵阵凉意。 沈青亭身体不停地发着抖,他脚下一软,跌进谢楹怀里。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沈青亭又低低地呼了声痛。 谢楹又一次撕咬着他的脖子。 这一次注入的信息素远比上次更多更凶,沈青亭呜咽着,身体却已经在Alpha的信息素中彻底软倒。 在这个夜晚,在这间满是潮湿水汽的浴室中,沈青亭的颈后被刻上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他被谢楹标记了。 火绒的味道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郁的清新花香。 ……Omega的信息素温柔地安抚着躁动的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要出门了,没写完还是没写完,差一点点标记后的安抚,晚上回来补! 第41章 等沈青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皱着眉头从梦中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痛无比。 嘴唇火辣辣的,腰背一片酸痛,颈后的腺体又麻又痒。 他短暂地懵了几秒,像是不知道今夕何年。 他只是觉得有点难受,可为什么难受,沈青亭也说不上来。 他低低地呻.吟一声,像是在问,有人吗,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没等他真的将这话问出口,便落入了在熟悉不过的怀抱。 ……是谢楹。 陷入昏睡前的所有记忆都回来了。 他们在浴室,谢楹在易感期,他们…… 做/了爱。 他好奇地拿过谢楹的止咬器,想要知道戴上止咬器是什么感觉,却被那上面残留着的信息素味道呛得一阵咳嗽。 再后来…… 谢楹咬破了他的脖子,信息素一股脑儿地涌入,刺激着沈青亭敏感的神经。 他被……谢楹标记了。 “醒了?”谢楹适时出声,“再睡会儿,才两点。” 他的声音也还哑着。 沈青亭含糊“唔”了一声,说:“……疼。” 谢楹亲亲他的额头,伸手开了床头的小灯。 沈青亭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眼角都被激出了眼泪花。 那点泪珠被Alpha轻柔吻去,谢楹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你有点发烧。” Omega第一次被标记,身体无法立即适应外来的信息素,剧烈变化的信息素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发烧只是最常见的一种。 沈青亭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虚弱地点了点头。 谢楹小心地翻过他的身体,低头细细吻着他的脖子。 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此刻被Alpha舔吻着,只剩下了阵阵酥麻。 沈青亭无法抑制地泄出几声呻/吟,身体轻轻发着抖。 “弄痛你了……我也没想到咬得那么用力。”谢楹又去亲他的耳朵,低声和他道着歉,“我错了,宝宝。” 过于亲昵的称呼让沈青亭一抖—— 他伸手环住谢楹的腰,像是受不了地摇着头。 谢楹也用力抱住他,低头寻找着Omega柔软的嘴唇。 滚烫的信息素又一次铺满了整间卧室。 恍惚间沈青亭想起了一句话。 “Alpha的信息素是最好的止痛剂。” 他抱紧谢楹,顺从地让他的信息素沾染遍他的全身。 谢楹也一直抱着他,时不时低头和他接一个吻,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着Omega第一次被标记后的不适。 “如果天亮之后还是烧,就吃一片退烧药。”谢楹用额头碰碰沈青亭,忧心道,“网上怎么骗人啊……都说一两个小时就能退烧了。” 他又伸手去够沈青亭的手机,低声在他耳边说:“明天休息一天?一天够不够?反正,这两天先请假吧……我也在家,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用沈青亭的手机编辑着消息,在请假理由那里犯了难。 谢大律师想了想,心里又有了逗弄沈青亭的坏念头。 “用什么理由请假呢?我想想啊——”他凑到沈青亭耳边,低声说了句带颜色的荤话。 沈青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羞又气,伸手推开了谢楹的脸。 谢楹偏要把脸凑过去,Omega绵软的掌心落在他的脸上,居然拍出了小小的一声声响。 他按着沈青亭的手贴在自己脸旁,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认错还是调戏:“该打,该打。” 沈青亭心里愈发害羞,只是正常时候都没有谢楹力气大,更何况是……现在。 他不再去理谢楹,只用力闭上眼睛,脸颊鼓鼓地装睡。 沈青亭不知道的是,第一次的完全标记带给他的影响不只是一直没退下去的低烧,还有……比往常更骄矜的性子。 谢楹笑着咬住他的指尖,在沈青亭指节处暗红色的吻/痕上又覆上了新的痕迹。 他换了个姿势,让沈青亭更舒服地窝在自己的怀里。 怀中Omega的身体柔软细腻,一丝/不/挂。沈青亭几乎全身都带着被他弄出的青紫痕迹,连脚尖都被吻得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这两天肝得太多了,明天休息一下。这篇文准备收尾啦!看来能在7月之前完结呢(狗头叼花) 第42章 沈青亭这个假,请了两天。 剧院的老师体谅他……难得谈个恋爱,又告诉了他这次选拔的结果——小沈老师稳稳入选,实力无须质疑——非常体贴地让他多休息了一天。 第一次完成了标记的小情侣,过上了走到哪里都要黏在一起的连体婴生活。 谢楹做饭时,沈青亭要搬个小板凳在厨房坐着看;沈青亭看编舞视频时,谢楹也要把他揽在怀里才安心。 腻腻歪歪的,谁也不嫌烦。 得知选拔结果后,两人还在家里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本来……因为扭伤了脚,都没怎么抱希望了。”沈青亭抱着膝盖坐在那间秘密卧室的沙发上,说道,“没想到还是赶上了。” “那,不久之后,这房间里的光盘又要多一张喽!”谢楹笑着说。 沈青亭抓抓脸,点头小声应了一句。 他的侧脸压在膝盖上,小酒窝被遮住了。 谢楹偏要捣乱,伸着食指在他的脸颊和膝盖间戳来戳去,非要戳中那个小小的酒窝才肯罢手。 沈青亭不堪其扰。 最后,还是被谢楹的电话解救了。 是他们那位男神一号,打电话来催谢楹的学习纪要。 律所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个分别写一篇这次交流的感想,在律所内部传阅一番。 沈泽洲骂骂咧咧地说:“有他妈什么用?搞这种形式。” 谢楹附和着抱怨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靠上了他的肩膀,轻声说:“居然还要写学习纪要?合伙人也要做这些吗?好辛苦。” 谢楹撇撇嘴表示不满,又说:“还好,没有你每天练习辛苦。你才回去没多长时间,下一次的演出选拔就能轻松通过。” 他揽着沈青亭的肩膀,说着说着心里又泛上丝丝心疼:“很努力了,小沈老师。” 沈青亭说:“没有……老师偏爱我,才让我通过。” 谢楹不赞同地摇摇头:“又在妄自菲薄了。” 沈青亭低头笑笑,没再说话。 提到了演出选拔这个话题,谢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那个人是谁?” 沈青亭:“?哪个人?” 谢楹臭着脸说:“‘好心’借你信息素的那个Alpha。” 沈青亭:“……” 他有心想解释一下,为了这瓶信息素,自己也给出了餐厅的券作为交换。可……这个“交换”,不知道为什么,沈青亭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有点……奇怪。 他眨眨眼睛,纠结着如何解释:“这应该算是一种……帮助吧?我有给小岳哥一些东西作为答谢的。” 谢楹曲解着他的意思:“那不就相当于你买了他的信息素?” 他明晃晃地拉踩着其他Alpha:“怎么能‘卖’自己的信息素呢?好不守A德的Alpha。” 沈青亭受不了地推开他的脸:“胡说八道……” 手指被谢楹牢牢握住放在嘴边亲吻着,酥酥痒痒的触感让沈青亭禁不住缩回了手。 谢楹不依不饶地追过去,继续戏弄着害羞的Omega,嘴上依然在作恶:“小沈老师,你自己说,是他的信息素好闻,还是我的信息素好闻?” 他说着,又去捏沈青亭的下巴。 才刚刚完成过标记的情侣,一个眼神又能天雷勾动地火。 纠缠着的两股信息素顷刻间铺满了整间卧室,谢楹衔着沈青亭的嘴唇,无处安放的信息素第无数次在Omega身上蔓延开。 接吻的间隙,沈青亭含含糊糊地问:“谢楹,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谢楹碰碰他的嘴唇,轻啄着沈青亭的嘴角:“嗯,你说。” 沈青亭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咬破自己的腺体时,不疼吗?每次咬破,要几天才能康复呢?” 谢楹真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居然被逗笑了。他琢磨了一会儿,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身体比较好,一般半天就痊愈了。有的Alpha身体不好,可能一天或者两天,伤口才能完全愈合。” 至于第一个问题…… 谢楹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至于你说疼不疼……老实说,一开始当然觉得疼,那毕竟是个伤口。但是——” 谢楹的手指缓缓落到沈青亭的脖子上,没有了抑制贴的保护,脆弱的腺体裸露在Alpha的视线中,让沈青亭禁不住地微微颤抖。 谢楹笑着收回手,不再逗弄沈青亭,转而拥着他的肩膀,偏头在他耳后亲了一口,低声说:“一想到我的信息素可以让你安心、给你安慰,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就足够让我忽略那一点点疼痛了。” 沈青亭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环住谢楹的腰,偷偷在他肩膀上蹭蹭带着麻痒的耳垂。 薄薄的皮肉可疑地泛着红,很难说是因为生硬的摩擦,还是……被情话击中内心后的羞怯。 谢楹用余光瞥见了这点红晕,心情更好了。 他和沈青亭分享着自己从看网上看来的那些关于初次标记的小知识。 “他们说,Alpha进行过标记后,易感期就不会再发作得很厉害了。”谢楹贴着沈青亭的耳朵低声说,“我刚才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这两天里,我也没有之前那种很难控制自己的状态了。而且——” 谢楹神神秘秘地说:“据说,标记之后,Alpha的易感期会和Omega的发/情期趋于一致,好像说是为了增进伴侣之间的感情,身体自动做出的反应。” 沈青亭讷讷地“哦”了一声,脑袋埋得更深。 两个人互相拥抱着对方,在懒人沙发里陷得更深。 谁都无法说清那些标记会让伴侣之间更加亲密的说法是真是假,但眼下,他们之前的牵绊确实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深。 谢楹闭着眼睛,心想,都说被标记过的Omega会对Alpha产生极强的依赖,好像从来没见有谁提过完成标记后,Alpha会有什么变化。 他想,至少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察觉到了对沈青亭深深的眷恋。 被标记过的Omega离不开Alpha,他也同样……离不开沈青亭。 但是……谢楹又闭着眼睛笑了笑。 沈青亭……也不会离开他。 他根本就不会做出会让沈青亭想要离开的事。 为沈青亭成功完成选拔而举办的小小庆祝从下午一直过到了晚上。 沈青亭抿了一小块蛋糕——半个指甲盖儿那么大——又喝掉半瓶新鲜椰青里倒出来的椰子水,算是难得开了荤。 后来沈青亭忍不住,问道:“谢楹,跟我一起吃饭,真的不觉得辛苦吗?” 谢楹老实回答道:“我坦白,我每天中午都在吃垃圾食品,出差那几天几乎顿顿都在炫麦当劳——嘴馋的时候当然也有,但一般都能在中午解决。” 他揉揉沈青亭的头发,说:“办法总比问题多。小沈老师,我现在,最近期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治好你这个胡思乱想的毛病。” 沈青亭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他定定看着谢楹,心里又觉得根本无需怀疑谢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点着头,大着胆子凑到Alpha面前,碰了碰他的嘴角。 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亲吻,又引发了惊涛骇浪。 没有易感期无法控制的浓重欲/望,没有信息素干扰下的肉/体冲动,有的只是相爱的伴侣间无法自控的爱和吻。 信息素的味道从那间小卧室悄悄转移到了浴室,又从浴室飘进了主卧。 凉被皱巴巴地堆在床脚,深色的被单铺得凌乱。 唰—— 大门的指纹锁忽然响了。 沉浸在情/欲中的沈青亭并没有注意到这声小小的声响,就连谢楹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谁会来我家?” 他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沈青亭胡乱套上。 他安抚地吻着沈青亭的眼睛,低声说:“好像有人来了,可能是我爸妈。我出去看看。” 说罢,自己套了条牛仔裤,出去了。 ……只是,还没等他拉开卧室房门,客厅里便传来一道两人都十分熟悉的男声。 “卧槽,哥,你易感期啊?这也太厉害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着火了!” 那人踢踏着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却明显地迟疑了。 谢楹抬头看了看天,心想,自己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顺了。 当然早就料想过今天这个局面,只是……眼下这个时机着实有些尴尬。 谢楹叹了口气,又回到床边,用被子把沈青亭裹好。 沈青亭自然也听到了门外那人的声音。他犹豫着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潮红褪去。 谢楹亲着他的头发,安抚道:“不是大事,我来解决。” 他捏着沈青亭的掌心,安定和力量无声传来。 卧室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却依然能够窥见凌乱床铺的一角。 ……甚至不需要知道卧室的情况,光是纠缠在一起的两股信息素,就已经足够说明房间里的情况了。 谢楹反手拉上房门,无奈道:“小宁,你是个成年的Alpha,我也是个成年的Alpha。你以后来我家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咱们保护一下彼此的隐私行不行。” 对面那人根本无心回答谢楹的话。 他盯着谢楹,嘴唇抖了又抖,眼底泛着猩红。 “哥,你……”那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谢楹,你床上的Omega……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明天的更新哈! 马上就结尾了肯定不会虐,谢律办事你们都放心的,对吧! 第43章 “谢楹,你床上的Omega……是谁?!” 谢楹随手从沙发上捡起一件衬衫套在身上——他身上那些指甲划痕,实在太精彩了点,谢大律师脸皮没那么厚,也没有兴趣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性/事。 只是扣扣子的时候他又嫌弃这件衣服实在太皱,他啧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坐到了沙发上。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带着藏得不算太好的不耐,这房间里又满满都是他的信息素味道……他刚刚正在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谢见宁用舌头抵着自己的犬齿,脸上的表情愤怒到狰狞。他甚至不需要用力呼吸,就能够辨认这房间里的另一股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这味道,他闻了两年。 “坐。”谢楹伸手朝另一个沙发指了指,示意谢见宁坐下说话。 谢见宁没动,只维持着刚刚的样子,死死盯着谢楹。 ……他心里还抱着最后一点期待,盼望这熟悉的梅花香味不是来自于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是谁?” 谢楹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他看着谢见宁,表情十分平静。 “你心里都有答案了,就别再问了吧,小宁。” “你别叫我!”谢见宁怒吼道,“谢楹,我让你帮我照顾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照顾到床上去吗——” “小宁,”谢楹冷着脸打断他,“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是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那我们可以现在把话说明白。你要是想发疯,那就明天再说。” 说罢他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又想起手表扔在卧室床头,便只能看看墙上的钟,说:“今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吧。” 他掏出手机,打算叫辆车送谢见宁回家。 啪嗒—— 谢楹甚至没来得及点开网约车的APP,手机便被谢见宁一把拍落在地。 “你、你——”谢见宁嘴唇直哆嗦,他用食指指着谢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楹的耐心所剩无几,却又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谢见宁发生争执——沈青亭还在房间,他才被标记过,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Omega因为他们的争执而担惊受怕。 “我再说一次,今天太晚了,不适合聊这些。有什么话,明天来找我。”谢楹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是该跟你谈谈。之前你回海城的时候,我在外面出差,就耽搁了。明天中午吧,我去接你,我们聊聊。” 谢见宁不断起伏着的胸口逐渐平息下来。他像是冷静了,没说同意也没再大声反驳,只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表情盯着谢楹看。 几秒钟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他挪开了视线,转而盯向虚掩着的卧室房门。 “沈青亭,真的是你啊?”他扬声说道,“你喜欢我大哥这种类型吗?喜欢他什么?温柔,成熟,稳重,有魅力?沈青亭,我告诉你,他都是装的——” 啪—— 谢楹从沙发上站起,两步迈到谢见宁面前,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谢见宁,我耐心有限,别惹我发火。” 谢楹的脸上像是常年带着温和的面具,他习惯笑面对人,便容易被人忽略他生气时的可怖模样。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小弟,年长Alpha的威压在此刻毫无遮掩地显现出来。 “你知道我生气是什么样的,小宁,别逼我揍你。” 谢见宁小时候淘气,偏偏父母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从小到大,揍过他最多次的,倒是这个年长近十岁的哥哥。 谢见宁的喉结上下一滚,犬齿深深刺进了自己的腺体。 他的脸色从涨红变得苍白,他又重新盯着那扇虚掩着的门,仿佛只要再多看几眼,那里面的人就真的会走出来。 ……然后亲手打破他最后一点侥幸的幻想。 意外的是,那房间里竟然真的传来了迟疑的脚步声。 谢楹快步走向卧室,伸手抵住门锁,低声道:“回去睡觉。” 那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水面,方才的暴戾和冰冷顷刻间消失不见。 “听话。” 谢楹说完这两句话,伸手拽上了门。 原本还能露出一条缝隙的房门被彻底关严,将屋内屋外隔成两个毫不相通的空间。 谢楹身上的低压也随着这两句话缓和了不少。他按按鼻梁,语气称得上温和:“小宁,你先回去冷静一下。今天太晚了,这里也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地方。我说了明天去找你,那就一定会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逃避问题。” 谢见宁脸色苍白。他歪着头,面带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哥,难以言说的悲凉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头顶。 “谢楹,我问你,”他笑得惨惨淡淡,“你抢你弟弟的男朋友,你不觉得羞愧吗?不觉得……丢脸吗?” 谢楹低头抚了抚皱巴巴的衬衫袖口,又抬起头冲他微笑。 “不是男朋友,自然也谈不上抢。”谢楹说,“我不觉得羞愧,也不会觉得丢脸。” 谢见宁盯着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门被他摔得轰隆作响,谢见宁依他所说,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堪,离开了兄长的……家。 谢楹无声地叹了口气,几下解开身上这件乱七八糟的衬衫——他实在是嫌弃极了。之后,他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端在手里回了卧室。 打开卧室房门,沈青亭就站在门口——他还穿着谢楹急匆匆给他套上的那件衬衫。 本来还有些不爽的心情一下子被好好治愈,谢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明显的笑意。 他把手里的水喂到沈青亭嘴边,嘴上又在坏心眼地调侃他:“小沈老师,腿真好看啊。” 沈青亭羞极也气极:“你!” “好了好了,盖好被子,别着凉。”谢楹不再调戏他,揽着Omega的腰重新坐回床上。 他摸着沈青亭柔软的头发,说:“今天不想这些,太晚了,有什么话,都等明天再说——明早还要上班,今天得好好休息。” 说是这么说,他又清楚知道沈青亭不可能毫无芥蒂地不管不问,便又主动说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回,今天也是个契机——虽然有点尴尬吧。明天我找他谈谈,这事情就解决了。” 沈青亭被谢楹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他觉得,他还是了解谢楹的性子的。谢楹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早就有所准备,也完全有信心一次解决。只是…… 他担忧地望着谢楹,嘴角耷拉着。 谢楹看笑了。他脱了自己的牛仔裤,弯腰吻着沈青亭的额头,低声说:“担心什么,宝宝。” 沈青亭瞪圆双眼,惊道:“不许这么叫我!” 谢楹哈哈大笑:“那我换个称呼。担心什么,小沈老师?” 沈青亭伸手攥住他的手指,小声说:“担心……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谢楹哭笑不得。 他也躺进被子里,侧躺着抱住沈青亭。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说到:“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也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前任谈了恋爱。” 谢楹用手掌盖住沈青亭的眼睛,在Omega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怅然的表情。 ……那只会是因为,他那么轻易地就能拥有你,却不知道好好珍惜。 谢楹无法将这样的话语说出口,便只拍着沈青亭的后背哄他入睡,轻声道:“谢见宁那个人,整天傻吃傻乐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 ……不知道究竟是谢见宁在沈青亭心里的形象实在太过糟糕,还是沈青亭真的完全相信了谢楹的话,总之,谢楹这样说,他也真的有了信以为真的样子,接连追问了几遍“真的吗”之后,脸上忧虑的神色渐渐褪去。 没过多久,就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沉沉睡去了。 * 第二天中午,兄弟两个约在一家露天咖啡厅见面。 谢见宁窝在藤椅上,完全没了昨晚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大概一整晚都没睡好,黑眼圈明显,眼窝深深地凹陷着。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谢楹,连招呼都不想打。 谢楹落座后点了两杯饮品。在讨论沈青亭的问题之前,还是先关心了一下弟弟的伤。 “都养好了?胳膊和腿。” 谢见宁嗤笑一声:“你还关心我?” 谢楹:“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就我这么一个弟弟,就我这么一个弟弟……”谢见宁反复砸吧着这几句话,表情惨淡,“你还知道我是你弟弟……你知道我是你弟弟你还抢我的Omega?!” 谢楹反问道:“你的Omega?你们结婚了?还是完成标记了?” 他原本靠在椅子上,说完这句话后,他用右手手臂撑着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半身向前靠去。 “小宁,沈青亭不是你的Omega——你们分手了。”谢楹缓缓说道,“你们分手了,我追求他,并且追求成功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见宁闭了闭眼睛,几乎要用力咬着舌尖才能抑制住鼻腔的酸意。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我们、只是、有点争吵……” 谢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神色带着浅浅的怜悯。 谢见宁心里的悲伤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爆开。他把脸埋进手掌,哽咽着说:“哥,哥,我求求你,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行不行?” 压抑着的哭声闷闷传来,谢见宁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眼泪不住从指缝里掉下来。 谢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很久之后才轻声说了一句:“沈青亭不是一样可以任人转让或者归还的物品,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谢见宁抹了一把脸,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楹,吼道,“这世界上的Omega有这么多,你想要什么样的Omega得不到?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痛苦地说:“你还记得你是我大哥吗?!” 谢楹神色冷静,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对谢见宁说了最后一段话。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 ……口中的拿铁明明加了奶也加了糖,却还是在舌尖溢出了淡淡苦味。 谢楹重重吸了一口气,又说:“你想要的,我已经让给你了。但你珍惜了吗?谢见宁,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攥在手里,是你把他弄丢了。现在,我把他捡了回来——你怨得着我吗?”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目光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你们交往的那两年里,我没做过任何逾矩的事。现在你们分开了,我也不能争取吗?没有这样的道理,谢见宁。” 说罢,他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小弟。 打好了腹稿,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了一点不忍——血脉相连,他也并不能真的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弟弟的崩溃,哪怕这些崩溃都是那人自己造成的。 只是,这点不忍还是不能比过与沈青亭无端错过那两年的遗憾和怜惜,谢楹闭了闭眼睛,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沈青亭是我的Omega,现在是,以后一直都是——我谢楹抓在手里的人,谁都抢不走。” 路过谢见宁身旁的时候,谢楹的脚步微微一顿,之后便快步离开。 身后,压抑着的痛哭声远远传来。 谢楹看了看手表,有些可惜地想,今天中午难得有了点时间,还是没来得及和小沈老师一起吃顿午饭。 第44章 这一天,沈青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新舞剧的人选大致定了,下一步,要准备服装和妆发了。 演员们的服装和妆容要在一周内敲定——服装老师和化妆老师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团队,多待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于是这一整天里,沈青亭身边挤满了忙忙叨叨的化妆老师。 下午五点左右,他的妆发确定了一个初版。 化妆老师把他的头发剪短了大约两寸,只留到下巴的位置,发尾烫了一点向内收起的弧度。又用一次性染发喷剂把他耳下的头发染了色。 挺丰富的色彩,最上面是很深的蓝黑色,中间留了一小截过渡的金色,发尾处又喷了大约一厘米的粉色。 化妆师对这个造型很是满意。丰富的色彩冲淡了沈青亭神色中带着的冷感,衬着他精致的五官,倒增添了一抹艳丽。 沈青亭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他凑到镜子前面,用手指拨了拨带着弧度的发尾,不确定地问道:“就……这样吗?” 化妆师还在托着他的发尾做最后的调整。他从镜子里看着沈青亭,说:“等服装做下来之后,还会再根据衣服做微调,但大致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 沈青亭试过的猎奇造型并不少,只是很少在发色上做这样大的改变。他心里有点打鼓:“好看吗?” 化妆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安慰道:“真的好看!你是怀疑你的颜值,还是怀疑我的手艺?” 沈青亭摆摆手,局促道:“我当然相信您,合作过这么多次了……” “那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化妆师拍了拍手,开始收拾东西,并继续解释着,“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这个造型太浮夸了,对吧?你们这个剧,本来就是未来幻想背景,浮夸点很正常。而且,现在没有灯光,没有服装,什么都没有,单独看这个造型,是会觉得奇怪。到时候服装一换、灯光一打——” 他打了个响指:“舞台上最靓的Omega!” 他这话引起了其他Omega的不满。 “那我也要这样的发型!” “太偏心了,亭亭是Omega,我们就不是Omega吗?”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化妆师哈哈大笑,把沈青亭拖到了战场中央,自己脚底抹油逃跑了。 好几个Omega还在碎碎念,却又很容易就能够看出他们是在笑着调侃。 沈青亭依然很难习惯这样的调侃,他低着头,耳朵有点发热。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从那几个Omega的调侃里听出了明显的善意。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担心这些调侃是否因为他很“奇怪”,即使,他现在正画着夸张的舞台妆,染着平时根本不会触碰的奇怪发色。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青亭对着面前的镜子看了又看,当真觉得这个夸张的发色好看起来了。 化妆间里,一个刚卸了妆洗了头发的Omega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冲个澡,沈青亭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 那位Omega只当他不习惯在外面冲洗,点点头便离开了。 舞蹈老师抱着肩膀在一旁看热闹,冷不丁出声说:“给男朋友看?” 沈青亭:“……”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低下头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慌乱。 化妆间里的其他人,听到老师这话也跟着起了哄。 “臭情侣,走开。” “太可恶了,沈青亭,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你再也不是我们的单身O好朋友了!” “我说今天怎么空气里有股味道,原来是恋爱的酸臭味。” 沈青亭:“……” 他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口了,粉色发尾下的晶莹耳垂竟比头发的颜色更粉。 后来,还是舞蹈老师过来打了圆场:“行了行了,赶紧,该卸妆的卸妆,该洗头的洗头。” 这才把沈青亭解救出来。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和包包,满脸通红地跑出化妆室。 几分钟之前,谢楹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下班了,是去剧院接他,还是去宿舍接他。 沈青亭回了一句:【我回宿舍放东西】 他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慢慢扬起小小的弧度。 他慢慢往上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在不久之前,谢楹还会问他,今天能不能见面,明天能不能见面。 现在……谢楹只会问,几点见面,在哪里见面。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沈青亭心里又冒出些隐秘的幸福。 相爱的时间不长,他们却好像已经爱了很久。 回到宿舍后,沈青亭换了一身衣服——谢楹多少有点疯了,那件库洛米的T恤被嘲笑过之后,他又买了一件同款的美乐蒂,非要逼着沈青亭穿上。 好在,沈青亭确实年轻,即便穿着印着美乐蒂的紫色T恤,也丝毫不显得奇怪。 但……一看到这件衣服,沈青亭就会想起父母过来的那天,自己如何替谢楹背了锅。 他脱下这件美乐蒂,重新换了一件别的衣服。 下楼时,又被人调侃了。 这次是一位Alpha小姐姐。 她小跑着从身后拍拍沈青亭,道:“亭亭,今天好漂亮啊!” 沈青亭不自在地摸了摸发尾,说:“去试妆了,没洗头发……” “好看好看,嘿嘿!”她围着沈青亭转了两圈,说,“舞蹈部门就是好,总有漂亮衣服和漂亮造型,不像我们声乐部。”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赶紧道:“对了亭亭!之前我们商量着,咱们这几个老乡,什么时候抽空一起吃个饭。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呀?” 这位Alpha和沈青亭算是比较熟悉了,她是温星的朋友,又和沈青亭是老乡。她和所有Alpha一样,性格里带着让人心慌的热情和主动,也时常喜欢组织大家吃吃喝喝。 ……当然,沈青亭一直都是……拒绝的。 这一次,他依然下意识地想要说不。 可是……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点了点头,说:“好,我跟你们一起。” 女孩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神色,只是笑着点头说“好”:“那就说定喽!我尽量挑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又说了几句话闲话后,女孩忽然正色道:“大家都不敢来问你,怕被你拒绝,或者觉得你太高冷,肯定不会来。” 她这么一说,沈青亭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比划着,说:“没有,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不是这样。”Alpha背着手,老神在在道,“如果我是你,我之前也不去——什么火锅串串烧烧烤,你能吃吗?要我说啊,那些大老粗男Alpha,真的是活该单身,一点都不懂我们女生和你们Omega心里在想什么。谁愿意在马路边上吃得满嘴是油啊,难看死了!这次我来,保证给你挑个环境最好的地方!”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交给我了!” 声乐部的人,大概每一位都和温星一样是个大嗓门。她在楼下说话,楼上有人从楼道的窗户探出头来,问道:“你跟谁吃饭啊?这么高兴。我在楼上都听到你的小算盘了。” 女孩扬声道:“我跟沈青亭吃饭!羡慕吗?羡慕也没用,不带你们!” 楼上又响起了小小的欢呼声,几个Alpha聚在一起从楼上望下来,笑道:“沈青亭,你好偏心啊!不能带我们一起吃饭吗?” 沈青亭抿了抿嘴,向对面的女孩比了个求饶的手势:“……救命。” “滚滚滚,别调戏我朋友!”女孩高声道,“快走开!” 楼上那几个人笑嘻嘻闹了几句,离开了。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后,沈青亭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也……很少有过和一群人一起吃饭、聚餐的经历,仅有的那么几次,也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但,真的开口同意那人的邀请,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 他又想起刚刚那位小姐姐说的,大家以前竟然不敢来问他要不要参加聚餐。 沈青亭有些沮丧地想,他也没有这么不好说话吧…… 他慢吞吞地走到宿舍门口,一抬头—— 谢楹的车子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谢楹的手搭在车窗上,下巴搁在上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沈老师,想什么呢?” 心里的沮丧悄悄消失,沈青亭没着急上车,而是抚了抚耳边的卷发,低声说:“今天……化妆师给做的造型,大概是下一次舞剧的样造型。” 他有点不好意思继续问,只抿着嘴站在谢楹的车子左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谢楹缓缓直起身子。他打开车门,靠着车身站在那里。 他很认真地看着沈青亭,看他剪短了的头发,带着弧度又染了颜色的发尾,卸去妆后干净又清丽的脸庞,和……羞于直视自己、却又不停流露出笑意的明亮双眸。 谢楹笑着朝他张开怀抱:“来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Omega这么漂亮啊。” * 睡前,谢楹在帮沈青亭按摩脚踝。 这是自沈青亭扭伤后留下来的小习惯了。 沈青亭穿着谢楹的睡衣,两条腿搭在那人的膝盖上。脚心传来的力度不轻不重,缓解着一整天训练结束后的疲惫。 沈青亭靠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过几天,我要出去吃饭……” 沈青亭和那位女性Alpha的宿舍楼下说的话,谢楹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次真不是故意偷听,实在是……小姐姐说话声音太大了,他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谢楹“嗯”了一声,说:“去吧。如果不喜欢,以后还是别勉强自己。如果觉得还能接受,那就随你自己的想法,想去就去。” 沈青亭咬着嘴唇,有些疑惑地说:“今天,有人说……不敢问我要不要去,怕我拒绝。” 他的表情有点苦恼:“我真的这么不好说话吗?” 谢楹笑着安慰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你明明很好说话。你看,我们认识以来,你拒绝我的次数,可远远没有同意的次数多,对不对?” 说着,他掰着指头数着:“你想想,其实你没拒绝过我什么,不是吗?我脱你衣服你也没有拒绝,我……” “你!”沈青亭涨红着脸。用手掌堵住谢楹作恶的嘴,“谢楹!” 谢楹笑得眉眼弯弯。 他拉下沈青亭的手,浅浅地笑着,说:“亭亭,你呢,就是平时和他们相处太少了,才会让他们有这种错觉。别怕,别担心,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沈青亭垂着眼睛,轻轻点点头:“那……我以后……” “别想这些,”谢楹轻声打断,“别把自己的想法或者行为事先框定住——你有选择的权利,有任性的权利,想做的事情就接受,不想的,一样可以拒绝。” 沈青亭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说好的聚餐,很快便到来了。 这一次终于不是火锅串串烧烤,他们找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环境又幽静的中餐厅,几个大小就从别的城市来到海城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吃了一顿家乡饭。 沈青亭……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气氛。他很少说话,只安静听着别人讲话。 期间有那么几次,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沈青亭手脚尴尬地听着他们聊天,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关于他的话题,也仅仅局限于他们接下来的舞剧,他之前的扭伤,以及他那位又高又帅的男朋友。 他们像聊之前每一个话题一样,说过之后就算了,谁也没有过多纠结,下一个话题又继续开始。 这顿饭吃过之后,沈青亭想……这种感觉,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一些。 没有了那些过分的关注,没有了那些沉重的负担,没有了那些别人盼望他实现的未来,仅仅是吃一顿这样的饭,原来也是很好的体验。 这餐饭结束后,沈青亭很郑重地和他们道了别,又在他们说“下次有空再聚”的时候,轻轻点了头。 * 沈青亭没有过问谢楹如何和谢见宁沟通,只是从那人明显很不错的心情推测,事情应当是真的解决了。 之后,谢楹谈成了一个新客户,几单大合同像雪花一样流进他们律所。 他开始变得忙碌,有时顾不上和沈青亭吃饭,便会提前发条信息,嘱咐沈青亭好好吃晚饭,不要过度节食。 而沈青亭这边,生活则是完全步入了正轨。 他的生活依然单调且枯燥,只是和以前相比,除了练习之外,又多了一项和谢楹谈恋爱的日常。 这份恋爱轻松又甜蜜,好像只要谢楹在身边,就不需要他来操心任何事。 时间很快进入最炎热的七月和八月。这个夏天,好像没有往年那样漫长,也没有往年那样酷暑难耐。 再一眨眼,这个夏天结束了。 九月底的时候,谢楹忽然说:“我妈想见你,小沈老师,十一的时候……给个面子,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老板,明天我们公司临时有个聚餐,回来可能赶不及码字。而且估计下章或者下下章,应该就能完结了,所以我想写完一起发。明天不一定能更新,大家别等。 另外有个事情一直忘了说,之前刚入v的时候,这篇有一章被锁了挺久的,因为是三章一起发的,所以可能看漏了也没发现,我看评论区好几个眼熟的宝宝订阅率都不是100%,估计就是那章锁的没看到。现在已经都解锁啦,有漏看的老板可以回去看看啦! 第45章 正文完结 十八岁的小年轻谈恋爱时要秀个没完,三十岁的谢楹谈起恋爱来也不遑多让。 和沈青亭的事,他既不想藏,也根本藏不住。 只是带沈青亭回家这件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耽搁了一阵子。 前几天沈青亭说,他们那个舞剧原定年底上映,但据说出了点技术问题,现在看来,估计要推迟到明年二月份左右才能开始演出。 多了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沈青亭的时间也稍微多一些了。谢楹琢磨了一下,决定十一找一天带沈青亭回家吃个饭——就一天,一天就够了,其他的时候,谢大律师只想和沈青亭过二人世界。 最终,这顿饭就定在了十一当天,并且,谢楹一早开车带沈青亭回来,到家时刚好赶上中午这顿饭,下午到处逛逛,晚上吃了饭就立刻回去。 谢妈妈无语道:“……谁追你屁股后面撵你是吗?” 谢楹充耳不闻,只专心在厨房盛着米饭。 谢妈妈管不了他,也不再理他,回到餐厅里照顾拘谨的沈青亭。 ……那人用右手拿着筷子,非常紧张地坐在饭桌前,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好。 “小宁怎么还没到……真是的。”谢妈妈嘟囔两句,又笑着对沈青亭说,“小楹的弟弟还没回来,不等他,我们先吃。” 说着,她把桌上的几样菜各夹了一点放到沈青亭面前的碗里,客气道:“家常便饭,随便吃吃,别嫌弃啊。” 沈青亭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谢楹的父母都是好说话的人,看沈青亭也是越看越满意——他们这辈人,对一个新认识的小辈表达喜爱的最常用方式,就是拼命给他夹菜。 沈青亭面前的碗,快要堆成小山了。 大概是提前知道了沈青亭的职业和忌口,这顿饭已经做得相当清淡,但……依然远远不能达到沈青亭对于“清淡”的要求。 他无法开口说明,也不好意思把各色肉片剩在碗里。他用筷子戳戳碗里的肉片,做足心理准备后夹起来放进嘴中—— 然后半路被谢楹截胡了。 那片回锅肉被谢楹一筷子掳走放进他的碗中。 旁人看来可恶的夺食行为,在沈青亭看来却实实在在是一种拯救。 他悄悄望向谢楹,眼里写满“快帮我把剩下的肉都吃了”。 谢楹摇着头笑笑,干脆把他的碗换到自己面前——沈青亭早就把里面的青菜挑着吃完了。 “跟你说了不要给小沈老师夹肉,他不吃。”谢楹对母亲说,“你给他夹这么肥一片回锅肉,他现在要是吃了,等回去之后又要饿好几顿把这片肉减回去。何必呢?” 谢妈妈小声说:“我这不是看小沈太瘦了吗……我怕他营养跟不上。” 谢楹:“人家艺术剧院有专门的营养师帮他们搭配食谱的,吃得素但营养一点没落下。老太太,人家饮食很科学的,不需要您操心。” 谢妈妈热情道:“那行,不吃肉,那你多吃点菜——” 说着,又要去给沈青亭夹菜。 谢楹:“……行吧行吧,你想夹就夹吧,我也管不了您老人家。” 这时,一旁闷不吭声的谢爸爸笑了。 “你还管不了我们?这家里哪有你管不了的人。”他朝沈青亭笑笑,说,“我们家这个老大啊,真是的,我们俩是拿他没辙。以后啊,就得靠你管他了。” 沈青亭手一顿,筷子险些滚落到饭桌上。 他垂着脑袋,耳根通红。 谢妈妈掩嘴笑笑,也跟着奚落谢楹。她对沈青亭说:“这可是我们家的头号大麻烦,以后啊,小沈帮我们解决他这个大麻烦!” 谢楹啧了一声表达不满。 “哎对了,小宁怎么还没回来。”谢妈妈连忙转移话题,“你跟你弟弟说了没有?今天家里来客人吃饭,他怎么还迟到呢。” 这话一问,沈青亭和谢楹都有点尴尬。 问肯定是问过的,只是谢见宁不肯接谢楹的电话,也完全不回消息。事情通知到了,至于那人愿不愿意来,他们就不清楚了。 谢妈妈点点谢楹,道:“去给你弟弟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再不来,咱们这饭都吃完了。” 谢楹无奈,起身去沙发上拿自己的手机。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谢见宁接了。 “……”谢楹轻声叹了口气,问道,“妈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回答,就挂断了。 谢楹瞪着手机火从心起,却又实在不想在这么一个时间表现出来。他锁了手机,又重新回到餐桌上,摆摆手说:“不管他,我们先吃。” 然而,就在下一刻,家里的门锁响了。 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打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把餐厅里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谢见宁回来了。 沈青亭被这声巨响吓得一抖,勺子里的豆腐都掉了。 谢妈妈同样吓坏了,她惊道:“小宁,你干什么?” 谢见宁的视线在那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只在经过沈青亭的时候多停顿了一会儿。 沈青亭回头看看,也礼貌地回望着他。 半秒钟后,谢见宁先移开视线,重新看着脚下。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没有解释为什么明明可以坐大哥的车子、却非要选择自己乘坐高铁,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才一回家就乱发脾气、甚至连房门都要踹得哐当作响。 他沉默着低头换鞋,抬脚走入客厅的时候,谢楹开了口—— 他掀起眼皮朝门口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出去。”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静,连桌上的两位长辈都噤了声。 他把筷子放回桌上。竹制的筷子嗑出很轻的声响,落在沈青亭耳中,却让他不由得心慌。 他抬头看看谢楹,那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淡定,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十分的压迫感。 “滚出去。”谢楹冷冷道,“学会用手开门了再回来。” 谢见宁僵在原地。 谢楹继续道:“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跟家里爸妈撒什么气?再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今天沈青亭也在,你最好别给我发疯。” 餐桌上的气氛快要降至冰点。 沈青亭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心里觉得害怕,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好在,谢楹的脾气既不是冲着他来,也没有因为发火而忽略掉他的感受——桌子下面,谢楹悄悄握住了沈青亭的手,又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青亭抿了抿嘴,也用力地握了一把谢楹的手掌,像是这样就能够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他平静下来,继续等待谢楹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略显窒息的气氛中,谢妈妈放下碗筷,起身走到门口。 “哎呀你这个孩子,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女人用手捶着谢见宁的后背,小声骂道,“你这是捣什么乱呀,家里有客人你知不知道!快进来,别惹你大哥生气!” 她拽着谢见宁的袖子,一路把他拎到饭桌前坐好。 谢爸爸去厨房里拿了碗筷,又急忙安抚谢楹,说:“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小孩子什么事都不懂,挺好的日子,别生气,别生气。” 谢楹张了张嘴,想说,二十一岁算哪门子小孩子,纠结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他又攥住沈青亭的手,只是落在谢见宁头顶的视线依然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谢见宁就坐在他对面,被这视线压得快要无法呼吸,几分钟后,终于张嘴道了歉。 “……对不起。”谢见宁低声清着嗓子,说,“堵车,回来晚了。” 谢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愿意再多计较破坏气氛。他紧了紧手里的力气,手里插/进沈青亭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沈青亭,你见过的,”谢楹缓缓开了口,“我的Omega,应该不用多介绍了。” 谢见宁拿起桌上的筷子戳着米饭。一粒米被他戳出了碗边掉到桌上,他愣了一会儿,又起身去客厅的茶几上拿抽纸。 再回到座位上时,他用抽纸盖着那粒米拾起来,这才低声回了谢楹的话。 “……嗯。” * 这顿饭吃得有点诡异,但,对沈青亭来说,这点“诡异”显得相当无足轻重——他已经不再在意谢见宁的看法了。 曾经也朝夕相处过的人,如今再见面,竟然已经如陌生人一般。 经过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谢见宁却仍如先前一样的冲动和幼稚,特别是—— 就连沈青亭自己,都已经开始试着去接纳从前不愿意接受的事物和人 毫无变化、毫无进步的谢见宁让沈青亭不禁有些唏嘘,只是……也仅限于唏嘘而已了。 他已经不再会为谢见宁在今天这顿饭上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而感到丢脸或者难堪,那些诡异的、让人窒息的气氛,像空中被吹散的叶子,打着卷儿飞到了他的面前,又被下一阵风带走,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除去中间被谢见宁打岔的这件事外,这一天和谢家二老的相处还算愉快。 临走前,谢妈妈偷偷给沈青亭塞了一个红包。 沈青亭心里觉得很羞耻也不好意思,几乎花了全身力气才允许自己收下了这个红包。 很厚的一个红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只是,比红包本身的重量更沉重的,是包含在里面的心意,和无需言说的祝福。 晚饭总算吃得无波无澜,吃过晚饭后,谢楹火急火燎地就要走人。 临走时,谢见宁忽然出声说:“我也下楼,等等我。” 沈青亭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谢见宁飞快地换了鞋子,跟在那两人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运行的这一路,他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他说着要下楼,却也没在一楼下电梯,一直跟着那两个人去了地下车库。 迈出电梯时,他叫住了谢楹。 “哥,我想和……单独聊聊。”他说。 谢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碰碰沈青亭的手,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沈青亭其实并没有太多想和那人说的话,但还是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说“好”。 谢楹用力攥攥他的手,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危险的神色。沈青亭笑笑,用拇指刮着他的手背,小声说:“那你先去开车,我马上过来。” 等谢楹离开后,他又收敛了笑容,回过头去看谢见宁—— 恐怕连沈青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生动的表情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此刻,他又变回了外人眼中那个冷淡不好接近的模样。 谢见宁把这些变化一一看在眼里,苦涩再次填满胸口。 他看着面前的Omega,那人面上清冷疏离的模样自己明明再熟悉不过,可就在几秒钟之前,Omega的脸上还闪烁着盈盈笑意。 那笑容发自内心,带着无法掩饰的幸福和甜蜜。 很多想说的话在这一刻通通失去了问出口的意义。谢见宁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沈青亭的偏爱。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沈青亭忍不住出声提醒。 “怎么了?” “……”谢见宁愣愣看着面前的Omega,先前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解释之前沈青亭质问过的那些问题,却也不能坦诚接受就此失去沈青亭的事实。他幻想着仍有一天能够取得沈青亭的谅解,却又并未有过挽回的行动。 直到今天,梦终于醒了。 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沈青亭。 即便幼稚如谢见宁,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故作大度地祝他的初恋未来幸福,至少该给他们的感情画一个体面的句点。只是,“祝你幸福”这样简单的话语,他也依然无法说出口。 他反复犹豫,最终问道:“我听说,你……又在准备新的演出了。” 沈青亭轻轻点了点头,说“是”。 “哦……”谢见宁扯扯嘴角,笑容苦涩,“那,祝你……一切顺利。” 沈青亭客气地笑笑,道:“谢谢你。” 话题就此结束。 沈青亭看他再也说不出别的,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说:“那,我先走了。” 谢见宁说“好”。 之后,沈青亭便离开了。 谢见宁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恍惚间竟觉得,沈青亭走向那辆车的步伐都越来越快。 他走进了那辆熟悉的车子,车却并没有立刻启动。 谢见宁远远地看着,似乎从车子尾部的窗子里,窥见了Omega荡着笑意的侧脸。 他低头蹭着脚下的地面,不知在原地呆了多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辆载着沈青亭的车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海城的路上,谢楹一直臭着脸碎碎念。 “嗨呀,我都忘了,”谢楹阴阳怪气地说,“我也要枇杷。我也要一箱枇杷。” 沈青亭当真想了许久才想起“一箱枇杷”到底是什么梗。他哭笑不得,在谢楹等待绿灯的时候小心戳戳他的手臂。 “那个时候……他受伤了嘛,我只是……关心一下病人。”沈青亭说。 谢楹:“那我不管,我也要枇杷。没有枇杷,我调理不好。” 现在,沈青亭已经很能分辨谢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只在逗他。甚至,连他自己也学了些坏心眼。 “可是,枇杷已经过季了。”沈青亭笑弯了眼睛,“没有枇杷了。” 谢楹没忍住,笑出了声:“那我要别的。猕猴桃、橘子、柚子、葡萄,什么都行,我也要一箱。” 沈青亭笑着推开他的脸,没再说话。 然而—— 谢楹凑近沈青亭的耳朵,在Omega的耳垂上亲了一口,低声说:“不然,小沈老师给看看腿,也是可以的。” 沈青亭:“!!!” 白皙的脸庞顿时红透,沈青亭恼怒地看他,想说点什么,余光又瞥见信号灯变了色。 驾驶员谢楹正色道:“开车咯。” 沈青亭:“……” 好吧,在逗弄恋人这件事情上,小沈老师又一次败下阵来。 * 回家之后,谢楹还是成功地看到了腿。 舞蹈演员的身材比例自然不用多说,小沈老师肤色均匀,腿又长又直,实在让谢大律师爱不释手。 看完了腿,又趁机看了其他的地方。看来看去,等到想看的都看完了,时间都进入下半夜了。 沈青亭闭着眼睛,手都没有力气再动一下。 额前的头发被拂开,谢楹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低声说:“宝宝,睡吧。” * 双方父母都见过了,这段感情也进入了稳定得不能再稳定的阶段。 入冬之后,沈青亭的新演出开始了。 谢楹很大方地请律所的同事看了首场,还给一些熟识的客户送了票。 具体原因没做说明,但宣传的架势这么足,多少也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首演结束后,沈青亭匆匆卸了妆,拿着自己的包包和衣物从剧院后门离开。 冬夜寒冷,北风裹着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道路两旁聚起了好几个小小的树叶堆。 短靴踩在落叶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还没走出几步路,沈青亭就看到了远处熟悉的车子。 他腼腆地笑笑,快步朝那里走去。 车内,暖风铺面而来,沈青亭眯了眯眼睛,脸颊笑出了小酒窝。 坐在驾驶座的Alpha从后排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几页后,从书页中取出一片花瓣。 “下午来的时候,去了一趟花园。听同事说,那是整个海城里梅花最多的地方。” 谢楹说着,把那片洁白的梅花花瓣小心放到沈青亭的手上。 “等你演出结束,我们去那里转转。”谢楹笑意明显,眉眼温和,“小沈老师,这是今天的花。” * 那年冬夜,谢楹见到了刚刚结束第一场正式演出的沈青亭。 卸去了浓墨重彩的演出妆后,Omega的脸庞素净清爽,身姿亭亭玉立。 那时他想,如果有机会成为那人的Alpha就好了。 这个冬夜,同样结束了演出的沈青亭带着满身的暖意坐在他的车里。他依然俊俏清丽,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并且,从头到脚都浸染着专属于谢楹的信息素。 沈青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片花瓣,端详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夹进笔记本里。 他合上笔记本,白皙的手指拂过封皮时,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可他的双眸,远比戒指上的小小钻石更加耀眼。 他看着谢楹,眼中的快乐无法掩饰。 “好,以后,我们去看梅花。” 正文完。 第46章 番外1(路人视角) “一曼, 2号会议室的遥控器,还给你。” “好,放这儿吧。”李一曼拉开抽屉, 示意来人把遥控器放进来。 李一曼是这间律师事务所的前台, 平时帮忙处理些日常的行政事务。 收好遥控器后,她把会议室的使用状态和台账更新了一遍,又继续窝在电脑前, 和闺蜜们聊着微信。 今天聊天的话题,依然是他们楼下的那家艺术摄影店。 【无敌美少女一曼:今天等电梯时又看到穿得好时髦的小姐姐,一看楼层,果然是那家摄影店的人。好羡慕啊。】 【无敌美少女一曼:如果我把头发染成那么多种颜色, 估计刚迈进律所大门就会被赶出去T_T】 话说得有点夸张,但事实还真是这样。虽说她只是律所的行政助理,但平日也需要注意着装。特别是…… 她爸和这间律所分管人事的合伙人还很熟,一不小心就会被告状到老爸那里去。 李一曼越想越悲伤,趴在桌上夸张地叹着气。 这时,律所大门外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穿得单薄。十月份的天气, 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打底衫,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开衫, 裤子是条炭黑色的牛仔。 一整身的黑灰色并没有让那人看上去沉闷无趣,反倒让他看上去更加白皙纤细。 人很漂亮优雅,只是神色略显冷淡, 倒是和那一身性/冷淡的颜色很是相配。 他站在律所门口,轻轻敲了敲大门。 李一曼按下大门的开关, 问道:“您好, 请问是找人吗?” 来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说:“我找谢律。” 说话的声音也清清冷冷的。 李一曼从座位上起身, 犹豫着朝来人的方向迈出两步,问道:“哪位谢律呢?” “……”那人动了动嘴,话说得却是慢了半拍,“谢楹,谢律师。” “找谢总啊?”李一曼眨眨眼睛,在脑袋里迅速过了一遍今日谢总的行程,有些为难地问道,“您……有预约吗?两点的时候谢总有客人来,他应该还在招待。” 那人张了张嘴巴,似乎没想到见谢楹竟然这么麻烦。 “我……没有预约。”他说。 李一曼歪了歪头,又问道:“那,您是……找谢总谈合作,还是谈案子呢?” 谢楹许久不亲自接手案子了,能让谢总亲自处理的案子……实在不多。 看着不像谈案子。李一曼想。 可是她左看右看,实在也不觉得面前这位过分漂亮的男人像是来找谢总谈合作的。 “……”来人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我找他……” 李一曼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实在回答得为难,便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她重新回到前台的座位上,拿起座机,说:“这样吧,我帮你问下谢总的秘书,看他忙完没有。” “好。”男人向她道谢,“麻烦了。” 李一曼按下几个按键,问道:“姐姐,谢总还在招待客人吗?又有客人找他了……哦哦,那他什么时候结束呢?……好吧,那我先让他等一会儿哦。” 挂断电话后,她对男人说:“谢总那边还在忙,您先等一会儿吧。” 男人浅浅地笑笑,道:“好。” 李一曼帮他倒了杯温水,引他到旁边的休息区等待。 那人依然是一副客气但过分疏离的模样。他接过一次性纸杯,笑着说了谢谢,之后便安静坐在一旁等待。 他只坐了大约一半的位置,脊背挺得板直,姿态却又十分舒展,丝毫不显紧绷做作。 他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一朵等待开放的花苞。 就很奇怪,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他在那里待着,就足够吸引旁人的目光。 李一曼悄悄打量着他,又低头在闺蜜小群里发起了消息。 【无敌美少女一曼:我们律所来了一个Omega,应该是Omega吧,反正很漂亮,气质很脱俗。卧槽我很难形容,总之是个很不一样的Omega!!】 【无敌美少女一曼: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给你们看看他!!我太词穷了,除了会说啊啊啊啊啊之外我不会说别的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她又抬头看看—— 刚好看到男人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左手将一次性纸杯捏紧。他的手指也很纤细,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玫瑰金的戒圈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低调又不失华丽。 小钻石和人也是相得益彰——再大一分太俗气,配不上那人清新的气质,再小一分又怕被他出色的外貌完完全全压制住。 李一曼依然不知如何形容,只低头又在群里发了一句:【很妙的人。】 发完这句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找到谢总的好友,点进去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封面是一双十指相扣的手,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正正戴着一枚眼熟的玫瑰金色戒指。 李一曼恍然大悟,淡定地在群里发表自己的重大发现。 【无敌美少女一曼:卧槽啊啊啊啊家人们!!!!!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谢总的Omeg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哪天哪天哪,我像个白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刚刚还问他有没有预约,找谢总是谈生意还是谈案子……天呐!李一曼明天就因为左脚先踏入律所而被二号开除T_T】 李一曼一脸正经地在群里聊着自己的惊人发现,而另一旁,处于话题中心的Omega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等待谢楹出现。 大约十分钟后,招待室那边终于结束了。 两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谢楹跟在他们身后,再之后这是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 大约是为了照顾这一行人中的Omega,谢楹戴上了止咬器,只露出眉眼和额头,却依然难掩英俊。 他个子高,人也……非常帅,在那一群人里格外显眼。 为首的中年男人问了句什么,谢楹侧耳听着,笑道:“出门左转,我带您过去。” 说着,他伸手系上黑色西装的扣子,挺括的面料随着他曲起的手臂折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领着那一行人离开后,谢楹揉着肩膀,又动动酸疼的脖子,回到律所大门—— “妈呀谢总!您可算完事了!”李一曼小跑着到他面前,小声说,“您看那边——” 她指着角落,焦急地说:“等您半天了!” Omega等待的位置刚好是个视野盲区,谢楹当真没注意到,听到这话才朝那里走了几步。 谢楹疑惑地往角落看去——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连忙跑过去,“不是说四点才过来吗?” 他伸手碰碰Omega的耳朵,又问:“怎么不去我办公室等?这儿冷不冷?” 说着就要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Omega轻声说“不冷”,很乖巧地让他碰碰耳朵又碰碰脸,试着皮肤的温度。 谢楹揽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他把Omega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李一曼看不见,心里又挠心挠肺想知道那两人在秀什么恩爱。 又觉得他们很可恶,又有点羡慕。 他们这位谢总,前阵子结婚了——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谢总那位Omega伴侣是谁。 据说这位Omega性格内向,不喜欢太吵闹的场合,于是两人没有大办婚礼,众人也无缘见识一下这位Omega的庐山真面目。 想到这里,李一曼心里又美滋滋的:哼哼,姐姐我是第一个见到的! 那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准备离开了。 谢楹还是把自己的外套给Omega披在了身上,宽大的外套裹着Omega瘦弱的身体,挺不合适的尺寸,此刻居然显得意外和谐。 谢楹牵着Omega的手,走出大门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简短的话后,又跑回律所。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再次走向Omega时,谢楹手里多了一朵洁白的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先发一点,下一章拍结婚证件照orz 第47章 番外1 “怎么提前过来了?等了多久?” 等电梯时, 谢楹捏着沈青亭的手,轻声问道。 沈青亭说:“没多久,也就二十分钟。” 他身上披着谢楹的黑色西装, 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松弛。 “和别的老师换了一节课, 今天的课取消了,我明天再上。”沈青亭解释道。 谢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电梯到了。 谢楹牵着Omega的手,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楼下就有一间摄影工作室, 两人约好今天下午去拍……结婚登记时要用的证件照。 不知不觉,两个人的爱情已经步入了第四个年头。 上个月谢楹出差,回来时也买好了戒指。 求婚没有太轰轰烈烈,沈青亭只是在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的左手多了一枚戒指。 谢楹撑着脑袋躺在旁边看他, 同时,又冲Omega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谢楹的无名指,也戴着一枚玫瑰金的戒指。 去领证的日子,就选在了沈青亭生日那天。而在领证之前,当然要先拍结婚时要用的证件照。 于是,两人约好今天下午碰面, 去把照片拍了。 * 说起来,两人相爱的这三年里, 也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是…… 沈青亭在小绿书上忽然小火了一把。 大约两年前,海城某位挺有名气的小网红去看了一场演出,他蛮喜欢这场舞蹈, 直播时顺带提了一嘴,算是做了个免费的引流。 而那场舞剧, 沈青亭是主演。 那之后, 沈青亭一下子变得小有名气了。 他并没有这些社交平台的账号, 也不太清楚网络上的夸赞, 只知道那场舞剧接下来的场次几乎场场爆满。 后来,舞蹈老师找他聊了聊,大致意思是说,沈青亭现在有了些知名度,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小角色都愿意出演。 从现在开始,沈青亭必须要学会挑选一些表演难度高、但更易收到大众关注的演出和角色了。 演出的时间少了,基本功的练习可绝不能落下。于是沈青亭又自告奋勇,帮老师承担一些训练的工作。 他依然内向不爱说话,只是面对那些不熟悉的小伙伴时,也能克服羞涩,主动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了。 * 电梯下行的这短短十几秒时间里,沈青亭想了很多,几乎快把相爱这些年的经历都想了一遍。 谢楹握着他的手,戒指就硌着他的手心。坚硬的金属戳在柔软的皮肤上,总是能带来最多的安全感。 他紧了紧身上谢楹的衣服,嘴角噙着浅浅笑意,跟在谢楹身后出了电梯。 工作日来拍照的人并不多,两人等了几分钟,便被化妆师领着坐进了梳妆台前。 ……只是化妆老师左看右看,也实在不觉得面前这二位有什么需要修饰的地方。 最后只给沈青亭擦了一点淡淡的有色润唇膏,稍微滋润一下他浅浅的唇色,之后便专注给二人做发型。 发型也好做。 沈青亭之前剪短了头发,化妆师给他扎了个短短的马尾,甚至都不需要拽拽发丝修饰脸型。 谢楹那边就更简单了,喷点发胶稍微固定一下,就算完事了。 再换好衣服,就可以拍照了。 衣服穿的是两人自己的,还是沈青亭亲自选的。 乍看上去是平平无奇的白衬衫,小心思全都藏在领子里——两件衣服的领子各绣着半颗红色的小爱心,一左一右,刚好能拼成一颗完整的心。 换好衣服后,化妆师笑了:“先生,您好会挑。” 沈青亭抿着嘴笑笑。 拍照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又收到了摄影师的夸奖。 “哇!两位的颜值也太高了吧!”摄影师是位极热情的小姐姐,“两位真是好般配的一对!” 沈青亭不好意思回答,只垂着眼睛手脚僵硬地坐在小凳子上,直到摄影师提醒他看一下镜头,才抬起眼睛。 “再靠近一点——这位Alpha帅哥,头再往老婆的方向靠一下——” “两位肩膀互相抵着哦,用力抵住,这样拍出来才好看——对了,就是这样。” “我们先拍一版含蓄笑,再拍一版开心笑,到时候两位自己选择哦!好,看镜头,三——二——一——OK!” 拍过几张后,摄影师低头看着相机里小小的预览图,摇着头笑了:“好久没拍过颜值这么高的新人了,感觉这照片都不需要修。” 她又指挥着那两人摆出明媚笑容的表情——怎么说都是结婚时要用的照片,还是要开心一些的更好。 只是,这个明媚笑容,可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摄影师看着面前笑容尴尬的Omega,试图用轻松些的话题让他放松,“您这么出色,先生一定追求得很辛苦吧。” 沈青亭艰难地扯起嘴角,听到这话,他的笑容更加不自然:“……啊?” 摄影师:“……” 换个话题。 “这位Omega先生,我才反应过来,您不会是哪位明星吧?”摄影师夸张道,“我不太关注娱乐新闻,万一我有眼不识泰山,那我先给您道歉了呀!您可别让粉丝冲我,哈哈哈哈!” 这又触碰到沈青亭的知识盲区了。他茫然地看着摄影师,更笑不出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演出时对着一圈摄影机都完全不会紧张的人,现在看着面前这一台小小的相机,竟然僵硬得无法正常微笑。 这时,旁边一直安静的谢楹出来替他解围。 他扭头看看沈青亭,淡定地对摄影师说:“你还挺有眼光。我们小沈老师演的网剧,马上就要播出了,到时候捧个场。” 沈青亭:“?” 这是解围吗?这明明是捣乱! “你不要乱说……”他小声抗议道。 谢楹笑笑,没说话。 短暂地活跃过气氛后,沈青亭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摄影师趁机举起相机,引导他们继续按照刚刚的姿势挨着坐好,脸上再笑得开心一点。 ……然后她发现,沈青亭的表情又不太对劲。 这回笑容不再僵硬,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摄影师看笑了:“这位Omega先生,您是被强迫来结婚的吗?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呢。” 沈青亭:“……” 他虚弱地辩解道:“不是的,我就是有点……” 谢楹淡淡插嘴:“理解一下吧,他确实不愿意——他是被我强取豪夺来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末了还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 沈青亭:“……” 他捂着脸笑了。 谢楹说完,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十分可笑。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扭头冲沈青亭说:“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跟我结婚,好处很多的,比如说……” 这戏还没结束呢。 沈青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推了一把谢楹的手臂,小声说“还乱说”。之后他抿着嘴唇调整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坐好。 他略带歉意地对摄影师说:“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我们继续吧。” 摄影师闻言收起笑容,立刻进入专业的工作状态。 她举起相机,从镜头里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然而这一次…… 她有点恍惚了。 几分钟前,那位Omega脸上的笑容僵硬又生硬,现在却…… 他笑得生动,那笑容里带着无法言说的幸福和满足。 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已经足够吸引人了,张扬的笑意更衬得他眉眼如画,笑靥如花。 摄影师连忙回过神来,用手里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最后,这两版照片,谢楹都留下了。 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他们还是决定用笑容明显的那一版作为结婚登记时使用的照片。 选好照片后,修片的老师对着电脑抓耳挠腮地看了一会儿,说:“不是我说,您二位实在没什么好修的……帅哥,我把你脖子上这颗痣修了吧,你看行吗?” 是问谢楹。 谢楹站到他身后,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疑惑道:“我脖子上还有痣?” “在这儿。”修片的老师给他指了指,说,“很淡,几乎看不出来,有些客人觉得痣是独一无二的象征,不让修掉。您看需要修吗?” 谢楹对这些很无所谓,摆摆手说:“修就修,无所谓的事。” 他只是一边念叨着,一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嘀咕道:“我都不知道这儿还有颗痣。” 他确实不知道,这痣的地方有点刁钻,藏在下颌和脖颈交接的地方。正视镜子的时候看不到,非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 然而,沈青亭却是知道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谢楹一眼,伸手在他脖子上碰了碰。 “就在这儿……”他小声说。 说着说着,耳朵就红了。 * 后来,谢楹买了个小相框,把这张结婚登记时用的照片装了进去,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那个小茶几上,除了这个相框,还常年摆着一只花瓶。 应季的时候,花瓶里会插上一枝梅花。 第48章 番外2 飞机降落后, 谢楹的手机密集地震动了几下。 他匆匆看了一眼,挑着重要的工作信息回复了几条,之后便起身去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 ……一秒都等不了了, 他就站在狭窄的机舱过道, 等待飞机停止滑行。 出门三天了,整整三天没见到小沈老师了! 谢律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排队坐上了出租车, 上了车立刻对司机师傅说:“我着急,赶时间。” 司机:“?” 只听说过赶时间坐飞机,真没听说过下了飞机也赶时间的…… 不过,在谢楹的再三催促下, 司机师傅还是开得飞快。四十分钟后,谢楹终于到家了。 他急匆匆坐进电梯,行李箱的轮子拖在地上咣啷作响。 他赶最早一班飞机回来,回家洗个澡收拾一下,差不多能赶上中午和沈青亭一起吃顿午饭。 怎么说呢,这三天净吃些垃圾食品, 他都有点不习惯了,非常想念小沈老师每天清淡如水的健康饮食。 然后刚推开家里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烧焦了的柴火味。 谢楹一愣,第一反应是……家里难道着火了? 他把行李箱Y妍丢到一旁,试探着往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 主卧的门虚掩着, 窗帘紧紧拉着,房间昏暗极了。 然而谢楹却依然能看清床脚那双熟悉的拖鞋。 沈青亭在家。他正在卧室……睡觉。 谢楹眨眨眼睛, 脚上的动作都放轻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这房间弥漫着的味道, 竟然是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出差在外整整三天, 信息素的味道根本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现在这房间里的残留着的味道,只可能是…… 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谢楹小心地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床中间鼓起一个明显的小山包——用一大捧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衬衫堆成的小山包。 谢楹屏住呼吸,伸手拨开最外面的一层衣服,把那堆小山包挖出一个小小的洞—— 沈青亭安静地睡在里面,脸色潮红,呼吸粗重,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他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不适,眉毛皱得紧紧的。 遮住呼吸的厚重衣物被挪开,能够好好呼吸后却又因为缺少信息素的安抚而更加焦躁。 沈青亭的睫毛抖了几抖,双眼缓缓睁开。 乌黑眼眸充盈着雾气,眼角因为发热期的影响泛着浅浅的红。 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愣了好几秒才惊讶地出了声气音。 “谢楹……?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极轻微的颤抖,尾音都像是带着潮气。 谢楹把他从被子里完整地剥出来,伸手绕到他的后颈撕下了抑制贴。 花香悄悄蔓延开,沈青亭低低地呻.吟着,濡湿的手臂缠住了Alpha的肩膀。 谢楹笑着吻住他。 新鲜的信息素到底还是比衣服上残留的那一点点极淡的痕迹管用得多,沈青亭被谢楹拥着重新倒回床上,倒在那几件白衬衫上。 最应该板正的衣服偏偏被弄得一团糟。 “亭亭,想我吗?”谢楹叼着他的嘴唇,轻啄着他的唇角和鼻尖,“想我吗?” 沈青亭用侧脸蹭着他,微湿的长发戳在谢楹的脸上。 他勉强还有最后一点理智,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思念,只肯绕着弯子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不是晚上才回来吗……这么早的飞机,你睡好了吗?” 谢楹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拉过沈青亭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额头上,说:“昨天晚上感觉不太对,干脆改签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谢楹也在发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情热期真的趋于一致了。 沈青亭支起身子,用嘴唇碰碰谢楹的额头。 伴侣出差在外,他自然希望谢楹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好好休息。可是…… 在最需要安抚的时候,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谢楹,又实在让沈青亭满足到快要落泪。 他勾住谢楹的脖子,凑到他耳边。 “谢楹,我……” 长长的睫毛挂蹭着谢楹的耳朵,带来一点点痒意。 他用手碰了碰耳朵,又把沈青亭抱得更紧。 几秒钟之后,他清晰地听到沈青亭说——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个番外,是之前说的if线。 13章里,如果谢楹没有错过那辆公交车 短短的,我写完一次发 第49章 番外3-if线 ……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的缘分, 在驱车回家的途中,谢楹居然又遇到了那个Omega。 谢楹脑袋里立刻蹦出了自己刚刚查询到的那个名字—— 沈青亭。 谢楹手比脑袋快,手里方向盘一打, 停在了公交车道上。 开过来的时候, 甚至还闯了一个红灯。 谢楹:“……” 甚至还没想好开场白,车子已经冲动地停在了Omega面前。 那人微微一愣,向后退了两步。 谢楹放下车窗, 犹豫着怎样开口解释。然而话刚酝酿了一个开头,后方就传来了车子按喇叭的滴滴声。 公交车进站了,正在催促着谢楹赶紧驶离。 谢楹无奈,脚下油门一踩, 灰溜溜开走了。 ——但也没开太远,前面十来米的地方有条辅道。谢楹心一横,停在了辅道上。 红灯也闯了,公交车道也占了,再违个什么规,干脆这驾照就不要了吧。 谢楹苦中作乐地想道, 干脆以后和律所申请,给他配个司机算了。 身后, 沈青亭正帮着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上车。 他艰难地摆弄着老人的轮椅,自己的包包都滑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包,没有太多在意, 只继续研究着无障碍坡道到底该怎么放下。 谢楹从车子的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 他匆匆熄火下车,小跑着来到Omega身旁, 帮他一起将那位行动不便的老人搬上了公交。 他又回头捡起沈青亭的包, 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和泥土, 重新交给Omega。 “东西带好, 别落下——”谢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公交车的司机把车门关了。 “……”谢楹无语道,“大哥,我下车!我不坐车!” 他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和Omega说上两句话,回头寻找那人身影时,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惊慌。 他看向谢楹的表情惊恐又充满感激,过于复杂的眼神把谢楹看笑了。 随后,他紧紧跟在谢楹身后,着急地下了公交—— 哦,原来Omega也不坐这趟公交。谢楹这才读明白那人眼中的感激和惊恐都源自何处。 好有趣的人,明明自己不坐这趟车,但为了帮助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被司机误认为是普通的乘客,自己却又不会解释。要不是谢楹也要下车,沈青亭就要阴差阳错地被这辆车载走了。 谢楹心想,原来这位小艺术家,还有点社恐呢。 两人下了车,沈青亭客气地向他道谢——虽然,谢楹觉得沈青亭并没有什么需要感谢他的地方。 “我叫谢楹,我……” 谢楹简单地做着自我介绍,同时,左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正准备掏出方才那场舞剧的票根——给小艺术家解释一下,这是自己第一次看舞剧,碰巧也是这位小艺术家参与的第一部 作品,回程途中又碰到这样一件凑巧的事。 这多有缘?怎么也得认识一下。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谢楹手里的票根还卡在口袋那里,沈青亭便开了口。 “那个……”他的表情为难,眼神飘到了远方,“是你的车吗?被交警贴了……” 谢楹:“?” 他连忙回头看—— 交警已经在打印罚单了。 谢楹扬声“哎”了一句,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着急地抹了一把下巴,又被止咬器磕得生疼。 最后,谢楹无奈,只得冲沈青亭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叫谢楹”,之后便朝车子的方向跑去。 他走得急,又满心都在担心自己颜与的车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Omega打量他的视线。 沈青亭看着他焦急离去的背影,脸上很难得地笑出了一点点笑意。 真是个有趣的人。沈青亭想。 他要乘坐的那趟公交,终于进站了。沈青亭收回视线,没再去管刚刚那位Alpha和他的车子。 走进那辆公交时,沈青亭犹豫了一下。他回头看看—— 那名Alpha似乎说服了交警,正要坐进车里。巧的是,那人也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这个刚刚入秋的萧瑟秋叶,两人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 止咬器遮住了Alpha大半张脸,独独留下一双温和且不带攻击性的眼神。他朝沈青亭笑了笑,挥挥手坐进车里。 公交车上人很多,沈青亭被人群挤着挪到了车厢中部。 等他扶稳站好,再抬起头时,那位姓谢的Alpha还在注视着他。 沈青亭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视线只盯着自己搓揉着的手指。 *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周后的一个下雨天。 这部舞剧的最后一场演出在昨天结束了,今天沈青亭一早就过来帮忙收拾,直到傍晚才结束。 他离开剧院,出了门才发现外面落了雨。 沈青亭等了半分钟,眼看着雨势越来越猛,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 班车也迟迟没来。 他等了一会儿,肩膀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沈青亭无奈,思忖着要不要重新回去拿伞。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 几米外的地方停了一辆车,那车看着十分眼熟—— 沈青亭浅浅皱着眉,盯着那辆车看了一会儿,直到车里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他才隐隐想起这人是谁。 是上次那个……Alpha。 他依然规矩地戴着止咬器,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他锁好车子,小跑着来到沈青亭身边。 ……雨伞明明就在他手里,他却在来到沈青亭面前后,才哗啦一声撑开雨伞。 头顶硕大的雨点立刻被遮住,落雨时的冰凉竟也有了瞬间的缓解。 雨滴噼啪落在伞面上,很快便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流,沿着伞面落下。 水意落到沈青亭手上的时候,他听到面前的Alpha开了口。 “这么大的雨,没有伞吗?”他的声音掩在止咬器下,听上去有些沉闷,“借给你用。天气太冷了,淋雨容易着凉。” ……说着这样的话,可他几乎大半个肩膀都露在伞外。不过两句话的工夫,肩膀处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得几近透明。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挪一挪雨伞、让自己不再淋雨的打算。他只是看着沈青亭,眼角慢慢聚起一点笑意。 他问:“你……不坐上次那趟公交车了吗?” 问过之后他似乎又觉得唐突,补充道:“我们之前见过一次面,你还有印象吗?在公交车上。” 沈青亭犹豫着点点头,小声且缓慢地解释说:“我记得……剧院最近开了班车,我平时……不坐公交的。” Alpha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示意沈青亭接过雨伞。 “今天也坐班车吗?”他问。 沈青亭点头,又回头看看—— 车库里已经传来了轮胎碾过减速带的声音。 那Alpha也听到了。他看看远方,笑着说:“看来你的班车到了。伞你先用着,我走了。” 沈青亭却没有立刻接过:“不用了……我只有这两步路,伞还是你用吧。” “我不用伞。”Alpha说着,已经转身重新回到雨中。他朝沈青亭挥挥手,轻声道:“小艺术家,有缘……下次见。” * 雨越来越大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越发湿润,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结成一缕一缕的狼狈模样。 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伸手摘下了止咬器。 止咬器下,Alpha的脸庞英俊又温柔。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他又冲沈青亭点点头,问道:“我叫谢楹,你还记得吗?” 沈青亭的心跳轰隆作响。他握紧手里的伞柄,很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应的谢楹看上去十分开心,嘴角笑意明显。 “那,下次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