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诱捕   作者:月上邮   文案   迟夏,29岁的母胎solo,长着一张校草脸却屡屡相亲失败的当代工作永动机。   机缘巧合,在第n次相亲中,好巧不巧地在茶馆里遇到了比狗还讨人嫌的死对头——左鹤鸣。   男人一身高定西装,雷打不动的领带遮住凸起的喉结,锐利的鹰眼隐匿于无框眼镜之下,黄金身材比例外加宽肩窄腰,完全不输那些个明星爱豆。   沉默片刻,皱着眉头问道:“迟经理,你是GAY?”   柜门早被焊死的迟夏怎么也没想到,相亲相到左鹤鸣就算了,竟被怀疑取向有问题。   这谁能忍?   当即作出反击:“好巧啊左总,你也是?”   —   原以为那场阴差阳错的相亲不会再有后续,直到某天两人共处一室。   左鹤鸣拉过迟夏的手压在自己淌着水渍的八块腹肌上,声音低哑附在对方耳旁问道:   “迟夏,真不试试?”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跳出陷阱的迟夏眼一闭心一横,不知怎地稀里糊涂和对方滚上了床。   *   诡计多端的天才电影创投人(左鹤鸣)x敏感傲娇的达人运营分析师(迟夏)   名字三个字l的是攻   前期攻钓受/后期甜甜恋爱   死对头文学/单向变双向/都市爱情童话 第1章 直男   广电大楼一楼的观众入口处此时已排起长龙,乌泱泱的人群聚在一起,远远看着让人内心压抑。   一辆黑色丰田阿尔法在入口不远处的出租载客区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位戴着黑色渔夫帽和口罩的年轻人,随后阿尔法驶离载客区,扬长而去。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不停,迟夏只好先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是嗓音清甜的女声,她问迟夏具体什么时间抵达,好提前安排助理下来接他。   “已经到了。”迟夏回答,随后补充道:“你们在几楼?我带了工作证,可以自己上来。”   和迟夏对话的正是公司团队经纪人陈冉,听到迟夏的回答,陈冉说话的语气明显紧张起来。   “我们在……21楼。”   大约是没料到迟夏这会儿已经到了,害怕对方责怪自己工作失职,陈冉连忙道歉:“抱歉迟经理,是我没安排好。”   “没关系,陈冉。”迟夏道。   从一楼的观众入口处绕到广电大楼的侧面,有一扇旋转门,门口有门卫巡逻站岗,迟夏出示证件后便往旋转门走去。   进门后是上下班打卡的闸机,迟夏再次向工作人员出示证件,校验身份后他被允许从闸机口进入广电一楼大堂。   好不容易空出一天的休息时间,原本这个点迟夏应该还在睡梦中,如果不是因为公司旗下的一名网红艺人出了大状况,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迎接他的是先前通过电话的陈冉,见到迟夏的瞬间陈冉下意识松了口气,“迟经理,Allie同意单独和您谈谈。”   迟夏摘下半边口罩挂在耳边,拍拍陈冉的肩膀道:“好,你在外边等我。”   迟夏就职的公司名叫嘉禾传媒,是一家专业做网红孵化和培养的MCN机构,而陈冉口中的Allie曾经只是公司旗下的小网红,在某头部社交平台拥有三百万粉丝。   Allie今年19岁,个人账号定位的方向是唱跳表演及时尚穿搭。   团队为了让Allie的账号往千万级头部网红方向前进,年初联系了某女团选秀节目,计划让有唱跳经验的Allie划个水露个脸在节目上圈一波粉。   原本一切都按团队计划进行,谁知Allie就如锦鲤附体,一路过关斩将直接杀进了半决赛30强。   随之铺天盖地而来的恶评谩骂让Allie直接在半决赛前夕打起了退堂鼓,毕竟她没当过练习生,也没经历过专业的唱跳训练,再往下走只会被骂的更惨。   于是Allie想退赛,然而眼看就要收割更多的粉丝和流量,公司自然不会同意,只好派出迟夏——这位半只脚踏入公司领导圈的事业部项目一组负责人。   迟夏进门后先将自己的渔夫帽脱了放在桌上,又从角落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到Allie座位的对面,这一过程中Allie依旧低着头看手机,一副不是很想理人的样子。   “Allie,退赛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和我谈。”开场白就不必了,迟夏直奔主题点明来意。   “迟经理,你能代表公司吗?”Allie总算放下手机抬头,神情冷漠问道。   “你有什么诉求?”   “退赛。”Allie回答的很干脆。   “你希望的结果是退赛?你想清楚并能接受退赛的后果是吗?”   迟夏之前没接触过Allie,但来之前还是做了功课看完了Allie的资料。   家庭背景一般,家里费了不少心血让Allie参加艺考,连续2年没考上,于是自学舞蹈和唱歌,决定进入网红行业。   粉丝10来万时被嘉禾签下,通过团队短短一年涨到300万粉丝,后来听从公司安排参加选秀比赛,3个月涨粉700万,如今算是嘉禾较为成功的千万级网红。   “不想成名了?”迟夏语调平缓,声音清润,丝毫没有想给对方施加压力。   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还是你觉得1000万就是你的尽头?你入行应该快一年了,应该知道如何调节情绪,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接受不了网络上那些指指点点,那我同意你退赛。”   听完迟夏的话,Allie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传说中的池经理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是应该先劝她不退赛吗?   “但是。”   Allie心下想,果然有转折,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迟夏说完但是,拿出手机点开Allie的官方认证账号,倾斜屏幕好让对方看清手机上的评论。   “不是只有不好的评论,夸奖你,赞美你的粉丝远比诋毁你,辱骂你的键盘侠多得多,我不相信你完全看不见,我说我同意你退赛,但有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你确实因为比赛身心疲惫,无法继续坚持下去。”迟夏说完第一点便收回了手机。   紧接着说道:“第二,你目前手上确实没有挖你的传媒公司,你和嘉禾的合约退完赛后立即进行续签,续签的合同条件我会根据目前的情况给你上调。”   像是被人看穿了退赛背后的真正目的,Allie明显比之前慌乱起来,她连忙摆手说:“迟经理说笑了,哪有什么挖我的公司。”   “没有就好,如果你同意以上两点,那么我同意你退赛。”迟夏回道。   Allie干笑两声,表情不免带些尴尬,说道:“我想通了,你说的对,好评那么多,我干嘛退赛,说不定我还能出道呢,你说对吧。”   早在上周,Allie便收到嘉禾对家公司的邀约,签约条款上的收入比嘉禾高出一倍,外加对方愿意帮付违约金,如此丰厚的条件她很难不心动。   但如果此时换公司,她必然不能出道,一旦出道,她不仅要赔付嘉禾的违约金,还有节目组高额罚款。   因此先前迟夏没有猜错,Allie的目的根本不是退赛那么简单。   终于搞定了Allie,迟夏准备回家来个回笼觉,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被老板喊醒解决烂摊子,迟夏内心多少有些不痛快。   到家的时候,正好项目一组非工作聊天小群里正激烈讨论Allie要退赛的事情,于是迟夏点开手机想看看还有什么瓜是他不知道的,结果群里一下跳出十几张照片。   最后入眼的是一张男人的背影照。   贴身的高定西装描绘着令众多男人女人心神往之的身体线条。   迟夏用手指点了点图片,放大,然后,缩小。   往下滑。   群里有人在说项目二组老大正在办公室“疯狂输出”,听说原因是底下有个千万级网红被对家公司花高价挖走了,二组的人由于前期没做好跟踪,网红手上的几个商务合作也直接被对家抢走。   这一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组的人今天不管休没休假的全部到岗,估计今天商讨不出对策,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么大的事件,全二组人员全员到齐加班,难怪会有人冒死偷拍并发至群里。   而刚才迟夏点开的那张照片,拍的正是二组老大左鹤鸣。   迟夏顺着百来条消息,一条一条往下看,看完不禁嘴角上扬。   虽然这回公司损失不少,但又干迟夏半毛钱关系,走的又不是他项目一组旗下的网红。   估计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要替迟夏收拾收拾这位老在公司和他作对的左总,左鹤鸣。   说来迟夏为何对左鹤鸣有那么深的敌意,原因很简单。   迟夏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嘉禾工作,勤勤恳恳5年时间,经历了互联网短视频行业飞速发展期,网红孵化行业受短视频红利影响,得到快速发展。   5年的时间,嘉禾从百余人的小工作室一跃成为MCN行业里的头部机构,迟夏可以说功不可没,公司所签约的网红艺人,不说全部,起码八成是迟夏带着团队一点一点干出来的。   然而就在4个月前,这个左鹤鸣,忽然空降嘉禾,原本嘉禾的事业部一直由迟夏负责,左鹤鸣来了之后没多久,事业部一分为二,成立了项目一组和项目二组,一组由迟夏继续负责,二组的负责人是空降不到一个月时间的左鹤鸣。   这一举措让迟夏从部门老大直接变成部门老大的一半,且两人虽然在工作上看似平级,都只需向大老板汇报,但实际上左鹤鸣比迟夏在职称上高半级。   左鹤鸣是项目二组运营总监,而迟夏保留了原来的职称——项目一组运营高级经理。   所以,自左鹤鸣入职的那一刻起,他两注定水火不容,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迟夏也反思过,自己陪着公司风里来雨里去,从初创到如今的大规模,好歹是资深管理层了,只要公司挣钱盈利,左鹤鸣能够带领事业部更上一层楼,他虽然有芥蒂,也确实不该对一起奋战的同事抱有那么深的敌意。   然而,要怪就怪左鹤鸣这人做人一向太狗。   左鹤鸣虽然拥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有着极其冷血的内心,平日工作不苟言笑,十分毒舌,毫无情趣,总之非常不好相与,风评极差。   甚至好几次在汇报会议上,直接提出迟夏选人有问题,导致历史遗留很难解决。   你选一万人签约,能保证这一万人都没问题?况且有历史问题努力解决就是了,有必要在老板面前直接一一指出来吗?   以上关于左鹤鸣干的缺德事,给迟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所以,如果一定还要问迟夏为何那么痛恨左鹤鸣,总结起来就三个字:   狗、直、男。 第2章 相亲相到老熟人   摞成半米高的瓦楞纸箱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客厅里,迟夏正蹲在沙发后头用胶布将纸箱一一封起。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着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绕过沙发,视线略过屏幕,是一通视频电话。   没多想,直接挂断了视频,随即拨通了对方的语音通话。   电话那头传来孟女士的声音,“不方便视频?”   “嗯。”迟夏顺着沙发边沿坐了下来,曲着膝盖往后靠,含糊不清回道。   “下午给你安排了相亲,是位大学教授,年龄和你差不多大。”孟女士语速颇快,像打机关枪似的,“相亲地址和对方联系方式我微信发你了,别放人家鸽子。”   又是相亲。   这已经是孟女士安排的第N次相亲了,迟夏不得不开始打太极:“妈,能不能别老是在周末给我安排相亲,我真的好不容休息一天。”   “工作日逮得着你吗?”孟茵笑着问道。   “不去。”迟夏回道,“你挑的那些根本和我不适配,不是老师就是医生,这次打死我也不去,您甭劝了。”   “好啊。”听到迟夏的回答,孟茵直接拿出谈判场上的气势道,“你可以不去,不过下次你姥爷问起你最近的感情情况,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孟茵一句“姥爷”直击迟夏的要害。   虽然迟夏高中的时候就和孟茵女士表明了自己的性向,但面对自己的姥爷,他却一直守口如瓶,不敢泄露半句,生怕刺激了他家自这位上了年纪不仅三高还时不时痛风的老太爷。   “行,你可别后悔,教授是吧。”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孟茵拿姥爷威胁着去相亲,总之,次次屡试不爽,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些相亲对象“知难而退”。   虽然有着丰富的相亲经历,但迄今为止迟夏依然是位坚挺的母胎solo。   工作上他甚至会特意隐瞒自己的性取向,说到底还是因为怕麻烦,娱乐行业虽然更具包容性,但与传统行业相比水更深,与其要公开后要面对一系列繁琐的问题,还不如不承认不否认。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   迟夏随意套了件米白色卫衣出了门,他依旧戴着早晨的渔夫帽和口罩。   春夏交替的季节,南方的天气还不至于太闷热。   仔细看过孟茵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家名叫“观雨”的茶楼,在离嘉禾大厦不远的特色商业街。看来这位“教授”倒是花了点心思,连他工作的地点都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能选在茶馆相亲的,多半是个科研老古董。   迟夏住的离公司不远,一套商住两用的复式公寓。   这会儿时间还早,特地选了一条远离商业街主街的小路,这片商业街算是当地特色,一半是民国时期的老式建筑,另一半是千禧年后修建的仿民国建筑。   老式建筑有名人故居,以及各种文化博览展厅,归国家所有,后来新建的建筑则是私人产权,租赁商业用途,有各色小吃以及咖啡馆、茶馆等。   而在离商业街中心1公里半径左右,有一小片私人住宅区,相比旅游景点的繁华,住宅区还算僻静,而横穿住宅区的小路便是迟夏从家到茶馆的选择之一。   之所以选这条路,除了因为僻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迟夏现在居住的商住两用房,合同即将到期,这几天他正准备和中介沟通找找附近的新房,所有离公司两公里内的高级住宅区都在他考察的名单范围内。   临近和相亲对象约定的时间,迟夏绕着高级住宅区走了一圈,匆匆离开。   这是迟夏第一次来茶楼,他向来对茶不敏感,成天靠冰美式续命的打工人,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到茶楼来悠闲喝茶。   对茶虽然不感兴趣,不过这家茶馆的装修风格倒很合迟夏的胃口。   从公共区域往里走,是包厢式的茶室。   此时离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迟夏才想起孟茵女士除了给出见面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只好打消向服务员询问包厢的念头。   正当迟夏即将拨通对方的手机号时,他的微信又收到一条孟茵发来的新信息。   是一串11位数字的手机号码。   【孟茵】:之前手机号码有误,你联系以上手机号。   迟夏一边拨通孟茵发来的新手机号,一边往茶室走,每个茶室都有个名字,比如“立春”,“小暑”,迟夏猜想是以24节气命名,倒是别致。   对方的电话正在占线中,迟夏便顺着公共通道继续往前走。   茶室里多燃着沉香,清幽的香气飘进迟夏的鼻腔,悠然直上汇聚于鼻腔后部,让人逐渐心神宁静。   不多时,他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在一间名为“夏至”的包间外停住了脚步,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迟夏隐约瞧见了位穿着正装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接听电话,一身定制西装包裹着对方流畅优美的线条。   粗略估计对方身高在他之上,体型比他壮硕,全身上下无不透着沉稳男士的矜贵气息,距离太远看不清样貌,除了这点儿身形轮廓,瞧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儿。   迟夏没有偷窥人的癖好,于是匆匆扫了一眼茶室里的男人,便收回眼神往服务台走,继续拨打先前未拨通的电话。   电话仍在占线中。   正巧茶楼的服务员经过,许是见着迟夏在通道上徘徊,向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带路。   “有没有一位先生预约4点的茶室?”   迟夏不知相亲对象的姓名,思来想去只好用一位先生来称呼对方。   “好的稍等,我帮您查询一下。”服务员拿出腰间的工作机,又问:“请问您知道预约的先生贵姓,或者手机号码后四位数是多少?”   贵姓他确实不知道,但手机号码后四位迟夏却是知道的,他立马查询后回复。   “好的,请稍等。”   “先生,您朋友预约的是茶室“夏至”,这边为您带路。”   一听到茶室的名称,迟夏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消失了一半,那间名叫“夏至”的茶室里只有一位刚才无意间瞥见的男人。   他忽然联想到先前经过茶室时对方正巧在接听电话,而他两次拨打的手机号都显示占线中。   十有八九是他了。   作为网红培养行业TOP公司的高层管理,迟夏见过的行业美男型男千千万,这也造就了他的眼光比寻常人更加挑剔,在面对相亲对象时,迟夏对他们的评价依旧按照自己的专业性,进行评判。   以至于每当孟茵问起那些个相亲对象如何时,迟夏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犀利:长相一般,C级以下。   而那间茶室的男人,只需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迟夏便知道对方的长相气质差不大哪里去。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说不定出来一趟还能挖个达人回去。   服务员领着他往前走,随后打开刻着梨花样式的浮雕木门,下一秒,男人挺拔的背影映入迟夏微扩的黑色瞳孔......   门开到一半,他的表情突然怔了怔。   视线不再被木门阻隔,而面前的男人迟夏再熟悉不过了。   男人直挺的背影,逐渐和早晨微信上那张背影照重叠,迟夏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相亲的时候碰到老熟人。   几乎同时,似乎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炙热目光,男人转过身来。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男人冷峻的脸庞在灯光下透着冷意。   迟夏不由得心跳骤然加速,脑中只剩一句话: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不给,男人脱口而出:   “迟经理?” 第3章 多管闲事   迟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相到“老熟人”。   不仅是老熟人,还是死对头——左鹤鸣。   几乎同时,两人齐声开口:   “我走错了。”   “你来相亲?”   此时迟夏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渔夫帽的帽檐挡住他略显慌乱的眼眸,他抬头往左鹤鸣脸上看去,对方的神情没有惊讶,没有慌张,而是带着几分玩味。   随即,那人点了点手机屏幕,同时迟夏攥在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茬,先前给相亲对象打过两次电话,而相亲对象不就是左鹤鸣。   “不接吗?”左鹤鸣明知故问。   “呵呵......”迟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也来相亲?”   左鹤鸣没有回答,而是往迟夏身前走去,服务员不知何时退出了茶室包厢,木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气氛变的有些诡异,茶室的静谧更加凸显迟夏此刻内心的兵荒马乱。   左鹤鸣在离迟夏约半个手臂的距离处停住,这个距离属实超过了安全距离,因为迟夏几乎可以听到左鹤鸣的呼吸声,又或者那只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你喜欢男人?”左鹤鸣的嗓音低沉。   平日里会议上汇报,私下怼他的那种独属左鹤鸣低气压的声音,此刻说着与之格格不入的话,让迟夏生出自己一定在做梦的念头。   “不喜欢。”迟夏反驳的毫无底气。   “不喜欢?”左鹤鸣又往前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只剩一个拳头。   左鹤鸣的反问让迟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喜欢男人他和男人相亲?这谎言显然站不住脚。   果然,下一秒左鹤鸣发问:“那你和男人相亲?”   “你是GAY?”左鹤鸣锲而不舍。   不对,他是同性恋,所以和男人相亲天经地义,那左鹤鸣是什么?迟夏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幡然醒悟。   一个拳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迟夏微微昂起下巴,嘴角咧开一个小弧度的笑,说道:“好巧啊左总,你也是?”   这句问话显然制住了还想继续发问的左鹤鸣,他盯着面前浅笑的男人看了片刻,随后转身坐在茶桌前的主位,摆弄起桌上崭新的茶具。   主位对面摆放着两张椅子,迟夏随意挑选了一边坐下,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左鹤鸣用茶匙将茶叶放进紫砂茶壶,随后注入沸水,润洗过茶杯后,重新注入一壶新的沸水,随后倒腾着茶漏,约过了半分钟,将茶壶中的茶水导入茶漏下的分茶器。   他向来不喝茶,也不知对方泡的什么茶叶,随着一杯清茶递至桌前,清新好闻的茶香飘入鼻尖,迟夏倒也不反感,拿起茶杯想尝尝是什么茶叶。   左鹤鸣摩挲着茶杯,等到迟夏将茶杯递到唇边,才说:“我不是来相亲的。”   “噗——”迟夏刚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遖峯   “但我确实是GAY。”   左鹤鸣说。   经历两次反转,迟夏的小心脏现在已经超负荷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左鹤鸣的自白,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左鹤鸣的话。   不是来相亲的?那一开始怎么知道迟夏是来相亲的?   他被诓了?他这么好骗的吗?   迟夏这下完全不淡定了,原本调节好的心态被左鹤鸣的两句话重新击溃,即使在工作上,他们对战过无数回合,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所采用的策略。   但回归现实生活,作为男人,他可一点不了解左鹤鸣。   还有那句——但我确实是GAY?   什么意思?如果真是迟夏走错了包间,左鹤鸣此时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来相亲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加一句解释,单纯只是回答他前面那句“你也是?”   迟夏实在想不明白,又不好轻易再开口,只能一杯一杯喝着左鹤鸣给他添的茶水。   “你很渴?”一壶茶水很快见底,左鹤鸣将新的茶叶放进茶壶,问道。   “咳咳——”迟夏干咳两声,“还好。”   不能暴露,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慌得一批,迟夏心下安慰完自己,转了转眼珠问道:“左总不是来相亲的?先前我打的手机号码似乎是你的吧?”   “是我的。”左鹤鸣拿起煮水器泡新茶,“许幻临时有事,委托我来和你说声抱歉。”   “许幻?”   “你连你相亲对象叫什么都不知道?”   “......”迟夏无语,但凡他知道自己相亲对象叫什么,也不至于能进到这个包厢。   “左总还真是个热心肠,听说今天项目二组全员加班,左总倒是有心思替朋友来相亲。”   迟夏也不是什么善茬,直接找准左鹤鸣的痛处,杀人诛心这事,谁不会。   这次左鹤鸣没有反驳,脸色不言而喻黑了几度。   一壶茶再次见底,两人颇有默契的缄口不言,既然话已带到,左鹤鸣没理由再继续留在这里品茶,毕竟他还有正事要处理。   左鹤鸣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迟夏一眼,说道:“迟经理,奉劝一句,如果不是真心想要过日子,不要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   迟夏:“?”   不等对方回复,男人便离开了茶室,留下一脸茫然的迟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今天是休息日,迟夏原本打算下午去看望姥爷,结果被孟茵女士横插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心底虽然窝着火,但还是按照原计划去了趟姥爷家。   一进小区,迟夏便熟门熟路地往老年人聚集的活动中心走,没多久,便看到一群老头老太聚在一起,迟夏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家姥爷。   “炮二平五——。”说话的正是迟夏的姥爷孟正则,一名退休老教师。   平日里姥爷最爱的活动便是和别的老头儿下象棋,用姥爷的话说,放眼整个小区,就没有他打不过的。   迟夏偷偷在人群中寻了个空位,不多时一旁的小老头似乎认出来他,朝着还在下棋的孟正则喊道:“孟老头,你家宝贝外孙回来了,快别下棋了。”   孟姥爷回头瞥了一眼,一群老头中间正立着一个朝他笑的年轻人,不正是他外孙,迟夏。   “哟!还真是夏夏,我还以为老陈又诳我呢。”孟正则站起身和对面下棋的老头儿摆摆手,“不玩了,我宝贝外孙来了,我得回家给他做饭去。”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声声抱怨,这盘棋正下到最关键的节点,老孟同志说不下就不下了。   “姥爷,您老还是下完这盘旗,不然几位爷爷可饶不了我。”迟夏语气带着俏皮,惹得一众人哄笑起来。   “这简单。”孟姥爷拿起先前连吃对方两卒的炮,“——当头炮,我再来双边马,不就将军了,这局我铁定赢你,老李头。”   一局棋结束,迟夏笑着摇摇头。   两人一同回了孟姥爷三居室的教师公寓,对于这个住了十来年的公寓,迟夏再熟悉不过了。   迟夏的父母早在他小学的时候选择结束婚姻,由于当时迟夏年龄太小,按照法律判给了母亲孟茵,后来孟茵忙于事业,将迟夏托付给自己父母,也就是迟夏的姥姥姥爷,后来迟夏在这个老教师公寓一住便是十来年。   原以为自己经济独立后就能够好好孝顺抚养他长大的姥姥姥爷,然而就在他研究生毕业前夕,姥姥因为突发心梗去世。   从小疼爱他的两位长辈如今也只剩下姥爷了。   “夏夏,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孟姥爷一如既往地先问工作情况。   “还好,都挺顺利的。”   如果没有左鹤鸣,他能更顺利,迟夏心想。   迟夏一边帮忙摘着豆角,一边和孟姥爷闲聊,通常情况下,孟姥爷有三问,一问工作顺利吗?二问孟茵最近怎么样?紧接着便是以下第三问。   “夏夏,最近有没有碰上喜欢的姑娘呀?”姥爷切着手里的五花肉,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姥爷,您宝贝外孙今年也就二十有九,不着急。”迟夏抹着嘴偷笑,姥爷自以为伪装的很好,比起工作情况,还是最关心他的感情状况。   “哪能不着急呀?眼看就奔三了,咱可抓紧点,你等的起,姥爷我可等不起。”孟姥爷说的吹胡子瞪眼的,显然是急了。   “是是是,您老说的对,赶明儿就给您找个孙媳妇孝敬您。”   迟夏嘴上轻松应好,心里却偷偷打起别的算盘。   这几年他全身心铺在工作上,每个月几乎只有四天的休息时间,别说谈恋爱养个“媳妇儿”,他现在连养条狗都费劲,如果非得按姥爷的说法,找个伴,那他还是偏向于考虑养条狗。   关于恋爱这事,顺其自然吧,迟夏想。   不知怎的,他忽然联想在离开茶室前左鹤鸣说的话,一想到当时没及时怼回去,迟夏心底一阵恼火。   多管闲事的左鹤鸣。   他迟夏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就算他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会招惹左鹤鸣那个狗男人。 第4章 没见过调教小孩吗?   短暂的休息,迟夏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快节奏的工作中。   下午是项目例会,通常情况下例会分为两个模块,头部网红流量数据汇报和重点广告合作情况,由于上周嘉禾发生了头部网红跳槽事件,迟夏决定在例会的最后加一part,新锐账号评估进度分享。   随着会议时间到来,项目一组几名模块负责人准时进入会议室。   穿着一身白色便西的迟夏是最后到的,他坐在离投影屏幕最近的位置,随后说道:“开始吧。”   嘉禾作为网红孵化产业的代表企业,签约的网红及账号近5万,而头部网红比例在2成左右,经营的垂直领域众多,涉及各个模块。   其中重点孵化模式分为达人孵化和账号孵化,因此迟夏和左鹤鸣虽然都做专业化培养,但业务擅长的方向还是有些区别,比如迟夏侧重于达人孵化,更多在个人包装经营,左鹤鸣侧重于账号孵化,也就是会讲故事。   “没有新意。”迟夏翻看着手里新锐账号的资料,双眉紧蹙,千篇一律靠长相博眼球的账号,形式也十分固定,变装,穿搭,外加部分擦边。   “迟经理,现在市场还是比较接受这几种形式,流量转化高。”说话的是负责新锐账号评估的经理之一程延。   “今年新签的同质账号比往年都要多。”迟夏在投影屏幕上调出一份同质账号转化率的数据,然后接着说:“同样的商业合作,品牌方顶多挑一到两个流量账号,账号过于相似的情况下,我们自己内部就可能存在无形的竞争。”   “这些账号起号速度还是很快的,我们不签,就等于送给对家公司。”程延说道。   程延说的不无道理,市场目前就吃这一套,这种转化快的账号有的是机构想要签约,嘉禾和对家之间拼的不是资源和能力,而是速度。   迟夏认同这种观点,但或许换个角度思考,嘉禾目前网红人数近5万,他们的池子已经足够丰富,如果只是在同一条赛道上不断的扩充人数,这并不利于嘉禾发展。   目前,他们更需要的是拓宽赛道。   “何经理觉得呢?”   被迟夏点名的何经理同是账号评估的负责人,叫何知远,说来这人还是迟夏的师兄,是迟夏费了好大劲从一家专业做网红数字化运营的公司挖过来的。   何知远看了眼程延,见对方正低着头研究手中的资料,思考后回答道:“我比较同意迟经理的看法,内部竞争是一直以来嘉禾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组目前对一些粉丝在10万以上的新账号做流量数据分析,确实找到了一些可以培养的新赛道账号,大家可以看看。”   何知远将投屏改为自己的电脑,简单介绍了几个他认为有潜力的账号,分析了起号时间和流量转化。   不难看出,这些账号有个共同的特点,脱离城市背景,以农村自述的角度进行拍摄,且运镜大多以短镜头为主,最后剪切为长视频。   “这个叫“春野画家”的粉丝数是多少?”等何知远介绍完所有的账号,迟夏挑了个自己感兴趣的提问。   “30万粉丝,用了近半年时间,创作速度较快,几乎一周两到三条视频。”何知远介绍到。   迟夏思考片刻,问道:“给他发邀请了吗?”   “一周前发了邀请,目前收到的回复是暂不考虑。”   何知远做事迟夏还是放心的,这人向来沉稳雷厉,一旦触到颇有潜力的账号,便会第一时间给对方发出邀请。   “对方是单纯无法接受MCN机构?还是因为有其他机构在接触?”嘉禾在业内风评算是较好的,一般情况下嘉禾发出邀约,达人们如果有意愿加入MCN机构,几乎都会表示考虑,这个账号用了一周时间就拒绝了嘉禾,倒是可以深究一下原因。   “前者可能性更大。”何知远回答。   搞清楚原因就好办了,不乏一些博主十分抵触MCN机构,可能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能消磨掉博主对机构的不信任感。   “找个机会,何经理你见一下“野春画家”,后续你们除了搜索一些热门赛道的账号外,可以按照这个方向开发新账号。”迟夏说完起身,宣布散会。   就如迟夏在例会上所说的,嘉禾的内部竞争一直都是他最头疼的问题,这里面不仅仅是涉及了他和左鹤鸣两个项目组的竞争,往往更多的是同质账号面对同一品牌方投资时的恶性竞争。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去同质化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关于商业合作等流程标准化需要解决。   迟夏下午还有几个商业合作的大金主要见,手上的这些难题只能等有时间了再一个个解决。   临近下班时间,总算结束了今天的几个重要日程,和大金主们一一握手说再见后,迟夏往办公室角落的茶水间走去。   嘉禾的茶水间配备了齐全的咖啡机和一应设备,冰箱里存放着不少功能性饮料,总之关于提神醒脑的,无论从茶到咖啡,还是饮料,应有尽有。   迟夏将杯子放进自动咖啡机的卡槽上,后背靠着桌沿,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每次见完品牌方,他都像九尾狐丧失了一条尾巴,急需来杯咖啡续命。   从茶水间出来,迟夏看了看时间,径直往隔壁休息间的软包沙发走去,那个位置此时正好能看到夕阳落日,再晚5分钟太阳就要落山了。   将手上的咖啡放在落地窗前的矮桌上,迟夏双手抱胸靠着软软的沙发椅背,享受落日余晖下五分钟的悠闲。   没多久,他身后响起了一阵从急到缓的脚步声,随后听到了一个高昂的男声——“迟夏哥。”   迟夏回过头去,是之前签约的一个模特,好像姓“阮”。   阮星河见沙发上坐的是迟夏,面露欣喜道:“迟夏哥,你还记得我吗?北体毕业的阮星河,之前签合约的时候我们见过。”   公司的艺人一般情况下会喊迟夏“迟经理”或者“迟总”,这种一上来便喊“迟夏哥”的,倒还真没几个。   迟夏不想和这名自来熟的艺人有过多的接触,于是低头应了句“嗯”,端着咖啡继续欣赏落地窗外的落日。   阮星河倒是没看出迟夏的抵触,他自顾自找了个空位,跟着坐了下来。   “迟夏哥,我可以申请调到你们组吗?”   听到阮星河的请求,迟夏这才想起,这位艺人之前似乎一直归一组管理,后来左鹤鸣申请要运作一个专门做校园故事合集的账号,就将阮星河调到了二组。   阮星河说着说着不禁露出委屈的表情,“上周直播的时候,不小心说错了品牌方的广告,这个月的工资都要被左总扣光了。”   工资扣光当然只是个夸张的说法,嘉禾有一套完整的奖惩制度,左鹤鸣虽然恶劣,但不至于做出因为一个小网红说错广告词扣光对方工资的行为。   “你在左总的团队,半年涨了多少粉丝?”迟夏别过头看着对方,漫不经心问道。   “额......大概......”   “大概多少?”   “300万吧。”阮星河乖乖回答。   听到回答,迟夏心底只想骂人。   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半年涨粉300万还不满意?请求给自己换团队,真是吃饱了撑的。   “左总的团队比我的团队更适合你。”迟夏给出机械式的回答。   “可是,明明迟夏哥的团队打造个人IP更强,左总他......”阮星河压低声音,“明明一点也不擅长。”   听到这里,迟夏才明白过来,阮星河是因为不满意左鹤鸣走的是多主角故事路线,他想要打造个人IP,所以要求更换团队。   “我还是觉得迟夏哥的团队,更适合我。”阮星河往迟夏身边靠了靠,偷偷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阮星河体育生出身,身高190以上,后来凭借身高优势转行进了模特行业,又因为无法在模特这一行了出类拔萃,便寻思在社交网站上发视频,凭着玩擦边,快速吸粉。   后来和嘉禾签约,粉丝量也按照计划一步步往上涨。   原本以为只是碰巧在休息室遇到阮星河,结果对方这一点一点地往他这屁大点地方挤,迟夏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   还真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迟夏在公司向来伪装的很好,不透露自己其实是同性恋,却难免有一些心思不正之辈,想来碰碰运气。   阮星河一靠近,迟夏便闻到了对方身上骚的过分的男士香水味。   不过,混这行这么些年,迟经理什么狐狸没见过,何况是只毛都没长齐的男狐狸。   “是吗?”迟夏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看向坐着的阮星河,他微微俯身附在对方耳边,接着说道:“sorry,我的团队,不收男狐狸、精。”   迟夏说完,轻蔑一笑,小屁孩,跟爸爸玩呢!   起身的瞬间,迟夏眼尖地发现对面的门框旁正杵着的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认真瞥了一眼,迟夏彻底不淡定了。   站在那的不正是左鹤鸣吗?   左鹤鸣此时手里也拿着一杯咖啡,印着嘉禾logo的同款杯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冒着寒光的眼神正透过冰冷的镜片看向他们。   那眼神似乎是在质问他:青天白日你在干嘛?   不假思索的,迟夏心虚地垂下眉眼,直起腰来,主动离阮星河远一些。   转念又想,这不对劲,他迟夏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平白无故对着左鹤鸣心虚。   片刻后,迟夏抬眸重新看向左鹤鸣,挑了挑眉顺道用眼神回道:   没见过调教小孩吗? 第5章 关门打狗   阮星河顺着迟夏的目光扭头看向门口,只见左鹤鸣正端着茶杯站的挺直,顿时慌乱地站起身,哆嗦地说道:“您找迟经理吗?我们聊完了,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一溜烟跑出了休息室。   阮星河走后,左鹤鸣便从门口的位置走到公共吧台前,他侧身靠着吧台台沿,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回复着信息。   眼下忙碌了一天的迟夏自然没兴趣理会左鹤鸣。   原本被阮星河破坏了看日落的氛围,此刻抬头一看,外头日暮西沉,早就不见晚霞和落日,索性不打算和对方继续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吧台成了必经之路,迟夏一路从沙发区走到公共吧台,准备寻个左鹤鸣低头看手机的间隙溜过去。   不等他成功穿过,原本低头回信息的男人往左方向迈了一步,瞬间挡住了迟夏的去路。   ?   迟夏不解地抬头看去,那副平日里冰冷的无框眼镜下,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带着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怒意。   “有事?”迟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见对方没有回答,迟夏索性双手抱胸,停在原地继续说道:“左总,我很忙的,有事说事。”   “你在撬我墙脚?和他说什么了?”倒还真是语出惊人。   当然,左鹤鸣口中的“墙脚”,单纯指的是迟夏想挖他的人,而不是广义上的抢人对象,好在两人都知道彼此要表达的意思,不然这小小的休息间恐怕就要化身为修罗场了。   不过左鹤鸣怕不是把废材当宝了,那绿茶狐狸哪里宝贵了,居然还担心别人来挖?混小子自己就想往外跑,完全不请自来。   “没说什么。”迟夏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也没撬墙脚。”   他才没那么好心,有义务提醒左鹤鸣。   听到迟夏略为敷衍的回答,左鹤鸣黑色的眸子陡然沉了沉,正当两人还想进一步“交流”时,休息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是秘书陈洱。   陈洱带着职业性微笑,探头进来说道:“左总,迟经理,紧急会议。”   嘉禾执行CEO陈韫深的秘书亲自通知说紧急会议,迟夏和左鹤鸣自然不敢耽搁。   几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陈韫深正在通电话,会议桌前还坐着一位约莫40岁出头的男性,是嘉禾第一大股东林席。   比起林席,迟夏和陈韫深更熟络些,林席作为大股东,只参与一些重要决策,关于公司基础运作的一切事务全部交由陈韫深打理。   “好的,谢谢。”陈韫深终于结束了通话,他在会议桌前坐下,随后叹了口气,“我收到消息,星语文化拿到了2亿的融资。”   陈韫深口中的星语文化正是嘉禾的最强劲的对手之一,拿到融资就意味着星语有更多的资本投入到这场抢人大战中,继前两天头部网红跳槽,如今星语又拿到新一轮的投资。   接下来对嘉禾来说,是场硬仗。   “正好迟夏和鹤鸣在,今天除了同步这个消息外,我和林总有一个关于合同调整的方案,想问问两位的意见。”   陈韫深说完看了一眼林席的方向,见对方点点头,便嘱咐陈洱将桌上的几份复印件材料分发给迟夏和左鹤鸣。   迟夏仔细浏览完文件及底下的几页附件,顿时皱起眉头,这份文件洋洋洒洒十多页,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嘉禾想要提高乙方也就是签约艺人的违约成本。   没多久,左鹤鸣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关于违约赔偿金的调整,嘉禾每年都会发布新的规定,所以如果只是普通的调整,迟夏和左鹤鸣也不至于面露难色。   这次的调整在迟夏看来,嘉禾就有点过分霸王条款了,文件上写着嘉禾将根据签约年限上调赔偿基数,按照近一年各项合作收入乘以赔偿基数进行违约处罚。   这里的各项合作收入并非指艺人的实际收入,而是指公司与合作方签订合同时条款上写出的金额,包含了艺人收入及公司收入。   “迟经理,关于签约合同条款调整,你有什么建议?”比起来嘉禾不到一年时间的左鹤鸣,陈韫深率先提问的是老员工迟夏。   老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加大赔偿金,让艺人不敢轻易违约跳槽。   迟夏明白这一做法可以大大降低艺人跳槽的风险,但这一举措是否真能如愿预防解约事故,有待考究,毕竟物极必反。   “今年一季度,我们对嘉禾头部签约网红的合约进行年度调整,目前有部分达人已经签约,不建议在二季度再次调整合同条款。”   迟夏表达的委婉,提出第二条建议:“一线网红仅靠条款束缚不住,只怕到时候腰部达人会群起反抗。”   “针对已签约的部分,我们可以放宽。”林席难得出声回答,“未签约的达人按照新的条款进行签约。”   林席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对第二个建议却只字不提。   迟夏沉默下来,这局面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一部分签约旧条款,另一部分签约新条款,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大家知道嘉禾存在AB条款,恐怕会引起动荡。   一瞬间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鹤鸣觉得呢?”陈韫深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转而看向左鹤鸣,迟夏也随之看了过去。   左鹤鸣冷厉的目光从几张复印纸转移到两人身上,最后落在迟夏脸上,“我同意迟经理的看法。”   林席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五指交叉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原本从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迟夏低下头来,微微上扬的嘴角证明他此刻心情还不错,难得左鹤鸣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他真该买炮礼花庆祝一下。   林席身为大老板,接二连三接收到下属暗搓搓的质疑,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昂起下巴,目光瞥过一左一右两位项目负责人,说道:“法务评估过,AB条款对嘉禾来说,没有法律风险。”   “不是风险问题。”左鹤鸣转动着手上的钢笔,“嘉禾当务之急是收拢人心,扩充各个赛道的达人,让内容更多元化。”   左鹤鸣回答的比迟夏更直白,就差直接喊出:坚决抵制霸王条款。   迟夏默默在心底发出感叹,还得是你左鹤鸣,连大老板都怼,打工人的卑微你是一点没有。   “既然两位都不看好,这件事情稍后我和林总再行商量。”眼看两方各持己见,陈韫深只好站出来打个圆场,“关于这一季度新人评估,迟夏和鹤鸣抓紧时间,第二梯队的达人也要随时做好接棒的准备。”   “好的,陈总。”   迟夏起身朝两人点点头,随后退出了会议室。   没多久左鹤鸣也跟着从会议室里出来,他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在过道的转角处拦住了迟夏的去路。   “还有事?”接二连三被拦路,迟夏可不是没脾气的小猫,眉头紧锁地看向左鹤鸣:“有事之后再说,我忙。”   “昨天......”   听到左鹤鸣提到昨天,迟夏立马打断对方说道:“昨天的事,还希望左总保密,这对我们两都好。”   两人的工作特殊,如果公开性向必然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迟夏的提议也算合理,左鹤鸣点头,挑起眉尾说道:“OK,我替你保密。”   明明是互相帮忙的事情,从左鹤鸣嘴里说出来像是变了味,迟夏不甘示弱回道:“我也会替你保密的,左总。”   “走了。”   见迟夏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左鹤鸣急忙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许是常年举铁,左鹤鸣手上的力道不免大了些,一时用力过猛竟将迟夏直直拽进了怀里,砰的一声迟夏的下巴撞到了一块坚硬的“铁板”。   他抬起头来,撞向的哪是什么“铁板”,分别是左鹤鸣邦邦硬的胸肌。   一股怒火从迟夏心底窜到心口,被对方握住的手臂此刻隐隐发疼。   迟夏目光中带上些许怒气,心里忍不住问候起左鹤鸣的祖宗,“你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左鹤鸣也没料到都没使劲就将迟夏拉进了怀里,他抬手托了托鼻尖的眼镜,眼眸里的锐利冷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手肘撑着左鹤鸣的胸膛,迟夏昂起下巴看向面前这张露出玩味表情的脸,语气十分不悦地问道:“到底什么事?”   也不知道左鹤鸣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精力多到没处花,不仅和大老板针锋相对,还专门跑来和他作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除了狗,还有暴力倾向?   左鹤鸣先是沉默地看着说话的迟夏,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像是逮着了迟夏的秘密,连嘴角都是上扬状态。   “迟经理。”左鹤鸣总算松开紧握在手里的手臂,眼神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你喜欢阮星河那样的?”   迟夏在心底默默翻起白眼,哪里看出来他喜欢阮星河了?   “迟经理,手别伸的太长,我们组的小孩劝你别招惹。”左鹤鸣继续说道。   “小孩”指的当然是先前与迟夏“举止亲密”的阮星河。   隐蔽的茶水间里,一个喜欢男生的公司高管贴着一个签约没多久的小男生,还别说,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迟夏一时间被这口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黑锅雷到语塞,他揉着先前被左鹤鸣抓疼的手臂,随后,左右手交叉捏着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第6章 他的属性   这不是第一次迟夏动了揍一顿左鹤鸣的念头。   早在几个月前,左鹤鸣拿到老板们的人事任命书,在事业部明目张胆选人的时候,迟夏就很想雇几名专业打手,打他个鼻青脸肿。   后来好友们都劝他何必那么计较,左鹤鸣那般海归做派性格张扬的人,终究在嘉禾呆不长久。   好友好言相劝,咱是文明人,“买凶打人”的事万万做不得。   玩笑归玩笑,左鹤鸣身上尽是些迟夏没有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迟夏表示打不过。   此时距离嘉禾标准下班时间已经过去2个多小时,这条会议室通往办公室的过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影。   陈洱很快从会议室里出来,面露诧色地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平日里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左总和迟经理,此时正面对面站在过道的转角处,还挨得那般近,话说传言中向来不和的两人怎么突然就和平相处了?   又想起两人先前在会议室里,统一战线对抗大老板,陈洱顿时明白过来。   公司传言也不能全信,关系不好那都是表面的,说不定人家背地里相处的非常融洽。   哪怕心底十万个为什么呼之欲出,久混职场的陈洱还是淡定地从两人身边经过,假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询问道:“左总,迟经理,还没走呢?”   “还没,陈秘书。”迟夏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和左总交流一下新人培养问题。”   “新人培养确实是个大问题,两位真是太敬业了。”陈洱带上职业假笑,“向你们学习。”   见陈洱和迟夏攀聊起来,左鹤鸣收了眼底玩味的表情,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朝陈洱微微点头说道:“陈秘书,你们聊,我还有事。”   左鹤鸣离开后,陈洱赶忙抬手看了眼手表,随后和迟夏笑着说道:“你看都这个点了,我还得接我女儿下自习,下次有机会再聊。”   “迟经理,明天见。”陈洱说道。   若不是先前被左鹤鸣拖着,迟夏这会儿早就离开了公司。   眼看已经过了原本和中介约好的看房时间,迟夏抓紧给对方发了条抱歉的信息。   又问最近什么时间可以重新预约看房。   迟夏看房的地址是离公司两公里左右的高级私人住宅区,昨天去茶馆的路上,他顺便考察了小区的居住环境,绿化覆盖高,安保严格,比他现在租住的商住两用房更静谧,总而言之,是个不错的选择。   由于是高级住宅区,预约手续也比较繁琐,再加上房东太太不常住这边,因此之前中介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要看房一定要提早预约,他才好和房东太太确认时间。   没多久,中介回了信息,说刚才联系过房东太太,人还在住宅区,如果迟夏现在过去,应该能赶得上看房。   从住宅区的大门进入到小区内,需要人脸识别或者门禁卡。   迟夏远远地便看到穿着正装的中介小哥,长相十分憨厚,小哥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中介口中的房东太太,姓徐。   来之前迟夏相当用心地做了不少功课,整个住宅区由50多栋独立别墅组成,植被覆盖率高,环境优美,半侧临着江水,被市里的江滨公园环绕,另外半侧临近特色商业街,交通便利。   这些倒不是迟夏最看重的,嘉禾大厦附近大多以CBD居多,要么就是商业住房,像这样环境好又离公司近的住宅区,只此一家,就算是再厉害的房屋中介也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   进了大门,绕到第三个弯时,中介开口和迟夏介绍道:“就是这了,别墅的总体风格偏简约现代,院子左边是车库,有三个车位,右边是草坪和花园,平时偶尔可以举行家庭聚餐,烧烤之类的活动。”   透过铁门的栅栏空隙,迟夏看到了中介口中的一小片草坪,草坪的边缘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花盆里除了常见的玫瑰月季兰花之类的,还有一些迟夏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我和我爱人在这边短暂住过两年,那些花花草草就是那时候栽种的,有雇专业的园丁养护,不需要费心。”徐太太输入密码打开大门的密码锁,十分耐心地和迟夏解释。   “院子里的车库有三个车位,我儿子有辆代步车需要泊车,我和我爱人偶尔会来,所以需要预留一个车位,不过下个月开始我陪我爱人出国参加比赛,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当然,最后一个空车位你可以随意使用,”   “您儿子?谢经理,关于房子的介绍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迟夏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中介小哥。   徐太太也随之发出同样的疑问:“小谢,你是不是忘记和这位先生说,我儿子也住这。”   “瞧我这记性!”中介小哥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   “迟先生,您之前提要求说想租这一带的房子,但这边的房子放出租赁的确实太少了。”中介小哥紧张到额头直冒汗,说话的嘴唇都带着哆嗦:“昨天,徐太太找到我,说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合租舍友,还提了一些条件,我一看条件都符合,就立马联系了您。”   “这一着急,忘记解释是合租,闹这么一乌龙,两位,实在抱歉。”中介赶忙给迟夏和房东太太鞠躬道歉,起身后强装镇定地继续说道:“如果迟先生介意合租,我这边再给您找新的房源。”   原本迟夏也没提整租还是合租的要求,只是谁能想到,高级住宅还会出现出租一半房子的情况。   “没事。”依旧是温柔的语气,徐太太用指纹打开电子锁,“既然来了可以参观一下,如果合适的话迟先生可以考虑,不合适的话也没关系。”   来都来了,迟夏也就顺着房东太太的意思先进门参观房子,至于租不租,那是后话。   “如何?”等参观完客厅厨房和卧室,徐太太正式询问起迟夏的意愿,“我儿子平日在家的时间不多,一楼是公共区域包括厨房客厅以及健身房,二楼有四间卧室,左右对称,右边两间目前是空置的。”   “性价比很高,迟先生您真的可以考虑,其实这房子这么大,就算有舍友,也不一定会打扰到您的生活。”中介小哥也跟着出声一起说服看房的迟夏。   见迟夏的目光流离在客厅的几幅字画上,徐太太介绍道:“那些是我儿子的作品。”   “您儿子是艺术家?”迟夏问道。   这间房子的摆设以及装饰都用了很多巧思,设计感极好,再加上徐太太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高贵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这个家庭的成员一定有懂艺术的。   “艺术家?”徐太太笑道:“谈不上艺术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我儿子他平日太专注忙事业,经常熬夜工作,我担心有一天他猝死家中也无人问津,思来想去给他找个舍友再合适不过了。”   “你看这么大的房子,平时他一个人住,怪冷清的。”徐太太说道,“昨天我给小谢提了一堆的要求,结果24小时不到他就和我说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可把我高兴坏了。”   徐太太为了儿子算是牟足了劲劝说迟夏,她一向相信缘分,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小伙子很和她的眼缘。   不过合租确实麻烦,迟夏更偏向于喜欢自己一个人住,但这一带的房子他潜心研究了大半月,心里实在满意。   怕就怕这两个条件都满足的房子,短期内迟夏是租不到,而现在在住的房子马上就到期了。   “谢谢徐太太。”迟夏思考后回复道:“我会好好考虑的,下周前给出答复。”   徐太太是打从心底喜欢这类型租客,学历高,有礼貌,长相白净,且生活规律无不良嗜好的年轻人。   迟夏现在的生活作息相比以前读书的时候可规律太多了,学生时期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什么样的夜生活没体验过。   用好友的话形容,迟夏工作后反而乖巧了不少,不熬夜不玩高危项目,不去酒吧不抽烟不喝酒,又是高知精英,除了因为工作忙三餐不规律外,这男人简直完美,找不出别的缺点来。   非要说缺点,那无非是迟夏不爱运动,碰巧他又是光吃不胖的体质,导致1米78的身高体重却不到120斤。   迟夏的手臂和腰肢纤瘦,酷爱穿些休闲的卫衣T恤一类oversize的衣服,因此朋友们都戏称他“骨感少年”。   好歹是上班多年的资深老社畜,迟夏却常被酒吧里那些刚成年的弟弟们勾搭,也就导致他后来越来越不爱去酒吧。   想当年追求迟夏的队伍里不乏有事业有成的优质男青年,也有刚成年的小年轻,可谓百花齐放。   总之,在Gay圈的年轻群体里,迟夏是炙手可热的1,在精英群体里,迟夏是让人垂涎欲滴的0,更有甚者说他是0.5。   以至于圈里至今流传着传说,说被迟夏睡过的以及睡过迟夏的男人可以从天安门排队到人民广场。   当然,面对这些谣言迟夏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甚至觉得酒池肉林里的话,说说就过了,哪个会当真?   迄今为止,迟夏的属性依旧是个谜。 第7章 称心郎婿   连续几天高强度出差,等回到公司已经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迟夏快速处理好公司积压的工作,五一小长假准备给自己放三天假搬家,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徐太太的邀请。   搬家的事全权交给专业的搬家公司。   此时忙碌的工人正一件件往二楼搬运行李,迟夏两手插兜站在楼梯口做起监工。   五月的早晚温差较大,清晨起床时他还穿着件冲锋衣外套,临近中午,气温上升很快,没一会儿迟夏便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手腕上。   楠漨   徐太太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冰镇过的矿泉水,一一递给搬家工人,见远处的迟夏正在数行李件数,拿起最后一瓶水站在一旁等候。   “迟先生,麻烦核对行李数量,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领头的搬家工人将矿泉水瓶夹在肋下,拿出之前填好的单据和一支马克笔递给迟夏。   迟夏清点完数量,随后在单据上签好名字。   “小迟。”徐太太见工人陆续离开,朝迟夏这边走来,将水递给对方后说道:“喝口水吧,忙活一上午了。”   “谢谢,辛苦徐太太。”迟夏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   徐太太眼带笑意说道:“客气了小迟,你可以叫我徐阿姨,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年龄,叫我阿姨正合适。”   “好。”迟夏立即换了个称谓,“谢谢徐阿姨。”   “我看你这边也忙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徐太太从一旁的餐桌上拿来便签本和水笔,低头在便签本写上一串手机号码,撕了下来,“对了,这是我儿子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他,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家那臭小子。”   迟夏接过便签,顺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说道:“好的徐阿姨,我收拾好这些就联系他。”   一旦忙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迟夏庆幸给自己放了两天假用于搬家,毕竟搬家这事太费人精力,一天都在忙碌简直累到虚脱。   快速冲完澡,简单解决了晚餐,顺道给自己切了盘刚买的水果,迟夏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整个身体窝进柔软的真皮沙发,舒服的呼了口气,调换了几个频道后,终于找到了一场NBA赛事回放,用来打发时间。   电视上正在插播广告,迟夏的目光绕着客厅看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挂在斜对角的那副水墨画上。   画的是一个钓鱼的老翁,看着眼熟,又想不起再哪里见过,猜想或许是因为仿了哪位名家的画,只是他才疏学浅,没认出来。   过了一会儿篮球赛播到中场休息,啦啦队上场表演。   迟夏从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信息,见聊天栏里没什么信息要回复,便直接点开了朋友圈。   入眼第一条朋友圈动态便是房东太太发出的,照片上是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迟夏仔细瞧了瞧,底下的配文是:谢谢儿子,祝自己55岁生日快乐!   往上翻了翻,迟夏点开照片,果不其然在照片的右下角发现了一双男人的手,手腕上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男士表。   应该是房东太太儿子的手,不小心入镜了。   “糟糕——”   迟夏惊呼出声,随后便快速往二楼的洗衣房跑去。   看到朋友圈的照片迟夏才想起先前徐太太给过他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她儿子的联系方式。   按下洗衣机的紧急暂停键,伸手翻出早晨穿过的那件上衣,掏了半天终于找出了那张被他塞在口袋里的便签。   湿乎乎团成一坨的便签纸,已经完全看不出上面还有数字了。   迟夏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入住第一天,好歹要和新领居打声招呼,这是起码的礼节。   怪他今天换了新的居住环境,加上一整天劳累体力透支,导致脑子根本不在状态。   看来只能等下次见到这位新邻居,再问好吧,迟夏想。   难得休息,加上昨天搬家累了一天,迟夏一觉睡到了中午,才慢悠悠起床。   冲完澡后下楼,到一楼厨房觅食。   昨天搬家后,他便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一是熟悉下周围环境,二是采购一些日常所需用品。   冰箱的冷藏区有四层,原本里面只放了些蔬菜和培根鸡蛋,于是迟夏将自己的囤货塞满上面两层,将邻居的食材转移到下面两层,填充好侧边的水和饮料,又放了几瓶冰镇啤酒。   半满的冰箱比原本一片荒芜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原切牛排放在盘子里,撒上些海盐准备腌制一段时间,又给自己开了瓶椰子水,找了部纪录片打发时间。   第三次路过餐桌,迟夏才后知后觉发现桌上多了个汝窑的长颈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束混色洋桔梗,迟夏伸出手指数了数,7朵粉色和4朵白色,最顶上还有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花间带着露水,应该是刚从外头花圃采摘下来的鲜花,迟夏目光从花瓶颈口向下移动,发现底部压着一张便签纸。   他伸手将便签纸从花瓶底下抽出。   一行笔势豪纵,清俊有力的行楷字映入眼帘:   祝贺入住!——by:Z   Z应该是房东太太儿子姓氏的缩写,迟夏凑近闻了闻花瓶上洋桔梗,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   初次看到房东家空空如也的冰箱,迟夏猜想着新邻居一定是个没什么情趣且不热爱生活的男人,没曾想不到一天对方就改变了他的想法。   新领居说不定是个浪漫“艺术家”!   迟夏低头研究了一会那几个字,心想这男人字写的真不错。   忽然有些后悔小时候孟茵女士给他报班学习硬笔字,他没把握住机会。   都说字如其人,应该是个长相清隽的男人。   看来新邻居回来过,怪他今天起的太晚,又错过了打招呼的机会。   迟夏想着拿过放在一旁的写字笔,模仿着动笔写下:   谢谢。——by:C   等用完午餐,已经是下午一点,五一小长假迟夏并没有做出行计划,单纯只想在家躺尸两天,充充电。   一部2小时的单元纪录片看完,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紧接着亮起,随后传来熟悉的微信铃声。   迟夏点开前置摄像头,屏幕里是个穿着白色西装外套的中年女人,接通视频的时候对方手上还拿着文件夹,见到迟夏立即抬起头来,“夏夏,今天接的倒挺快。”   不等迟夏回答,女人又接着说:“下午陪我去打高尔夫,晟铭的徐总也在,上回一起吃过饭,你还有印象吧?”   迟夏对徐靖涛还是有印象的,对方是“晟铭娱乐”CEO,“晟铭”作为国内TOP娱乐公司,专业投资国产电影、电视剧、网剧、大型综艺等文化产业,旗下虽然没有签约艺人,但绝对是一众MCN机构想要拉拢的重点对象。   视频里的女人,也就是迟夏妈妈孟茵,是风投所的高级总监,认识各行各业的精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碰巧对方从事娱乐行业,便会替儿子迟夏牵线搭桥。   因此这样的邀请,迟夏一般不会拒绝。   时间来到傍晚,郊外一所高级高尔夫球会所。   这应该算迟夏第二次见徐靖涛,第一次是在一场孟茵组织的饭局上,当时因为在场人员较多,两人没搭上话。   迟夏先是和徐靖涛握手问好,然后站在一旁礼貌听着对方和孟茵闲谈。   “今年投资的两部电影投资回报率均比去年高出许多,前期的评估非常到位,孟总功不可没。”徐靖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谈及到两部投资的电影,笑意更上眉眼。   “徐总眼光好,如果不是您率先发现机会,哪有后面的事。”孟茵回答道。   孟茵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高尔夫专业球服,头上带了顶黑色空顶运动帽,她的身材高挑纤瘦,姣好的面容看着不过四十出头的岁数,说话间脸上挂着职业笑容。   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比如那眼下细碎的皱纹以及笑起来被拉长的眼尾纹。   “孟总过谦。”徐靖涛摆摆手,“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接下来几个项目还需孟总多多费心,我们几个老家伙不过运气好罢了,市场洞察这一块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士。”   “徐总放心,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多费心是应该的,看您今天兴致不错,不如让我儿子陪您打一局。”眼下寒暄完毕,孟茵适时将话题引导到自己儿子身上。   见孟茵提到自己,迟夏背起放在地上装着球杆的高尔夫球包,朝徐靖涛点头致意。   “不着急。”徐靖涛乐呵呵地接着说道:“你的球技我上次见识过了,这回约了你打球,我可是带了外援来的。”   徐靖涛倒真不是恭维孟茵,孟茵的高尔夫球技算是中等,不过一般在这种场合,孟茵已经偷偷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但虐一般的选手绰绰有余。   至于迟夏,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进高尔夫球场训练,十几年球龄,虽够不上专业运动员级别,但起码教练级别还是有的。   迟夏本来兴致缺缺,一对一陪徐总打球,他估计得隐藏七层实力,不过既然徐总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请了外援,那对方的实力一定不会太差,说不定可以一战。   “看来徐总这次是想和我们母子二人玩2v2比赛,请来的外援难道是专业的选手?”孟茵打趣道。   提到请的外援,徐靖涛脸上不禁露出骄傲的神色,“你放心,是我外甥,他也就业余爱好罢了。”   徐靖涛接着说道:“说起来我那外甥,和令公子的年龄相差不大,目前在MCN机构担任项目总监,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正好,夏夏也在MCN机构工作,年轻人之间多交流交流,相互帮助。”如果对方喜欢男人,那就更好了,孟茵想。   “令公子目前在哪个公司就职?”徐靖涛接着话题问起迟夏工作的公司。   这个话题如果接的好,迟夏便可以适当引出自己目前服务的公司和工作的方向,再顺带提到“有幸合作”之类的话题,那今天这趟就算是来值了。   结果不等迟夏开口回答,徐靖涛便侧过身去朝着开合玻璃门外,摆了摆手。   未等他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便听到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低气压声音:“抱歉,路上堵车,久等了。”   “?”   迟夏此刻眼中的诧异无异于当初相亲时在茶馆见到左鹤鸣。   因为他转身后看到的男人,正是左鹤鸣。   “舅舅。”那人倒是淡定,直接略过一脸惊愕的迟夏。   “您好。”左鹤鸣礼貌性倾身和孟茵握手,起身后调整好背上因为握手动作小弧度倾斜的高尔夫球袋,说道:“左鹤鸣!”   和孟茵介绍完自己的名字,这才看向离他最近的迟夏:“好巧,迟经理,没想到假期还能在公司外遇见你?”   “夏夏,你们认识?”这回轮到孟茵女士提出疑惑。   徐靖涛的外甥喊自己的儿子“迟经理”,以孟茵多年职场经验来看,多半就是工作伙伴了,要么是同事,要么是合作方,介于徐靖涛先前说过两人都从事MCN机构,同事的可能性更大。   孟茵女士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认识。”迟夏回答。   何止认识,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同事,或许换个形容词更准确,——是“要么你死或者我亡”的同事。   所以,亲爱的孟茵女士,可以收起你脸上那副——   见到称心郎婿才会露出的笑容吗? 第8章 漂亮!   比起在高尔夫球场遇到左鹤鸣,更让迟夏诧异的是,左鹤鸣竟然是徐靖涛的外甥。   一切似乎变的合理,左鹤鸣去年年底空降嘉禾事业部,当时迟夏特地找过人事部,调看了对方的简历。   海归名校硕士,参与多部戛纳获奖电影的创投,是个年轻有为的电影创投人。   简历虽然漂亮,但和CMN机构的工作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所以迟夏猜想,嘉禾下一步想拓展电影投资相关的业务。   如今回想,这种可能性依旧很大,雇用左鹤鸣,嘉禾有两大好处:一是为拓宽业务积累原始人脉,二是依靠左鹤鸣舅舅的背景。   前期嘉禾可以借用左鹤鸣试水,入股一些小成本电影,如果成功就可以以此进一步发展,如果失败公司也不至于损失太大。   嘉禾选左鹤鸣的理由显而易见,但左鹤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选择嘉禾?   明明亲舅舅就是专业做电影投资的行业top公司,晟铭娱乐的CEO。   迟夏想了多种可能性,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站在一旁的孟茵伸手在迟夏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夏夏,到你发球了。”   此时几人已经从室内转移到室外高尔夫球场,一眼望去满目的绿茵草地,草地外围是波光粼粼的湖泊,风景秀丽。   迟夏从一旁的高尔夫球袋里拔出较长的木杆,双臂与球杆呈Y字型,摆出一个标准的发球姿势。   他们今天玩的是比杆赛,顾名思义就是打完球场18洞,杆数少的那一方获胜,而18洞通常根据距离长短分为3杆洞、4杆洞和5杆洞。   先前3杆洞的开球统一由孟茵和徐靖涛进行,轮到难度更高一点的4杆洞,换为迟夏和左鹤鸣开球。   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孟茵的目光随之落在了球的落地点,称赞道:“漂亮!”   这是四杆洞的最后一个洞。   迟夏一球发出,便直接打出了一个果岭球,从发球区打上了果岭。   徐靖涛也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你这儿子随你,球技了得。”   迟夏收起木杆,递给一旁的球童,又看向在发球区准备发球的左鹤鸣。   左鹤鸣今天难得没穿正装,上半身是白色Polo衫,下半身是灰色运动短裤,鞋子也从皮鞋换成了轻便的运动鞋。   他一手掌心握着木杆的手柄,试了几下挥杆的姿势,又停下来看了眼球洞的距离。   随着球杆举起,短袖袖口下隐隐约约裸露出发达的肱二头肌,挥杆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缩,随手一扬就能看到小臂处流畅的线条。   见对方认真发球,迟夏更加明目张胆上下打量起左鹤鸣。   少了西服领带,那张侧脸似乎不像平时那般高冷了,迟夏目光下移几分,白色的衣摆被微风轻轻吹动,衣摆下是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腹肌。   别的不说,左鹤鸣身材管理做的真不错,日常举铁肯定少不了,不过按手臂肌肉的情况来看,不会是有八块腹肌吧?   至少也有六块,迟夏想。   他这会儿看得正认真,不料原本在观察距离的左鹤鸣忽然转过头来。   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与迟夏打量的眼神交汇。   迟夏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杏眼,很快别过头去看向远处的高地,心虚的咳嗽两声,耳畔处不易察觉地爬上几丝红晕。   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左鹤鸣回过头去,原本平缓的嘴角微微上扬,打出一杆标准球。   左鹤鸣那杆球同样打上了果岭,且距离和迟夏不相上下,两人只好一同往下走去,准备打第二杆球。   孟茵和徐靖涛正站在发球台上闲聊,这会儿倒是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反正是四杆洞的最后一局,就由两个年轻人单独比一局。   迟夏走在左鹤鸣前头,他戴着顶棒球帽,故意将帽檐压的很低,遮住眼睛。   “你这样看得见路吗?”左鹤鸣从后头跟上来,和迟夏并肩。   迟夏这人从小到大一做亏心事就特别容易心虚,先前偷看不小心被当事人抓住,这会儿估计想刨个坑将自己埋了。   “你前面看着我,想什么呢?”独属左鹤鸣低气压的声音在在迟夏耳畔响起,原本泛了几丝红晕的耳根直接红了一片。   迟夏停下脚步,辩解道:“我没看你。”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左鹤鸣双手环胸,跟着迟夏停下脚步,原本冷峻的目光中,露出些许玩味。   这话说得多么无理取闹,盯着我看什么?表面在问他看什么,实际上在强调“盯着我”。   “我没在看你。”迟夏又重复了一遍,“这边山清水秀,景色秀丽,我看风景不行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   以前没发现左鹤鸣有这种低级恶趣味。   有些事儿就不能看破不说破吗?非得看人家尴尬他才开心?能不能正常做个人。   他承认左鹤鸣不管是身材还是外貌都极度符合他的审美,所以多看了两眼,难道说你左鹤鸣健身举铁不是用来给人欣赏的,而是单纯为了身体健康?   再说一场球赛那么长,他闲来无事看几眼帅哥解解乏有问题嘛,总不能靠那几个外貌参差不齐的球童来放松解乏吧。   “OK,你看风景,下次看风景的时候记得擦擦口水。”左鹤鸣轻笑着说道,拿着球杆继续往前走。   ?   迟夏差点没挥杆打人,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站住!”   迟夏跟了上去,“以左总你这样的条件,公司随便拉个签约艺人出来都强过你,你不会还以为全世界都对你有所企图吧?”   “让我擦擦口水?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他声音不大,语速却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就说出了那番话。   “我可没说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左鹤鸣很快找到自己的球,他的球离洞还有一段距离,“先打球吧,有什么问题我们之后再聊。”   所以说左鹤鸣这人存心不良,先是激起你的愤怒,然后再用无所谓的态度说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你对我有企图”,之后以打球为借口转移你的注意力。   总之先让你不痛快,然后让你不得不强行将这种不痛快的心情,默默压在心底。   眼看自己吃亏,迟夏也只能在球场上找补回来。   找到自己的球所在的位置,迟夏摆出一个标准的上杆姿势,重心移动到左脚,跨步转动带着肩膀一起转动,右腿向左倾斜,挥杆,击球。   球被打到离球洞不到一米的距离,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随着漂亮的曲线白色的高尔夫球落进球洞中。   这局迟夏打了个漂亮的老鹰球,比标准杆少了两杆击球,也是到目前为止的第一个老鹰球。   左鹤鸣没料到迟夏能一击即中,他眉眼轻挑,耀黑的瞳眸在无框眼镜下闪着光亮,拍手道:“漂亮!”   男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迟夏的耳中,后者一时有些恍惚,这是听到了来自左鹤鸣的——夸奖?   没等迟夏反应过来,左鹤鸣开口继续说道:“看来迟经理之前隐藏了不少实力。”   话是对迟夏说的,但不等对方回答,左鹤鸣便自顾自打球去了。   这点左鹤鸣说的不错,毕竟徐靖涛是晟铭文化的CEO,迟夏是来结交人家的,如果一下场就打得别人毫无还手之力,恐怕他很难和孟茵交代。   如果这是1V1的个人赛,他一定会在球场上好好惩治一下嚣张已久的左鹤鸣。   如他所料,左鹤鸣打了个小鸟球,比标准杆少了一杆,这在普通人里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但对于迟夏这个级别的高级玩家来说,左鹤鸣的球技还是逊色多了。   “你赢了。”   如果将这局比赛看做是1V1的四杆赛,左鹤鸣用了三杆打球进洞,迟夏用了两杆,从结果上来说,迟夏确实赢了。   虽然赢了,迟夏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兴奋,或许对于他来说,球场上赢过左鹤鸣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先前几人约定过,四杆赛结束中场休息半个小时。   这会儿再往发球台的坡上看去,孟茵和徐靖涛已然不在那里。   最后一局球的球洞离湖面距离很近,迟夏打完球将手上的推杆放进球袋里,顺道站在湖边小憩。   看了会儿远处戏水的白鹤,迟夏回过头来,朝着远处收杆的男人轻飘飘喊了一句:“左鹤鸣。”   这还是迟夏第一次直呼左鹤鸣的名字,平日在公司出于礼貌,迟夏几乎称呼对方为“左总”。   冰冷的镜片折射出湖面的波光粼粼,左鹤鸣讳莫如深的目光随之落在迟夏肩上。   在看过左鹤鸣的简历后,有些话迟夏一直憋在心底,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左鹤鸣本人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在国外做电影创投,几乎是投一部片子,火一部片子。   明明入行不过五六年时间,却能精准的打中市场的方向,这说明左鹤鸣对这个行业的敏感度非常高。   这是天赋,是一般人努力多年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因此,依靠这种先天优势,左鹤鸣明明可以在创投行业混的风生水起,却偏偏回国并选择了新媒体行业。   就算嘉禾给出的是天价薪酬和管理高位作筹码,左鹤鸣也不该来的。   嘉禾想进军电影市场过于困难,一没有资本背景,二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   思考片刻,迟夏正色说道:“有句话,想问你。”   “说吧。”左鹤鸣将手上的铁杆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走到迟夏身旁。   “你为什么来嘉禾?”   想过很多种提问的方式,迟夏认为直接提问是最好的选择。   左鹤鸣双手环胸,显然来了兴趣:“为什么想知道我来嘉禾的理由?”   被这么一问,迟夏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他就算知道左鹤鸣来嘉禾的真正原因也于事无补,事业部被一分为二,新的业务也在不断加入,左鹤鸣在嘉禾人人称呼他“左总”,做实事业部老大是迟早的事。   或许作为迟夏未来的上司,聪明的话,迟夏现在就不该处处与之作对。   “忽然不想知道了。”迟夏后退一步,转身想走,“当我没问。”   不管左鹤鸣为什么来嘉禾,事实就是事实,别人不想说,他也没必要非得知道。   “迟经理。”左鹤鸣伸手拉住迟夏的手臂,“我还没回答,你跑什么?”   “我没跑。”迟夏没好气地甩开左鹤鸣附在他手臂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好巧不巧后背碰到了放在树干旁的高尔夫球杆,“嘭”的一声铁杆应声倒地。   “为什么想知道我来嘉禾的原因?”左鹤鸣又问了一遍,上前两步,拉进两人的距离。   “不想说算了,你让开,我回去发球场。”迟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可没闲情逸致和左鹤鸣在这里拉扯,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迟夏说完“让开”,左鹤鸣却没有乖乖听话让出道来,他倾身向前,低头将迟夏的帽檐抬起,露出那双漂亮的杏眼。   迟夏的后背因为左鹤鸣的不断靠近抵在了树干上。   此时身前的男人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审视着自己。   没多久,左鹤鸣又重新将迟夏得帽檐压低,转而低头附在迟夏耳边,用着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迟经理,难道说今天其实是场相亲局?” 第9章 烦心事怎么那么多   “你想多了。”迟夏脱口而出否认道。   如果这是场相亲局,看到左鹤鸣的瞬间,迟夏无论如何都会找个理由提前离开。   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和左鹤鸣说话,就表明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业聚会。   “哦?”左鹤鸣松开迟夏的帽檐,语气上扬,“是我误会了。”   他弯腰捡起先前被碰倒的高尔夫球杆,掌心朝下抵着球杆的手柄将杆立了起来,说道:“嘉禾开出的薪酬丰厚,我没理由拒绝。”   左鹤鸣显然没说实话,嘉禾高薪诚聘他担任新业务负责人,这点迟夏不怀疑。   但如果说左鹤鸣仅仅因为高薪选择嘉禾,这里头的逻辑漏洞可太大了。   迟夏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声线倏然多了几分清冷:“左总如果实在不想说,也没必要随便编这么个理由搪塞我!”   见迟夏不信,左鹤鸣的眼眸染上些许笑意,神情慵懒道:“不如你猜猜,我为什么来嘉禾?”   男人的恶趣味此刻显露无疑,迟夏眼底渐渐冒出火焰,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左鹤鸣这人行为如此幼稚。   “OK,不逗你了。”左鹤鸣收了笑,终于停下恶作剧的低劣行径,“我在国外工作多年,去年回到国内发展,了解国内的市场喜好及当下流行趋势是我迫切需要的,正巧遇到嘉禾抛出橄榄枝。”   “嘉禾可不是唯一一家本土MCN机构。”   “确实,嘉禾不是唯一,不过嘉禾的股东构成简单,我不喜欢太过复杂的股东关系,并且我前面提的句句实话,嘉禾给出的报酬丰厚,我没理由拒绝。”   “如果能在这个行业创造新的热点和奇迹,也是种全新的体验。”左鹤鸣补充道。   按对方表达的意思,迟夏可以这么理解,左鹤鸣真正目的不是转行,而是借机切入国内市场,MCN机构的工作经历只是他调查市场喜恶的重要手段而已。   迟夏不禁在心底嗤笑,左鹤鸣几句话就将自己择的干净,他最初设想公司雇佣左鹤鸣是为了开拓创投市场新业务。   至少到现在,迟夏依旧是这么认为。   这人虽无心与迟夏争斗,却间接改变了迟夏的职业轨迹,不过即使没有左鹤鸣,或许也会有别的张总李总代替这个位置成为新的项目总监。   公司目前对新业务的定位并不明朗,甚至关于开拓电影投资业务板块这件事也只是迟夏的猜测。   “关于上周林席在会议上提出的,新增合同条款,你有什么看法?”见左鹤鸣总算松口回答问题,迟夏继续套话。   “不建议。”左鹤鸣回答的干脆,他继续说道:“林席在这件事上的做法过于激进,通过苛刻的合同条款,增加签约艺人的违约成本,或许可以解决短期达人流失的问题,但长远来看治标不治本。”   左鹤鸣说的这点,迟夏也表示同意,他接着问:“如果林席执意要做呢?”   迟夏这么问无非是想知道左鹤鸣的底线在哪里?如果公司执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旗下艺人续签“霸王条款”,势必会影响到新人的签约,没有新人,左鹤鸣怎么开展他的打造热点计划。   用迟夏培养起来的“老人”,就不怕用起来膈手心?   “这么说的话,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左鹤鸣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下一步的计划了。”   一场交涉下来,左鹤鸣不仅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嘉禾未来业务的规划,甚至一直在拍皮球,顾左右而言他。   眼看半小时休息时间马上就到了,迟夏只好放弃,就算再给他半个小时,估计也没法从左鹤鸣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五一长假过得飞快。   努力适应新家的同时,迟夏也做好和新室友和谐相处的准备。   谁料一整个假期,这个家里,除了他,连个鬼影都没出现过。   或许新室友是趁着假期出门旅游,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解释他的室友为什么五一期间不回家。   原本还打算趁着假期,两人能发展一下革命友谊,为未来的同居生活夯实基础。   看着冰箱满满当当的食材,迟夏叹了口气:得!室友不回家,食材买多了,一个人根本消化不完。   他从冰箱里拿出快过期的鲜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给自己拿了根粗粮法棍,随便填饱肚子准备出发去上班。   早高峰路上一如既往地堵车,2公里多的路程,迟夏整整开了20分钟。   刚到公司没多久,迟夏便接到了陈韫深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对方的办公室。   陈韫深一般是午后才会到公司处理相关业务,大清早出现在办公室的情况属实少见,想必是有重要的事项要宣布。   如他所料,见到迟夏后,对方立马同步了最新的通知:采取上周会议上合同增加条款的方案。   陈韫深的脸色如常,温和依旧,他对迟夏向来和颜悦色,毕竟对方是跟随自己打拼多年的重要伙伴。   说完第一件正事,陈韫深继续开口道:“目前你们项目组破千万粉丝的达人数较多,我想下周将Allie调到鹤鸣团队。”   Allie是迟夏一手培养起来的千万级网红,前阵子参加了一档电视台选秀节目,粉丝数从原先的百万突破到现在的千万。   当时Allie曾扬言要退赛,是迟夏斗智斗勇废了好大力气才让对方留了下来,续签了合同。   料到对方会说合同的事,却没料到陈韫深要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达人,直接转送到左鹤鸣的团队。   “正好她目前已经结束比赛,后期我希望他能多和其他艺人在社交账号上做联动。”陈韫深语气平稳,眼底波澜不惊。   这不是迟夏第一次被通知,将自己培养起来的艺人输送给左鹤鸣,他现在就像是嘉禾的后备军,不断地往左鹤鸣的前线输送枪支弹药,一但嘉禾在与星语文化的战役中失利,他迟夏绝对是被抛下的第一人。   “对了,近期有什么新人比较有潜力的?”不等迟夏消化完,陈韫深直接转移话题,这也是他今天找迟夏所要说明的第三件事,新人培养。   “还在评估中,有一部分新人在走签约流程,需要一段时间。”   即使内心已然愤慨到极点,迟夏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辛苦了,迟夏。”陈韫深伸手拍了拍迟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新人培养交给你,我才放心。”   迟夏退出陈韫深的办公室。   他眼底带着无奈,从左鹤鸣真正插手嘉禾事业部到现在,不到半年时间,他手下的达人几乎被分走三分之一,其中千万级达人高达10多人,他就算再愚蠢,也该看出这其间的猫腻。   嘉禾不仅仅是想让左鹤鸣来开拓新的业务,更多的是,他们想让左鹤鸣降低迟夏在嘉禾的业务权重。   他们害怕一旦迟夏跳槽,带走的不仅仅是数据及资源,还有大量的达人。   毕竟有不少迟夏团队的达人,信任并认可迟夏的能力,间接有可能自愿很随他跳槽到下一个MCN机构。   一直以来迟夏认为即使大股东林席不信任他,至少陈韫深对他应该是绝对的信任。   他陪陈韫深创业至今,五年时间,嘉禾几乎一半的家业都是他迟夏陪着陈韫深打拼而来,嘉禾也是他的小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背叛嘉禾。   可是即使这样,他的老板们依旧不信任他,或许高位者的质疑从未停止。   只是迟夏一直蒙住自己的双眼,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看不见。   如今看透后,倒也释然许多,工作嘛,当真你就输了。   不喜欢的工作大不了换一份就是了,何必自讨苦吃,自寻烦恼。   迟夏想着拿出手机在好友群里发了条信息:   【迟夏】:晚上ALL NIGHT酒吧,有谁来?   消息一经发送,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毕竟发消息的这位爷有半年多时间没提过去酒吧这事了。   迟夏发完消息便将手机塞回兜里,回办公室继续处理手上因为小长假积压的大量工作。   下午6点,嘉禾标准下班时间。   迟夏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家,经过秘书办时正好看到助理拿着一摞文件从办公室里出来。   对方看到他一副准备下班的模样,霎时露出惊愕的表情,问道:“迟经理,我手上有一些文件需要签字,您这是准备下班了吗?”   “嗯。”迟夏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文件夹,回答道:“等明天上班吧,林助理。”   难得提早下班,迟夏可不想被一堆新来的工作破坏心情,他灵活地溜进楼层电梯,朝着林助理眨眨眼,说道:“明天见。”   打开衣柜,找了件不那么职业的黑色T,下半身搭配浅蓝破洞牛仔裤,再带个口罩,头上压顶帽子,迟夏又恢复了平日最爱的休闲风。   等时间来到晚上10点,迟夏才随手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出发去预定好的“ALL NIGHT”。   轻车熟路地往预定的卡座走去,隔着人群,远远地看到了朝着他招手的陆子瑜,以及坐在他身边低头玩手机的林税清。   两人均是迟夏的大学室友,人如其名,陆子瑜此人长相秀气,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和美玉一般,一双桃花眼更是灵动,勾人心魄。   当然,迟夏说的是陆子瑜不说话的时候像美玉,因为陆子瑜一旦说话,就没有人愿意将他和“玉”联想在一起。   不等迟夏走到跟前,带着浓厚东北腔的声音响起:“迟夏,你丫的迷路了,现在才来?”   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斜对面是DJ操控台,迟夏才开口应道:“嗯。”   “真迷路了?你说说你,多长时间没出来玩了?”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陆子瑜凑到迟夏耳边接着说道。   林税清递来一杯威士忌,加入聊天的队伍:“今天你主动说喝酒,铁定有事,说吧,让兄弟我替你分析分析。”   “你不是姐妹吗?”陆子瑜调侃道。   “你丫才姐妹,我正经的UP好吗?”林税清伸手绕过陆子瑜的脖子,做了个卡脖的姿势。   “咳咳,松手。”陆子瑜用力拍打着林税清的手肘。   “陆子瑜别闹。”迟夏端起酒杯,一口入喉继续说道:“属你最吵!”   “我吵?还不是你自己心烦,来和爸爸具体说说。”陆子瑜挨着迟夏坐,靠近他耳边问他。   要说烦人的事情,那可太多了,迟夏想。   工作这么些年,老板不信任他,底下员工当他是老板的亲信,也不信任他。   再后来,左鹤鸣在公司出尽风头,处处与他作对,现在好了,整个事业部都被别人连锅端走了,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迟夏拍开陆子瑜放在他肩上的手臂,“我说,你很烦人。”   “行行行,是我们——烦人。”陆子瑜特地强调了“烦人”两个字,拿过酒瓶给迟夏的杯子里倒酒:“啥也不说了,就陪你喝酒。”   他转而看向对面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的林税清。   “林税清,干嘛呢!”陆子瑜站起身朝着对面就是一阵输出:“你丫的快把你手机放下!过来陪你迟夏哥。”   “喝酒!” 第10章 捡回家   不知不觉一整瓶威士忌见底,林税清酒量浅,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作声。   陆子瑜是出了名的酒蒙子,连喝几杯威士忌不带喘气,因此只要迟夏是和陆子瑜出来喝酒,就无需保留实力。   反正喝醉了陆子瑜也会把他安全扛回家。   此时的陆子瑜正和隔壁卡座的几名大学生玩的正high,原本的三人位目前只剩半醉不醒的迟夏和已经不醒人事的林税清。   也不知道喝到第几杯,迟夏忽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迷瞪着眼睛地拍了拍半躺着的林税清说道:“让开。”   被猛地一拍,原本就迷糊的林税清,凭着本能开口问了句:“干嘛?”   “起开,我要上卫生间。”迟夏语气不悦地说道。   等迟夏从卫生间回来,意识比十分钟前更加不清醒。   洋酒后劲大,再加上陆子瑜担心他和林税清喝大,又特地点了几打啤的,啤的洋的一起喝,不仅醉得头昏脑胀,胃里还撑得十分难受。   迟夏揉了揉肚子,望向酒吧天花板上移动的LED特效屏,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原地打转。   迎面而来几位踩着高跟鞋的女士,步伐摇摇晃晃。   迟夏行动迟缓地侧过身子,避免对方在空中乱舞的手臂碰到自己。   感受到自我意识逐渐在剥离,迟夏特地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穿过人群往卡座的方向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多时七八名小姑娘从分叉通道接连不断地走出,推搡打闹着往迟夏这头靠近。   见来人数量较多,迟夏索性放弃前进,想着不如先往一旁的卡座里退一步避开人群。   不料不等他实现脑袋里的想法,背后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迟夏推向了最前头梳着脏辫的女孩。   眼看身体不受控地迎面撞向女孩,迟夏深吸一口气伸手在空中随意抓了几把空气,祈求能抓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很快捞到条粗壮的“棍子”形状的东西,总算借此稳住了即将前倾的身形。   等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抓的哪里是什么棍子,分明是条男人结实的手臂。   与此同时,身后醉醺醺的某“罪魁祸首”嘴里喊了句“让一下,你挡我路了”,毫不客气地推开挡在他前头的迟夏。   下意识侧着身躲过,肩膀却依然受到猛烈一击,很快迟夏以后仰的姿势向卡座里倒去,而那名无意中被他拉住的男人也随之倒了下来。   后腰摔进柔软的沙发,迟夏侧着脑袋看向近在咫尺的帅脸,忍不住有些恍惚。   这是醉到出现幻觉了嘛,他居然在酒吧里看到了左鹤鸣!   被拉住的男人眼神微愣,显然没料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的左手还被迟夏紧紧抓在怀里,只好用右手撑起身子。   高挺的鼻梁蹭到迟夏的侧脸,原本落在迟夏肩窝处的脑袋抬起,男人挺直了上半身,与身下之人拉开一段距离。   好看的杏眼接连闪烁了几下,迟夏褐色的眼瞳里逐渐倒映出左鹤鸣冷峻的侧脸轮廓。   左鹤鸣微微垂眸,抿着唇看向身下之人,眼底带着不可思议,似乎没料到会在酒吧里碰到迟夏。   很快,他直起身子膝盖微曲跪在沙发的外沿,重心稳住后才空出多余的手掰开紧紧抓着他的手掌。   被突发状况吓了一跳的好友许幻,跟着站起身问道:“鹤鸣,没事吧?”   他瞥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露出一脸惊恐表情的迟夏,又问道:“他没事吧?”   左鹤鸣说了句“没事”,就着这个姿势看向正下方的迟夏,带着酒气的眼尾下垂,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对视了许久,迟夏才笨拙地往后挪了几下,拉住沙发顶部的软包,爬了起来。   他打了个酒嗝,眯了眯眼睛,站定后再次看向左鹤鸣,略显嫌弃问道:“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哪都有你?”   说罢打了第二个酒嗝。   看到这个反应,许幻乐了,笑着问道:“认识?”   左鹤鸣没理会许幻反而是问迟夏:“你喝醉了,和你一起的朋友呢?”   今晚左鹤鸣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喉结处的第一颗扣子松散的解开,两边袖子挽起,隐约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一副禁欲又慵懒的模样。   他双手叉腰朝四周望了望,并未见有人前来认领喝醉的迟夏。   “我才没喝醉。”迟夏不依不饶,“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左总。”   他握紧的拳头缓慢转了个方向,朝左鹤鸣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站在一旁看戏的许幻双手环在胸前,不禁好奇地问道:“他居然认识你,玩这么刺激的吗?”   左鹤鸣回过头瞪了许幻一眼,继续问迟夏:“你一个人来的酒吧?”   直接略过左鹤鸣的问话,迟夏脚步虚浮地往前迈了两步,他头疼的厉害,面前的左鹤鸣,逐渐变成两道重影。   “你别动。”迟夏伸手用手掌按住左鹤鸣的左肩。   左鹤鸣侧头看了一眼迟夏白皙的手腕,回答:“我没动。”   “你别晃脑袋。”   “我没晃。”   “你撒谎。”迟夏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左鹤鸣的另一半肩膀,“你明明就在动。”   左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试图和醉酒的人讲道理,因为他根本听不进去你说的话。   “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你朋友来接你。”左鹤鸣妥协道。   “不用。”迟夏拒绝的十分干脆。   两只手陆续搭上左鹤鸣的肩膀,迟夏总算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脑袋却依旧昏昏沉沉,手臂逐渐失去力气,软绵绵地提不起劲。   “不用......”   迟夏口中再次吐出那两个不清晰的字来,紧接着,“砰”的声响,他摇摇晃晃的脑袋砸在了左鹤鸣的前胸上……   绵软的手臂顺着紧实的胸膛垂落下来……   迟夏砸的太突然,左鹤鸣下意识伸手拦腰抱住了迟夏,以防对方滑落下去。   此刻的迟夏紧闭着双眼,乖巧的像个孩子,安静地靠在左鹤鸣的肩头。   许幻不可思议地看向左鹤鸣,“鹤鸣,你这是被碰瓷了呀?”   根据迟夏先前的表现,许幻很难不怀疑自己的好友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酒后碰瓷”。   “不是碰瓷。”左鹤鸣眸光闪烁,“这人你认识,他是你的相亲对象。”   “What?”许幻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他就是迟夏?怎么长得和照片上不像呀。”   “看着像学生,你两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   “注意你的措词,许幻。”   左鹤鸣说完单手扶住怀里的迟夏,另一只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我送他回家,改天再聚。”   等出了酒吧大门,左鹤鸣这才想起,他似乎并不知道迟夏家住哪。   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现在给公司人事打电话问迟夏的住址,好像不大实际。   踌躇之后,左鹤鸣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扶着迟夏坐了进去。   ……   “您好,请系好安全带。”司机耐心提醒道。   报了自家的地址,又将手上的黑色的西装盖在迟夏身上。   他没得选,左鹤鸣从公司到酒吧,身上压根没带身份证,外加今晚没开车,连驾驶证都掏不出来。   当然,他也不指望能从身旁这个醉鬼身上搜出身份证来。   ……酒店既然住不了,也就只能带回家了。   凌晨的道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来往,偶尔几辆出租车鸣着喇叭,穿过无人寂静的街道。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一路无声的迟夏似乎突然回拢了些许意识,趁着左鹤鸣扫码付款的间隙,竟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钻出车外。   左鹤鸣说了声“谢谢”立马跟着下了车,远远看见迟夏已经站到了大门外,正低头在用手指戳着门锁的密码键盘。   随着一声声“密码错误”传来,左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跨步往自家大门走去。   他将西装搭在肩上,按住键盘上的删除键,直到输入键退回到密码的第一位空格上。   不等左鹤鸣输入密码,迟夏伸手握住了停留在退回键上的手指,说道:“别动。”   说完迟夏动作缓慢地在按键板上轻轻点出六个数字,随后按下#字键,一顿操作后又自顾自喃喃道:“到家了……”   “滴”的一声长鸣,门锁应声打开。   ……   低头看向因“解锁成功”眉眼上扬的迟夏,左鹤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片刻之后,男人眼底的诧色慢慢收敛,原本平缓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时间回到迟夏被带走的前5分钟。   陆子瑜当时正和隔壁桌的小年轻玩的正嗨,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卡座里,迟夏正软趴趴地倒在一个帅哥怀里。   聪明如陆子瑜,第一反应当然是掏出手机来,对着两人拍了段小视频发到群里。   【陆子瑜】:卧槽!抱着迟夏的男人是谁?看着好眼熟,前男友?   群里唯一清醒且不在现场的张瑞点开照片,立马回复:这不是左鹤鸣吗?   【陆子瑜】:哦,原来他就是左鹤鸣,迟夏不是和他水火不容吗?怎么还搂上了?   张瑞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快速打出一行字:陆子瑜!!!你再不救迟夏,他是不是就要被左鹤鸣捡走了?!   “卧槽。”陆子瑜赶忙扔下手机,推开身前挡路的男生女生,敏捷地跳出卡座的沙发。   眼看左鹤鸣搀扶着迟夏从卡座走到了公共通道,抬手朝着左鹤鸣那边招手,喊道:“迟夏!”   “迟夏!你丫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   陆子瑜对着人群继续吼道:“迟夏!你醒醒啊~~~”   音箱里传来的音浪很快盖过了陆子瑜的声音,他极力往人群外跑去,眼看着左鹤鸣带着迟夏出了酒吧。   等他追出酒吧,两人已然上了一辆出租车。   陆子瑜气喘吁吁地半蹲在酒吧门口,看着疾驰而去的出租车,双手捂住脸颊蹲了下来。   ……   微信群里。   【陆子瑜】:呜呜呜,迟夏,爸爸对不起你!   【陆子瑜】:是爸爸没用,让左鹤鸣那个狗贼当着我的面带走了你!   【陆子瑜】:千万不要怪爸爸,要怪就怪你自己,喝醉了还敢只身闯狼窝!我为你祈祷,阿门!   【张瑞】:[白眼].jpg,我替迟夏说一句。   【张瑞】:滚。 第11章 有迹可循   清晨的闹钟准时响起。   迟夏翻了个身,迷糊地半睁开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往枕头底下搜寻着手机。   窸窸窣窣摸了半天,才发觉不对劲。   ——铃声的来源不在枕头底下,似乎在床底……   伸手捞起散落在地上的牛仔裤,掏出兜里响了半天铃的手机,按下暂停键。   宿醉的不适感在睁眼的瞬间席卷而来,迟夏抬手轻揉太阳穴,嗓子眼也干得发疼,手脚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劲来。   揉搓片刻看了眼时间,好在没有睡过头,迟夏的酒量虽然不算太好,但也几乎没有喝断片的经历。   先前刚睡醒,整个人的意识还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随着清醒时间推移,昨晚喝醉后的记忆慢慢朝迟夏袭来。   ???   他这是喝醉后在酒吧碰到了左鹤鸣?!   似乎还隐约在记忆里看到,左鹤鸣站在自己家门口,后来还送他回了房间。   ……   迟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他甚至——   甚至不依不饶地拉着左鹤鸣,让他跪笔记本的键盘。   看着被遗弃在地上翻开成160度V字型的超薄本,迟夏现在只想清空自己的大脑内存条。   一定是他今天开机的方式不对,要不然左鹤鸣为什么会出现在喝醉了的那段记忆里?   此是此刻,迟夏破天荒想请假。   至少在今天,他不想见到左鹤鸣。   冰箱里还有之前剩下的牛奶和三明治,迟夏耷拉着眼皮给自己倒了杯纯牛奶。   又将三明治撕开包装放进盘子里,打开微波炉加热30s。   他平日里上下班不需要打卡,偶尔有事短时间离开公司也不用特意和陈韫深特地报备,一天以上的出差和公出则需要申请并填写理由。   迟夏思考着自己是申请公出还是直接提请年假,如果是年假那起码得请个2到3天,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这周都不用去公司了,省的见到左鹤鸣尴尬。   “叮——”微波炉30s后停止加热,迟夏仰头喝了口杯子里的纯牛奶,拿出微波炉里头的三明治,准备转身放在身后的餐桌上。   “吃早餐吗?”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声音。   拿着盘子的手猛然一抖,迟夏转到一半的身体瞬间僵住,嘴里还含着一口鲜牛奶,“噗”地全喷了出来。   白色的液体顺着男人的胸肌流了下来。   “左……”迟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左鹤鸣?”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还——”迟夏诧异地看着上半身赤裸的左鹤鸣,“光着膀子???”   问话的重点从“为什么在我家?”很快转变为“为什么光着膀子在我家?”。   对于迟夏来说,没什么比左鹤鸣脱光了上衣出现在自己家餐厅更让人惊悚了。   看到迟夏面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左鹤鸣嘴角不经意扬起,伸手抽了张餐桌上的纸巾,说道:“你可以猜猜,我为什么在你家?”   这是能猜的事情吗?   迟夏脑子飞速转动,难道说昨晚左鹤鸣送他回来后,压根没回自己家,所以他今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昨晚就睡在这里。   没穿衣服一定是因为两人拉扯时他把左鹤鸣的上衣弄脏了。   对,这么解释没什么毛病!   “想起来了?”左鹤鸣擦了擦胸肌上的牛奶,凑近迟夏说道:“你喝醉酒还挺酷,喜欢找人跪键盘啊?”   好闻的白茶香飘入鼻尖,是左鹤鸣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迟夏的反应有些迟钝,但嘴巴明显比脑子快一步回怼道:“也不是人人都能跪我的键盘。”   “哦?所以——”左鹤鸣停顿了半秒,“我就能跪?”   左鹤鸣的回答让正常的对话变得暧昧起来,迟夏懊恼地瞪向说话的男人。   迟夏想表达的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原本只是想告诉对方他的键盘不是一般人能跪,没曾想一句无心的话还能被左鹤鸣解答出别的含义。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眼下再懊悔也来不及,加上昨天确实是自己拉扯着对方不放,才酿成过错。   拿出虚心认错的态度,迟夏抿了抿唇说道:“昨天的事算我对不住。”   “左总别和我一般计较。”迟夏说完眨了眨眼睛。   “嗯,还有呢?”左鹤鸣好笑地继续问。   还有?   迟夏瘪瘪嘴,强颜欢笑继续回答:“还有,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实在是抱歉。”   说到这里迟夏彻底没耐心了,“左总,上班时间马上就到了,要不你先回家收拾一下?”   不等左鹤鸣回答,一楼的大门不知被谁从外头打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左鹤鸣和迟夏同时扭头看去,是提着两大袋食材的房东太太,从门外进来。   左鹤鸣原本那句“这就是我家”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了,索性抬声朝门口喊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   一秒之后,迟夏瞳孔地震,脱口而出:“妈?”   说到底,左鹤鸣是徐太太儿子这件事,也不是毫无预兆。   此时此刻迟夏再次看向客厅里那幅他研究了无数多遍的“老翁江钓”水墨画。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画眼熟。   这画,他曾在孟茵女士的书房见到过类似的,能在众多收藏画作中脱颖而出,只因为孟茵曾说过那是徐靖涛在国外留学的外甥画的,又作为贺礼送给了爱画的孟茵。   而徐靖涛的外甥,不正是左鹤鸣。   徐太太也曾提起过,画是儿子的手笔,同样的画,连那落款的印章都一摸一样。   转而看向餐桌上的汝窑花瓶,给他留言的室友落笔是——“Z”,左鹤鸣的左,他竟忽略了这么多细节。   不过,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谁会将新室友和自己的死对头联系在一起。   这绝不能怪他疏忽,要怪就怪老天不长眼,命运之神开了玩笑。   “小迟,阿姨给你盛碗粥,刚熬的小米粥对胃好。”徐太太给迟夏拿了碗粥,满脸笑容地端出厨房。   得知迟夏是自己儿子的同事,徐太太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谢谢。”迟夏道完谢,看向对面拿着平板正看新闻的左鹤鸣。   穿上正装,左鹤鸣恢复了平日里的精英范,只不过眼下领带松散地挂在胸前,表情少了点工作时的严肃。   浏览完几个重点板块的新闻,左鹤鸣将平板放在一旁,专心喝粥,没一会儿又抬头问迟夏:“所以你搬家的时候,我妈没给过你,我的联系方式吗?”   给过……只是写着联系方式的便签纸被他丢进了洗衣机,然后洗成了一坨纸团。   如果这么说是不是显得他不太聪明的样子。   迟夏决定换个说法,“给了,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搬家的东西杂七杂八,一不小心弄丢个纸团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是吗?”左鹤鸣挑眉,“你当天没找我妈再要一次,不至于连房东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吧?”   新室友迟早是会见的,可他搬进来的当晚是徐太太生日呀,迟夏是得多急不可耐,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去打扰人家和家人团聚。   实在不想做过多无谓的解释,迟夏含糊其辞道:“忘记了。”   “你可真健忘。”左鹤鸣由衷发出感叹,接着问道:“昨晚你一个人去酒吧?”   迟夏放下手中的汤匙,瞪了眼左鹤鸣,有完没完了,一茬接一茬地,这厮调查户口呢!   徐太太还在,这会儿绝对不能发飙,迟夏稳住心态回道:“不是,和几个朋友一起。”   “那怎么没见他们?”左鹤鸣伸手系着领带,余光看到迟夏脸上逐渐露出不悦的神情,嘴下却依旧不留情面:“你当时几乎不省人事,如果不是我,说不定真有可能被什么危险的人捡走了。”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对于他来说,这世上还有比左鹤鸣更危险的人吗?   迟夏自认倒霉,大半年喝一次酒,不仅上头,还被死对头捡回家。   不仅被捡回家,还莫名其妙发现死对头竟是自己的新室友。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怕雷到没有观众。   一直以来迟夏认为自己凭借多年职场经验,处理紧急事故是他的强项,但面对左鹤鸣接二连三的袭击,他节节败退。   最后,也只能缴械投降,“他们喝醉了,顾不上我。”   “是吗?到家的时候你的朋友还打来电话。”左鹤鸣此刻已穿戴整齐,站起身来,“我接了。”   迟夏脑中警铃大作,抬头看向左鹤鸣。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他认识我。”左鹤鸣说话声音不大,“还有礼貌的劝告我,如果不将你交出来,回头就将我扭送到警察局。”   “难道说他认识我?但不知道我们是同事,还是说他知道我们是同事,但依然认为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左鹤鸣顿了顿继续问道,“迟经理,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他和左鹤鸣向来不和,公司的同事隐约都能感受的出来,而他那几位要好的朋友也了解一些两人之间不太融洽的关系,对左鹤鸣自然没什么好感。   平日里他和左鹤鸣背地里剑拔弩张,表面上也算“和睦”,还不至于到将人送去体验铁窗泪的程度。   不过陆子瑜一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迟夏猜到他在说话时肯定没经大脑,三两句话直接将两人不和睦的同事关系暴露了出来。   陆子瑜作为迟夏的朋友,他的态度可以说就是迟夏的态度,所以左鹤鸣当面点破,无非是想让迟夏给个解释,他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才让迟夏的朋友产生这么大的误解。   迟夏仔细回想了左鹤鸣入职后的所作所为,神情漠然地从餐桌前起身,“左总,说不上得罪,我们只是工作态度风格不同,面对一些事情的理念冲突而已,偶尔疲惫的时候和朋友抱怨了几句,他们当真了。”   “哦?”左鹤鸣显然来了兴致,“抱怨我什么?”   无非是些工作中琐碎的事,迟夏实在不想和左鹤鸣在大清早就讨论一些让人心情不愉快的话题。   “不记得了。”他拿走餐桌上的车钥匙,见徐太太捧着换完水的花瓶从厨房里出来,客气问道:“我要上班了,要载你一程吗?”   明知道对方的车子就停在门口,迟夏还是多余问了一句,当着徐太太的面,总不能真把关系处的太差。   左鹤鸣拾起掉落在桌面上的便签纸,眯起眸子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笑道:“不用了,我今天公出。” 第12章 规矩还挺多   连续开完多个项目会议,迟夏依然找不着松弛的工作状态,反而越发紧张起来,甚至萌生出先在姥爷家应付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就直接搬走。   以后同处一个屋檐下,他该怎么面对左鹤鸣?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令人抓狂的尴尬举动,迟夏就想现在立刻从左鹤鸣家里搬出来。   毕竟人要脸树要皮,迟夏自觉不是什么畏羞的人,但起码的脸皮,他还是要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迟夏的思绪被强行拉回,朝门外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网红Allie。   Allie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迟经理,我不同意,公司根本不遵循我的个人意愿,将我分配到二组,把我当工具人吗?”   她直接点来意,气冲冲道:“如果要从一组调到二组,我要求整个团队一起调动,化妆,摄影,后期和编剧,一个都不能少!”   Allie自从走红之后,脾气火爆了不少,提到工作调动,丝毫不留情面地表明自己不接受公司的安排。   他能够理解Allie的想法,一个团队的磨合不是一朝一夕的,有默契的团队往往才能做出更有质量的作品。   即使理解Allie,迟夏依然无情地陈述事实说道:“Allie,希望你明白,我无法左右公司下达的通知,你如果有诉求,可以找你的新领导,左鹤鸣。”   “什么新领导?我可不认,随便来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就能当嘉禾的领导吗?”Allie趾高气昂地继续骂道。   左鹤鸣接触业务时间不长,一组达人不认识二组老大也十分正常,Allie毫无保留地直言不讳,倒是十分坦率,丝毫不拐弯抹角。   “OK。”迟夏总算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如果不想自己一个人换团队,折中的办法化妆摄影我可以帮你调过去,其他的要求你和左鹤鸣提。”   顿了顿迟夏继续补充道:“你目前需要重新做定位,之前的形象要做更换,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换一个后期和编剧。”   “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Allie烦躁地双手撑在迟夏的办公桌上,“我说不想走,我就想跟着你!”   人心趋利避害,Allie是迟夏一手签约培养起来,经历“退赛风波”后,迟夏不仅帮助她争取到比对家还高的合同报酬,还顶着压力让她在成为嘉禾头部达人之前,就享受嘉禾最优等的待遇。   所以她只信任迟夏有这个能力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短暂的沉默,迟夏叹气道:“Allie,这很难,你目前除了运营好你的个人账号外,还需要带动公司其他达人的账号。”   “所以,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送走Allie,迟夏还是给左鹤鸣发了条信息。   简单叙述完Allie的情况,并提醒左鹤鸣对方目前情绪不稳定,需要多花时间沟通。   很快,左鹤鸣回了过来。   【左鹤鸣】:她具体什么时间转来我的团队?   【迟夏】:预计下周。   【左鹤鸣】:目前策划好新的发展方向了吗?   【迟夏】:没有,需要新的编剧和后期,之前那几位跟不上Allie现在的流量。   【左鹤鸣】:其实我觉得,她在你的团队可能更有利于她的发展。   迟夏看着手机上左鹤鸣发过来的文字,敢情他知道Allie不适合他的团队。   【迟夏】:可能吧。   【左鹤鸣】:需要我和陈韫深沟通吗?   【迟夏】:沟通什么?   【左鹤鸣】:让Allie留在你的团队。   迟夏原本飞快打字的手指猛然停住,左鹤鸣有这么好心,到手的千万级流量,转手又送了回去?   【左鹤鸣】:?   【左鹤鸣】:说话。   迟夏深呼吸,保持心态。   【迟夏】:你为什么帮我?   看着屏幕上方闪烁的“正在输入中......”,迟夏不禁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大约过了2分钟,左鹤鸣发了个小火箭发射的表情包,回复道:帮助你回到正轨上。   迟夏的内心瞬间涌起从未有过的怪异情感,左鹤鸣今天居然要当人了!   又过了几秒。   【左鹤鸣】:主要还是因为Allie更适合独立创作走高冷路线,不宜做过多的达人互动。   ……   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小火苗被掐灭了,迟夏回复了“谢谢”,将手机丢回在办公桌上。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左鹤鸣的第一句话,属实出乎他的意料,“回到正轨上”回复的应该是他昨天修改的工作签名"脱轨中"。   那小小的三个字原本是迟夏写给自己看的,督促他能够快速整理好思绪,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   这人发善心也好,开玩笑也罢,能从他那里拿到一些实质性的“鼓励”,让Allie留在原先的团队。   不算坏事。   和往常一般,加班处理完一天的工作。   到家后迟夏便直奔厨房,将食材一一准备好,处理干净。   下班后迟夏通常会在家简单做个晚餐,今天也不例外。   弯腰从底层冷冻区域找出冰块桶,又拿了瓶苏打水,倒进放满冰块的杯子。   正好一楼的大门打开,左鹤鸣提着抱着几个纸箱走了进来。   还是没适应和左鹤鸣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迟夏拿着手里的冰块桶,动作僵硬地转身,物归原位。   可能是为了调节刚才略显尴尬的气氛,进门后左鹤鸣将纸箱放置妥当便走了过来,站在厨房外看着煮意面的迟夏,漫不经心问道:“你平时都是自己准备晚餐?”   “嗯。”迟夏浅浅回答一句,“你才下班?”   多加班了一个多小时,看来确实比他更热爱工作,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嗯,煮什么?”左鹤鸣问的很随意,这样娴熟的问话他做起来似乎格外得心应手。   要说左鹤鸣这人,平日里上班一本正经,只谈公事,且不苟言笑。   没想到面对新室友时,倒表现的一副“老子很乐意和你闲聊”的模样。   不过眼神不好要不去挂个眼科吧,锅里这不是意面是什么。   “意面。”迟夏语气恹恹。   “很香。”左鹤鸣靠在厨房的推拉门旁,无所事事地继续提问,“还煮了什么?”   “牛排。”迟夏答道,眼神逐渐不耐烦起来。   “你买了两块牛排。”左鹤鸣轻挑眉角问道,“另一块是给我的吗?”   听到这话,拿着锅铲的迟夏诧异地转过身看向厚颜无耻的左鹤鸣。   这人真是那个在公司会怼的他无数次下不来台的左鹤鸣吗?   “不是。”迟夏很快进行了否认。   左鹤鸣不要脸,那就让他不要脸去吧。   “好吧。”   原本还死皮赖脸的左鹤鸣转身走向冰箱,语气竟带了些委屈:“好饿,冰箱里好像还有早上剩的三明治,热一热味道应该还不错。”   见不要脸不招迟夏待见,左鹤鸣立马转变了策略,改卖惨博得对方的同情。   ……   还别说,迟夏还挺吃这招。   他将锅里的意面一分为二,装进两个盘子,小声叹了口气,“我做多了,你和我一起吃吧。”   话音刚落,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谢谢,我上楼换身衣服。”   迟夏确实准备了两块牛排,原因当然是超市只有打包好的两份装,原本他打算今晚和明晚各分一块,被左鹤鸣横插一脚后,分食计划泡汤。   两人依旧坐在早晨的位置,长方形的餐桌一人占据一角。   一起工作了大半年时间,抛去早上那顿简易的早餐,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一顿正式的晚餐。   不得不说左鹤鸣很有眼光,迟夏的手艺确实不赖。   早些年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的时候,迟夏专门学过一些,后来自己搬出来住,闲下来偶然也会学几道拿手菜,回去孝敬姥爷。   西餐不是迟夏擅长的,他选择西餐主要还是因为食材处理起来简单,又比较健康。   不过不管西餐还是中餐,迟夏做出来的味道都大差不差,不至于太难吃,这点迟夏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左鹤鸣很快露出被惊艳到的表情,“味道很好,你厨艺不错。”   好吃就是好吃,左鹤鸣丝毫不扭捏,夸奖得很直白,夸完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菜?上班应该没有时间弄这些才对。”   忙的时候迟夏自然抽不出空来学习这些,不过总有闲的时候,或者忙里偷闲。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人总是爱听写嘉奖的话,迟夏也不例外。   他看向左鹤鸣面前即将清空的盘子,有些得意地说道:“有时间的时候瞎学一些,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能吃就行。”   “那你很有天分。”左鹤鸣夸完迟夏有天赋,转了个话题,“我晚上找陈韫深聊过,关于Alliee调整团队,可能会缓缓。”   迟夏放下手中的刀叉,问道:“怎么说?”   “我提议Allie留在你团队继续培养,也分析了其中利弊,陈韫深应该是听进去了,可能需要和林席那边通个气,所以缓几天。”左鹤鸣补充说道。   原本左鹤鸣说找陈韫深聊Allie的事情,迟夏是不抱希望的。   公司更希望Allie能够带动团队里部分千万粉丝以下的达人,左鹤鸣策划联动账号,Allie换团队,其中利益显然易见。   迟夏没有立场说不,左鹤鸣虽然有,但效果怎么样,不得而知。   现在看来,左鹤鸣的话果然还是比他管用,陈韫深愿意听进去,已经成功了一半。   “谢谢。”道谢是真心实意的,“这次算你帮我,后面如果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提。”   他不是爱白嫖的人,左鹤鸣现下愿意帮助他留住Allie,他自然会报答对方。   不过左鹤鸣能用上他的机会不多,而迟夏用的上左鹤鸣的地方倒是不少。   至少靠左鹤鸣牵线搭桥他的舅舅,似乎比孟茵更靠谱些。   上次在高尔夫球场,左鹤鸣回答的模棱两可,重要的地方含糊带过,他不笨,当然看得出来对方藏住了真正来嘉禾的原因。   得找个机会再摸底一次左鹤鸣为什么来嘉禾。   两人聊完工作,盘子也陆续空了。   做饭时出了些汗,迟夏现下只想快点结束闲聊回楼上冲个澡,站起身瞥了眼桌上的盘子朝左鹤鸣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同居守则第一条,没做饭的人洗碗,希望你可以遵守。”   说完迟夏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没留意身后的左鹤鸣,正扶着下巴若有所思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小醉鬼,规矩还挺多。” 第13章 公费旅游   5月下旬,室外温度上升很快,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这一季度的新人选拔,迟夏并不满意,从结果上看签约新人的流量和转化数据相较上一季度落后许多。   原因迟夏也清楚,经历五年的时间,嘉禾的达人池扩张到一定规模,各个赛道几乎覆盖完毕,还想拓宽池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新媒体的发展,越来越多自由媒体人加入这个行业,优中选优比劣中选优更为艰难。   原本情况就严峻,偏巧碰上新人评估组负责人何知远因为媳妇预产期临近请了产假,新人签约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迟夏只好先停下一些别的项目,优先将这一块工作摆在第一位。   说到近期的新人,倒有一个迟夏看好的,一个野生自媒体账号,叫“春野画家”。   目前粉丝50万,日常发布的视频记录了这位画家在一座小岛上作画的日常。   短视频内容主要包括给房子涂鸦,海边写生等等,比较创新的还有在奇形怪状的石头上作画,尤为吸引眼球。   拍摄的博主全程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但身形条件优秀,整体风格偏向治愈。   只可惜何知远前后两次抛出橄榄枝,通通都被拒绝,不过对于自己喜爱的新人,就算三顾茅庐迟夏也觉得值得。   要来了“春野画家”的视频创作地址,迟夏决定找个周末自己亲自跑一趟。   坐上码头的轮渡,驶向小镇东部的海域,20分钟后,迟夏来到了短视频中还未被人为重度开发的无名小岛。   海边黑褐色的礁石,海岛上是植被覆盖茂密的土壤,一座座连起来的石头房子,停靠在岸边渔船,还有黑黝黝皮肤,露出淳朴笑容的渔民。   迟夏从甲板上跨步到岸边,由于提前预定了海岛上的民宿,刚到岸上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年轻女人。   女人叫宋徽怡,是民宿的老板,30岁出头的模样,扎着双边麻花辫,肩上披着一条彩色花朵图文的坎肩,热情洋溢地和迟夏介绍起当地的旅游特色和著名小吃。   不远处临海的石头房子被涂鸦上鲜艳亮丽的颜色,各色新奇的图案和设计强烈冲击着迟夏的视觉。   宋徽怡指了指不远处造型独特的双层小别墅,说道:“那些画都是住在那的外乡年轻人画的,来了有半年多了,没有他,这个小村子也不可能发展旅游业。”   “他给我们村带来了很多变化。”   迟夏收回视线问道:“宋姐,你认识他吗?他平时都在哪一块活动?”   来岛上的年轻人大多数是来旅游的,宋徽怡凭固有印象也将迟夏划分为来旅游的客人。   见迟夏开口就问画画的年轻人,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来找他的?”   “之前来过一批人,也是来找他的。”宋徽怡说道。   “一批人”应该是指何知远他们,迟夏不想透露太多信息,于是慌称自己是来旅游的。   接着补充道:“那些画的很好看,如果有机会希望可以认识一下作画的人。”   “嗐,这简单。”宋徽怡拢了拢被海风吹落的披肩,“他经常在这边画画,偶尔和村里的小孩在沙滩那边打球,你如果呆这两三天,铁定能见着!”   办完入住,迟夏换了一套海边度假的休闲套装,找了副墨镜带上,准备去海边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沙滩边的躺椅放着不少的作画工具,彩绘板靠在一旁,矮胖的小桶里插着各式各样的画笔,调色盘散落一地,盘里是半干的油彩。   作画工具一应俱全,却唯独不见工具的主人。   环顾四周,来游玩的游客不多,大多是本地人在海边打理渔网,偶尔看到三两路过的小孩,年纪太小,排除“春野画家”的可能。   凭着对视频的印象,迟夏在人群中寻找起目标人物:瘦瘦高高,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   一眼看到尽头——小孩、老人、大爷和大妈。   什么年龄段都有,唯独没有20多岁的少年。   迟夏回头瞥了眼椅子上的画具,思考着自己是继续在这守株待兔,还是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不待他做出选择,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你是来找阿旭哥哥的吗?他在沙滩西侧的排球场。”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脸颊红彤彤的小男孩。   迟夏蹲下身子,视线和小男孩平齐,问道:“阿旭哥哥是指那个画画的哥哥吗?”   小男孩点点头,捡起掉落在椅子旁的风筝,给迟夏指了个方向。   嬉笑声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阳光下金灿灿的沙滩上竖起一块长方形的排球网,几个赤脚奔跑的少年。   凭着视频显露的几点特性,迟夏很快从几人中辨认出“春野画家”,一个穿着黑色T恤年龄在20岁出头的男生。   男生似乎也看到了迟夏这张陌生的面孔,捡起被击落在地上的排球,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朝迟夏走来。   “您好。”迟夏挥挥手,将眼眶上的墨镜推至头顶,“我叫迟夏,是嘉禾传媒的事业部负责人。”   手上的排球在空中划过,被丢回了排球场,男生回复到:“您好,林旭野。”   林旭野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继续说道:“之前我和你们公司的何总聊过,他大致和我介绍了贵司的情况,你们的运作很成熟,各类型达人培养都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做支撑,不过签约的事情我仍然保留原先的意见。”   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林旭野的态度非常坚决,甚至不给迟夏说服自己的机会,一开口便是拒绝签约。   就算是牢不可破的铁桶,也总有可以攻破的缝隙,迟夏眯了眯眼睛问道:“能说说具体的原因吗?”   “说实话,我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出名。”林旭野表现的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大学做毕设的时候来到这里,发现了这块世外桃源,我发视频只是单纯的喜欢,希望能够给这座小岛带来点不一样的生机。”   “你是说,靠你发的视频吸引更多来小岛旅游的游客?”迟夏问。   “可以这么理解。”林旭野看着远处排球场上嬉戏玩闹的几个少年。   “我喜欢这个小岛和这里的岛民,淳朴又热情,他们愿意毫无理由地接纳我这个漂泊的外乡人,我热爱这里的一切,也想为他们带来点实质性的回报。”   林旭野骨子刻满了浪漫,迟夏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嘉禾的邀请。   林旭野不是商人,他是诗人。   “我钦佩你。”迟夏没再提签约的事情,真诚道出了内心的想法,“这座小岛原本就是座孤岛,你是它连接世界的桥梁。”   林旭野低头笑了,也不知为何,他愿意和迟夏分享内心真正的想法,“这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孤岛,或许下一次你再来的时候,我就不在这座岛上了。”   一个天生爱流浪的诗人,迟夏想不出什么理由劝说他和嘉禾签约,他见过太多在现实社会里追名逐利,逐渐迷失自己的年轻人。   或许,见到本人,迟夏才明白自己为何被“春野画家”的视频深深吸引,林旭野这样的流浪艺术家,骨子里的野性和浪漫,是他奢求不来的。   他的思维早被那套成熟的社会系统侵蚀,做任何事情只看投资与回报是否能成正比,他没办法去做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   可是林旭野可以。   “不过,欢迎你来到岛上旅游。”林旭野接着说道:“你这个样子还挺像来旅游的。”   “公费旅游。”迟夏开着玩笑,补充道:“理解你现在的决定,如果未来你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相视一笑。   确实,迟夏今天穿着休闲的花衬衫外套,短裤衩子和人字拖,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小伙子是来旅游的。   公费旅游,并非迟夏胡说八道,AB合同签约不顺利,新人选拔处处碰壁,他太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松一松心底那根绷紧的弦。   告别了林旭野,迟夏沿着海岸旁的环岛小路往礁石区走,这里许多地方未经人工开发,保留了原滋原味的海岸线景观。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出乎意料,是左鹤鸣。   “Allie的事情,给你搞定了。”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呼呼”的海风声传来,惹人耳梢发烫。   “谢谢。”迟夏真诚道谢。   他知道让陈韫深和林席撤销决定,远没有左鹤鸣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过程有多坎坷不言而喻。   原本迟夏并未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左鹤鸣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最后怎么说服林席的?”迟夏问。   林席不像陈韫深,没那么好说话,且林席作为嘉禾最大的股东,我行我素惯了,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其想法,AB合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告诉林席,Allie情绪不稳定,可能有跳槽的想法。”左鹤鸣回答道。   “你骗他?”迟夏笑着说道。   自从上次在他的耐心劝说下,Allie对调动事件的态度有所缓和,并没有左鹤鸣口中说的有跳槽的想法。   “这不算骗。”左鹤鸣说话的语气平缓,“善意的谎言而已。”   什么善意的谎言,骗人就是骗人,老板们目前最惧怕的就是头部达人跳槽,左鹤鸣拿捏住这点进行谈判,已经成功了一半。   “总之,谢了。”迟夏原本的坏心情因为这个好消息逐渐晴朗起来,“这次你帮了我个大忙。”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你在开车?”   “嗯。”左鹤鸣看了眼车载导航,显示前方拥堵2公里,周末的车流量不比平日上班高峰期少。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似乎在回答迟夏先前那句“你帮了我个大忙”。   再次抬眸,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停泊的船只在海面上摇摇晃晃,耳畔呼啸的海风吹过。   “请你公费旅游,来吗?”迟夏问道。 第14章 哟,你对象呀   话一出口,迟夏后悔了。   从他们的城市到搭乘轮渡的码头,需要驱车3个多小时,现下已过中午一点,左鹤鸣未必能赶得上最后一班上岛的轮船。   这头迟夏正想放弃,电话那头的左鹤鸣却颇有兴致来了一句,“位置在哪?你把地址发我。”   得,想后悔已经来不及,迟夏只好硬着头皮报了小岛的位置,以及轮渡码头的名字。   挂了电话,又将具体地址发送到对方手机上。   接下来是长达四个多小时的等待,迟夏索性回民宿睡个午觉,等左鹤鸣快到的时候,再去小渔村村口的码头接他。   许是这段时间过度劳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看了眼时间,已经5点过半,迟夏赶忙点开手机查看。   果不其然,锁屏界面上全是左鹤鸣发来的信息。   【左鹤鸣】:出发了,大概三个小时抵达你说的码头   三小时后。   【左鹤鸣】:码头到了坐哪一班次的轮渡   【左鹤鸣】:你没回,我随便找了个班次,大约5点半能到小岛   【左鹤鸣】:???   【左鹤鸣】:人呢?我快到了   【左鹤鸣】:迟经理,你不会诓我吧   【左鹤鸣】:你是不是根本不在岛上   迟夏火速掀开被子跳下床,边换衣服边快速打字回复到:“等着,5分钟。”   一路上连走带跑的朝码头的方向狂奔,却还是低估了民宿到海边的距离和自己跑步的速度。   说是5分钟,结果10分钟后迟夏才出现在接人的码头。   黑西装黑西裤,双手环抱胸前站在码头的轮船边上,眼神冷冽,脸色阴翳的男人,西装革履,可以说是十分惹眼。   此时,四周来往的行人正纷纷退避三尺,绕开左鹤鸣。   看到这幅场景,原本还心情忐忑的迟夏,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左鹤鸣那模样儿真像电影里凶神恶煞的黑帮老大。   “抱歉啊。”迟夏抿了抿唇,“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不过你什么都没带,还穿着正装,就来旅游了?”迟夏好笑地问道。   面前这男人脑子似乎不大灵光,来度假穿着正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岛上会见客户的。   “从公司来的,不穿正装穿什么?”左鹤鸣回怼道。   迟夏抹嘴笑着,走在前面给左鹤鸣带路,一边往民宿的方向走,一边问道:“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再去吃晚饭?”   “我没带衣服。”左鹤鸣言简意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等迟夏说完,左鹤鸣说道:“可以穿你的衣服。”   ?   迟夏原本的意思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小渔村的杂货铺买件新的,不过可能款式会老气些!   结果左鹤鸣先入为主以为,迟夏是想借自己的衣服给他。   本想反驳,又觉得没有必要,左鹤鸣大老远过来,还在码头等了自己那么长时间,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左鹤鸣,估计这会儿正在想怎么把迟夏扔进海里喂鲨鱼。   “OK,你穿得上也行。”就怕你穿不上,大胸肌肉男……   好在迟夏带的几件短袖都是Oversize的版型,穿在左鹤鸣身上除了紧了点,小了点,并不违和。   再穿上一件大花裤衩,这回不像黑帮大佬了,倒像是大佬身旁脑子不灵光的愣头保镖。   “你笑什么?”左鹤鸣整理着衣服的下摆,问在一旁偷笑的迟夏。   迟夏原本只是想偷笑,结果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了,只好尴尬的回了句“没笑啥”。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花裤衩,再看了眼迟夏身上的花衬衫,左鹤鸣若有所思问道:“别说你不是故意的,我的裤子和你的衣服不应该才是一套吗?”   同为花色系的衣服和裤子看起来确实更像是一套。   一开始迟夏觉着穿一套花里胡哨的衣服太过扎眼,于是决定拆开分别搭配,变成了两套。   现在好了,一人穿一件,不被误会是情侣装才怪。   穿都穿了,也不好让左鹤鸣脱下来,只好硬着头皮回复道:“别多想,根本不是一套,同一个设计师的作品长得像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左鹤鸣摸摸鼻子,他得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智力严重退化,看起来越来越好骗了。   小岛的旅游业虽然不发达,但基础配套譬如衣食住行,还是十分完善的。   中午便是在岛上的美食街解决的午饭。   带着左鹤鸣重新回到这里,迟夏轻车熟路地和海鲜排挡的老板打着招呼。   “你有什么忌口?”迟夏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问道。   左鹤鸣正在回手机消息,随口回答道:“不吃葱,不吃香菜。”   “还有呢?”迟夏眼神快速掠过菜单上的菜名,接着问。   “不吃香菇。”   “香菇你也不吃?”迟夏点了道当地特色的海鲜套餐,继续说:“你的人生真无趣。”   左鹤鸣将手机放在桌上,后背靠向椅子,“能吃香菇的人生很有趣?”   脱离了职场,两人似乎变得幼稚起来,针对“吃不吃香菇”展开对人生哲理的讨论。   没料到左鹤鸣会这么回答,迟夏拿笔的手抖了抖,抬起头说道:“比不吃香菇的人生有趣一点。”   说完将先前勾选的香菇滑鸡从菜单上划去。   “OK。”左鹤鸣不说话了,歪头看着外面烤着生蚝的烧烤摊。   迟夏点完菜,将菜单递给左鹤鸣,用眼神示意他点几道自己爱吃的菜。   结果左鹤鸣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服务员。   赶忙伸手打了个响指,迟夏拦住服务员,“稍等一下。”   又问左鹤鸣:“左总,你不点菜吗?”   “嗯?”左鹤鸣瞟了眼迟夏,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点菜,于是扭头冲着门外的烧烤摊喊道:“老板,来20个烤生蚝!”   迟夏:......   说实话,迟夏有些搞不明白,左鹤鸣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恶趣味嘛。   正常人怎么可能一次性吃20个烤生蚝,就不怕吃坏肚子窜稀吗?   “你说公费旅游,是什么意思?”点完烤生蚝,左鹤鸣的视线重新回到迟夏身上,“岛上有什么嘉禾在合作的项目吗?”   “没有。”公费旅游是迟夏瞎说的,不过左鹤鸣似乎是把重心放错了,这四个字的重点明明就在后两个字——旅游。   “之前我很看好的一个新人住在这个岛上,趁着旅游想和他接触接触,看看情况。”   避免左鹤鸣继续问下去,迟夏先行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接触的怎么样?有意向签约吗?”不愧是嘉禾优秀员工,提到工作,左鹤鸣颇有兴致地继续提问。   “嗯,不好说。”迟夏回答的模棱两可。   他不想破坏心情,也不想什么都和左鹤鸣说,就算左鹤鸣这次在Allie事件上帮了他,也不能解除两人依然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嘉禾事业部的负责人只能有一个,他也不会轻易让给左鹤鸣。   “喝啤酒吗?”迟夏岔开话题,起身去旁边的冰箱抱了一打啤酒过来。   “你要喝酒?”左鹤鸣看着桌上度数比正常啤酒高出几度的乌苏,有些不确定要不要让迟夏在岛上喝酒。   上次迟夏喝醉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你不喝算了。”迟夏拉开易拉罐的金属环,在一次性杯子里倒了半杯。   吃排挡不配啤酒,就像买汉堡不点可乐,没有灵魂。他默默将桌上剩余的啤酒移向自己,度数不高,喝一打应该没问题。   不等啤酒移至自己桌前,迟夏白皙的手腕被左鹤鸣的大手握住,随即对方犀利的眼神瞥了过来,又在他腕上轻拍了两下,示意迟夏松手。   见对方果然乖乖地把手从啤酒上挪开,左鹤鸣将几瓶乌苏搬运到自己面前,指了指迟夏面前剩余的唯一一罐啤酒,轻声说道:“只允许你喝一瓶,多了没有!”   左鹤鸣的目光过分凌厉,一时间迟夏竟呆愣地听从了对方的指令,乖乖听话地看着对方挪走所有的啤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这不对劲,左鹤鸣凭什么管他喝几瓶酒?   迟夏捏了捏手里的瓶子抬头瞪向左鹤鸣,还没当上领导就已经开始管天管地管他喝酒,这要是以后果真正当上了事业部的老大,还不得折腾死他。   “怎么?”左鹤鸣不甘示弱看了过去,“不服气?”   “别忘记你上次怎么回家的,醉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左鹤鸣开始帮助迟夏回忆那天晚上。   “我就算被人卖了,也跟你没关系。”迟夏出声反驳,“没人强迫你管我。”   说起上次就来气,就算左鹤鸣没把他捡回家,陆子瑜也会将他安全送回家。   正规酒吧哪有那么多危险,最大的危险从来只有一个,还不是他左鹤鸣。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脾气还挺倔。”左鹤鸣好笑地说,“不是我想管你,当时的情况是你扒着我不放,问你打电话给朋友来接你,你就一个劲地说不用。”   原本还嘴硬说让对方别管他,被戳破那天的真相后,迟夏脸上顿时涌起尴尬和无地自容。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被提起,原本白皙的脖颈立即红了又红,漂亮的杏眼染上些许粉红,恰巧服务员过来上菜,迟夏趁机装聋作哑不说话,低头给自己夹菜。   很快,负责烧烤的小哥端着烤生蚝从门外进来,过道狭窄拥挤,左鹤鸣只好起身让路。   适时门外进来一波客人,小哥动作利索地将烤生蚝放在桌上,说了句“请慢用”,匆匆回过头吆喝道:“欢迎光临~”。   门口传来几名男孩的嬉笑声,随后,清脆的少年音在迟夏身后响起,“迟经理,这么巧——”   林旭野看向站在迟夏身旁穿着同款花裤衩的左鹤鸣,问道:“呦,你对象呀?” 第15章 旧话重提   迟夏转身发现说话的人是林旭野,脱口而出否认道:“不是。”   “是我误会了。”林旭野坦然说道,“还以为你俩穿的是情侣装,看着挺像模像样!”   他的gay达一向很准,面前这两位看着绝非直男,没承想一时嘴快将心底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林旭野带着歉意看向站着的左鹤鸣,“抱歉啊,这位……”   一时不知怎么称呼,林旭野只好停下来等着迟夏帮忙引荐。   “他是......”迟夏语塞。   他的目光跟随林旭野转移到左鹤鸣身上,竟不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自己和左鹤鸣的关系。   室友?同事?还是普通朋友?   彼时左鹤鸣眉眼微挑,脸上露出几分玩味,他没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站着等待迟夏向对方介绍自己。   说是同事,势必会让林旭野觉得嘉禾为了签约过于兴师动众,如果说是室友,穿着“情侣装”的室友怎么说都过于暧昧了。   想了又想迟夏还是回了个不那么令人误会的答案:“他是我朋友。”   “哦~”林旭野伸出手和左鹤鸣打招呼,玩笑般说道:“你好,迟经理的朋友,我叫林旭野,是暂住在岛上的非职业画家。”   “你好。”左鹤鸣礼貌回应,“左鹤鸣。”   两人寒暄完各自入座。   桌前摆满了各式特色菜肴,迟夏埋下脑袋,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耳根不禁泛起淡淡的绯色。   他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解除林旭野的误会,反而让他和左鹤鸣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说他们是同事。   林旭野坐下后便没再和迟夏说话,过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的左鹤鸣凑了过来,附在迟夏的耳边小声问道:“他是不是那个叫“春野画家”的达人?”   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落在耳畔,迟夏下意识侧过身子拉开距离,耳根后的绯色渐红。   说话就说话,左鹤鸣靠那么近干嘛。   侧头瞥了眼林旭野,迟夏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春野画家”?”   “我在新人评估的档案中看到过,年龄和长相对的上,但不是很确定。”   左鹤鸣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他靠在椅背上接着说,“你说来岛上见新人,说的是他?”   “嗯。”迟夏点头。   他拿起盘子里的蟹钳,拿着剪刀沿着钳子的边缘剪开,抬头看了眼林旭野的方向,见对方正兴致颇高地和同桌的几名年轻人聊天。   收回视线后,迟夏才开口说道:“是他,不过签约意向不大。”   “我看过他的数据,流量转化不错,题材也新颖,如果签约嘉禾,成为百万大V问题不大。”   左鹤鸣胃里已经填了七分饱,于是放下筷子和迟夏分析起林旭野来。   他和左鹤鸣观点相同,所以才会亲自跑这一趟,短视频里真正做内容的达人不多,只要运营得当,势必能够起号。   人也见过了,总不好什么都瞒着左鹤鸣,迟夏只好实话实说:“他对签约兴趣不大,一不想成名,二不为金钱利益,不为名不为利的人很难说服,并且他表示暂时不想离开小岛。”   “倒也不必一定要离开小岛。”左鹤鸣看向林旭野。   “小岛天然的独特是他的亮点之一,他的视频风格不需要改变,只需要公司给他的视频做流量加持,他这样的赛道吸引来的都是优质的粉丝。”   这点迟夏也同意,抛开林旭野本身的魅力,短视频里出境的海岛风情同样可以吸引一波粉丝。   两者加在一起绝对是流量密码,以林旭野目前涨粉的速度不靠MCN机构成为百万达人不是完全没可能,但天然的流量哪里比得过资本运作的流量。   两人都填饱了肚子,索性聊地更深入些,左鹤鸣提到最近签约的一批新人,数据实在一般。   如果不及时挖掘一些有潜力的达人做第二梯队的替补,嘉禾在和对家的对战中会变得很被动。   难得见左鹤鸣说人话,迟夏趁势问道:“嘉禾传媒和星语文化作为MCN机构的头部,实力相当,你回国之后为什么就选择了嘉禾?我不信星语没给你抛去橄榄枝。”   旧话重提,左鹤鸣神态懒散地眯了眯眼睛,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在灯光的反射下泛出些许白光,遮住了那双带着攻击性的眼眸。   他斜靠着背后的倚子,略显稚气的T桖带走了几分平日工作时的精英范:“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看来迟经理是真的好奇我为什么来嘉禾。”   “因为你不说实话,所以我才会问第二遍。”迟夏耐心回复。   “可以和你透露些实情。”左鹤鸣双手环胸,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嘉禾雇我当然不可能是单纯做达人运营,他们计划下个季度尝试做影视创投。”   “他们”自然指的是创始人也就是那些大股东们。   他猜的果然没错,嘉禾的老板们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花大价钱把左鹤鸣雇来,必然是要榨干对方身上所有的剩余价值。   眼见迟夏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左鹤鸣笑了起来:“你不是很意外?是不是早猜到了。”   “之前不确定,后来知道你舅舅是晟铭娱乐CEO,就明确了你来嘉禾要继续做电影创投的想法。”   迟夏直言不讳,他是在得知左鹤鸣的背景后,更加坚信对方来嘉禾必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本打算继续挖点内幕,不料被不远处起身结账的林旭野打断。   林旭野扬了扬手里的手写邀请函,递了过来:“迟经理,我们晚上在海边有个小型篝火晚会,你们有兴趣的话,欢迎来玩。”   “谢谢。”   不等迟夏表态,左鹤鸣飞快接过邀请函,回过头扬起嘴角说道:“难得来旅游,别老和我谈工作。”   这锅迟夏可不背。   明明就是左鹤鸣自己起的头,还不依不挠拉着自己聊嘉禾的新人。   正好此时林旭野结完账,扭过头问道:“你们是打算现在和我们一起过去?”   迟夏点头。   说好的“公费旅游”,“旅游”才是重点,新人培养和公司方向那些话题,等回了公司有的是机会和左鹤鸣讨教。   夜风徐徐的海边比起白天,热闹了许多。   林旭野要回家拿吉他,在排挡门口便和迟夏他们分开。   等迟夏和左鹤鸣慢悠悠抵达沙滩的时候,火盆里已经生起了明艳的火把。   摇曳的红色火焰照映在迟夏原本白皙的脸庞上,那双好看的杏眼更加地明亮动人。   “迟夏——”   背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是民宿的老板宋徽怡,她手里正抱着一箱啤酒,沿着沙滩边上的小路往沙地里走。   宋徽怡将啤酒丢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两瓶递给左鹤鸣和迟夏说道:“你们也来了,今天来岛上玩的游客临时想办一场篝火会,我忙着张罗,前面给你发了邀请短信,你应该是没看到,没回复我。”   “嗯。”迟夏接过啤酒,“刚才在吃饭,没看手机。”   “走,给你们找个位置。”宋徽怡天生热心肠,她从箱子里取出几瓶啤酒抱在怀里说道:“你们今天真走运,等夜深一点,海水涨潮的时候就能看到蓝眼泪了。”   “蓝眼泪?”迟夏发出疑惑。   “哦简单来说,蓝眼泪就是一种海洋中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在风和洋流的帮助下被吹到岸边,到时候一整片海都会发出淡淡的蓝光,很好看的。”   宋徽怡介绍完,将手里的啤酒分发给坐在沙滩上的游客。   “这么说我们运气不赖,这东西应该还看风向和温度,不是那么好遇上。”左鹤鸣回答道。   “嗯、你的这位朋友说的不错。”宋徽怡怀里的啤酒空了,抬手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笑道:“总之,是难得一遇的景观,今年你们铁定要走运了,说不定还是桃花运哦!”   迟夏按宋徽怡指的位置坐在露营用的折叠椅上,心想桃花运就不必了,他不感兴趣。   如果是升职加薪的话,他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这好运!   “烧烤炉子还没架起来,等会儿请你们吃我烤的羊肉串。”宋徽怡说完便忙活别的去了。   四周熙熙攘攘,左鹤鸣别过头靠近迟夏耳边:“对面那几个女孩是不是很喜欢你,从你坐下来后眼神就没离开过。”   白了左鹤鸣一眼,迟夏反驳道,“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她们的目光才一直在我们周围打转。”   周围过于嘈杂,左鹤鸣又凑近些,低沉的嗓音裹挟着细碎的海风,“明显她们更喜欢年轻的。”   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女孩们,迟夏没由地忽然问道:“你几岁?”   “嗯?——29。”左鹤鸣回答。   “29?”迟夏反问。   “嗯哼。”左鹤鸣偏着头,声音懒洋洋道:“你多大?”   “和你一样。”没想到左鹤鸣居然和他同龄。   “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左鹤鸣又问。   迟夏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应该还没有熟到互换出生日期的程度,但如果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更怪异。   踌躇之后,他给了个不那么准确的回答:“9月。”   “我比你大俩月。”左鹤鸣将手肘搭在迟夏的椅背上,撑着下巴看着火盆里乱窜的火苗,神情慵懒,道:“所以你是因为出生在夏末,才叫迟夏吗?”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问话,迟夏怔楞地看向左鹤鸣的侧脸。   上一次有人问他名字的由来,似乎是很多年前,在他很小的时候……   “嗯?”久久未得到答复的左鹤鸣歪过头,目光离开跳跃的火焰,落在了迟夏带着星星点点的眼眸上。   汹涌的海浪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少许噼啪的火焰声。   左鹤鸣问道:“难道我猜错了?”   四周乱哄哄的,左鹤鸣说话时的呼吸声变得好近,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向迟夏。   原本明亮的眸子闪了闪,迟夏眼底的光似乎暗淡了许多,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带上些许不悦:“对,你猜错了。” 第16章 想看他出糗   火盆里的火把越燃越烈,火星子溅落在沙地里,很快消失不见。   迟夏说完那句“你猜错了”,便起身走向不远处支着烧烤炉的宋徽怡。   碳烤的烧烤架很快搭了起来,烟熏火燎下的羊肉串香味顺着海风飘向篝火。   不多时林旭野背着吉他姗姗来迟,人群中一阵躁动,是慕名而来的游客认出了林旭野。   迟夏回到座位上,手里多了两串宋徽怡烤好的羊肉串。左鹤鸣只接了其中一串,迟夏又将另一串递了过来,说道:“都给你。”   “你不吃?”左鹤鸣问。   “嗯。”迟夏对羊肉串兴趣不大,他拿起原先放在地上的白桃味果啤回道:“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胖。”   “酒喝多了,更容易胖。”左鹤鸣笑着说道。   迟夏白了他一眼,自动忽略左鹤鸣说的话,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扬起头喝了一大口,清新的白桃味在风里漾开。   “喂喂——test1、test2。”   音箱里发出的测试声音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见林旭野正埋头调节吉他的琴弦,宋徽怡将连接好的蓝牙话筒递给了坐在他身旁的平头男。   很快林旭野调完音,抱起吉他靠在折叠椅上,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男生帮忙举着话筒。   清润的声音透过蓝牙音箱外放出来,林旭野对着话筒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林旭野,也是博主春野画家。”   有人带头鼓掌,掌声并不整齐,却很快带动了现场的氛围。   “感谢大家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小岛。”林旭野说道,“我先热个场子,给大家带来一首老歌、希望大家今天都能玩得开心,忘记烦恼。”   紧接着是一小段吉他测试solo,等找到节奏后林旭野缓慢弹了一段吉他前奏,随后下巴靠近话筒。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林旭野的声音质感很好,音色是清脆的少年音,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女孩们的欢呼声。   左鹤鸣侧身倚着折叠椅的扶手,嘴唇凑近迟夏的耳朵,“你哪儿挖的宝藏,妥妥的千万级后备力量。”   这会儿迟夏正专心听着林旭野唱歌,被男人毫无预兆地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   偏巧左鹤鸣说完话正准备退回原位,嘴唇无意间擦过迟夏的脸颊,一晃而过。   脸颊处传来温软的触感,迟夏怔住,扭到一半的脖子僵硬地停在了原地,一时忘了下一步动作。   左鹤鸣低头轻咳两声,继续说道:“这么好的苗子,迟经理可别轻易放过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迟夏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耳梢微微泛红,脸上却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努努力,林旭野是块难啃的骨头!”   “嗯。”左鹤鸣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喊道:“迟经理。”   “所以你喜欢林旭野这样的,还是阮星河那样的?”   男人问的十分随意,好似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   这问题问的还真是刁钻,哪有人问别人喜欢的类型还给出AB选项的。   但不管是林旭野这样的小奶狗,还是阮星河那样的狐狸精,迟夏通通都不来电。   当然,如果非要两人里面挑一个,那他首选还是林旭野。阮星河那种高级绿茶,他可驾驭不来。   不过,左鹤鸣忽然扯这个话题做什么?   “......星星还是那么亮,月亮还是在天上”   一段突如其来的rap打断了迟夏的思考,随后他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满分的回答:“都喜欢,最好都能来我团队。”   “我问的可不是你选人的喜好?”左鹤鸣看起来颇有耐心,刨根究底地继续问道。   “那是什么喜好?”迟夏假意听不明白。   “好吧。”左鹤鸣总算放弃追问,“就当我说的是选人的喜好吧。”   一首改编版的老歌演唱结束,紧接着是提前安排好的游戏环节。   游戏很简单,名叫击鼓传花,拿一个排球依座位次序进行传递,可正向可逆向,音乐停的时候,球在谁的手上,谁就要进行表演。   表演形式不限,可以唱歌,可以跳舞,甚至可以诗朗诵,或者讲相声,总之一切表演形式均可选择。   由于在场的都是年轻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第一轮输的是坐在迟夏正对面的蓝衬衫女孩,女孩性格爽朗,站起来给大家表演了一段即兴rap。   表演完毕,场子算是彻底被点燃了,游戏也逐渐白热化,第二轮输的的是宋徽怡,她将上衣T恤扎进裤子里,表演了一段民族舞。   动作流畅,不难看出有一定舞蹈基础。   第三轮游戏继续,宋徽怡拿着话筒喊了声开始,随即一首快节奏的非洲鼓点音乐响起,排球被顺时针方向传送过来。   迟夏接过排球,几乎不带停顿地丢向左鹤鸣,眼看球到了左鹤鸣手里,心底可算松了口气。   相安无事的传完一轮球,音乐仍然没有停止,伴随着加速的音乐传球的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排球飞快地略过众人朝他的位置奔袭而来,迟夏的心跳倏然升到了嗓子眼。   很快,迟夏接过了球,又眼疾手快地将球拍了出去。   谁曾想刚拍出去的球忽然调转方向,被左鹤鸣拍回了迟夏怀里,几乎同时,音乐戛然而止。   同一时刻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   只听见宋徽怡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恭喜这位迟夏同学,喜提一次表演机会。”   “唱歌还是跳舞,或者别的表演?你选一个。”宋徽怡很快走到迟夏身旁,将手中的话筒递到了迟夏面前。   迟夏侧头瞪了一眼偷笑的始作俑者。   “看来迟夏同学对他的朋友,怨念颇深呀!”宋徽怡笑道,“不如你们一起表演,来个难度低一点的,唱首歌吧,大家说好不好。”   也不知谁带头说的好,人群中接二连三传出叫好的声音,宋徽怡好笑地看向迟夏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期待你们合唱,就挑一首你们都会的歌。”   “......”鬼知道左鹤鸣会唱什么歌。   眼看祸及自己,左鹤鸣耸耸肩和宋徽怡说道:“别,我是真不会唱歌,还是让他solo吧。”   听到左鹤鸣说自己不擅长唱歌,迟夏一下就来了兴致,如果能看到左鹤鸣出一次糗,就算现在让他表演倒立,也值了。   更何况,唱歌这事,迟夏在行,好歹是当年中传的校十佳歌手。   心动不如行动,迟夏已然掏出手机点开某音乐app,翻出自己的歌单,他特地挑了个以老歌为主的歌单,以防左鹤鸣找借口说自己没听过。   迟夏在那头翻着歌单,左鹤鸣在这头继续和宋徽怡推拉:“我唱歌跑调。”   宋徽怡拿过音箱上的另一支话筒递了过来,直言快语道:“主打的就是个氛围,难听也没关系。”   眼看推脱不下,左鹤鸣只好起身凑了过来和迟夏一起选歌。   “这几首?”迟夏指了指手机屏幕,问道。   左鹤鸣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不会。”   “Eason的歌总会吧?”迟夏翻出列表里常听的歌手的歌单。   “太难了,找个难度简单的。”左鹤鸣提出要求。   迟夏只好换回老歌歌单:“这首?”   “太幼稚了。”   “那这首的下一首?”   “音太高了。”   “OK,下一首?”迟夏的手指快速划过手机屏幕。   眼看点到一首粤语和国语双唱的歌曲,左鹤鸣继续摇头:“我不会唱粤语。”   “我唱粤语,你唱中文的部分。”   “粤语是女生声部?”   “你在乎我唱的是女生部分?”   “不是。”左鹤鸣差点没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女生部分音域太高,我怕你唱不上去。”   怕不是小瞧他,他迟夏什么声域够不到?   “就这首了。”迟夏当机立断,问不远处音箱旁的林旭野:“能放伴奏吗?”   “有的,给你们放。”林旭野回道。   前奏刚响起来,人群中就传来几声女孩们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道悦耳的男声。   “......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   “……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   迟夏的唱腔圆熟,因为唱的是粤语,听起来增添了一些模糊感,在海边空旷的野外显得更加的空灵悠远。   没料到迟夏的唱功远超正常人,左鹤鸣的眼神逐渐耐人寻味。   明明是颇具挑战性的女生声部,轻而易举地从迟夏口中轻轻哼唱出来,不仅没跑调,甚至保持了原唱女生的key。   很快轮到了左鹤鸣的部分,他将目光收回,看向手机上的歌词。   迟夏放下话筒,用余光瞥向屏气凝神的左鹤鸣,他倒要看看左鹤鸣是有多不会唱歌。   一句“烫嘴”的歌词从左鹤鸣口中吐出,不算太难听,外加轻微走调,key比原唱低了一度。   好吧,确实也不大好听,迟夏默默在心底记下一笔:左鹤鸣不擅长唱歌。   除去打高尔夫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赢过左鹤鸣,并且是碾压式击败对方。   原本就只是惩罚,两人只唱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将话筒递回给宋徽怡。   人群中继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掌声,不待宋徽怡收回话筒,迟夏便听到有人尖叫着在喊:   “——快看大海。”   迟夏侧目,便看到了原本漆黑一片的海面扬起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泛着淡淡的蓝色光点。   陆陆续续地有人起身奔跑着冲向大海。   迟夏和左鹤鸣倒是淡定许多,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两人默契般双手抱胸,朝海岸线的方向眺望。年龄大了,见到美好事物不像年少时那般悸动……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短发女孩从海边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迟夏一眼便认出来是游戏开始前盯着他们看的女孩之一。   想起左鹤鸣先前说过的话,迟夏内心不禁一阵慌乱,不会真被左鹤鸣说中,打算过来和他表白?   站在一旁的左鹤鸣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露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短发女孩直直奔向迟夏,等到了面前又扭捏起来、回头瞥了眼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小伙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你好,我......我想......”   这阵势怕真不是被宋徽怡说中,要来桃花运了。   为避免更尴尬的事情发生,迟夏急忙打断对方,目光沉了下来说道:“抱歉,我其实喜欢男人。”   这样说应该不至于太伤人。   “啊?”女孩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后发出铜铃般的笑声,她将藏在背后的拍立得照片露了出来。   “你误会了,我就是想送你张照片,那啥,祝你和你对象百年好合。”   女孩红着脸说完话将照片快速塞进迟夏手里,转身飞奔向自己的同伴。   模糊的拍立得照片上清晰地记录下他和左鹤鸣拿着话筒对唱的瞬间。   片刻后,身旁传来一阵持续不间断的笑声,笑弯腰了的男人甚至因为停不下来岔气地咳嗽起来。   ……   迟夏咬了咬牙,对着男人的小腿肚,毫不犹豫地,踹了过去。 第17章 是八块腹肌   小岛回来后迟夏便快速调整状态,回归原本忙碌的工作。   嘉禾合同调整的通知下达不到一周,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项目一组头部达人直播一姐ViVi发布通稿和嘉禾解约。   同一时间网上爆出部分嘉禾不合理条约合同细节,随后ViVi用私人账号发博表示会通过法律途径合理维权。   一大早,以迟夏为代表的事业部及公司法务组先后向ViVi发出沟通邀请,结果无一幸免通通收到拒绝的答复。   对方打官司的决心坚定,甚至在回复法务组的信息里附上一张名片,让嘉禾直接对接ViVi的律师。   陈韫深很快找到了迟夏这里。   紧蹙的眉头不难看出他此刻情绪不佳,作为嘉禾的执行CEO,他比那些幕后股东更了解目前的形势,   说他此刻心急如焚也不为过。   迟夏简单汇报了沟通结果,好在有二组大V跳槽的经验在前,一组反应迅速,及时截停了不少商务合作,让嘉禾不至于折损一名大V的同时,还丢失了大V旗下的广告资源。   但显然陈韫深并不满意,资本家的本质暴露无遗。   他看向办公桌前的迟夏,沉声说道:“一个月时间内接连走了两位大V,事业部至今毫无应对措施,如果接下来还有相同的情况发生,你们上半年的项目奖金直接取消。”   好在办公室里只有迟夏一人,陈韫深秉承着“丑话说在前头”的精神,当下给迟夏来了个下马威。   迟夏僵硬点头,眼底多少有些憋屈,当年嘉禾还是个小作坊的时候,即使再困难,陈韫深也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过。   职场如战场,无条件服从命令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职场打工人。   说到底他和陈韫深虽曾并肩作战过,但随着嘉禾的规模越来越大,他们的关系也逐渐转变为单纯的上司和下属。   陈韫深今天可以拿项目奖金的事情威胁他,未来就有可能因为某些利益,抛弃他。   “这一季度新人评估情况怎么样?”陈韫深接着问道。   新人培养需要周期,新旧达人接棒也是陈韫深最关心的问题。   “有潜力的新人我们还在接触中。新人签约我会亲自跟,不会让资源衔接不上,这点陈总放心。”   “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放心的。”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子,是资本家惯用的手段。   “左总上周和我提到Allie暂时取消调动,是否需要一组发出正式的通知?”迟夏不得不主动提起Allie调岗的事情。   左鹤鸣既然打了保票,这事儿应该已经板上钉钉。   但陈韫深只口不提,也不知是真忘了有这回事,还是故意想在这节骨眼上推翻先前的决定。   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迟夏也只能主动出击,好在左鹤鸣上周帮他保住了Allie,否则现在的局势只怕更被动。   被一系列烦心事困扰着,陈韫深也无心在Allie身上多费工夫,回道,“Allie转还是留你看着办,先把ViVi的事处理好才是关键。”   白色suv奔驰GLC缓慢驶进院子里的停车场,在微弱的路灯灯光下,迟夏看到了停在他车旁的银色跑车。   好家伙,他年度奖金都要泡汤了,左鹤鸣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换车!   要不是知道这款迈凯伦GT是热销款,需要提前一年预订,他铁定现在冲进去胖揍一顿左鹤鸣。   已过晚间十点,偶尔除了邻居家传来几声狗吠,院子里一片寂静。   抬头瞥了眼二楼窗户,微弱的灯光表明房子的主人这会儿已经到家。   玩命的工作带来不少后遗症,迟夏揉着酸痛的肩膀伸手打开电子门锁。   前两周他还嘲笑左鹤鸣罪有应得,管不住手底下要跳槽的达人,如今风水轮流转,那些倒霉事儿一件不落的轮到了他头上。   夜已深。   入夜后的静谧让白天隐藏起的焦虑感逐渐显露出来。   迟夏失眠了。   他翻了个身,索性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从冰箱里翻出几瓶冰镇的啤酒,搬运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迟夏单手举着啤酒窝进沙发里。   手里的遥控器不断切换着频道。   漫无目的地搜索了半天,终于在科教频道找到一部名叫《神奇动物》的外国纪录片。   这一集拍的是帝企鹅,电视里正播放着企鹅妈妈产下一枚企鹅蛋后移交给企鹅爸爸,企鹅爸爸顶着寒风并排站在寒冷的冰面上孵蛋的画面。   电视里全是“咕咕咕”的企鹅叫声,但很快另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嗯,你们在国外注意饮食。”   迟夏此时正赤脚盘腿靠在沙发上,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扭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果不其然左鹤鸣举着手机从楼梯上下来。   只是下楼来喝水,左鹤鸣鼻梁上少了那副无框眼镜。   他眯了眯眼睛发现沙发上正杵着一道黑影,沙发对面的电视屏幕亮着,看不清播放的是哪个频道,隐约能听见咕咕的叫声。   “嗯好,晚安。”左鹤鸣挂了电话往厨房走。   迟夏迅速收回视线。   原因无他,只因为左鹤鸣此时正裸着上半身,穿了件十分松垮的居家长裤。   灯光过于昏暗,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但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诱人的胸肌再次浮现在眼前,迟夏甩了甩头,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驱出脑外。   “这么晚还没睡?”左鹤鸣手上拿着瓶冰镇过的纯净水,“睡不着?”   “嗯。”迟夏回答。   电视里的帝企鹅正用嘴将蛋滚到脚背上,用腹部的肚皮把蛋盖住,为企鹅蛋御寒。   “你刚才和徐阿姨视频呢?”周围太过安静,迟夏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喉结滚动几下,左鹤鸣仰头往下灌了几口冰水,说道:“嗯,我爸这个月在国外参加比赛,有时差,这个点他们刚起床。”   “之前听徐阿姨说过,要去一年?”   “最短一年。”   话题很快结束,左鹤鸣挑了挑眉很快衔接上话题,“陈韫深怎么说?打官司还是调整合同条款?”   两句话不离工作的事,左鹤鸣怕不是比他还工作狂。   如果能调整合同条款,他也不至于加班到深夜,还焦虑到睡不着觉。   只怕这只是个开端,后面会有更多的达人因为不满霸王条款选择解约。   所以这场官司至关重要,嘉禾无论如何都要赢,但站在迟夏本人的立场,他倒是希望嘉禾输掉官司,好让高层们看清目前的决定有多错误。   “看来这场官司避免不了。”   见迟夏没有回答,左鹤鸣心里也猜到调整合同的可能性很低,“这种情况嘉禾的胜算是多少?”   “五五开吧。”迟夏换了只手拿啤酒,“这要看她手上收集了多少证据,能不能让嘉禾败诉。”   “那你希望她赢吗?”左鹤鸣似乎是瞧出了迟夏的心思,竟当面问了个有违迟夏职业操守的问题。   本来就是摸着黑聊天,见不着彼此脸上的表情,被左鹤鸣当头一问,迟夏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左鹤鸣是怎么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难道他的话有漏洞?   不待他仔细回想说过的话,客厅的氛围灯“啪”地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迟夏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便看到左鹤鸣拿走了茶几上的一罐啤酒,正神情慵懒地靠在电视旁的边柜上。   男人的身体轮廓清晰了许多,不经意间扫过那腹部上的沟壑,一道道漂亮的肌肉线条,仿如一件艺术品。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左鹤鸣小腹位置的肌肉。   迟夏很快收回目光,一头雾水地盯着手里的啤酒,左鹤鸣这时候开灯几个意思?   单纯想炫耀一下自己好看的腹肌?   “我猜测这次你可以得偿所愿,她手上恐怕不仅只有能胜诉的证据。”   左鹤鸣单手拉开啤酒罐的金属拉环。   敢情是要说正事。   “你是不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儿?”迟夏问。   “她和我们组的阮星河关系很好,那小子有异心很久了。”   左鹤鸣说着事还不忘调侃一句,“哦对,就是你想泡的那个阮星河。”   ......他什么时候想泡阮星河了。   “所以?”迟夏懒得辩白。   左鹤鸣继续说道:“这两人是一丘之貉,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没有掌握充足的证据,他们不会轻易和嘉禾撕破脸,早上发的通稿你也看到了,字字针对嘉禾。”   “第一步,引发舆论,先让粉丝替她出头,造成嘉禾内部的恐慌,第二步,搬出证据,锤死嘉禾。”   左鹤鸣的分析不无道理。   比起迟夏,左鹤鸣更像是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头部网红跳槽解约,冷静分析,思维缜密,倒是比他强多了。   “既然你唱衰嘉禾会输官司,那么请问左总,是否有相对应的措施?”   要聊工作,索性迟夏陪他聊。   “那倒是没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左鹤鸣晃了晃手里的啤酒,做了个碰杯的姿势,“深夜一个人喝酒多无聊,陪你解解闷。”   谢谢你啊,反向解闷,越解越闷。   左鹤鸣一口干完手里的啤酒,捏着啤酒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扎眼的八块腹肌一晃而过,“睡了,你也别熬太晚!”   啪嗒一声,氛围灯被关闭,客厅重新陷入昏暗。   迟夏:“……”   他果然是来炫耀腹肌的! 第18章 又不是你老婆   如左鹤鸣所料,隔天阮星河发表了通稿声明,单方面宣布和嘉禾解约。   同时多家营销账号紧随其后爆料:阮星河及多名百万签约达人在签约嘉禾后并未得到同等对待。嘉禾的大部分资源多向千万级大V倾斜,尾部达人只能依靠野生流量存活。   紧接着又有媒体爆出,多名嘉禾达人包括阮星河在内曾遭受嘉禾高层骚扰。   接二连三地有“相关人士”站出来爆料,声称自己手里有捶死嘉禾管理层性骚扰员工的证据。   原本已在风口浪尖上的嘉禾,经这一波操作,直接再次冲上热搜,“嘉禾高层是谁”的词条赫然出现在热搜前三。   网友怒评: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   事情发酵到这里,倒是阮星河率先站出来道歉,表示自己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勇敢站出来不只是因为自己曾遭受的那些苦难,而是为了更多遭受过不平等待遇的达人们发声。   最后甚至呼吁大家勇敢捍卫属于自己的合法权益。   最先受影响的自然是迟夏所在的事业部,第一批出现问题的是投资广告,不少品牌方因为害怕危及名声,就算违约赔偿也要停止合作,第二波影响来自一部分达人跟风,单方面提出解约。   接到左鹤鸣的电话后,迟夏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嘉禾法务部的会议室。   好在谈判还没开始,会议室只坐着左鹤鸣和阮星河。   气氛已然冰冷到极点,迟夏进去后,会议室的氛围似乎更冷了些。   阮星河见到迟夏,才收敛了冷冰冰的态度,主动开口道:“刚才和左总聊过了,我坚持我的诉求,解约外加1000万的赔偿。”   一千万不是笔小数目,几乎抵得上阮星河一年收入的4倍!   “嘉禾可以和你解约,你只需要正常支付赔偿金,但绝不可能给予你另外的赔偿。”   迟夏态度很坚决,对方狮子大开口,他有必要给狮子拔拔牙,“你想借助舆论逼迫嘉禾妥协,有没有想过这些舆论最终可能会反噬,网友的眼睛向来毒辣,倒时候如果被扒出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迟夏哥。”阮星河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身子往前倾,指了指桌面上复印版的合同,“别想吓唬我。”   “你们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大半天了嘉禾一条声明都没敢发,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怕了?”   听到这话,左鹤鸣的眼眸肉眼可见地沉了沉,手中转动的钢笔停了下来。   “以嘉禾事业部的反应速度,今天内必定能截停下你手头所有的资源,你就算带走了1000w又如何,那些资源你根本带不走。”   “还是说以你现在的段位,钱比资源更重要?”左鹤鸣反问。   “呵。”阮星河嗤笑一声,“我带不走资源,至少可以带走赔偿金,何乐不为。”   “看来你是没计算过违约的成本,这场官司你有把握一定会赢?还是觉得自己和ViVi一样,手里的证据能够扳倒嘉禾?”   左鹤鸣面带厉色,字字句句都戳中阮星河的软肋。   迟夏心里明白,阮星河手里根本没有能够扳倒嘉禾的证据,无非是有ViVi当靠山,来狐假虎威的。   不过,ViVi和阮星河不同,她作为嘉禾的直播一姐,有足够的实力自立门户,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机会。   迟夏和左鹤鸣都清楚,加重合同条款只是一条导火索,头部网红从来不是几条合同条款能框住的。   而至少到现在,ViVi还未放出任何真正威胁嘉禾的证据,恐怕阮星河只是个幌子,背后还隐藏了更大的危机。   这正是迟夏眼下最担心的,所以首先,他必须在今天解决掉阮星河。   像阮星河这样既不突出,又不属于吊车尾的达人,一直以来都是嘉禾想要留住的中坚力量,但显然高层们用错了决策,打乱了迟夏原本的节奏。   迟夏这头低头沉思接下来的措词,坐在对面的阮星河听完左鹤鸣的话,低下头去,紧张地抿了抿唇。   当然没把握,他手里除了一纸合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ViVi姐承诺过只要他干扰舆论,成功解约后少不了他好处。   沉默片刻,阮星河还是决定“拿钱”解决,他对着迟夏说道:“谈不拢的话,我也没办法,上了法庭我的索赔可不只是1000万了!”   迟夏和左鹤鸣相视看了一眼,同时露出轻蔑的表情。   阮星河曾在私人账号中暗示过自己长期受到嘉禾高层的骚扰,所以如果他没有猜错,对方可能以此为理由狠狠向嘉禾“敲诈”一笔。   片刻后,迟夏开口道:“没有证据的事法院不会判的,子虚乌有的诬陷或许可以引发舆论,法律面前,凡事要讲证据。”   “证据?”阮星河语气上扬问道:“难道你不是GAY?”   他又看向左鹤鸣:“还是他不是同性恋?”   阮星河说完越发猖狂起来,脸上露出厌恶的眼神:“你们高层哪个不是同性恋,包括那个林席,仗着自己是大股东平时没少潜规则嘉禾的男性艺人。”   迟夏蹙着眉心看向对面发出冷笑的男人,如果阮星河觉得迟夏是同性恋让自己恶心,那之前试图勾引同性恋的他似乎更令人作呕。   “我猜猜,你身上现在应该带着录音笔。”左鹤鸣眼底的狠厉越发明显。   在迟夏发声前,他抢先一步说道:“不过要令你失望了,还是那句话,解约当然可以,请按照合同条款进行赔偿,任何对嘉禾以及嘉禾内部人员的人身攻击,我们都会诉诸法律。”   被左鹤鸣拆穿自己的如意算盘,阮星河继续提高说话的声音,虚张声势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你们嘉禾那些丑事公之于众你们可别后悔!”   同样的招式用两遍,他倒是不嫌腻。   左鹤鸣正想反驳,迟夏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对方的小腿。   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间会议室里逞一时口快。   左鹤鸣很快别过头,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迟夏回了个“你别捣乱”的眼神,继而对阮星河说道:“ViVi是不是承诺过你,等事情结束让你进她的直播团队?”   “阮星河你仔细想想,直播并不是你擅长的。”迟夏补充道:“连口播的广告词都念不清楚,你是打算纯靠颜值在直播届混下去?还是觉得ViVi姐会在自己团队养一个闲人?”   再次提到ViVi,阮星河的眼神逐渐飘忽不定起来,左鹤鸣悄悄朝迟夏竖了个大拇指,又递来个眼神:可以呀,挑拨离间都用上了!   迟夏没理会左鹤鸣,翻了翻桌上的合同,“我们可以取消你的赔偿款,外加让你继续完成本月内的商务合作,但绝不可能给你一千万的补偿。”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ViVi姐不会骗我的......”听到可以带走部分商务合作,阮星河心底不免挣扎起来,权衡着利与弊。   迟夏假意叹息一声,动之以情:“ViVi无非是想利用你们几个腰部的达人狠狠敲诈嘉禾一笔,好让嘉禾无心在和她的纠纷中投入精力,一旦她成功解约,你们将变得可有可无。”   “不会的。”   阮星河摇着头,眼神露出些许慌乱。   迟夏给左鹤鸣使了个眼色,左鹤鸣紧接其后开口道:“ViVi是迟经理一手培养起来的,你觉得是你了解她还是迟经理了解她?”   “你们能确定我不用付违约金?”阮星河被说动了:“也确定之后不会再找我麻烦?”   “当然。”迟夏嘴角上扬,“只要你撤通稿,一周后再发声明,表明你和嘉禾已经解约,细节不用多说。”   “就这样?”   “对,如果没问题的话,你把解约合同签了。”   迟夏说着翻开桌面上的蓝色文件夹。   文件夹是谈判前迟夏准备好的,如他们所看到的,里面是关于阮星河和平解约的合同。   第一条是甲方承诺不需要乙方支付任何违约罚款,第二条是乙方必须在签约当天撤销在个人账号上的通稿,且于一周后发声明已和嘉禾和平解约,补充条款处是迟夏手写的关于几个商务合作的细节。   一切有备而来,甚至连左鹤鸣都蒙在了鼓里……   等退出了会议室,左鹤鸣扫了一眼迟夏手上的文件夹,问道:“你么时候准备的?竟然连我都不知道阮星河不用付违约金?”   “过来前半个小时。事出紧急,我提前和陈总打过招呼就过来了,你当时已经进了谈判室,没办法临时通知你。”   迟夏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你刚才配合的不错。”   好在左鹤鸣和他配合的还算默契,顺水推舟将谈判主导权交给迟夏。   说到底阮星河是左鹤鸣旗下的达人,自己强行介入谈判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事关ViVi解约,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和ViVi相关的达人,也只能想着法子一个个解决掉。   “你黑脸唱的不错。”左鹤鸣跟着走进电梯轿厢,“难得见你今天没怼人,看来你对阮星河还是不一样的,就那么喜欢他?”   这话听着怎么一股子醋味?   迟夏跟着进入电梯,按住楼层键:“从始至终,我都对阮星河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你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他的?”   “那天在休息间里。”左鹤鸣意有所指:“你那样?”   “我哪样?”   迟夏知道左鹤鸣指的是阮星河在休息间里勾引他那一次,不过他非得让左鹤鸣掰扯掰扯。   不就是附耳说了句话,好像他在里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红的像颗熟透的樱桃,左鹤鸣视线落在迟夏的嘴唇上,又很快收回视线接着说道:“你哪样你不知道。”   迟夏有些心急火燎,“那天,是他打算勾引我好借机上位,我拒绝了!”   “懂?”迟夏抬头,问道。   左鹤鸣抬了抬嘴角,“那你还挺坐怀不乱。”   电梯门适时打开,是迟夏的楼层到了,“总之,今天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明明没到自己的楼层,左鹤鸣却跟着迟夏出了电梯,他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挑着眉角说道:“好啊,想吃你亲手做的。”   ???   “可以不?”左鹤鸣眉宇舒展,先前谈判时的厉色一扫而空。   半晌后,迟夏将搭在手肘处的手掌甩开,颇为嫌弃地拍了拍被左鹤鸣触碰过的地方。   他嘴唇轻启又很快合上,才匆匆刹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眼:   凭什么给你做饭,   又不是你老婆! 第19章 乌烟瘴气   按照约定当天晚上阮星河撤回了通稿。嘉禾公关介入后,网上越演越烈的舆论戛然而止,有关嘉禾的词条逐渐下沉到底部。   为了处理受ViVi解约影响的工作,迟夏连续36小时高强度加班,倚着办公室的沙发,短暂睡了一个小时,出发去参加本周的周例会。   久违地见到林席出现在会议室,一众部门负责人皆如临大敌,汇报过程中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惹得大老板不痛快。   按照惯例,各部门负责人先是回顾上周的业绩情况,再展示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虽说整个过程林席眉间紧蹙,但好歹没有出言批评或质疑,直到轮到迟夏上场,这人就像爆炸的氢气球,说燃就燃。   “迟经理。”   林席面色阴翳看向迟夏:“达人提出解约后,你们除了拦截资源就没有别的措施了?”   能拦截住合作资源,让嘉禾不至于损失太多,这已经是迟夏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但显然林席不满意。   他继续鸡蛋里挑着骨头:“合同调整的通知下达了一周,你们的签约完成率是多少?20%不到。”   说到新合同签约的进度,迟夏也是颇为头疼,“林总,合同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我们目前已经尽力在和达人做签约沟通,风口浪尖上我不建议太冒进,所以预计下个月月底前完成全部签约。”   “我只看结果。”林席敲了敲桌子,“你们一组就是这么做事的?什么叫不能太冒进?”   林席此时就像是一把已上膛的机关枪,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打在项目一组的心脏上。看得出他纯粹是在迟夏身上找发泄口。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众人只想明哲保身。   疲惫的眼眸露出冷意来,迟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回复林席,只好将签约时限缩短半个月,道:“林总,我尽量在下月中旬前完成。ViVi解约的影响不小,这个时间节点强推怕适得其反。”   听到迟夏的回答,林席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语气不快地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一直强调,你们要快速解决合同签约,只有让他们全都不敢轻易解约,才不会有第二个ViVi出现。”   这番话分明本末倒置,是因为补充的合同条款过于苛刻,才导致ViVi提前解约。   遇到这种情况,迟夏只觉得一夜未睡的脑袋疼得更厉害。   在迟夏的认知里,林席不仅心胸狭窄,还固执己见,怕是他此刻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觉得他在甩锅,在为整个项目一组的无能找借口。   索性少说少错。   迟夏默默在心底告诫自己,没有必要为不需要争辩的事情去辩白。   但如果将签约时限定在月底,势必来不及。   正当迟夏踌躇之际,左鹤鸣却朝他递来个眼色,示意他先不回答。   紧接着,左鹤鸣开口道:“林总,签约需要时间,我想迟经理已经尽力了。”   话音落下男人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眼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气,直言道:“关于ViVi解约,原因在于那几条新增的补充协议,我建议您重新审视本轮嘉禾新增的合同条款,是否合理。”   听到这番发言,在座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唯有先前一直沉默的陈韫深急忙出言打断左鹤鸣。   “鹤鸣,增加合同条款我与林总做过多次讨论,合理性经过多轮评估,法务部也提前预测过其中风险,觉得可行才下达命令的,这点你应该清楚。”   很快林席加入到陈韫深与左鹤鸣的对话中来。   他并未评价左鹤鸣的建议,反而质问起迟夏,“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拖着不推进签约的原因?如果你对决策有任何不满可以提出来,嘉禾不介意换个人来负责。”   话是左鹤鸣说的,老板的怒气却是对着迟夏发的,果真应了那句话,当领导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连呼遖颩喥徦吸都是个错误。   “林总!”不等迟夏开口,左鹤鸣直接替他回答道:“迟经理对公司的决策没有任何不满,我不过是对当前业务提出合理质疑,希望林总就事论事,不必扯到迟经理头上。”   整个公司,怕只有左鹤鸣敢对大老板林席这般不客气。   除了迟夏,林席和陈韫深自然也是知道左鹤鸣的背景,眼下这人是嘉禾连接晟铭的唯一纽带,林席虽为上司,但面上还是敬左鹤鸣三分。   眼看对方呛地自己下不来台,林席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左鹤鸣,嘉禾暂时动不得。   好在陈韫深见势头不对,立马起身打圆场道,“鹤鸣,具体细节我们不在会上讨论,有问题会后再沟通。”   左鹤鸣这才噤了声,林席也背过身去看向会议室投屏,示意下一个汇报的负责人可以开始了。   一场周会闹的乌烟瘴气。   迟夏靠着椅背,心底不禁觉得好笑,最后竟是左鹤鸣替他出了口恶气。   从未想过左鹤鸣会替他鸣不平,毕竟他们能从剑拔弩张到如今的和平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感觉还不赖。   会议持续到晚上7点过半,才宣布散会。   连续加了两天班,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迟夏拿上自己办公用的笔记本,准备从会议楼层搭乘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周会开的实在闹心,他太需要立即回家休整充电,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更恶劣的职场环境。   刚出会议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左鹤鸣】:停车场等我。   等熄灭手机屏幕,迟夏脑子里升起无数个问号,左鹤鸣怎么猜到他要去停车场的。   看到自家的SUV隔壁停了辆惹眼的迈凯伦,迟夏不禁再次陷入沉思。   左鹤鸣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怎么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了。   从电梯里出来,左鹤鸣果然看到了站在车门旁乖乖等自己的某人,他迈着长腿直奔车前,不等对方开口,强行将迟夏塞进了那辆迈凯伦的副驾驶座。   俯身将安全带的卡扣扣进卡槽,左鹤鸣摁住还在挣扎的迟夏,眼神冷了几分说道:“别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不怕疲劳驾驶吗?”   左鹤鸣绑好安全带便起身关上车门,转而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嘉禾大厦的员工停车场,引擎的轰鸣声响彻街道,在车流中快速穿行。   车窗外夜幕已降临,闪烁的霓虹灯,CBD外巨大的5D广告牌无不展现着这座城市的繁华,高楼耸立下的道路车流不息。   迟夏强撑着眼皮舒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不愧是顶级豪车,这汽车靠椅舒服的他困意翻涌。   前方正好是红灯,左鹤鸣轻点刹车,缓慢停了下来。   他侧头打量着耷拉着眼皮的迟夏,问道:“你这是多久没睡了?困成这样还敢自己开车。”   迟夏的意识有些模糊,猫叫般“嗯”了一声,侧过头将后脑勺枕着座椅的颈枕上,彻底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左鹤鸣伸手关了车载音乐,目光一扫而过身旁的迟夏。   就没见这么笨的,为了屁点事的工作,把自己累成这样值得吗。   红灯不知何时转成了绿灯,身后传来几声催促的喇叭,左鹤鸣收回目光,脚底轻踩油门,百公里加速1.5秒的跑车愣是开出了小毛驴的架势。   等停好车,副驾上的迟夏已经睡熟,鼻腔里传来平稳的呼吸。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迟夏白皙的脸颊,左鹤鸣噙着笑恶作剧般在侧脸的酒窝处捏了捏。   见迟夏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索性放弃强行叫醒。   温热的手掌贴上迟夏后腰的肌肤,左鹤鸣弯腰一把将副驾上的人儿从车里抱了出来。   以迟夏的身形,左鹤鸣可以毫不费力的给出了一个标准的公主抱,顺便用脚勾上车门。   长睫毛微微抖动,迟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前额在左鹤鸣胸前蹭了蹭,似乎是嫌弃今天的“枕头”太硬,他伸手摸了摸,又推了推,貌似推不开,只好勉强地继续睡下去。   三个小时后,迟夏总算有了清醒的迹象。睁眼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闭眼前他似乎还在左鹤鸣的车上,再一睁眼他怎么就自己跑到床上来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迟夏才磨蹭地从床上坐起,忍不住叹口气。   该死,不是梦。   从楼梯口下来,迟夏特地放轻脚步,心里默默祈坐在客厅里的左鹤鸣千万别发现他。   电视里正播着NBA全明星赛,正巧手中啤酒见底。不出所料地猫着腰的迟夏在厨房门口,遇到了准备拿酒的左鹤鸣。   迟夏直起身来,不免尴尬地咳嗽两声。   “锅里有白粥。”左鹤鸣打开冰箱,回过头:“要不再给你煎个鸡蛋?”   迟夏有些诧异:“你特地给我准备的?”   左鹤鸣拿出两颗鸡蛋,外加一瓶啤酒,关了冰箱的门。   “公司没有你不会倒闭,你离了公司也不会死,但是你这么拼命工作,起码短命50年。”   取出橱柜里的平底锅递给左鹤鸣,迟夏回道:“人类平均寿命79。”   “嗯哼。”左鹤鸣将平底锅放好,开了火,扭头看向迟夏:“那你可以计划一下,年底入土。   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也不反思反思自己。   他如果是个短命鬼,也绝不是因为加班工作累死,而是被左鹤鸣气死。   “吃溏心还是全熟?”左鹤鸣将鸡蛋打进锅里,问道。   “溏心。”   给自己盛了碗锅里的白粥,拿了餐具,迟夏先行坐在餐桌前,等着左鹤鸣锅里的溏心蛋。   很快左鹤鸣端着盘子出来了,他顺道带上了自己先前从冰箱取出的啤酒,往那儿一坐,翘着二郎腿看着迟夏喝粥。   “你不看球赛了?”见对方盯着自己,迟夏皱着眉头问左鹤鸣。   “已经结束了。”   “下次别公然怼林席,影响不好。”   看在左鹤鸣是在帮他的份上,迟夏劝诫道:“他毕竟是嘉禾的老板,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顶撞他,让他失了颜面,说不定后面给你穿小鞋。”   “说到林席,我倒是有件事比较好奇。”左鹤鸣拿起桌上的啤酒说道:“你当初是怎么看上嘉禾的,碰上这么个刚愎自用的老板,都敢往火坑里跳?”   “你不也跳进来了?”迟夏回怼道,嘴里的白粥变得寡淡无味,“当初创业的时候他还不是大股东,大概前年的时候,他收购了其小股东手上的股权,才成了大股东。”   左鹤鸣挑了挑眉,将手里的啤酒放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迟夏语气还算平静,“先搞定ViVi,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例会上替我说话。”   曾经他和左鹤鸣水火不容,看不惯他的行事为人,总觉得这人怼天怼地,工作作风极不讨喜。   如今换了立场,左鹤鸣帮着他怼林席,整个场面看着别提多顺眼。   果然,男人也是善变的。   “每次都说谢谢我,能不能来点实质性的?”左鹤鸣含笑问道。   迟夏放下手中的餐具,目光不自觉游走在左鹤鸣的胸前,“什么实质性的?”   他刚才在梦里,是不是摸了把左鹤鸣的胸肌?   “比如。”左鹤鸣重新端起啤酒瓶,“你可以请我喝酒,上次在酒吧被你打断,许幻可是念叨了许久。”   “许幻是谁?”这个名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左鹤鸣没料到迟夏记性这么差,只好提醒道:“你那个相亲对象,人民教师许幻。”   “哦。”迟夏想起来一些,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所以?”   “等周末吧,最近忙没时间。”   虽然白粥吃起来索然无味,但迟夏还是很给面子的吃完了一整碗,动作娴熟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丢进厨房的水槽里。   “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很忙。”左鹤鸣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迟夏后头。   哗哗冲洗完空盘子,迟夏找了条干净的抹布擦拭着湿漉漉的餐盘,说道:“事业部一组是全嘉禾加班时长最长的部门,你以为是混来的。”   见迟夏的表情不是很友好,左鹤鸣问:“替林席这么卖命工作,值得吗?”   工作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工作,并不是为了林席,而是希望今年内能晋升为事业部总监。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然改变之前的想法。毕竟即使没有左鹤鸣,他也不一定真会成为事业部总负责人。   道理很简单,嘉禾发展的头几年,陈韫深占股和林席不相上下,又作为嘉禾的执行CEO,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而他作为陈韫深的得力助手,升职自然顺顺当当。可自从两年前林席收购了小股东手中的股权,拥有股份远超陈韫深,成为第一大股东。   随之而来的,是高层变动,林席想替换嘉禾“陈系”核心领导层,迟夏首当其冲。   擦干了盘子外壁上滚落的水珠,迟夏抬头看向左鹤鸣,纠正道:“我努力工作又不是为了他。”   “确实。”左鹤鸣点头附和:“他不值得!”   这怎么又绕回来了,迟夏瘪瘪嘴道:“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工作自然是为名利,为钱财,难道左总觉得我真是为了那群资本家?”   左鹤鸣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后背靠着料理台台沿,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考不考虑跳槽?”   听到这话迟夏拿着盘子的手一滞,表情怔住。   ???   所以、左鹤鸣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第20章 高二的秘密   隔天迟夏约了孟茵一起吃饭。   虽然在网红培养行业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但总归迟夏的跳槽经历为零,思来想去还是和孟茵取取经。   可供他选择的下家不少,与嘉禾竞争的多名对家公司曾向他抛出过橄榄枝,且开出的薪酬条件和各项待遇都不相上下,说实话,迟夏很难选。   临近约定的时间,孟茵才抵达迟夏预定的包厢。   脱下脚上的细高跟进到包厢里,和迟夏打了声招呼,说道:“下午会见了几位下半年重点投资项目的负责人,晚上还得回公司处理剩下的事情。”   “儿子你可真会挑时间,专挑我最忙的时候。”孟茵补充道。   迟夏选的是家日料餐厅,他按照孟茵的口味提前点好单,见对方面带倦意地从门外进来,提起桌上的酒壶先给孟茵倒了杯日本清酒。   “事出紧急。”   迟夏将浅口被推至孟茵桌前,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为了你儿子的幸福,只好暂时牺牲些孟女士,您的休息时间。”   “哦?难道是你脱单了?”听到这话,孟女士来了兴趣,“是小左吗?”   杯中的清酒险些洒了出来,迟夏原本清亮的眼眸带上些许尴色:“别瞎说,我约你是想谈工作,不是想和你聊男人。”   “妈你别小左小左叫的那么亲切。”迟夏有些气急败坏强调:“还有你别乱来,他跟我绝对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孟茵喝完清酒手里把玩着酒杯,“儿子你不就喜欢这个类型的?高中那些被我没收的《GQ》杂志,我记得小左和你收藏的封面男模简直一模一样。”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来,红了脸的迟夏赶忙求饶,用眼神拜托孟茵女士别再继续说了。   他那点儿老底时隔多年被孟女士猝不及防的说出来,迟夏羞地只想找块坟钻进去。   这话说的是迟夏高二那年,孟茵从国外出差回来,给他带了双NBA球星签名的篮球鞋当礼物。   原本是打算给儿子一个惊喜,找个地方将篮球鞋藏起来,结果她刚趴到地上就发现床底下满满一盒子的男模杂志。   鞋没藏明白,倒是一不小心发现了迟夏的秘密,于是当晚孟茵就将他叫到了面前,甩下一沓杂志问:“怎么回事?”。   迟夏当时年龄小,被孟茵冷眼一质问,当即蒙圈地全盘托出说自己喜欢男人,是同性恋。   后来这事对孟茵的打击很大。   在迟夏上大学前,她经常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又或许因为她太过事业心,对儿子疏于照顾,导致儿子青春期努力错了方向,变成了同性恋。   直到迟夏大学毕业,进入工作,孟茵才逐渐释然,再后来她开始着急儿子的恋爱状况,总之这几年相亲局没少安排。   在孟茵眼里,人的性向总归很难改变,但儿子心里那点想一辈子“孤独终老”的念头,她必须给他掰正过来。   孟茵笑了两声,不依不饶道:“怎么,我又没说错。”   “你从小不就喜欢小左那样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缺一不可。”   “停停停。”连带着半截脖子都泛着粉红,迟夏只好再次求饶:“妈!我真是找你说正事的。”   终于收了笑,孟茵问道:“说吧,什么事?”   迟夏一边给孟茵夹菜,一边缓缓道来:“我计划下个月离开嘉禾。现在嘉禾的大股东是林席,他对我有些偏见,估计想扶左鹤鸣上位,替掉我。”   “林席,没听过这号人物。”孟茵有些诧异,“他要捧小左,为什么要拉你下台?这不符合逻辑。”   “可能不只是我,接下来嘉禾会大换血,上位的多为林席的心腹,我这个原本属于陈韫深阵营的老员工,很有可能被林席拿来祭旗。”迟夏补充道。   听到这,孟茵了然。   古代新旧朝接替的时候,总会有些前朝的肱股之臣被皇帝贬黜下马,不过大清都灭亡一百多年了,林席还当自己是旧封建时代的土皇帝。   “目前你心仪的下家有哪些?我可以帮忙评估评估。”   “具体的资料我打包好发你。”迟夏给孟茵续上清酒:“这次找你,评估下家是其次,主要想让你帮我把把关,看看我是不是可以换个行业。”   “你想转行?”孟茵有些意外,“你在这个行业好不容易混出些名头,又想换个行业当小白啊?”   “我的意思是把就业面放宽,比如娱乐公司,经纪公司,不一定是要MCN机构。”迟夏解释道。   迟夏倒不是要跨行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出现了瓶颈期,如果不找到突破口,他很难再往上走。   不如趁这个机会,找个相近的行业拓宽自己的能力,只要还是在娱乐行业,就不算真正的跨行。   当然,难度可想而知,跳出自己的舒适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迟夏紧接着分析了其中利弊,又预测了目前娱乐市场的风向,网红毕竟是小支,更大块的肥肉在影视板块,明星爱豆的培养远比网红培养更有挑战。   网红圈和娱乐圈实际上相差很大,自己想往上走,不能只局限在网红圈子。   孟茵很快被说服了,见着儿子坦然外露的野心,她也乐得提供帮助,“我这倒是有个最新的消息或许可以帮到你。”   她笑着翻出手机,递给迟夏:“晟铭计划今年年底开启训练生计划,算是正式进军娱乐圈爱豆培养的行列,估计今年下半年会组建团队。”   看着手机上晟铭CEO徐靖涛发给孟茵的几条信息,迟夏疑惑道:“晟铭不是只做投资,从不自己下场玩吗?”   “那么大块肉,谁不想分一杯羹。”孟茵顿了顿,笑道:“不过,我只是给晟铭做投资顾问,人家尊称我一句孟总也就是客套话,如果是我推荐你去晟铭,他们未必会重视你。”   “所以?”迟夏看向孟茵,心底忐忑。   孟女士可千万别再出什么馊主意了!   孟茵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你跟小左关系怎么样?他可是徐靖涛的亲侄子,只要小左给你做推荐,那不就十拿九稳了?”   “那左鹤鸣为什么不自己去晟铭上班,那可是他亲舅舅?”   “兴许人家不想凭关系进晟铭,想靠自己实力走上事业巅峰。”孟茵开玩笑道。   左鹤鸣不想靠关系,敢情他想靠关系?   “行了妈。”迟夏制止孟茵女士继续胡说八道,“再重申一次,我跟左鹤鸣真的不熟,平时私下里根本见不着面。”   “真的?”孟茵难以置信。   看着表示怀疑的孟女士,迟夏心跳加速地点了点头。   侧身低首喝了口甘醇的日式清酒,用杯子掩住原本因为撒谎微红的耳根,说道:“真的。”   孟茵没再多问,话题重新回到晟铭扩张版图这件事上。   晟铭作为娱乐投资行业龙头企业,一旦有心进军娱乐圈,动作必然不会太小,作为半个圈内人的迟夏,至今却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风声,只能说晟铭有意隐藏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晟铭如此隐而不发,迟夏猜测,多半是在防几大娱乐公司的围追堵截,晟铭再强大,如果遭到行业联合抵制,“训练生”培养计划就该胎死腹中了。   孟茵的提议,说实话,迟夏很心动。   想要开拓全新的业务,晟铭要么成立子公司,要么选择收购一家中小型企业作为培养新业务的温床,无论是哪一种,背靠晟铭这棵参天大树,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总那边我先不做推荐,毕竟这事他也只和我提过一嘴。”孟茵正色道,“不过你放心,别的路子你妈妈我还是有一些的,保证给你安排妥当。”   果然,孟茵在诓他……   铺垫了这么久,无非是想从他嘴里套出和左鹤鸣目前的关系。   两人聊完了正事,又扯了些家长里短,结束了今天短暂的聚餐。   孟茵公司配了车,还配备了司机。正好迟夏今天打车来的,于是孟茵提议先送他回家。   想着这个时间应该不容易碰上左鹤鸣,迟夏点头答应,跟着孟茵往停车场走。   司机下车给孟茵开门,迟夏则是拉开另一侧的车门,自行坐进商务车SUV的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耳边传来跑车连续不断的轰鸣声。   紧接着轮胎擦过橡胶地面发出几道刺耳的声音。   迟夏循声望去,一辆眼熟的银色超跑停在了离他们四五米的车位上。   ……   见了鬼了,那居然是左鹤鸣的迈凯伦GT! 第21章 他是海王   没多久,左鹤鸣便迈着长腿从驾驶座里出来,随后副驾上下来一位身着蓝色衬衫的中年男人。   两人有说有笑地经过商务车车头,往日料餐厅的方向走去。   好在他和孟茵都坐了后座,有了前排的遮挡从外头看去,丝毫瞧不见里头坐的是谁。   孟茵也发现了左鹤鸣,她侧着脑袋让司机稍微停一下,又问迟夏:“那不是小左吗?”   “我看你们挺有默契的,吃个饭还能碰见。”   “这家日料本市榜单第一。”   不给任何胡思乱想的空间,迟夏直接无情地打断孟茵的美好幻想。   “啧。”孟茵笑着继续问:“和他一起来的那位你猜是谁?”   迟夏转头看向孟茵,“是谁?”   孟茵挑挑眉:“晟铭娱乐的战略部部长,齐涛。”   战略部相当于晟铭CEO的军师团,如果说左鹤鸣是为了嘉禾拓展业务和晟铭的“相关人员”会面,绝不可能是战略部部长。   所以多半是私底下的交情。   不过孟茵似乎有些别的看法,她若有所思地嘱咐道:“小左入职你们公司恐怕没那么简单,既然你和他关系一般,以后在公司尽量别接触了!”   这话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他一个要离开嘉禾的前员工,就算左鹤鸣要将嘉禾连锅端了,也不妨碍他继续跳槽发展自己的事业。   不过话说回来,孟茵女士思维可以不用这么跳跃吗?   半个小时前还劝说他多和左鹤鸣接触,最好发展些同事以上的友谊,半小时后又忽然变卦要他多提防着点。   不愧是干投资的,就爱发表些不可捉摸的阴谋论……   这个周末,迟夏答应了左鹤鸣,请他喝酒。   同行的自然有许幻。   如果喝的烂醉那次不算,这应该是他和许幻第一次见面。   和左鹤鸣不同,许幻身上的西方气息更浓厚,虽然同是喝过洋墨水的海归,左鹤鸣身上却有种独属中国人的外放内敛。   也可能是餐厅里挂的那几幅水墨画给了他这种错觉。   “你好。”许幻将一旁的左鹤鸣挤开自我介绍道:“我是许幻。”   “迟经理还记得我吗?”他随左鹤鸣称呼迟夏为迟经理。   顿了顿继续说道:“上次学校出了点事故,没能及时赶过来,所以委托鹤鸣帮我和你说声抱歉。”   说的是“相亲”那次,迟夏自然印象深刻。   点头礼貌回握许幻伸过来的友谊之手,好在当时没见上面,否则现在还不得尴尬到原地暴毙。   “喝什么?”左鹤鸣拿过服务生手上点单的平板放在迟夏面前。   粗略扫了一眼,迟夏回了句“随便”,他对左鹤鸣选酒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   “来杯鸡尾酒,别喝度数太高的。”   左鹤鸣说着点开菜单中的预调酒选项,在几款五颜六色的酒饮里挑选起来。   “也给我来一杯鸡尾酒。”许幻往沙发上一坐,叉了块果盘里的水果放进嘴里,“我今天换个口味。”   左鹤鸣很快点完单,将平板递回到服务生手上,瞥了眼坐着充大款的许幻,毫不客气地说道:“自己点。”   为了防止醉酒的情况再次发生,迟夏特意挑了家清吧,酒吧老板还是他的大学同学,绝对靠谱。   “听鹤鸣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许幻嘴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来,“你不知道他是gay吗?”   嘴里咬着的葡萄差点卡进喉咙,迟夏咳了半晌才终于回了两个字,“知道……”   “哦~原来你知道呀~”许幻噙着笑,看向坐在一旁的左鹤鸣:“那你可得小心了,这人是狼是狗得分清,迟经理。”   左鹤鸣接了许幻的话:“和我认识那么些年,我是狼是狗,你分清了?”   “诶,别扯我,我可对你不感兴趣。”   “我看你今天也不是来喝酒的,想找茬的话建议你出门左转1公里,辖区派出所了解一下。”   看到左鹤鸣递来不友好的眼神,许幻赶忙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OK!闭嘴了!”   正巧服务员前来上酒,许幻往角落一坐,准备当一晚上隐形人。   左鹤鸣给迟夏点的是店里的招牌玛格丽特,给自己点的是烈酒“百加得”。   玛格丽特的度数不高,口味偏酸甜,更适合女士,不过迟夏现下不在意这些,反而觉得喝预调酒比喝烈酒更适合。   酒吧里驻唱歌手正在表演。   迟夏不得不凝神认真听着左鹤鸣和许幻聊着近期几部热播电影的投资回报比,一边又低着头假装无聊地刷着手机。   不到一会,他便看到吧台那头多了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的大学舍友张瑞,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迟来夏侧过身凑近左鹤鸣说道:“看到同学了,我过去打声招呼。”   左鹤鸣正和许幻聊天,晃了晃神点头说好。   走到弧形吧台前,迟夏随意挑了张高脚凳,用手指敲了敲大理石吧台台面,朝吧台里正在调酒的张瑞喊道:“阿瑞。”   “迟夏?”张瑞将手里的调酒器递给一旁的助手,似乎很惊讶这个时间能在这儿看到对方。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迟夏顿了顿继续说道:“和朋友来喝酒。”   “这样。”两人许久未见,张瑞颇为兴奋,聊了些有的没的,又和迟夏介绍起自己研发的新品,“海盐柠檬加朗姆酒,非常清爽很适合夏天,必须给你来一杯。”   酒吧过了11点,会有驻场乐队“B.ANG”的表演。   乐队小有名气,随着架子鼓鼓点响起,一段激情的单人贝斯solo点燃现场,此时舞台前已经围了不少的观众。   见迟夏久久未回,他索性起身寻人。   目光匆匆扫过人群,快速略过舞台左两侧,左鹤鸣在弧形吧台前找着了迟夏。   乐队超燃的表演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眼球,包括迟夏,他和张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神游走于舞台上几名表演的乐队帅哥之间。   片刻后,正想往吧台走的左鹤鸣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朋克男拦住了去路。   朋克男显然很诧异,眼睛瞪地圆鼓鼓地。   “左鹤鸣?真的是你。”   “还真是一点没变,我一下就认出你来。”那人面露欣喜,又见左鹤鸣蹙着眉头,解释道:“是我呀,童骏,你大一的室友!”   提到名字,左鹤鸣这才认出面前的男人,说道:“抱歉,你变化挺大,刚才没认出来。”   “嗐,前两年去了趟国外,动了些地方,你认不出来也正常。”童骏直言不讳,如今医美整容行业多发达,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应该有10多年不见了,你这会儿有时间吗?请你喝一杯。”   童骏的位置正对着吧台,左鹤鸣瞥了眼坐在高脚凳上专心看表演的迟夏,点头答应。   招手找服务员重新点好酒,童骏问道:“你现在在哪工作?国外?”   成年人的聊天话题,无非围绕着工作事业或恋爱家庭。   “国内,在一家MCN机构。”左鹤鸣回答。   “MCN机构?”童骏有些诧异,虽然很多年没见左鹤鸣,但对方的事迹可是在他们那届校友圈里广泛流传。   “之前不是做电影投资?”童骏递来酒,“什么时候改行了?现在短视频兴起,网红行业确实是块香饽饽。”   “刚回国没多久,还没找好方向,目前还在观望。”左鹤鸣接过酒,目光又瞥向吧台。   “看什么呢?”见左鹤鸣时不时看向吧台,童骏不免有些好奇。   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吧台处一名调酒师正搭着另一位瘦高的男生,两人凑的很近。   “那不是迟夏吗?”童骏撇嘴说道。   “你认识他?”听到童骏喊出迟夏的名字,左鹤鸣眉心不免拧紧三分。   “咱中传有不认识他的吗?”童骏感慨道:“当年中传的校草,风流人物,小我们一届的学弟。”   捏了捏冰冷的玻璃酒杯,左鹤鸣重复道:“学弟?”   “哦对,你是大二的时候回国外的,那时候他才刚入学,没见过也正常。”童骏补充道。   “关于他在学校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左鹤鸣喝了半杯百加得,继续问。   “那可多了,不过你还是别对他太感兴趣。”   童骏放下酒杯,俨然一副劝人的模样:“长得是挺帅,风评却差的很!”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那届专出帅哥,除了迟夏,还有个叫陆什么瑜的,并称中传双绝,想当年学校附近的酒吧随便打听,都听过他俩的名字。”   “还有呢?”   解开衬衫袖口处的纽扣,将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左鹤鸣问。   “当年这两可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学校里被睡过就甩的学长学弟大有人在,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还是别接近为好。”   童骏说完,又递来一杯百加得。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有人在八卦自己,吧台上的迟夏适时回过头来。一眼便发现了不远处正在喝酒的左鹤鸣。   ……   半晌后,左鹤鸣杯中的烈酒被一饮而尽。   灯光折射下泛白的镜片里悄无声息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男人眸光流转,很快露出一抹寒戾来。 第22章 几分醉意   一首炸翻全场的重金属歌曲演唱结束,乐队的主唱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吉他。节奏缓慢的和弦响起,是首慢歌。   “预产期什么时候?”   迟夏看着张瑞的手机屏幕,画面里一颗枣状的孕囊在一腔羊水里,拍的是张瑞老婆的孕检单。   “明年2月!”张瑞咧嘴笑道:“医生说现在只有樱桃大小。”   将手机递回,迟夏的嘴角不自觉跟着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恭喜呀。”   当年他们寝室有个别名,叫“养鸡基地”,原因是好好的四人寝硬是凑来了三位基佬,仅存的一朵“娇花儿”张瑞心惊胆战了四年,生怕哪一位舍友想不通,半夜对自己下手。   好在这三位不仅没有饥不择食,甚至都不屑于内部消化,尤其是林税清和陆子瑜,一致对外,专挑表演艺术专业的同学下手。   后来他们寝因为陆子瑜的“渣男行为”臭名远扬,张瑞自然没能幸免于难,喜获“渣男”和“基佬”的称呼,导致大学期间他追妹子,追一个失败一个。   初恋还是在离开学校后,好不容易谈上的。   如今他们寝唯一一个这辈子有可能当爸爸的,也终于当上了爸爸。   张瑞收回手机转过身去,背靠在吧台边感概起那段时光,没多久,他碰了碰迟夏的肩膀问道:“那不是你们公司的左鹤鸣吗?”   迟夏顺着张瑞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喝酒的左鹤鸣。   对面还坐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这么巧,他也来喝酒。”张瑞感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眉头紧锁问迟夏:“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他吧?”   他们那点儿不良关系张瑞知道的一清二楚,迟夏点头后立马转移话题道:“这酒不错。”   “回聊,我先过去了。”   为了逃避追问,迟夏直接站起身往左鹤鸣的方向走去。   两人十多年未见,童骏兴致颇高地和左鹤鸣聊起近期市场的投资方向,从他看好的股票证券期货,聊到近期上市的几家传媒企业。   说的正起劲,被一道从背后传来的男声打断。   “换位置了?”迟夏皱着眉站在童骏身后问道,“许幻人呢?”   听到声音童骏回过头去,霎时那张脸换了副比见着鬼还难看的表情。   “我去!迟夏!”   迟夏的记性向来不错,面前这位表情夸张,下巴快惊掉在地上的朋克男,他确定是第一次见。   但这人坐在左鹤鸣对面,很有可能是左鹤鸣的朋友。而左鹤鸣和他,显然没有共同朋友。   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只剩下一种情况,对方是公司客户或者合作方。   出于工作习惯,迟夏还是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额......”童骏慌乱中瞥了眼左鹤鸣平静的表情,斟酌着半天用词回道:“我是鹤......鹤鸣的大学同学。”   面对这个回答迟夏有些诧异:“我们认识?”   “啊......这......”童骏CPU都快烧干了,最后迫不得已回道:“算认识吧,我也是中传的,咱算校友哈。”   大学同学?中传校友?   这无疑就是在说左鹤鸣是他的大学校友,迟夏心底蓦地腾起一丝毫无头绪的慌乱,忍不住发憷起来,面色凝重地问:“所以你是中传的?”   “不对,公司档案里写着你在国外上学。”   不等对方回答,迟夏很快否定了“左鹤鸣毕业于中传”的想法。   他曾因为对方空降嘉禾调过左鹤鸣的档案,入职信息里清清楚楚写着左鹤鸣本科和研究生都毕业于国外的大学!   左鹤鸣神色自若,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倒是自顾自地抛出了新的问题:“你调过我的档案?”   “......”这是重点吗?   迟夏站在原地有些焦躁地看着左鹤鸣,一心想从对方脸上抠出些自己想要的答案,左鹤鸣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着实欠扁。   三人中唯有童骏如芒刺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委实想不明白,明明认识,左鹤鸣为何一开始要表现的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还和他打听迟夏在学校的事。   早说你两认识,他也不至于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童骏欲哭无泪,见左鹤鸣迟迟未作回应,只好帮忙解释道:“他在中传呆了不到一年,大二的时候就回国外了。”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解答迟夏的困惑,反而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你不是一直在国外上学?”   话是直接对左鹤鸣说的,童骏不再接迟夏的茬儿,眼下搞不懂俩人什么关系,生怕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   这么干瞪眼不免尴尬,左鹤鸣起身给童骏解围:“公司资料上没写全。”   “作为交换生我在中传呆过一段时间,童骏是我当时的室友。”   “谢谢你请我喝酒。”左鹤鸣拿出手机,打开扫描界面看向童骏,“加个微信,我之前的微信停用了。”   童骏忙不迭点头,点出微信里的名片二维码,将手机屏幕朝上递了过去。   加好微信,左鹤鸣说了句“下次请你喝酒”,又看向一旁面色不佳的迟夏说道:“走吧,迟经理。”   回到原先的座位。   原本半躺着玩手机的许幻打了个哈欠,悄悄瞧了眼心情似乎不太好的迟夏,又瞥向面无表情的左鹤鸣,调侃道:“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上哪快活去了?”   两人默契般没有回答。   迟夏坐回原来的位置,左鹤鸣则是站着朝一旁的服务生打了声响指,“你好,麻烦点单。”   闹哄哄的酒吧没有驱走那瞬间的冷场,许幻碰了一鼻子灰后自觉地从位置上起身,选择尿遁。   等许幻离开,迟夏的表情才逐渐严肃起来。   在不知道对方是哪一届的情况下,左鹤鸣是他半个校友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毕竟他们宿舍当年在学校的名声不是太好。   茶馆那次,左鹤鸣的表情骗不得人,在那之前,他应该不知道迟夏是GAY。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以精湛的演技骗过了迟夏。   年龄差不多的情况下,左鹤鸣和他极有可能是同一届,外加对方没说是哪一年作为交换生来中传学习,所以很有可能,左鹤鸣会不会其实早就认识他了。   细思极恐,迟夏越发地不淡定,不等左鹤鸣点完单,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左鹤鸣抬头看过来,“你毕业于中传这件事?”   “不是。”迟夏并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是同性恋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到底,他并非真的在乎左鹤鸣是不是很早之前认识他,或者听过什么关于他的奇怪传闻,迟夏真正在乎的是,左鹤鸣在这件事里有没有撒谎。   他只是不希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性向被赤裸裸地展现在别人面前,并且,对方和自己还是一样的取向。   “什么时候知道的很重要吗?”   左鹤鸣将手里点单的平板还给服务员,他靠近些迟夏直视着他的眼睛,“迟经理,你是怕我发现了那些秘密吗?”   秘密?他有什么秘密?   如果是指曾经圈子里那些不入流的传言,其实根本算不上秘密。   当年中传圈子就那么大,陆子瑜花花公子的事迹闹得人尽皆知,早就不是秘密了。   “你先回答我。”迟夏不喜欢这种一切不在掌控的感觉。   左鹤鸣垂下头,好笑地说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走这一卦的。所以在嘉禾清心寡欲这些年还真是难为你了,迟经理!”   他像是小声地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对方听,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连原本张扬的眉尾都垂了下去,那样子像极了一直淋了雨耷拉着尾巴的狼狗。   说清心寡欲一点没错,迟夏在嘉禾的风评一向很好,怪不得以前玩在一起的那些狐朋好友里总有说他这几年收了性子,一心只想搞事业。   殊不知这才是他,爱玩是他的天性,爱玩男人可不是他的本性。   听到这,迟夏不免有些火大,所以左鹤鸣之前是装的,假装不知道他是gay,假装替他在公司保密。   想到自己和这只大尾巴狼周旋了大半年时间,结果对方从一开始就将他看透了,不免一股火直窜心头,撇嘴说道:“左总不知道的事可多了,需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吗?”   左鹤鸣抬起眸子,怔楞了片刻回道:“不必,我对迟经理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他还来劲了,迟夏心头的怒火直冲头顶:“我还没追究你撒谎的事,你倒是讹上我了。”   “我撒什么谎?”左鹤鸣抬了抬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敢说你在中传呆了大半年时间听过我的名字?不知道我是同性恋?”迟夏皱眉看向左鹤鸣,今天非得给他掰扯清楚了。   这么一问,左鹤鸣才明白迟夏口的“撒谎”指的是什么。   “我听童骏说了些你在学校的故事。”抬手抵着下巴,左鹤鸣黑眸转动,道:“关于第一次知道你是同性恋,是我们相亲那次。”   “我可没骗你,学弟!”左鹤鸣低下头来,补充道。   说是尿遁,许幻是半个小时后回来的,期间还在吧台勾搭了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交换了联系方式。   想着半个小时也足够那对解决问题,许幻便从吧台起身往原先的卡座走。   结果走到半路便看到拿着车钥匙迎面而来的迟夏。   “这就走了?”许幻拦住迟夏。   “时间不早了。”迟夏回答,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半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左鹤鸣,道:“左总不太清醒,你把他弄回去。”   “我?”许幻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干嘛还要我跑一趟。”   这迷之走向,许幻挠挠头,心道这两人都半小时了还没谈拢!   他瞧了瞧左鹤鸣,看起来像是一副喝高了的模样。   桌上竖着瓶威士忌空瓶子,许幻不禁生出一抹狐疑,一瓶威士忌就醉了?   左鹤鸣的酒量不该这么浅的。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说要扔下自己,左鹤鸣立马睁开了眼睛,动作迟缓地摸索着掏出手机,“迟经理......你喝酒了,叫个代驾。”   这会儿看着好像还挺清醒。   左鹤鸣踉跄着起身走向迟夏,随后拍了拍许幻的肩膀,“你打……的吧。”   原本还在准备说辞,劝说迟夏务必带上左鹤鸣。   被迫看清现实的许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闷声道:“你两纯纯赶着回家约会吧?不打算稍我一程吗?”   “不顺路......”左鹤鸣眯着眼睛看着手机,对着迟夏说道:“……我叫代驾……到了。”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话题扯到“学弟”那里戛然而止了。   迟夏憋着得那点怒气一时无处发泄,只好尴尬地端着酒杯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左鹤鸣自然不再自讨没趣,续着新的威士忌,安静地喝酒。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瓶威士忌见了底,有些醉意的左鹤鸣直接闭上眼,靠着沙发的软座。   原本迟夏准备直接扔下左鹤鸣,不料半路遇到许幻回来,偷溜计划失败……   车子平稳停进车库,代驾熄火后将车钥匙交还给迟夏。   他先一步下了车,站在院子中间等着车后座的左鹤鸣。   过了半晌那人才慢吞吞地从车里钻了出来,看那迟钝的反应,不像意识完全清醒。   左鹤鸣抬手扯着领带。伴随着领带扯落,那人胸前袒露着一小片怡人的“风光”。   黑色领带顺势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好在左鹤鸣还没醉到丧失基本的行动,除了步伐略微有些虚浮外,脸色倒是看不出有几分醉意。   眼下倒是乖的很,眉间不见了平日里怼人的那点儿戾气,看起来和气多了。   迟夏难得耐着性子等左鹤鸣。   好一会儿后,左鹤鸣终于跟了过来,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乖巧等着迟夏开门。   手指刚贴上门锁的指纹孔,旋即一张宽厚的手掌附上了迟夏的手背。   几乎同时,门锁被解开,门板因为单方向受力,支呀开了一条小缝。   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迟夏被拽了出去,随后一道黑影掠过。   线条紧实的手臂缠上侧腰,所有的感官仿佛一时之间全部遭受侵袭,迟夏的肩侧狠狠撞向门板。   不多时,男人带着酒气的脑袋探了过来。 第23章 吻(一更)   两个大男人的力量不容小觑,挤压之下大门顿时被迫敞开,迟夏一时失去重心踉跄着向门内倒去。   扶在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向后倒去的迟夏拽进怀里,慌乱间迟夏的额头撞向左鹤鸣的下巴,黑暗中吃痛地仰头惊呼出声。   惊呼声未落,一片滚烫的唇印了下来,趁着他吃痛张嘴的间隙,灵巧的舌头胡搅蛮缠般绕住他的舌尾,一寸一寸地加深这个吻。   左鹤鸣的吻来势汹汹,迟夏僵硬着身子,一时忘了推开身上的男人,陌生的强烈刺激感迫使他的理智一点一点抽离,连呼吸都变得杂乱无序。   左鹤鸣俯身,手掌贴着后腰往下移去,趁着对方不注意偷偷揉搓了一把那挺翘的臀。   似乎还是不够,另一只空着的手狠狠按住迟夏的后脑勺,借势将其往后推直接抵在门后的玄关柜上,昏暗中左鹤鸣的吻没有停下,反而换了个方式顺着那张香软的唇瓣描摹着起起伏伏的形状。   迟夏摸索着抓住台柜的边沿,身体微微向后仰去,指尖因为发力泛着白,无意间手臂触碰到冰冷的瓷壁,砰地一声装饰用的瓷花瓶碎落在地。   意识回笼,他慌乱地伸手抵住近在咫尺的胸膛,挣扎着想将左鹤鸣推开,奈何全身软绵绵的,连手腕都使不上劲儿。   臀上的手掌重新回归后腰,隔着微薄的衬衫布料肆无忌惮起来,左鹤鸣显然不满足,欲继续进攻。   迟夏心下一惊,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狠狠咬了口胡乱搅动的舌尖,连带着又咬住左鹤鸣的嘴角。   左鹤鸣这才吃痛松开迟夏,眯了眯带着醉意的眼睛。   重获自由,迟夏的脑袋出现了几秒的当机,但很快反应过来,蹙起眉头道:“左鹤鸣!你发什么酒疯!”   酒精的加持,让这场“酒疯”发挥地更彻底,左鹤鸣直勾勾看向那张如樱桃红透般的嘴唇,眼底的眸色变得更加深沉。   这种“姿势”过于亲密无间,迟夏怔楞地看向露出恶虎眼神盯着自己的左鹤鸣,心底不免慌乱起来。   他和左鹤鸣不是一个力量级的,显然靠自己是无法从左鹤鸣怀里挣脱出来,眼看对方的脑袋再次袭来,迟夏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几乎哑着声音吼出:“放开我!”   “你只会用暴力吗!!!”迟夏瑟缩着身子继续吼道。   这无疑是深水炸弹,左鹤鸣立即停下了对迟夏的攻击,压抑住心底的蠢蠢欲动,连续后退几步,总算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闷热的夏季即使到了夜间依旧驱不走地表的热气,一阵对峙后迟夏后背的衣物早已被浸湿,连额间都爆出豆儿粒的汗水,他不敢开灯,一双受惊的杏眼在黑暗中瞪向左鹤鸣。   左鹤鸣眉心紧拧,抬手抚了抚嘴角,渗了血,怪疼的。   他问:“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迟夏此时已然被气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这事发生的太奇葩,被狗咬了他至少还能起诉狗主人,被左鹤鸣咬了算怎么回事儿?   就算是喝醉了,也不带这么任性妄为的!   对着个醉鬼,迟夏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来。满腔的委屈只能咽进肚子里,心底默默自认倒霉。   就当一报还一报,让人跪键盘的时候,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他要还回去的。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作为代价。   *   一大早,迟夏便被除草机的轰鸣声吵醒。   挂着两个大眼袋如游魂一般穿梭在客厅与厨房之间。   难得可以睡懒觉的周日,却被迫强制开机,人生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嘛。   大门敞开,门外传来机器的鸣叫声,是左鹤鸣推着那台笨重的割草机在修剪草坪。   明明雇了专业的园丁做草坪护理,也不知道他费个什么劲,大清早扰人清梦。   迟夏倒了杯牛奶,用吐司机烤好吐司,端着盘子坐在餐桌前,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吃着早餐。   很快门外的机器轰鸣声停了下来,左鹤鸣拍了拍裤管上的杂草,摘了头顶的鸭舌帽从院子里进来,径直穿过客厅往厨房的冰箱走。   淡定地路过餐桌,左鹤鸣将手上的鸭舌帽放在桌上,顺道和迟夏打了声招呼:“早呀!”   好意思说早,敢情昨天的事权当没发生过?!   面色冷淡地回了个“嗯”,迟夏不自在地咬着手里的吐司。   左鹤鸣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重新回到餐桌前,将椅子从底下拉出,旁若无人般坐了下来。   喝完水,又拿过原本就放在餐桌上的笔电,坐在迟夏对面神态自若地处理工作。   额前的碎发随意散落,遮住扬起的眉尾。   迟夏透过余光瞥了眼对面,男人正低头专心处理电脑上的工作邮件,   很好,继续装。   左鹤鸣今天穿了件脏灰色的半袖,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赫然映入眼帘,迟夏收回余光,默默继续看他的财经新闻。   “昨晚......”左鹤鸣打字的手倏地停住,问:“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位爷怕不是昨晚直接断片了?   当然迟夏也不指望左鹤鸣能给他道歉,断片了也好,省的两个人见面尴尬。   咬了咬牙,迟夏回道:“没有。”   左鹤鸣挑了挑眉,低下头继续打字。   “哦对了。”没过一会儿,他有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迟夏,神情自然地说道:“晚上晟铭有一场小型的项目投资聚会,去吗?”   “是你邀请我?”迟夏凝思片刻后问道:“还是徐总邀请我?”   左鹤鸣眉头上挑,“这很重要?”   这难道不重要嘛。   如果是徐靖涛邀请他,迟夏必然是要去的,如果只是左鹤鸣作为聚会的被邀请人,顺道带上他,那他参加的价值就大大降低了。   “左总,不重要的事就不用强调了。”联想到昨晚,迟夏心底的哑火瞬间被勾了起来,“麻烦挑重点说。”   如果按照现在局势的发展,左鹤鸣迟早有一天变成他的上司,那他岂不是每天都要被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气得脑梗。   还是得抓紧时间跳槽,免得要受这种折磨。   “OK挑重点。”左鹤鸣正儿八经地发出疑问,“迟经理,昨晚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这又是扯哪样?刚才不是还在说是谁邀请他参加聚会这件事嘛。   不等迟夏回答,左鹤鸣拿出严谨的认错的态度,“对不起,昨天喝多了,如果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迟经理千万别放在心上。”   何止是得罪?简直是冒犯!   昨晚的事,经过一晚上的自我安慰,迟夏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第一他又不和左鹤鸣谈对象,左鹤鸣就算误会他是个不检点的渣男,那又怎样。   酒吧里左鹤鸣也解释了自己只是听童骏道听途说,说明对方之前没有欺骗他的行为,还不算太恶劣。   第二,左鹤鸣喝醉了“咬”了他,他总不能以牙还牙咬回来。   眼下他们之间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无法做到没有任何交集,与其戳破一切两个人尴尬,不如将这件事一辈子烂在心底。   思及此,迟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些:“你昨天有说什么吗?”   “不大记得你说什么了。”他假装失忆,岔开话题,“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是谁要邀请我。”   “徐总。”左鹤鸣黑眸转动,随后快速说道:“徐总邀请你,我代为转达,昨天原本想告诉你,结果喝多了没想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记......”迟夏抿了抿嘴唇,道,“晚上正好有时间,勉强去一趟。”   听到迟夏应允,左鹤鸣撇嘴笑了起来,“好,我晚上等你一起出发。”   说完低头继续噼啪打着笔记本的键盘。   迟夏收了餐具,准备回房间补会儿觉,今晚他可不想顶着乌青的眼袋和国宝级黑眼圈去参加晟铭的商业聚会。 第24章 秘密会谈(二更)   晟铭会定期举办项目投标交流会,组织者是晟铭负责各个模块的投资经理。   投资经理会从收到的拜帖中选取一些感兴趣的影视项目负责人。   所以到场的人通常分为两派,这两者左鹤鸣自然都沾不上关系,但凭着“徐靖涛外甥”这个身份,别说一场小小的交流会,就算是晟铭总部,左鹤鸣也能够来去自如。   出乎意料的是,等两人来到举办交流会的酒店大堂,却被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去路。   身着正装的大堂经理礼貌询问他们是否有邀请函,又表示没有邀请函一概不能进入。   徐靖涛口头邀请,左鹤鸣自然掏不出邀请函来,他将车钥匙递给泊车的门童,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没多久,从一楼电梯里走出一位40左右的平头男,那人和大堂经理附耳说了几句话,随后经理微微弯腰朝左鹤鸣和迟夏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近几步,迟夏认出了平头男,正是那天和左鹤鸣一起吃饭的齐涛,晟铭战略部部长。   和齐涛引荐完迟夏,两人便齐肩往电梯的方向走,迟夏紧跟其后,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今天邀请了凌宁远。”齐涛说道,“你俩是不是好久不见了。”   凌宁远的名字如雷贯耳,演艺界首屈一指的导演,擅长拍摄商业特效片。   迟夏虽然很少接触电影行业,但行业大佬的名字还是了解一些。   左鹤鸣神态慵懒,回道:“从国外回来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凌导,听说前阵子去西部拍片子,准备走文艺路线?”   “走什么文艺路线,还不是做特效片。他也就擅长那些商业片了。”   “我听说只是去西北取景,你待会儿可以问问他。”齐涛说道。   两人聊天时语气轻松,神态自然,完全没有工作场合社交的拘谨。   迟夏先前猜想被印证了,左鹤鸣和这位晟铭高层的关系果然不一般,看着像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电梯很快抵达了举办聚会的楼层。   “我待会儿还有事,鹤鸣你带迟经理转转,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齐涛说完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杯红酒便走向一旁三两聚在一起的项目负责人,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商业社交。   迟夏很少来这种场合,他主要负责网红培养,和投资行业关系不大,不过这种聚会无非也是主打甲方和乙方“互相试探”,和他玩新人签约的逻辑是一样的。   目光绕着全场转了一圈,没见着徐靖涛。   接过左鹤鸣递过来的红酒,迟夏靠近对方问道:“怎么不见你舅舅?”   左鹤鸣抿了一小口红酒,回道:“这种小规模的交流会,他一般不来。”   “你不是说他邀请的我?”迟夏皱起眉头,他怎么觉得自己又被诓了。   “嗯,全场的客人都是以他的名义邀请的。”左鹤鸣表情悻悻,“但不代表他老人家一定会到现场。”   听到如此欠扁的回答,迟夏心底拱起一阵火来。   他答应来参加投资会,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徐靖涛。   虽然这种投资会能认识很多圈内人士,但这周发生了的令人恼火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是因为徐靖涛,他此刻更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喝点小酒看部电影,好好度过愉快的夜晚。   “你又骗我。”迟夏不高兴了,这种情绪很快体现在那双好看的杏眼上,他瞪着眼睛看向左鹤鸣:“还和我玩文字游戏?”   左鹤鸣正想辩解,餐厅入口处突然热闹起来。   他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方向,匆匆和迟夏说了句“待会儿和你说”,便朝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绑着半截马尾的男人挥了挥手。   那人也看到了左鹤鸣,和身旁的投资经理说了句抱歉,便朝他们走来。   “Hey!鹤鸣。”   男人热情地和左鹤鸣碰肩握手,“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凌导,好久不见。”左鹤鸣动作流畅地和凌宁远碰完杯,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嘉禾的同事,事业部的迟经理。”   “迟经理,这位是《猩球》的导演凌宁远。”   《猩球》是对方的代表作,也是左鹤鸣投资生涯众多代表作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迟夏微笑点头致意,他在电视上见过凌宁远,即使左鹤鸣没有介绍,他也是认得凌大导演本人的。   “你现在在嘉禾?”凌宁远语气里带着些惊讶,“前阵子因为苛待艺人上了热搜的那个嘉禾传媒?”   这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凌宁远当众说出来,迟夏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迎接接下来的聊天话题。   比起迟夏,左鹤鸣明显淡定多了,“几名艺人因为解约和公司闹不和,爆料里大部分都是忽悠网友的!”   ViVi解约的事经过调和,目前基本处于平稳期,网络热度通过人工干预降权,逐渐退出公众视角,好在ViVi和阮星河只掀起一小阵抵制的浪潮,没有继续扩大对嘉禾的影响。   “所以你今天代表嘉禾传媒?”凌宁远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看向左鹤鸣:“嘉禾不是专门做网红培养吗?打算涉猎电影投资?”   迟夏同样看了过去,目光充满期待,他倒是要看看左鹤鸣怎么忽悠,不对,怎么回答面前这位在电影界举足轻重的商业片大导演。   看似投资人才是甲方,实则还是分项目和团队,譬如像凌宁远这样的电影天才,资方几乎是抢破脑袋想要投资,而凌宁远多半也只会选择像晟铭这样大资本运作的公司,嘉禾这样的新人一般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左鹤鸣和对方有私交,迟夏有些拿捏不定如果左鹤鸣提出自己想参投对方的下一部电影,凌宁远会不会开后门。   “嗯,下一部电影想好拍什么?”果然,左鹤鸣今天是冲着凌宁远来的。   “剧本初稿已经完成,我不满意在大改。”凌宁远抿了口红酒,沉思后说道:“以嘉禾现在的资本,玩不动那么大的电影。”   凌宁远最后这句话已然表明了态度,嘉禾现在规模还太小,重资本的电影对方还没资格参加。   看来刷脸也不是那么好使,其实迟夏隐约能猜出左鹤鸣今天带他来的目的。   用行动告诉他嘉禾开展新业务势在必行,或者还含有警告的意味,让他后续配合自己的行动,不要在后端给他使绊子。   出乎意料,凌宁远话音刚落,迟夏便听到左鹤鸣笃定的回复:“凌导,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不单单是迟夏露出诧异的表情,凌宁远也同样讶异道:“我的新电影,嘉禾准备投多少?”   “你需要多少?”   “我说过,嘉禾玩不了这票。”凌宁远摇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如果是晟铭愿意带着嘉禾呢?”左鹤鸣又问。   听到这话,凌宁远低头笑了两声,他自然是知道左鹤鸣和晟铭的关系的,但晟铭作为电影创投行业的TOP,不可能因为左鹤鸣私底下和老板有关系,就将生意的一部分让给他。   “凌导,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打没准备的仗,只要你同意,嘉禾资金立马到位。”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迟夏:“对吧,迟经理?”   迟夏哪里知道左鹤鸣在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的,凌导。”   凌宁远也看向了迟夏,随后无奈摇着头拍了拍左鹤鸣的肩膀:“你小子。”   他喝完高脚杯中的红酒,朝迟夏说道:“迟经理,先失陪了,我得去印证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在骗我。”   “你是不知道他多擅长骗人,之前《猩球》那部电影,也是被他这么半哄半骗入股的。”   见凌宁远当面揭短,左鹤鸣倒也毫不在意,“你和齐涛聊聊,他能证明我没在骗你。”   “你要投凌宁远的电影,提前和林席报备过吗?”   凌宁远很快离开,迟夏这才一股脑问出自己藏在心底已久的疑惑。   天才导演的电影自然稳赚不赔,但是这么大一笔资金从嘉禾流出,挑战的是嘉禾的资金链,如果只是左鹤鸣自作主张,并未和林席报备过,就算凌宁远答应了,最后也很有可能竹篮打水。   左鹤鸣挑了挑眉,显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语气坚定地说道:“林席会答应的。”   “你这么肯定他会答应?”迟夏看了眼四周,接着说道:“林席这个人一向保守,你打算靠凌宁远的电影打响市场,他可未必会领情。”   周围的人随着凌宁远那个香饽饽往其他地方移动,四周来往的投资人不多,没人注意到这里站着两位低声闲谈的“行外人”。   过了许久,迟夏终于听到左鹤鸣散漫的声音响起,“迟经理,你是在担心我吗?”   原本还在分析局势的迟夏差点没被左鹤鸣的话气笑。   ......所以,他操这心干嘛呢。   不等迟夏正面回答刚才的问题,不远处的齐涛朝左鹤鸣招了招手。   几人商讨凌宁远新电影投资的事情,迟夏自然插不上嘴,再加上有左鹤鸣代表嘉禾,他跟着反而是个累赘。   索性独自一人往酒店露天的空中花园走走,透口气。   举办聚会的楼层在最顶层,经过精心设计,露天部分被改装为面积不小的花园和泳池,由于今晚这块地方被晟铭承包,乌泱泱的来访者都集中在里头,外头倒是冷清许多。   绕过栽种满西伯利亚玫瑰的花圃,后头连着几座人工假山,假山不算太高,约比成年男子的身高要高出一截,后面是喷泉和水池。   无意瞥了眼水池,迟夏发现里头竟养了只稀有的墨西哥鳄龟,他的外公孟正则是个养龟爱好者,耳濡目染下一些知名的珍稀品种他还是认识的。   这会儿闲着无事,迟夏蹲下身准备给这只鳄龟来几张全身照,发给孟正则品鉴品鉴。   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假山后头传来男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迟夏收好手机,透过假山的缝隙瞧了眼,很快看到了站在花圃旁说话的左鹤鸣和齐涛。   “你确定都在掌控中?包括那个迟夏,能搞定吗?”   是齐涛的声音。   原本拍完照就想离开的迟夏,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知怎的脚步一滞,站在了原地。   左鹤鸣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涛哥,你还是不信任我。” 第25章 不追吗?   “鹤鸣,我哪里是不信任你。”   “我是太信任你了!”齐涛轻笑着说道:“嘉禾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公司里带,你可别辜负徐总和我的信任。”   听到齐涛第二次提到自己,迟夏心底不禁咯噔一声,打起鼓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齐涛再次语出惊人:“总之,收购嘉禾还得徐徐图之,凌宁远说的对,这盘棋操之过大,一旦没玩好有可能嘉禾陷入危险,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切忌急功近利!”   心跳如雷,迟夏从未想过,自己和左鹤鸣出来一趟,能听到这么个爆炸性的内幕。   此刻他的表情已经不能是震惊来形容了,他想过很多关于左鹤鸣来嘉禾的原因,却从未想过背后藏着个这么扯的理由。   这难得不是经济犯罪吗?迟夏恨不得现在掏出手机来查查,怎么定义“商业间谍”和“非法竞争经济犯罪”。   “凌导新电影的投资我会做好应对措施。”左鹤鸣没再展开话题,匆匆回道:“按照原计划进行。”   “我接个电话。”左鹤鸣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对齐涛说道。   齐涛点头:“好,我先进去了。”   一向以行动派自居的迟夏,不等假山那头齐涛走远,便掏出手机埋头研究起“经济犯罪”的定义。   左鹤鸣接听完电话,正巧瞧见假山后有道若隐若现的光源,循着光源走近,隐约发现是道人影。   再走近些,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你站这多久了?”   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原本还在打字的手指不禁抖了抖,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差点失手着地。   迟夏心道糟糕,缓缓转过身来,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绷着脸的左鹤鸣。   “你一开始就站在这里?”左鹤鸣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你都听到了,对吗?”   这会儿如果说一句没听到,会不会显得他特别不诚实。   迟夏收回手机,实话实说道:“基本听到了,你们要收购嘉禾,投资凌宁远的电影是第一步。”   他表现地十分淡定,目光随意落在左鹤鸣的肩上,偷偷隐藏住眼底的忐忑。   “你不惊讶?”听到这个回答,左鹤鸣的眉头挑了挑,问,“你早就猜到了?”   自然不是早就猜到,迟夏环顾四周,心底没由地紧张起来,明明做坏事的是左鹤鸣,凭什么他要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得亏假山这一带人迹罕至,否则他和左鹤鸣的对话,说不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   一切始料未及,迟夏只好先发制人,“别想我替你保密!”   他说完扭头想走,与此同时假山那头响起了齐涛的声音。   “对了,鹤鸣——”   一张大手很快覆上那柔软的嘴唇,不多时男人伸手借着巧劲将迟夏搂进怀里,湿漉漉的水汽沾湿了左鹤鸣的手掌心,求救声还未溢出就被对方捂了回去。   找不到别的位置,迟夏只好对方手臂上掐来一把,示意让左鹤鸣放开自己。   “别动——”   耳边传来左鹤鸣的充满磁性的嗓音,迟夏挣扎了两下,俨然因为力量悬殊没法挣脱左鹤鸣的怀抱。   “人呢。”齐涛没有放弃找人,拿出手机给左鹤鸣打电话。   大腿根部紧紧贴在一起,隔着单薄的西裤布料,迟夏感受到屁股后面传来手机的震动。   好在左鹤鸣将手机调成了静音震动模式。   约莫过了一分钟,震动声停了下来,脚步声也随之越来越远。   等蓄足了劲儿迟夏抬手用手肘猛地撞向男人的腹部,嘴下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左鹤鸣的手背上。   “嘶——”左鹤鸣吃痛般松开迟夏,“你属狗的吗?”   男人看着手背上那道整齐的牙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说齐涛会不会以为这儿躲着对偷情的情侣。”   迟夏蹙眉跳出左鹤鸣的怀抱,语气不悦起来:“谁和你偷情,明明是你强迫我留在这!”   “把你放出去,好让齐涛看到?”左鹤鸣摁了摁手背上的牙印,回道。   “他看到又怎样?”迟夏不以为然:“你真以为晟铭的手能伸到嘉禾来?”   被拿住软肋的是左鹤鸣,就算齐涛发现迟夏不小心知道了真相,也完全威胁不到迟夏。   当然,如果他后续还想跳槽到晟铭就另当别论,毕竟齐涛在晟铭的地位仅次于徐靖涛,拥有选人的一票否决权。   这点左鹤鸣自然明白,他沉思后说道:“让我猜猜。”   “迟经理,你答应来晟铭参加投资聚会,是因为你觉得我即将取代你成为嘉禾事业部的总负责人,所以在为自己找下家,对吗?”   左鹤鸣一向很聪明,能猜出迟夏的用意并不意外。   “我找不找下家,在哪找下家,和左总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迟夏直言说道:“但是,你现在做的这些谋划,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目前的工作状态以及未来的职业发展。”   这些是不掺水分的大实话,不可否认左鹤鸣对迟夏在嘉禾的晋升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无论左鹤鸣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嘉禾,间接阻碍他的升职之路是事实。   “你想不想知道。”左鹤鸣往前两步,靠近些迟夏,“明知道你要跳槽,我为什么还会带你来晟铭高层的交流会。”   左鹤鸣一靠近,迟夏便下意识地往后退,皱着眉说道:“你不是说徐总邀请的我?”   “不是。”左鹤鸣扬着唇角,丝毫不觉得自己先前欺骗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言语直白说道:“邀请你,第一是为了试探,第二——”   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我在拉拢你。”   就像他猜测左鹤鸣来嘉禾的意图那样,左鹤鸣同样也同样在揣摩迟夏的心思,他认可迟夏的能力,与其让对方受自己的影响跳槽到别的公司,不如主动出击,将迟夏挖到晟铭的团队来。   “停!我不可能出卖嘉禾!”   迟夏说完转身就要走。   基本的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左鹤鸣自己犯罪就算了,竟还想拉着他一起以身试法。   且不说左鹤鸣的行为算不算商业间谍,单单他这种将公司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足以说明其狼子野心。   “不需要你做任何违反职业道德的事。”左鹤鸣跟上迟夏的步伐,“收购之前你帮我控住嘉禾达人池子的走向,收购之后事业部依旧由你主导。”   这样的条件足够吸引人,对于他而言,如果左鹤鸣收购失败,他可以继续换个公司重新开始,但如果一旦收购成功,迟夏便是未来嘉禾的事业部总监。   左鹤鸣表现的信心十足,非常笃定嘉禾终将被晟铭收购,甚至连收购后迟夏的去向也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也不知该夸他体贴入微,还是该夸他思密周全。   片刻后,迟夏毫不犹豫给出回答:“不、可、能。”   他一向不喜欢冒险,就算对方抛出的合作条件优厚,迟夏也绝不可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迟夏加快脚步往空中花园的入口处走去,与其和左鹤鸣在这里对牛弹琴,不如原路返回,早早打道回府。   “别着急拒绝我。”左鹤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迟经理可以多思考几天,再回复不迟。”   *   先前离开的齐涛此时正和凌宁远站在人群之中,周围围了不少项目招标负责人。凌宁远似乎是在介绍新电影的制作团队和编剧团队,唾沫星子满天飞,说的慷慨激昂。   推杯换盏间,齐涛看见左鹤鸣和迟夏从远处匆匆而来,便拿着酒杯走出人群,一把拉住左鹤鸣的胳膊问道:“刚才没见你,还以为你和迟经理有事先走了。”   见着齐涛,迟夏不得不停下脚步,但依旧没有好脸色。难怪前阵子在日料店碰到左鹤鸣和齐涛一同出现,原来俩人早就密谋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嘉禾。   生意场上的事,本来就瞬息万变,晟铭虎视眈眈,不管是孟茵提到的“训练生”计划,还是收购MCN机构,都表明这家国内TOP的娱乐公司,正在扩大它的事业版图。   说到底他如今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回公司直接和林席点名左鹤鸣的不轨意图,不过他没有证据,有可能到时被左鹤鸣倒打一耙,二是听从左鹤鸣的话,缄口不言,帮助左鹤鸣隐瞒下晟铭的野心。   迟夏不想选第二种,但第一种似乎也不是最佳选项。   这道题解到最后,竟是个无解!   当下能保持起码得风度已经是迟夏最大的让步了,他朝齐涛点点头,“齐总,我确实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迟夏快步往楼层电梯的方向走去。   齐涛有些奇怪,怎么一会儿不见,迟经理就像吃了炮仗一样。   他松开拉着左鹤鸣的手,一脸疑惑问道,“他怎么了?”   左鹤鸣耸了耸肩,表情带着些无可奈何,“不小心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   这人一向直言快语,齐涛没多想,继续问道:“不追吗?”   黑色眸子里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味,左鹤鸣摇了摇头,抬手扶额道:“他好难追!” 第26章 你谈过恋爱吗?   ViVi解约的风波逐渐平息,项目一组完成事件报告后,算正式告一段落。   周例会上陈韫深还是提到了近段时间头部网红跳槽给嘉禾带来的负面影响,也给左鹤鸣和迟夏同时下了指令,本周内必须找出替补ViVi的直播达人。   中腰部梯队里不乏有可以顶替的达人,但相比ViVi姐的流量还是存在一定差距,当前缺人的情况下迟夏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其顶上。   毕竟直播间恢复运营每延迟一分,嘉禾就多一分损失。   开完周例会,陈韫深又单独留了迟夏和左鹤鸣,聊起达人签约合同的进度,等这一Part结束,已经是中午时分。   彻底散会后迟夏便从会议室往楼层电梯走,左鹤鸣低着头跟在后面。   电梯里没有别人,左鹤鸣也懒得装出一副和迟夏不太熟的样子,直接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虽然没有点明前因后果,但迟夏明白左鹤鸣问的是什么。   没料到这人在公司依然如此嚣张,被迟夏发现秘密后,依旧淡定自若地在周会上侃侃而谈接下来的项目方向,搞得迟夏每一秒都想站出来揭穿他。   好让大家看看此人那张“一切为了公司”的狐皮下裹着一副怎样丑陋的嘴脸。   迟夏不回答,等楼层到了,直接出了电梯往外走。   左鹤鸣也跟着走了出去,“你没和陈韫深揭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站在我这一头。”   人脸识别通过,迟夏冷着脸往项目一组办公室走去,闷声回复道:“你想多了。”   左鹤鸣撇了撇嘴角,“能给个准话吗,迟经理?”   他补充道:“我整日开会提心吊胆的,很影响我工作效率。”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左鹤鸣倒是熟练的很,明明刚才还高谈阔论,丝毫看不出他因迟夏的存在感到惶惶不安。   正好是饭点,办公室里来往的人员不多,两人穿过廊道,进了迟夏办公室。   迟夏将笔电放回办公桌,见左鹤鸣把门带上,才说道:“别想我帮你,不管你和晟铭有什么交易,劝你趁早停止。”   “你宁愿给林席打工,也不愿意帮我?”左鹤鸣隔着办公桌看向迟夏。   瞧这话说的,倒显得他们交情有多深似的。   就为这么个人,林席下了他的职级,断他的晋升之路。   这家伙真不是东西,亏林席对他百分百信任,想将事业部全权交由他管理。   按照迟夏的理解,左鹤鸣的计划无非是通过投资凌宁远的新电影,将嘉禾的一大笔资金分投出去,一旦后面资金链出了问题,嘉禾只能宣告破产。   到时晟铭再低价接手,林席和陈韫深还不得感恩戴德接受被收购的命运。   “对,我宁愿给林席打工,也不愿意和你同流合污,给晟铭做嫁衣!”   说到这,迟夏语气多少有些愤懑,“左总的手段我算是见识了,将嘉禾搞跨,你们再从中获利,也不怕砸在自己手里。”   没料到迟夏会发怒,沉默片刻,左鹤鸣才给出回应:“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控达人池子,一旦事态危急,我会对内散播晟铭收购嘉禾的言论,到时有你坐镇,嘉禾不至于伤到经脉。”   晟铭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为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提供庇护,如果相关言论流出,很少有人不心动。   所以左鹤鸣的连环计划滴水不漏,如果能有迟夏从中帮助,只怕更加胜券在握。   “为什么非得挑中嘉禾?”他就不明白,那么多MCN机构,左鹤鸣非得挑中他工作的这家。   嘉禾虽然是行业中的TOP,但论与其实力不相上下的机构不在少数,且比起嘉禾,那些二线机构明明更容易拿捏。   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左鹤鸣非得挑个最硬的。   左鹤鸣也不隐瞒,倒是实话实说道:“嘉禾股权结构简单,分解起来比较容易。”   这话多耳熟,曾经迟夏打听过左鹤鸣为什么来嘉禾,对方就是这么回答的,如今回想,原来他所谓的“股权简单”指的是收购股权的难易程度。   嘉禾股权虽然三分,但林席有绝对的主导权。   两年前林席从不少原始股东手里收购了股份,成为超过陈韫深的第一大股东,外加三股东林移是其弟弟,因此只要搞定了林席,自然就搞定了嘉禾。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这趟浑水他无论如何不会参与,已经做好跳槽的准备,就算嘉禾与晟铭鱼死网破,又或者如他预想那样破产再收购,跟他这个前员工毫无干系。   “再说一遍,我不会帮你。”迟夏跨过左鹤鸣,开门往外走,又回过头来发出警告:“还有,在公司的时候,离我远一点!”   沉重的木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左鹤鸣用手指碰了碰鼻头,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等迟夏开着自己那辆SUV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5月底的天气过于炎热,从闷热的车库走回室内,迟夏的额头爆出三两颗汗珠,衬衫袖子挽起到手肘处,却没有起到任何散热的作用。   冲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下楼,打开冰箱灌了几口冰镇的苏打水,便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两人同居也快一个月了,迟夏多少还是摸清了左鹤鸣的作息时间,比如这个点对方一般还在公司加班。   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很快,左鹤鸣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瓶裹着缓冲泡沫的葡萄酒,见迟夏站在客厅里,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迟经理,新到的索莱亚,来点?”   这人的口味和他倒是出奇的一致,迟夏也偏爱意大利葡萄酒。   原本以为经过早上的警告,左鹤鸣会离自己远一点,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半天,这人换了种套近乎的方式,全然忘了迟夏中午说过的话。   “不了。”迟夏回答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全国限量版索莱亚2001,相信我,你会喜欢的。”左鹤鸣站在红酒柜前拿走两只高脚杯和醒酒器,隔着沙发和迟夏说话。   似乎瞄准了迟夏的喜好,左鹤鸣颇有诱惑性地道出葡萄酒的型号,他将红酒杯置于沙发前的茶几上。   开瓶器插入瓶塞顶端,轻松转动几圈,噗地拔出木塞,红色液体顺着瓶口倒入圆形的玻璃醒酒器中,特有的酒香混杂着泥土香在空气中荡漾开去。   不得不承认,他被诱惑到了。   “现在是下班时间。”左鹤鸣靠着沙发,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将红酒杯递上:“工作和生活,没必要混为一谈吧。”   片刻后,被说服的迟夏接过了酒杯。   “怎么样?”左鹤鸣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是不是还不错。”   “嗯。”迟夏不得不承认左鹤鸣选酒的眼光,很合他的胃口。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左鹤鸣打开了电视,“剧情特效或者文艺爱情?”   “随便。”   看在这瓶限量版葡萄酒的面子上,迟夏勉强愿意在客厅陪左鹤鸣看完一部电影,出于对面前这位金牌电影创投人的信任,他将选片权交给对方。   左鹤鸣挑了半天,终于在片库里选了一部经典的爱情片。   影片讲述的是癌症晚期的男女主角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从绝望退缩到勇敢追求爱与自由,互相治愈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么经典的获奖片子,迟夏自然看过,他无所事事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目光虚放在电视屏幕上。   眼前晃过一道人影,左鹤鸣倾身过来给他添酒。   男人俯下身的时候,家居服的领口下露出一小片健硕的胸肌,昏暗的灯光打在男人的胸前,胸肌下隐约藏着几道沟壑。   鼻间飘过一缕白茶香,却又很快消散,迟夏悄无声息换了个坐姿,斜倚在沙发扶手上,视线移开落在明暗交替的屏幕。   屏幕上正播到女主和男主表白。   醒酒器放回茶几,左鹤鸣很快坐了回去,“如果你是他,明知道自己只剩半年生命,是会接受女主的爱意还是远离?”   迟夏觉得左鹤鸣在家的时候倾诉欲会变得很旺盛,例如现在,对方若无其事地和他聊起电影剧情,完全没有距离感,似乎他们原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的轻松愉快。   这部电影之所以能火,很大一部分原因在编剧的剧情设计格外巧妙,主角俩都是癌症晚期,却都不知晓对方已经站在人生的尽头。   两人间无法诉诸出口的爱恋,最后的那点儿暧昧被胆小内向的女主率先捅破,属实让人意外。   迟夏的感官接收器通常在看这种苦情片时会暂时关闭,因此即使第二次看这部电影,感受和第一次相差不大,实在无法共情剧里的主角。   猛地被左鹤鸣提问,顿时有些回答不上来,他怔了片刻才开口:“没有这种如果,别诅咒我。”   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就这么被迟夏掐灭了。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了。”左鹤鸣没看到迟夏眼里的窘迫,好笑道:“童骏说你在学校很受欢迎,没看出你哪受欢迎了?”   “以你这种危险发言,我有理由怀疑迟经理,你谈过恋爱吗?”不带停地左鹤鸣继续提问。   “左总不是说对我私生活不感兴趣。”   本来童骏说的就是谣言,迟夏也不恼,抿了口红酒反驳道:“再危险的发言也不是对你,不用换着法子套近乎?”   说实话,左鹤鸣为了拉拢他还真是舍得下功夫,不仅了解他的喜好挑选迟夏爱喝的红酒,还试图想通过看电影拉近两人的关系。   不过貌似选的方向有些错了,看凌导的爆米花动作片也比看这些苦兮兮的爱情电影来劲。   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左鹤鸣倾身向前靠近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的迟夏。   单人沙发的扶手拦住男人前倾的身形,男人伸手握住对方手里的高脚杯,眉眼上挑反问道:“我套哪门子近乎。”   手里摇晃的红酒杯被截走,迟夏被迫回过头去,白茶香再次笼了过来,这次比上次更加浓郁。   忽明忽暗的屏幕灯光下,他看到左鹤鸣深邃的眼眸正直直看向自己,那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撩人:“就是想问问——”   “迟经理,你谈过恋爱吗?” 第27章 美人计?!   距离过于亲密,迟夏属实招架不住,他伸手抵住左鹤鸣的胸膛。   “这属于个人隐私,我可以拒绝回答。”   肌肉紧实的胸肌摸起来手感极好,但又好像在梦里头摸过好几回,那触觉似曾相识。   唇边沾了少许红酒,酒杯被随意丢在一旁,左鹤鸣握住迟夏撑在胸前的手掌,氲着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换个问题,你睡过的类型里,最喜欢哪一款?”   一面是滚烫紧实的胸膛,一面是温热的掌心,双面夹击下,他的手心不禁冒出汗来。   原以为对方做这些只是为了收买自己,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眼下他再迟钝,也明白男人请他喝酒,不单单只是为了套近乎。   “什么意思?”迟夏详装镇定,看向左鹤鸣。   “字面上的意思。”左鹤鸣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重了几分。   是试探,或许不只是试探。   成年人的心思太容易猜了,仅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迟夏就明白了左鹤鸣那点儿龌龊的心思。   下一秒,他笑出声来,“为了让我帮你,左总是打算牺牲自己吗?”   上次被制住纯粹是体谅对方喝醉了酒,这次他可不信左鹤鸣的酒量就只有这么几杯葡萄酒。   左鹤鸣显然杠上了:“你先回答我。”   迟夏是母胎solo,既没谈过恋爱,也没睡过男人,可关于这些,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左鹤鸣知道。   他试图和左鹤鸣讲道理,“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思索片刻,左鹤鸣总算收回手,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等着迟夏的下文。   等手背上的力量全部撤去,迟夏立即将手掌别在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又被对方擒了回去。   身体后仰,微微拉开距离,迟夏撇嘴回道:“我喜欢长相乖巧的,个子不能比我高,说话会撒娇的,小奶狗类型。”   眼下不清楚左鹤鸣到底在试探什么,迟夏恶趣味般挑些对方身上没有的特性,总之,他喜欢的,左鹤鸣必须不沾边。   “乖巧?”   “撒娇?”   “小奶狗?”   男人逐渐皱起眉头,接二连三抛出反问,眼眸里迸射出冰冷波光,“你喜欢林旭野那样的?”   听完前三个问题,迟夏颇为得意地扬起眉尾,谁知下一秒“林旭野”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俩人的对话里。   惊觉话头不对,他赶忙摇头道:“你扯林旭野干嘛?”   “所以你亲自跑一趟,5个小时的路程,就为了见林旭野一面?”左鹤鸣眉头紧拧,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   谁能解释一下这男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儿?   好端端的为什么扯林旭野。   “左总。”迟夏已然没有了先前的耐心:“你问我喜欢什么类型,我乖乖答了,实在没必要上升到具体的人。   “我见林旭野纯粹是为了工作!”   似乎比较满意这个回答,左鹤鸣接着问道:“除了小奶狗,还喜欢什么类型?”   ?   这是几个意思?   这人果然贼心不死,为了拉他入伙,左鹤鸣连三十六计美人计都使上了。   第一步调查他的喜好,第二步是不是就该……迟夏看向那“梦中情胸”,下意识用手指掐了掐掌心。   今天摸胸,明天坐牢。   别动摇,千万别动摇……   “不管哪种类型,总之不是左总你这样的,劝您趁早打消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迟夏回怼道。   他站起身绕过沙发,又回过头来,“左总下次使美人计之前,记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别磕碜了别人才是。”   话音落下,迟夏头也不回转身上楼。   ......   葡萄酒还剩半瓶,续上杯,酒香四溢,男人双腿交叠,若有所思地看向空荡无人的楼梯口,忍俊不禁。   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   *   隔天,嘉禾果然发布了关于下一季度正式进军电影创投的通知。   布局半年,嘉禾已将部分资本挪至创投账户,可供左鹤鸣用于初始跟投,不过最终决定能不能投,投哪部片子,也由不得左鹤鸣擅作主张,还是得林席和陈韫深点头同意。   出乎迟夏的意料,左鹤鸣的动作快速,仅用一周时间,就敲定了和凌宁远新电影的合作,高层会议上,关于首轮电影投资的项目计划书摆在了两位大股东面前。   顺带着,左鹤鸣朝迟夏递来一份。   迟夏翻了翻,凌宁远的新电影总投资7个亿,top前二的投资公司晟铭娱乐和柠檬影视分投3.2亿和3亿,而嘉禾作为附属投资公司,仅投资8000万。   这比他想象中要少的多。   盖上计划书,迟夏看向正襟危坐的左鹤鸣,忽然有些看不透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如果是想趁机做空嘉禾,低价收购,不应该仅仅投资8千万才对,8千万还不足以扳倒嘉禾。   难道这轮投资的目的是帮助嘉禾进军电影市场打响第一枪。   左鹤鸣不可能这么好心,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左鹤鸣在放松林席的警惕,为之后更大的投资做铺垫。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七八名嘉禾的核心高层,陈韫深有事不在,会议全程由林席主导。   林席看完计划书,抬头问左鹤鸣道:“投资回报比6.7,是不是高估了?”   “不是高估。”左鹤鸣言辞犀利,“6.7已经是保守估计,新片的投资回报比决不会低于这个值,这部科幻片的剧本磨了三年,特效由国内顶尖的团队承包制作,虽然演员阵容不是全一线,但是一流的制作团队,票房差不到哪儿去。”   一如既往的自信,在电影投资方面,在座中左鹤鸣确实最有发言权。   “既然晟铭分投4亿,为何晟铭和嘉禾不是3:1的比例分布?”看着如此高的投资回报比,林席很难不动心。   “晟铭和柠檬影视必须有差异,如果嘉禾投资1亿,那晟铭就不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者。”左鹤鸣如实回复。   道理很简单,一块蛋糕分成三份,老大的蛋糕只能比老二的蛋糕大,如果晟铭和柠檬影视平分,之后在电影制作方面的主导权将和柠檬一分为二,所以嘉禾分投8000万,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意思,投资方面的事情孟茵也是专家,耳濡目染下迟夏多少懂一些内幕,尤其是电影投资,以晟铭的资金实力完全可以选择4亿以上,甚至更多,就看晟铭愿不愿意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晟铭分的多,嘉禾自然分的多。   “嗯。”林席点头,面上少见的带了笑容:“后续鹤鸣你跟进就好,财务方面莫总那边积极配合。”   莫总是财务部老大,嘉禾老员工,被老板点到名后立马微笑地和左鹤鸣说道:“好的,左总这边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们提,财务部无条件支持新业务。”   在座的虽为嘉禾高层,但哪个不狗腿,风往哪儿吃,狗以巴草就往哪儿倒。   “确实有个需求,不过不是莫总这边。”左鹤鸣说着转移目光看向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迟夏。   一众目光随之落到了迟夏身上。   迟夏嘴角抽了抽,这厮又打算作什么妖,在嘉禾投资电影无非跨两大部门,法务和财务,再怎么扯,也扯不到事业部项目一组头上。   “难道说有什么需要项目一组从中协助的?”莫总问道,说他狗腿还真是一语中的。   被问的左鹤鸣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回道:“我收到消息称凌宁远近期有打算在网红圈里选角,如果迟经理方便的话,本周和我一同去晟铭进行首轮面谈如何?”   不等迟夏回答,坐在上首的林席替其回道:“既然这样,首轮谈判就由迟经理和鹤鸣负责。”   老板都发话了,他哪有资格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趁着没人注意,迟夏瞪了眼坐在对面的左鹤鸣。   只见那人耸了耸肩,一副他也很无奈的表情。   还真是一刻都不得松懈,左鹤鸣这人一肚子坏水,也不知让他跟去晟铭,是谈合作还是赴鸿门宴。   如果只是首轮谈判,有没有迟夏根本无关紧要,再说晟铭和嘉禾怎么合作,还不是左鹤鸣说了算。   心里憋着气,直到散会迟夏也没什么好脸色,好在这次的会议左鹤鸣才是核心,倒没人注意角落里生着闷气的迟经理。   等会议结束,迟夏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破天荒地,主动给左鹤鸣发了条信息: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那人正拿着工作电脑起身要走,见迟夏朝他指了指手机,于是低下头来瞥了眼屏幕上的新讯息。   片刻后,男人嘴角挂着笑,站在原地打字回复道:什么事,你说。   ......   迟夏瞪了眼坏笑的左鹤鸣,继续打字:来我办公室当面说!!!   正好林席从左鹤鸣身旁经过,迟夏倏地紧张起来,快速在对话框里输入:来不来?   【左鹤鸣】:OK,你带路,我跟你后面。   【迟夏】:你不知道我办公室在哪?   【左鹤鸣】:嗯,项目一组我不熟。   ......   再次被气到心梗,迟夏起身抱起工作电脑气呼呼出了会议室。   很快左鹤鸣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离他两步的距离。 第28章 装糊涂   两人先后进了电梯,等到了一组办公楼层,迟夏先行出了电梯轿厢,左鹤鸣紧跟其后。   百叶帘被一把拉下,原本全透明的玻璃倏然间被遮的严丝合缝,迟夏眉心紧锁,道:“让我一起去晟铭谈合作,你到底什么意思?”   左鹤鸣手里还拿着开会时用的工作笔电,他用下巴指了指会客用的沙发问道:“可以坐下说吗?”   “说吧。”   事儿精,迟夏跟着左鹤鸣坐了下来,脸色依旧阴沉。   没料到迟夏会因为这个请求生起闷气,左鹤鸣只得放柔语气,拿出十万分的耐心说道:“原因我说了,凌宁远会联合晟铭的制片进行选角,你比我更了解嘉禾的达人情况,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到时直接提出来,省的一来一回,名额被柠檬影视占了。”   这话听得半真半假,迟夏难以判断,他决定诈一诈左鹤鸣,于是故意面露厉色说道:“我要听实话。”   果不其然,停顿几秒后,那人做了妥协,“行,说实话。”   男人继续说道:“我的建议是,不管你接下来想跳槽到哪家公司,多接触晟铭对你毫无坏处。”   听着像那么回事。   迟夏从未否认过他想离开嘉禾,甚至左鹤鸣好几次问起,迟夏都回答的模棱两可,有时甚至转移话题。   他低头思考着左鹤鸣这话背后的意思,又想起上次在空中花园,他被左鹤鸣猜中心思,也是那般气急败坏的离开。   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仿佛像个透明人,他心底的想法似乎总能轻易被对方猜到……   这让他变得毫无安全感,似乎下一秒面前的男人便能抓出他偷偷藏起来的小尾巴,例如他其实很想跳槽去晟铭,又例如昨晚......   眼神无意间瞥过昨晚摸过的前胸,迟夏抬手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都说春梦了无痕,但迟夏眼周的乌青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   这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他和左鹤鸣,想起昨晚梦中旖旎的画面,迟夏无所适从地从那健扩的胸肌上挪开目光。   抿了抿唇,他继续说道:“既然你猜出了我要跳槽,又何必费心思非得让我陪着你去晟铭谈合作,如你所看到的,我并不缺合适的下家。”   听到这话,左鹤鸣耸了耸肩:“迟经理,你那些备选项开不出晟铭这样优渥的条件。”   “但至少那是堂堂正正的工作,而不是在背地里干着些上不来台面的勾当。”   或许是因为心虚,这话说的不留情面,等迟夏回过神来,说出来的话如覆水难收,他只好紧接其后补充道:“奉劝左总,适可而止。”   原以为左鹤鸣会因为他那些难听的话怒气丛生,不料男人听到最后,竟笑开了颜,“行行行,我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完又补了一句:“别太早下定论,说不定亲自去一趟晟铭,你会改变想法。”   “不怕我在晟铭找到证据揭发你?”   “怕呀。”左鹤鸣道。   又是那副欠扁的表情,迟夏心中默念忍字,接着说道:“左总,不揭发你确实是因为我今年内会跳槽,不希望下家公司在做背调时发现我曾被卷入这样的商业纠纷里。”   “理解。”左鹤鸣点头,“你的判断是对的。”   “所以。”迟夏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麻烦你别再刻意地想将我拉入你的阵营。”   迟夏说完又继续强调:“不管何种方式,都不允许!”   “嘶!”左鹤鸣听出了迟夏话里的意思,扬了扬嘴角:“迟经理,工作和生活不一定要混为一谈,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迟夏出声打断左鹤鸣的话。   成年人之间总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   左鹤鸣识相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这周的首轮谈判,于公于私我建议你到场。”   “林席会上下了指令,首轮谈判,你和我,全权负责。”   *   和晟铭的合作谈判,不过是明面上走个过场,双方负责人以及凌宁远到场拟定条款,确认无误后再由法务进行专业评估,等正式签约之后,合作就算达成。   会议第二个议程,关于选角。   主角早就敲定,此次选择是为了炒热度,角色虽然无关紧要,但凌宁远要求粉丝数过千万的达人。   客串的角色简单,主要是为了后期宣传造势。   这种合作手法很常见,通过有一定知名度的大V先行放一波宣传,制造话题。   除了粉丝数要达标,凌宁远倒是没有其他的要求,根据迟夏推荐了几个人选,很快确认了其中两位,等核对完拍摄时间和档期,就可以直接签合同。   聊完这些,时间已过中午,经过上次的交流会,迟夏也算在嘉禾混了个眼熟,至少凌宁远对他有印象。   很快凌宁远朝迟夏发出邀请,询问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   他是和左鹤鸣一起来的,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和法务核对合同细节的左鹤鸣。   见迟夏看着左鹤鸣,凌宁远笑着调侃道:“怎么约你吃饭,还要经过你们左总同意不成?”   “当然不是。”迟夏收回视线,语气颇为客气地说道:“左总或许安排了别的行程,不如下次,我请您?”   “行。”凌宁远识趣笑道,“事情差不多了,我这边先撤了,帮我和鹤鸣说一声,下次一起吃饭。”   迟夏忙完正事,便坐在角落处理起自己的工作。   半小时后,左鹤鸣那头才结束合同核对。敲了敲会议室的长桌,提醒迟夏道:“迟经理,结束了。”   这会儿迟夏正拿着笔电处理工作邮件,抬头发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他和左鹤鸣。   左鹤鸣抬手看看腕上的机械表,已经是下午一点。   “公司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日料,简单吃点再回公司?”   会谈持续了4个多小时,迟夏早就饥肠辘辘,索性应了邀请。   这家日料店迟夏常来,对菜单上的菜品也比较熟悉,快速勾选完几道招牌刺身,将菜单递给左鹤鸣。   左鹤鸣似乎也是常客,用手指了指菜单上的双人豪华套餐,说道:“加一份套餐,谢谢!”   服务员拿走菜单,顺道带上包间的推拉门。   两人包间不大,纯木设计看起来不够明亮,餐桌上方是一顶竹编灯罩的造型氛围灯,墙壁上挂着几幅猫猫装饰画,桌面整齐摆放着两副日式简约的餐具和一束造型清新的粉玫瑰。   这样的设计原本是为了凸显温馨的就餐氛围。   但以迟夏目前的心境,实在很难接受和左鹤鸣单独坐在这种环境里,更别说一顿饭至少要花点时间。   也就是说他要在这儿和左鹤鸣相处半个小时以上。   低头抿两口杯中的清水,心底默念这不重要,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左鹤鸣。   左鹤鸣倒是一副难得轻松的表情,问道:“选角的事情凌导怎么说?”   迟夏报了两个名字,“他要求千万级粉丝的达人,最后选了这两位。”   “老奸巨猾。”左鹤鸣没当迟夏是外人,直言道:“他倒懂的挑近期刚爆火的达人,达人进组预热够他炒一段时间,等这波热度消了,新电影开机宣传正式开始。”   凌宁远是狡猾,但他左鹤鸣又能好到哪里去。   “怎么样?”左鹤鸣倏然转变话题,“来一趟有没有改变你的想法?”   如果是半个月前,迟夏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左鹤鸣的邀请,但现在他只能选择拒绝,他可不想因为工作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   在监狱里和左鹤鸣继续做室友。   “不需要。”迟夏严词拒绝:“违法的事情我不干。”   左鹤鸣被逗乐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怎么会让迟经理做违法的事情呢。”   这话多不实诚,每年因为职务犯罪被捞进局子的高层大有人在,他左鹤鸣能保证什么,说不定自身难保的时候第一个卖的就是他这只,低成本养的替罪羊。   “不违法我也不干。”迟夏语气平静回复道。   除了饭前提的“跳槽”的事,之后左鹤鸣抛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迟夏会选择性回应,一来一往,倒也相安无事地吃完了一顿饭。   下午还得回公司处理合作后续,两人快速用完餐,便起身打算离开包厢。   迟夏离门近,先一步推开包间的平移拉门,但很快,他退了回来。   后背撞上左鹤鸣的前胸,迟夏拉住门把手迅速关上门,目光慌张地扭过头,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   左鹤鸣显然没明白迟夏想表达的意思,开口正要问迟夏外头发生了什么,话未说完便被迟夏慌忙摁到了门板上。   迟夏扑进左鹤鸣怀里,两只手一齐捂住了他的嘴巴,屏息听着门外的动静。   于此同时隔着门板,外头传来一位成熟女性的声音:“赵总,这事情就拜托你了!” 第29章 拆台专业户   不知怎地,开门看见孟茵的那一瞬间,迟夏脑海中顿时涌现出高中时买杂志被抓包的画面,慌乱间下意识关上包间的推拉门,反手捂住欲要说话的左鹤鸣。   孟茵脸上带着礼貌性的职业笑容,她瞥了眼对面双人包厢微微晃动的门板,继续说道:“赵总,您如果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提,甭和我客气。”   听到熟悉的声音,左鹤鸣顿时明白了对方惊慌失措的原因。于是指了指迟夏的手背,暗示他可以先放开自己。   迟夏递来一个“给我老实点”的眼神,捂嘴的动作丝毫没变。   “多谢孟总。”赵立德也不推辞,“找个机会当面和令公子聊聊具体情况,晟铭现在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听到这,迟夏的脸色倏然由白转红,捂在左鹤鸣嘴上的手不禁抖了抖。   同样是听完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左鹤鸣的反应截然相反。   低眸抬眉间男人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来。   门外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晟铭事业部前负责人赵立德,现调任晟铭新业务总监,负责“名鹰计划”。   “名鹰计划”是晟铭即将开启的训练生计划,当前还在组建团队,属于保密阶段。外头除了赵立德,还有孟茵,他们口中的令公子多半指的是这位正压在自己怀里的迟夏。   外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全然不知对门包间里头有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身子贴着身子,明明尴尬到极点,迟夏却仍然不敢在此时放开左鹤鸣。   见对方无意放开自己,左鹤鸣索性放松下来靠着门板,甚至十分享受地任由迟夏压在自己怀里。   小鸡崽儿似的力气,软乎乎的。   “还得多谢孟总给夏夏机会。”孟茵说道,“上次徐总聊到您在组建团队,正巧我儿子他也从事传媒行业,还算对口。”   孟茵话音落下,迟夏僵硬着脖颈抬起头偷瞄了眼左鹤鸣的表情。   很显然,男人在偷笑,伴随着胸腔微微抖动,震地迟夏脸侧的那抹尬色一路延伸到耳后。   踢了男人一脚,迟夏咬牙切齿威胁道:“不许笑!”   此时外头的人全然不知隔着这块门板,包厢里的某人正做着思想斗争,恭维的话一句又一句,也不知门外这两人是不是合伙整迟夏,非得站在包间门口闲聊。   孟茵搬出了徐靖涛,赵立德自然得给面子,回道:“孟总说的哪里话,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赵总。”孟茵爽朗笑道。   外头总算安静了片刻,迟夏看向面色还算平静的左鹤鸣,心底默默做起祷告,祈祷孟茵和那个什么劳什子赵总快走,走地越远越好。   或许是心诚则灵,几秒后门外响起一阵错落的脚步声,随之孟茵和赵总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迟夏长呼一口气,总算卸了手腕的劲儿,勉强撑着门板想从左鹤鸣身上起来。   这头刚松开手,后腰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男人圈住身前的人儿,随即调转方向。   霎时天旋地转,局势逆转。   他被左鹤鸣压在了身下。   双手同时被男人钳住,迟夏被迫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杏眼没由地流露出一丝惊慌无措。   明明动作粗鲁又蛮横,左鹤鸣说话的语气却温柔的要命:“又不是在约会,你躲什么呢。”   愣了半晌,迟夏缓过神来。   躲什么?   当然是躲孟茵!   结果躲是躲过了,他那点儿想跳槽去晟铭的心思就这么被自己亲妈暴露在左鹤鸣面前。   还不如不躲,当时如果堂堂正正和左鹤鸣出去,说不定更省事。   再说同事之间吃个饭,能有什么?!   要怪就怪上次聚会迟夏撒了谎,告诉孟茵自己和左鹤鸣私下根本不来往。所以他躲,主要是怕被孟茵抓到他和左鹤鸣有私交。   原本孟茵就对左鹤鸣颇为满意,左鹤鸣这人有时说话直来直往,再一不小心暴露了两人的室友关系,只怕孟茵的红娘潜质一旦被激发出来,会更加嚣张地想将他和左鹤鸣凑成一对。   但现在处于下风,根本不允许他做过多解释,迟夏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左鹤鸣的禁锢。   比起压着左鹤鸣,被压在身下显然更让迟夏抓狂,有时候他也很疑惑,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自己和左鹤鸣的力量差距就这么悬殊。   迟夏拧起眉头,抬眼看向左鹤鸣,“左总,你这样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刚刚你也是这么压着我。”左鹤鸣没松开压制的手,好笑地问:“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耍流氓?”   他那是事急从权,和左鹤鸣现在单纯耍流氓能一样吗?   迟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该对你耍流氓。”   “对不起。”他道歉,很不真心的那种。   处于下风的迟夏很快做出妥协问道,“可以放开了吗?”   男人笑不带停,听到迟夏的问话非但没放开,还恶趣味般贴了过去,问,“这就是你说的对晟铭不感兴趣?”   短暂沉默,迟夏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有个哥哥。”   “正好也从事传媒行业……”他开始胡说八道。   “而且最近想换工作……”好吧,有点儿编不下去了。   左鹤鸣挑了挑眉,无情拆穿道:“他也叫夏夏?”   谎言太难编,迟夏扭动着被擒住的手腕,道:“我确实和孟女士说过我想跳槽,你也知道她和晟铭来往密切,可能是她会错了意。”   聪明如迟夏,现掰一个借口,反正没有证据,孟茵现下又不在,还不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知道迟夏在胡扯,左鹤鸣也不揭穿,松了手劲儿,扬着嘴角说道:“怎么一见孟女士你就躲,成年了她还管你约会?”   “还是说你没和家里出柜?”   “出了。”迟夏甩了甩手臂,很不认同话里的“约会”二字。   又实在懒地辩驳,只好虎着脸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少操心我的事儿。”   “行,当我没问。”左鹤鸣今天格外的好说话,“走吧,下午还要和林席汇报,别迟到了。”   出了包间迟夏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左鹤鸣则是拿着账单去了前台。   明亮的镜灯照向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原本额前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凌乱地像被狗啃过似的,早晨刚熨烫平整的衬衣也被“蹂躏”的皱皱巴巴。   抬手整理着衣领,迟夏这才发现原本白皙的手腕被左鹤鸣捏出了一道红痕。   偏偏红痕的位置过于明显,几乎只要稍稍留心就能注意到这道暧昧至极的痕迹。   实在找不着别的方法,迟夏打开水龙头,试图想让哗啦啦的水流冲走那抹粉色,冲洗了好一会儿,红痕果然褪去一些,浅浅的一小片粉色,总算没有原先那般触目惊心。   迟夏这才满意地转身出了洗手间。   这家日料店他常来,对布局熟悉的很,绕过公共用餐区,往结账的前台方向走。   远远地看到左鹤鸣身前立着道人影。   迟夏愣了愣,一抹粉金色率先映入他的眼帘,其次是熟悉的背影,男人背对着他,顶着一头炸裂的金粉色发色,语气颇为嚣张,“这不是左总嘛。”   心道糟糕,迟夏加快脚步往左鹤鸣的方向走去,神色不免紧张起来。   因为说话之人正是他那不靠谱的好朋友陆子瑜。   左鹤鸣结完账正站在原地等迟夏,听到声响,抬眼看去,见那头辨识度极高的发色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于是问道:“我们认识?”   “怎么不认识。”陆子瑜语气轻佻,“久仰大名了。”   工作上也遇到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葩人士,左鹤鸣见怪不怪,语调平缓,漫不经心道:“怎么称呼?”   陆子瑜抬起下巴,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或许觉得这样太失风度,他停顿了半秒又自报出家门,继而说道:“要我说你们那小破公司的狗屁事业部,合着倒闭算了,也就你宝贝那什么职位,我们夏夏根本不稀罕。”   听到这,左鹤鸣才认真地看向陆子瑜,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迟经理的朋友?”   迟夏走的飞快,只可惜人只有两张腿,隔着好长的一段距离,就算他此时插上一对翅膀,飞过去恐怕也要个一分钟以上。   对话还在继续,陆子瑜说道:“你这记性有够差,前段时间我们刚通过电话。”   陆子瑜说的是迟夏在酒吧喝醉的那次。   左鹤鸣依稀记得当晚有这么一号人物打来电话,说是迟夏的朋友,还警告他不要乱来,不等他解释又气急败坏地说要将他扭送到警察局。   原来他就是陆子瑜。   “你呢就继续守着你那快倒闭的嘉禾。”陆子瑜继续吐槽:“我们夏夏才懒得和你们玩。”   话毕又一脸嘚瑟的指向落地窗外的晟铭大厦道,“喏,看到没,那才是夏夏以后工作的地方!”   一步之遥,迟夏飞速伸出手掌拍向那粉的过分的后脑勺,目光瞥过左鹤鸣逐渐扬起的嘴角,心道: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和这傻子做朋友呢!!! 第30章 还回来吗?   被拆台的迟夏非常不爽,极其不爽,不爽的想将陆子瑜抡起来砸墙上。   出于左鹤鸣还在场,迟夏不好直接对着陆子瑜发脾气,咬咬牙说道:“陆子瑜,闭嘴。”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亲妈和好朋友接二连三地出现,毫无预警地暴露了他想跳槽到晟铭的野心。   敢情他装了半天,全白费。   陆子瑜回过头瞧见是迟夏,有些意外:“你们一起吃饭?”   他知道迟夏和左鹤鸣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一起用餐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家日料店,不可能只是巧合。   “别多管闲事。”迟夏朝站在一旁安静看戏的左鹤鸣招手道:“走吧。”   左鹤鸣跟上,往停车场走。   发动车子,左鹤鸣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倒车出库,不经意地问:“原来你想做晟铭的新业务,是对训练生培养感兴趣?”   已经暴露到这份上,迟夏决定不继续伪装,坦白道:“有计划跨行,不一定是训练生。”   老实说,之前迟夏没答应左鹤鸣的提议,一方面因为他确实不想冒太大的风险去获取高额的回报,另一方面,网红培养毕竟有上限,他已经做到了职业天花板,再往下发展无非还是一样的操作套路。   车子开出停车场,左鹤鸣沉思后回道:“明星爱豆培养的逻辑和网红培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淘人思维相差很多,培养方案也大相径庭。”   原以为左鹤鸣接下来会说“你可能不适合”之类的话,谁料下一秒,那人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是你的话,问题不大。”   ???   ......他居然收到了来自于左鹤鸣的鼓励。   还真是少见。   “也好。”左鹤鸣正认真开车,没注意到迟夏脸上露出的诧异表情,又说:“反正都是要到晟铭,在哪个部门都一样。”   怎么就“都一样”了。   “左总,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插手。”为了防止左鹤鸣产生误会,迟夏解释道:“即使真的进了晟铭,我也不可能帮你,最迟下个月月底,我就会离开嘉禾,之后嘉禾的一切和我无关。”   “我知道。”左鹤鸣目视前方,语气毫无起伏,面色平静道,“那你会搬走吗?”   如果不是左鹤鸣问,这个问题迟夏暂且没考虑到,他现在租住在左鹤鸣家,主要是因为离公司近,小区环境又好,如果真的跳槽到了下一家公司,十有八九不可能在左鹤鸣家继续住下去。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他会搬走。   想到这,迟夏心底忍不住泛起一股怪异,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悬着,落不了地。   “会。”他直截了当回道。   左鹤鸣没再接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几首节奏低缓的音乐在列表里循环播放着。   *   左鹤鸣要和林席汇报,迟夏直接回了项目一组办公室。   等处理完工作,迟夏在大学宿舍的四人群里发了条信息:@陆子瑜,晚上张瑞家酒吧,不见不散[咬牙切齿.jpg]。   很快,群里断断续续跳出回复。   【张瑞】:@陆子瑜,哈哈哈你是不是又得罪夏夏了   【陆子瑜】:我下午碰到了左鹤鸣[惊恐///////]   【张瑞】:所以?[一脸问号.jpg]   【陆子瑜】:夏夏居然和他一起吃饭[震惊///////]   【张瑞】:没什么好惊讶的,上次他俩还一起来我这喝酒来着   【林税清】:???   【陆子瑜】:[震惊拍桌.jpg]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是死对头吗   【张瑞】: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喝醉了一起走的   看着闹心,划到最后一句“一起走的”,迟夏索性关了手机界面。   到了晚上,迟夏踩点来的酒吧,远远看着卡座里有说有笑的三人,愤愤不平地朝陆子瑜走去。   挨了迟夏一记手刀,陆子瑜却依旧嘻嘻哈哈地,“夏夏,这不是不知道你和左鹤鸣关系变好了,本来想帮你出口恶气的。”   “不必。”眼神瞥过智商堪忧的陆子瑜,招来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陆子瑜,今晚你买单。”   “行。”陆子瑜笑呵呵地,“记我账上。”   “张瑞,帮我点你们店里最贵的酒。”迟夏将点餐平板递给张瑞,毫不客气地准备狠狠宰一顿陆子瑜。   “最贵的呀。”张瑞笑了笑,和一旁的服务生说道,“帮我来一套八万八的黑桃A。”   “什么?”陆子瑜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老子一个月工资也就两万八。”陆子瑜强烈控诉,又委屈巴巴看向迟夏:“夏夏,我错了,咱不点这么贵的酒好吗?”   迟夏假装没听见,附和张瑞道:“就点黑桃A。”   夜晚的酒吧,到了凌晨乐队表演如约而至,陆子瑜忍痛喝着八万八的烈酒,窝在沙发里,苦涩着脸,无心看帅哥。   “那个帅哥主唱好眼熟。”林税清举着酒杯,沉思半晌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问张瑞,“在哪见过?”   林税清常来张瑞家酒吧,他敢保证之前没在酒吧里见过这个乐队,但是主唱那张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说到帅哥,陆子瑜抬起头来,瞥了眼抢话道:“张瑞的婚礼上不是见过,小我们10来岁的弟弟,那家伙不是还看上了夏夏,找张瑞要了微信。”   “还有这回事。”林税清笑着拍了拍迟夏的肩膀,“怎么样,有进展吗?”   迟夏顺着林税清的眼神看向舞台中央坐在高脚凳上唱歌的男生,外形优质,嗓音好听,是块可培养的料。   想到陆子瑜的话,迟夏有些印象,当时因为对方过于热情,貌似直接被他拉黑了。   “还用说。”陆子瑜调侃道:“估计早被他拉黑了。”   “这些年追他的哪个成功过。”感叹完迟夏难追,陆子瑜半开玩笑道:“他怂的很!还是只童子鸡呢。”   迟夏抽了抽嘴角,拎起身后的抱枕朝陆子瑜丢了过去,骂道:“皮痒是不是。”   陆子瑜说的是实话,迟夏的感情史一片空白。   仔细想想,这些年追他的人形形色色,什么类型的都有,然而迟夏似乎一心一意扎进事业里,对脱不脱单这件事毫不关心,他甚至从心底有些抵触,一段亲密关系的开始。   如果非得细究原因,迟夏也讲不出来,他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更享受现在一个人的生活。   除了......他似乎不排斥左鹤鸣喝醉后的那个意外之吻。   但也解释的通,左鹤鸣简直照着他的理想型长的,如果连左鹤鸣这种长相的他都排斥,那估计这辈子他恐怕连初吻都送不去了。   “都快奔三了。”张瑞用老大哥的口吻劝说道:“你是该谈个恋爱了,我看那个小主唱就挺不错,活泼热情,脾气好又体贴,年纪还和你差个十来岁,指不定你以后还能靠他养老。”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迟夏向来自食其力惯了,怎么可能指望找个对象来养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靠男人的。   “夏夏喜欢年纪大的。”陆子瑜反驳张瑞道。   “年纪大的有什么好?等夏夏老了还得帮他养老。”张瑞三句不离养老。   “年纪小的不会疼人。”陆子瑜经验之谈。   “疼不疼人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20岁的小男生还是奶娃子,能懂什么是爱情?!”   “你是30岁了,可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张瑞被陆子瑜气笑了,“听你一个花花公子谈感情,我真是吃饱了撑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迟夏头疼的拿起桌上的手机,直接起身往洗手间走。   不觉间已过凌晨三点,看了眼手机,屏保上显示有两条新信息。   迟夏点开,发现是左鹤鸣发来的。   【左鹤鸣】:还没回来?   隔了段时间,   【左鹤鸣】:还回来吗?   瞄了眼收到信息的具体时间,第一条是刚过零点的时候发的,第二条则是三点准时发的。   迟夏没理会,关了手机屏幕,洗完手准备直接回家。   代驾停好车,拿出后备箱的小电瓶车,将车钥匙交还给迟夏。   此时夜深人静,院子里只留了一盏微光的孤灯,迟夏站在院落中央抬头看向今晚的月亮,一轮月牙弯弯挂在宽阔的夜空中,遥远而明亮。   群星拥着月,黑夜里天边的月牙似乎没那么寂寞了。   迟夏用指纹解开门锁,屋内一片昏暗,客厅空调开着,一股冷气迎面而来,吹散他浑身的热气。   熟稔地摸到墙壁上的开关。   开了灯,屋内瞬间亮堂起来,迟夏换好鞋,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啪”的关上冰箱,迟夏大口大口地往下灌了一瓶冰水,总算消了些暑气,好在今晚没喝多少。   拿着空瓶子转过身来,猛地心脏漏了一拍。   只见沙发上坐着道人影,迟夏拍了拍胸口,差点儿被忽然出现的左鹤鸣吓地魂飞魄散。   左鹤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起身朝迟夏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手拿过他手中的空瓶子,丢进一旁的垃圾篓子里。   微微冰凉的手指划过迟夏脖颈上方暴露在外的光滑肌肤,左鹤鸣低眸,无框眼镜下黑色的眸子沉了沉。   猛地下巴被捏起,迟夏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很快左鹤鸣靠了过来,另一只手倏地挑开迟夏胸前的衣领...... 第31章 风雨欲来   如脱笼而出的野兽,在黑夜里亮出锋利的爪牙。   探试的目光顺着锁骨落在迟夏胸前雪白的肌肤上,两颗红豆粒儿在酒精的催熟下变得愈发粉红。   直至确认完面前的身体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左鹤鸣才收回放在迟夏胸前的视线,那双藏匿于无框眼镜下的黑眸带上些许异样的情愫。   猝不及防,蒙圈了的迟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刚才是被左鹤鸣调戏了吗?   “左鹤鸣!”   不反击不代表他没脾气,前两次只是懒得和左鹤鸣计较,这男人不会真以为他好欺负,吃豆腐吃上隐了还?!   左鹤鸣倒是平静,语气毫无起伏,“刚才有只飞虫在你脖子上。”   “你——”叱责的话未出口,就被左鹤鸣摁了回去,迟夏倏然胀红了脸,气急败坏一字一字问道:“虫、子、呢?”   “没抓到。”左鹤鸣后退一步,眨了眨眼,“飞走了。”   他说的极认真又真诚,说到最后甚至连左鹤鸣自己都信了,刚才伸手过去真的只是在帮迟夏抓飞虫。   迟夏愣是咽下了后面的话,气鼓鼓地将一腔怒火压回了心底。   见他不语,左鹤鸣双手环在胸前倚在一旁和他同高的冰箱上,问道:“发信息为什么不回?”   迟夏还没消气,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知道现在几点吗?”左鹤鸣拧着眉头,声线沉了几分,“如果像上次一样喝醉倒在酒吧里,很不安全。”   他一个大男人,能有多不安全,唯一一次喝醉被捡走的经历,始作俑者不还是他左鹤鸣,迟夏甚至觉得外头比家里安全多了。   “要你管。”迟夏气不顺,嘟囔着直接越过左鹤鸣,重新打开冰箱,眯着眼睛翻了半天找出瓶酸奶来。   低头认真地将吸管插/进酸奶瓶子里,迟夏继续放嘴炮:“您老管的可真宽。”   伸手帮迟夏关上半开着的冰箱门,左鹤鸣笑着说道:“看来同居守则里得加一条,12点前必须到家,特殊情况要报备。”   ???   又不是上大学住宿舍,加门禁是几个意思。   不等迟夏回复,左鹤鸣继续说道:“表现好的话,下个月帮你引荐。”   “什么引荐?”迟夏嘴里咬着吸管,仔细消化完左鹤鸣的话,含糊不清道:“你什么意思。”   话问出口,他脑海里隐约有了答案。   毕竟今天刚和左鹤鸣摊完牌,坦白自己想去晟铭的训练生培养团队,这里的引荐多半是指——将他推荐给左鹤鸣的舅舅徐靖涛。   明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不可能在嘉禾为其提供任何帮助。   即便如此,左鹤鸣也愿意不计前嫌,帮助他进入晟铭的核心部门?   从事创投行业的譬如孟女士,最讲究投资回报比,毫无回报的事情,左鹤鸣凭什么帮他。   看起来像极了是个陷阱,左鹤鸣不可能这般好心,无条件帮他总得图点啥。   “是带你见舅舅的意思。”左鹤鸣似乎看到了迟夏脑门上顶着的无数个问号,给出答复,“不过我舅舅选人眼光独特,记得提前做功课。”   说完这句,左鹤鸣笑了笑,转身往楼梯口走,不一会儿又扭头过来,朝着迟夏的方向说道:“晚安,迟经理。”   *   迟夏失眠了。   凌晨4点到的家,凌晨6点才睡着。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顶着比国宝还严重的黑眼圈到浴室洗漱。   瞥了眼镜中乱糟糟的自己,迟夏忍不住惶惶不安起来。   所以左鹤鸣到底为什么无条件帮他,单纯只是想让他在门禁前回家吗?   好恶趣味。   严重缺眠导致迟夏难以集中注意力工作,浑浑噩噩开完几个无关痛痒的复盘例会,到了中午,实在撑不住,拉下办公室的百叶帘,挨着会客沙发沉沉睡去。   被一阵错乱的敲门声吵醒,迟夏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   开了门,门外是抱着一沓文件的林助理。   “迟经理下午好。”林助理打完招呼,接着说道:“这些是需要签字的合同,本周签约新人的资料和资源分配方案已发送您的邮箱。”   “嗯,”迟夏点头,打着哈欠说道:“下午还有会议吗?”   “三点陈特助那边约了高层会议。”林助理道,“似乎有重大决策要宣布。”   助理通常是公司里消息最灵通的职位,如林助理所说,是个极重要的新决策。   陈韫深在会议上正式宣布自己退居二线,接下来将由林席担任嘉禾执行CEO,除涉及股权变更外,公司一切事务全权交由林席决策。   关于高层变动,陈特助私下提醒过他,林席或会踢掉陈韫深,自己做执行CEO。   只是没料到变动来的如此之快,甚至等不到迟夏跳槽离开。   陈韫深不做过多赘述,简单结束交接,和林席点头致意,起身往会议室外走。   四周一片肃静。   等陈韫深离开会议室,坐在上首的林席笑着朝左鹤鸣的方向说道:“嘉禾这次能成功入股凌宁远的电影,鹤鸣功不可没,从下周开始,事业部一组和二组合并,由鹤鸣统筹。”   说完又看向迟夏的方向,“迟经理——”   顿了几秒,林席继续说道:“后续工作你协助鹤鸣,做好交接。”   听到这,升职成了事业部老大的左鹤鸣却没有露出该有的笑容,皱着眉头看向坐在斜对角的迟夏。   “上一季度新人数据很不理想。”林席翻着手里的报表,面上表情不佳,“迟经理如果无暇兼顾,新人这一块之后就交给程延来负责。”   下职级,二次分权,林席真是好手段。   虽说明面上职级不变,但一组和二组一旦合并,事业部就只能有一位老大,左鹤鸣被钦点统筹,不就相当于间接下调迟夏的职级。   顶着事业部“一组”负责人头衔跳槽,和事业部高级经理跳槽,完全是两个性质。   如此着急做变动,恐怕林席是看出了迟夏想跳槽的想法,故意膈应人。   外加将新人选拔的权利分给程延,新人比老员工更容易收买,这个时候扶程延上位,迟夏承认,是步好棋。   风雨来临的时候,没带伞的人通常有两种想法:等雨停回家,和淋着雨买伞回家。   等待,还是自保,似乎都不是最佳的选择,他的视线穿过因为林席的话开始窃窃私语的众人,直直看向左鹤鸣。   与其害怕被淋湿,还不如主动淋湿。   迟夏想。   散会后升职的左鹤鸣便被团团围在了会议室里,道和的声音充斥着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奉承的笑容。   何知远挤出人群,跟着迟夏出了会议室。   “迟经理。”何知远是迟夏的师兄,自然和迟夏亲近些,“别理他们。”   “我没事。”迟夏嘴角挤出一丝笑来,“放心,他们影响不了我。”   说完全没影响不切实际,但远不到能击垮他的程度,只是在嘉禾5年,陪着这家公司从工作室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如今因为林席和陈韫深内部争斗,落个被迫跳槽的下场。   不免让人唏嘘。   路过林助理的工位,迟夏忽然想起开会前对方提到的新人资源分配方案。   嘱咐对方发一份给程延,又道:“整理一份一组的网红清单,明天给左总。”   “啊?”林助瞪大了眼睛,“给左总一组的资料?”。   “有什么问题吗?”迟夏也懒得解释,“明天之前,抓紧时间整资料吧。”   左鹤鸣升职的事很快传遍了公司,二组员工欢欣鼓舞,一组员工心有不甘。   毕竟在一组眼里,自家老大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刚入职半年的外来员工,于是有人猜测左鹤鸣升职背后有内幕,埋头苦干终归玩不过自带资本的。   也有人科普左鹤鸣以前的丰功伟绩,说左鹤鸣是凭实力当上老大。   各执各的说法,一时间事业部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   六点一到,迟夏的微信踩点似的弹出一条新消息来。   【左鹤鸣】:来停车场。   原本迟夏就打算准点下班,忽略左鹤鸣发来的消息,收拾好东西。   踩点下班的人不多,迟夏搭乘直梯抵达地下一层,轻车熟路地往车位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便看到自己的黑色SUV旁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   是左鹤鸣。   这人不好好跟同事庆祝升职,站他在车屁股后头当门神,几个意思?   SUV车身高,迟夏走近后,才发现左鹤鸣那辆骚气的跑车正并排停在自己的车旁,而左鹤鸣站在两辆车中间,离车身一个手臂的距离。   那人远远地朝他招手,喊道:“迟经理。”   迟夏扯了扯嘴角,左右看了看,好在四周没人,这要是被一组二组的同事发现,谈论半天的竞争对象,私下里也不是那么水火不容,是不是该失望了。   为防左鹤鸣心血来潮说出别的话来,迟夏加快脚步朝停车位走去。   三米,两米,一米......   迟夏离得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左鹤鸣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尾灯亮了,闪了两下。   ……   银色跑车的后备箱缓缓打开,四溢的玫瑰花香气扑鼻而来,填满他的鼻间。   宽大的轿厢里此时铺满了玫瑰,玫瑰是红色的,一簇一簇,花骨朵儿娇艳,招展着枝叶。   迟夏前进的脚步滞住,迷蒙的眼眸,闪烁过两团火红,恍恍惚惚。   他当下的心情好比当初和孟女士出柜,迷茫中失去思考,脑海里只剩下:   ???? 第32章 身娇体软的“女朋友”   “真的假的。”一组办公室角落的茶水间里,传来林助理幸灾乐祸的笑声,“这叫什么,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二组的赵助理说——”马尾女语气笃定,压低了声音,凑近林助理耳边说道:“今晚升职庆祝取消,是因为左总着急赶回家哄女朋友呢。”   “没想到连左总都有女朋友。”林助理接话说道:“可怜我们迟经理,为了工作压根没时间谈恋爱,这都单了好几年了。”   “不过我觉得够呛,听说是左总的助理邱旭支了招,说哄女朋友嘛,得送花,还必须得是红玫瑰,塞满车厢那种。”   “哈哈哈哈。”林助理笑的枝丫乱颤,“邱旭就是个直男,他的话也能信,这都要分手了,送花顶个屁用。”   “说真的,实在好奇左总的女朋友,你说什么样的女孩儿能把咱左总这种高冷男神,迷得神魂颠倒的。”   “那肯定得漂亮。”马尾女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身娇体软那种,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   *   迟夏多少有些被面前的阵仗吓到,两片唇瓣一张一合,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左鹤鸣单手搭在车门顶上,用下巴指了指后备箱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道:“怎么样,喜欢吗?”   “送我?”   迟夏不淡定了,短短一分钟内他脑海里至少浮现出一百种左鹤鸣送花的理由,又被一一否定。   “嗯。”左鹤鸣淡淡道:“邱旭说他女朋友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重要节日,他都会送花。”   收回落在玫瑰花上的视线,迟夏心脏砰砰砰地狂响,又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伸手迅速压住后备箱箱门刷地关上,说道:“无聊。”   别过头深吸一口气。   左鹤鸣是不是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阅读理解直接0分,邱旭说的是“女朋友”心情不好,可以送花。   不是随便什么人心情不好,都可以送花,这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即使迟夏知道左鹤鸣是弯的,但对方身上的“直男”本性实在表现地太过明显。   只要换个对象十有八九都能误会,左鹤鸣送花肯定心思不纯。   不过以他对左鹤鸣的了解,天子骄子,怎么可能亲自下场追人。   好在时间还早,四下无人,迟夏心道得赶紧离开,别被下班的同事撞见左鹤鸣送他花,到时候就算有一万张嘴都解释不清。   关上后备箱,迟夏头也不抬地往自家的SUV车头走去。   “跑什么。”左鹤鸣伸手拉住迟夏,道:“今晚一起吃饭。”   左鹤鸣升职,拉他吃哪门子的饭,如果说是庆功宴好歹请二组的同事,请一组老大算怎么回事。   不远处直梯方向“叮”的一声,随之错乱的脚步夹杂着交谈声传来,迟夏慌乱地伸手掰开左鹤鸣的手掌,压低声音道:“你别拽我。”   “好,我不拽你。”左鹤鸣松了手劲儿,却没打算放走迟夏,重复道:“我订了餐厅,今晚一起吃饭。”   又是“叮”的几声,陆续有电梯门打开。   咬咬牙,伏低了身子,迟夏一溜烟钻进了银色跑车的副驾驶座。   等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左鹤鸣歪过头笑着问道:“跑这么快,坐个车而已,也需要对同事保密?”   “废话,快开车!”   迟夏拿手挡住脸,怎么就一时冲动爬上了左鹤鸣的车,明明可以让左鹤鸣将餐厅地址报给自己,他再开车过去。   果然和“直男”呆久了,双商下降的有点儿严重。   *   下班高峰期,连三环高架都排起了长龙,等车子驶下高架桥,迟夏才问:“你订了哪一家餐厅?”   左鹤鸣报了名字,是一家川渝火锅。   火锅店靠近中传,以前读书时他和陆子瑜常去,后来大家工作都忙,大学城离市中心又远,毕业后就没怎么回来过。   听到名字,迟夏的味蕾瞬间被唤醒了,来了兴致,“这家店很隐蔽,你怎么发现的?”   “好多年前去过,在app上查了查,发现还在营业。”   迟夏这才想起左鹤鸣在中传短暂的待过一段时间,认识大学城附近的美食店也在情理之中。   火锅店在老城区,巷子窄,车子进不去,于是停在了巷子口。   来往多为学生,一时间被这辆骚得过分的银色跑车吸引了目光,迟夏从车上下来,发现路过的学生正拿起手机对着车子咔咔拍照。   左鹤鸣毫不在意,往巷子里看去,回过头问迟夏:“是这吧?”   迟夏下意识抬手遮住脸颊,点头说是,先一步往巷子里走,左鹤鸣的车和左鹤鸣一样,到哪儿都是显眼包。   天气炎热,店内空调降温效果不好,老板特地搬来一台小风扇,正对着他们那桌。   两人都穿着白色衬衫,找服务员要了两件围裙,迟夏低着头看菜单。   点完自己爱吃的,又将菜单递给正在穿围裙的左鹤鸣,“你看看要不要加点什么?锅底我点了高麻高辣,你要是不能吃辣就改成鸳鸯锅。”   左鹤鸣系好围裙的绑带,拿起菜单:“你不是南方人吗?”   “......”   这是偏见,南方人不全是不能吃辣的,迟夏瞥了眼低头点菜的左鹤鸣,指了指他的衣领,换了个话题:“你把围裙往上系。”   围裙可以调节高度,系带留的太长,左鹤鸣胸前白花花的衬衫露出一大片来,迟夏看着实在难受,保护了等于没保护。   “什么?”左鹤鸣不解地抬头看着迟夏。   盯着别人的胸看总觉得有点变态,迟夏索性不解释朝左鹤鸣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左鹤鸣靠了过来,迟夏站起身,隔着桌子微微前倾,伸手绕过对方的脖颈,解开绑带,又重新系上,绕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清冽的白茶香窜进鼻尖,迟夏低眸,领口遮住左鹤鸣凸起的喉结,若隐若现,他收回目光,坐回位置:“点菜吧。”   他食量不大,按照两个人的分量点的菜,左鹤鸣倒是添了不少菜,摆了满满一桌,锅里咕噜噜冒着汽泡儿。   “今天升职。”迟夏夹了片毛肚放进彻底沸腾的辣锅,“没打算和二组的同事庆祝吗?”   左鹤鸣好笑道:“没必要。”   毛肚熟的快,放进油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   确实没必要,左鹤鸣又不是为了升职来的嘉禾,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收购嘉禾,升职为事业部总负责人,对他而言只是前进了一小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左鹤鸣皱着眉头灌了好大一口清水,似乎不能适应锅底的辣度。   “先接触几家行业内top的MCN机构,再看看情况。”迟夏没打算隐瞒,实话时说道。   “晟铭那边呢?如果你计划进入训练生培养行业,接触新业务,我可以帮你推荐。”   迟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道:“不用了。”   如果他靠左鹤鸣的关系进了晟铭,和当初左鹤鸣靠舅舅的关系进嘉禾毫无区别,这很难服众,而且他不喜欢欠左鹤鸣人情,到时候还得想办法补偿,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孟茵那边已经在接触新业务的负责人,等看了他的简历,如果觉得合适自然会联系他,实在没必要搬出徐靖涛。   “林席应该是看出你有跳槽的心思。”左鹤鸣补充道,“现在情况不算糟糕,但还是得提早做准备。”   林席和陈韫深内斗,终归影响的是嘉禾的运营,说到底高层怎么变动,都不会真正影响到资本家的利益。   因为高层变动,影响达人池子,其实是不利于左鹤鸣收购,晟铭想要的是嘉禾的达人资源,所以左鹤鸣虽然升职,但情况并不乐观。   两个人境遇相当,迟夏叹了口气,捞出锅里流油的牛肉,无意间瞥见隔壁桌的几名男生,穿的正是中传的纪念衫。   又到了毕业季,时间过的真快。   “你在中传的时候,学的是什么专业?”迟夏觉得神奇,他和左鹤鸣都呆过中传,这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电影制片。”左鹤鸣道。   电影制片的话,和他不是一个系,迟夏大学主修新闻传媒,后来研究生换了个专业攻读新媒体,虽然说现在俩人混的是一个行业,但在大学的时候分属两个派系。   “所以你毕业之后进了电影创投行业。”   当初因为左鹤鸣空降,迟夏找了不少朋友打听,听说了许多关于左鹤鸣的传奇经历。创过投资回报比最高的电影记录,投资过的获奖电影数不胜数,是华人圈里最年轻的天才创投人。   如果不是靠关系空降嘉禾,两人被迫成为竞争对手,他或许会欣赏左鹤鸣的能力。   “你呢?”左鹤鸣看向迟夏,“大学主修什么?”   “新闻传媒。”迟夏回道。   话题到这里似乎结束了,但很快,迟夏听到左鹤鸣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学新闻的,可以认识很多表演系的学生吗?”   “什么?”迟夏没明白左鹤鸣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还想继续提问,不料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低头看去,是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第33章 鸟鸟爱吃醋   “嗯。”   “好,微信联系。”   迟夏挂了电话,悄悄瞥了眼左鹤鸣脸上的表情,才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左鹤鸣放下筷子,脸色不明地看向迟夏,道:“你专心准备面试,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低头躲过左鹤鸣的视线,迟夏心底思绪纷乱。   不知何时开始,他和左鹤鸣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和平相处,再到现在,他们似乎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道谢的话好不容易飘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面对男人提供的无私帮助,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过原本烦闷的心情因为左鹤鸣几句话似乎逐渐转好,迟夏的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的笑,起身拿着账单道,“我买单吧。”   “庆祝你升职!”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左鹤鸣开车,迟夏安静地低头回着信息。   先前那通电话是林旭野打来的。   时隔一个月联系,林旭野一改之前的态度,不仅告诉迟夏可以和嘉禾签约,还表示愿意接受公司的安排。   但前提是预支他一年的薪酬。   预支薪水嘉禾有严格的制度流程,仅针对于合同期满三年以上的达人,像林旭野这种新兵蛋子,即使成功签约,别说预支薪水,前半年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到账都是问题。   【迟夏】:方便透露原因吗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林旭野的喜爱。   那只是纯粹的欣赏,换言之,他看重的是对方身上成为“千万级达人”的潜力,只要成功签约,他有信心将其培养成头部网红。   当然,前提是他留在网红培养行业。   不过这是后话。   没过多久,林旭野回了过来。   【林旭野】:迟经理,我确实遇到些麻烦   【林旭野】:所以希望签约前,你能来一趟我现在居住的城市   微信界面上跳出林旭野发送过来的位置链接,上面显示着一个迟夏从未听过的城市名,扎特市。   点开链接,迟夏发现,这是一个西北部偏远的县级市。   随手查了查备忘录置顶的行程安排,迟夏打字回道:这周行程排满了,下周OK吗   【林旭野】:OKOK   【林旭野】:谢谢迟经理,下周见   作为一名即将离职的员工,迟夏倒也不必表现地这般兢兢业业,但他对林旭野的印象颇好,继续接触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如果帮助对方解决困难,作为等价交换,或许林旭野能成为他跳槽下一家公司的关键王牌。   *   和左鹤鸣做完工作交接,又提前安排好一周的工作,迟夏给自己安排好四天的假期,出发扎特市。   去之前查了查扎特的气温,最高温度在20度以下。   备足保暖的衣服,将行李搬运至一楼,还未站定,玄关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迟经理,要出门吗?”   左鹤鸣正在换鞋,半弯着腰,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身旁立着个21寸行李箱。   自从上周和凌宁远顺利签约,公司就传言左鹤鸣将作为制片入驻剧组,开始为期一周的选角,看情况十有八九传言是真。   弯腰打开鞋柜,迟夏点了点头。   “去哪里?”左鹤鸣拉出行李箱拉杆,帮着迟夏往外搬行李,“你这周不是请年假吗?”   实在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行程,迟夏打起了马虎眼:“左总,我赶飞机,回聊。”   “回聊”摆明了是逃避回答,左鹤鸣自然没那么好忽悠,往前一步挡在迟夏面前,问道:“还没说你去哪?”   “扎特市。”说个城市应该不至于暴露。   “去那干嘛?”左鹤鸣拧起眉头,“找林旭野?”   迟夏眨了眨眼,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科学奇迹吗,左鹤鸣2秒不到就猜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这趟是私人行程,迟夏对公司上下做了保密,就连他的助理林助也以为他因为职位调动请了年假,在家休整。   绝对不是公司走漏了风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家里装了窃听器,或者监视器之类的东西。   否则怎么可能猜的如此精准。   “放心,我没监视你。”也不知哪来的默契,左鹤鸣又一次猜透迟夏的心思,说道:“林旭野的IP地址半个月前换到了西北地区的扎特市,这很好猜。”   连这种细枝末节他都能注意到,迟夏不得不佩服对方的侦查能力。   眼下没了退路,只好点头承认自己确实是去找林旭野。   “我和你一起。”   不待迟夏反驳,左鹤鸣迅速做出决定,眼疾手快地将行李箱的拉杆摁了回去,提溜着两个箱子往外走,将迟夏的箱子塞进迈凯伦的后备箱里,啪地关上轿厢门。   “???”蒙圈了的迟夏还站在原地,“左总,我是去办正事,不是去旅游。”   忽略迟夏的话,左鹤鸣关好车门,往回走。   神色自然的揽过他的肩膀,将其推往跑车的副驾驶座,绅士般打开车门,道:“我不信任你。”   不信任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左鹤鸣二话不说将迟夏塞进副驾里,关好车门,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去。   看着钻进车里的男人,迟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道:“别闹,这会儿根本订不到去扎特的机票。”   现在离航班起飞只有一个小时,就算左鹤鸣想去扎特,也得看看交通工具允不允许。   那人并不理会迟夏的劝告,自顾自地操作着手机屏幕,不一会儿,扬了扬嘴角颇为自豪地说道:“搞定!”   左鹤鸣抢到的自然是经济舱,座位狭窄,190多的大高个坐着不免有些憋屈。   等下了飞机,男人左右扭动着脖颈,揉了揉酸痛的后肩,跟在迟夏身后。   从机场到林旭野所在的位置,有4小时的车程。   两人从机场接机口往外走,专车司机已经等候许久,他接过迟夏递过来的行李,提醒道:“外头正在下雨,可能会堵车。”   左鹤鸣自觉地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中,先行一步坐进了商务车后座。   “不着急,没有紧急的事情。”迟夏紧随其后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扎特的阵雨来势汹汹,商务车刚开上高架,车道上的车子便排起了长龙,迟夏索性闭上眼睛靠着座椅休息。   左鹤鸣手里拿着平板处理工作,碰巧邮箱里弹出法务部发来的传票截图,别过头问道,“ViVi解约的相关诉讼下周第二次开庭,嘉禾胜率是多少?”   “胜算不大。”迟夏依旧闭着眼睛,出声回答。   从ViVi律师第一次开庭公布的证据来看,嘉禾接下来败诉的概率很大,ViVi显然埋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嘉禾霸王条款正好给了她充足的理由提出解约。   前方车流量逐渐减少,车流尾端的白色商务车重新启动。   “上个月签约的新人里有没有哪些有直播潜力的?”左鹤鸣继续检查工作邮件,问道。   新人签约已经转交给程延,左鹤鸣完全可以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   在迟夏看来,左鹤鸣这么卖力工作没有任何意义,成功收购嘉禾不应该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明明搞垮嘉禾才是他的首要任务,左鹤鸣却在嘉禾一路升职加薪,不仅如此,嘉禾的新业务也发展的一帆风顺。   不管是新电影顺利开机还是新人签约出奇的顺顺当当,以上种种越来越偏离迟夏一开始的猜想。   让他忍不住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猫腻。   “很少。”迟夏睁开眼来,目光看向车辆前端的挡风玻璃,雨势过大,玻璃上雨刮器颇卖力地工作着。   “对了。”左鹤鸣收起平板,“林旭野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再跑一趟,上次不是见过了?”   “他遇到些麻烦,向我求助。”迟夏拿出手机查看新讯息,“我看行程没问题就打算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锁屏界面上是林旭野发来的信息。   “迟经理,下飞机了吗?”   “他遇上什么麻烦?”左鹤鸣看向迟夏,皱着眉头:“你们很熟吗?他为什么向你求助?”   这会儿迟夏正低头回信息,听到左鹤鸣的问话,头也没抬随意回了句:“去了才知道他遇上什么麻烦,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说完又继续啪啪在手机上打字:下飞机了,在专车上。   “所以你请了四天假不是为了签约。”左鹤鸣语气逐渐不悦:“而是去帮他处理麻烦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屏幕上林旭野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问的又是什么问题,先解决林旭野的难题,下一步不就能顺理成章聊签约的事,左鹤鸣工作都不带脑子的吗。   没理会身旁的男人,迟夏在对话框里继续输入:对了,这次我朋友也一起来了,你见过,叫左鹤鸣,不介意吧?   还未点击发送,手中紧握的手机被猛地抽走,迟夏不解,扭过头去。   只见身旁的男人板着脸,额前碎发下的眉心直接拧成了川字型。 第34章 最后一间房   “就这么喜欢林旭野?”男人说了句让人格外摸不着头脑的话。   寻思了半晌,迟夏愣是没明白左鹤鸣这句话的重心在哪,“喜欢”这个词有很多种意思,喜爱、欣赏或者单纯的荷尔蒙吸引,都可以概括为“喜欢”。   “要不你下车?”白皙的手掌伸了过去,片刻后,车里传来迟夏不温不火的声音:“带着你确实不方便。”   这话明显是迟夏故意气左鹤鸣。   果不其然,男人很吃这一套,听完回答后原本只是不悦的面色倏然转黑,双眉下压,绷紧嘴唇将手机递了回来。   闭上眼靠着后座,将脸朝向另一侧。   车厢瞬间安静了下来,迟夏手指轻点着屏幕,将对话框里输入的文字发送出去,又扭头瞧了眼闭目养神的男人,心底不免升起几分不安的情绪。   左鹤鸣是牛皮糖吗?非得这时候黏上来。   他们如今不是竞争对手,也不是队友,迟夏也再三强调了继续保持当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左鹤鸣却一点不听劝,一再破坏边界线,毫无契约精神。   这一趟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许可以成功拿下林旭野,但问题就出在左鹤鸣接下来会全程在场,想以私人名义和林旭野签约,恐怕瞒不了身旁这个男人。   不过,依左鹤鸣对林旭野的关注程度,怕是早想将其收入麾下,所以他必须想个正当的理由,不以嘉禾的名义和林旭野签约。   好难,真的好难。   想到这些,这人还没见着,迟夏就已经提前开始头疼了。   山路并不好走,加上暴雨冲刷,黄土路满是泥泞。   好在专车司机经验丰富,一条七拐八弯的山路愣是被开出了高速的气势,车辆颠簸的厉害。   前方路况越来越差,窗外经过的地方也越发地偏僻,左鹤鸣偏过头,眉心依然竖着三条线,问迟夏:“你确定林旭野不是转行做了人**?特地将你骗到这种地方来。”   迟夏:“......”   “前面就快到了。”专车司机露出抱歉的笑来,出声解释道:“两位老板再忍忍,国道今天堵车,山路虽然比国道路况要差,但好在不堵车道路顺畅。”   “不好意思啊开惯了山路,没照顾到两位老板,我这边尽量开稳一些。”   “大概还要多久?”左鹤鸣不耐烦地抬手看时间,车子已经开了将近4个小时。   “10来分钟。”司机继续说道:“两位老板是去镇上办事的吗?”   手机里的导航软件显示,往前再开4公里就能到达目的地,扎特的一个边缘小镇。   “嗯。”迟夏点头,和一旁的左鹤鸣说道:“提前说了这次不是来旅游的,你要是吃不了苦,可以坐专车回机场,我让司机大哥顺上你。”   “不用。”左鹤鸣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双手环在胸前,黑眸转动看向窗外。   10分钟后,车子停靠在迟夏和林旭野约定好的地点。   一辆白色本田车停在不远处,林旭野穿着件驼色风衣,靠在驾驶座车门旁低头敲着手机屏幕回消息,迟夏朝他招了招手,那人转过头来。   视线略过一旁的左鹤鸣,迟夏拿过司机递过来的行李箱,此时男人脸上不悦的表情已然消失不见,神情自然地让人怀疑车里车外根本不是一个人。   “迟经理,辛苦你啦。”林旭野淋了雨,额前碎发凌乱,沾着雨水,转而看向左鹤鸣:“又见面了,鸣哥。”   后半句是对左鹤鸣说的,他倒是自来熟。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林旭野上来直接熟稔地喊“鸣哥”,左鹤鸣也不意外,欣然接受的点了点头。   倒是站在一旁的迟夏被俩人打招呼的方式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到底谁是谁的朋友。   林旭野打完招呼,继续说道:“上车吧,还有一段距离。”   下过雨的扎特温度骤降,迟夏穿了件单薄的卫衣在雨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外套还在行李箱里。   看着被林旭野塞进后备箱的行李,他蜷了蜷身子,钻进本田车后座。   关好车门,林旭野单手握着方向盘倒车,顺道拿过副驾驶的外套递给座椅后方的迟夏,“我的外套,不介意的话迟经理可以将就一下。”   “扎特一下雨,气温就直线下降,得注意保暖,容易着凉。”   “谢谢。”不等迟夏反应,左鹤鸣先一步拿过林旭野的外套放在一旁,“夏夏穿我的就行,他有洁癖。”。   西装外套是早就脱下的,话音刚落,带着人体温度的外套便盖在了迟夏肩上。   听到这般暧昧的称呼,林旭野先是怔楞了片刻,而后嘴角带起一抹笑回道:“好的,鸣哥。”   这声“夏夏”喊得过于亲密,配上左鹤鸣那副天生撩人的嗓子,迟夏竟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他扯了扯肩上的外套,想还给左鹤鸣,一来不想林旭野误会,二来车里开了暖气,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不知哪来的占有欲,左鹤鸣并未答应,他伸手拉过迟夏的手臂,又将衣服披了回去,这回还顺手扣上了胸前的几颗扣子。   西装码数偏大,穿在迟夏身上有些违和。   袖管空空,躲在衣摆下的拳头攥紧,迟夏偏头给了左鹤鸣一个“你给我老实点”的眼神,和正在开车的林旭野说道:“我没洁癖,你别听他瞎说。”   “嗯。”前方正好是红灯,林旭野踩下刹车,笑着回道:“迟经理和鸣哥的关系真好,是很多年的朋友吧?”   迟夏:“不是。”   左鹤鸣:“是。”   ......   “要不你俩商量商量,再回我不迟。”林旭野笑道。   迟夏认命地叹了口气,这回算是彻底解释不清,林旭野应该再也不可能相信他和左鹤鸣只是普通朋友。   眼看目的达成,男人颇为自得地扬了扬眉尾,“我听夏夏说,你遇到些麻烦,可以具体说说吗?”   原本属于自己的台词被左鹤鸣抢走,迟夏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好立即补上:“如果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旭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他毕业于某所不知名二流艺术院校美术系。   “高中毕业前,我没走出过扎特。”说到这,开车的林旭野笑了笑,“我在扎特长大,后来我想,打死我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小地方。”   “前段时间我接到孙校长的电话,说希望小学的教学楼塌了,他也是走投无路问我能不能找找路子帮帮忙。”   后面的话林旭野说的极其平淡,他说,好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在晚上,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个小学我上了六年,我在那里拿到了人生第一根画笔。   “......我还是忍不住想回来看一眼。”   “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和两年前一样落后。”林旭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需要一笔钱用来修建新的教学楼和宿舍楼,如果可以,还希望能够修缮连接各村落与学校之间的公路及桥梁。”   听到这,迟夏了然,所以林旭野急切地想要签约,原来是想快速筹出一笔钱,给希望小学盖楼。   “这么说你需要迟经......”察觉不对,左鹤鸣及时刹住话头,干咳两声继续道:“......夏夏,怎么帮你?”   这几声“夏夏”叫的,迟夏抽了抽嘴角,恨不得拿几卷胶带直接封上左鹤鸣的嘴巴。   “电话里我和迟经理也提过。”毕竟年轻,林旭野没有任何隐瞒,实话实说道:“我可以和嘉禾签约,前提是嘉禾需要预支我薪水。”   “嘉禾预支薪水的——”   “左鹤鸣!”眼看自己又被抢话,迟夏气得不行,直接出声打断。   这人怕是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迟夏好友”,两句话不到破绽百出,要不是林旭野也是个不心细的,怕不得分分钟发现左鹤鸣压根不是什么所谓的朋友,而是嘉禾的员工。   挑了挑眉,左鹤鸣目光扫过迟夏,噤了声,没再说下去。   左鹤鸣没说完的话自然是想告诉林旭野,嘉禾预支薪水必须是签约三年以上的达人,且对预支数额也做了要求,不超过薪资的1/3,且不超过100万。   迟夏之所以没告诉林旭野嘉禾预支薪水的前提条件,是想先考察林旭野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私下里帮着解决。在摸清实际情况前,他不希望左鹤鸣暴露太多嘉禾的信息。   “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迟夏的思绪,抬眼望去窗外是一个破旧的篮球场。   林旭野先行下了车,左鹤鸣紧随其后,最后是迟夏,他套着左鹤鸣的西装外套,看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   入眼是两栋古旧的民房,一栋两层高,另一栋独独只有一层,盖的十分潦草,看起来左右高度不等,远远看着剖面像个梯形,外层墙皮脱落,经过一场雨水的冲刷,颜色十分不均匀。   再往前看去,是一片废墟,隐约能找着几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正方形红色牌子,是坍塌的教学楼,地基下陷,只剩残缺的房梁。   林旭野介绍道:“这里就是塘营希望小学,左边几栋是民房,可供学生住宿,右边是教学楼,年久失修坍塌了。”   “现在孩子们只能在民房活动,教学能力有限。”他补充道。   不多时,迟夏瞧见一层民房里走出一位烟灰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林旭野口中希望小学负责人孙校长。   “小旭。”男人先是和林旭野打招呼,他紧张地搓着手看向迟夏和左鹤鸣,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来:“两位领导好!”   “这位是孙校长。”林旭野介绍道。   来之前,迟夏将可能出现的原因通通盘算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只要不涉及违法,他尽可能帮则帮。   眼下这种情况,迟夏更加没有不帮林旭野的道理。   不过他可没有林旭野那般高大上,迟夏一向商人思维惯了,林旭野需要钱,他需要林旭野,一旦双方抛出满意的交换条件,合作就算达成。   瞥了眼双手叉腰环顾四周的左鹤鸣,迟夏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怕不是真把自己当领导了,领导视察都不见得有他这般认真。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他朝林旭野说道:“能不能预支薪水需要和公司申请,不过我们可以先聊聊签约的事情。”   “那太好了。”林旭野笑上眉来,伸手打开车门,朝着孙校长说道:“孙叔,我先送他们回镇上的酒店,关于修建新教学楼的事等我明天回来再细说。”   塘营镇是个小地方,镇中心有一家千禧年后修建的酒店,那也是镇上唯一的酒店。   “你打算怎么帮?”左鹤鸣下了车,站在酒店门口和迟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林旭野,“别告诉我你计划自己出这笔钱。”   酒店没有停车场,林旭野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往下卸两人的行李。   “左总。”眼看林旭野带着行李走近,迟夏压低声音道:“这次不算公出,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我的私事。”   “私事?”左鹤鸣面色如旧,语气却重了几分,“瞒着我,计划什么呢。”   迟夏不答,接过林旭野手里的行李往酒店里走去。   到了前台,林旭野这才想起自己上午只订了一间房,于是赶忙询问前台,有没有多余的空房间。   “不好意思先生。”前台小姐姐礼貌回复,“我们酒店今天房间已满,最后一间房已经被您上午预定了。”   她的声音不小,迟夏自然也听到了,他看了眼左鹤鸣,问林旭野,“镇上还有别的酒店吗?”   一家酒店只有一间空房就已经够稀奇的,可别出现更扯淡的,比如整个小镇就只有这么一家酒店。   话音落下,林旭野抬手扶额尴尬回复道:“……好像确实只有这么一家酒店。”   踌躇了片刻,他有些头疼地看向并肩站在一起的俩人,问道:“迟经理,鸣哥,你们应该不介意睡一间房吧?” 第35章 骗子   眼看迟夏沉下脸来,左鹤鸣依旧淡定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身份证,递给了前台小姐姐,并附赠一个礼貌的微笑。   经验之谈,越是遇到令人手足无措的事情,表面上就越要表现的云淡风轻。   以迟夏多年处理事故的经验,对付这点儿突发状况,不算困难,他面色如常地递出身份证,可以说表现地毫无破绽。   既然立了“好朋友”的人设,但凡说一句“介意”,就等同于承认他和左鹤鸣之间有猫腻。   可左鹤鸣到底不是直男啊!   眼看前台小姐姐递回两张身份证和一张房卡,原本自诩淡定的迟夏,心跳还是乱了节奏,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渗出汗。   左鹤鸣不仅不是直男,还是经他“验证”过的24K纯gay!   这已经是林旭野第三次道歉,他搓了搓手说道:“鸣哥,实在抱歉啊。”   “小事。”左鹤鸣收好身份证和房卡,走到迟夏面前。   片刻后,男人动了动嘴唇,表情自然地继续说道:“没关系,我和夏夏原本就住在一起。”   这话说的突然,迟夏愣住,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林旭野已然接上了左鹤鸣的话,“......原来如此。”   说着还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又道:“行,我上车等你们,晚上带你们吃塘营特色菜。”   “左鹤鸣。”不等林旭野走远,迟夏气呼呼地直接开口质问,“什么叫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我们那叫合租,合租懂吗?”   “住一起不就是合租。”男人的嘴角几不可查地上扬了弧度,“虽然我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但中文还不至于弱化到分不清这两个词的程度。”   “哪里分清了?”迟夏拉着行李朝酒店直梯方向走,和左鹤鸣继续辩论:“合租就是合租,非说住一起,林旭野会以为我们在同居!”   “你很在乎林旭野误会?”左鹤鸣摁住电梯楼层键,别过头看迟夏。   好像也不是,他并不是在乎林旭野会不会误会,只是不希望好不容易正常了的“朋友”关系,又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   这么说来,多少有些解释不清......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迟夏索性不解释了,拉着行李箱沉着脸色往外走。   *   扎特地貌多为山地和高原,塘营作为扎特最北的地方,地势复杂,山岭居多,因此塘营由许多小村落组成,村落闭塞。   除了镇中心看着有些现代化城市的影子,其他地方都是较为落后的崇山峻岭。   三人走进一家塘营特色美食酒楼。   “这家的羊肉汤很绝!”林旭野找了间四人座的包间,介绍道:“还要他们家的烤全羊和塘营奶酒,也很不错。”   迟夏在林旭野对面坐下,四人位只剩两张位置,左鹤鸣想也没想往迟夏身旁走去,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负责点餐的服务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点菜的小本子,林旭野熟练地报了菜名。   等报完菜名,林旭野抬头问对面的俩人:“还要加点什么吗?”   林旭野按照四人份点的,看着服务员的小本子记了长长的一页,迟夏摇了摇头,道:“就这些吧。”   “对了。”林旭野朝服务员指了指服务员的小本本,说道:“麻烦给我们拿三份奶酒,还有扎啤。”   迟夏一向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喝酒,当然,来塘营找林旭野已经自动被他定义为“工作”,如果不是身旁还杵着个左鹤鸣。   和迟夏不同,左鹤鸣像是来旅游的,比如现在,他正和林旭野讨论着塘营奶酒的制作工艺。   见两人话题越扯越远,迟夏忍不住出声打断,“不如我们先谈谈正事。”   正巧服务员端来三碗大瓷碗装的奶酒和一些小菜,林旭野笑嘻嘻地起身帮忙,道:“好,边吃边聊。”   “迟经理,你也知道,我的诉求非常简单。”林旭野开了头。   他自然知道林旭野的诉求,现在重要的不是林旭野想要什么,而是林旭野签约后想做什么。   “暂先不讨论预支薪酬,你对签约之后的发展有什么想法?”迟夏直言道。   “我补充一句。”等迟夏问完,左鹤鸣紧接其后说道,“你对嘉禾的体系了解多少?或者说,你知道在嘉禾大部分新人一年大概能挣多少?”   俩人同时发问,林旭野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一半,回道:“之前和嘉禾的何经理了解过,他说以我的能力在嘉禾年入百万没有问题。”   “至于迟经理说的。”林旭野顿了顿,接着回道:“我暂时没有别的计划。”   既然左鹤鸣提到了薪资收入,迟夏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引导:“真正决定你收入的关键因素就在于你签约后选择哪个赛道,百万收入也只是何知远个人评估。”   嘉禾签约形式包括两种,第一种是底薪加广告收益抽成,这种往往抽成比例在2:8,达人分到的少。第二种是纯收益抽成,根据梯度进行划分,例如林旭野提到的百万年薪,分成比例约在4:6。   “迟经理有什么建议?”林旭野问道。   来之前迟夏其实已经做了大致的规划,林旭野的IP打造或许可以跳出“画家”这个身份,他的外形突出,视频创作颇具故事性,完全可以换个方向。   “旅行博主。”迟夏说道,“你的拍摄思路总在另辟蹊径,很吸引人,所以你的团队不需要太复杂,运营和剪辑足够支撑。”   “当然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配备一名跟拍摄影师,带上专业的摄影装备。”迟夏接着说道。   左鹤鸣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迟夏抛出的签约条件和建议。   迟夏给了林旭野相对灵活的选择,没有将签约条件框死。   思忖良久,林旭野叹了口气,“我相信迟经理的专业性。”   他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自由惯了,真让我每天打卡上班搞直播,确实做不来。”   迟夏明白,林旭野的签约动机和其他达人不一样,自然少了某些欲望,比如对成名的渴望,或是对金钱和名利的渴求。   这些林旭野通通没有,他的想法很简单,拿到一笔钱,把希望小学的燃眉之急解决了,至于后续能赚多少钱,或者账号能不能爆火,那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总算谈完正事,服务员进出包间陆陆续续上着菜。   塘营奶酒醇香,算扎特的特产之一。当林旭野第二次提议他尝一尝时,迟夏没再推脱。   奶香和酒香混合,味蕾感受着很不一样的味道,迟夏抿了一小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第三次拿起瓷碗时,左鹤鸣的手掌伸了过来,攥住迟夏的手腕,提醒道:“塘营的酒度数可不低的。”   又是这种语气。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爱管闲事,上一次在小岛,左鹤鸣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套路他,这次当着林旭野的面又打算重演一遍。   他可不惯着,伸手扒开左鹤鸣的手指,不爽道:“少管我!”   林旭野是北方人,酒量不浅。喝着扎啤和迟夏聊起在扎特上大学的趣事,有一回喝醉了抱着电线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接着赶早八的课。   迟夏想起来,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也活得这般恣意潇洒。后来进入职场才逐渐磨平棱角,圆滑世故多了,变得爱计较得失,不敢轻易冒险。   林旭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站起身离开位置,啤酒喝多了,得去卫生间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说来两个奔三的男人,一天到晚在公司斗智斗勇,还不如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活得通透。   等林旭野出了包厢,迟夏这才回过神,视线扫向身旁的左鹤鸣。   左鹤鸣这会儿正忙着处理工作邮件,似乎是看到棘手的邮件,眉心蹙了蹙,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迟夏倚着桌面撑着下巴,大脑有些迟钝,眼神倒是走着直线从男人的眉心看到鼻梁,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左鹤鸣脸上的微表情。   视线落在男人紧抿的嘴唇,迟夏下意识想起那晚的吻。   原本已经忘的差不多,倏然间想起,迟夏心底不由得拱起火来。   凭什么左鹤鸣酒品差,却要他来买单!   越想越气愤,迟夏下意识伸手朝男人拍了过去。手掌落在男人的后背上,力道不大。   左鹤鸣抬眼,看了过来。   他其实没喝多,只是想趁着酒劲,做些平时不敢做的事,一巴掌似乎不解气,迟夏又伸脚在左鹤鸣小腿上踢了一脚。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没躲过上面的攻击,自然也没能躲过下面的攻击。   工作被打扰,又不明所以地挨了两下,左鹤鸣只好先将手机丢在桌面上,他倾身往前靠了靠,伸手捉住迟夏挥舞而过的手腕。   “不仅酒量差,酒品还不行,以后除了在家,你不准喝酒。”   猛地被拉近,左鹤鸣深邃的五官逐渐明朗起来。   迟夏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出声反驳:“你放屁。”   漂亮的杏眼雾蒙蒙地,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些从未有过的娇气,“你酒品才差……”   “你知不知道上次......”   “上次?”无框眼镜下的黑眸波光微动,左鹤鸣问:“哪次?”   “就上次,你喝醉……”   说到后面,迟夏的声音越来越小,男人只好微微前倾,谁料他一靠近原本还在碎碎念的人儿直接噤了声。   沉默数秒,迟夏白皙的脸颊倏然泛起红,鼻间的呼吸也比之前重了几分。   男人偏过头,视线飞速略过近在咫尺的鼻尖,落在了那张潋着水色的薄唇上,先前喝了奶酒,嘴角那里沾了少许白色的奶沫。   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迟夏倒吸一口气,庆幸于自己及时反应过来,差点儿就在左鹤鸣面前露了馅。   不待迟夏完全冷静,他的下颚蓦地被抬起。感受到嘴角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左鹤鸣在用指腹拭去那泛白的奶沫。   片刻后男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哪次?”   “难道是我亲你那次?” 第36章 燃   好巧不巧林旭野推门进来,迟夏被吓了一跳,猛地拍开对方在自己脸上放肆的手。   当着林旭野的面,迟夏只好收了脾气,内心却如蚂蚁噬咬百般挠心,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发泄,只好在心底暗骂一句:“狗男人”。   千防万防却依然没防住左鹤鸣那一万个心眼子。   骗他,装断片,假意帮他。   耍的好手段!   狗男人果然不能信,一面虚情假意地靠近他,一面伪装得体故作姿态,背地里说不定正布着陷阱,就等着哪一天,他一不留神失足踏入。   林旭野从洗手间回来,依稀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见迟夏板着脸,索性提议送他们回酒店休息。   下榻的酒店离得很近,三人一路步行回去,林旭野住的楼层不同,先行一步出了电梯,和他们道别。   给迟夏订的是高级大床房,乡下的住宿条件自然没有省里好,所谓的高级大床房不过是个二十平不到的小房间,甚至只有一扇通风换气的窗户。   好在房间整洁,白色被褥和枕头整齐摆放,迎接新房客的到来。   憋了一路,这会儿林旭野不在,迟夏径直走进房间,不等左鹤鸣关门直接开了口,语气里不免带着怨气,“左总——骗人好玩吗?”   听到“骗”这个词,左鹤鸣先是一愣,而后坦然笑道:“那天早晨我试探过你——”   “你似乎不是很希望我记得那晚的事。”他表现地毫无悔意,甚至推的一干二净。   听到这,迟夏回想起当天的场景,左鹤鸣的确在第二天询问过醉酒的事,当时他以为对方断了片,随便回了两句搪塞过去。   如今回想,倒真是他自己先行代入,潜意识判断左鹤鸣那晚喝断片了……   骂人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迟夏气得直咬牙,又无可奈何地瞪向双手叉腰的男人。   一低头发现敞开的行李箱里,那条莫奈尔面料的黑色内裤,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先前取外套打开的行李箱,出门前竟忘了合上。   霎时满腔怒气被无所遁形的尴尬取代,他蹲了下来手脚慌乱地将内裤塞进一次性洗漱包,捞过浴袍飞速说了句“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而后快速窜进了一旁的玻璃门。   门关上的瞬间,迟夏下意识舒了口气。   他怕再待下去,气氛只会更尴尬。   先前因为过于愤怒,忘记了“接吻”这件事本来就充满了暧昧因素,不戳破的情况下尚可相安无事,一旦戳破,站在左鹤鸣面前,自己好像被脱了个精光,从头到脚都透着不自在。   温热的水流驱走周身的寒气,手心不知何时渗出汗来,酒店的洗手液总是有种劣质的香气,迟夏洗完手略为嫌弃地闻了闻,多少有些不习惯如此工业向的玫瑰香味。   好在玻璃上贴了磨砂纸,外头瞧不见里头,透过磨砂玻璃一团黑影略过,迟夏下意识移开目光,咬咬牙低头骂了句林旭野,这叫办的什么事儿。   浴室的花洒打开,盎着水汽的隔间又湿又热,塘营的奶酒后劲足,在密闭的环境里,迟夏觉着自己被水汽混着酒气蒸了一遍,晕乎乎地抻着冰凉的玻璃推拉门。   他甩了甩头,豆粒儿大的水珠从白皙的脸颊滚落,脑袋晕晕乎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过置物架上的白色浴袍。   玻璃门被敲响,左鹤鸣低沉的嗓音传来:“迟经理,还没好吗?”   站在门外的左鹤鸣眯了眯眼,这都进去一个钟头了,就算是下颗蛋也够时间敷出小鸡崽来。   拿着牙杯的手一抖,迟夏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好了。”   他从浴室里出来,抬眼便撞上了左鹤鸣明亮的双眸。   男人脱了外套,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敞着领口侧倚在浴室门口,懒洋洋地低头回着手机里的信息。   见迟夏出来,神情慵懒道:“你好慢。”   迟夏闻言愣了愣,心道完了,这酒后劲儿不是一般的大,这会儿瞧着左鹤鸣,虽然眉眼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嘴角那抹笑却出奇的好看。   不等迟夏反驳,那人便钻进了浴室。   两米宽平平无奇的大床,迟夏愣是看了许久,最终选了个远离浴室的一侧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直接盖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断断续续地,迟夏烦躁地掀开被子,仰头抓了把头发,漆黑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簇小火苗,漂亮杏眼瞥过磨砂玻璃里那团模糊的黑影,心底莫名哑着火。   作为一名板正的同性恋,和另一名同性恋呆在一间房里怎么看都充满了挑战,更何况他们还接过吻。   不知为何,耳边莫名其妙地响起陆子瑜调侃的声音:“他怂的很!还是只童子鸡呢。”   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迟夏倏地回过神,却又被眼前的光景惊掉了下巴。   只见左鹤鸣腰间别了一条宽大的浴巾,浴巾之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目光往上腹部间沟壑处淌着盈透的水珠,漫过河床流向干涸的庄稼地。   彻底慌乱,迟夏抿唇问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左鹤鸣低头瞥了眼自己,并未觉的不妥,指了指腰间的浴巾,道:“这不是吗?”   一条遮不住胸肌腹肌的破布算哪门子的衣服,迟夏扭过脸低着头,粉红一路蔓延到耳后,抬高了一度声音道:“你把衣服穿上。”   “没有多余的睡衣。”左鹤鸣挑了挑眉,神色不改,“又不是没见过。”   酒后反应迟钝,他脑子转了半晌,才意识到左鹤鸣话里的意思。虽然见过,但那几次仅是匆匆瞥了一眼,很不真实。   左鹤鸣的身材管理的过分“苛刻”,腹部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的如同艺术品,再往上是轮廓分明的胸肌,近距离“观摩”果然刺激......   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从完美的下颌线掉落在紧实的胸肌上,男人摘了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的插座,手里的电风吹终于通了电开始运作。   “你真打算和林旭野签约?”修长的手指从发缝中穿过,一点一点从发梢到发尾,微仰着头,左鹤鸣问。   “嗯?签......约?”目光无意间扫过男人凸起的喉结,迟夏脑子里直接变成了一滩浆糊,话都说不利索。   左鹤鸣扭过脸,问:“让林旭野签约嘉禾,吃饭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哦。”迟夏点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被褥的一角,回道:“不对......我没说让林旭野和嘉禾签约。”   吹风机的轰鸣声有些影响两人的对话,等发梢干的差不多,左鹤鸣便直接关闭了电源,“你和林旭野提建议,还将嘉禾的签约条款全盘脱出,难道不是要和他签约?”   “是要签约。”迟夏点头,又摇头:“但不是和嘉禾。”   听到这话,左鹤鸣笑了笑,将手上的吹风机丢进行李箱里:“是又不是,你在说绕口令吗?”   他重新抬起头向后仰,看向左鹤鸣嘴角的笑,心口处像伤口长了新疤,微微发痒,迟夏思考着自己话里的逻辑,理了半天回道:“想和他单独签约,用我的名义。”   左鹤鸣这才恍然明白迟夏话里的意思,他眯着眸子依旧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于是半跪在床沿猛地靠近仰着头的迟夏,问,“什么叫以你的名义?”   迟夏下意识往后靠,舔了舔嘴唇:“——我的名义签约,就算是我的人,以后......”   “你的人?”左鹤鸣眼眸沉了下来,厉色打断迟夏的话:“你再说一遍,林旭野怎么就是你的人?”   能带到下家的当然就是他的人......   “他为什么不能是——”   手腕猛地被抓起,压迫感迎面而来,迟夏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才磕磕绊绊地吐出“我、的、人”三个字来。   胸膛上的水珠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皮肤纹理,白茶味的沐浴露香气先一步占领迟夏的鼻腔,而后视线被黑影覆盖。   左鹤鸣居高临下,背着光,“迟经理,你喜欢林旭野吗?”   他的眸子不如往常那般明亮,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左鹤鸣袒露在外精壮紧实的肌肉红了脸,宽大的领口下,一大片白里透红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有过一次的经验,迟夏第一直觉不是抽回被握住的手腕,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溢出几个字来,“......怎么可能!”   脑袋晕的像芝麻糊,这该死的八块腹肌。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左鹤鸣使了些劲儿,拉过那细瘦白皙的手腕,呼吸一点一点喷洒在迟夏的耳侧,压低了声音:“迟经理,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男人的呼吸声近的可怕,迟夏的手从唇边移开,猛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左鹤鸣:“你说什么???”   不待他晃过神来,那双眼角泛着粉的杏眼被一只大手覆住,旋即他的掌心触到了一片紧实的肌肉,沟壑的纹理透过手指的末梢神经被描摹的淋漓尽致。   是……左鹤鸣的腹肌!!!   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迟夏,真不试试?”   奇怪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叫嚣着,心跳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那天夜里男人的亲吻,肆无忌惮的试探,每一句话都成为挑起这场战事的导火索。   火势隐隐要燎原,只差借一点儿夏风,燃地更猛烈些。   话音落下,大手离开了那双漂亮的杏眼,下颌被托起,男人的嘴唇堵了上来,灵活的舌头直捣那咬紧的牙关,不到一会儿,攻入城池腹地,夺走仅存的那点儿氧气。   急促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极度缺氧的迟夏被亲的晕头转向。   似是报复,左鹤鸣轻轻咬了咬迟夏的下唇,而后低头在嘴角啄了一小下,一路往下亲了亲他的颈侧。   吻重新落回嘴角,一下又一下,跑向透红的鼻尖,停在粉色的眼尾,男人声音沙哑:“要停下吗?”   “都听你的。”左鹤鸣道。   男人最后的话让迟夏彻底着了魔,他扬起头来,学着左鹤鸣的样子,贴上对方,啃咬着毫无章法地探进舌尖,双手不自禁攀上左鹤鸣的肩膀,勾住男人的脖子。   几乎同时,男人滚烫的掌心透过缎面的睡衣布料印在腰间的肌肤上,隔着布料摩挲着腰侧的皮肤。   舌尖缠绕,不死不休。   粗重的喘息声传来,一吻结束,左鹤鸣在迟夏的脸颊处啄了两下,轻声说道:“乖,等我一下!”   他匆匆下了床,伸手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果不其然,里头有些他们需要的工具。   单手撑着床沿,左鹤鸣用嘴撕开包装袋。   看着左鹤鸣手里的东西,迟夏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把开大了,他有些后悔地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抵住床头,慌乱的眼眸瞟向左鹤鸣,嘴里吐出不清晰的字眼来。   陌生的词从他的嘴里吐出多少有些违和,男人勾了勾唇角,炙热的唇瓣复又覆了上来…… 第37章 渣男潜质   屋内的遮光窗帘拉到一半,一小道光柱透过玻璃窗投射至床边,裹挟着尘埃星星点点。   沉睡的意识逐渐苏醒,迟夏倏地睁开眼来,他动了动酸痛的胳膊,下意识伸手拉过被角,木质床头柜和陌生的摆设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嗓子眼哑的冒泡,后腰以下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传来一阵痛意,双脚也像被碾压过似的完全使不上劲儿。   倒抽一口凉气,大脑被袭来的痛感强行唤醒。   身上的睡袍早已不翼而飞,此时他正浑身赤裸着躺在这张2米宽的大床上,四周很安静,迟夏怔楞了半晌才猛地意识到这是酒店的客房。   松开手里拽着的被角,他缓缓转过身去,不出所料入眼的正是一张男人赤裸的背。   粉红的抓痕顺着背脊一路攀爬至脖颈,肉眼可见,还夹杂着几道整齐的牙印。   失魂地从床上爬起,迟夏慌忙拾起散落在地的睡袍,套在身上,胡乱扎起一个大十字,抬眼看向床上还在睡梦中的男人。   熟睡中左鹤鸣眉心舒展,连嘴角都带着弧度。明明是温馨的一幕,迟夏却似看到洪水猛兽般露出惊恐的面容。   很肯定,他们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   猝不及防踏入陌生的领域,一向从容的迟夏此刻也只能无措地低下头,深呼吸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的说辞,毫无例外地全都指向一句男人的至理名言: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总算做完心理建设,迟夏扶着酸痛的后腰小心翼翼起身,撑着床沿好不容易站定,双脚却冷不丁颤栗着抖了抖。   赤脚缓慢移动到浴室,打开水阀,低头用冷水抹了把脸,十多度的天气凉得他后槽牙直哆嗦,意识总算彻底清醒。   抬头看向镜子,裸露的皮肤从锁骨到后腰随处可见肆意的吻痕,再往下连大腿内侧也没逃过,偌大的掌痕锃然出现。   胸前两粒又红又肿。   看到这副“破败”的身体,迟夏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赶时髦也不是非得挑左鹤鸣做一夜情对象,昨晚怎么就和中了蛊似的?着了男人的道。   生怕吵醒熟睡的男人,迟夏轻手轻脚钻出浴室,伸手从行李箱里拿了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回浴室里穿戴整齐。   垫着脚尖回到床边,他轻声爬上床,伸手探进枕头底下,不到一会儿便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边框,用手指头勾了勾,捏着边缘将手机从枕头底下拽了出来。   刚直起身子,视线倏然对上一双墨色的鹰眸,四目相对,男人先开了口,懒洋洋道:“早啊~迟经理。”   没了眼镜的遮挡,左鹤鸣深黑的眸子盛满笑意,轮廓清晰的下颌微微向上扬,露出一道迷人的微笑,“昨晚睡的好吗?”   这一瞬间,一帧帧旖旎的画面猛地钻进他的脑袋,画面里左鹤鸣也是这般笑,喊他宝贝,亲他,抱他,蹭他......   ......随后脑海里的画面倒转,世界随之翻转,他好像坐上了浪尖的小船儿,颠簸,摇晃,汹涌的海浪打向他,吞噬他。   他的脸红透了,不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半裸着对他微笑,而是因为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进了太多脏东西。   以手掩面,快速别过视线。   “不早了,左总。”迟夏回道。   即便两人有过恋人的亲密行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情侣,眼看逃也逃不掉,迟夏尴尬地低下头,假意查看起手机。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灯被打开,男人赤,裸着起身,捡起地上皱巴巴的浴巾,围在腰间朝浴室走去。   等浴室门关上,迟夏长舒一口气,视线重新回到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电量耗尽关机了。   皱着眉头从行李箱夹层里找着充电器,插进插座续上电。   心底一遍一遍过着腹稿。   ——我喝多了。   ——你别当真。   ——咱就当没发生过。   和陆子瑜相处久了,这些词还不是信手拈来。   约莫过了1min,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不等迟夏输入解锁密码,锁屏界面上跳出百来条信息。   紧接着屏幕闪动,是助理的电话。   回头瞥了眼浴室的玻璃门,迟夏将手机放在耳边,问,“林助理,有事吗?”   电话那头林助语气有些着急,“迟经理,嘉禾又上热搜了。”   “我这会儿联系不上左总。”他继续说道:“本来不该打扰您休假,但公关组那边需要事业部下命令才能行动,眼下情况紧急我只能联系您了。”   迟夏打开听筒外放,让林助理继续说。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许哲?”   “记得。”   这人迟夏有些印象,倒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有多出众,而是因为许泽是靠林席的关系进的嘉禾,当时资源拿到手软,却偏偏不争气,曝出了性丑闻。   “一个小时前,许哲连发好几条微博,前几条关于嘉禾的一些机密文件,最后一条声称之前性丑闻涉事名单里遗漏了一个人。”   “谁?”   “没有具体点名道姓,只说了是嘉禾的高层。”   电话那头嘈杂,“虽然才一个小时,舆论已经传开。”   迟夏点开微博热搜界面,之前因为控评好不容易消失在热搜榜的词条“嘉禾高层是谁”又重新回到热搜前十,且有冲进前三的趋势。   “你让舆情组先做好控评工作,联系财务我们预留用于舆情资金还有多少,准备申请书给到我,第一轮11点前必须降低热搜的权重。”   仔细研究完许哲的微博,事情远比迟夏想象的严重,“我现在搭乘最早的一班航班回来,但有可能晚上才会到。想办法联系许哲,他无非是想要钱,但是要防对方狮子大开口。”   迟夏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揉了揉眉心,“对了,想办法帮我订两张最早从扎特市飞回的机票,我的,还有左总的。”   林助理诧异道:“项目二组......额不对,是我们部门的那位左总吗?”   迟夏捏了捏手机,不情愿地说“是”,随后嘱咐林助理加急预定机票。   如果不是因为扎特偏远,也犯不着让林助理找特殊渠道订最早回去的机票。   迟夏又翻了翻微博上的评论,不少营销号在疯狂爆料,已经有人猜测许哲口中“嘉禾”高层A就是“嘉禾”创始人之一林席。   等迟夏了解了大概,左鹤鸣正好从浴室里出来,男人湿漉漉的头发正往下滴水。   他倒是悠哉自得,全然不知整个事业部因为联系不到老大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   等等,左鹤鸣为什么又不穿衣服?   迟夏咬咬牙,实在忍不了,扯过一旁挂在木质衣架上的白色衬衫,往男人身上丢去。   左鹤鸣伸手一捞,接住衬衫,挑了挑眉看向面色不佳的迟夏,问道:“谁惹你生气了?”   “你先穿衣服。”除了你还能有谁。   左鹤鸣淌着水渍的两块大胸肌实在惹眼,迟夏强行收回视线,背过身去,“给你2分钟,收拾好去机场。”   “还有......”迟夏声音小了许多,“我有话和你说——”   左鹤鸣快速套上衬衫,从下往上扣着排扣,视线扫过迟夏挺得笔直的背,“你说。”   “我......”迟夏踌躇了好一会儿,吐出另一个词,“你......”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迟夏挣扎着想开口为昨晚的“主动”做解释,又觉得实在难于启齿,拧着眉头“你……”了半天,终于放弃道:“算了,回家再说。”   *   林旭野接到迟夏的电话,便匆匆赶往酒店。   他热心地递过刚买的早餐,关好车门,一脚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迟夏道了谢,拿出瓶豆浆,剩下的一概丢给左鹤鸣。   “时间太赶。”林旭野说道,“本来打算带你们去周围的景区转转,正好今天没雨。”   左鹤鸣学着迟夏挑出瓶豆浆来系紧袋口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下次有机会。”迟夏回道,低头刷起微博评论。   眼看时间跳到11点,和嘉禾有关的热搜词条逐渐下降到二十名开外,点开话题,已然出现不少替嘉禾“洗白”的言论。   车子一路平稳地上了国道。   没多久,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新信息来,迟夏点开,是左鹤鸣发过来的屏幕截图。   【左鹤鸣】:这点小事公关会处理,没必要着急赶回去   小事?听听这话说的,林席当初真是瞎了狗眼,选左鹤鸣当事业部负责人。   当着林旭野的面聊公司的事,确实不太方便,迟夏点开对话框,回复道:那你下车   原以为左鹤鸣会像之前一样回怼过来,没成想这人在手机屏幕上啪啪啪地快速打着字,迟夏这头便收到了两条让人脑壳炸裂的信息。   【左鹤鸣】:怕你没休息好,后面还疼不疼   【左鹤鸣】:坐着累不累,要不要靠着我   葱白一般的手指在对话框停留了半晌,迟夏点开表情包的收藏夹,翻了张“滚”的表情发了出去。   车里正播放着一张激情四射的乐队live现场收录的专辑,接连几首都是重金属音乐。   迟夏揉了揉眉心,后背紧靠座椅,经左鹤鸣一番提醒,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腰又酸又痛,“坐”这个姿势对他而言,确实有些勉强。   几秒后,林旭野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对了,鸣哥。”他放大了嗓门,意图盖过音响道:“你刚才发消息我没看到,是哪里不舒服吗?一大早问我药店地址。”   心脏咯噔一声,迟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左鹤鸣的回答,生怕男人嘴欠直接道出“昨晚的事情”。   “没事,已经解决了。”   听到回答,迟夏下意识呼了口气,也是,左鹤鸣不至于傻到什么都和林旭野说,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底,迟夏拿出手机继续关注热搜动态。   不带消停地,一道黑影盖了过来,左鹤鸣甚至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用着再正常不过的声量,问道:“帮你揉揉?” 第38章 看xx   这哪里是询问,左鹤鸣不由分说地伸手揽过迟夏的后腰,手掌隔着外套颇有手法地轻揉起来。   好在音响的声音盖过了男人的声音,林旭野正哼着歌,丝毫没注意后座,左鹤鸣明目张胆的小动作。   腰间的手还在继续探索,迟夏气呼呼抵住左鹤鸣的胸膛,双眸直直看向开车的林旭野,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手肘压根没使劲儿,只是抵着,没敢进一步动作,生怕被林旭野发现。   这会儿林旭野虽然正专心开车,但指不定哪一秒心血来潮瞅一眼后视镜。想到这迟夏止不住心虚起来,连带着手机也不刷了,和左鹤鸣暗地里较着劲。   拿捏住对方这点儿心思,又占着自己力气大,左鹤鸣更加肆无忌惮,大手伸进外套下摆隔着衬衣上下左右揉了遍那细软的腰,时不时碰到腰侧的痒痒肉,惹得迟夏不自禁颤栗着抖了抖。   “你腰侧好敏感。”男人笑着说道。   这句倒是压低了嗓音,却非得凑到他耳边来说话,气得迟夏两眼冒火,也顾不上林旭野会不会发现,手肘狠狠向后打去。   “不逗你了。”左鹤鸣躲开袭击,手掌换了个方向,“别动,我轻点。”   有一说一,左鹤鸣是不是偷偷练过,毫不夸张这力道和手法赶得上spa会所的高级技师。   算了,床单滚都滚了,现在谈矜持顶个屁用。   要不是对方是自己共事半年的同事,迟夏会错以为昨晚包了只卖命的鸭,还是包售后服务的那种......   *   这事发生的突然,偏偏事业部两位大佬同时请假,当事人林席午后到的公司,他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又让秘书通知左鹤鸣和迟夏暂停休假回公司。   “发通稿。”   对着宣发组的负责人,林席直接发布指令,“用公司名义立马给我发通稿,许哲造谣诽谤,嘉禾已经委托警方协助调查。”   报警自然是明面上的说法,林席目前最担心的就是警方真的介入调查。   等他们抵达市里的机场,嘉禾的通稿已经发出,左鹤鸣正在机场大厅领取两人的行李,迟夏站在人群外拨通了林助的电话。   “怎么回事?我登机前不是交代过你们不许发通稿。”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左鹤鸣回过头来。   “联系上许哲了吗?”迟夏脱了短外套搭在手肘处,特意背过身去接听电话,“突破口在许哲那里,我说过发通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发通稿最是无力,况且连许哲手里多少证据都没摸清楚,如果对方一旦抛出“实锤”,嘉禾的官方会变得毫无公信力。   林助满是无奈:“迟经理,是林总跨过我们直接找的宣发组,授权他们发布通稿。”   “他又想做什么?”回头见左鹤鸣已经取好行李,迟夏瞥了眼时间,嘱咐道:“我和左总大约1个小时后抵达公司,告诉宣发组让他们稳住林席,继续想办法联系许哲。”   “嘉禾发通稿了。”左鹤鸣朝迟夏走来,“这么着急撇清,许哲事件果然和林席脱不了干系。”   迟夏倒不是真的关心林席和许哲事件之间的联系,他只关心跳槽前的最后一个月,嘉禾别出什么幺蛾子。   比起迟夏,左鹤鸣更是漠然,摆明了不站林席。   或许对于左鹤鸣来说,嘉禾创始人陷入性丑闻,公司估值直接蒸发几个亿,是件好事。想到这些,迟夏表情悻悻,伸手去拿自己的箱子,随口一说:“说不定是造谣。”   手刚扶上拉杆,左鹤鸣便拉开了箱子回道:“不会,如果是造谣,他会拿到警方立案调查函件再发通稿,而不是虚晃一枪。”   对方没让他接手拿行李,迟夏索性也不客气,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机场地下通道,往地面停车场的方向走。   一阵热浪袭来,南北方气温差异大,早上在扎特的时候冷地恨不得裹上冬天的棉袄。出门前迟夏特意内搭了件短袖,这会儿却依旧被热的满头大汗。   两人凭着记忆找到银色超跑。   左鹤鸣穿了件湛蓝色衬衫,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肩上,他弯腰提起行李往轿厢里放,袖子挽起,露出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小臂。   小臂上隐约几道红痕,迟夏收回目光,先一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等左鹤鸣系好安全带,才漫不经心道:“把袖子放下来。”   小臂外侧几道暧昧的抓痕赫然入眼,左鹤鸣挑了挑眉,接受了迟夏的提议,迅速落下袖口,扣紧纽扣。   *   左鹤鸣刚到电梯口便被接到消息赶来的邱旭劫走,直接去了总经会议室。   一组办公室的氛围有些凝重,秘书办的林助最先发现了他,“迟经理,陈总说您到公司后,立马去趟他的办公室。”   “陈总?”陈韫深不是已经退居二线?   “陈总今天来公司了。”林助倒了杯水递给迟夏回道。   低着头接过水,迟夏的眉心拧紧,林席的野心很好猜,无非是得到陈韫深手里的公司股份,好让嘉禾彻底姓“林”。   但陈韫深却不好猜。   按照目前的趋势,两方势力一旦开始抗衡,将很不利于嘉禾发展,眼下状况百出,倒是左鹤鸣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电话铃催命般响起,林助连着回了三句“好的”,挂断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朝迟夏说道:“迟经理,总经办电话,您估计得先去趟总经会议室。”   电梯一路往上抵达嘉禾大厦最高层,会议室里坐着几名模块负责人,左鹤鸣也在。   迟夏进来的时候舆情组负责人正在汇报接下来的方案,接二连三地被林席否决。   男人面色黑沉,否定完一系列的方案后,又问:“没有其他方案?”   他看向迟夏,“迟经理,之前公关一直由你负责,有什么看法。”   这会儿倒是想起他来,上周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让左鹤鸣全权负责事业部。   “林总。”迟夏瞥了眼坐在林席身侧的左鹤鸣,回道:“目前关键在许哲身上,任何的应对措施在没确定许哲手上掌握的证据之前,是无效的。”   虽然许哲并没有透露“嘉禾高层A”是谁,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指林席,许哲在进公司的第一年私底下大家都称呼他“林小姨太”,不就是因为当时林席包养了许哲,不仅砸钱砸资源,还任由对方借着自己的名义在公司狐假虎威。   所谓的重拳出击,例如通稿、律师函等等,不过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毫无意义。   他说的隐晦,意在提醒林席,整件事的重点在于许哲到底有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有证据,趁早花钱收买,如果没证据,那就花钱封口,总之,人家奔钱来的,嘉禾花钱了事。   “别提他。”林席扶额,“当初你们解约怎么签的,保密协议没签吗?”   “签了的。”负责人之一程延抢声道:“由迟经理亲自负责。”   “许哲解约”属于S级,由迟夏亲自负责。   听到这话,迟夏看向程延,接过话说道:“当时是由我负责,签了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这种东西大部分就是为了让甲方图个舒心,对方如果真打算违约,签不签这玩意儿都不重要。   林席却揪住不放,“让法务给他发律师函,他这属于严重泄露公司机密。”   这就有意思了,发“泄密”的律师函,而不是毁坏名誉的律师函,这不等同于承认“高层A”就是他自己。   眼看林席在会议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坐在一旁的左鹤鸣倒是安静地摆弄着桌上的笔电,没一会儿又侧过头,看向迟夏的方向。   男人动了动嘴唇,玩起了唇语。   迟夏被动接收着左鹤鸣的拙劣的“摩斯密码”,破译起来委实困难。   看......看什么?   瞧出对方解读失败,左鹤鸣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   “迟经理?”   额?有人叫他。   好像是林席......   强行被打断,迟夏慌乱地收回放在左鹤鸣身上的视线,抬头看向林席,回道:“您说,林总。”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林席自然明白迟夏和媒体走的近,“媒体那边有没有办法完全撤下热搜。”   “林总。”迟夏斟酌完用词,才继续说道:“媒体那边做引导是必要的,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先找到许哲——”   不等迟夏说完,林席出声打断:“暂且不用,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没必要浪费公司人力财力。”继续我行我素。   “......”   迟夏低头不语,又听林席继续说道:“迟经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会议到了这里,实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至少迟夏这么认为。   好在林席也知道这事光靠开会没办法解决,匆匆宣布散会,男人气冲冲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众负责人朝着事业部老大围了上去。   又是抱怨又是唉声叹气,这节奏,今晚逃不过加班......   嘶,迟夏看向被一众负责人围在中间的左鹤鸣。   所以,看......三个字,啥东西?到底要他看什么? 第39章 好好谈谈   难道是手机?   拿起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的手机,人脸识别,解锁成功,直接跳转进入微信界面。   果不其然,他那句“要不你下车”下头,出现了一张新的表情包——【小狗探头】   对上接收时间,应该是迟夏刚进入会议室。   左鹤鸣什么意思?发一张没头没尾的表情包?   迟夏往上拉了拉屏幕,除了那张黄不溜秋的柯基探头,没有别的信息。   想不明白的事也懒得再继续浪费时间,迟夏索性拿起会议桌上的工作笔电,出了会议室。   从会议室里出来,他便直奔同楼层的助理办公室。   林席对许哲的态度很古怪,旧情人翻脸老死不相往来可以理解,但现在的情况是许哲公然挑衅嘉禾,没道理让嘉禾一味躲让,不做反击。   或许陈洱知道些内幕。   迟夏的到来陈洱并不意外,她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带着职业微笑问:“迟经理,您找我?”   他们关系还算不错,迟夏不打算拐弯抹角,打起直球道:“陈秘书,许哲的事你知道多少?”   “您指哪方面?”   迟夏沉思片刻,回道:“林席为什么抵触我们找许哲?”   “这事啊......”   陈洱望了望四周,见伶仃的几位同事正低头忙碌,看来为了少加点班,大家都牟足了劲埋头苦干。   好在没人注意他们。   “这事我还真知道点内幕——”她放低了声量,附耳过来如实说道:“许哲之前勒索过林总,前后三次各索要了300万,第四次也就是上周,他开口索要1000万,说要一次性解决。”   “林席拒绝了?”   “对,所以才有了这周的热搜。”陈洱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前后对上了,林席在会上只字不提解决许哲,非得让整个嘉禾公关熬夜联系各大媒体撤新闻,降热搜,无非是对方手里确实掌握了证据。   兴许是许哲狮子大开口彻底惹怒了林席,导致这位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上位者,在处理热搜事件上,宁愿花更多的钱砸在媒体上,也不愿意花少量的时间和费用去解决自己的“旧情人”。   “今晚估计得通宵加班了,迟经理。”陈洱说完继续抱怨,“还不如陈总在的时候。”   她自觉说错了话,赶忙抬手捂住嘴唇,眼神瞥向站在一旁的迟夏,小声嘀咕:“最后一句当我没说哈。”   迟夏笑了笑,心想,林席难应付,陈韫深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两人一丘之貉罢了。   道别陈洱,迟夏径直回了一组办公室,时间已过标准下班时间,从楼外看去嘉禾大厦灯火通明,逃不过的全员加班。   捏了捏酸软的后腰,令迟夏不能理解的是,事情过去一年多,好端端地为什么许哲会跳出来爆林席的瓜,偏偏还选在他离职前。   如果没处理好,说不定真能影响他跳槽,毕竟除了达人培养,控舆也是他的主要职责。   所以绝不能因为一个已经退圈的过气网红,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得找到许哲。   *   打印好所要联系的媒体明细,林助一一核对完清单,才推门进去和迟夏汇报。   “对了——”迟夏听完汇报,低头快速浏览着手里的文件,随口问道:“联系上许哲了吗?”   没办好领导交代的事,林助内心惴惴,“他所有的社交账号和通讯都属于失联状态,我们尝试着联系了曾经和许哲走的近的达人,暂时没什么收获。”   “公司资料不是有他家的地址?去过了吗?”迟夏在纸面上图图画画,圈住重点媒体和账号。   “去过——”林助继续说道:“没人,邻居说房子空置很久了。”   “嗯。”迟夏抬头,将文件递给站在会议桌前的林助,“我圈起来的那部分先处理。”   他说着顺手打开放在一旁的笔电,屏幕因为长时间待机进入锁屏界面,白皙的指尖停留在键盘上方啪啪啪输入密码。   “实在不行,就放出风声,让他——”   密码正确,电脑屏幕退出了锁屏界面......   话说到一半的迟夏倏地顿住,耳根以下顷刻间泛起一大片粉红。   加载,图片一张接着一张从屏幕上跳出来,持续加载,红的,紫的,黄的,见都没见过的超长名字......图片右上角赫然写着功效:消肿,止疼???   迟夏猛然伸手将电脑屏幕“啪”地盖上,对上林助诧异的眼神,语塞了半天说道:“林助,你、你先出去吧......我想想怎么解决。”   什么东西?   等林助出了办公室,迟夏才敢重新打开电脑,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还是敌不过左鹤鸣发信息的方式过于“狂暴”。   这人居然将钉钉当成私人微信使用,不仅给他发了各式各样止疼药的截图,末尾还嚣张地附上一句:不知道哪种好用,都买了,等会儿给你   要死,左鹤鸣这家伙是不知道公司对企业账号有监控,还是认为即使有监控,在上班时间给他发这种截图也无伤大雅!!!   所以......刚才会议室里,左鹤鸣唇语想表达的是——看钉钉!   看你丫的钉钉!   迟夏快速点开对话框,输入:撤回!!!   未读。   30s后,迟夏急的跳脚,依旧未读。   1分钟后,很好,狗男人!   他很少来项目二组办公室,可以说自从左鹤鸣入职之后,迟夏就没踏入过这块区域。   好在两个楼层结构几乎一样,没费多大劲儿,迟夏熟门熟路地找到二组总监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   门打开,男人少见地露出诧异的表情,问道:“怎么上来了?”   要说办公室里最不缺发现八卦的眼睛,自迟夏出现在二组楼层,整个二组员工迅速响应循着那味集中注意力,一面详装埋头苦干,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   身后杵着几十双眼睛,迟夏用眼神示意左鹤鸣让道。   左鹤鸣微微侧过身子,给迟夏让出进门的空间,迟夏自然不作停留,侧身挤进门去。   门关上,透明玻璃处的百叶帘被一把拉下。   “左鹤鸣,你什么意思?”   迟夏径直走到左鹤鸣的办公桌前,伸手拿过桌上的工作笔电。   打开却发现是黑屏,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朝左鹤鸣指了指漆黑一片的屏幕,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开机,然后撤回你发的那几条信息。”   左鹤鸣跟在他后头,视线顺着迟夏指的方向落在笔电上,说道:“没电关机了,我拿手机撤回。”   他说着摆弄起手机屏幕,凑到迟夏跟前,“又生气了?”   “微信不回,我当然只能换种方式找你了,结果——”左鹤鸣开始解释,理由充分正当,“你开会都不看信息的吗?”   他那会儿正忙着和林席斗智斗勇,哪顾得上左鹤鸣发来的信息。   不对,这不是重点,差点被这人带偏了。   迟夏扶着桌沿,脑袋忍不住抽着疼。原本昨晚就没休息好,一晚上连着来好几轮,这谁顶得住,外加今天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肌肉又酸又痛。   “正准备给你送药膏,你就上来了。”左鹤鸣撤回钉钉上的信息,弯腰伸手拿起办公桌下角落里的黄色纸袋。   纸袋递向迟夏,封口相当严密,完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需要我帮忙吗?”左鹤鸣说的理所应当,好像这本就是他应有的台词。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紧闭房门的隔间,嘉禾优秀的员工福利向来业界好评,总监和高经办公室配备休息隔间。   迟夏刷地红了脸,他当然知道那里是隔间,里面甚至有一张1.5m的小床,两人的办公室除了楼层不同,陈设和布置几乎毫无二致。   “想什么呢!”迟夏恼火地拿过黄色纸袋,思绪乱了,和左鹤鸣呆在一起,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意外和脱轨。   左鹤鸣学着迟夏单手撑着桌沿,这个姿势很快就将迟夏困在了怀里,“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许哲的事。”   听到这迟夏顿时被气得直咬牙,他敢肯定对方在说“帮忙”的时候,指的绝对不是许哲。   “这是你分内的工作,左总。”迟夏没好气地继续说道:“别忘了,你才是事业部老大。”   “哦。”   左鹤鸣没动,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动了动嘴角,眉眼上扬,“林席钦点你了,他说你来负责。”   这个距离属实近得过分,迟夏将手肘往后抻了抻桌面,拉开些间隙,实在不想左鹤鸣误会他是个随便的人。   虽然昨晚表现地......确实很随便,但那是意外,要知道迟夏和陆子瑜做朋友这些年,陆子瑜那些不好的习惯,他可一点儿没沾。   “知道了。”对上左鹤鸣带笑的双眸,迟夏声音愈发小了,“我负责。”   左鹤鸣没接话,停了好一会儿,收了陇在迟夏身侧的手臂,继续说道:“开玩笑的,你今天太累了,先送你回家——”   “——许哲的事我来跟进。”他说着去拿桌面上的车钥匙。   ?   不对,为什么要亲自送他回家?   这走向不太对劲啊......   茫然抬起头来,抓着桌沿的手指微微泛白,眼看着左鹤鸣转身离门越来越近,迟夏挣扎着开口,“等一下。”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第40章 发烧了   左鹤鸣转过头来,他的眸光正好落在迟夏泛着粉红的下颌处,问:“谈什么?”   工作场合,休闲T早被替换成正式的衬衫,带着探究,男人眸光下移,半高的衣领堪堪遮住锁骨处暧昧的痕迹。   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迟夏挺直了后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办法说出——那段早就准备好的经典渣男语录。   左鹤鸣的视线直直扫过被衬衫领口半遮住的锁骨,白皙的脖颈若有似无地透着粉色。   “昨晚我喝醉了。”第一步迟夏准备先交代事故背景,“你别当真——”   不等迟夏说出后面的话,站在安全距离外的左鹤鸣倏地往前迈了两步,温热的手掌猛然贴上迟夏的额间,皱着眉问道:“你发烧了?”   “什么?”被打断思路的迟夏一时没跟上左鹤鸣的脑回路,“发烧?”   男人用手背试了试迟夏额间的温度,另一只手快速探到他的后脖颈。   好烫......   “你发烧了。”这句是肯定。   他说着拿过迟夏手里的黄色纸袋,放在桌上,撕开密封的胶带,从里头拿出一把全新的耳温枪,靠近对方的左耳耳廓。   “嘀——”   38度,还好,是低烧。   眼看面前的男人拿着耳温枪计划靠近他的另一侧耳朵,迟夏急了,连忙伸手挡住,出声道:“不是,左鹤鸣、你听我说——”   纤细的手腕被捉住,左鹤鸣并不理会对方的不配合,强硬地拉过迟夏,耳温枪抵在他的耳廓,又是“嘀——”的一声。   另一边是38.2度。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量体温,愣是被左鹤鸣玩得心惊肉跳的,迟夏泛着粉的脸颊这会儿愈发红了,映出了一片火烧云,那声“你听我说”,也没了后文。   “先送你回家。”不由分说,左鹤鸣拉过迟夏便想将人往门口带,视线无意间扫到桌上的纸袋,伸手捞过说道:“还好提前备了退烧药。”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迟夏火大地扭动着手腕,想挣脱左鹤鸣的禁锢,“——我们先谈完正事再回家。”   “你说。”左鹤鸣没让步,但好在停住了脚步,掌心顺势往下握住迟夏细长白皙的指尖,“我听着。”   他站在办公室玻璃门前,单手拉住门把手,扭过头等着迟夏接上先前的话。   指尖划过温热的掌心,总算挣脱了束缚,迟夏抿唇说道:“昨晚的事,不作数......”   好看的杏眼瞳孔微敛,他憋了一路,说出来后反而更紧张起来,抬着头,忐忑地看着左鹤鸣的反应。   话音落下,左鹤鸣眯了眯无框眼镜下的眸子,道:“好。”   好?   什么意思?   他纠结了半天,心底重复了无数次的说辞,左鹤鸣就回了一个字——好?   “我的意思是——就当昨天是个意外,反正下个月我就跳槽了,到新公司后我会尽快搬走,之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   生怕左鹤鸣误会,他努力把话解释地更直白些,“最后一个月,我们尽量不越线,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交接工作......”   聪明人打交道往往只需说三分,余下七分自行参透,迟夏承认这不是他的风格,对方都说了“好”,多余找补的这几句,毫无意义。   这样真的很不酷,可他此时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怎么也止不住,整理完措词,又道:“还有——”   “好。”他未说完的话再次被男人打断。   “听你的。”左鹤鸣面上表情并无变化,说话的语气却莫名其妙带上了一丝“宠溺”的意味,道:“可以回家了吗?”   迟夏满脸通红紧跟着左鹤鸣出了办公室。   还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糟糕透了。   虽然迈着稳健的步伐,心跳却比平时快上半拍,没一会儿他便超过身前的男人,穿过感应门出了二组办公区域。   部门合并,左鹤鸣晋升事业部老大,他作为二把手来二组办公室,理由充分,找不出半点破绽。   就算他们在公司关起门来两个人单独开会,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有点儿牵强——两个人,关起门,怎么听怎么暧昧。   心底没由地心虚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他也不至于总想和左鹤鸣撇清关系,约法三章。   ......   感应门关上的瞬间,原本安静的二组办公室,顷刻间热闹了起来。   “什么情况?”二组老员工不多,其中一位八卦王,拥有“嘉禾社交女王”称号的马尾女率先开了声,“苗苗,他们是不是在办公室里吵架了?”   “8分24秒。”被唤“苗苗”的女孩按停手机上的计时器,道:“这时间,破纪录了呀!”   “居然有人能在左总办公室里呆足5分钟。”另一位眼镜男加入群聊,“我敬迟经理是条汉子。”   “别说5分钟,1分钟我都够呛!”马尾女一边快速敲击着键盘,一边回道:“话说,一组算正式并入二组了吗?连迟经理都亲自上来和左总做汇报!”   “是合并,不是并入——”又一位同事加入聊天,“不见得是汇报吧?没瞧见刚才迟经理的脸色,面红耳赤的,估计是在办公室里和左总干架了......”   “迟经理干不过左总吧?”马尾女别过头去,“那小身板,一个左总能抵十个迟经理。”   “要我说,不可能是干架。”眼镜男插话道:“肯定是因为许哲,我估摸着迟经理应该是挨批评了。”   “谁让咱左总上位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也是~这俩要是真干上,体型不体型的,迟经理肯定是被压的,这还用猜!”   “铁定被压,还用说。”   “真有意思,迟经理好歹是公司老人了,给左总当了大半年的竞争对手,就这么被下了?”   “就算被下了,也是嘉禾核心领导层,跟咱这种苦命的基层打工人天差地别。”眼镜男回道。   “有啥差别?这年头只有真正的领导才是祖宗,不过,你们说左总会不会在背地里给迟经理穿小鞋?”   “我倒觉得左总不是这种人,他平时虽然嘴巴毒了点,但看着不像会背后阴人。”   “你又知道?”马尾女咯咯笑了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苗苗,职场可不能光凭感觉。”   “还别说,这次我站苗苗,这种下头的事左总应该不屑做~”   “我也站。”   “站。”   “......”   *   左鹤鸣将迟夏先送回了家。   车子刚停进院子里的车位,手机铃声便忙不迭响起,是林助的电话。   “林助理。”迟夏按了接听键,单手将手机别在耳旁,另一只手解开安全带。   “按照您之前画的重点,我们在做对接了,现在出现了新的问题,预算超了,财务那边已经有好几笔转账没批下来。”   迟夏正欲往下细聊,手机却被一旁的左鹤鸣抢了过去,“你好林助理,我是左鹤鸣。”   愣了好一会儿迟夏才意识到左鹤鸣正透过他的手机在和林助理通电话。   大脑短暂地宕机,迟夏神色慌张地倾身上前。   左鹤鸣偏头往后,完美躲过迟夏伸过来的手,又道:“好,我马上回公司。”   一秒后电话被挂断,手机还了回来。   “左鹤鸣!”迟夏气得不行,“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为什么抢我手机。”   “你需要休息。”车子没熄火,左鹤鸣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往外推,“所以不适合继续工作。”   迟夏弯腰钻出车外,站定后别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道:“能不能继续工作我自己说了算。”   男人单手搭着车门,好像迟夏说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人扬了扬嘴角继续说道:“给你买了粥,大约10分钟后到。”   “还有,吃完饭记得吃退烧药。”   说完这句左鹤鸣又钻回车里,随后静谧的院子里传来一道发动机的轰鸣声,银色跑车扬长而去。   暴躁地抓了把头发,迟夏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牛弹琴,左鹤鸣似乎只听他想听的,根本不关心对方讲了什么。   这回倒好,居然学会了耍赖!!!   简直比半年前的左鹤鸣还难搞。   好比他再三强调“不要越线”,这头刚画完明确的界限,那头左鹤鸣便拿着橡皮擦,大手一挥,擦了个干净,一点儿痕迹不剩。   甚至反过来问他,哪有线?   *   迟夏确实发烧了,洗完澡再拿耳温枪一量,直接烧到了38.8度。   头晕的厉害,就着纯净水吞服了一粒退烧药,简单收拾好桌上的外卖盒,果断上楼睡觉。   关于左鹤鸣耍赖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坏处。   起码他现在不用工作,可以安安心心躺进被窝里,一觉睡到天亮。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迟夏又想起离开办公室前左鹤鸣说的那句“好”。   他应该没有多在乎吧,只是一夜情而已,左鹤鸣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是好事,左鹤鸣本来就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直男,嗯不对,现在是GAY了……   所以如果左鹤鸣因为和他发生了关系,就转变态度,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似乎更奇怪......   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为什么总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第41章 他很好看   迟夏这一夜睡的昏昏沉沉,第二天清晨闹钟响了两遍,才悠悠转醒。   浑浑噩噩做了一整晚奇怪的梦,充分休息后大脑总算比昨晚清醒了些。   简单洗漱完,迟夏扬起下巴瞥了眼全身镜,锁骨处两颗对称的“小草莓”颜色似乎更深了些,从粉色进阶成紫褐色。   扣紧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一觉醒来,迟经理又想骂人了。   出差几天冰箱自然没剩多少存货,从二楼下来,迟夏径直往玄关口走。   弯腰打开鞋柜,门外适时传来细微的声响,下一秒,“噔——”的机械声响起,大门从外头打开。   迟夏抬头看去,背着光视线正好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   左鹤鸣从门外进来,单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和三两个打包用的哑褐色餐纸袋,男人额前碎发凌乱,下颌处冒着青灰色的胡茬。   看着和离开前一致的打扮,迟夏拿鞋的动作顿住,直起腰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才回来?”   “嗯。”   左鹤鸣脱了皮鞋,踩着玄关的白色瓷砖走近,片刻后男人表情自然地抬手贴上迟夏的额头,道:“怎么醒了?烧退了吗?”   掌心温热,额间的凉意顿时散去,明明只是正常的体温,迟夏却像被炭火灼烧了一通,倏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料一时间用力过猛,“嘭”地一声撞上悬挂柜柜底。   “嘶——”杏眼差点儿飙出泪花来,疼得迟夏嗞出一口大白牙。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抬头瞥见身前的左鹤鸣肩膀微微抖动,那毫不遮掩的笑意从嘴角开始一路直上眉头。   瞪了眼面前的男人,迟夏故作镇定地收回龇牙咧嘴的表情。勉为其难弯下腰去,顺手取出鞋柜里的拖鞋,整齐摆在地上。   道了声“谢谢”,男人终于忍住收了笑问:“买了早餐,吃点?”   “一组昨天回去的晚,我让他们今早晚2个小时到公司上班。”他说着往餐厅走,临了又补了一句,“你可以晚点去公司。”   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觉得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如果你不想去也行,给你准假。”男人补充道。   得,这回偏心的更严重了。   说不出来什么情绪,迟夏关上鞋柜,跟着左鹤鸣往餐厅走,桌面摆满了各式的早餐,应该是猜不着他的口味,所以每样都买了些。   拉开木质餐椅,迟夏不客气地拿过装着小笼包的塑料打包盒,左鹤鸣递来双一次性筷子,又问了一遍:“退烧了吗?”   “退了。”迟夏接过筷子,啪地打开,搓了搓。   “嗯。”左鹤鸣点头,“你吃吧,我上楼洗洗。”   这感觉好奇怪……   左鹤鸣好像根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比起以前,现在更好像是在——刻意……照顾他?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迟夏咬了口小笼包,汁水破皮而出,滋了出来,溅了星点在白衬衫上。   抽出两张抽纸,迟夏低头懊恼地擦拭着,吃饭果然不能走神,容易遭“报应”……   圆头的吸管被咬成扁头,豆奶喝了半瓶,吸管口却堵住了,迟夏伸手从打包带里拿了根新的,插进瓶口。   爱咬吸管的毛病从小到大姥爷管了多少次,却依然改不掉。   悄悄瞥了眼坐在对面喝粥的左鹤鸣,迟夏找了找话题,问道:“许哲的事进展怎么样?”   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平板,左鹤鸣翻着新闻,没抬眼,回道:“基本算解决了,不过,还是得找到许哲本人。”   左鹤鸣说的不无道理,林席要求连夜下掉四大媒体的热搜,买断重点传媒账号手里的新闻,根本治标不治本,解除嘉禾危机的关键还是得找到许哲。   想到这,迟夏不免又疑惑起来,左鹤鸣为什么对这事这么上心,帮忙处理一组的工作,姑且可以算为了帮他。   但也不至于加班到清晨,他大可随便应付了事,反正嘉禾名誉受损,更有利于晟铭收购不是吗?   “但好像,没有许哲的消息。”迟夏抿了抿唇,将那一缕狐疑抛到脑后,“林助理暂时找不着线索,很难确定许哲现在的住址。”   “是吗?”听到迟夏的话,左鹤鸣这才抬起头看了过来,他扬了扬眉,故作神秘地问:“如果我找着了,你要怎么感谢我?”   “?”这话可把迟夏问懵了,转瞬间灵光一现面带喜色地问:“你怎么找着的?”   难道是动用了晟铭的势力?   左鹤鸣确实找着了许哲的住址,不过和晟铭无关,男人没再绕弯子,顿了顿给出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私家侦探。   说到底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迟夏一面震惊于左鹤鸣太上道了,一面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混电影界的,果然他是懂娱乐圈的!   既然找着了许哲,迟夏索性取消了今天的会议安排,准备先一步处理了这颗隐形的地雷。   出乎意料,左鹤鸣一路跟着迟夏出了门,不打招呼直接钻进了SUV副驾。   扫了一眼副驾上的男人,迟夏一头雾水,“左总,我去见许哲,不是回公司。”   “我知道。”左鹤鸣抬手系着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领带,“线索是我提供的。”   “你要见许哲?”迟夏没听懂左鹤鸣话里的意思,只好继续猜测:“从许哲口里套出林席的弱点,好一举击垮嘉禾。”   说得一板一眼,像是真的似的,左鹤鸣冷不防被逗笑了,挑了挑眉问:“就不能是为了帮你?”   怎么可能,他有这么好心。   迟夏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猜中了左鹤鸣的心思,又想到确实是对方提供的线索,一起去找许哲也不是不行,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不冲突就好。   “带你去也行。”迟夏发动车子,“不过你得听我的。”   “迟经理。”左鹤鸣扬了扬唇角,好笑地问:“没有你,我也可以自己去找许哲。”   “所以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一起?”迟夏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觉得呢?”左鹤鸣直视着迟夏黑亮的眸子。   迟夏收回视线,挂好档位,一脚踩下油门,撇了撇嘴,道,“不知道,你那么难猜。”   狐狸心思,他哪能猜的透。   左鹤鸣自然是有心机和手段的,忽悠地林席半年不到提拔他做事业部老大,在嘉禾和晟铭之间左右逢源。   *   顺着导航一路开到了郊外富人别墅区。   许哲退圈一年多,和嘉禾解约后自然被截了资源,能住在富人区,看来前几年靠着林席多少还是赚了点。   SUV到了门口便被安保人员截停了下来。   玻璃窗户下降到一半,穿着正装的安保人员朝他们解释:“陌生车辆禁止进入别墅区,需要住户同意。”   迟夏有些为难,这会儿他联系不上许哲,就算联系上了许哲,也不见得对方会同意让他们进去。   不等他作出回应,副驾上的左鹤鸣拉开了缚在胸膛上的安全带,他动作流畅地压住迟夏的肩膀,将其往后带了带,微微前倾探过半截身子,紧接着说道:“我是住户,43栋,左鹤鸣。”   意识有些恍惚,迟夏眨了眨眼睛,他的肩膀被左鹤鸣握着,男人靠的很近,只要稍稍往前,似乎就能碰上尽在咫尺的侧脸。   他们正在核对身份,迟夏忍不住细细观察起来,男人的下颌线很好看,无框眼镜下的眼窝很深,脱了眼镜的时候,眸色看起来好像更沉一些,也可能是镜片反光。   从未这么近距离认真感受左鹤鸣的五官,之前光顾着看胸,却忘了这张脸也是被造物主偏爱过的……   楠漨   人脸核对成功,电动栅栏徐徐升起,男人这才坐了回去,说道:“走吧。”   见车子没动,左鹤鸣转过头提醒道,“可以走了……”   “啊?”   “发什么呆呢?”   左鹤鸣伸手在迟夏眼前挥了挥,迟夏这才回过神,慌乱地单手操纵着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子一路驶进小区,没开几百米,迟夏便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是住户?”   “嗯。”左鹤鸣低头回着手机的信息,回道:“这边离市区远,我爸妈住这。”   “哦。”迟夏点头。   这片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左鹤鸣在国外那几年,收入少说也该是千万级的,能买得起这一带不足为奇。   不过离开国外高薪的创投行业,回国跻身网红孵化产业,对于左鹤鸣来说多少有些屈才,即使为了晟铭,在迟夏看来并不值当。   好好的一颗电影投资届新星,就这么陨落了,还是陨落在嘉禾这个小作坊里......   多少替左鹤鸣感到惋惜。   SUV缓慢停了下来,瞥了眼手机里左鹤鸣提供的住址,迟夏伸手推开车门,“下车吧,到了。”   “会不会不在家?”   左鹤鸣耸耸肩,“私家侦探只提供了住址,没有提供许哲的行动路线。”   也是,能找到住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说,要提供一天的行动轨迹,是另外的价钱。”左鹤鸣补充道。   “......”   动了动嘴唇,迟夏忍住没怼回去,你买的起富人区还差这点钱?   “想好怎么和许哲谈了吗?”左鹤鸣双手抱胸问道。   “给钱。”迟夏回答的直接了当。   “林席不是说了,不准私下联系许哲。”左鹤鸣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从公司给他拨款?”   从公司拨款确实比较困难,不过走账这种事,尤其关公打交道的费用上,还是可以操作的空间,再者,迟夏并不需要大笔钱来收买许哲,他只需要劝说许哲至少在这个月里别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也不一定非得给钱,当年许哲解约的事他帮了不少,但凡念点旧情,都不至于驳迟夏的面子。   身后传来突兀的汽车轰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停进了院子里的私人停车位。   车门开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率先映入眼帘,中长发扎成小辫随意别在脑后,男人抬手推了推眼眶处的墨镜。   许哲从车上下来,见庭院里站着两人,只一眼便认出了站在门前的迟夏。   走近,抬手正欲打招呼,又见原本背对着的男人转过身来,片刻后许哲敛了笑容,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第42章 狗屁前男友   自从解约后,迟夏便没再见过许哲,不过从眼前的状况来看,对方还不至于沦落到要靠敲诈林席过日子,开豪车住豪宅,一线网红标配。   许哲身材属A级以上,外加突出的混血外貌,一年前即使因性丑闻塌房,也被网友戏称为落魄的“自行车王子”,现在看来他可不是什么落魄王子,妥妥地混入上层阶级。   “左鹤鸣?”他看起来似乎十分诧异,“真的是你。”   同样诧异的还有站在门前的迟夏。   什么情况,左鹤鸣和许哲之前就认识?   “听说你后来回国了?”许哲自顾自地继续说,迈着大长腿朝左鹤鸣走去,又匆匆朝站在台阶之上的迟夏打招呼:“hi,迟经理。”   “嗯。”左鹤鸣点头,顺着徐哲打招呼的方向看着迟夏,“去年回国的,现在在嘉禾工作。”   “哦哦对。”许哲连连点头,说道:“当时你还打听迟——”   “许哲。”左鹤鸣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对方没完没了的叙旧,“迟经理有事找你。”   门刚打开,一只带着粉色围兜的萨摩耶“汪汪”叫着跳了出来,许哲笑着顺势抓住狗脖链,邀请门外站着的两位进到屋子里来。   “乖啦莫莫,有客人来了哦,爸比晚点陪你玩。”   他先将萨摩耶关回狗笼子,又去冰箱里拿来几瓶巴黎水。   “迟经理,如果你是来替林席当说客的,我想我们没必要继续谈。”许哲的态度还算客气,可能是顾念到迟夏以前帮过他。   暂时不去想许哲和左鹤鸣为什么认识,眼下办正事要紧。   “你也看到了,网上那些不利于嘉禾的言论从昨晚到今早,基本消失了九分。”迟夏挑起眉尾,颇有耐心地继续说道:“我不是来替林席当说客的,只是想问一句,你打算和林席硬碰硬?”   “花了不少钱吧。”许哲没回答迟夏的问题。   迟夏皱起眉头,没由地想,许哲选在一年后揭发林席或许不是冲着钱去的。   眸光不自觉瞥向左鹤鸣,他倒也想跟着许哲的思路问问,昨晚搞定四大媒到底花了嘉禾多少钱?   像是读懂了迟夏眼神里的暗示,左鹤鸣出声道:“不多,一千来万。”   一千多万自然不是笔小数目,左鹤鸣约莫是投资玩多了。   “呵。”许哲冷笑一声,“他活该!”   从许哲的态度不难看出,这几天的热搜恐怕是报复大于“敲诈”。   迟夏隐约有印象,事发后许哲找过他,说是报道有问题,有人故意陷害,现在回想林席当时着急处理许哲,恐怕一面是心虚,一面是想撇清关系。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林席那丫装的人模人样,背地里玩那么脏。”   说起这些许哲就来气,他虽然靠卖屁,股换资源,但也没有网友说的想的那么龌龊,什么玩多人运动,还专爱搞有妇之夫,这些名头这一年差点没砸死他这个过气网红。   林席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专爱挑些小名气的网红,许哲虽然没参与,但作为林席的包养对象,早就风评被害,只是没想到一夕祸水东引,他直接被逼到退圈。   枪打出头鸟,那些小网红也遭受过同样的网暴,小闹一阵后,该营业的继续营业,夹紧尾巴做人,压根没人敢得罪林席。   听这语气许哲是打算和林席死磕到底?   迟夏心道完蛋,完全没法继续聊,这趟简直白来。   眸光第二次瞥向坐在一旁的左鹤鸣,这次是紧急“求救”信号,他用眼神示意对方——要不你来打打感情牌?   刚接收到迟夏的信号,矮桌上的手机抖动着响了起来。   左鹤鸣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到角落里接听。   拿起桌上的水瓶,迟夏拧开瓶盖,一时不知怎么接许哲那句“玩的那么脏”,毕竟明面上林席还是他的老板,虽然背地里说老板坏话也不是不行。   不料见迟夏没开口,许哲反而凑了过来,他绕过客厅的矮桌坐到了左鹤鸣的位置,翘着腿抬起头,用手抵着下巴问迟夏:“你们睡过吗?”   “咳咳咳——”   “——咳咳咳咳”   不间断的咳嗽声引得正在接听电话的左鹤鸣回过头来,瞥见沙发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凑在了一起,男人不自觉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迟夏呆愣地看向凑近的许哲,不可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其实Bowen在华人圈里很受欢迎的。”许哲说着说着不禁兴奋起来,“我当时不是因为那件事在M国呆过一阵,后来认识了一个M国导演,他和Bowen是好哥们。”   Bowen是左鹤鸣的英文名,迟夏在对方的档案里见过,不陌生。   “Bowen当时刚失恋,导演想介绍我们认识,接触过几次,不过他太高冷了,不是我的菜。”   “失恋?”迟夏歪过头。   “嗯。”许哲如同八卦之神附体,絮絮叨叨继续说,“听说他前男友在国内,异地恋分的,当时Bowen可伤心了,在塞班岛呆了一个月疗情伤。”   “异地恋?”迟夏像是个复读机,半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所以你们睡过了吗?”许哲重新扯回话题。   迟夏还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猛然间又被提起“睡没睡过”这个话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嘴比脑快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知道什么?你是同性恋的事?”许哲说着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就搞不懂为什么公司没人看出来你不是直的。”   “你当时不是帮我来着......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喜欢你?”迟夏不禁咂舌,许哲在说什么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什么喜欢?”左鹤鸣不知何时站在了矮桌旁,正低头看着坐着聊天的两人。   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他今天接收到太多关于左鹤鸣的八卦,完全辨别不出真假,不过这好像和他没多大干系。   扫了一眼站着的男人,迟夏回道:“没什么。”   “对了许哲,你接下来是打算硬刚林席吗?”为了不让许哲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迟夏厚着脸皮将话题重新引回林席身上。   “怎么可能......”许哲不做思考立即反驳道:“老子闲得蛋疼,我是找他不痛快,又不是找我自己不痛快,再说我手上也没什么证据。”   “......”   所以许哲爆热搜说的模棱两可,不是因为想吊网友胃口,而是他手上根本没什么实锤的证据。   真有意思......   看来今天这趟没白来,不仅顺顺当当解决了问题,还顺道听了个左鹤鸣的八卦。   *   迟夏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了,临近下班时间,右眼却莫名其妙地跳了起来,一抽一抽地上眼皮抖动。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迟夏不信邪,他决定下班前来杯冰咖啡,没什么是一杯手冲咖啡解决不了的。   这个点茶水间人迹稀少,迟夏捣腾着咖啡机,给自己来了杯简单冰美式,后背靠着长吧台台沿,脑袋里时不时想起许哲白天说过的八卦。   话说左鹤鸣前男友到底长什么样?   他绝对不是好奇,就是单纯地想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和左鹤鸣谈恋爱。   又是什么样的人和左鹤鸣谈了恋爱,最终会因为异地恋和他提分手?   后背的长吧台一阵一阵抖动起来,迟夏别过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是孟茵的电话。   这几天因为左鹤鸣老在他身边转悠,他都没怎么好好联系孟茵,之前拜托的事应该有进展了。   “夏夏。”这个点孟茵还没下班,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页的声音,“晟铭集团的赵总给了准信,你的简历内推通过了,不过到时可能是齐涛亲自面试。”   他毕竟没接触过爱豆培养行业,晟铭过试的希望多少,迟夏心里没底,这段时间他在做二手准备,如果最后晟铭面试没通过,至少手上还有几个MCN机构的offer垫底。   “齐涛见过我。”上次去过晟铭的交流会,迟夏不想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实话实说道:“在一次晟铭的内部交流会。”   “哦?”孟茵很快嗅到迟夏话里的暧昧信息,“内部交流会啊,小左带你去的?”   “还说你们私底下没来往。”孟茵开始扒旧账。   又提这茬,迟夏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回答孟茵,时过境迁,他也没底气说出自己和左鹤鸣没什么来往的话来,毕竟他们现在不仅有来往,连床都上了。   但这些,可不能让孟茵知道,不然这位女士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不提小左。”孟茵突然转了话题,“这周末给你约了一场相亲,我把真人照片和地址发给你。”   经过那几次失败的教训,孟茵学聪明了,对于迟夏得找颜值高的。   “妈。”迟夏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右眼一直跳个不停,敢情在这等着。   “以后别给我安排相亲了......”迟夏努力让自己表现地硬气些,“我不想在那些相亲对象身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迟夏说着低下头,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小漩涡变成大漩涡,他像被吸进旋涡里似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左鹤鸣拧紧眉头的模样。   “这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孟茵不想放弃,继续劝说。   迟夏甩了甩脑袋,将左鹤鸣那副欠扁的嘴脸甩了出去,说道:“反正就这样......以后别安排相亲了。”   “你就不怕我告诉——”   “就算你要告诉姥爷,我还是这句话,随便你。”   迟夏有些气恼,不是恼孟茵,而是恼自己为什么总是处理不好感情上的事,他抱歉地继续说道:“对不起妈,不是冲你,我可能真的、处理不来这些......”   “周末的相亲,我去就是了。”迟夏妥协道。   孟茵没再说话,挂了电话。照片和地址最终还是发了过来。   迟夏点开看了看,是他喜欢的类型,运动型帅哥,但好像总觉得少了几分“意思”。   手机震了震,孟茵发来一行话,“儿子,不想去可以不去,不强求。”   出于职业习惯,迟夏点开了照片原图,孟茵果然懂他,这回挑的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职业还是模特。   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转身准备将空杯子放进身后水槽里,不料刚转身,额头便撞上了一堵肉墙。   “左鹤鸣?”迟夏抬头,呼吸紊乱了一瞬,问:“你什么时候站在这了?”   左鹤鸣脸上表情明显不悦,伸手直接拿过迟夏攥在手里的手机,抬高了声线问,“你要和他相亲?”   “他”自然是指手机里某胸围超过120的男模相亲对象。   “还给我。”迟夏踮起脚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真要去相亲?”左鹤鸣抿着唇,将手机举过头顶,又问了一遍。   这人真有意思,他们只是一夜情对象,他相不相亲,和谁相亲和左鹤鸣有什么关系,他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手腕被攥住,迟夏仰着头,左鹤鸣的表情多少有些凶了。   “没有......”这绝对不是他怂,“我拒绝了。”   手腕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迟夏脑袋里的思绪飘来飘去,落不下来,左鹤鸣凭什么管他,他以前也这么管他的那个男朋友吗?   松了手,左鹤鸣将手机递回到迟夏手里,低头直直看向那双耷拉着的杏眼,继续说道:“嗯,下班一起吃饭。”   谁要和你一起吃饭——   右眼跳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现在的迟夏,脑子一抽,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内心的os,“——和你那什么狗屁前男友吃吧!” 第43章 全都是备选?   几乎同时,左鹤鸣脑袋上方腾起几个问号,奇怪地问,“前男友?”   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迟夏紧张到手心冒汗,虽然面上表情看似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一批,他恨不得这世上真的有时空胶囊,能将时间倒回到前一秒。   “我是说——”谁来告诉他要怎么解释这个凭空出现的“前男友”,迟夏从没有这般词穷过,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一条合适的理由。   持续的震动声响起,迟夏循声看去,是左鹤鸣的手机,男人只好移开视线,暂先终止对话。   “嗯。”他说着侧过身去,“方便,你说。”   逃过一劫的迟夏慌忙往前挪了两步,靠着水槽台沿,哗啦啦冲着手里的咖啡杯,心底默默倒数10秒,到点后快速将杯子放进烘干箱里,转身,一气呵成。   “周日吧。”左鹤鸣别过头瞥了眼水槽前的迟夏,继续接听电话,过了会又说,“周六有事,不方便。”   关紧箱门,迟夏头也不回地往茶水间外走去,定了定心神,可算活过来了。   刚到办公室,手机冷不防“叮”了几声,屏幕界面上跳出几条微信讯息——果不其然,左鹤鸣没放弃追问……   【左鹤鸣】:下班等我   【左鹤鸣】:晚上一起吃饭   【左鹤鸣】: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思考了片刻,迟夏决定选择性答复,打字回道:我晚上有约了   迟夏确实约了人。   他那辆SUV副驾上,Allie正跟着伴奏哼着不成调的歌,她抬手压下前挡板,对着镜子整理着头上那顶始祖鸟棒球帽。   “迟经理,刚刚在办公室等你的时候碰到左总了。”   宽边墨镜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鼻头以下的部位,Allie咬着嘴里的口香糖问道:“他现在算是你的上级吗?”   “算。”迟夏歪头看着侧边镜,将车子倒进车位,“左鹤鸣是事业部总负责人。”   “要下班了来找你。”Allie推开车门,下了车,“是想让你加班吗?”   那倒不是,迟夏没回答,心道,左鹤鸣原本只是来约人吃饭,结果还被你截胡了。   关上车门顺着路标指引往餐厅方向走。   不过左鹤鸣今天确实异常,不仅按时下班,还主动约迟夏一起吃饭,按理说这段时间该是他最忙的时候,凌宁远新电影开拍,事业部整合,多的是干不完的活。   压着帽檐低下头跟在迟夏后头,进到私人包间后Allie才脱了棒球帽放在一旁。   跻身一线网红,自然不比以前自由,言行举止也需要特别注意,不过对于嘉禾那些规章制度,迟夏也很无奈,比如其中一条——头部网红私底下在公共场不得露脸。   鉴于这个原因,他特地选了家公司附近的高端私房菜酒楼,私密性较好。   “迟经理。”点完菜后,Allie率先挑起话题,“能不能帮我劝说劝说林总。”   小姑娘年纪小,心气高,再加上“一夜爆红”,脾性比起之前骄纵得多,以至于听到Allie要邀请他一起吃饭,迟夏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想起今早听到的消息,Allie气不打一处来,“林总居然想让我去演电视剧,我哪有什么演技呀。”   “你说我一个玩短视频的,干嘛去抢演员的碗饭!”   迟夏没接收到相关的消息,不过想想也很合理,林席防着他,自然不可能再让他接收到关于嘉禾的核心信息。   如果不是他在媒体方面有些门路,许哲的事多半也不会交由他处理。   不过,媒体那边基本是左鹤鸣在联系。这么想来,左鹤鸣手上掌握的人脉其实并不简单,或许是因为背靠晟铭资本,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迟夏抿了口茶水,“你的风声哪来的,是、左鹤鸣说的?”   “当然不是。”Allie摇头,忽然转了话题道,“你说左总是不是被林总给包了,林总喜欢男人我知道,但左总看着也不喜欢男人啊。”   “???”迟夏瞳孔放大,看向眉飞色舞的Allie。   这谣言传的,差点没将他送走,低头默念三遍童言无忌,没必要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那头,Allie还在不急不缓地聊着八卦。   “我瞎猜的,你看左总升职跟坐火箭似的,会不会就是靠那什么上位,说实话左总长的确实很帅,不过我们公司应该没有女董事吧?”   现在的小姑娘思维过于跳跃,刚才还在聊工作,这会儿说到左鹤鸣,工作直接撂到了一边。   “你说——”Allie顿了顿,天马行空道,“我要是去勾引左总,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   敢情你还想勾引左鹤鸣?   门板被敲响,正巧服务员进来上菜,Allie赶紧噤了声。   “你不会成功的。”迟夏忍不住回道。   “啊为什么?我不够漂亮吗?”她侧过头看迟夏,问的真心实意。   “......”是够漂亮,可惜左鹤鸣喜欢男的。   就是不知道他喜好哪种类型?莫名其妙地,迟夏又想起许哲口中的“前男友”。   对话没续上,迟夏不至于没品到真把左鹤鸣的性向拿出来讨论。   ……   Allie很快跳过了和“左鹤鸣”相关的话题,又聊到嘉禾的其他高层,迟夏安静听着,既没反驳也没肯定,直到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他才开口,“Allie,你约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小姑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毫无主题。   他对Allie还算了解,单单为了这些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情约他吃饭,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被迟夏猜中了心思,Allie只好不继续胡扯,叹气道,“迟经理,还记得那次你来广电找我吗,其实当时我不想退赛的,是嘉禾的对家发重金想要挖走我。”   “我知道。”迟夏后背紧靠着椅背,没延展话题,点到为止。   “果然瞒不过你。”Allie笑了笑,接着说道:“结果那家公司上个月破产被收购了,我发现我果然没什么投资眼光。”   “所以?”迟夏不解。   “所以......”她收了笑正色道,“迟经理,如果你跳槽的话,能不能带我一个。”   林席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嘉禾高层无不防着迟夏跳槽并带走资源,林席毫不掩饰对迟夏的猜忌,陈韫深则是猫着心思,时刻谨防他的离开。   内斗只是导火索,或迟或早,他都得舍弃这份工作。   只是迟夏不明白,左鹤鸣在其中又担任了什么角色,他的出现尤为巧合,像是被刻意安排进这场闹剧。   吃完饭,迟夏顺道将Allie送回家,小姑娘又提起了饭桌上的提议,毕竟年轻,没什么心眼儿,追问着让迟夏给出个答复。   迟夏不想诓人,耐着性子解释,达人跳槽违约费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希望Allie好好考虑,不要冲动。   “我不是冲动。”Allie下了车,又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等车窗落下半截后她才继续说道:“等你离开嘉禾,我多半会被林总分配到某个小剧组,不是所有人都善于达人运营,与其让那些什么都不懂的高层指手画脚,还不如跟着你。”   “至少、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到能力,迟夏倒没觉得自己是天赋型选手,也没有Allie所说的那般擅长做达人运营。   只是碰巧经历了这个行业从无到有,混的久了自然对热点更敏感,能掌控风口和趋势。   “叮”地一声,拉回飘远的思绪,迟夏拿出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   迟夏难得起早,坐在餐桌前边吃早餐边翻阅着孟茵打包过来的MCN机构资料。   Allie的话多少对他有些影响,外加还有林旭野的委托,迟夏决定花点时间研究最近的机构风向。   哐,关门声。   迟夏转过头去,正巧见左鹤鸣从一楼的器材室出来,男人穿着黑色的半袖T和灰色抽绳运动短裤,臂上的肌肉还带着汗水。   左鹤鸣正仰头喝水,喉结无声滚动,下颌处几滴汗水顺着喉结凸起处滴落下来。   收回视线,迟夏尴尬地端起桌面上的牛奶猛地喝了几口,总算缓解了一大早因为视觉冲击带来的口干舌燥。   那头左鹤鸣径直上楼,没作停留。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视线回归电脑屏幕,孟茵提供的资料完整,涉及十多家MCN机构,从股权结构到公司架构,很详尽。   重点地方孟茵做了标注,前三的机构她甚至做了比较分析。   从半年的数据来看,星语文化拿到融资后挖走不少嘉禾的头部网红,只能说嘉禾是自食恶果,改版后苛刻的合约条款放到业界,也算独一份了。   点击着鼠标,下滑,是星语文化的股权和领导层分析。   等等......   这是什么?   迟夏看着备注上的一小行红色字体。   ——星语文化的优势在于创始人沈易目前单身,括号喜欢男的,括号附带简介链接。   迟夏恨不得跪下给孟茵唱首征服,她是怎么做到堂而皇之地、在资料包里夹带私货。   沈易,迟夏自然见过,学软件设计出身,纯理工男,单不单身不知道,确实是个比林席好相与的老板。   光标划过点开链接,简介上孟茵贴心地从星座到血型,连带着身高体重,都做了详细的介绍,最后附上生活照。   迟夏有理由怀疑孟茵不是干投资的,她应该转行做私家侦探。   点开生活照,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瞧了半晌,迟夏最终将原因归结于沈易脸上那副——左鹤鸣同款无框眼镜。   不过,抛开孟茵最后的这段不靠谱简介,星语确实是目前他最好的选择。   拿起空盘子走进厨房,简单冲洗完脏盘子放入沥水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迟夏准备收拾电脑,然后上楼换衣服上班。   回到餐厅,左鹤鸣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他站在餐桌前,视线正放在亮着的电脑屏幕上。   男人手上拿着西装外套,衬衫挽起到手肘处,看到沈易的照片,闷着声音别过头问迟夏,“你换目标了?”   换目标?这个说法听着有点古怪,不过应该指的是跳槽目标。左鹤鸣不可能不认识沈易,对方可是头部MCN机构星语文化的创始人。   “算是吧。”迟夏收拾着电脑,关闭邮箱界面,“之前的目标感觉不太适合我,我可能更喜欢和我适配的——”   “行业”两个字还未出口,便被站在面前的左鹤鸣打断,男人语气不明道:“你还真是多变。”   这怎么能算多变呢,晟铭的面试不一定能通过,他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他本来就是做网红培养行业,说实话没必要舍近求远非得去混娱乐圈。   “总得多个选择。”迟夏回道,“现在这个也还需要继续评估。”   “星语”成立的时间比嘉禾晚,架构不成熟,部门之间配合更需要时间磨合,但真正越是这种发展期,应该越需要迟夏这种摸透行业的员工。   “其实我觉得以我现在的能力配不上之前的目标。”或许是这些话憋了很久,迟夏忍不住想找个人来诉说,“之前是我过于自大了。”   “你哪里配不上?”左鹤鸣忽然抬高了声音。   “也不算......”迟夏不知道怎么表达,又觉得左鹤鸣应该是希望他去晟铭的,于是补了一句,“我再努努力,时机合适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换回之前的目标。”   连空气都沉寂下来,约莫安静了几秒钟,左鹤鸣倏地倾身上前,双手手掌压向迟夏身后的餐桌桌沿。   他黑着脸,沉声问道:“合适的时机就换回来——所以对于你来说,全都是备选?”   心跳漏了半拍,迟夏微微后倾仰手掌因为后压的动作碰到左鹤鸣的手背,他下意识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正纳闷着对方为什么能气成这样,面前的男人猛地继续前倾,几秒钟的功夫便压迫着迟夏往后倒去。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左鹤鸣嗓音比往日沉了几分,手臂外侧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什么更好的选择?”迟夏摸不着左鹤鸣话里的意思,手掌往后挪了挪,后倾的幅度似乎更大了。   左鹤鸣太奇怪了。   他不就是想放弃“晟铭”转投“星语”,这对于跳槽的人来说是很常规的操作,选下家当然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   多了几个备选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面对迟夏的反问,左鹤鸣拧着眉头,活脱脱像被点了哑穴。   “你很着急?”过了好一会儿,左鹤鸣重新问道,意有所指。   “我不着急!”迟夏好脾气地回答。   撑着的桌面的手腕有些发酸,迟夏低眸瞥了眼左鹤鸣的手臂,他倒是纹丝不动,这是要比拼谁的臂力更好吗?   好吧,他认输,迟夏嗫嚅着开口,“你别压着我啊......”   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腰快断了......”   半晌后,左鹤鸣总算直起腰,从迟夏身上离开,他站在一边抖了抖被手掌压皱的西装外套,说道,“明晚一起吃饭。”   这语气,好像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   明天是周六,如果没有别的邀约倒是可以,不过左鹤鸣最近为什么总在约他,说好回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准越界,果然是个不守信用的狗男人。   迟夏转身收拾桌面。   很快左鹤鸣系好领带,他先一步出了门,没一会儿,院子里响起发动机燃动的声响。   “叮——”   “叮——”   接连听到两声手机微信提示音,迟夏盖上笔记本电脑...…   滑动,人脸解锁。   巴掌大的屏幕连续跳出2条新讯息:   【沈易】:好久不见,迟经理   【沈易】:这周六晚上有空吗 第44章 “旧情人”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左鹤鸣人事任命下来的时候,迟夏就估摸着会有人闻风而动,只是没料到最先联系他的,竟然是“星语”的沈易。   沈易主动约他,多半是想挖他进星语,不过如果能和沈易顺利见上面,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很快他便收到了沈易发送来的第三条信息:迟经理,周六晚上有场星语文化组织的行业交流会,想邀请你参加,不知可否方便——以下是邀请函   点开邀请函,是一场小型交流会,借用这个名头邀请迟夏确实是个好办法。   组织好用词,迟夏打字回复。   【迟夏】:好的沈总,我一定准时到达   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点击发送。   关上手机的瞬间,迟夏才猛地意识到,刚才——左鹤鸣约他干什么来着?周六晚上吃饭?   嘶——话说他似乎没答应,但好像也没拒绝。不过左鹤鸣前后约了他两次,总不能一声不吭地放人家鸽子......   这下该怎么解释他明晚有约。   迟夏犯难了。   *   等到周六这天,迟夏反而忙得飞起。   有段时间没见孟正则,他起了个早,驱车到超市买好食材,直奔姥爷家。   退休后,孟正则的生活作息还算规律,通常早晨会去公园晨练,老头子钟爱太极,一招太极十八式能练2个多小时,练完太极又和隔壁老李头在小区里下了会儿象棋,这才慢悠悠回家。   屋子里传来声响,孟正则以为家里进了贼,顺手抄起靠在角落的太极剑,结果定睛一看,蹲在客厅里捣鼓着快递纸箱的——分明是他那宝贝乖孙。   “臭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姥爷笑眯眯地走近,正巧新买的扫地机器人通了电,直冲冲走着直线朝孟正则的方向移动,到了脚边又“乖巧”地绕开,往别的方向去了。   楠封   “这小玩意儿,还挺聪明。”   “靠传感器做到的。”迟夏收拾好纸箱,开玩笑道,“避障能力百分之二百。”   “以后这里里外外有它打扫,省下的时间可以和李爷爷多下两盘棋!”   迟夏说着走向厨房,听到身后的孟正则连连发出赞叹,“现在的高科技不得了!什么都能解决!”   “这小东西是不是得经常给它充电?”   “不用,它是全自动的。”   吃完午饭,孟正则沏了壶碧螺春,招呼着迟夏在沙发坐下,“姥爷想问问,上回你说要带对象回家,这事两个月过去了,有进展吗?”   猜到姥爷会问他的情感近况,迟夏早早准备好说辞,“最近工作忙,等忙完这阵再说。”   “哎。”孟正则叹了口气,上好的碧螺春喝着也不是滋味,“我是指望不上你了,工作重要还是生活重要?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见上我那宝贝孙媳妇儿?”   “总会见到的。”   迟夏心虚的端起茶杯,孙媳妇儿估计是没戏了,孙婿或许还有可能实现。   “我把话放这了。”孟正则说得吹眉瞪眼,“今年过年要是没有孙媳妇儿,你也甭回来了!”   迟夏今年二十九,也难怪孟正则着急,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该生俩了。   有时迟夏也自我反省,他是不是该对姥爷坦诚一些。   可迟夏又担心孟正则年龄大血压高受不得刺激,索性还是保持现状,就这么瞒一辈子也挺好。   “姥爷~”老爷子很好哄,迟夏装乖卖巧地说道,“等我遇到喜欢的,一定带回来给您瞧。”   打开新的茶包,孟正则又道,“还是别年底了,就月底吧。”   “这怎么还带加速的......”月底,还不如说今晚就弄个孙媳妇儿回来。   迟夏笑的像个孩子,虽然被变相催婚,心底依旧美滋滋的,他知道姥爷着急,但这事着急没用,没遇到喜欢的,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思绪飘远,迟夏忽然想起他好像忘了告诉左鹤鸣——今晚不和他一起吃饭。   快速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不带思考地在对话框里输入:   晚上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以前没觉得奇怪,左鹤鸣的头像竟然是一道很朦胧的影子,还是道人影,纤瘦高挑,被路灯拉的细长,黑色的模糊一片,画质感人。   照片一看就是拿后置摄像头拍的,左鹤鸣不可能将无关紧要的照片设置为头像,仔细想想,那很有可能是他“前男友”的影子。   一边想着因为异地恋分手的“前男友”,一边撩人搞一夜情?   “果然是渣男。”迟夏忍不住在心底骂道。   茶喝了半盏,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左鹤鸣回了消息。   【左鹤鸣】:......   【左鹤鸣】:原因?   如果直接回复去见沈易,多少有些嚣张,毕竟他现在还是嘉禾的员工,外加昨天左鹤鸣气成那样,见沈易的事还是瞒着为好。   【迟夏】:朋友临时有点事,喊我过去帮忙   【左鹤鸣】:什么朋友?陆子瑜吗   他怎么还记得陆子瑜,迟夏挠了挠头。   【迟夏】:对   过了半晌,左鹤鸣才回了过来。   【左鹤鸣】:嗯,早点回来   迟夏在姥爷家呆到了晚上,匆匆回家换了套正装,前往邀请函上标注好的地址——一家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   沈易亲自来迎接,又一一给迟夏介绍着星语的合作伙伴。   在行业内混久了,自然全是熟面孔,迟夏拿着酒杯在沈易的引荐下和对方碰杯。   目光绕着全场转了一圈,是星语和几个小机构的联合聚会,星语主导。   “迟经理,听说嘉禾前段时间投资了凌宁远的新电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沈易递来一杯香槟,“是打算往电影行业发展吗?”   嘉禾的新业务虽然属于起始阶段,却没有特意保密,沈易知道不奇怪。   迟夏接过高脚杯,“有这个打算,嘉禾还在摸索中,不过这一块是左总负责,我涉猎的较少。”   说到新业务,目前似乎也没什么进展,左鹤鸣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凌宁远那部投资了八千万的特效片,没听说嘉禾近期有在接触别的电影项目。   大概是忙着怎么搞垮嘉禾。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   “最近我也在思考,星语目前的业务是不是过于单一。”沈易找到了话题的切入口,侃侃而谈道,“譬如嘉禾,旗下除了短视频运营和网红培养,还做微电影,今年直接进军电影行业,业务比我们丰富多了。”   多业态只是为了风险对冲,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比如嘉禾想发展电影创投,前期必然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在这一块。   前两年还不一定会回本,玩砸了的话还有可能影响原先的业务。   “沈总,星语目前的问题不在业务体系单一。”迟夏实话实说道,“而是你们本身做网红培养的那套系统还没有运转流畅。”   “我建议您现在不必着急于开拓新市场,至少要做到和嘉禾持平的程度。”   他的言下之意是,那套培养系统嘉禾玩得溜,所以人家敢往外拓展,星语目前还处于打地基阶段,不可能直接跳过地基开始建房子。   除此之外,迟夏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系统,我懂,雇我帮你打造嘉禾plus版,不吃亏。   都是聪明人,三两句便明白了对方想表达什么,早在去年的时候沈易就动了挖人的心思,只是缺个合适的机会,这段时间嘉禾高层变动,他便知道,时机成熟了。   两人不谋而合,于是沈易提议换个地方,详细谈谈。   酒店的28楼是咖啡厅,落地玻璃窗外能看到新城区灯火璀璨的夜景,装潢优雅,环境宁谧,倒是个适合约会和谈事情的好去处。   “我很认同迟经理的观点。”沈易续上先前的话题,“所以真诚地聘请迟经理帮助星语搭建体系,当然,我希望星语能和嘉禾一样,成立事业部作为统筹,你来担任事业部总负责人。”   迟夏看向沈易,这才想起星语是多部门并行,直属总经办,并没有所谓的事业部。   成立事业部,他任老大,这倒比年薪翻个几番,更让人心动。   “沈总。”迟夏抿了口杯中的黑咖啡,“我会好好考虑,尽快给出答复。”   越是关键时刻,越需要沉下心来,星语给的条件足够诱人,但迟夏知道,高收益的同时代表高风险,星语能够在短时间内拿到融资,极有可能签了对赌协议。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需要时间佐证,当然他更希望对赌协议不存在,这样就能够顺顺当当地从嘉禾跳槽到星语。   聊完这些,沈易饶有兴致地和迟夏聊起近期业界新起的几个小机构,玩法很有新意,起势快。   迟夏点头说是,不一会儿,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说好约明天,又改今天,你说你回国这么久也不来找我,要不是我过来出差。”   声音越来越近,没多久迟夏看到一个“长发美人”从他身旁经过,那人在他们斜对面坐下继续说道,“——还真指望不上你会飞过来找我。”   “长发美人”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迟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倒不是因为“她”长的有多好看,而是迟夏发现先前好听的男声和“美人”对上了。   “美人”是男的,留着披肩的长发。   视线停留在长发美人身上,以至于沈易凑过来的时候,迟夏吓了一跳。   沈易:“你看你身后。”   两张桌子不是平齐的状态,不歪头的情况下迟夏根本注意不到身后的位置,但听沈易这么说,迟夏自然是要回过头去一探究竟。   不料刚别过头,便对上了一双无框眼镜下的锐利鹰眸。   心跳加速,呼吸一窒,迟夏看到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帅脸。   身侧幽幽传来沈易的声音:“那好像是你们公司新来的总监——左鹤鸣。”   赶巧了,怎么会在这遇到左鹤鸣?   迟夏猛地回过头,紧张地抬手遮在脸侧,想起刚才的对视,没猜错的话左鹤鸣应该是看到他了。   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放下手臂。   “是。”迟夏小声回复沈易。   “喝什么?”那位长发美人在点单,“你也不爱喝甜的,给你来杯美式吧。”   他好像很了解左鹤鸣的喜好......   迟夏想着压低了声音礼貌性问道,“沈总,需要和左总打声招呼吗?”   沈易认出左鹤鸣,并且提醒他左鹤鸣在身后,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提醒迟夏他们见面的事有嘉禾内部的人员知道,二是他想借迟夏牵线,结识左鹤鸣。   “不用。”沈易回复道,“他们在谈事情。”   看来是第一种,沈易是为了提醒他。   两张桌子有一定距离,左鹤鸣又离得远,即使仔细听也只能隐约听到些许声响。   迟夏的目光时不时瞥向长发美人,左鹤鸣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美人咯咯笑。   迟夏低头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搅拌棒,假意听沈易说话,其实心思全放在左鹤鸣和长发美人身上,想到自己下午骗了左鹤鸣,心里不免心虚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长发美人和左鹤鸣什么关系?   等等......   长发,影子,回国,出差,迟夏想着垂下眸子,神色微变,思绪纷乱着开始浮想连篇,酒店,咖啡厅,旧情复燃——还有,前男友?   迟夏心下一沉,说不出什么滋味,兴趣寥寥听着沈易分析行业近况,心底盘算起来。   ——等会儿要不直接装作没看到左鹤鸣,但万一,左鹤鸣主动叫住他要怎么办?   不会的,左鹤鸣不会希望自己的一夜情对象和旧情人见面。   以桥正里   好在一杯咖啡的功夫,斜对桌的俩人便先行起身离开,迟夏这才舒了口气,继续听沈易高谈阔论。   沈易健谈,一晚上几乎都是他在说迟夏在听,等时间过了晚上十点,他才站起身,道:“迟经理,等你的好消息。”   这局终于结束了,迟夏点头起身,和沈易握手。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又急又凶,人群聚集在酒店大堂里,司机去开车,迟夏陪着沈易站在大堂中央,低着头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   身旁有人经过,一双男士登山靴映入眼帘,熟悉的白茶香窜进他的鼻间,迟夏下意识抬起头来。   ......电闪雷鸣间,他居然看到了左鹤鸣。   他没离开,长发美人也没离开,他们先前便站在酒店大堂里,只是迟夏被人群遮住了视线,一时没发现。   刚才没仔细看,左鹤鸣今天并没穿正装,贴身的黑色T桖将那傲人的身材描绘的淋漓尽致,下半身随意搭了件暗蓝色工装裤。   乌压压人群里有人抹嘴笑,有人在讨论,迟夏站在嘈杂的人群里,心跳慢了半拍。   长发美人站在左鹤鸣身侧,别提有多登对。   左鹤鸣双眉下压,神色明显不悦,他挪动着脚步靠近迟夏几分,正欲说话,原本站在迟夏身后的沈易却凑了上来,双眼带笑地伸出了友谊之手。   ......   几乎同时,低头看着手机的长发美人听见了这头的动静,他微微扬起下巴,视线碰巧落在迟夏身上。   四人各站一角,面面相觑之下,迟夏心想,最好谁都别说话,否则,指不定尴尬的是谁...... 第45章 换频   既然沈易伸出了友谊之手,先开口的自然是这位——想结识左鹤鸣的“星语”创始人。   不料沈易还未开口,不按常理出牌的长发美人却出声道:“你是迟夏?”   “我见过你的照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仿佛瞬间装上了“探测器”,他说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迟夏,又道:“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听到这,迟夏不免有些茫然地看向左鹤鸣。   后者则是直接将眉头拧成川字型,脸色黑沉得如同外头的夜色......   迟夏怔楞片刻,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夸赞,他现下满脑子都是——长发美人为什么会见过他的照片?   难道左鹤鸣有什么怪癖,喜欢和别人搞完一夜情后、顺带跟前男友炫耀一下?   没道理呀,如果真是这样,长发美人不可能面无改色地说出刚才那番话,这得拥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泰然自若地直面前男友的“现约炮对象”。   还是以这种怪诞的见面方式。   “Steven——”左鹤鸣果然没让长发美人继续说下去,“——stop。”   这话一出,长发美人和迟夏同时挂起疑惑的表情,四人中唯有举着半只手臂的沈易,动了动嘴角,笑容霎时僵住。   毕竟没经历过这种方式的冷场,沈易面带尬色地收回手。   那可是他未来的老板,总不能真让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迟夏收回乱舞的思绪,嘴角很不情愿地挤出微笑,朝左鹤鸣说道:“左总,这位是——”   “不用和我介绍。”   话未说完,便被左鹤鸣毫不犹豫打断,男人甚至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对面的沈易。   ......   迟夏:???   沈易:???   “没关系,迟经理。”沈易拍了拍迟夏的肩膀,打圆场道:“有机会再介绍我们认识,不着急。”   搞什么啊。   左鹤鸣就算再不喜欢他跳槽去“星语文化”,也没必要给星语创始人甩脸子,都是一个行业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要是有求于别人,多狼狈......   周遭气氛瞬时变冷,迟夏很不自然地错开沈易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结果一抬眼,便瞧见那双无框眼镜下的黑色眸子,散发出一阵寒意。   这人无缘无故甩人脸色,拂他面子,这会儿还好意思跟他生气?   迟夏气不打一处来,转移视线看向对面的长发美人。   只见长发美人指了指酒店大堂的前台,紧接着和左鹤鸣说道,“出门着急忘记拿房卡了。”   “我去前台拿张备用的,你等我一下。”   出乎意料,左鹤鸣并没和长发美人一同去前台,反而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迟夏给出解释。   正巧沈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迟经理,车到了,我们走吧。”沈易接听完司机的电话,抬眸和迟夏说道。   这会儿在气头上,迟夏没理会左鹤鸣,转身,没一会儿跟着沈易一同跨出酒店大门。   过了一会儿,迟夏又别过头,他的视线不经意瞥过旋转玻璃门,朝里偷看。   左鹤鸣已经从原来的位置移步至长发美人身旁。   黑色商务车停了下来,沈易钻进车里,随即降下车窗,问,“迟经理,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迟夏懂分寸,没道理让老板送员工,于是微笑地找了个借口拒绝道,“谢谢沈总,我还有事,晚点回。”   沈易以为迟夏要等左鹤鸣,便没再说话,关上了车窗。   商务车在滂沱大雨中扬长而去,迟夏低眉扫了眼里面的情况,果不其然,那俩人正有说有笑地往直梯方向走。   踩着柔软的灰色地毯,迟夏站在等车的人群里,心情不佳地刷着手机屏幕,app显示接单预计等待10分钟......   等10分钟好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搭啦搭啦,雨滴顺着门斗外延一圈砸向地面,时间过的很快,“叮——”的声响,订单显示约车成功。   半抬起压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分心看向酒店大堂,迟夏下意识搜寻着人群,又低下头,app上显示倒计时5分钟:车辆即将抵达,请耐心等待......   那就,再等5分钟。   天气预报说这场阵雨会持续一个小时,直到凌晨才会停止。   ......   “雨好大,睡一晚再走吧,都这么晚了。”   “好啊,这雨实在太大了,也不好打车。”   一对情侣和迟夏擦身而过,他们很快收了伞走进旋转门,前往酒店大堂的前台办理入住。   虽然下着大雨,依旧没有冲散盛夏的炎热,反而是因为这场雷阵雨,周围的空气变得湿热闷人,体感极差。   迟夏脱下西装外套,正巧兜里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倒不是司机的电话,是陆子瑜。   “嗯?”迟夏的声音像极了今天的坏天气,沉闷地如雨滴砸落进泥土里。   “夏夏呜呜呜——”手机那头传来陆子瑜鬼哭狼嚎的声音,“夏夏你在哪?我现在需要你,很需要很需要,我快死了呜呜......”   “你怎么了?”迟夏仔细辨认着路过车辆的车牌,“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子瑜哭喊地更加卖力,“呜啊啊呜呜要死了,老子居然、他妈的失恋了呜呜呜......”   听到“失恋”两个字,迟夏的左心房猛地收紧,很奇怪地,或许是陆子瑜哭得过于真心实意,他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能和陆子瑜共情。   钻进车里,迟夏继续说道:“你,居然还会失恋?”   一向只有陆子瑜让别人失恋的份,怎么可能有人能让陆子瑜失恋,这个词从这位万年海王口中说出来,不仅违和,还很可笑。   “你也不信对吧。”陆子瑜道,“怎么会有人忍心拒绝我这么帅气的1,要知道圈里的1有多稀缺!”   不到2分钟,陆子瑜又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算了不提他了,我在ALL NIGHT酒吧,夏夏你过来陪老子喝酒好不好?”   这要是换了平时,迟夏绝不可能理会陆子瑜这种无聊的邀请,但今天是个例外,迟夏心里憋着气,比起回家,他更想换个地方呆着。   结果到了酒吧,迟夏又觉得陆子瑜颓丧的脸让人烦心。   紧接着想起同是渣男的左鹤鸣,趁着下雨在酒店和前男友玩旧情复燃,内心没由地一阵拱火。   陆子瑜抱着瓶喝,稀里哗啦哭诉着他那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的爱情。   正巧林税清听闻消息赶来,迟夏索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点了瓶矿泉水,结果陆子瑜又凑了过来,非要坐在迟夏身旁,哭丧着脸说道,“夏夏,林税清嘲笑我,他说我根本没谈过恋爱。”   “我怎么就没过谈恋爱?”陆子瑜抬头咣咣灌了几口酒,“你说,我那软软甜甜的前任,还有我那酷黑前前任,哪个我没真心对待过?”   迟夏没心情理会陆子瑜,他时不时观察着手机屏幕,见桌上的手机屏亮起,偏过头看了眼,又回过头来,是条垃圾短信。   “这点,我挺同意林税清。”迟夏说道。   “为什么?”碰巧酒吧换了首快节奏的舞曲,陆子瑜抬高了声音,“我对他们不好吗?”   迟夏正想反驳,手机屏又亮了一下,这回不是短信,状态栏显示他收到一条微信信息,他朝陆子瑜指了指林税清身旁的空位,示意他:你去找林税清。   拿过手机,解开锁屏,被他猜中了,是左鹤鸣的消息。   【左鹤鸣】:你没回家?   匆匆瞥了眼林税清和陆子瑜地方向,见两人没注意他这边,迟夏坐直了身子,噼啪地在手机上打字。   【迟夏】:怎么,今天又有门禁?   【左鹤鸣】:一直都有,他为什么没送你回家?   “他”,应该说的是沈易。   左鹤鸣说的是沈易为什么没把迟夏送回家,但迟夏明显误会了,以为左鹤鸣的意思是沈易为什么没送迟夏回家。   【迟夏】:没为什么   ......   【左鹤鸣】:你在哪   管得够宽,他在哪难道还要和左鹤鸣报备不成。   和前男友约会的间隙还有时间管他,迟夏抬头瞧了眼不远处的陆子瑜——呵,都是渣男,渣男都一个样,吃着碗里的,撩着锅里的!   不过左鹤鸣爱渣谁渣谁,他气什么,迟夏硬生生压住即将腾起的怒气,在输入框里打上“要你管”三个字,低头沉思了片刻又一个字一个字清除完。   【迟夏】: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左总   1秒,2秒,3秒......   “叮——”   【左鹤鸣】:在哪?   还真是惜字如金,迟夏叹了口气,霎时觉得左鹤鸣很没意思,他的控制欲似乎用错了地方,炮友之间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占有欲,正常吗?   想了想,迟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家了?   他绝对不是好奇左鹤鸣和他前男友,就只是想知道这会儿雨停了,左鹤鸣到底回家了没有。   忐忑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声,左鹤鸣二话不说甩来一张照片,迟夏点开看了看,拍的是客厅的电视墙,灰白纹理的大理石背景。   【左鹤鸣】:你在哪   照片下面跟着三个字,迟夏没回复,扬起嘴角关上手机。   就不让他知道,急死他。   “你笑什么。”陆子瑜抱着酒瓶重新回到迟夏身旁,脑袋微微摇晃,“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迟夏下意识反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陆子瑜,“咳——我问你——”   “就是,你和你那些一夜情对象,平时会联系吗?”迟夏说着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水瓶,拧开瓶盖,煞有其事地抿了一口。   “联系什么?”陆子瑜不明白迟夏想表达什么,迟钝地问,“联系着打下一炮吗?”   “咳咳咳——”迟夏被陆子瑜的虎狼之词“吓”的咳嗽起来,道,“你和你的一夜情对象,会联系打、打......就是都会联系吗?”   “那种叫固炮——”陆子瑜歪着头,做起科普,“一夜情不就是想找刺激吗,基本结束都不会再见面,除非那种舒服到不行的,才有可能加个联系方式,下回再约。”   “那——”迟夏小心翼翼组织着用词,“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一不小心和认识的人发生了一夜情,事后......你们还会联系吗?”   “啊?”听到这,陆子瑜讶异道,“谁会和熟人玩一夜情啊???”   “不是,诶算了。”渣男给的答案不可能有参考意义,迟夏觉得找陆子瑜讨论这种问题的自己,像个傻子。   “问你等于白问。”   酒吧灯光太昏暗,迟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连是谈恋爱,还是馋别人身体,都分不清!”   以上是林税清和张瑞在大学时期对陆子瑜的评价,迟夏只是原文复诵出来。   说多了口渴,迟夏伸手打了个响指,叫来站在一旁的服务员。   林税清也瞧见了,站起身走了过来,“还点酒?陆子瑜今晚已经闷了好几瓶了......”   迟夏只是想要瓶水,听到林税清这么说,便别过头看向靠着沙发软座的陆子瑜,少见的,陆子瑜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仰着头胡乱抹了把脸,语气急冲冲道:“我怎么不懂,我分得清,是你们一直觉得我是渣男,说我拎不清。”   “我当然知道什么喜欢,遇到喜欢的,会想接吻,忍不住想亲,会下意识拉长前戏,如果不喜欢,谁会想和他接吻呀。”   他愈说愈激动,几乎撕扯着声音问迟夏,“他凭什么,说我不是真心喜欢他???”   满眼猩红的陆子瑜可把被迟夏唤过来的服务员小姑娘吓了一跳,小姑娘提心吊胆地将点单平板递给坐着的迟夏。   视线跳过平板,落在陆子瑜脸上,迟夏皱起眉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子瑜愣了愣,“......凭什么——”   迟夏打断:“不是这句,上一句。”   “如果——不喜欢?”陆子瑜越说越小声,逐渐没了底气,“谁会、想和他接吻呀?”   一瞬间的耳鸣,嘈杂的酒吧安静了下来。   像刚坐完过山车似的,迟夏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冠状动脉。   不等他完全平静,桌上的手机又倏地响起,紧接着,那张带着细长影子的头像,在屏幕中央霍然闪动起来...... 第46章 是吃醋   “先生,请问还需要点单吗?”服务员小姑娘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   眼底闪过一丝无措。   桌面上的手机屏熄灭,迟夏有些蒙圈地抬头,“麻烦给我一瓶水,谢谢。”   迟夏想,他好歹是个奔三的大老爷们,怎么能迟钝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陆子瑜提醒,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对左鹤鸣动了点别的心思。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他习惯性将左鹤鸣放在对立面,在扎特的时候即使他们擦枪走火,迟夏也只以为那是长时间禁欲后的躁动。   他从没想过躁动背后的真正原因......   原来他的“主动”是因为喜欢左鹤鸣?   为什么?   迟夏承认,和左鹤鸣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很容易被激起性/欲望,这不难理解,左鹤鸣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但仅仅因为外貌合他胃口就喜欢上左鹤鸣,迟夏不信。   他堂堂一个玩网红运营的,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公司那些八块腹肌的男模一抓一大把,个个比左鹤鸣讨喜,年上的,年下的,会喊哥哥嘴甜的,哪个不比左鹤鸣那个性格恶劣还总爱骗人的狗男人强。   约莫停了1分钟,桌上的手机重新震动,依旧是左鹤鸣,不过此时迟夏脑中正天人交接,各种思绪互相拉扯,根本无暇顾及左鹤鸣的语音通话。   不料坐在一旁的陆子瑜却自作主张地拿过桌上的手机,趁着迟夏没注意,神速按下接听键。   倒吸一口气,迟夏倾身向前准备抢回自己的手机。   陆子瑜那大块头虽然喝醉了,行动却稳得很,他一手挡住迟夏,另一只手攥着手机快速贴在耳边,嚷嚷道:“你谁呀?”   “陆、子、瑜!”   迟夏完全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将陆子瑜压在沙发上。   “诶诶诶——”原本还在接电话的林税清赶忙三步并两步,倾身拽住迟夏的胳膊,“你俩怎么还打起来了?”   “你别拉我。”迟夏腾出一只手推开林税清,气呼呼地朝陆子瑜喊道,“陆子瑜!把手机给我!”   “你问我是谁?”   “老子是你爸!”陆子瑜动作敏捷地躲开迟夏,牢牢捏住手里的手机,“在哪?”   “ALL NIGHT。”陆子瑜报了酒吧的名字,又臭屁地加了一句,“有本事你来啊。”   “好啊,老子就等你,谁不来谁是狗——”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被迟夏的手掌掐住,陆子瑜咳嗽几声,松了手劲儿,“夏、夏,不能呼吸了......”   手机终于抢了回来,迟夏心跳加速地将听筒贴近耳边,因为抢手机抢得太卖力,有些喘,思绪还很乱,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神色不自然地喊了声左鹤鸣的名字。   电话那头有呼呼的风声,迟夏隐约听到左鹤鸣说了句“你果然在酒吧”,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听不太清。   耳边全是哄闹的酒吧BGM,夹杂着喧闹的人声。   好不容易找了块清净的地方,站在洗手池旁,迟夏重新将手机贴在耳侧,正欲问左鹤鸣刚才说了什么,“啪”,手机熄屏了。   电量过低,关机......   迟夏满脸黑线地站在洗手池前,这不争气的电量就不能再撑个一分半秒的吗,好歹让左鹤鸣把话说完。   四周烟雾缭绕,迟夏暴躁地转身,目光快速掠过一旁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又尴尬收回视线,他们在接吻,旁边还有一对,也在接吻。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个GAY吧......   穿过在舞池里扭动肢体的男男女女,迟夏冷着脸回到卡座,拿起落在座位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朝林税清摆摆手,道,“我回去了。”   “别走啊。”见他要走,陆子瑜赶紧抱住迟夏的手臂。   迟夏略微嫌弃地甩开,心想,左鹤鸣会不会在来酒吧的路上,刚才陆子瑜好像告诉了对方酒吧的名字。   不会的,左鹤鸣没理由来酒吧找他,除非......   这不可能,迟夏很快捻灭心底冒出的小火花。   站在酒吧外,迟夏皱着眉头敲了敲那和砖块毫无二致的手机,手机没电打不着车,更糟糕的是,他身上没带现金。   想了想,只能折返回酒吧找林税清借点打车钱,再不济找个充电宝也行。   过了酒吧安检门,里头是一条略为昏暗的通道,迟夏低头加快步子,不料没走两步便撞上迎面而来的醉汉。   还是个醉醺醺的肌肉男。   肌肉男上下扫了迟夏一眼,吹了声口哨搭讪道:“帅哥,要走了吗?”   对方体格比自己健壮,迟夏无心纠缠,也不想硬碰硬,好脾气道:“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听到迟夏的话,肌肉男表情反而愈加兴奋起来,“你男朋友又不在。”   听到这话迟夏不禁皱起眉头,肌肉男满身的烟酒臭,熏得他有些恶心。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想绕开肌肉男,但那人似乎就和迟夏杠上了,使着蛮力伸手拽住迟夏的手腕,不让他走。   “跑什么呀小宝贝。”   肌肉男不由分说地凑了过来,四周弥漫着酒气,迟夏捏起拳头,正打算抡向那越来越近的脑袋,下一秒,一条青筋爆起的手臂伸了过来。   男人动作很快,迅速捏住肌肉男的手腕,扣到背后,猛地将其摁在了通道的墙上,随即一道哀嚎声响起,肌肉男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挣扎着喊痛。   左鹤鸣出现的太突然,迟夏直接楞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松手,脸色阴郁,扯着嘴角朝肌肉男吐字道:“滚。”   “有病。”肌肉男揉着快骨折的手臂,低着头骂骂咧咧道:“有男朋友还出来勾引别人,下回别让老子碰到你,贱人。”   听到肌肉男骂人,左鹤鸣眉心拧紧,复又捏起拳头,却被一旁的迟夏拦了下来,“你别理他。”   这头满嘴脏话的肌肉男在对方的注视下总算抬起头,等瞧清左鹤鸣的模样,那人吞了吞口水立马噤了声,后退了几步,慌不择路往酒吧外头跑去。   迟夏被肌肉男逃跑时滑稽的动作逗笑,他下意识抬眸看向左鹤鸣,通道灯光昏暗,刚才迟夏没发现,这人身上穿的是什么——   一件无袖黑色贴身背心,平时运动时才会穿的抽绳短裤,脚下还踩着一双奶黄色的拖鞋。   左鹤鸣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而且那双拖鞋,还是迟夏的拖鞋,明显码数都不合适。   “你怎么来了?”迟夏忐忑地等着回答,面上不露声色,好似他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收起眼底探究的意味,目光紧紧贴在那张阴沉的帅脸上。   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左鹤鸣来的很急,所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套,他没告诉迟夏自己跑了三个酒吧才找到了这里,如果不是陆子瑜提醒,他不可能那么快速锁定这家酒吧。   瞥过迟夏微皱的衬衫领口,男人眼底意味不明,“这就是你说的陆子瑜有事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要来酒吧解决?”   今天中午为了搪塞左鹤鸣,迟夏随意捏了个理由,没成想半天时间不到,谎言就被无情戳穿。   “那还不是因为你对沈易充满敌意。”想起左鹤鸣当着沈易的面甩他脸色,迟夏没好气说道,“就你昨天那态度,我要是和你说我是去见沈易,你还不得掀了家里的房顶。”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沈易,迟夏又想起左鹤鸣的“前男友”,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左鹤鸣来找他,纯粹是在长发美人那受了气,或者是左鹤鸣今晚没追回“前男友”,故意来他这找茬的。   “迟经理——你究竟怎么想的?”左鹤鸣低眸直直看向那双好看的杏眼道,“其实也没必要特地骗我。”   云里雾里,什么他怎么想的,左鹤鸣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我手机没电了。”迟夏抬起手臂,将黑屏的手机举到左鹤鸣面前,很不情愿地转变话题解释道,“不是故意挂你电话。”   黑漆漆的手机屏,确实是没电了。   眼眸微动,半晌后,迟夏听到男人口中传来一声无奈地叹息,紧接着又听到左鹤鸣说道,“前天晚上,还有今晚,你是不是在相亲?”   相亲?   什么意思?   他前天是和Allie吃饭,今晚则是约的沈易,哪来的什么相亲。   “你的意思是——”迟夏道,“我今晚骗你说和陆子瑜有事,其实是在和沈易相亲?”   左鹤鸣没回答,像是默认了迟夏的说法。   迟夏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带着点委屈,甚至有些无措。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误会,如果他和别人相亲,自然会堂堂正正地告诉左鹤鸣,根本没必要瞒着偷偷去相亲。   所以,他在左鹤鸣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渣男吗?   “左鹤鸣。”迟夏语气忽地冷了几分,说道:“你凭什么管我?”   “只是一夜情对象,凭什管我和谁相亲......”原本就思绪混乱,加上刚才的刺激,以至于质问完左鹤鸣,迟夏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别告诉我、你是在吃沈易的醋......”   话音落下,迟夏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唰地红了脸,迅速扭过头,看向墙壁。   左鹤鸣似乎是没料到迟夏会扯到吃醋上,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迟夏话里的意思。   瞳孔微缩,像是大雪里嗅到血腥味的孤狼,男人倏地捉住迟夏的肩膀,微微用力,将迟夏抵在身后灰蒙蒙的墙壁上。   毫无征兆地,迟夏的后脑被手掌覆住,以至于他没有直接撞向墙壁,而是撞进了温热的掌心里。   后腰被扶住,左鹤鸣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将他圈在怀里。   “嗯。”男人还在靠近,他的嘴角忽地跳出一抹释然的笑,“是吃醋。”   下一秒,在迟夏震惊的表情中。   左鹤鸣微微低头,堵住了迟夏的嘴唇。 第47章 谁漂亮?   一场阵雨,昏暗的通道变得潮湿燥热,那是进出酒吧的必经之路,时不时有人经过,通道中央两个成年男性正拥抱着热吻。   这是家同性恋酒吧,年轻男孩吹着口哨路过,目光被吸引,又快速搂着身侧的伴侣,匆匆离去。   湿热的舌尖在口腔里肆虐地扫荡,迟夏紧张得上半身绷紧。   男人的吻来势汹汹,一寸一寸描摹着唇瓣的形状,他的心脏扑通乱跳,像浪花上的冲浪板,颤个不停。   仅是一个吻就让迟夏仓皇失措,变得一点不像那位成熟稳重的迟经理。   不能再继续亲下去了,迟夏喘息着用手掌撑开左鹤鸣的胸膛,抗议道:“等......唔......等一下......”   过了半晌左鹤鸣才停下热吻,单手抻在迟夏耳侧的墙壁上,又忍不住在迟夏嘴角轻啄一下,“你真的没去相亲?”   “爱信……不信。”迟夏有些喘,和左鹤鸣接吻,连换气都变得困难,“你怎么会觉得我今晚是去相亲?”   “而且在酒店的时候,你不是也亲眼看到我对面坐的是,星语创始人沈易!”   “星语创始人?”左鹤鸣脸上的厉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上扬的嘴角,“和你喝咖啡的那位?”   “你不认识?”迟夏诧异,不是吧,敢情左鹤鸣根本不认识对家公司星语的老板。   “不认识。”左鹤鸣神色坦然,松开撑着墙壁的手臂,直起身子,“所以你昨天说的换目标,是什么意思?”   迟夏总算意识到这件事的关键点在哪了。   左鹤鸣压根不认识星语的老板,也就是说昨天早上他们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左鹤鸣理解的——“换目标”,并不等同于迟夏以为的换目标。   他话里的目标是指跳槽目标,但在对方那里,似乎产生了歧义,结合前后语境,迟夏大概明白了误会产生的原因。   猛地想起孟茵发过来男模照片,迟夏仰起头,不可思议道,“你不会以为前天,我是在和那个男模相亲吧?”   “不是吗?”   “废话。”迟夏被左鹤鸣的脑回路震惊到无以言表,“当然不是。”   他是喜欢胸大的,但不代表所有大胸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比起身材和长相,合眼缘更重要。   视线扫过近在咫尺令人羡慕大块头,迟夏想,左鹤鸣的,貌似挺合眼缘。   “你的意思是——”左鹤鸣回忆完昨天的对话,继续说道,“之前定了跳槽目标是晟铭,而现在准备换个目标,去星语?”   总算对上轨道,迟夏点头。   忽然觉得左鹤鸣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因为误会他和沈易相亲完没回家,于是火急火燎跑出来找他,鞋都没换。   怪不得在酒店的时候左鹤鸣对沈易那么大敌意。   蜜糖般的甜味在心头荡漾开去,迟夏心道完蛋,他好像真的喜欢上左鹤鸣了。   虽然他对感情迟钝,不过好在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今晚左鹤鸣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不是在唱独角戏。   低头瞥了眼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似乎没必要再回去找陆子瑜。   “先回家吧。”公共场所讲这些,不免尴尬,迟夏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聊。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醉没醉?”林税清单手撑着陆子瑜的胳膊,“我叫个代驾,你等我一下。”   不等说话的人走近,迟夏猛然扑进左鹤鸣怀里,手臂倏地勾上对方的脖子,闷着声音说了句“别说话”,连尾音都带着颤。   左鹤鸣偏过头瞧了眼通道尽头,不远处那人好像是之前见过的陆子瑜。   一低头发现胸前正埋着一颗圆圆的脑袋瓜。   左鹤鸣抬手忍不住摸了把胸前柔软的发丝,随后双手摊开,微微弯腰将迟夏抱紧。   “不知道,没醉过。”陆子瑜往前走,眼神四处瞎瞟,视线掠过不远处,“烦人,怎么到处都是情侣。”   “过了零点就是七夕。”林税清叫完代驾,吐槽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单身狗一只。”   陆子瑜歪过脑袋,“我感觉,夏夏有情况。”   冷不丁被提到,躲在左鹤鸣怀里的迟夏抖了抖,脑门上拉起SOS。   这两人有病吗,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非得在公共场合聊八卦。   “什么情况?”林税清问。   “他最近好像在和熟人玩一夜情。”陆子瑜顿了顿,继续道,“还咨询我能不能继续约。”   ???   陆子瑜!你他妈,他是这个意思吗?什么叫能不能继续约,他明明问的是能不能继续联系,中文不好就不要说话!   迟夏眨眨眼,忍不住抬头看向左鹤鸣,果不其然,身前这位憋笑憋得很辛苦。   好在陆子瑜风评被害,林税清不信,“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   “走吧,代驾到了。”   “是真的。”陆子瑜还在絮絮叨叨,经过他们身旁时还补了一句,“你不懂,越是表面禁欲的人,背地里玩的越野~”   ?   左鹤鸣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带着胸腔微微颤动,迟夏只好伸手捂住左鹤鸣的嘴,好让对方笑得别太大声,免得把陆子瑜的目光吸引过来。   崩溃……林税清能不能速度将陆子瑜拖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脚步声逐渐远处,迟夏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故作镇定道,“我没有!你别听陆子瑜瞎说。”   “嗯,我信你。”左鹤鸣点头。   “走吧。”他说着神色自然地揽过迟夏的肩头,“回家。”   迟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陆子瑜出卖,迟夏想,他一定是上辈子掘了陆子瑜家的祖坟,这辈子才会被对方这样祸害。   “真没有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通道里传来迟夏气呼呼的声音,“左鹤鸣,要怎么证明,你才能信我。”   两人并肩往外走。   被问的左鹤鸣唇角微勾,很快回道,“我信你啊,小野猫。”   *   雨停了,左鹤鸣索性打开跑车的敞篷。   微凉的夜风呼呼吹过耳畔,吹散有些混乱的思绪。   经陆子瑜提醒,迟夏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不喜欢左鹤鸣,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情场高手。   问题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提前解释明白,万一左鹤鸣误会他是个随便的人。   显然左鹤鸣很有可能不信,毕竟滚床单那天,是他经不住诱惑,默认左鹤鸣可以进行下一步。   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左鹤鸣能够认真看待这段感情,而不是将他当作419对象玩暧昧。   如果只是暧昧对象,还不如趁早结束。   迟夏心里没底……   他似乎总是很轻易就被对方拿捏情绪,比如现在,他会忍不住想左鹤鸣是不是谈过很多个。   长发美人或许只是其中一个,说不定还有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   说到前男友,如果真和左鹤鸣谈恋爱,怎么看都是迟夏比较吃亏,毕竟他感情经历一片空白,比不过对方身经百战。   一路上,迟夏无数次想主动挑起话题,又觉得太突兀,思来想去始终憋着话。   直到车子熄了火,迟夏才鼓起勇气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左鹤鸣,抿着唇道,“我们谈谈。”   这是迟夏第二次提出要和左鹤鸣谈谈,在第一次谈的并不愉快的基础上。   “我没和别人相亲。”迟夏声音淡淡的,平静的表情掩饰了内心的不安,“也没像陆子瑜说的,爱玩419。”   左鹤鸣解开安全带,视线落在迟夏认真的眼眸上,安静听着。   “主动亲你的时候。”说到这,迟夏有些脸红,顿了顿继续道,“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去,“其实喜欢你,左鹤鸣,我——”   “好巧。”左鹤鸣出声打断,伸手摸了摸迟夏的毛茸茸的脑袋,眼眸里的喜悦根本藏不住,“我也喜欢你……”   “不过我没谈过恋爱,如果是和你谈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左鹤鸣道。   我也喜欢你?   谈恋爱?   等等......   迟夏仰起头,一颗心胀鼓鼓地,荡来荡去,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左鹤鸣。   他,没谈过恋爱?   许哲不是说,他有个在国内的前男友?   还是因为异地恋分手的吗?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漂亮的杏眼瞪地圆鼓鼓的,“怎么会?长发美人不是你前男友吗?”   “什么长发美人?”   “就是今晚在咖啡厅里坐你对面,长头发,眼睛很大,很漂亮的那个男生。”   不是迟夏不信,将长发美人代入到左鹤鸣前男友的情境,毫无违和感,这会儿左鹤鸣突然告诉他,没谈过,他怎么可能信。   而且许哲也不像是爱造谣的人,况且造谣左鹤鸣有前男友,对他而言,又不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可左鹤鸣亲口说他没谈过恋爱,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根本没必要特地骗迟夏。   越想越乱,这到底怎么回事?   迟夏还处于一片混乱的情绪中,身侧的左鹤鸣却忽地探身往前,猝不及防问道,“再说一遍,谁漂亮?” 第48章 情人节快乐,老婆   虽然在车里已经解释过一次那不是他前男友,等进了门左鹤鸣还是补了一句,“他是我大学室友。”   门关上,四周陷入昏暗,迟夏仰起头猛地贴上身前的左鹤鸣,毫无章法地吻了上去,“知道了左鹤鸣......我想亲你。”   左鹤鸣愣了愣,伸手扶在迟夏的腰侧。   蹬掉鞋子,西装外套脱落,黑暗中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脚步声错乱。   两人在玄关口亲了好一会儿,左鹤鸣忽地摁住迟夏的后腰,猛地往后后一推。   手指拂过前胸的排扣,“啪啪啪”连续三声,原本严丝合缝的衬衫因为几颗扣子的蹦开,敞开成V字型,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迟夏正仰着头专心和左鹤鸣接吻,胸前猛地一凉,下意识伸手拢住被扒开的衣领,偏着头错开左鹤鸣落到嘴边的吻。   “左鹤鸣!”他喘息着断断续续说道,“你......你就不能......一颗一颗......解开扣子吗?”   似乎是不满意迟夏故意错开自己的吻,左鹤鸣强硬地用手指捏住迟夏的下颌,借力抵住,重新含住那两片软红的唇瓣。   腰后的手也没闲着,隔着微薄的衬衫一点点摩挲着迟夏的背。   后背抵上玄关柜,呜咽声还未溢出就被吞的一干二净,身体微微晃动,手指打滑根本抓不着身前的衣领,迟夏只好先行放弃,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左鹤鸣。   男人吻的好急,完全不给他换气的机会。   他要呼吸不过来了。   左鹤鸣好重,迟夏根本推不动,只好转变策略,沿着男人紧实的胸部肌肉,摸索着试图抓住对方抵在他下巴处的手臂。   不等迟夏抓稳,男人的吮吻忽然从唇侧转移到了他的脖颈。   身子不自禁战栗了一小下,好巧不巧这个吻落在了敏感地带。   细碎的呜咽声溢出,慌乱中迟夏在黑暗中瞎抓了把空气,片刻后,玄关柜上的白瓷瓶落地,猛地砸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感应灯亮起,迟夏怔了怔,僵硬着身子抬眼,对上左鹤鸣含笑的黑眸。   耳边传来左鹤鸣低低的笑声,迟夏瞬间红了脸。   “家里瓷瓶子多,够你摔。”男人哑着声音,“夏夏.......”   灯熄灭,四周重新陷入昏暗,黑暗中听觉被放大,低沉的嗓音传入迟夏耳中,这回不只是红了脸,连带耳根后也泛起一大片的粉红。   左鹤鸣,不讲武德。   喊他小名。   “别、说话......”迟夏抬手四处蹭蹭,也不确定自己摸到了哪里,好像是左鹤鸣的肱二头肌,肉感紧实,肌肉群发达。   手掌隔着纯棉质感的布料,顺着肱二头肌一路摸到胸肌。   感受着来自胸腔的热度,意乱情迷下紧张和刺激同时袭向他,砰砰砰心跳不止,迟夏深呼吸,努力适应着黑暗中变敏锐的感官听觉。   没等他缓过来,左鹤鸣滚烫的掌心隔着西服裤突然贴在了他的大腿外侧,猛地一阵失重,迟夏被迫向后仰起,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搂住左鹤鸣的脖子。   下一秒,左鹤鸣正以一种不可描述的姿势将迟夏抱在了怀里。   踩过碎了一地的陶瓷片,男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两三步感应灯再次亮了起来。   “左鹤鸣!”被抱着,他比左鹤鸣高出半个头,低眸直直看着男人额前凌乱的碎发,这个姿势羞得迟夏连鼻头都泛着红晕。   这个姿势实在太羞耻了,他忍不住爆粗口道,“左鹤鸣,你他妈放我下来。”   左鹤鸣皱眉,“不准讲脏话。”   “你他......唔.......”   几秒后,抱在怀里被摁在楼梯拐角墙壁上的迟夏、被迫噤了声。   谁能想到,反抗的结果就是被左鹤鸣抵在墙上亲到喘不过气来。   早知道不反抗了,白白浪费力气。   迟夏红着脸趴在左鹤鸣肩上,毁灭吧......反正今晚面子和里子都丢的差不多了......   “去哪边?”等上了二楼,左鹤鸣开始询问迟夏的意见,“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迟夏才吞吞吐吐,口齿不清回道,“我房间。”   床头一盏落地灯亮起,昏暗的灯光让本就暧昧的气氛迅速升温,迟夏仰躺在床上,橙黄的灯光下,他的目光落在左鹤鸣脸上,男人很快脱掉了那件碍人的黑色背心,露出流畅的腹部肌肉线条。   上次醉酒后的初体验,对于迟夏来说大部分记忆是模糊的,不过重要的那部分他隐约记得,比如左鹤鸣的身材吊打公司的一众男模。   这回再看,果然没让人失望。   迟夏忍不住自我反省——他有罪,他不该馋男人。   猛地想起他的房间似乎缺点东西,迟夏半支起身子,“等等......我房间没有——”   迟夏没吐出后面的字,做了个口型。   左鹤鸣半跪在床侧,将脱下的衣服扔在一旁,俯身靠了过来,“没关系,玩点别的。”   “???”玩点别的?这话吓得迟夏一阵头皮发麻。   不等他反驳,左鹤鸣直接捞起迟夏的后腰,续上刚才在楼梯口进行到一半的亲吻......   后背摔进柔软的羽绒被,迟夏茫然的眸光一时无法聚焦,随即一道呜咽声从他口中溢出。   ......   *   床单脏了。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他才刚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左鹤鸣,几个小时后,他们,在他的房间里,发生了不可描述的行为。   贤者时间,迟夏有些懒得动。   太丢脸了,如果说在酒吧先吻他的是左鹤鸣,那刚才进门之后,自己主动亲上去算怎么回事?   要不是他魔怔了勾引左鹤鸣,也不至于后来的两个小时在床上那般被狠狠捉弄。   这回倒好,确定关系不到24小时,他就着急忙慌地把自己送上床去。   ——你可真有出息呀迟夏同学。   不过,左鹤鸣这主卧的装修风格倒是很合他的心意,极简主义的现代设计,配了几幅暖色调的油画,不至于冷冰冰地,怪有格调。   左鹤鸣应该是去帮他换床单了,迟夏眯着眼睛看向吊顶,思绪乱糟糟地。   某处火辣辣的疼,迟夏转过身去,决定还是不想了。   脸颊红了又红,埋进被窝里,他刚才,怎么能那么敏感,明明只是抚摸,他却那么容易攀上高/潮。   归结原因,那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要怪就怪对方太会了,同样是恋爱新手,为什么自己表现的像个小白,左鹤鸣却能无师自通。   不行,等有时间,他得找几部“G片”研究研究。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迟夏埋在被子下的脑袋露出半截,紧张地闭上眼睛。   不对,他为什么会躺在左鹤鸣的床上睡觉?   被单脏了,换一套就好,他现在躺在这算怎么回事?   左鹤鸣径直走到床边,瞥了眼床上的隆起,伸手关闭卧室的灯,只留下一小盏散发着微弱暖光的床头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他只好假装睡着。   不过迟夏太困了,眼睫颤了颤,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耳旁传来一道均匀的呼吸声,原本紧闭双眼的左鹤鸣复又睁开眼来,他动作自然地伸手碰了碰迟夏的脸颊,随后揽过迟夏柔软的腰身,搂进怀里。   揉了揉还带着水汽的发尾,左鹤鸣唇角微微勾起,他小心翼翼靠近迟夏耳旁,随即,用着气音说道,“情人节快乐,老婆。” 第49章 他是我男朋友   周日的早晨,迟夏通常会睡到自然醒,今天也不例外。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从床上爬起,扫了眼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过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床单和枕头处有明显的皱褶,可以肯定左鹤鸣昨晚就睡在他的身侧。   所以,人呢?   美好的休息日早晨,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天,如果按照偶像剧里演的,左鹤鸣应该抱着他睡到自然醒,等他醒来后再送上一枚早安吻。   脑海里浮现出左鹤鸣吻他并道早安的画面,迟夏不禁肉麻地四肢发酸,幸亏左鹤鸣不在,否则他现在极有可能为了避免尴尬,躲在被窝里继续装睡。   回想起昨晚,迟夏甚至有些怀疑和左鹤鸣吻得意乱情迷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   直到他站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向那铺了新床单的2米大床。   认输般红着耳根叹了口气。   手机显示充饱电,不过因为开了免打扰模式,屏幕上干净得只剩一道时间显示框。   打开工作模式,果不其然,连续跳出不少信息,瞥了眼,有几条来自左鹤鸣。   上滑找到左鹤鸣的信息条,直接点开聊天界面。   【左鹤鸣】:[小狗探头]   【左鹤鸣】:宝宝   【左鹤鸣】:有紧急工作要处理,今天不在家   【左鹤鸣】:冰箱补好存货了,记得吃早餐[小狗亲亲]   等等......宝宝?   仔细看了眼聊天界面上的备注——“左总”,迟夏揉了揉眼睛,手指胡乱点着屏幕,上下滑动着那几条信息,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亲昵的称呼是从左鹤鸣账号收到的。   【迟夏】:(宝宝)[回复:这个,叫我?]   出乎意料,没过一会儿,左鹤鸣就回了过来。   【左鹤鸣】:有什么问题吗宝宝   倒不是说有什么问题,情侣之间起些昵称是很正常的事,但好歹给他一段缓冲的时间,做了那么久的同事,左鹤鸣这样二话不说直接从“迟经理”变成“宝宝”,这让他怎么接受。   不行,他今天必须纠正左鹤鸣。   【迟夏】:我觉得,我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角色转变   【左鹤鸣】:[小狗疑惑]   救命,为什么左鹤鸣手机里会有这么多卖萌的小狗表情包......   【迟夏】:我不太习惯,你可以暂时不喊我“宝宝”吗   发送成功,紧接着屏幕上方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在一分钟之后,左鹤鸣回了过来。   ——好的宝宝   将手机丢进一旁柔软的羽绒被里,迟夏索性放弃了,只要左鹤鸣不当面喊他宝宝,微信上,勉强随他去吧。   手机铃响了起来,视线略过手机屏幕,是一串陌生号码。   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迟夏并不陌生,是前几天刚见过的许哲。   “迟经理。”许哲直接省略自我介绍,好似默认对方能听出是自己,直接说道,“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嗯?”云里雾里,迟夏疑惑地问:“什么事不是你干的?”   “你不会没看微博吧。”他在家里瞎着急半天,敢情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不知道哪个十八线发了个跟帖,里面还附上了一些我和林席的照片——”   迟夏点开微博,听许哲继续说,“——还说我之前的爆料没有后续,是因为我被林席收买了。”   翻了翻热搜,没找到和嘉禾相关的,迟夏直接在搜索框里输入“许哲”,很快跳出许多词条,而其中一条#许哲爆料嘉禾高层#排在了第一。   “几句话说不清楚。”许哲顿了顿,“我约了餐厅,待会儿见面聊,地址短信发你。”   许哲说的没错,这事确实在电话里头说不明白,因为当迟夏点开了词条后,上面竟然出现了他和许哲的同框照片。   两人约在了一家西餐厅,在市区,迟夏先一步到达,约过了十分钟,许哲匆匆赶来。   正是中午用餐时段,好在这家西餐厅刚开业人流量不大,许哲快速翻着手里的菜单,指了指上面的的招牌,和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就这个吧。”   “我和他一样。”迟夏将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   “你也看到了。”许哲脸上多少带着点愤慨,“绝对是有人想借我的手,拉你下马。”   来的路上,迟夏仔细研究过,照片拍的是他和许哲,其实本应该照片里还有第三个人——左鹤鸣。   因为照片拍摄的时间正是前几天,地点在郊外富人区许哲的别墅,左鹤鸣无疑是被p掉了,对方很用心,故意选取了他和许哲一起进家门的画面。   结合昨天晚上某十八线网红的跟帖,当时爆出了几张林席和许哲的亲密照,而今早他和许哲一起进家门的照片就被“网友”扒了出来。   可以肯定,这多半是林席的手笔。   许哲自然也明白背后是谁在搞鬼,他提醒迟夏,“林席想逼走你,不是今年才做的决定。”   听到这,迟夏不免有些诧异,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去年。”许哲微微露出愧疚的表情,“在我离开嘉禾之前,他和我说过,只有把你搞走,才能彻底除掉陈总在公司的势力。”   “陈总”指的是陈韫深,原来早在一年前,自己就被作为旗子,被迫进入了这场棋局。   那这件事就更好解释了,林席无非是想一箭双雕,借机找个理由辞退他,顺带再让他背个黑锅。   西餐厅上菜速度快,服务员端来一份蔬菜沙拉和两份战斧牛排。   “你打算怎么办?”许哲握着手里的叉子,正色说道,“如果现在你需要,我一定无条件帮你。”   迟夏一年前帮助过许哲,许哲自然心存感激。   不过他大概不了解,迟夏可能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5年的时间足够他摸清嘉禾每一位管理层的情况,包括他们的黑料。   不仅如此,迟夏手上甚至还有可以锤死林席的证据。   他不放出来,只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嘉禾,背刺是职场大忌,没有哪一家公司会接受曾经背叛过老板的员工。   其次,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和林席撕破脸,还是那句话,都在一个行业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谢谢你许哲。”迟夏还是很感激许哲的挺身而出,“不过暂时不需要。”   许哲有些意外,“你是有别的解决办法,不需要我出面解释?”   迟夏点头,许哲的解释只会被网友添油加醋后让事件走向更迷离,不如他自己来处理。   “说实话迟经理。”许哲道,“在嘉禾我最佩服你,公事公办,还讲道理。”   迟夏笑笑,并不想听许哲给他戴高帽,转变话题问道,“不过有件事,倒是想咨询你一下。”   “什么事?”   “你之前提到的左鹤鸣和前男友分手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迟夏对天发誓,他这绝对不是不信任左鹤鸣,只是正好“造谣者”在,总得让他顺藤摸瓜,找找谣言传出的源头。   “这事啊。”聊起八卦,许哲似乎又兴奋了起来,“他的那位导演朋友。”   “他有和你说过——”迟夏问道,“左鹤鸣前男友是谁吗?”   “啊?”许哲摇头,“没有,他只说Bowen失恋了,希望我能帮助他走出来。”   这话迟夏就不爱听了,皱着眉头问,“怎么帮他?”   许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蔬菜沙拉,口齿不清回道,“大概就是——陪他,吃吃,睡睡,玩玩play什么的。”   “那你们玩过?”迟夏眼里顿时蕴起怒火,他就知道左鹤鸣这么会,不可能没谈过恋爱,原来是背地里玩的野,还不负责是吧。   “虽然想但是没玩过。”许哲没注意到迟夏情绪的变化,反而欠扁地挑了挑眉,“迟经理,你是不是也对Bowen感兴趣?”   “不是。”迟夏下意识回道。   “说出来又不丢脸。”许哲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我就很想试试,以Bowen的体格,目测应该很大。”   迟夏突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应该和许哲聊起左鹤鸣,虽然对方只是口high,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迟夏感到很不爽。   就好像许哲真的和他分享了同一个男人似的。   如果是以前,迟夏大概率不会为这种小儿科的事情做多余的解释。   不过现在,他作为左鹤鸣的绝对使用者,有必要礼貌提醒面前这位,不要越界。   于是下一秒,在许哲毫不遮掩袒露兴趣的目光中,迟夏抬了抬眼眸,表情淡定道,“睡过,他是我男朋友。” 第50章 想不出来的亲昵称呼   下午正好有时间,迟夏索性没回家,开着他那辆奔驰GLC去了趟附近的4S店做保养。   停好车子,将车钥匙递给工作人员,他这才慢悠悠地从检修区域走向4S店客户等待区,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指尖划过屏幕,迟夏点开了和左鹤鸣的聊天界面,早上的对话还停留在那句“好的宝宝”。   距离上次发消息已经过去4个多小时,迟夏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点什么,思来想去又觉得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   总觉得主动给左鹤鸣发工作以外的信息,怪让人臊得慌。   特意找话题真的好难,迟夏苦思冥想半晌,依旧硬生生挤不出半个词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封印了社交能力似的,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半天,才终于发出一句话来。   ——今晚回来吗   点击发送。   手机被搁放在玻璃圆桌上,迟夏单手撑着下巴,一道清亮的眸光紧盯着屏幕,没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拾起手机,点击撤回。   不行,这句看着暗示性太强,万一左鹤鸣误会他想寻他做那档子事情怎么办。   昨天就是他主动,今天可不能再那般不矜持。   再想想,兴许能聊点别的、不那么让人误会的话题。   迟夏正低头沉思,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别过头看,是孟茵。   “夏夏——”孟茵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前两天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   孟茵说的是迟夏让她帮忙调查“星语文化”融资的事情。   关于沈易有没有签署对赌协议,这对迟夏而言,要比星语能开出什么样的挖人条件更重要。   “你在哪?”孟茵说完,紧接着问道,“我们见面聊?”   半小时后,和迟夏那辆相同车型的SUV停进了4S店的保养检修区域的停车位。   过了一会儿,孟茵从车内驾驶位钻出,将车钥匙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她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朝等待区的VIP室走去。   刚走到一半便被坐在角落里的迟夏喊住,随后两人一同进了贵宾室的包间。   牛皮纸袋打开,几份戳章“机密”二字的合同复印件摊开在长桌上。   “这份协议藏得深,连我都忽悠过去了。”桌上有专供客人饮用的纯净水,孟茵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你留个心眼让我再仔细查查,还真发现不了,星语签了这份对赌。”   迟夏伸手拿起桌上的几分文件,不愧是印了机密二字,内容实在让人大为震惊。   结合之前沈易透露的信息,可以看出“星语”急需一场变革,否则如果无法达成协议上设立的目标,极有可能在签订合约的一年后,被这家投资单位并购。   “所以沈易急于拉拢我,不惜亲自出马,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迟夏回道。   “可以这么说。”孟茵拿出专业投资顾问的警觉,“不止如此,顺着这份协议往下查,倒还真让我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听到这话迟夏心头一沉,孟茵评判有意思,而不是好或坏,恐怕星语已如一潭深水,根本不适合他此时涉入。   “我原本只是想查一查这家海外投资公司什么来历,结果在做调查时,发现这家公司的股东里有个熟人。”   迟夏抬头看向孟茵,“谁?”   “小左。”孟茵回道。   “左鹤鸣?”   “嗯。”孟茵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不过他占股不到1%,在对星语的投资里,应该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   孟茵说完,低头整理着复印件,一一放进牛皮纸袋里,准备拿回去用碎纸机碎掉。   谜题解开了,迟夏拧紧的眉头却没松开,他比孟茵更了解左鹤鸣目前的动向,所以当对方提起左鹤鸣“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时候,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发憷起来。   迟夏知道左鹤鸣来嘉禾的目的是为了收购嘉禾,这让他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有什么关键节点是他忽略的。   “国内那么多做这行业的机构,你也没必要非得圈死在嘉禾和星语。”   孟茵难得耐心,面对自己这个向来不亲她的儿子,可谓拿出了毕生所学,“再说比起做娱乐产业的大牛,这俩家简直就是小作坊,分分钟能被金融圈踩死的蚂蚁罢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晟铭?”   孟茵说的对,嘉禾只成立5年,确实比不得晟铭那样的娱乐巨头,星语成立时间更短,目前业务模型还没有完全成熟,更加比不上。   整个行业都在初创期,即使成了头部top,也无法和那些传统娱乐公司相提并论。   见迟夏依旧眉头紧锁,嘴唇微抿,一副甚是忧伤的模样,孟茵调解道,“别丧着脸啊儿子,大不了来我这当小助理,我按市场价double给你开工资。”   迟夏扯了扯嘴角,恰巧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他低下头瞥了一眼,发现来电显示竟然是左鹤鸣。   顾不得回复孟茵,迟夏立即伸手拿起手机。   他迅速挂断电话,又听孟茵在一旁问道:“怎么不接?”   “骚扰电话。”迟夏面色平静,像是陈述事实般回道,“也可能是电信诈骗......”   孟茵:“......”   自打迟夏挂了电话,左鹤鸣便没再打来。   正好车辆保养完成,工作人员敲门送来车钥匙,于是俩人一前一后往停车位移动,迟夏走在后头,低头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果不其然左鹤鸣很上道,知道他不方便接电话,改为微信联系。   【左鹤鸣】:马上到家   【左鹤鸣】:晚上想吃什么,在家吃还是出去?   迟夏偷偷抬眸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孟茵,又低头噼啪快速打字道:家   【左鹤鸣】:得令,晚上我主厨,手艺可能没你好[小狗摇尾]   *   左鹤鸣6点左右进的家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发现迟夏的身影,只好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外头传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   夜幕沉沉,院子里亮起一盏照明灯,远远地将迟夏的影子投射在门板上,平直的光勾勒出细长的轮廓,明暗交替。   他在玄关处换好鞋,下意识轻踩着脚步往客厅走,刚过了拐角,迎面便和从厨房里出来的左鹤鸣打了个照面。   男人手里拿着锅铲,一手端着陶瓷圆盘,视线相碰,两人皆是一副讶然的模样。   这褐色与白色相间的横条纹围裙着实紧了,直接勒在了左鹤鸣的胸肌上,那两片/胸仿佛根本兜不住,下一秒就要逃逸出来。   迟夏想起,这条围裙还是他三个月前搬家时随手在超市买的,大小他穿着正合适,穿在左鹤鸣身上,尺码肯定不对。   “你回来了?”   “你在做饭?”   同时发问,他们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迟夏的视线从左鹤鸣身上移开,微微舔了舔嘴唇,回道,“嗯。”   “洗手吃饭。”左鹤鸣将圆盘放在桌上,“好久没做菜了,手艺退步了好多。”   迟夏进到厨房,等洗完手才走到餐桌旁。   桌面上已经摆好几道菜肴,分别是煎糊了的羊排,裹着深度焦糖色的油焖大虾,以及不知道是蛋炒番茄还是番茄炒蛋的一滩蛋碴子,其中最好看的角落里那份原汁原味的蔬菜沙拉。   迟夏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那般果断拒绝孟茵的用餐邀请,但又忍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说不定左鹤鸣做的菜只是卖相不好。   “喝红酒吗?”左鹤鸣脱了围裙,丢在一旁的椅背上,“新到了几瓶勃艮第干红。”   “好。”迟夏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心想等会儿要是味道不好,他至少还能夸左鹤鸣选的酒真不错。   圆形的颈状醒酒器装到三分之一处,左鹤鸣站起俯身将高脚杯放在迟夏面前,斟了酒,又坐了回去。   “你今天出门了?”他看向迟夏,“去公司?”   “没有,我去给车子做保养。”迟夏没提见许哲和孟茵,只单单说了给汽车做保养。   他手里抓着筷子,一时不知该往哪儿下手,低着头问道,“你多久没做饭了?”   左鹤鸣抬手用食指碰了碰鼻头,不好意思般说道,“大概好几年吧,毕业之后就没什么时间进厨房。”   “哦。”   不忍心看左鹤鸣白忙活了半天,迟夏还是夹了块切好的羊排放进嘴里,咀嚼了片刻,下一秒,迟夏猛地端起放在一旁的高脚杯,往嘴里灌了几口红酒。   这好难评,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吃。   左鹤鸣是把海盐当胡椒粉撒吗?   ......齁咸!   “怎么了?”瞧见迟夏那副模样儿,左鹤鸣拿起桌上的筷子,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咬,片刻后他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好咸。”   “别吃羊排了。”男人赶忙将陶瓷圆盘挪开,将面前的油焖大虾推到迟夏面前,“吃虾。”   口中还含着一口红酒,等他咽了下去,才伸手去夹碗里的大虾,虾头提前被处理了,迟夏一口咬下去,半只虾入了嘴......   有了羊排做比较,迟夏觉得这虾味道还行,不算太难吃。   在左鹤鸣满怀期许的目光中,迟夏不得不给出一个违心的评价,“好吃。”   “我尝尝。”左鹤鸣说着将手中的筷子伸了过去。   “好像也不太行。”他抿了口红酒,有些放弃般说到:“宝宝,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似乎是想起什么,左鹤鸣连忙改口,“不是宝宝......迟经......也不对,夏夏,我可以喊你小名吗?”   左鹤鸣似乎很为难,他大概是想到自己答应过迟夏给他时间转换角色,但又觉得叫“迟经理”,似乎过于生份。   迟夏被左鹤鸣吞吞吐吐几句话逗笑了,他的嘴角咧开小小的幅度,左侧脸颊处因为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圈浅浅的酒窝。   笼罩心头的阴霾逐渐被驱散,那双黑色眸子带起笑意凛凛的微光。   左鹤鸣问,“什么这么好笑?”   “你说我不是宝宝。”迟夏说着笑得更开,“要不你还是喊我迟经理吧?”   “那怎么行。”左鹤鸣不同意,“我们现在在交往,为什么还要喊你迟经理,那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再说,我如果喊你迟经理,你是不是要礼尚往来喊我左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亲密称呼本来就是相互的,左鹤鸣如果喊他迟经理,他或许真的会回一句——左总。   说到这......迟夏忽然意识到了更大的问题,他们现在在谈恋爱,那他是不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喊左鹤鸣“左总”了。   也就是说,他还需要给左鹤鸣想一个称呼,类似于“宝宝”那种。   宝宝?   那绝对不行,哪有体格那么大的宝宝......   迟夏微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左鹤鸣脸上,天马行空地过着脑中能想到的称呼。   想了许久……   心道糟糕,好像确实没想到一个即亲昵又不肉麻,而且还是他能叫出口的……亲密称呼。   这可怎么办,谈恋爱不过一天,他似乎就遇到了关于取昵称的世纪大难题。 第51章 使劲亲   门铃声响起,一瞬间打断了迟夏的思路。   不等迟夏反应过来,坐在他对面的左鹤鸣却先一步起身说道,“披萨到了。”   “披萨?”   迟夏问话的表情带着些不解,视线略过桌上的几道磕碜的家常菜,恍然大悟。   背后传来关门声。   迟夏转过头去,瞧见左鹤鸣拎着一个十寸大小的正四方纸盒走了过来,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你到底是对自己多没信心,才会提前点好披萨?”   解开蝴蝶结绑带,左鹤鸣翻开纸盒盖,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颇为正经回道,“有信心是一回事,做两手准备是另一回事。”   左鹤鸣多次提及自己从不打没准备的战,没成想谈恋爱方面,依旧秉持着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   想起孟茵提到的“有意思的事”,迟夏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差点儿忘了面前这位,本质上是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   秉承着一人做饭一人洗碗的原则,迟夏主动包揽了饭后收拾的活计。   左鹤鸣没推辞,慢悠悠出门丢了厨余垃圾,又进到厨房里从身后环抱住在水槽前忙碌的迟夏,借着哗啦啦的水流洗手。   并在对方含羞的红晕中,迅速印下一个浅吻,随后转身上楼去了。   等迟夏冲完澡回到客厅时,茶几处已经摆好晚餐余下的半瓶葡萄酒,电视墙上的壁灯被调成暖调,大屏幕中央锃然出现一个硕大的暂停符号。   今天左鹤鸣没看球赛,提前选好电影,正靠着沙发边回信息边等迟夏。   家里装的是103寸的壁纸电视,高清屏,画质鲜丽,看电影或者球赛体验感比正常规格的电视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迟夏之前爱窝在客厅里看球赛,屏幕够大,看着舒爽,体验极佳。   “看电影吗?”听到楼梯口传来声响,左鹤鸣侧过头问。   迟夏点头,朝沙发走了过去,顺道拿起之前遗忘在沙发扶手处的羊毛毯子。   左鹤鸣雇了非住家阿姨,会定期打扫家里的卫生。   羊毛毯被整齐折成三折,迟夏捏着边缘散开软茸茸的毯子,寻了个离左鹤鸣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屁股刚沾上软塌塌的沙发垫子,身侧的男人便寻着味靠了过来,没一会儿又将下巴倚在迟夏的肩窝上说道,“宝宝,你的沐浴露香真好闻。”   许是听的次数多了,迟夏竟然习惯了左鹤鸣用着那低沉的嗓音肉麻地喊自己宝宝,索性懒得纠正,只是用手掌推开左鹤鸣的下巴,“别压着我,还看不看电影了。”   点击播放,左鹤鸣将脑袋挪开,靠着软枕,手臂随意搭在沙发顶上,绕过迟夏后背,手掌低垂在对方的肩侧。   “《猩球》?”迟夏问。   他没注意到身旁男人的小动作,视线放在电视屏幕上,影片已经开始播放。   左鹤鸣选的是凌宁远的电影,也是他的成名作,当年因为《猩球》创下10多倍回报比的电影创投史记录,初出茅庐的左鹤鸣一时名声大噪。   《猩球》上映的时候嘉禾正处于起步阶段,迟夏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抽不时间去观摩这部被喻为天花板级别的初代特效片。   “嗯,看过吗?”   “没看过。”   音箱声音不小,一小段引入剧情结束后,APES的英文单词出现在大屏幕上,正剧开始。   虽然是5年前的电影,但特效优良,剧情紧凑,迟夏心想凌宁远确实是位天才导演,5年前那人不过30出头,年纪轻轻就创下了电影行业的记录。   而5年前左鹤鸣也不过25岁,便凭借《猩球》拿到了年度最佳制片的称号,和凌宁远比,好像还是左鹤鸣更厉害一些。   “下周凌宁远的新电影举办剧本围读会。”   迟夏正全神观看影片,没仔细听左鹤鸣说什么,随口回了一句“嗯”。   “要出差,可能去一周。”左鹤鸣将目光放在迟夏认真的眼眸上,手掌往右移动几分。   “嗯?”迟夏这才听清左鹤鸣说什么,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过头问左鹤鸣,“出差吗?去哪?”   “新电影的剧本围读会。”左鹤鸣笑着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哦。”迟夏点头,视线重新回归屏幕,表情不明地说道,“在哪个城市?”   “平汀。”   平汀的话,飞机1个多小时就能抵达,路程不算远。   说来嘉禾的新业务,正处于停滞状态,左鹤鸣接手了事业部,现在又要忙新电影,岂不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变得越来越忙。   相反的是,迟夏接下来会有相当长的一段空档期,和孟茵分析好局势后,他对当下的跳槽计划做了点改动——迟夏决定裸辞。   倒不是一时冲动,原本他就决定一个月后离开嘉禾,一开始是希望等确定好下家再提离职,现在主要是考虑到和左鹤鸣这段办公室恋情终归影响不好。   他一向喜欢将工作和生活区分清楚,以目前这种状态他很难和对方在一个部门以上下级的身份继续相处。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因素影响他做出裸辞的判断......包括今早和许哲见面,得知林席半年以来处处针对他的原因。   一年前林席就动了辞退他的心思,却隐而不发,只是借左鹤鸣之手,分走他一半的实权,不料如今引狼入室,也算是他自食恶果。   之后嘉禾命运如何,是被晟铭收购,还是成功升级创造行业奇迹,都和他没关系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左鹤鸣,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明天正式和林席提离职。”   迟夏说完仔细盯着左鹤鸣脸上的表情,男人似乎并不诧异,眸光毫无波澜回道,“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狐狸就是狐狸,估计左鹤鸣早就料到他会在明天提交辞呈。   网络上出现迟夏和许哲的同框照,左鹤鸣自然是看到了,他作为现场唯一目击证人,大抵能猜到照片的用处,所以在迟夏提出离职计划的那一刻,左鹤鸣并不感到意外。   星语那弯深水,迟夏不打算涉入,加之前几天拒绝了晟铭的面试邀请,目前可供他选择的机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机构。   虽然现在不是离职的最好时机,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林席欺他到这份上,再忍气吞声倒显得他多没骨气似的。   辞职的事必须尽早,至于打算?迟夏回道,“准备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长假。”   电影已经进入后半程,屏幕上正播放着激烈的打斗场面,炮弹和枪械声在客厅里回响,迟夏却被勾了心思无心观看。   “你在海外,”他索性转过头,坐直身子看向左鹤鸣,慢条斯理问道,“有没有投资什么业务?”   “什么业务?”左鹤鸣挑着眉头,手臂因为迟夏悬空着的后背,曲起,不明所以问道,“你是想辞职后出国发展?”   “不是。”迟夏想问的是孟茵提到的1%股权,但又不想显得很特意,于是拐着弯问,“就是好奇,你有没有在海外投资什么产业之类的?”   曲起的手臂撑着下巴,左鹤鸣思索了片刻,干净利落回道:“没有。”   没有?是他没表达清楚意思,还是左鹤鸣故意想隐瞒?   “没投资什么电影公司?”迟夏又问。   “也没有。”   见左鹤鸣认真作答,却依旧不是迟夏想要的回答。   悄然压了压眉头,眸光微变。   左鹤鸣在撒谎,孟茵没必要欺骗他,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那家海外投资机构左鹤鸣明明是股东,可刚才却说没有接触海外投资业务。   他猜不透对方这般刻意隐瞒的理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是成为亲密的恋人,左鹤鸣看起来和原先一样,并不信任他。   想到这,迟夏不免有些难受,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意......   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左鹤鸣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   “怎么了宝宝。”瞥见迟夏眉间倏地怖上乌黑,左鹤鸣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连忙伸手过去,眼神不由得带上些许忐忑,“有什么问题吗?”   手指刚碰到对方的肩头,迟夏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羊毛毯子顺着他的腰侧滑到沙发上。   虽然气恼,但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迟夏,情侣之间也不一定要坦白所有的事情,谁还没点秘密呢。   即便如此,迟夏依旧蔫巴着脸,说道:“明天还要上班,我上楼睡觉了。”   “嗯?电影还没结束......”半截毯子盖在腿上,左鹤鸣坐直身子,一时间手忙脚乱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过了一遍前面的对话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   迟夏弯腰伸手快速拽走盖在左鹤鸣腿上的毛毯,动作幅度很大,又将毯子团成一团抱在身前,随后面无表情转身,上楼去了。   ......   哐哐哐爬上二楼,很快楼上传来“啪——”的关门声。   楼下。   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的左鹤鸣,抬手挠了挠头,他打开手机浏览器,快速打字在搜索框里输入:老婆莫名其妙生气了怎么办   在跳出一整页的链接里,他翻了翻,点开浏览记录最高的那条。   ——老婆莫名其妙生气了怎么办?   [置顶高赞回答]:使劲亲,亲到不生气为止! 第52章 偷情   既然下定了辞职的决心,迟夏不再拖泥带水,打印好辞职申请表,在末尾处签署上名字和日期。   申请表吩咐林助帮忙转交人事,迟夏点开嘉禾系统后台,同时提交线上流程单。   林助被这突如其来的离职单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站在办公室里哭丧着脸,“迟经理......你真要走呀?”   林助2年前到的嘉禾,转正后一直担任迟夏的助理,职场上像迟经理这样拎得清的领导稀有,所以她一直很珍惜这份工作,只是没想到......   迟经理就这么被......左总给挤走了。   “如果没猜错,林总会在一组内部调动一位二级经理来顶替我。”迟夏安慰她道,“你的岗位和工作内容不会变,放心。”   申请单提交不到一个小时,迟夏便接到了陈洱的电话,对方让他马上去一趟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办在嘉禾大厦最高层,林席的办公室和他本人一样的风格,墙壁上挂着几幅高调奢靡的金框装饰画,办公桌上还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金蟾蜍。   面色一如上周那般阴沉,他斜靠着办公椅,见迟夏进来,目光一睨,问道:“你要离职?”   “是的林总,已经递交了辞呈。”   即便心底唾弃林席的肮脏手段,迟夏面上依旧保持起码的风度,没打算和林席撕破脸皮。   话音落下,原本还带着点声响的总经办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没过多久,林席面色难看地说道,“你倒是有本事。”   这句自然不是在夸他,迟夏没作回复,安静等着林席的下文。   “一个晚上就删光了你和许哲的照片。”林席咬牙切齿般继续说道,“还真是低估了你。”   听到这话迟夏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说网上那些他和许哲的照片一夜之间全部被下了?   没道理,他可不像林席,愿意花重金买断媒体的新闻......   不对,迟夏忽然意识到,他身边确实还有一位善于和媒体打交道的——很不巧这人还是他的男朋友。   也难怪林席那般气急败坏,他是吃准了迟夏没法依靠个人财力解决媒体,所以才肆无忌惮地买通营销号,散播谣言,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   “林总。”既然林席喜欢背后阴人,迟夏勉强愿意陪他玩一局,回道,“如果您说的是营销号恶意发布的那些照片。”   “是我撤的,媒体方面,我比您熟。”   管他是哪位好心人下架了照片,反正这功劳迟夏抢了,也好借机压一压林席的嚣张火焰。   “那又怎么样。”林席提高音量,趾高气昂道,“你以为他们看重的是你的个人能力?不过是看在嘉禾的面子上让你几分薄面!”   迟夏在心底嗤笑一声。   没想到林席这人除了爱出阴招,嘴上阴阳人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一句话两层意思,踩低迟夏,捧高自己。   他倒是狂傲,嘴里说的是媒体看在嘉禾的面子上给迟夏三分薄面,恐怕实际上心里想的是——看在他林席的面子上给他三分薄面。   还真是无知的傲慢。   “林总,不管怎么说,我很感激,不是感激您和陈总,也不是感激嘉禾。”   迟夏顿了顿,继续道,“是感激我在嘉禾奋斗的这五年。”   不免唏嘘,如果不是陈韫深和林席内斗,他在嘉禾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翻新达人池,扩充赛道......   原本以为斗过左鹤鸣,他就能开始着手做这些事,后来才发现即使没有左鹤鸣,他也没办法在嘉禾继续做下去。   只因为林席害怕,害怕他会帮助陈韫深制造混乱,从而威胁到自己第一股东的位置。   “没有嘉禾你算什么狗屁。”林席面目变得有些狰狞,“自视清高,如果不是我、不是我4年前拿着3000万资金入股救急,嘉禾早就破产被收购了。”   “陈韫深他算什么东西敢和我叫嚣,4年前是我投了钱救你们一命,结果他却想踢我出局?!”   林席说得万分激动,仿佛陈韫深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算了,和林席争这些有什么意思,资本家的名利场,他一个打工人被牺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总。”迟夏没耐心和林席继续周旋,回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也不顾林席在那头疯狂输出,迟夏说完转身便走。   “哦对了。”等到了门边,他又转过头来,在对方愠怒的目光中接着说道,“您说得对,我在媒体那确实没什么分量。”   “不过这几年,做公关累积了些“素材”,够您上个十来次热搜了!”   说完这句,迟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席的办公室。   重力门自动合上,一瞬间隔绝了里头林席暴怒的声音,迟夏抿了抿嘴唇,就到这吧......   这烂摊子。   到了下午,左鹤鸣收到人事通知,让他拟选出接替迟经理工作的人员名单。   左鹤鸣思考了片刻,发送了一个名字过去。   没过一会儿,人事经理又发来信息,问左鹤鸣是只有一位备选人吗?如果是,他便直接上报到林总那儿。   左鹤鸣回“是”。   上午被林席破坏的好心情,直到下午迟夏才逐渐恢复,交接工作要等新经理人选出来。   他猜想林席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最多明天,新经理就会到岗。   迟夏忙完手头的工作,低头刷着手机屏幕。   左鹤鸣怎么都不来问问他进展到哪一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没陪他看完电影,生气了?早上也是左鹤鸣先出的门,明明同在一家公司上班,却连面都见不上......   回想起昨晚自己幼稚的行为,迟夏哐哐想撞墙,自己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想了想,迟夏还是给左鹤鸣发了条消息。   【迟夏】:早上和林席吵了一架   手指上下移动,时不时刷新着屏幕,抬手抵着下巴,迟夏叹了口气。   5分钟后,迟夏暴躁地将手机背扣在桌上,左鹤鸣怎么还不回复。   终于,在迟夏即将放弃的时候,手机震动两声。   正巧,敲门声响起,迟夏没抬头说了声“进”,目光紧紧贴在手机屏幕上。   看到屏幕上跳出何知远发来的信息,迟夏气呼呼地直接将手机丢回桌上。   “咚”地,砸出声响。   “手机都不要了。”门关上的同时,左鹤鸣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果真气得不轻。”   “左鹤鸣?”听到熟悉的声音,迟夏猛地抬起头,眸光闪动,问,“你怎么来了?”   左鹤鸣手里提着纸袋,单调的亚麻色,没有图案,等纸袋放在桌上,他像变戏法似的从里头拿出一个印花小纸袋。   迟夏很快认出,那是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店的包装袋。   左鹤鸣笑着,从纸袋里拿出一杯黑咖啡和一个小蛋糕,放到迟夏面前,说道,“给你送下午茶。”   迟夏起身绕到办公桌前,倚着桌子边缘问,“你就买了一杯?好小气。”   “下回请他们。”左鹤鸣答道,将咖啡杯递给迟夏。   打开封口,迟夏抿了一小口,舔了舔嘴唇问,“不是让你请他们,我的意思是你的呢?”   左鹤鸣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迟夏看。   “怎么?”迟夏抬手摸了摸嘴角,“我脸上有脏东西?”   瞧了半晌,左鹤鸣突然俯身凑了过去,双手撑在迟夏两侧的桌面上,问:“林席怎么说?”   虽然正常情况下一组员工进出他的办公室多半都会先敲门,但万一特殊情况发生,也是有可能直接冲进来......   如果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岂不完蛋。   迟夏心虚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答非所问地回道:“你站好,等会儿万一有人进来。”   “那么怕被人发现啊。”左鹤鸣倏地笑了两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道,“你先说说,林席和你聊什么了?”   “没什么。”说到林席他就来气,“对了,那几张我跟许哲的照片,是不是你找媒体帮忙撤掉的?”   他回来后,又仔细想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也只有左鹤鸣有这个动机且有这个实力做这件事。   “嗯。”左鹤鸣点头。   “还真是,所以你昨天出门是去处理这件事了?”似乎是想起什么,迟夏拧着眉头问,“你不会也花了1000万吧???”   “你觉得呢?”   又是这个语气,还是那个欠扁的左鹤鸣,迟夏有些着急地伸手戳了戳左鹤鸣紧实的胸肌道,“快说!”   “放心没花钱。”左鹤鸣笑道,“上次和媒体签了协议,撤掉许哲这个月内相关的热搜新闻,昨天也就一通电话的事,实际花的还是林席的钱。”   迟夏不得不佩服左鹤鸣这一通操作,借力打力,林席这轮完败,不仅吃了哑巴亏,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亏在哪。   不过以林席的脾性,吃了亏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也不知他最后的那番话对方到底听进去多少。   问题是,如果林席发现左鹤鸣暗中帮他,会不会顺藤摸瓜揪出左鹤鸣来嘉禾的实际目的。   左鹤鸣苦心经营这么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直接功亏一篑?   迟夏陷入沉思。   “宝宝。”   迟夏正思考着,听到左鹤鸣喊他,下意识抬眸回道,“嗯?”   “昨晚你为什么生气?”左鹤鸣又拉近了一点距离,“是不是因为林席,你觉得我在帮林席是吗?”   被左鹤鸣这么提起,迟夏唰地红了脸,心想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不然显得他太不成熟了,于是辩白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   “真的。”迟夏说的真心实意,伸手推了推左鹤鸣快怼到他脸上的胸肌,“说完就起来,等会儿真的有人进来了。”   “还有件事没解决。”看着迟夏干着急,左鹤鸣反而慢悠悠地,改换成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揽住迟夏的腰,“宝宝你欠我一个晚安吻和一个早安吻。”   “你......左鹤鸣!”迟夏被左鹤鸣的话吓了一跳,推人的手劲儿重了几分,“你不会想在这里和我接吻吧......”   迟夏急了,手掌胡乱往前推着,另一只手使劲去掰缠绕在他腰侧的手臂,“想都别想,快松开!”   “那先还一个,早安吻。”   没等迟夏反应过来,左鹤鸣的吻便落了下来,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不行......唔......左......”,字不成句,迟夏断断续续地反抗。   门没锁啊......迟夏欲哭无泪,现在如果林助推门进来,他大概真的可以收拾收拾今天就滚蛋了。   舌尖缠绕在一起,呼吸瞬间乱了节拍,迟夏反抗得越厉害,腰间禁锢的手臂缠的越紧,连带着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啧啧的水声,暧昧极了。   迟夏烧红了脸,搬来嘉禾大厦两年,他在这间办公室呆了两年,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间还算宽敞的房间如此的逼仄......   倒霉催的,偏巧这个时候迟夏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人发现他和左鹤鸣在办公室里偷情,以后还怎么在行业里混了......   好在那人没推门进来,迟夏气得掐了把左鹤鸣胸前的肌肉,男人这才松开了禁锢,结束了这个“早安吻”。   “左、鹤、鸣!”迟夏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气急败坏道,“回家再和你算账。”   左鹤鸣笑了笑,慢条斯理回道,“我锁门了。”   许是门外的人也着急,门板二次被敲响的时候,竟比第一次力道重了不少。   迟夏:“......”   要死,谁他妈聊工作,还把办公室门反锁上的!!! 第53章 原来是迟经理的哥哥呀   迟夏气得不行,却拿左鹤鸣一点办法没有。   低头理了理微皱的衬衫领口,他将桌上的小蛋糕放回纸袋里,随即弯腰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塞进桌底。   左鹤鸣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站姿立在桌前,视线跟着迟夏移动的身影飘来飘去。   门板第三次敲响的时候,随着锁舌“咔哒”一声,门从里头打开。   很快左鹤鸣漠然的表情倒映在何知远微扩的瞳孔里。   迎面撞上左鹤鸣,何知远怔楞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低声喊了句“左总。”   左鹤鸣点头,算是回复何知远,随后长腿一迈面无表情地往门外走去,他绕过一组核心办公区穿过感应门,很快消失在走道的尽头。   “何经理。”   迟夏的声音拉回何知远飘远的思绪,他低头瞧了眼门板的锁眼处,一时觉得刚才或许只是幻听了。   移步到办公桌前,何知远递上手中的文件夹,“迟经理,刚刚人事任命下来了。”   接过文件夹,打开,里头是一份定稿盖章的人事任命书。   迟夏仔细看了看,最底下的签署日期是今天,看来他猜的没错,林席果然从一组中找了一位二级经理顶替自己的位置。   不过,这人按理说不该是何知远才对。   倒不是迟夏质疑对方的能力,一组中合适的人选不只何知远一位,负责新人模块的程延或许更符合林席的选人标准。   毕竟何知远是迟夏师兄,入职一年左右,是迟夏亲手从别的公司花重金挖来的运营经理。   “恭喜啊何经理,不过我这走的急,一手烂摊子就只能交给你了,抱歉。”看完任命书,虽然心存疑惑,迟夏还是坦然地祝贺何知远升职。   “迟经理。”何知远的脸色全然瞧不出升职的喜悦,反而带着些难以置信,“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人事部说,原本林总更中意程延,也不知道那左总怎么说服林总的,将名额给了我。”   “这不是好事吗?”   不得不叹一句,不愧是他男人,在选人方面和他一样的喜好。   这能算好事吗?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何知远实话实说道,“原以为接替你的会是程延,却没想到是我自己,当真吓了一跳。”   “左总有魄力有手段,虽然之前是玩投资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二组在他手里势头很猛。”迟夏没忍住,说了一通夸奖的话,又鼓励何知远道:“跟着他,好好干。”   “迟经理,你这怎么还替他说上话了?”   不怪何知远提出质疑,在外人眼里,迟夏和左鹤鸣关系就好比南极和北极,永远不可能处到一块去,因此那段夸奖的话任谁听了去,都忍不住在脑门上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你是希望我损几句左总。”迟夏半开玩笑道,“然后撺掇你以后多给他使绊子,好让他处处不顺心?”   “别别别。”何知远连忙摆手,笑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   “哦对了迟经理。”想到迟夏走的急,还没和一组好好道别,何知远建议道,“这样吧,明晚选个地方,大家好好聚一聚,如何?”   在嘉禾工作了五年,是该好好道个别,迟夏没推辞,点了点头回道,“我没问题,听你安排。”   *   第二天,他特地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和何知远对接完工作。   到了下午,等办好交接手续,上交了工作电脑和相关证件,从人事部取得离职证明。   离职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将私人物品塞进suv后备箱,迟夏拿出手机给左鹤鸣发信息。   【迟夏】:终于搞定了   【迟夏】:晚上还有聚餐,我先回家了   刚走到车头,兜里的手机就震动着响起,迟夏钻进车里,连上手机蓝牙,接听电话。   “你晚上有聚餐?”左鹤鸣问。   “嗯。”迟夏系好安全带,挂挡,“这俩天忙交接,忘记和你说了,晚上要和何知远他们简单聚一聚,算是散伙饭吧。”   听到这,左鹤鸣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开心,“我以为你晚上会和我吃饭......”   “我能去吗?”   “别闹。”迟夏笑了笑,觉得左鹤鸣这时候好幼稚,明知故问。   “宝宝。”听到对方拒绝,左鹤鸣迅速将身份转变为“男朋友”,叮嘱道:“少喝酒,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真不用。”知道左鹤鸣担心他喝醉,迟夏拒绝完又拿出十万分耐心解释道,“他们都认识你,等等如果被看到了影响不好,我保证不喝多,10点前回家,好吗。”   “嗯。”过了许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左鹤鸣若有似无的回答。   何知远安排了一家公司附近的私房菜酒楼,今晚来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和是和迟夏私交甚好的一组经理和主管,外加一个林助。   二十多个人,环绕圆桌大家纷纷落座,位置是提前安排好的,何知远订了酒楼最大的包厢,正好能容纳蜂拥而至的一群人。   服务员递来菜单,迟夏负责点菜,四周都是交谈声,偶尔一句落在他耳朵里,谈论的是今天未到场的程延。   估计大家也在猜测为何上位的不是程延,而是何知远。   能当着这种场合提出来的话题,自然都不是什么秘密,迟夏点好菜,便和一旁的何知远攀谈起来。   没一会儿,菜上齐了,嘉禾没什么酒桌文化,大家嬉闹着夹菜,很快何知远提议先敬迟经理。   “鹏鸟振翅,一路高飞!”何知远文绉绉说着祝酒词,朝迟夏举了举酒杯,“老同学,一切顺利。”   何知远称呼迟夏为“老同学”,这不禁让他回想起刚毕业的那一年。   那是嘉禾第一次聚餐,也是围着一个圆桌,当时林席还没入股,陈韫深是大老板,还有财务部的莫总也在,那时大家爱称呼他“老莫”,因为他长得着急,30多岁看着像40岁。   后来老莫变成莫总,说来奇怪,这两年,迟夏时常听到有人夸这位,“40岁看着像30岁,越活越年轻。”   大概是金钱的力量,能让人体逆向生长。   迟夏又想,等他跨了30岁的坎,会不会也有人夸他,30岁长得像20岁,真年轻。   不过,左鹤鸣今年刚好30,他那长相倒和年龄对的上,自内而外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或许正是冲着对方身上那股和年轻男孩不一样的劲儿,迟夏才会被迷住眼,不自觉弥足深陷。   难得聚会,大家似乎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近段时间的工作压力,等饭局彻底结束时,竟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迟夏有些迷糊地瞪着眼睛,好在喝的是红酒,等会儿去外头吹吹夜风醒醒酒再回家。   第二天要上班,何知远也就不建议大家续摊,散了场,三三两两聚集着打车回家。   迟夏找了个马路牙子,站在那一边点开手机里的打车软件,一边用指尖揉着太阳穴醒酒。   看到屏幕上的时间跳到0点,迟夏心底不禁打起鼓来。   不远处何知远走了过来,后头跟着林助。   “打车吗迟经理。”何知远跟着他站在马路牙子上,“没喝多吧?”   “没。”迟夏摇头。   不一会儿,从远处传来一声“嘀——”的喇叭声,随后林助的声音在迟夏耳边响起,“迟经理,那不是你的车吗?车牌号好像是......”   顺着林助指的方向,果不其然,迟夏看到了一辆外观低调的SUV隐匿在黑夜里,车头的车灯仿佛一双猎豹的眼睛,直直扫向前方。   几秒后,他的手机铃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左鹤鸣的名字。   “还真是迟经理的车。”何知远道,“看来是你家属来接你了。”   “家属?迟经理谈恋爱了吗?”林助歪过头问何知远。   “我猜的。”何知远笑了笑。   迟夏没料到左鹤鸣会来,他甚至压根就没给出今天聚餐的地址,这人怕是和公司哪位同事打听了他们的去向,也不知在那蹲点了多久。   好在上次保养,迟夏特地给玻璃贴了防窥膜,距离那么远,何知远和林助大概率看不清车里是谁。   朝两人打了声招呼,等红灯转绿,迟夏踩着斑马线,朝对面的SUV快步走去。   钻进车里,不待他看清左鹤鸣的模样,就听到身旁的男人问道,“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站在那和别人闲聊?”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错。”生怕被马路对面的两人发现秘密,迟夏连声催促道,“快开车。”   迟夏正在系安全带,车载蓝牙音箱猛地响起手机铃声,估计是上车时手机自动连上了蓝牙,他瞥了眼主控屏幕,是何知远的电话。   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接电话。   “迟经理。”何知远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本来想送小林回家,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结果我家那位刚才来了电话,非说让我在这等她来接。”   “迟经理你也知道,我家那位成天在醋坛子里泡着,你看能不能帮忙把小林送回去?”   迟夏侧头看了眼主驾驶座上的左鹤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回复“他不能”,抬眸便瞧见何知远带着林助已经过了马路。   迟夏:“......”   眼看两人就要蹦到眼前来,左鹤鸣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无奈地耸耸肩,解开车锁。   ?   “你......”迟夏一时语塞,他实在想不通左鹤鸣为什么能这么无所谓,就不怕明天到了公司,他们在一起的八卦漫天飞吗?   不管了,先解决眼下的困境要紧。   迟夏迅速弯腰,打开面前的储物箱,从里头掏出一顶他常用的渔夫帽,抬手便往左鹤鸣头上盖,又拿了副口罩,胡乱地甩到左鹤鸣手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带上。”   左鹤鸣伸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随后慢悠悠带上口罩。   做完这些,后侧车门随之被打开,何知远的声音传来,“还好你们没走。”   随即林助上了车,声音很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迟经理。”   林助今晚也多喝了几杯,此时正晕着脑袋,意识有些游离。   第一次坐领导的车,她垂下头将视线落在膝盖上。   “你住哪林助?”见何知远在车外朝他挥手,迟夏只好无奈地抬起手臂挥了挥手,和对方告别,随后侧过头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左鹤鸣。   左鹤鸣今晚没穿正装,而是穿了件无袖T恤,加上帽子和口罩,应该不至于露馅。   林助报了家里地址,就在公司附近。   车辆缓缓启动,酒劲上来后,脑袋也越来越晕,她抬起眼眸,这才发现驾驶座上是个男人,根本不是何知远说的“家属”。   不过这个男人有点儿奇怪,大半夜,在车里,带着帽子和口罩。   看着好像一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反正从今天开始迟夏就不是她领导了,林助壮了壮胆子,指了指左鹤鸣的侧脸,问:“他是不是——”   迟夏一惊,脱口而出,“他不是!”   林助啊了一声,接着说道:“那他带口罩——”   迟夏赶忙接上话:“他感冒了!”   “帽子——”   “是因为没洗头!”   对话有来有往,左鹤鸣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侧头瞥了眼迟夏,差点笑出声来,咳了两声,才将笑憋了回去。   “啊?”不到一会儿,林助猛地想起那人像谁了,是一个杂志封面上的国际男模,她猛然抬起头,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前头的迟夏,“我想起来了,他是——”   “他不是!”迟夏也跟着抬高了声音,再次打断林助的话,不知怎地脑子一抽回道:“他是我哥——”   左鹤鸣:“……”   “嗯?哦……”林助点了点头,她垂下脑袋,紧接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碎碎念道:“是我认错了,原来是迟经理的哥哥呀。”   “我还以为他是杂志上那个男模——吉奥尔森呢......” 第54章 我也想你了……   迟夏努力地想在公司保持距离,不就是想藏住这段关系,以防被林席发现端倪。   左鹤鸣倒好,上赶着自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从死对头变成了情侣。   当晚,迟夏实在气不过,一通“教育”后,向来运筹帷幄的左总被禁止以任何名义进入迟经理的房间。   迟经理什么风浪没见过,很快便将那点儿尴尬抛之脑后,但还是气恼于自己总是这般容易就被左鹤鸣拿捏,于是连夜草拟了一份恋爱合同,暗暗决定要重振夫纲。   没多久,一份白纸黑字写着“恋爱守则”的合同摆到了左总面前。   禁止乙方在公司故意暴露恋爱关系   禁止乙方在公共场合对甲方搂搂抱抱(包括不仅限于办公室,划掉,现在没办公室了,这条以后再补充)   禁止乙方在一切场合未经甲方同意做奇奇怪怪的事情(具体由甲方定义,这里不做过多扩充)   禁止乙方在完成正常约会及恋爱程序前发生负距离接触(标重点)   甲方:迟夏   乙方:左鹤鸣   (本条款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乙方无权对本合同进行任何延伸和释义!)   一开始左鹤鸣是坚决抵制这种不平等条约,但后来又实在扛不过迟夏软磨硬泡。   合同最终还是签了,盖上两枚红色的手印,放进迟夏床头的柜子里。   网红行业传播信息的速度原本就快,隔天,沈易发来讯息,询问迟夏考虑的如何。   自上次从孟茵那探得情报,迟夏便打算舍弃“星语”这枚目标,没再犹豫他直接给出拒绝的答复。   不出所料信息发送半小时不到,沈易便急不可耐打来电话。   “迟经理,如果是薪资待遇方面,我想我们可以再谈,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拿出1%股权作为聘用报酬,如何?”   没料到等了一周却只等来对方拒绝的答复,沈易不甘心,他将价码开大,以事业部总负责人外加1%股权相邀。   “不是薪酬问题,沈总。”迟夏斟酌着用词,决定以身体不好为理由推掉offer,“星语给的条件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主要是以我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所以打算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调整状态。”   “迟经理。”沈易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抱歉,沈总。”   话说到这份上,沈易也不好继续劝说,最后抛出橄榄枝道:“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搞定沈易,迟夏紧接着联系林旭野。   原以为跳槽到“星语”是板上钉钉的事,上周迟夏提了一嘴林旭野可以和星语签约,对方当时表现得很有意愿。   眼下林旭野依旧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可以让左鹤鸣将林旭野签进嘉禾,二是由迟夏出面将林旭野推荐给星语的运营经理。   不过不管选哪种,预支一年薪水的确存在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迟夏说完实际情况后,问电话那头的林旭野要选哪一种。   过了好一会儿,林旭野才问,“我不能等你确定了下家,再做选择吗迟经理,其实我还是希望保持原样,签约你的团队。”   “目前的情况是,我的下家还是个未知数,而你那边急需用钱。”又来一个钻牛角尖的,迟夏想着不禁脑壳隐隐作痛。   “大不了我先贷款。”林旭野回道,“我愿意再等一段时间,只要迟经理能让我一年内还上贷款,我还是更倾向于进你的团队。”   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一模一样的犟脾气,前有Allie宁愿顶着天价违约费非要跟着迟夏跳槽,后有林旭野就算是贷款凑钱也要进他的团队。   迟夏头疼地想,就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休假,一个一个的,就指望着他赶紧找到下家......   尽不让人省心。   *   这两天左鹤鸣明显忙碌了许多,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要晚,周五这天,等过了晚间11点,他才从公司回来。   他们这种属于天生的工作狂,迟夏以前忙的没时间谈恋爱,没成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象,结果男朋友也是个工作狂。   一个工作狂对另一个工作狂,这届月老是懂配对的。   好在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即使工作忙,到了晚上也能在家里见上面,直接省掉路上的时间,这么说来,好像还赚了。   等迟夏洗完澡躺进被窝,“扣扣”两声,卧室的门被敲响,左鹤鸣推门进来。   自打上次被迟夏“教育”了一顿,左鹤鸣在家里也就规矩多了,抱之前会问迟夏“我可以抱你吗宝宝?”,亲之前也会认真询问“亲一下可不可以”。   比如现在,左鹤鸣裸着大半个臂膀,站在床前,目光自上而下落在迟夏脸上,问道:“宝宝,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想到左鹤鸣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凌宁远新电影的剧本研读会,迟夏没再拒绝,抬手掀开被子,身子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   “明早几点的飞机?”他窝进左鹤鸣怀里,微微仰起头,视线略过暖灯下好看的下颌线。   “7点。”   “这么早。”迟夏有些不开心地伸出一截食指在左鹤鸣胸肌上画了个圈圈,“我可能起不来送你。”   没有男人能经得住这般勾引,果不其然,下一秒,左鹤鸣一个翻身便将使坏的迟夏压在了身下,轻啄了一口他的脸蛋,手指灵活探进睡衣下摆,一本正经说道“我们做吧。”   “等.....等等......”迟夏二话不说挣扎着从左鹤鸣怀里爬了起来,“又不长记性是不是?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约法四章还在抽屉里躺着,左鹤鸣自然记得,可他又不是柳下惠......哪有人都躺在怀里了,还不让开吃的道理。   “宝宝我是答应你要循序渐进。”但也不是这么个循序法......   左鹤鸣跟着迟夏起身坐在床头,眉尾下压道,“明天出差,再见就是一周后,特殊情况,我们能不能破例一次。”   “不行就是不行。”迟夏此刻的神情像极了高中是抓早恋的教导主任,严词拒绝道,“这事没的商量。”   重振夫纲才两天,刚有起色,绝不能让左鹤鸣又忽悠了去。   拿出谈判场上的气势,迟经理掰着手指说道:“至少——得约会三次。”   “在完成约会kip前。”迟夏俨然没放水,严守防线继续说道,“可以亲,可以抱,其他,休想!”   “那就亲一下。”左鹤鸣挑了挑眉,伸手拽过迟夏的手掌,往下压摸向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亲这里。”   看着那顶帐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鼓起,迟夏迅速变了表情,原本义正词严的拒绝瞬间被击溃,脸颊处泛起一大片火烧云,炸着毛怒道,“操你是变态吗?我说的是接吻。”   “宝宝,你明明说的是亲。”左鹤鸣使了些手劲儿摁住迟夏的手腕,明目张胆地调戏,“而且也没规定亲哪里呀。”   “不行......”迟夏别过脸,面色红润地想要忽略手心传来的炙热,“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许钻漏洞。”   “那我帮你?”眼看强攻不下,左鹤鸣决定转变策略,改为诱敌深入,他松开迟夏的手腕,转而压在迟夏上方,手掌往下探去,意有所指道:“我帮你亲一下......”   “不.....”城墙并非牢不可破,迟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结巴了起来,“不......不行......”   两人面对面坐着,僵持了好半晌,见迟夏依旧坚持,根本不肯让步,左鹤鸣也只能放弃,过了一会儿,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随后转过身,故意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   掌心的热度未散,心跳也加快了几分,后颈被撩出一片粉色。   经这么一闹,迟夏有些心慌意乱地躺在被窝里,眼睁睁看着左鹤鸣背过身去,他动了动嘴唇,还是选择了沉默......   没了说话声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复又从被窝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迟经理几不可闻的声音隔着一层羽绒被传至左总耳边,“就......那就......亲一下......”   *   悠闲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左鹤鸣出差后,迟夏索性收拾好行李回姥爷家暂住,不过他没提失业的事,只说是最近压力大请几天年假在家休息。   孟正则没怀疑,偷摸着从市场上买了只老母鸡,隔天就炖了给迟夏补身子。   这一补,补得迟夏一到夜里就燥得慌,心里掖着火,便老是梦到左鹤鸣,梦境里两个人没羞没躁地滚在一块,做坏事。   半截脚踝露在了床尾外,姥爷家客卧的床是一米八的小床,迟夏仰躺在床上,此时正举着手机和左鹤鸣聊天。   “什么时候回来?”迟夏问。   “明天。”这会儿左鹤鸣刚结束了长达五天的剧本研读会,晚上结束最后一场交流会这边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午2点就能到。”   “飞多久?”迟夏说着点开某个购买飞机票的小程序,“一个多小时吗?还挺近的。”   “嗯。”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开门声,迟夏接着问道:“平汀不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不打算和他们出去走走?”   这一周左鹤鸣每天都会给他报备行程,去了哪,见了谁,包括早中晚三餐吃了什么,都会一一和迟夏汇报。   多余问的这句,无非是迟夏忍不住想听左鹤鸣说点别的。   “你不在,我约谁?”果不其然,听筒里的声音陡然低了几分,“我想你了,宝宝。”   我也想你了,左鹤鸣......迟夏在心底回道。   沉默半晌,迟夏终于说道:“嗯,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等挂了电话,迟夏快速登入账号,在小程序界面上输入密码,直到显示付款成功,他才挺了一股劲儿从床上跳起,打开放置在一旁的行李箱。   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经典戏曲,长坂坡,孟正则学着里头的角儿舞着手里的太极剑,飙着一口极其不标准的京剧腔,迟夏拎着行李箱猛地从卧室里往外走,提高了声音喊道,“姥爷,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诶——你不是请了一周的年假吗?”孟正则停下手中舞弄的动作,奇怪地问:“这就走了?什么事这么急?”   “嗯......工作上的事,挺着急!”迟夏话音刚落,人便到了门外,没多久,一溜烟消失在了楼道里。   能不急吗,下午三点的飞机,现在两点,他快赶不上了...... 第55章 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迟夏没告诉左鹤鸣自己来了平汀。   暑期临近末尾,却依旧是旅游旺季,剧组安排的住宿是一家五星级的度假酒店,酒店客房紧张,性价比高的房型一间不剩。   迟夏没得挑选,快速预定了一间贵宾豪华双人房。   想了想,又将预定时间调整为两晚。   左鹤鸣明天休息,或许可以呆到后天再走,平汀沿海,是座旅游城市,他们可以挑海边或者其他有意思的景点——去约会。   如果左鹤鸣忙,也可以明晚回去,不过什么时候回去不重要,左右不过是浪费一晚的住宿费。   总好过到时候没地方住。   时间来到下午6点,迟夏回房里放好行李,拨打内线询问了前台宴会厅所在的位置,之后乘坐VIP电梯直抵酒店宴会厅楼层。   左鹤鸣隐约提到过剧组今晚要举办小型交流酒会,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宴会厅,只是想碰碰运气。   想到在场除了左鹤鸣,还有不少之前签约时打过照面的,比如凌宁远。迟夏不得不费了点心思在“打扮”上。   口罩和鸭舌帽双重伪装,漂亮的脸蛋被遮去了三分之二,只露出那一双挂着点点水光的黑色眸子。   这段时间酒店入住了不少演员,工作人员见怪不怪,甚至在迟夏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一名穿着正装的服务员小姐姐热情地迎了上来,引导他往宴会厅走。   原本只是想远远瞧一眼左鹤鸣,这会儿被小姐姐迎着进了宴会厅,迟夏尴尬地站在入口处,一时间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走。   在场全是生面孔,没见着左鹤鸣和凌宁远。   不过礼堂正中央那四四方方的LED显示屏上,此时正无声滚动着电影的概念海报,海报上是红色的四个大字——《末世救援》。   迟夏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在靠近大门背后的角落里,约莫是给助理或者是工作人员准备的休息区,桌面上没有昂贵的洋酒,只放着几瓶不含酒精的饮品。   视线回到滚动的LED屏幕。   先前没注意,电影名称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主创团队,总导演“凌宁远”,总编剧“安旭”,总制片......   迟夏怔了怔,一时间不知是诧异多点,还是惊喜多点,因为屏幕正下方写着总制片......是左鹤鸣?   倒是没和他提过,是新电影的总制片。   是不值得一提?还是左鹤鸣觉得这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不等他理清思绪,宴会厅入口处一股脑涌进了一群人来,动静很大,各种声响交杂一起,迟夏转过头,视线飘向喧闹的人群。   为首的是凌宁远,左鹤鸣在他身侧,两人攀谈着往里头走,后头乌泱泱跟着一群人,迟夏叫不出名来,大概都是些演员或明星。   他没敢看太久,低下头来,压了压帽檐。   很快迟夏这桌陆续来了几个人,坐了不到10分钟又起身走了。他没猜错,角落的桌子果然是给艺人助理或工作人员准备的。   没一会儿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儿坐了下来,她往嘴里塞了块排骨,肩上的包包没卸,腮帮子鼓鼓地看向远处主桌,似乎时刻准备起身。   迟夏的视线同样落向主桌,酒会才刚开始,就有不少艺人前来敬酒,左鹤鸣喝得不多,大部分抿一口应付过去。   几天不见,男人眉眼依旧是那副模样儿,只是嘴角少了笑容,看着比在家时冷然许多,眉峰锐利,眸色深沉,脸上像是刻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这段时间,左鹤鸣在他面前表现得“乖顺”,越来越听得懂人话,以至于迟夏差点忘了,早些时候,这人还是那幅欠扁的模样儿。   没过多久,马尾辫女孩儿被喊走。   人家身为助理这么盯着自家艺人,还算名正言顺,他这么盯着左鹤鸣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偷窥狂。   迟夏赶快低下头,将脸上的口罩拉到下巴处,简单吃了几口新上的菜,又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左鹤鸣发信息。   “晚上的交流会几点结束?”   迟夏刚点击发送,身旁一道黑影便落了下来,随即面前一抹哑金色一晃而过,长发虚虚扫过他的右肩肩侧。   迟夏偏过头看,发现身侧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随即一头瀑布般的金色长发,精致的脸庞霎时映入他的眼帘,是个美......额......男人。   不对......是左鹤鸣的室友!   他对长发美人的印象太深了,只一眼,迟夏便认出面前这人是左鹤鸣的室友——好像叫“Steven”。   “你是来找左的吗?”长发美人笑着,很快将手掌伸到迟夏面前道,“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安旭,是左的大学室友。”   安旭不是电影的编剧吗。   “你好。”迟夏礼貌伸手回握。   “你可以喊我安,也可以和左一样,喊我英文名,Steven。”安旭说道。   “你怎么坐这里。”安旭是个自来熟的,他指了指主桌的方向,和迟夏提议道:“走吧,过去那边坐。”   看情况,安旭应该是知情人士,知晓他和左鹤鸣在交往。   迟夏自是不可能同意,即便面对安旭的盛情邀请,他依旧不带犹豫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坐这里挺好的。”   本来就是钻了漏洞混进来的,这会儿名不正言不顺,要是上了主桌,左鹤鸣要怎么和别人介绍他,男朋友?前同事?   安旭没明白迟夏心里的考量,以为迟夏是因为害羞所以坐在角落里,继续劝说道,“大家都很熟啦,凌导不是也认识你?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左肯定也希望你过去”   “再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   这个角落这么不起眼,怎么偏巧能让安旭瞧见......   迟夏知道对方是好心,他没办法说的太直白,只好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安先生,左鹤鸣......他不知道我来了,所以我就不过去了,你能帮我保密吗?”   “你想给他惊喜。”安旭挑了挑眉,突然就明白了这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一定帮你保密。”   “那我坐这陪你好了。”   ?倒也不必......特地留下来陪他。   失算,刚才就应该溜走的,他和安旭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程度。   迟夏没料到,安旭说要陪他,还果真拿起了桌上干净的筷子,往碗里夹菜,见对方如此坚决,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回了句“谢谢。”   演员们一波又一波绕着导演和制片敬酒,和角落里的冷清相比,主桌那头热闹无比,安旭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思考着要不找找话题,按这个情形,下一秒估计得冷场。   坐在一旁的迟夏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着头,沉思许久,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以既不显生疏,又不至于过于亲近的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灵光一现问:“安先生,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安旭正想着可以给迟夏讲讲左鹤鸣大学时候的事情,见迟夏先开了口,便将话头咽了回去道,“可以可以,随便问。”   “安先生之前说见过我的照片。”迟夏问得很随意,“是在哪里见过?”   原本他应该问左鹤鸣的,只不过后来忙忘了。   这个问题迟夏当初就好奇,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安旭会说见过他的照片,还夸他比照片好看。   且不说那时候他根本没在和左鹤鸣交往,左鹤鸣手里也不应该有他的照片才对。   除非是左鹤鸣偷拍的。   不过现在正好遇到安旭,问当事人不得问左鹤鸣更清楚。   “什么照片?”安旭抿了一口茶水,终于想起来迟夏问的是什么,没多想回道,“哦照片啊,有一次无意在左的手机里发现的。”   果然是左鹤鸣偷拍的,迟夏继续问,“什么时候?”   “什、什么时候——”安旭突然端起刚放在桌上的矮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舌头莫名其妙打起转,“什么时候......来着,我想想是、什么时候......”   除了思考的时间长了点,对方的面色还算从容自若,不过迟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安旭在紧张,紧张地下意识喝水。   安旭为什么会紧张,难道是照片有问题?   “是什么样的照片?”迟夏没给安旭喘息的机会,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什么——”安旭伸手挠挠头,将杯子放回桌上,眼神飘忽不定,“其实我不大记得了,好像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   上个月,这么早?   “那照片呢?”   “照片——”安旭呼了口气,抿唇道,“照片应该是——”   “应该是?”   “额......不是,我想起来了。”   安旭后背冒出冷汗来,他今晚就不该来,更不该多管闲事,还觉得左鹤鸣老婆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怪可怜的。   “想起来了。”安旭咬咬牙,“是一张拍立得,很模糊,其实只能看出个大概......应该是你和左。”   拍立得?   他和左鹤鸣的拍立得照片,不就是第一次见林旭野那回,在岛上,有个女孩儿送了张照片,照片后来被他收进了行李箱。   左鹤鸣是什么时候偷偷拿手机拍了去?可那是五月份的事,算算时间都过去三个月了......   所以,左鹤鸣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怪不得这两个月,他和左鹤鸣之间的磁场变得奇奇怪怪,明明工作上依旧不对盘,私下里独处总感觉被带偏,时不时还暗搓搓地冒粉红泡泡。   甚至后来,两个人出差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滚在一起。   敢情——搁这儿玩钓鱼呢! 第56章 明明上次还只是哥哥   早知会被盘问一番,还差点儿露了馅,打死安旭也不敢靠近迟夏半分。   别看安旭外表张扬又个性,但实际上是个不怎么擅长交际的“笔杆子”,他的圈子不大,左鹤鸣是他为数不多相处十年以上的老朋友。   好兄弟脱单,安旭自然打心里替对方高兴,因此当他远远瞧见坐在角落里落单的“嫂子”时,才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打招呼。   迟夏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当然左鹤鸣除外,就像当初和许哲扒左鹤鸣前男友的时候一样,迟夏此刻八卦劲儿十足。   “这样......”他战略性抬手拿过桌上的茶杯,心里盘算着难得遇到安旭,不如多套路几句。   安旭尴尬地笑了两声,“记性不好,也可能是我记岔了。”   “你们是一所大学的?”很快迟夏重新挑起话题问道。   “是。”安旭点头,生怕自己说错话,连忙拿出手机给左鹤鸣发求救信息,边故作镇定回复道,“一个学院,但专业不同。”   “国外大学的圈子比国内开放。”他的视线落在左鹤鸣身上,继续问,“他大学谈过男朋友吗?”   “男朋友......”安旭发完信息,仔细回想了片刻,“没谈过。”   “研究生的时候呢?”抬了抬帽檐露出眼睛,迟夏收回视线又问,“读研的时候谈过吗?”   “没谈过呀。”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确实没谈过,原因是在校期间左鹤鸣压根没暴露过自己的性取向。   “左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没暴露过取向,我们几个都以为他喜欢女孩。”安旭没有隐瞒,实打实回道,“要不是——”   他说着突然顿住。   “要不是什么?”迟夏歪过头问。   “没什么。”安旭赶紧朝迟夏晃了晃手中的屏幕,转了话题道,“抱歉啊嫂子,凌导找我了,得过去主桌那边,回聊。”   “嗯。”迟夏点头,又猛地瞪大眼睛。   等等......安旭喊他什么?   ——嫂子?   这么另类的称呼迟夏还是第一次听到,迟夏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安旭说的话,左鹤鸣在学校的时候没暴露过性取向,所以毕业前没谈过恋爱,但毕业之后的情况安旭没提。   而许哲无意间提起过,左鹤鸣的朋友曾委托他帮助其走出失恋的阴影。   按时间推算,许哲出事那会儿是去年八月,左鹤鸣是年底回国,有没有一种可能,确实不存在什么前男友,许哲没撒谎,左鹤鸣也没撒谎......   失恋分很多种,或许左鹤鸣压根就没追到喜欢的人,所以情场失意,一气之下回国发展。   逻辑很通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毕竟是遇到他之前发生的事情,左鹤鸣心里如果真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那也是过去式,不重要。   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是没回消息......   迟夏一面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面点开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国外社交软件,之后操作着手机屏幕完成注册。   等他再次抬眼时,发现安旭坐在凌宁远身侧取代了左鹤鸣,而左鹤鸣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像凭空消失似的。   应该没走远......   迟夏起身,脚步略急地往宴会厅出口处走去。   等溜到了门外,迟夏猛然顿住脚步,他好像并不知道左鹤鸣的房间号,就这么毫无目的四处瞎逛寻人,恐怕会被当成私生饭抓走。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拨通左鹤鸣的电话。   出乎意料,电话没拨通,语音一遍一遍播报着,对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许是先前刚和安旭聊完,迟夏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他是不是过于信任左鹤鸣,即便左鹤鸣每天都和他汇报自己的动线,也无法证明对方丝毫没撒谎。   这个圈子本来就乱,左鹤鸣又是那么个不正经的,有时候迟夏会忍不住想,他和自己交往,会不会只是图个新鲜劲儿?   左鹤鸣的喜欢,到底有几分认真?   “迟经理。”一道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迟夏抬头,发现来人是嘉禾的某头部男网红,这人在新电影中客串了个角色,戏份不多。   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迟夏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用来伪装的口罩还别在下巴处。   既然被认出来了,他索性没否认,抬手戴好口罩问道:“看见左鹤鸣了吗?”   男网红不免有些诧异,“左总吗?”   “嗯。”迟夏又问了一遍,“有看见你们左总吗?”   听到迟夏问第二遍,男网红这才指了指宴会厅对面的小型露台道,“左总刚刚往那个方向去了,迟经理你找左总——”   “多谢。”迟夏没等男网红问完问题,便直接绕过对方往露台方向去了。   露台不大,有一小片花圃,像是专门预留出来的吸烟区。   迟夏刚跨过门槛,便看到昏暗的灯光下,左鹤鸣背对着他,站在露台的公共通道......   奇怪的是,左鹤鸣面前站着位穿短裙的女孩儿,女孩在说话,声音不大,迟夏离得远,听不太清。   紧接着又传来左鹤鸣的声音,依旧是听不清,迟夏绕过面前的花圃往外走了几步,没一会儿,他隐约能看到女孩的半片衣角。   左鹤鸣不知又说了什么,女孩踩着细高跟急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   迟夏没懂这姑娘什么情况?心里暗暗猜想对方应该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参演新电影的演员,不过左鹤鸣为什么要避开人群和她偷偷在露台见面?有什么话是非得私下里单独说。   叹了口气,迟夏摸着黑往前走了两步,躲在了一盏照明灯的灯柱后头,自打和左鹤鸣谈恋爱,自己越来越像个偷窥狂了......   这回离得够近了,迟夏如愿听到了左鹤鸣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小动作收着点。”   “左总着急了?”女孩低声回道,听不出情绪。   声音有点耳熟,迟夏皱眉瞥了眼女孩半露的面容,看不清,对方带着和迟夏同款鸭舌帽,作了乔装,是个演员的概率更大。   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越听越迷糊。   要么是情债,要么是工作上的事,仅凭几句话迟夏猜不出来,不过左鹤鸣一开始就是直的吗?安旭提过左鹤鸣之前没暴露过自己的性取向,大部分人包括迟夏在内都被对方的表象蒙骗过。   早些时候,迟夏也以为左鹤鸣铁定是个直男,直到相亲那次,对方亲口承认了他才信的。   不会是个双吧?迟夏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左鹤鸣在床上的时候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去,根本不可能是个双。   还是等晚上再问,躲在这偷听别人说话实在太诡异了。   迟夏想着正准备转身走人,不料刚迈出脚步,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嚓”一声。   随即耳侧传来了左鹤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谁在那?”   心底一惊,不待迟夏做出反应,远处那两道黑影便齐齐压了过来......   几秒之后,迟夏不得不转身,故作镇定地僵硬着身子,“是我。”   左鹤鸣很快便听出了迟夏的声音,他跨着大步朝迟夏走来,克制住内心的狂喜问,“你怎么来了?”   迟夏正想回答,却被左鹤鸣身旁的女孩抢先一步出声道,“迟经理?”   离得近了便越发觉得女孩的声音让人熟悉。   听到那声“迟经理”,他别过头,视线正巧撞上那帽檐下画着精致妆容的一双眼睛。   心头一紧,迟夏表情怔了怔,抬高声线道:“Allie?”   怎么会是Allie,迟夏原先只是猜测是剧组的某位女演员,没想过会是嘉禾的签约网红,而且还是他团队带出来的。   心底的忐忑如同雨后春笋冒出尖儿,在看到Allie的瞬间,迟夏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具象出来,Allie曾当着他的面扬言要勾引左鹤鸣,这是打算付之于行动?   左鹤鸣怎么回事?就算他是个同性恋,也应该和旗下的女网红保持适当的距离。   万一让Allie觉得自己有机可乘,想进一步发展怎么办。   明知道现在不是暴露的好时机,明知道来之前自己还和左鹤鸣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不可以在同事面前暴露了两人的关系。   明知道Allie可能只是在找左鹤鸣聊工作,但这些明知道只是轻轻地在迟夏脑中停留了一瞬,他很快扬起头来,看向左鹤鸣,声音很轻地喊了声“亲爱的”。   溏淉篜里   肉眼可见左鹤鸣的肩膀僵硬了许多,不料下一秒迟夏直接伸手勾过左鹤鸣的手肘,“到处都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在这,果然没骗我。”   “Allie也在。”迟夏慢悠悠说完,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亲、亲爱的?”Allie震惊地看向迟夏,又难以置信地瞥了眼左鹤鸣,“靠,你是同性恋?”   “你甚至在和我们迟经理交往?”这实在太让人震撼了,Allie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逐渐在失控,“难怪、难怪你刚才说......”   “那你跟林总,你们,不是......”她依旧有些难以接受,目光重新回到迟夏身上,“不对你到底看上他哪了?他不就是是长得帅了点,身材好了点,迟经理我相信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迟夏:“......”   虽然很想为自己辩解,但仔细想了想,他好像确实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没料到迟夏会主动在Allie面前暴露俩人的恋爱关系,虽然琢磨不透原因,但左鹤鸣还是很快适应了这个走向,他顺势搂住迟夏的后腰,侧头低声说道:“别理她,她脑子不清醒。”   “靠,老娘听得见好吗?”说到这里,Allie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暴躁,朝左鹤鸣骂道,“你个死Gay!”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我不是骂你,迟经理,你别误会。”   “我和她聊完了。”左鹤鸣没理会暴怒的Allie,强势搂着迟夏往露台入口的方向走,“走吧。”   迟夏原本还想和Allie说几句话,冷不丁被左鹤鸣架着往前走,扭过头看了眼骂骂咧咧的Allie,半仰着下巴问左鹤鸣,“你怎么得罪她的?”   难道是Allie见自己勾引的是个同性恋,所以恼羞成怒?   “我没得罪她,是她自己脑补的。”左鹤鸣回道。   “你肯定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迟夏没好气地问,“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偷摸着躲起来说话?”   左鹤鸣没回答,别在迟夏后腰上的手臂渐渐紧了几分,随即眉眼上挑,换了个话题问道,“宝宝,好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这人还真是好手段,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接略过,哪里学的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算算时间,交流会差不多该结束了,迟夏不想等会儿又碰到熟人,于是和左鹤鸣指了指离露台最近的电梯,“走这边。”   等进了电梯轿厢,迟夏掏出兜里的门卡,刷楼层。   “你订了房间?”左鹤鸣有些讶异,“是不是早就到了,怎么不提前联系我。”   本来是想给左鹤鸣一个惊喜,经这么一闹,迟夏现在头疼地只想回房间,连一开始想教训一顿左鹤鸣的兴趣也消失殆尽。   “叮——”电梯门打开。   迟夏懒得理会左鹤鸣,抬脚便往外走。   左鹤鸣跟在后头,这才想起检查手机,果不其然,西裤兜里的手机因为关机屏幕一片漆黑。   他只好低头认错,拽了拽迟夏的胳膊,语气软了几分,“手机没电了,你看,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迟夏甩开对方附在他胳膊上的手臂,拿着手里的房卡刷开门,冷言冷语道:“别跟着我,回你自己房间去。”   说完直接进了房门,反手打算将门关上。   左鹤鸣自然不肯,用手掌抵住门板,低声解释,“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充饱电,绝不能让老婆联系不上。”   “不许喊我老婆。”迟夏给出警告,顺势用腿压住门背,“你回去好好反思,今晚犯了哪些错。”   “不能进去反思吗?”左鹤鸣没松手,只用三成力气抵住。   “不能!”迟夏回答得干脆利落。   话音刚落,左鹤鸣强硬地挤进了半个身子,他的力气比迟夏大,没一会儿,便成功地进入了房间。   “啪”地,门关上。   下一秒,迟夏被左鹤鸣抱着抵在了门背上。   “你——”就知道这人会耍赖,迟夏见怪不怪,半仰着头推了推抱着自己的男人,“起开!”   左鹤鸣假装没听见,整个人赖在迟夏身上,几乎快压着身下的人喘不过气来,轻声喊了句“宝宝?”   “下次不会了。”左鹤鸣说道。   迟夏不想理会,“起来,别压着我。”   明明五月份的时候就偷偷和别人分享过他的照片,却能忍住和他相处这么久,最后连表白都是他起的头。   他知道左鹤鸣身上带着许多秘密,他也愿意给对方一定的私人空间,但不代表他可以坦诚地接受一个完全不愿意袒露自己半分的男人。   “刚才在Allie面前,为什么突然承认?”左鹤鸣依旧将迟夏抱在怀里,紧实的手臂如同铁链一般锁在迟夏的腰侧,声音淡淡地,“明明上次还只是哥哥。”   “什么哥哥!”听到那声调情韵味十足的“哥哥”,迟夏连忙抬手捂住左鹤鸣的嘴巴,“你别乱说。”   “你和林助理说......”左鹤鸣靠近迟夏耳旁,咬了咬那圆滚滚的耳垂,“我是你哥哥!”   ......   脑袋短路了一瞬,迟夏才想起左鹤鸣说的是散伙饭送林助回家那次。   哥哥吗?   他忽然想到些有意思的,便伸手攀上左鹤鸣的肩膀,搂住对方的脖子,片刻后,迟夏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起下巴,朝着男人的耳侧轻轻呼气,可怜巴巴道,“哥哥,可以松开我吗?” 第57章 我完蛋了   还是低估了男人的自制力,下一秒,迟夏便被男人拦腰扛在了肩上......   左鹤鸣甚至等不及进到房间里,直接将迟夏扔进了VIP套房的皮革沙发里。   一阵头晕目眩,迟夏支起身子,揉了揉被摔疼的P股,有些气恼地瞪了眼面前这位总是控制不好力道的男人。   “宝宝。”四周的空气一瞬间热了起来,左鹤鸣支起单边膝盖半跪在沙发边缘,伸手搂住迟夏的后腰压过半个身子,哑着声音喊了句“老婆”。   归功于迟夏那声调情气息十足的“哥哥”,男人全身的肌肉绷得很紧。   左鹤鸣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定制款,西装里头是戗驳领马甲,刚才在露台上迟夏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便觉得礼服下包裹的线条流畅又好看。   还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这会儿近了看,左鹤鸣穿礼服的样子,真他妈迷人。   不过勾起对方的欲望并不是他的目的,好戏刚刚开始……   迟夏默默压住心底的躁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凑近左鹤鸣耳边,“别动哥哥。”   没作停留,手指抚上那略宽的肩膀,“今天我主导好吗?”   鼻尖擦过脸颊,拉开一些距离,昏暗的壁灯灯光下,迟夏伸手拽住左鹤鸣的领带,颇有几分办公室恋情的味道,“左总,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   “哪学的这些?”左鹤鸣挑了挑眉,视线擦过迟夏那被衣领遮住一半的锁骨,“以前怎么没发现迟经理这么好学,偷偷发奋学习。”   迟夏没反驳,动作轻揉地解开左鹤鸣脖子上的领带,缠了一圈在手掌上,而后一颗一颗从上至下解开西装纽扣道,“左总不知道吗?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年级的三好学生。”   话音落下,左鹤鸣身上的西装外套也被剥了去,露出半敞开的衬衫领口和一件包裹着胸肌的哑灰色马甲。   几乎同时,钳制在迟夏后腰上的手掌,往下移动了几分,摸了一把翘起的幅度,随后左鹤鸣低头,作势要去吻迟夏。   不料刚要亲上,原本仰着下巴的迟夏却忽地偏了偏脑袋,错开了落下来的吻,皱着眉头道:“嘶!左鹤鸣!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好。”左鹤鸣应了好,顺势托住迟夏的腰,“今天你主导。”   接吻的动作停住,很快两人换了个位置,左鹤鸣靠着沙发,他依旧没放出主权,强压着迟夏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明显能感觉到左鹤鸣某处的炙热,这让原本还算胸有成竹的迟夏一时间有些慌神,男人虽然答应由他主导,放在他腰后的手却越来越不老实。   不能这么被动,迟夏心想。   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这样。”迟夏一把摁住在自己后腰上疯狂揩油的手掌,假意露出生气的表情,气恼地说道,“我还怎么主导?”   “嗯?”左鹤鸣动作略停,好笑地说,“你主导你的,我摸我的,不冲突。”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谈了恋爱之后,变得跟个流氓似的,迟夏一时哑了声,竟不知怎么回答,才能让面前这个衣着绅士的男人把手乖乖收回去。   索性不回了,迟夏一边努力忽略对方作乱的手,一边低着头认真研究起左鹤鸣腰间的皮带。   是自动扣……   下一秒,“咔哒”,自动扣松开了点,滑轮滚动,紧接着“撕拉”一声。   左鹤鸣怔了怔,抬头看向被迟夏握在手中的皮带。   掐了把对方的腰,左鹤鸣道,“宝宝你学坏了。”   迟夏不以为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左鹤鸣把手拿到面前来,捏了捏手里的皮带,眼眸含笑,“这样才刺激。”   “老婆。”左鹤鸣没动,钳住迟夏的腰侧的敏感部位狠狠捏了一把,直到一声闷哼从迟夏口中传来,男人才恶趣味般说道,“你确定学习资料里绑的是上面那个?”   呼吸急了几分,迟夏依旧没正面回答男人问的问题,反而是低声软着嗓音。   ——“哥哥,手。”   迟夏的眼尾拖着淡粉色,实在勾人,从左鹤鸣的角度看去,别说是要他的手,就算现在迟夏说的是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地奉上。   明知道面前的人费尽心思必定有猫腻,左鹤鸣还是伸出手,任由对方在手腕上扣紧皮质的腰带。   ……   呼了口气,调了调松紧度,迟夏这才微微后仰拉开安全距离。   几乎一瞬坐在左鹤鸣腿上的人儿便换了副模样儿,气鼓鼓道,“让你乱动!”   听到这话,左鹤鸣笑了笑,往后一靠问,“还没消气呢老婆?”   “不准喊老婆。”懒得细究左鹤鸣为什么不惊讶,迟夏伸手戳了戳近在咫尺的胸肌,“从现在开始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敢说假话,今晚就这么睡吧。”   “其实也——”   “别打岔。”迟夏皱着眉,速度抛出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进嘉禾?”   “这个问题你问过好多遍了宝宝。”左鹤鸣回道,“虽然一开始确实骗了你,不过后面你也看到了,晟铭想收购嘉禾。”   “但是你来的这8个月,嘉禾的市场估值不仅没跌,还涨了不少。”迟夏回道。   “我只是来替晟铭摸底的。”左鹤鸣叹了口气,觉得他家老婆是不是商战片看多了,“不是来搞垮嘉禾,晟铭需要摸清嘉禾的达人池子,以及内部高层对收购的意愿,或者说是,林席的意愿。”   “那你看出来他有被收购的意愿吗?”   按道理说迟夏应该是要比左鹤鸣更了解林席,但其实,林席一直在做幕后股东,根本不经手公司的事务,迟夏和他接触也是从今年才变得频繁起来。   “不大。”左鹤鸣实话实说道,“他甚至觉得只有他收购别人的份。”   “所以你是因为收购的事回国?”迟夏一下便想到了问题症结所在,“为什么是你?”   就算徐靖涛要在嘉禾安插一枚内应,也不应该是刚回国的左鹤鸣,他应该找一个更了解行业的熟手,比如迟夏这样的。   “很不巧,林席当时正好在找新项目负责人。”左鹤鸣回道,“我在他的邀请名单中,后来就顺水推舟去了嘉禾。”   暂且算他说的是真话.....   “那你来了之后为什么老爱和我作对?”迟夏说着愤愤不平地拧了把左鹤鸣手臂的肌肉,“每次开会总呛我。”   “老婆......我工作的时候一向只对事不对人——”左鹤鸣说着坐直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我行事有问题?”迟夏半抬起下巴问。   “不是——”左鹤鸣明显嘴笨了不少,“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我们有争执是因为事情有问题,不是特意针对你。”   “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迟夏懒得追问工作的事,直接抛出今晚的压轴问题。   短暂的静默……连空气都沉寂下来。   迟夏深吸一口气,左鹤鸣果然很奇怪。   见左鹤鸣没回答,迟夏又问:“很难回答?”   “不难——”左鹤鸣抬头看了眼迟夏闪动的黑眸,无框眼镜下眸光转动,今晚估计真得就这么睡了,“大概.....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你可真够会藏!”   答案显而易见,但即便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迟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撑着左鹤鸣的大腿,站了起来,“如果那天我没戳破,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直藏下去?”   “当然不是。”左鹤鸣回道,“情人节前一天晚上,我原本是打算和你告白的。”   原来那天约他吃饭,是这个意思.......   还好阴差阳错,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不过,左鹤鸣这人一层狐狸皮下怎么裹着八百个心眼子,一开始借着醉酒亲他,后来又趁人之危勾引他上床,简直每一招都打得他猝不及防。   其实仔细想想,还是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选择偷偷藏着心思,要是三个月前左鹤鸣忽然和他告白……   迟夏大概会觉得——左鹤鸣疯了,说这种话。   “老婆——可以解开了吗?”   耳侧传来左鹤鸣弱弱询问的声音。   迟夏轻咳一声掩住眼里微微袒露的笑意,扭头便往卧室的方向去了,附赠一句,“说了别喊我老婆,你先呆在这好好反省反省。”   *   不愧是豪华套房,连浴缸都是双人浴缸,还有按摩模式。   迟夏舒舒服服泡完澡,心情跟着舒畅了不少,不过刚才泡澡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似乎少问了一个问题,Allie为什么去找左鹤鸣?   仔细回想,找左鹤鸣聊工作可能性似乎更高。   果然,还是冲动了......   对着镜子吹干头发,看看屏幕上的时间,左鹤鸣这会儿应该冷静下来了。   打开卧室的门锁,迟夏探出半个身子,很快他便看到斜倚在沙发上睡觉的男人。   紧闭着眼睛,一幅睡熟的模样儿。   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迟夏半蹲在地上,心想左鹤鸣这么睡肯定不舒服。   正欲伸手,不料原本紧闭双眸的左鹤鸣突然睁开了眼,下一秒猛地抬手攥住了迟夏伸过去的手腕。   ?   “你——”迟夏被吓了一跳,受力之下竟一条腿半跪在地上,“你……怎么解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老婆,原来你喜欢玩刺激的。”   大概是没料到迟夏会将自己晾在沙发上半个多小时,男人的声音哑着火,手上握着的劲儿重了几分。   心跳骤然加快,迟夏下意识低头看去,视线正好碰上左鹤鸣胯间丝毫未下去的隆起。   这不会是……硬了半个多小时吧?   暗道一声“完蛋”,这要是被抓了去,岂不得被左鹤鸣扒皮生吞了,才能解恨。   不等对方回复,左鹤鸣顺着那白皙的手腕轻轻一拉,随即便将半跪在地上的人儿箍进怀里,他微微低下头附在迟夏耳边,咬牙切齿道,“喜欢玩的话,今晚陪你一次性玩个够。” 第58章 超超超宝贝   午饭是在酒店套房里吃的。   昨晚玩过头了,原本的约会计划只能搁置。   一觉睡到午后,依旧还在昏睡的迟夏被强制开机,由着左鹤鸣抱着自己去浴室洗漱,随后客房服务送来提前点好的食物。   迟夏绵软着身子,根本提不起劲儿来,随意扒拉了两口意面,起身,拖着步子穿过客厅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没一会儿,又被左鹤鸣拦腰抱了回来。   他被压着腰坐在男人大腿上,强行喂了些牛肉和蔬菜,见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左鹤鸣低头好笑地问,“不是放你睡了八个小时,怎么还困成这样?”   迟夏扯了扯嘴角,低头不语。   左鹤鸣这种总是精力充沛到用不完的人怎么会懂,对于男人来说,“阳气”亏损太多是不能单纯依靠睡眠补回来。   “再抱你回床上睡会儿?”左鹤鸣喂完最后一块牛肉,揉着迟夏的后腰问。   听到“睡”字,困意立即笼了过来,迟夏索性闭上眼睛。歪着脑袋老实趴在对方肩上,默认同意左鹤鸣的提议。   早上办理完退房手续,左鹤鸣便将行李从原先的房间搬到这间豪华套房,由于怕吵到迟夏补觉,他从行李箱中拿出工作笔电,回到客厅处理工作。   再次醒来是两小时之后,迟夏迷瞪着眼睛从床上坐起,体力值总算回到了正常水平,原本今天的计划是先到附近的千年古寺替姥爷求平安符,下午逛平汀古城,晚饭后可以去看古城最著名的大型舞台情景剧。   现在倒好,直接在床上蹉跎了一半的时间。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姥爷的平安符还是得去求一求。   迟夏打定主意,便蹲在地上翻找着合适的衣服,寻了件白T恤和牛仔裤套上,到浴室洗了把脸,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副墨镜戴在脸上,遮住那眼底的乌青。   见迟夏从卧室里出来,左鹤鸣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去哪儿?”   “约会,去吗。”迟夏朝左鹤鸣走去,男人穿着正装和西裤,板正坐在那儿颇有一种在办公室办公的气势。   他挨着办公的长桌问,“你怎么老穿着衬衫?”   虽然左鹤鸣穿衬衫很养眼,但是出门约会又不是去工作,不必穿那么正式,而且,迟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T和牛仔裤。   这样真的很不搭。   想到左鹤鸣是来平汀出差,估摸着没带别的衣服,迟夏赶紧补一句,“没事,我不嫌弃你左总,走吗?”   “可以穿你的衣服。”左鹤鸣想着也不是没穿过,立马起身往卧室走,“给我一件你的T恤。”   “算啦。”反正也不是真的去约会,求个平安符而已,迟夏赶紧拉住左鹤鸣的手臂,拿起桌上的房卡,“走不走,你好磨蹭。”   五分钟后。   左鹤鸣最后还是穿着他的正装出了门,站在一身休闲装的迟夏身后等电梯。   电显屏上向下的红色箭头闪动了几下,随即“叮”地一声,电梯轿厢门打开,迟夏正要往里走,刚抬眼便扫到电梯里还有别人。   这人他和左鹤鸣都认识,是安旭。   安旭身旁站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像缩小版的安旭,身高比迟夏矮一些,年龄看着不大。   似乎是扫到迟夏身后站着的男人,男孩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里瞬间涌出一丝诧异,瞪着圆滚滚的狗狗眼看着走进来的迟夏,下一秒,男孩“哇哦”一声激动道,“是活的诶小嫂——”   “唔......”   男孩话未说完,便被安旭用手掌捂住了嘴巴。   “闭嘴,安子牧。”他抱歉地看了眼迟夏,“不好意思啊,我弟弟他脑子不清醒说胡话......”   “好巧啊迟经理,你和左还没回去啊?”   昨天还喊他“嫂子”,今天喊他迟经理......   果然,左鹤鸣的朋友和他一样,奇奇怪怪。   “嗯多待了一天。”迟夏回道,忍不住感叹:“安先生,你弟弟和你长的好像。”   “好多人都这么说。”安旭打着马哈,松开安子牧,“懂不懂礼貌,叫夏夏哥。”   “夏夏哥。”安子牧乖巧喊了一声,眼神在电梯里飘来荡去,又和迟夏身后的左鹤鸣打招呼道,“Bowen!”   “叫哥。”安旭直接一巴掌拍在自家弟弟后脑勺上,“没礼貌。”   “鸣哥好。”安子牧道,视线悄然飘向身侧的迟夏,“夏夏哥,你们去哪?”   迟夏正要回答,左鹤鸣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俩人中间,打断道:“你研学结束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月初就结束了。”视线被挡住,安子牧偷偷往后靠了靠,“回来两周了,正好来平汀,我哥也在,过来找他玩。”   安子牧今年高二,每年暑假都会参加夏令营出国研学,去年这个时候,他和他哥还住过一段时间左鹤鸣国外的家。   他回答完,电梯门正好打开,左鹤鸣“嗯”了一句往外走,安子牧这才往迟夏身侧走了一步,边往外走边问,“夏夏哥,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去附近的古寺求平安符。”迟夏回道,“听说很灵。”   “真的吗?我也想去!正好我哥租了车。”   安子牧说着立马朝安旭靠了过去,“哥,我们也去求平安符好不好?”   “不去。”安旭赶紧回道,“你求什么平安符,别捣乱。”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跟夏夏哥和鸣哥他们一起去。”   迟夏和左鹤鸣对视了一眼,默契般选择沉默,其实多个小屁孩跟着也没关系,虽然说打着约会的幌子,但好歹去的地方是古寺,也不全是去约会。   看得出安旭很头疼,估计他也不想让弟弟去打扰别人,但腿长在安子牧身上,他也没办法控制弟弟不犯蠢,去破坏人家小情侣约会。   最后还是迟夏站出来圆场,“离得很近,要不还是一起吧。”   *   安旭租的是一辆越野车,后座很宽敞。   迟夏和左鹤鸣上了车,便开始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没一会儿,安子牧加入聊天,他兴致盎然地推荐了几家网络上评分很高的餐厅,似乎已经默认晚上几人会一起用餐。   查看完餐厅简介,迟夏选了其中一家,将手机屏幕朝向左鹤鸣,问他,“吃这家?”   左鹤鸣看向屏幕,正巧屏幕上方跳出两三条微信信息,能看得到内容,他收回视线,回道,“可以。”   迟夏收回手机,发现微信有新信息,发现是孟茵,很快点开,屏幕跳转到微信界面。   【孟茵】:最近是不是有时间,给你安排相亲   【孟茵】:小提琴手,你不是不喜欢模特儿和精英男吗?   【孟茵】:文艺男怎么样夏夏?   迟夏一愣,信息正巧一分钟前接收,那会儿左鹤鸣正在看他手机里的餐厅简介。   十有八九是看到了。   侧过头看,果不其然,左鹤鸣眉头下压了几分,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也想过直接告诉孟茵自己有对象,但又怕孟茵会追问起来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左鹤鸣来,他们才刚交往,感情也不稳定,总之,现在还不是和孟茵坦白的好时机。   但是,相亲肯定是不能去了......   如果再去那他岂不是真成了渣男。   *   古寺离得近,二十分钟车程,车子停进游客专用停车场。   迟夏钻出车外,摘了墨镜挂在胸前领口处,正想和左鹤鸣解释那几条孟茵发的信息,抬眸一看,瞬间被眼前从山脚一路绵延往上直通山顶的石阶吓得失了声。   怎么没人告诉他,求平安符要爬这么高的石阶。   看着腿软......   腿软地呆愣半晌,见左鹤鸣已经走远,迟夏赶紧追了上去。   也顾不上后面俩人有没有跟上来,迟夏和左鹤鸣并肩往上走,“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左鹤鸣语气酸酸的,步子迈的很大,很快便超过了一众爬山的游客,“看到你要去相亲?”   “绝对没有!”为了跟上左鹤鸣,迟夏有些喘,他点开聊天记录递给对方自己的手机,“我拒绝我妈了,你看。”   左鹤鸣放缓了步子,别过头瞧了眼屏幕,迟夏回得是“我最近在找工作,没时间别给我安排”。   收回视线,左鹤鸣冷哼一声。   约莫是最近左鹤鸣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冷不防给个臭脸,一下就把迟夏昨晚心底憋着的怨气重新勾了出来。   “你生气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已经拒绝了,没去相亲。”   “宝宝。”左鹤鸣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为什么要说你忙,就不能直接告诉孟阿姨你有对象了?”   “还是,我就那么拿不出手?”   左鹤鸣当然拿得出手......   迟夏不告诉孟茵仅仅只是因为觉得时机不到,他认为至少要等他们感情再稳定一些,才能和家人坦白。   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左鹤鸣不误会。   “你一直都很优秀。”迟夏回道,“孟女士也很喜欢你。”   “那为什么不能说?”不知不觉已经爬到山顶,左鹤鸣顿住脚步,侧身看向迟夏,“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和我爸妈说了,他们都很高兴,还说会早点结束那边的事情,回来看你。”   “你......你和徐阿姨坦白了我们交往的事?”迟夏表情有些呆滞,甚至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第一天你就说了?徐阿姨有说什么吗?我们当时住一起的时候,她知道我也是同性恋吗?”   迟夏一股脑问了一堆问题,左鹤鸣只能一条一条回答,“坦白了,她很喜欢你。”   “你睡着之后我打电话和他们说的。”左鹤鸣道,“大概不知道吧,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能得问她,我没办法回答你。”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冲动......”迟夏低着头往前走,“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之前就有问题,在我搬到你家之前。”   “这不是冲动宝宝。”左鹤鸣神色认真道,“我只是想第一时间和他们分享这份喜悦。”   迟夏发现,左鹤鸣总有一种能把事情简单化的能力......   还是无法理解左鹤鸣为什么可以毫无保留地和家人坦白,但想到左鹤鸣毕竟长期在国外生活,迟夏又觉得可以理解。   左鹤鸣可能并不知道在国内和父母坦白另一半,尤其是对于同性恋群体来说,相当于就是确定了这个人是自己一辈子的伴侣。   要么就是左鹤鸣并不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要么就是他明白,但是已经认定了两个人会长长久久走下去,所以很愿意和父母分享自己的恋情。   照这么说,他瞒着孟茵,好像确实对左鹤鸣不太公平。   乱糟糟地,迟夏脑袋里思绪拧成麻绳,看着近在眼前的古寺,决定还是先去求平安符。   10分钟后,迟夏拿着手里的四个小挂件,红橙蓝绿四种颜色,安子牧手上倒是握着一大把,估计是觉得新鲜,给同学和朋友也带了。   门外左鹤鸣和安旭站在一棵许愿树下闲聊,这俩人站在游客堆里,倒是突兀的很,惹地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尤其是安旭那个夸张的造型,乍一看还以为来了个明星。   左鹤鸣穿着衬衫,衣袖解开,挽起到手肘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一些,没有像上班时一样扣到最上面那颗,配上那副雷打不动的无框眼镜,隐隐散发着一股禁欲气息。   迟夏心里暗骂一句自己真不是人,在这种清净地儿,还能想那种龌龊的事情。   安子牧顺着迟夏的目光往外看,“夏夏哥,你看什么?”   迟夏扭头,慌忙收回视线,“没看什么,树上有只鸟而已。”   “哪有鸟?”目光上下扫了一遍许愿树,安子牧没看到鸟,“对了夏夏哥,听说刚才那位石板桌前坐着的大师很灵,要不要一起去算算?”   “你们小孩儿还信这个?”求平安符好歹是求个心安,算命不过是应用心理学瞎唬人,迟夏不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嘛。”安子牧自然也不信,纯粹是为了好玩,“让大师给你算算今年的运势。”   几分钟后,迟夏在石板凳上坐了下来,安子牧站在他身后半弯着腰。   “求什么?”大师将几枚铜钱摆在八卦石桌上,“姻缘?还是事业?”   迟夏转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左鹤鸣,低头咳嗽两声道,“都求。”   大师穿着白色中山服,将签筒递给迟夏,摸了一把下巴处的山羊胡,“抽签,红签姻缘,蓝签事业。”   从签筒里头随意抽了两根递了过去,迟夏又扭过头去看左鹤鸣,好在那人背对着他,根本没注意这边的状况。   “蓝签——上上签。”大师把签子插回去木筒子里道,“你今年的事业必定更上一层楼!”   “哇上上签。”安子牧拍了拍迟夏的肩膀,裂开嘴笑,激动道,“夏夏哥你肯定是要升职加薪了。”   工作都没有了,还升职加薪,果然是糊弄人的江湖骗子......   “这姻缘嘛......”大师眯着眼,故弄玄虚了一会儿,说道,“姻缘不太好,下下签,父母反对,不得圆满,唯有——”   父母反对?   这人果然是江湖骗子,迟夏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把对面的大师吓了一跳。   “辛苦,后面没必要说了。”打断对方未说完的话,迟夏掏出手机来扫码付款。   “走吧。”朝安子牧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迈出门去。   左鹤鸣见迟夏的脸色比进门前黑了几分,以为对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纠结,于是绕过安旭朝迟夏走去。   “老婆别生气了,你想什么时候说都行。”左鹤鸣说着揽过迟夏的腰,“就算这辈子都不说也没关系。”   周围全是游客,但左鹤鸣似乎一点不在意,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迟夏的后腰上。   迟夏不得不拉开距离,用眼神警告左鹤鸣这是在外面,又实在气不过自己花了钱还受了“罪”,和左鹤鸣吐槽道,“刚才遇到个骗子。”   “骗子?”左鹤鸣诧异,什么骗子能专门跑到这种地方行骗。   “他说我的姻缘不得圆满。”一想到“骗子”那么解释可能是为了骗他买姻缘符,迟夏眼底愠着火,“还说孟女士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孟女士心目中的最佳郎婿人选不就是左鹤鸣,怎么可能会反对他们在一起,要不是因为先前正巧和左鹤鸣谈论到这件事,他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因为这个?没想到迟经理这么迷信。”左鹤鸣弯着眉笑了笑,还调侃地喊迟夏“迟经理”,看得出他心情不错,“你还特地去算命了,算我俩的姻缘?”   “当然不是特地。”迟夏咬了咬牙,又想到将责任推给小孩儿好像不太行,“是!是我迷信,我特地去算了我们的姻缘——不得圆满。”   迟夏咬牙切齿地加重了后面四个字,“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说我的事业会更上一层楼,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他不是骗子是什么。”   “还有——”想起糟心事来,迟夏苦着张脸,“林席真不是个东西,他最近甚至在圈子里散播谣言,说我在嘉禾尸位素餐,没能力胜任所以被嘉禾辞退了。”   其实,从辞职到现在,迟夏一直憋着劲儿,他想要去更好的公司发展,比如晟铭,但又觉得自己的能力并不能适配那些岗位,可又不甘心到小机构混个部门负责人。   他希望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但好像到现在为止,依旧找不到一个好方向,加上林席散布的那些谣言,最近连邮箱里猎头询问意向的邮件也少得可怜。   迟夏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看,他的职业生涯如同面前的石梯,即将迈入一段长长的下坡路。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林席和陈韫深在内斗中,选择牺牲掉他。   “宝宝。”见迟夏越说越沉闷,左鹤鸣扳过对方的肩膀,让其面对面看向自己,“你要知道,看不到你的宝贝是他们的损失。”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以你对行业趋势的了解和这么长时间沉淀下来的操盘经验。”   “完全可以自己成立一家公司单干的。” 第59章 老婆和小老婆   银色的跑车驶进嘉禾大厦地下停车场。   回程赶飞机起得早,加上连续两晚没睡好,迟夏眼下的乌青几乎要和他鼻梁上的太阳镜融为一体。   他打着哈欠解开安全带,伸手推开车门。   “还是先送你回家。”左鹤鸣不放心地站在半开的车门里,单手压着车框边沿,“我怕这辆车你开起来不习惯。”   “放心,我很习惯。”   迟夏说着绕过车头,隔着车门站在一旁,等着左鹤鸣让出位置。   不就是跑车,开着开着就习惯了。   迟夏早就想试试这位左鹤鸣的“小老婆”,体验一把传说中的“过山车式加速”,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不过市区没办法超速行驶,只能感受一下起步加速的快感了。   侧头看去,旁边的车位正巧停了辆金粉色的跑车,估计是车主赶时间,整个车子右侧前后轮胎全压在了白色车位线上。   左鹤鸣只能后退一步,先将车门关上,随后让迟夏走到自己面前来。   视线略过那辆停车不规范的粉跑,迟夏正准备伸手拉开车门,原本站在一旁的左鹤鸣却忽然靠了过来,抬手揉了揉迟夏额前的头发。   ?   奇奇怪怪地摸头动作,迟夏不明所以,呆愣地抬头看着站在面前带着浓浓笑意的男人。   “路上开车小心。”左鹤鸣收回手,嘴角微勾说道,“还有,自己在家不要想太多工作的事,记得想我,乖乖等我下班。”   “?”这又是闹哪出?深情总裁和他失业在家无所事事的小娇妻?   迟夏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回道,“放心,我会爱护好你的小老婆。”   左鹤鸣眉头一挑,好笑问,“你说它?”   “我只有一个老婆。”他说着搂住了自家老婆的腰,将其往怀里抱,下巴顺势压在迟夏侧颈上,“老婆,今晚来接我下班吗?”   自打上次在酒店解锁了新的爱称,左鹤鸣从昨天到今天总是黏糊糊地喊他“老婆”,搞的迟夏恨不得拿胶水将这张谈了恋爱就变得骚话不断的嘴黏上。   除了肉麻,他发现左鹤鸣似乎变得越来越像某种大型犬,平时的时候一副机智的不得了的样子,但只要到了主人面前,就瞬间变成了哈喇子满地流的傻狗。   迟夏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因为男朋友太粘人,就不要了吧?   好气......能不能变回以前正常的左总,虽然有点欠揍。   不过左鹤鸣这智商已经退回到幼儿园了吗?这可是嘉禾大厦,随时可能有认识的同事经过,要是被瞧见他们抱在一起,给他十张嘴都说不清。   “起来。”迟夏伸手拍了拍左鹤鸣的背,“快滚去上班,再不赚钱,拿什么养——”   “我”字被吞了回去,迟夏继续说道:“——你的小老婆。”   左鹤鸣眼底笑意渐浓,正准备放开迟夏,身旁粉跑的尾翼处却忽然响了起来,几秒后,跑车敞篷彻底打开。   Allie转过脸来,宽大的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   “我忍你们很久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公司?”   没料到跑车里还有人,迟夏猛地推了把左鹤鸣,因为没推动,自己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腰哐地一声撞上车身,疼得他差点当场飙泪。   “好巧啊Allie。”   迟夏故作镇定地打了声招呼,面上尬色难掩,好在他戴了副太阳镜,否则,彼时Allie就能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从额头到脖子“熟透”了的迟经理。   “不巧,我找左总。”Allie单手扶住方向盘,重新启动车子,瞥了眼左鹤鸣又说,“现在不找他了,迟经理今天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迟夏当然知道Allie要找自己聊什么,无非是和嘉禾解约的事。   Allie是被林席强行安排进新电影剧组,不可否认,这里面也有左鹤鸣的一份功劳,人是他带进组的,如果当时左鹤鸣愿意力挺Allie,只要咬定无法安插进组,林席那边自然是没办法干预。   因此那晚迟夏看到的,Allie和左鹤鸣站在露台外谈事情,不是Allie准备勾引左鹤鸣,而是她在抗议,希望左鹤鸣和公司申请取消这次的工作安排。   面对不合理的安排,Allie自然愤懑不已,她在网红唱跳这个赛道已经玩到了头部,脑子进水了才会去蹭“花瓶演员”的流量,也就只有林席那个傻子才能想出这么低级的运营策略。   两人找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   说到底,Allie也算他遗留在嘉禾的烂摊子之一,如果不是走的急,至少他还能拖一拖不让Allie进组当演员。   服务员将点好的饮品送上。   Allie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迟经理,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最近听说联系你的机构有十多家,想好去哪家了吗?”   近段时间联系他的大部分是中小型创业机构,开出的年薪远达不到他的期望值,股权倒是给得干脆,甚至有的公司直接抛出5个点的股权诚邀迟夏入股。   在迟夏眼里,初创公司最擅长空手套白狼,5%的股权又如何,不如实打实提高年薪来得实在。   “那些暂不考虑。”迟夏端起面前的杯子,“初创公司太不稳定,如果没有强大的资金背景,风险太多,劝你一句,离这些公司远一点。”   Allie粉丝千万以上,还算小有名气,实在没必要拿自己的前程冒险。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Allie叹了口气,脸上愁云密布,“原本还想跟着你赶快跳槽,远离那个傻逼林席。”   “左总不是你男朋友吗?他怎么不帮你?”   Allie这么问,很快让迟夏想起左鹤鸣昨天在山上说的那番话。   他不是没想过左鹤鸣的提议,嘉禾从成立工作室到行业top,迟夏全程参与,他很了解整个链路,但如果要他亲自下场,风险过大。   就像他先前和Allie提到的,除非有足够强大的资本投入,初创型MCN机构大部分熬不过一年,就像当初的嘉禾,产出低于投入,后补资金切断,如果当时不是林席救急投了几千万进来,嘉禾根本熬不过第一年。   启动资金并不难凑,大不了他可以贷款,但后续的资金回笼和资源投出如果一旦脱节,他可能就会赔得倾家荡产,再加上,一旦自己创业,他就不只是对自己负责,还要为底下的员工和签约的网红负责。   并且即便他现在足够了解行业,也不敢拍胸脯保证那些资本家会投他的项目。   光是想到这些,迟夏就觉得颇为头疼,左鹤鸣的想法很好,但要实现相当困难。   大概有些话憋在心里太需要一个发泄口,迟夏朝Allie扯了个无奈的笑容,“你们左总建议我自己创业,单干。”   “真的吗?”Allie面露欣喜,“你们要创业,你和左总一起吗?”   迟夏皱起眉头,Allie从哪句话听到他要和左鹤鸣一起创业的......他原话明明表达的很清楚。   “这么说,我得抓紧走解约程序,这几天我研究一下合约赔偿是多少,等解约结束我就可以直接签约迟经理的公司。”   Allie对迟夏丝毫不设防,无论是提到解约,还是跳槽,都是毫不遮掩地直接了当告诉对方,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Allie。”迟夏差点没被气笑,“你刚才是不是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什么意思?”   “初创公司不稳定,离这些公司远一点。”迟夏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我听到了。”Allie眨了眨眼,笑道,“别的公司我自然不信,但如果是迟经理,有什么好顾虑的,你应该不至于卷了我的钱跑路。”   这该死的信任,不,应该说是该死的愚蠢,Allie大概是没经历过人性丑恶的一面,才能这般轻易说出她相信迟夏不会害她。   “我没打算自己开公司。”迟夏回道,直接斩断Allie不该有的幻想,“解约上如果需要帮忙,我倒是可以提供些建议。”   嘉禾那些套路迟夏摸得一清二楚,提供帮助不在话下。   “为什么?”Allie不能理解一个迟经理,再加上一个左总,已经顶掉了嘉禾的半边天,为什么不能自己成立公司?   “是因为资金吗?”   不全然是因为资金问题。   迟夏正想回答,从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没到一会儿,话题里谈论的林席便出现在了他们桌侧。   林席见两人坐在一起,皱起眉头扬着声音问,“你们为什么会见面?”   咖啡店里稀疏有几桌客人,听到声响纷纷朝迟夏的方向看了过来。   没料到刚和Allie聊着解约的事儿,下一秒他们便撞见了嘉禾的大老板,这运气真该去买彩票了。   “林总。”迟夏起身,“我和Allie私下是朋友,见面聊聊而已。”   这种时候最不宜打草惊蛇,一旦林席知道Allie想提前解约,必定会提前做应对措施,说不定会先将Allie拿到的资源冻结。   “我没问你。”林席转头看向Allie,“你来说。”   Allie看了眼四周,发现已经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来拍照,估计是已经认出她来,这时候本应该顺着迟夏的话回复林席就好,但她实在受够了林席这个傻逼老板。   顾不上别人是拍照还是录像,Allie抬起头看向站着的林席,“和迟经理见面自然是聊工作,正好你来了,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和嘉禾提前解约。”   “你要解约?”林席说着重新看向迟夏,“陈韫深的狗没当够,改当他沈易的狗。”   “林席!”Allie猛地站了起来。   “林总。”迟夏皱起眉头,林席约莫是以为他现在在替星语挖人。   目前不是争口舌之快的时候,迟夏很快回道:“Allie之所以要解约,是因为目前嘉禾的培养方向已经偏离原定轨道。”   “不服气?”林席明白迟夏话里的意思,“当不了演员?Allie我告诉你,解约可以,违约金一分都别想少。”   “呵林总大概是不知道。”迟夏笑了笑,替Allie回道:“Allie签的不是新合同,也没签补充协议。”   Allie当初是最早一批签合同的,也是迟夏保下的一批人里唯一一个后来没签补充协议的,这表示她的赔偿款在正常范围,如果谈的好,解约不是问题。   只是目前暴露的早,资源可能会被截停。   “是吗?”林席不以为意,视线略过满脸警戒的Allie,“那就打官司,打到她付不起赔偿款。”   说实话,迟夏已经不想回答林席了,但还是不得不把话题延续下去。   “林总是不是已经忘记ViVi了。”迟夏原本并不想提这茬,但林席欺人太甚,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ViVi那场官司,嘉禾赔了8000多万。”   “你知道为什么吗?”迟夏放慢语速,像是故意似的,“因为我放水了。”   话音刚落,Allie便瞪大了眼睛瞧了过来,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林席原本还算正常的面色一瞬间黑沉下来。   “你大可以和Allie打官司,不过我想让她赢,她绝对输不了。”   迟夏没有夸大其词,嘉禾所有的漏洞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要反水搞跨嘉禾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但没有必要,那是他辛辛苦苦打拼来的,没必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   “迟夏。”林席似乎终于意识到迟夏话里真正的意思,有些咬牙切齿说道,“真后悔没在去年搞掉你。”   这人果然去年就想过要辞退他,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延了一年……   迟夏心想,看来离开嘉禾的确是他今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在迟夏这里讨了没趣,林席没再理会Allie,昂着头气冲冲离开。   看到林席离开时那副模样,Allie像是打了胜仗似的,兴奋地问,“ViVi姐离职打官司,你真的放水了?”   迟夏重新坐回位置,话说多了口渴,喝了两口陶瓷矮杯中的黑咖啡,回了句“是”。   “为什么呀?”Allie百思不得其解,当时迟夏还是一组负责人,为什么会给一个即将解约的达人放水。   “因为。”迟夏想起ViVi是他四年前签的,那时ViVi也是19岁,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和坐在面前的Allie,一般大的年龄。   他回想了片刻,笑了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回道:“因为林席太傻逼了。” 第60章 他们在耍朋友   迟夏刚到家,左鹤鸣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你碰到林席了?”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沉闷些许,之前迟夏便猜测林席会去找左鹤鸣商量应对Allie辞职的对策,估摸着是提到自己了。   “在咖啡店碰到的。”迟夏将行李从后备箱拿出,回道,“没想到Allie直接摊牌和林席提了解约,其实没必要这么早将底牌亮出来的。”   “嗯,嘉禾已经在着手准备冻结她手上有意向的广告资源。”   这是必然,Allie要解约,事业部必定要反击,冻结资源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应该是拦截还未结算的广告收入。   即便左鹤鸣现在想站在他们这边,也没办法明面上帮着Allie蒙混过关。   “小年轻就是沉不住气。”他多少有些看不明白Allie的操作,明知道这么做不可取却偏要意气用事,图一时痛快而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迟夏忍不住和左鹤鸣吐槽,“我19岁的时候可没这么冲动。”   “还有——”想到Allie后来说的话,迟夏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疼,“她目前没找好下家,听到我有创业的想法,就想跟着我玩一票。”   “不错,她还挺有眼光的。”   左鹤鸣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这是好事,Allie入股能解决初创期很多问题,她现在流量裂变快,你也不用担心前期打不响名头。”   拿Allie当噱头,亏左鹤鸣想得出来。   迟夏知道,左鹤鸣是在认真替他考虑,新公司需要一些小有名气的达人冲头阵,其实刚创立的公司往往因为自身受限无法吸引头部入股,像Allie这样出于信任愿意无脑入股的,实属少见。   但凡迟夏像左鹤鸣那般,心机重些,早就忽悠着Allie把合同签了。   骗人的事迟夏不想做,再想想吧......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晚上来接你。”迟夏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几点下班。”   “老婆你真好。”听到迟夏要亲自来接他,左鹤鸣赶忙看了眼电脑上的日程安排,“得加班,10点左右。”   他倒是真忙,迟夏简单回了句“嗯”,挂断电话。   *   夜幕降临。   按理说这个时间嘉禾加班的员工已经不多,但迟夏依旧谨慎地将车子停到了离大厦几百米外的路口。   他换回了自己平日代步的低调大奔。   左鹤鸣那辆车太显眼了,开去酒吧容易惹人注意。   昨晚迟夏因为心烦约了陆子瑜他们去张瑞那儿喝酒,结果今天回程之后遇上Allie,直接把这事给忘了。   就在刚才,他接到陆子瑜电话,问他几点出发,这才想起自己脑子一热攒局的事情。   问题是他还答应了某人要来接他下班......   思考片刻,迟夏决定直接带人上酒吧,他那群狐朋狗友迟早会发现他和左鹤鸣在处对象,尤其是陆子瑜,一言不合就上蹿下跳。   不如趁现在出其不意主动交代了,正好提前练习一下,免得之后见孟茵大家一起掉链子。   没一会儿,迟夏便从后视镜中瞧见身着正装的左鹤鸣出了嘉禾大厦一楼大门,径直朝他走来。   失策,迟夏忘了这人直接从机场到的公司,身上还穿着出差时备的定制西装。   男人很快上了车。   偏头瞥了眼左鹤鸣喉结处系得板正的领带,迟夏摁住对方正在扣安全带的手,抿唇道,“把外套脱了,然后把领带解开。”   听到这话,左鹤鸣手上的动作停住,表情微滞,随后转过头笑着问,“老婆,这么急,在车上吗?”   “想什么呢。”迟夏连忙推了把左鹤鸣的胸膛,下一秒立即转过头快速挂挡给油。   耳后浮起一片粉红,“我的意思是你把外套脱了,晚上约了陆子瑜去酒吧,你跟我一起去。”   红着脸猛踩油门,迟夏不禁在心里嘀咕着左鹤鸣能不能稍微正经一点,越来越不像他心目中的左总了。   一天到晚脑子里尽想些龌龊的事,什么在车上?这是能想的吗。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左鹤鸣扣好安全带,抬手扯开喉结处的领带,随手扔在后座上,接着先前的话头问,“见陆子瑜,是不是要装着我们只是朋友?”   路口是90s的红灯,闪着红色的倒计时,迟夏轻踩刹车,听到这话心底不禁咯噔了一声,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为了不让林席发现端倪,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告诉左鹤鸣要隐藏他们恋爱的关系,不管是在同事面前,还是在电影剧组。   确实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左鹤鸣应该很想堂堂正正和他处对象吧。   想到这些,迟夏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回道,“不用。”   他将脸偏向左鹤鸣,看着对方在黑暗中逐渐亮起的双眸道,“我会告诉他们,我们在交往。”   见面的地方在张瑞家的酒吧。   十点左右酒吧正式开始营业。   客人不多,经过吧台的时候迟夏没见着张瑞,只瞧见几个生面孔,是调酒师,朝他们喊了声“欢迎光临”。   有段时间没来,张瑞这儿换了一批调酒师,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应该是刚收的小徒弟。   熟门熟路带着左鹤鸣穿过吧台,往里面的高级私人卡座走去。   很快,迟夏便看到翘着二郎腿和林税清聊天的张瑞。   左鹤鸣个子高扎眼,林税清先是发现了左鹤鸣,正奇怪着这人看着好眼熟,视线往下便瞧见了迟夏。   迟夏抬手和林税清打招呼,低头给左鹤鸣指了指旁边的双人沙发,示意他随便坐。   身旁立着两道黑影,张瑞别过头看去,他眼神好,一下便发现坐在双人沙发上的是左鹤鸣,于是拽了拽迟夏的手臂。   以为张瑞要和他说话,迟夏弯腰坐了下来。   见左鹤鸣没注意这边,张瑞赶紧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你怎么把你死对头带来了?”   抬头看了眼左鹤鸣,见对方递给自己一个“你们聊”的眼神,迟夏也跟着压低声音回道,“你们别在他面前提以前的事。”   “啊?”张瑞不解,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疑惑,“什么叫不能提以前的事?你们现在不会是在耍朋友吧?”   作为直男,张瑞说得自然是耍普通朋友。   迟夏张了张嘴,一时惊讶于张瑞开窍地如此快,赶紧点头,“怎么看出来的?”   张瑞正儿八经回道:“上次你带他来酒吧,我就觉得有苗头。”   这么早?   他们那时候好像刚从死对头变成正常同事的状态,迟夏自己还只是觉得左鹤鸣比以前好相处了一些,张瑞就直接能看出来他们之间不简单。   不愧是在场中唯一结婚的,感觉真准。   两人聊完,张瑞便附耳过去和林税清说话,随后林税清点了点头,拿起桌上酒杯递给左鹤鸣一杯威士忌。   碰了碰杯口,林税清作为代表说道:“欢迎你,左总。”   “客气。”左鹤鸣回道。   虽然氛围看着有点诡异,但这两位是不是有点淡定得过分了,迟夏想着拿起桌上的杯子,自顾自抿了一口,问:“陆子瑜呢?”   “看上了我这新来的小主唱,这会儿正缠着人家要微信。”   张瑞话音刚落,便瞧见陆子瑜从远处的员工休息间里出来,手里还摆弄着手机,他侧头和迟夏说道,“来了,看他那得意的模样,估计又成功了。   张瑞叹气,“我这真没多少主唱能让他霍霍了。”   见陆子瑜径直走了过来,迟夏便起身给人让座,随后坐到左鹤鸣身侧,偏头说道,“你要是觉得尴尬,我们可以先回去。”   左鹤鸣瞥了眼桌上精心准备好的洋酒,摇头,“不会,你们聊天就行,我坐旁边听着不无聊。”   陆子瑜收了手机,这才瞧见挨在一起说话的两人,满脸诧异地扭过头问身旁的张瑞,“他怎么在?”   张瑞想起迟夏先前说的话,故意将声音压低,回道:“夏夏带来的,刚才夏夏和我说,他们正在处朋友。”   处朋友?陆子瑜又看了眼双人沙发上的迟夏和左鹤鸣,心底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什么?哪种朋友?”   “还能是哪种?”张瑞拍了一下陆子瑜的肩膀,依旧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别人听见,咳了两声道,“还能是哪种,就正经朋友,想什么呢!”   “夏夏说了,别提以前的事,免得左总尴尬。”张瑞皱着眉头叮嘱。   “这样。”陆子瑜一下就明白了张瑞话里的意思,他想到上周迟夏从嘉禾离职,估计是两人没有利益冲突,重归于好了。   想到之前自己好像还得罪过这人,陆子瑜顺手端起酒杯朝左鹤鸣抬了抬手,笑嘻嘻说道,“左总,之前多有得罪,你别放在心上哈,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别的不说,都在酒里了。”   他扬起头闷了一杯百加得。   见陆子瑜表现得这般豪爽,以迟夏男朋友身份出席的左鹤鸣自然不能落了下风,跟着闷了酒杯里剩余的烈酒。   这怎么忽然拼上酒了?   迟夏扶额,果然有陆子瑜在,准没好事。   “对了夏夏,刚才碰到张瑞婚礼上找你要微信的主唱了。”陆子瑜起身给空杯子续酒,“他还问我你最近的情况。”   心里暗道糟糕,迟夏赶忙也跟着起身给空杯倒酒,他用身子挡住左鹤鸣的视线,别过头悄悄递给陆子瑜一个眼神,甚至还用唇语说了句——“闭嘴”。   很显然,陆子瑜压根没看到迟夏的暗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人家这么喜欢你,要不你考虑考虑?”   手中倒酒的动作一滞,迟夏回头时正好对上左鹤鸣略带疑惑的双眸。   “年纪小就是纯情,他——”   “咳咳咳——”眼见陆子瑜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迟夏大声咳嗽起来,握着酒瓶的手抖一抖,那伏特加瓶口不知为何没对上杯口,酒倾泻而出直接倒在了左鹤鸣的腿上。   迟夏一惊,将酒瓶嘭地一声丢回桌上,陆子瑜被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跟着停了下来。   顾不上其他,他快速起身抽了几张桌面上的抽纸,弯腰替左鹤鸣擦了擦西裤上的酒渍。   ......一小片湿漉漉的,好巧不巧在大腿内侧。   迟夏没注意位置,一心只是想着把脏了的地方擦干净,动作有些急,无意间碰到左鹤鸣的跨间,两人皆是一愣。   对视一眼,迟夏收回手,淡定说了一句,“好了。”   他将抽纸团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正准备重新给左鹤鸣倒酒呢,一抬眸便发现自己的三位好兄弟,同时呆滞着表情看向自己。   尤其是中间的陆子瑜,那眼神好似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低头瞧了眼左鹤鸣的西裤,湿漉漉的酒渍已经不见。   思索了片刻,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迟夏拿过酒瓶,倾斜着瓶口倒了半杯酒,又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给自己男朋友擦裤子,应该不算耍流氓吧? 第61章 七夕番外 命运   晚间十一点。   ALL NIGHT酒吧准时开演今晚的第一场七夕狂欢秀,音箱中震耳欲聋的音浪带着无限的躁动奔袭而来,入口处正不断涌入穿着时尚带着精致妆容的男孩女孩。   角落的卡座,那里离舞台较远,声浪传到这里的时候远比之前小了许多,但依旧振得许幻耳鸣目眩。   酒没喝几口,耳朵疼得要命,也不知他今晚是来享受的,还是来找罪受的。   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到了和好友约定的时间,估摸着是遇上交通瘫痪,直接给人塞路上了。   *   飞机刚落地,左鹤鸣便接到了发小许幻的电话,喃喃着一年多不见要给他接风洗尘,他没多想便应了邀约。   原以为对方预定的是酒楼,没成想到了晚上,发小直接甩给他一个酒吧的定位。   半小时后,许幻总算见到了一年多未见的好友。   递给左鹤鸣一杯威士忌,碰杯。   “有打算回国定居吗?你舅舅不是一直希望你到晟铭工作,我看你这次回来,要不就别回去了。”   抿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男人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国外还有几个项目没结束,这次主要是回来看我爸妈,待几天就走。”   “这么急?”许幻笑着挑了挑眉,“我看你是在国外藏了个娇娇老婆,根本舍不得回国吧。”   “没,单着。”左鹤鸣回道。   调侃而已,许幻自然知道左鹤鸣这几年一直单身,嘴上说着没遇到合适的,其实还不是因为事业心太重,一年四到五部的获奖电影,不是在剧组就是在投资会,哪挤得出时间谈恋爱。   “我说你,别老是一心扑在事业上,趁着年轻就应该多享受。”   “今晚七夕,也别一个人过了。”   “待会儿去舞台下面转转,保准你今晚艳遇个帅哥回家。”   许幻说着正起劲,左鹤鸣却兴趣寥寥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瞥了眼舞台方向回道,“再说,我出去抽根烟。”   “酒吧里能抽烟。”   “那我出去透口气。”   越接近零点,人流量就越大,左鹤鸣沿着进来的路往外走,挤出密集的人群,推开入口处厚重的隔音门钻了出去。   音乐瞬间小了许多,隔音门外是等待区。   等待区中央是长条形的金属桌,没什么造型,主打一个工业风,桌子外围随意摆放着几张高脚凳。   金属桌面被擦得锃亮,左鹤鸣寻了带灭烟器的位置,靠着桌沿,摸出西裤兜里的烟盒。   火星亮起,他眯了眯眼睛,双眸有些迷离,倒时差果然痛苦。   很快,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将他被剥离的意识唤了回来,随即一道好听的男声从他身后响起,“到了,在外面的等待区。”   “陆子瑜,我这边要回工作信息,挂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左鹤鸣回过头。   对面的高脚凳上似乎坐着个人,那人半扬起下巴,头顶落下的半盏微黄灯光勾勒出鼻尖以下好看的线条。   夹着烟头的手指蓦地一顿,隔着半米宽的桌子,他看到了一张称得上极漂亮的侧脸。   大学生?   左鹤鸣的视线略过那简单的白T,胸前是彩绘的图案,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视线再次回到脸上,忽地,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直直撞向他,也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实在好奇,左鹤鸣没躲开。   是他。   等看清了那人的全部面容,左鹤鸣很快便将面前的人和在飞机上刚看过的简历对上了号,嘉禾的高级运营经理,好像叫迟......   ......迟夏。   原来不是大学生。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提前看过齐涛发送过来的资料,左鹤鸣多半不会将面前这位和嘉禾高经联系在一起,虽然那副面容脱离了稚气,但眉眼之间还是缺少几分锐利,过于亲和,压不住势。   迟夏怔了怔,先一步收回视线,起身往酒吧里走。   没犹豫,左鹤鸣将手中燃到一半的香烟摁灭,丢进桌上的灭烟器,推开隔音门,返回酒吧角落里的卡座。   巧的是,当左鹤鸣坐回原来的位置,发现刚才在外头见着的迟经理,此时正坐在他的斜对面,那人偏着头和身旁的朋友说话。   两张卡座相邻,距离很近,即便酒吧灯光昏暗,也能依稀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眉头下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看着不像是来寻开心的,倒像是被逼来酒吧的乖学生。   时间刚过零点,压轴表演结束,现场沸腾的氛围再次被推上高潮,MC激动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至角落,“今晚的重头戏即将开始,七夕特别节目——黑灯接吻。”   “活动范围仅限舞台下方,大家速速朝舞台靠拢。”   “我们的活动将于3分钟之后开始——”   “怎么样?限制级节目,有没有兴趣?”许幻靠了过来,指了指舞台的方向。   “你觉得我会感兴趣?”左鹤鸣没回答,反问过去,“还是你觉得,就这点也算限制级?”   “哟口气不小啊。”许幻自然知道左鹤鸣不可能对这种无聊的节目感兴趣,至于,接吻,确实也不算限制级,“行,陪你喝酒总没问题吧。”   “活动倒计时还有2分钟——”   舞台上MC正在播报时间,许幻这头刚拿起酒杯,身旁的左鹤鸣却忽地站起身来,没一会儿,原本还说不感兴趣的男人便迈着大长腿朝舞台的方向去了。   ???   什么情况???   *   迟夏是被陆子瑜拉到人群里来的。   歧视他母单就算了,还强行把他带到黑灯接吻的现场来,说什么无论如何今天也要让他把初吻送出去。   有病,谁他妈送初吻是要在这里送。   “活动倒计时还有1分钟——”   迟夏和陆子瑜被冲散了,现在夹在人流里进退两难,还有1分钟,逆着人流出去可能性不大,只能顺着人流往里走,等到舞台边缘,找个角落背过身去。   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   “活动倒计时30秒,29——”   糟了,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是个男孩,大学生模样,迟夏安慰自己,那人和自己一般体型,不至于能把他怎么样。   “5秒——”   等等,谁在抓他的手。   “3秒——”   陆子瑜!!你个杀千刀的!!!   “1秒——”   啪。   1秒倒计时落下,紧随其后所有射灯熄灭,躁人的魔鬼电音响起,四周陷入昏暗。   他的手臂不知被谁抓住了,但很快,那人松了手。   面前似乎来了个高大的男人,鼻尖隐约窜进一抹白茶香。   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剥离,“咚”地一声他的后背撞上舞台边沿,身前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很快,男人的手臂抻在了他的身侧。   震耳的音乐中,迟夏朝男人喊了一句“我不是来接吻的”,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   心脏骤然缩紧,慌乱,不知所措,毫无头绪,黑暗中摸索了片刻,他的手指似乎触到了一片紧实的肌肉,不待他反应,男人靠了过来。   呼吸越来越近。   温热的触感擦过他的脸颊。   ?   下一秒,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   男人只是将他笼在怀里,微微弯腰让身体拉开距离,就像——就像是竖起一道人肉屏障,没有人能再靠近他。   男人好奇怪,好像是在......保护他?   “特别节目即将结束,感谢大家的参与!请大家抓紧时间,我们还有10秒钟——”   迟夏抬起眼眸,他想看清男人的模样,但太黑了,除了一团影子,他什么也看不见。   “结束倒计时,5,4——3——2——1”   啪。   舞台灯重新亮起,就在迟夏以为要看清男人的面容时,一道橙黄色的射灯好巧不巧打了过来,刺眼的光亮让他不得不偏过头去,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   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然消失在了人群里。 第62章 安子牧也想追他   在场几人中,属陆子瑜感情经历最为丰富,也属他反应最快,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两人会滚在一起,不过好友脱单,总的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   差点被张瑞带偏了。   “普通朋友会这样?”趁着迟夏没注意,陆子瑜附到张瑞耳旁问,“傻不傻?”   “他们不会是......”张瑞显然还在状况外,但经陆子瑜提醒,也觉得朋友之间不该那样,有些难以置信地小声问:“他俩是一对?”   “废话。”陆子瑜继续压低声音,“没看到夏夏看左总的眼神,就差跳出两颗大爱心了。”   “我怎么没看到?”张瑞瞥了眼双人沙发方向,又觉得压根没有陆子瑜说得那么夸张,那两人也只是坐着聊天而已,没做其他逾矩的动作。   陆子瑜懒得搭理身旁这位钢铁直男,重新端起桌上的酒杯,咳嗽了一声,见聊天的两人看过来,用手指骚了骚鼻头问道,“那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迟夏这会儿正和左鹤鸣聊完Allie解约的事情,听到陆子瑜这么问,思索着回道:“情人节前一天晚上。”   “什么???”陆子瑜猛地提高了声音,“那晚你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喝酒?”   大概是时间过得太久,记忆有些模糊,陆子瑜回想了好一会儿,看向林税清道,“我就说那天的通道里接吻那对,看着眼熟。”   哪有在通道接吻,明明只是抱在一起。   “敢情你俩还是办公室恋情。”陆子瑜说着重新看向迟夏,八卦道:“谁追的谁?”   好在酒吧灯光暗,听到陆子瑜的问话,迟夏红着脸抬眸,瞥了眼身侧的左鹤鸣回道,“陆子瑜,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其实仔细回想,应该算是他主动追的左鹤鸣,但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说,是左鹤鸣先喜欢的他,毕竟有的人,五月的时候就偷偷藏着两人的照片。   “我追的他。”   耳旁响起低沉的嗓音,迟夏怔楞了片刻,才意识到左鹤鸣是在回答陆子瑜的问题。   “我追的夏夏。”左鹤鸣直直看着那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光亮的眸子,重复了一遍,“我追的他,追了很久,很难追。”   哪有很难追。   颠倒是非,迟夏瞪了眼面前这个胡说八道的男人,明明就是他追的左鹤鸣,而且,也没有多久。   就当按5月份来算,三个月时间而已。   估摸着左鹤鸣是想在陆子瑜面前给自己留面子,迟夏没戳穿,开玩笑般附和道:“他追的我,一路从国外追到国内。”   三脸震惊:“啊?”   不出所料,他那三位好兄弟再次同时露出了蒙圈的表情。   反正也只是开玩笑,迟夏没理会,抬头给左鹤鸣递上倒好的酒,接着先前的话题问:“Allie解约流程,最快多久能结束?”   “半个月。”左鹤鸣接过酒杯,“放心,林席管不了那么细,她现在合同在我手上,只要核算清楚违约金,保准让她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走。”   ......“风风光光地走”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如果Allie能在半个月内走完解约流程,也就是说这几天就必须得把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定,账号不能断更,但目前Allie的团队还在嘉禾。   “有没有办法让Allie的团队跟着她一起解约。”迟夏道,“摄影和妆造,主要是这两部分。”   虽然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谁让嘉禾事业部负责人现在是他男朋友,总得让他占点便宜。   “老婆。”左鹤鸣很快明白了迟夏话里的意思,“你决定好了是吗?所以想将Allie连人带团队一起挖去新公司。”   看样子左鹤鸣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   迟夏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虽然创业风险高,不过大环境已经比五年前好太多了,外加有Allie,我相信等公司成立,很快就能融到第一笔投资。”   “老婆真棒。”左鹤鸣说着低头在迟夏脸颊处快速啄了一下,“放心,保证帮你把整个团队连根拔起带去新公司。”   略微嫌弃地抬手擦了擦脸颊。   左鹤鸣倒也不用这么殷切,毕竟这招玩的太阴了,虽然他以前也经常从星语挖人,但是,像这种从自己公司偷摸着送人出去,迟夏没玩过。   左鹤鸣心情不错地抿了口杯子中的威士忌,继续说道:“我今天清算了下国外的流动资产和一些可短期折现的不动产,等下周我飞一趟国外,把这部分资产先转移回国内。”   “什么意思?”听到左鹤鸣提到国外的资产,迟夏有些蒙圈地抬头,“你为什么要突然变卖资产。”   “支持老婆创业。”   左鹤鸣说着伸手环过迟夏的后腰,“前期肯定需要大量资金维持公司运转,才有办法拉投资扩充规模。”   道理很简单,前期创业烧钱,还是烧自己的钱,等到后期资本入驻后,才有可能慢慢开始盈利,因此创业初期,准备的启动资金肯定是越多越好。   不过,迟夏没想过左鹤鸣会为了他,将国外的资产转移回国内。   “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创业?”听完左鹤鸣的打算,迟夏有些诧异:“你攒了好几年的小金库就这么投给我,万一赔了怎么办?”   “不是小金库。”   “不是小金库是什么?”迟夏笑了笑,“大金库?”   直愣愣地瞧了会儿迟夏好看的鼻尖,左鹤鸣低头将手臂收紧,一字一句回道,“是老婆本。”   听到这话,迟夏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当你老婆了,是你自己爱瞎叫。”   “不管,给了彩礼就是老婆。”左鹤鸣耍赖,癞皮狗似的,黏糊糊地附在迟夏耳旁,“叫声老公听听。”   这人自己口嗨就算了,居然还想靠区区一笔投资就收买人喊“老公”......   迟夏不答应,仰着头掐了把左鹤鸣的胸以示警告,“等你钱到账了再说,还想空手套白狼啊。”   “就叫一声,老婆。”不依不饶地,左鹤鸣笑着说道:“提前预支行不行。”   “不行。”肆无忌惮戳了戳左鹤鸣的胸肌,“不行就是不行,而且为什么是彩礼,不是嫁妆?”   “咳咳咳——”   耳边传来林税清的咳嗽声,迟夏侧目看去,才发现原本的三人沙发只剩林税清一个,另外两人不知何时离开了位置。   陆子瑜估摸是忙着泡主唱,张瑞估计是接客去了,毕竟得赚钱养家。   ......好吧,也有可能是受不了他和左鹤鸣才溜走的。   这几个人中,果然还是林税清心理素质最强,脸不红心不跳地坐那——迟夏瞥了眼,呵玩开心消消乐呢。   “那就嫁妆吧。”左鹤鸣喝完杯里剩余的洋酒,将迟夏圈进怀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咳咳咳——”   “咳咳咳咳——”   林税清这心理素质也不咋强,咳上瘾了还......   *   第二天是周六。   自从床上多了个老婆,即便是一向自律的左总,也偷懒睡到了午后。   “几点了。”听到身侧传来窸窣的声音,迟夏问,“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左鹤鸣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今天没去公司,下午答应了安旭帮他搬家。”   “就在我们小区,C区那边。”   迟夏跟着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好像有那么回事,记不太清,左鹤鸣前阵子说过安旭要搬来他们小区。   他们住在A区,离C区大概一公里的距离,两人正好饭后散步往安旭家方向走。   门口停了两辆小货车,工人正往屋子里搬运打包好的行李,安旭站在门外的院子里核对行李件数。   别墅的房型一样,三人打了个照面,迟夏便跟着左鹤鸣往客厅里走。   “鸣哥,夏夏哥。”安子牧蹦跶着从楼上下来,看着满地摞在一起的纸箱,“天哪,这些不会都是我哥的书吧。”   绕过纸箱,“对了鸣哥,口罩和消毒用品带了吗?我哥忘记买了。”   听到安子牧的话,左鹤鸣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和老婆饭后散步,安旭交代他带的东西直接落在了客厅里。   他别过头嘱咐迟夏道,“我回家拿东西,你到院子里等着,屋里粉尘大容易过敏。”   哪有那么脆弱,迟夏心道。   等左鹤鸣出了门,迟夏便跟着安子牧把堆叠在地上的纸箱拆开,瞥了眼箱子里的剧本稿子问,“子牧,你哥和你鸣哥以前关系就这么好吗?”   “你是想问我哥,是不是直的吧?”安子牧抬头看了眼迟夏,笑着问。   没想到一眼就被安子牧看穿,迟夏尴尬地低下头,咳嗽两声假装整理箱子。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么?   “我哥是弯的,不过他俩一个型号,谁也看不上谁。”安子牧回道,“你放心夏夏哥,鸣哥他只喜欢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迟夏呼出一口气,小声道。   “鸣哥藏得可好了。”安子牧从箱子里往桌上搬运着用泡沫纸包装好的精装书,撕开包装一一排列好,“去年,我哥才知道原来鸣哥喜欢男的,亏他们还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哥一直以为鸣哥铁直。”   那次相亲之前,他也以为,左鹤鸣,铁直。   “这怎么还有我的漫画书。”   安子牧将铺在箱子底下的漫画书拿出来,嘀咕道,“我哥也真是,他的书宝贝,我的漫画书就不宝贝。”   在一众黑白封面中,安子牧的彩漫尤为扎眼,迟夏将叠成一摞的剧本平放在桌上,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很经典的漫本,高中的时候看过。   “夏夏哥,你也喜欢看漫画吗?”   “读书的时候爱看,很多年不看了。”   第一天入住,准备搞个小型暖房活动。   厨房器具不全,安旭和安子牧去超市采购食材,左鹤鸣和迟夏便回家里拿搬家礼物,一箱前阵子刚到的勃艮第干红酒。   饭后。   那两人在聊新电影开机的事,迟夏听着无聊索性跟着安子牧转移到客厅,看球赛打发时间。   “夏夏哥。”晚上吃川式火锅,安子牧被辣得满脸通红,喝了口灌装可乐问,“你们公司网红签约标准是什么呀?等我毕业了能到你们公司当网红吗?”   安子牧还是未成年,没喝酒,脸颊却是红彤彤的。   听到对方抛出的问题,迟夏仔细瞧了眼安子牧的五官,虽然没长开,不过看他哥的模样儿,等安子牧长大应该差不到哪去。   “你想当网红?”迟夏问。   “也不是,我就是好奇。”安子牧顿了顿,继续问:“夏夏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自己当网红,当网红不比你当运营经理赚的更多?”   这个问题,他记得有人问过。   当时怎么回答来着,有些不记得了,大概对于迟夏而言,比起自己当网红,将无人问津的达人账号运营成百万级、千万级账号,更让他有成就感。   迟夏想着看向饭桌前正在和人聊天的男人,左鹤鸣是不是也是这么想,比起自己当演员,创造出一部又一部让人难忘的电影,对他而言更有价值。   不过,想到左鹤鸣因为回国,放弃了国外的大好前程,迟夏不免有些伤感。   “子牧。”迟夏的目光依旧放在左鹤鸣身上,叹气道:“你知道你鸣哥为什么回国吗?”   安子牧愣住,神色有些慌张地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个“啊”字。   只是随便聊聊,迟夏本来也没打算从安子牧得到什么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你鸣哥他大概脑子有病。”   “夏夏哥,你怎么突然骂起人来了。”见迟夏只是和他开玩笑,安子牧放下心来,“鸣哥怎么惹你了?”   “不是有病是什么。”在自己行业呆着好好的,非得跑国内,跨赛道凑热闹。   “不行。”迟夏想着突然坐直身子,收回视线,对着安子牧说道:“得把你鸣哥引回正轨上。”   虽然不知道迟夏在说什么,安子牧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夏夏哥。”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中场休息广告,正好迟夏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孟茵。   瞥了眼左鹤鸣,迟夏决定到院子里接电话。   “中午发的微信什么意思?”孟茵今天参加投资会忙得没时间关注手机,信息这会儿才看到,“你要创业?”   “嗯。”迟夏的声音淡淡地,“反正都是玩运营,在哪玩不是玩,正好也不想给别人打工。”   “这么嚣张啊儿子。”孟茵笑了笑,“听起来底气很足,项目招商书写了吗?”   目前才起步,自然没到招商这个步骤,迟夏知道孟茵是在逗他,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回道:“还没呢,孟女士。”   “孟总要是感兴趣的话,等我写完就发您。”   “你这项目太小了。”孟茵的声音笑着抖了抖,又问道,“最近和小左还有联系吗?”   莫名其妙提到左鹤鸣,迟夏心里倏地紧张起来,“怎么突然提到他?”   “之前不是和你聊过一家国外的投资公司吗?小左占股1%那家......”   “有什么问题吗?”迟夏问。   “我后来查了查。”孟茵顿了顿,“确实有点问题,他原本占股15%以上,那家公司盈利一直很不错,但小左去年年底不知为何突然将所有股份都卖了,也不算所有,他留了1%......”   这是什么意思,回国前将投资公司的股份全卖了?怎么觉得有点携款跑路的意思?   不过应该不像,电影圈说大也不大,左鹤鸣如果真的是投资出了问题,跑路回国,怎么可能还嚣张地跑到嘉禾来应聘新项目负责人。   “玩投资的多少都有点问题......”孟茵继续说道,“你少和他往来就是了。”   这话他要怎么接,迟夏下意识想反驳,又想到他根本没告诉孟茵自己在和左鹤鸣交往,哪里来的立场维护那人。   “妈。”迟夏忍住没替左鹤鸣说话,淡淡道:“别忘了,你也是玩投资的。”   “那哪能一样,你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你不成。”   那左鹤鸣还是他男朋友呢,而且还是为了付彩礼准备将海外资产全部打包转回国内的男朋友,总不能害他吧?   不想回复,迟夏语气淡淡地道了声晚安,随后挂断电话。   其实孟茵的担心很多余,左鹤鸣混的是电影圈,又不是纯商业圈,顶多是被导演卷了钱跑路,不过这种情况卷的还是投资人的钱,和他一个制片没多大干系。   至于那家控股不到1%公司,兴许是左鹤鸣提前将股权套现,准备回国内投资。   找个机会,得问问左鹤鸣,到底什么情况......   屋里亮着微光,迟夏进了门,看了眼餐桌的方向,发现原本坐在左鹤鸣对面的安旭,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左鹤鸣身侧。   安子牧正好站在冰箱旁,瞧见迟夏走过来,扬了扬手里的冰可乐,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   迟夏朝安子牧摇了摇头。   走近了才发现安旭好像喝醉了,单手搭在左鹤鸣肩膀上,嘴里呜呜咦咦说着什么。   绕过沙发后端,他正想开口问左鹤鸣什么时候回去,猛然间一声哭嚎传了过来。   下一秒,迟夏听到安旭口齿略微不清晰地朝着空气喊道:“左,你——牛逼!”   “一年时间就追到老婆了。”安旭说着站起身,摇头晃脑地指了指站在冰箱旁的安子牧,断断续续道:“好在......你追到了,不然......安子牧说——”   “等他长大了,他也想追。”安旭打了个酒嗝,将长发一甩,扬了扬他那好看的下巴,“你说搞笑不搞笑。” 第63章 彻底掉马   四周陷入短暂的静默,昏黄的灯光光晕打在左鹤鸣的头顶。   迟夏脚步微顿,站在原地,视线直直看向男人挺拔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是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   最后还是安子牧先开了口,将迟夏强行拉回现实。   “我瞎说的。”安子牧神色慌张地看向坐着的左鹤鸣,“真的没有想追夏夏哥。”   他说着又朝不远处站着的迟夏解释,“夏夏哥,你别误会。”   听到安子牧的话,左鹤鸣眸色一沉立马转过身去,很快便发现刚才还在院子外的迟夏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   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疑惑,还夹杂着一丝怒意。   “老婆?”左鹤鸣赶忙起身,三两步走到迟夏身前,嘴角扯出一抹讨喜的笑,“安旭喝醉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迟夏自然有自己的判断,不过这男人撒谎的次数多了,他现在倒是有些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迟夏想着深吸一口气,直接略过左鹤鸣的话问安子牧,“你哥——为什么说追了一年?”   毕竟年龄小,安子牧霎时被迟夏黑沉的面色吓得乱了方寸。   “老婆——”   “你闭嘴。”迟夏不客气地睨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看向表情错乱手里死死抓着一瓶无糖可乐的男孩,“安子牧,你说”   “我——”眼看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可控,安子牧也顾不得安旭交代的保密事项,老实回道,“鸣哥好像是因为你回国的,至于其他的,我哥真的没和我说......”   呜呜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肉眼可见迟夏的眼神沉了几分,安子牧将可乐丢在桌上,矮身有些吃力地架起半醉不醒的安旭。   “我哥喝醉了,我扶他上楼睡觉。”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没有丝毫犹豫,火速扶着他哥拐出客厅。   “老婆我可以解释。”迎上略带凶意的目光,愣是一向运筹帷幄的左总也瞬间慌了神,一把抓住迟夏垂在身侧的手掌。   漂亮的杏眼凝起火星子,火势蔓延,迟夏看向左鹤鸣咬牙切齿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同性恋,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情况特殊。”左鹤鸣不敢撒谎,“当时进嘉禾的时候,没料到林席会将事业部拆成两个部门,也没想到你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回想之前,他当时确实很不喜欢空降的左鹤鸣,那是因为迟夏以为这人抢了自己升职的机会。   “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来嘉禾。”   “因为你。”没再犹豫,男人回道。   左鹤鸣轻呼一口气,松开手。   “因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不记得我们之前有见过。”   “见过。”左鹤鸣知道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拆穿,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如此快,“晟铭去年想收购嘉禾,当时你们公司正好招新项目总监,齐涛觉得这是个机会,怂恿我去应聘,还发来嘉禾的内部资料,里面正好有你的简历。”   “所以呢?”听到左鹤鸣的回答,迟夏原本就没理清的思绪变得更加凌乱,“别告诉我——你对着我的简历一见钟情了!”   ......倒也没这般夸张。   第一次见迟夏的场景记忆犹新,仿佛那一秒的画面定格永久刻进了他的脑海。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左鹤鸣回道:“后来有一次在酒吧里见到你。”   “侧脸很漂亮.....仰着头,声音很好听,捏着手机的指尖很白——”   “等......等等——”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迟夏不得不打断左鹤鸣的回忆,“我什么时候在酒吧里见过你?”   虽然他很想相信他们曾在某一个时刻见过,但仅凭一面之缘左鹤鸣就放弃自己的工作从国外追到国内,听起来太扯了。   “你不记得。”左鹤鸣小声道,“也很正常。”   毕竟对于迟夏而言,那或许只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晚。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迟夏稍稍理了理思绪,总算找回自己真正生气的原因,气鼓鼓道:“你欺骗我是事实,而且骗了我整整快一年!”   “还不只是骗我,我记得一开始,你很喜欢和我作对。”   可别说这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要真是这样,迟夏大概会把左鹤鸣打到爹妈都认不出来。   “有吗?”左鹤鸣有些疑惑地看向迟夏,“说到这,我还想问问陆子瑜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大敌意?”   陆子瑜对左鹤鸣有敌意,自然是因为迟夏当时动不动在群里抱怨,他空降的死对头有多么的欠扁,说多了,刻板印象就形成了。   “你开会的时候总呛我。”迟夏回道,“不是和我作对是什么?”   回想起左鹤鸣刚入职嘉禾的时候,本身这人职级就比他高,当时自己手上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达人还被分走三分之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鹤鸣是来抢地盘的。   他自然没办法和抢自己饭碗的竞争对手和平相处。   “对不起老婆。”左鹤鸣二话不说低头认错,“工作的时候说话没轻没重,当时一心只想帮你把嘉禾的达人池梳理一遍,我反省,是我的问题。”   瞧瞧这态度,一言不合就认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愣是迟夏满肚子气,遇到左鹤鸣这种诚恳的道歉方式,也没办法继续发难。   抬眸瞥了眼楼梯口露出半个脑袋的安子牧,只能作罢,迟夏扭头往玄关口走,没好气道,“回家再和你算账。”   *   帮忙搬家出了一身汗,身上还一股子火锅味,等两人回了家,迟夏也懒得继续和左鹤鸣掰扯骗人的事,回了二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锁门。   左鹤鸣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先回自己房里洗澡。   两个人在一起后,左鹤鸣基本都是睡在迟夏的房间,等他洗完澡,重新回到对门,抬手敲了敲门板。   料到今晚是进不去这屋里了,左鹤鸣收回手,“晚安老婆。”   适时屋里传来锁舌解锁的声响,很快门口出现了一抹细挑的身影。   迟夏抬眸瞧了眼站在门口的男人,绕过,往楼下走。   左鹤鸣赶紧跟了上去。   他是下楼喝水的,刚走到冰箱前忽然想起孟茵今晚提醒他的话,瞬间心底的怒火又拱了上来。   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迟夏拧开冰水灌了几口,强压住眼里愠起的火气。   左鹤鸣很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在迟夏对面坐下,讨好般说道,“你最喜欢的果啤。”   瞥了眼桌上的啤酒,迟夏拿出谈判的气势,坐直身子问,“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几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没有了。”左鹤鸣拉开拉环,将啤酒推到迟夏面前。   “是吗?”迟夏没动左鹤鸣用来献殷勤的荔枝味果酒,拧着眉问,“你在国外的一家投资公司有股权,但是去年年底,也就是在你进嘉禾没多久,就把股权卖了,又是为什么?”   没料到这么机密的事情能被迟夏查出来,左鹤鸣怔了怔问,“老婆,你怎么会知道——”   迟夏打断:“别管我怎么知道,直接说为什么?”   原本迟夏没将投资这事和左鹤鸣骗人这事联系在一起,但由于之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收到的答复模棱两可。   左鹤鸣一向思维缜密,占股15%以上不是小数目,也不存在什么不记得的情况,仔细想想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对面这人压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国外有投资的事情。   更巧的是,这家公司还和星语签了对赌协议。   巧合吗?   迟夏不觉得,不像巧合,像是有人在故意在操纵一盘棋,收购嘉禾和收购星语的或许是同一个人,原本他觉得这是晟铭的策略。   但是左鹤鸣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他甚至帮着嘉禾开启了电影投资的新项目,让嘉禾的市估值起码涨了5个点以上。   “你可以选择继续编。”迟夏放慢语速道,“但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我,后果自负,左总。”   “左总”两个字咬音很重,左鹤鸣知道自家老婆是动真格了。   “是,你猜的没错。”左鹤鸣道,“我利用那家公司和星语签了对赌协议,代价就是我必须将我手上的股份转给那家公司的大股东。”   顿了顿,左鹤鸣继续道:“我们私底下签了协议,作为交换,如果星语输了对赌,转让给我们的所有股权归我个人所有,如果星语赢了,我从公司撤股。”   “你想收购星语?”迟夏眼底的不解更甚,“为什么?”   “我想过,你如果要跳槽,十有八九会去星语。”事情已经败露,左鹤鸣也没什么好瞒着,“如果在你跳槽之前没有搞定你,那我就跟着你到星语。”   ???   这人,是多想当他老板,才费尽心思搞这一出。   “有病。”迟夏不得不怀疑左鹤鸣脑子有问题,追人而已,有必要绕那么大个弯子,“你要收购星语,居然不认识星语的大老板?”   “真不认识。”左鹤鸣露出一对略带委屈的眸子,回道,“怕留痕,这部分我根本没插手。”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为了不让人发现,左鹤鸣没办法经手太多,否则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即便他早就接受了男朋友是只心机狐狸这个事实,但还是忍不住感叹,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个什么东西。   实在心力交瘁,迟夏回道:“那祝你成功。”   反正他现在也没打算跳槽去星语,左鹤鸣爱怎么折腾都可以,迟夏起身,将手中的空瓶子丢进餐桌旁边的篓子里。   “老婆,你还生气吗?”见迟夏要走,左鹤鸣跟着起身,“我买了明天的机票,出国几天处理事情。”   “你觉得我不该生你气吗?”迟夏反问。   今晚一下子知道那么多左鹤鸣的秘密,说实话,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是惊讶大于生气,但是为了让这个爱撒谎的男人长记性,迟夏还是摆出一副气急了的样子。   因此即便听到对方说明天要出国,很有可能接下来的一周都见不上面,迟夏依旧补了一句,“今晚你自己睡。”   “老婆。”左鹤鸣又要闹了,和大型犬似的,直接将迟夏整个人抱在怀里,“我错了。”   “不想分床。”男人说着动作熟稔地摸进睡衣下摆,打算故技重施S/诱自家老婆。   “滚蛋。”   “就知道那晚在酒店,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迟夏说着抬脚毫不留情面地往左鹤鸣胯间踢去,力道不轻,霎时疼得男人弯下腰去。   *   左鹤鸣不在的这几天,迟夏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心理会微信里发了一堆猫狗表情包的某人。   毕竟要赶在半个月时间里搞定新公司的手续还是有难度的,但为了更快地和Allie的签约,迟夏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好在林税清在市里办事处工作,委托他帮忙搞定了一部分,但关于员工招聘这部分,又让迟夏犯了难。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嘉禾挖人,而且嘉禾大部分人员他接触过,知根知底,连面试都省了。   想到挖人,迟夏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在嘉禾的师兄何知远,简单沟通后,两人约了下周末见面。   二楼的书房很快成了迟夏的专属办公室。   原本左鹤鸣画画的长桌直接被霸占了,画板和颜料移到角落去,两台笔记本随意摆放一起,周边还摆放着一摞摞各投资机构的项目资料。   迟夏一个下午都在研究这两年的投资风向,忽然发现左鹤鸣投资星语确实算是一步好棋,不管对赌成功还是失败,都稳赚不赔。   没过一会儿,手机抖动的响了两声。   【左鹤鸣】:下飞机了老婆   【左鹤鸣】:马上到家[小狗兴奋]   【左鹤鸣】:洗干净了等老公[小猫打滚]   看着屏幕上男人和八个月前判若两人的聊天语气,迟夏直接将手机盖了过去,继续浏览着电脑上的机构资料。   大约一个小时后,左鹤鸣到家。   一进家门左鹤鸣就直奔楼上的卧室,很不巧,迟夏屋里没人,不死心地打开自己的卧室,仔细瞧了瞧,同样没人。   他正准备掏出手机给迟夏打电话,隐约听到二楼书房里传来声响。   原来是在书房,左鹤鸣将手中的行李箱推进房间,转身便推开了隔壁书房的木门。   迟夏正忙着整理桌上的资料,隐约瞧见有人推门进来。   他知道是左鹤鸣,也就没抬头,继续敲着手里的键盘,没一会儿,男人便到了他面前,将办公椅转了个方向。   四目相对。   外面应该是下雨了,左鹤鸣的发梢带着些湿气。   抿了抿唇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朋友,迟夏忽然觉得这几天,其实还是很想左鹤鸣的。   “宝宝。”在他面前,左鹤鸣依旧没个正形,“有没有想我。”   “没有。”迟夏嘴硬,将办公椅重新转回去,视线看向电脑,“我还有工作,别打扰我。”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左鹤鸣随意拿了份放在桌旁的合同,瞧了瞧,又放了回去。   “还算顺利。”迟夏回道,“别在我这里转悠,你现在还是嘉禾的总监,不要随意窥探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听到这话左鹤鸣笑了笑,“不是我们的公司吗?”   “等Allie的事情搞定,我就从嘉禾辞职。”   左鹤鸣要辞职的事情,迟夏早就料到了,反正这人也不是真的想在网红行业混,不如早点辞职,回归正轨。   等过段时间,他必须和左鹤鸣好好聊聊,让他回去忙自己的事业。   迟夏想着将电脑关上,拿起刚才左鹤鸣翻看过的资料,放进桌上的文件夹里,抬头看向站着的左鹤鸣,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新公司的名字?”   没等男人回复,迟夏又道,“名字我取好了,叫夏鸣传媒。” 第64章 完结章   一个月后,郊外高尔夫球场。   从车上下来,迟夏一路跟着左鹤鸣走到车后方,才问,“约你舅舅打球,带我干嘛?”   他身上还穿着上班时常穿的正装,很显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拐到了球场。   “宝贝,趁着周末就该多出来运动运动,而不是天天窝在办公室里加班。”   左鹤鸣说着俯身,从后箱里拿出装着球杆的高尔夫球袋,关好箱门继续道,“而且你说了,找个时间让我好好和舅舅道个歉。”   就在半个月前,左鹤鸣提了辞呈。   这人一开始便是借用了晟铭的背景进了嘉禾,而后没完成任务又突然从嘉禾离职,晟铭是左鹤鸣亲舅舅的公司,迟夏认为至少要给徐靖涛一个交代。   “你也别想太多。”左鹤鸣单手搂着迟夏的肩膀,将人往更衣间方向带,“收购嘉禾只是晟铭众多规划中一个很小的项目,咱老徐今年的主力还是在训练生计划。”   “那也不能诓骗徐总啊。”迟夏有些无语,“总之,你等会儿态度端正些,要是徐总提到让你去晟铭工作,记得回答——你会好好考虑。”   “千万别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   迟夏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左鹤鸣的心思了……   算算时间这人辞职好歹半月有余,每天就抱着笔电准时来他办公室报道,要么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剧本,要么就是跑进跑出递茶递咖啡,比他那新招的小助理还勤快。   “夏鸣”规模小,迟夏自己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外加上周刚从嘉禾挖了何知远等几个老熟人,现在人手充足,他便想劝说左鹤鸣回到原先的轨道,好好当他的制片人。   结果这人每次都回他“不着急”。   说多了还和他急眼,委屈巴巴地问他:“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懂运营,觉得我在公司累赘。”   搞得迟夏现在压力很大,每次何知远问需不需要和左鹤鸣汇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回答“要”,还是“不要”。   毕竟明面上左鹤鸣还是“夏鸣”的第二大股东,占股40%。   不过话说回来,左鹤鸣待会儿要解释自己这半年的所作所为,总觉得无论怎么解释最后都得自己来背锅。   还有,要是徐靖涛知道他们交往的事,会不会告诉孟茵。   想到这里,迟夏别过头和左鹤鸣商量道,“改天找个时间,我们约孟女士吃个饭。”   乍一听这话,左鹤鸣意识还有些恍惚。   几秒钟后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迟夏话里的意思,立即弯着嘴角一把抱住身侧的人,“老婆,你真好。”   “起来。”能不能改改在公共场所抱人的习惯,迟夏伸手拍了拍左鹤鸣的背,“还让不让我去换衣服。”   不等迟夏收回手,原本还抱着他的男人,忽然猛地推开了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神略带慌张地说道:“你妈!!!”   怎么还带骂人的,迟夏皱起眉头,顺着左鹤鸣的视线,扭过头看向身后。   下一秒,迟经理大惊失色,喊道:“妈!”   *   徐靖涛接了个工作电话便匆匆从球场去了休息区,此时发球区只剩他们三人。   一局球结束。   孟茵伸手拦住迟夏,看向立在一旁的左鹤鸣,语气还算客气,“小左,我想和夏夏单独聊聊。”   听到孟茵的话,左鹤鸣瞥了眼迟夏,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好,我先回休息区。”   等左鹤鸣离开,迟夏才慢吞吞地走到孟茵面前,小声地喊了句“妈”。   他没敢接着往下说,像学生时代一样静静等着孟茵的训话。   “在一起多久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孟茵的语气起伏不大,“为什么不告诉我?”   算时间到今天为止,他和左鹤鸣在一起刚满两个月。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孟茵?刚开始是因为两个人的感情还不稳定,迟夏便想着过一段时间再公开,后来主要是因为公司刚起步忙得顾不上和孟茵坦白。   “两个月......”迟夏回道,心里多少有些心虚,紧张地抬眸观察着孟茵的表情,“本来打算过两天告诉你的,结果就......碰巧被你瞧见了。”   “我看你压根就没打算告诉我。”   “所以——夏.....鸣传媒?”孟茵说着突然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拧着眉头问:“投资你公司的天使投资人,不会是小左吧?”   敢情哪有什么天使投资人,分明是夫夫合作。   “行了,别丧着张脸。”孟茵撑着手里的木杆,没好气道,“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是——”   听到“但是”,迟夏心头猛地一沉。   “但是——”孟茵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支持你们一起创业,我看过太多夫妻离婚时因为分割财产撕破脸的,更何况是你们这种,结婚证都没有,一旦感情破裂,你们怎么办?”   “公司怎么办?”   “妈!能不能盼我点好的?”迟夏被整的有些无语,“这才刚在一起......别扯那么远的事。”   “话糙理不糙,不管是谈恋爱还是创业千万别抱着侥幸心理......你想办法让小左撤股,总之和你谈恋爱还是合作搞事业,他只能选一种。”   迟夏:“......”   这要怎么解释.....左鹤鸣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过要入股,后来还是迟夏觉得对方吃亏,拟了合同,他占股50%,Allie占股10%,剩下的40%由左鹤鸣持有。   问题是他要真这么说了,孟茵不得觉得左鹤鸣是个傻子......毕竟哪有人投资了几千万还表示自己不占股的。   “知道了。”眼看孟女士越说越激动,迟夏也只好妥协,“等公司运转起来,我就将他手上所有的股权买过来。”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孟女士忙,说不定没多久就不记得这事了。   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左鹤鸣了,连自己亲妈都骗。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等到了晚上,迟夏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饭后,两人洗完澡,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球赛。   球赛正进行到最精彩的部分,他却时不时走神,满脑子都想着孟茵在发球场对他说的话。   仔细想想,又觉得孟茵的话有几分道理,他们现在正在热恋期,自然能掏心掏肺,想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对方。   可日子长了呢?   谁能保证他们能走一辈子,况且同性在国内根本没办法领证。   不过就算扯了证,也有可能会离婚。   想到这些,迟夏扯了扯左鹤鸣的手臂,顺势抱住对方的腰,将头埋在男人胸前,长长吁了口气。   “怎么了?”左鹤鸣伸开手臂,很快将迟夏搂进怀里,“是不是孟阿姨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   “嗯。”迟夏没抬头,声音闷得厉害,“她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创业,怕以后有个万一,分割资产会闹得很难堪。”   “别担心。”左鹤鸣倒觉得这事很好解决,“等明天到公司,我写份股权转让书,咱两签了字你再拿给孟阿姨。”   “她应该就能放心了。”   “那怎么行!”迟夏抬起头,下巴依旧耷拉在男人胸前,“我不同意。”   公司是两个人的,总不能老占对方便宜吧?本来启动资金里大部分都是左鹤鸣出的,这要是从法律上将股份全部都给他,万一真的哪一天......   ......总之,这个办法不可取。   “我妈主要是关心则乱。”孟茵必然是担心他吃亏,才会提前替他把退路都想好了。   “她甚至觉得现在领了证的都能离,更何况是我们连证都扯不了的,根本没保障。”   ……   听到这话,左鹤鸣立马松开了迟夏的腰,急匆匆站起身来,“宝宝你等我一下,我回楼上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迟夏倚着沙发问。   男人没回复,三步并两步绕过沙发,一溜烟上楼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左鹤鸣重新从楼上下来,嘴角擒着一抹神秘的笑容,两只手一起别在身后。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迟夏撑着下巴,奇怪地问,“别告诉我你准备了60天纪念日的礼物,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你猜。”左鹤鸣挑了挑眉,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走到迟夏面前,“猜一下,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真是礼物啊。”迟夏说完,偏过头往左鹤鸣身后瞧,应该是个小东西,被男人握在手里。   “猜不出来。”他说着嘴角带起笑,陇在心头的阴霾一瞬间被驱散开去。   大概过了几秒钟,左鹤鸣没再绕弯子,将手掌摊开,放到了胸前……   ……是一个素白色的盒子,上面有一圈漂亮的花纹。   ?   迟夏抬眸看向左鹤鸣,一时间被这个“小礼物”惊到失了声。   很快左鹤鸣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对男士戒指,很简单的那种素圈,内嵌着一小颗钻石,钻石旁刻着斜体英文字母。   不用看,迟夏也知道,那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左鹤鸣......”事情来得太突然,迟夏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要送我戒指当礼物?”   “不是礼物,是求婚。”虽然穿着家居服,左鹤鸣依旧仪式满满地单膝跪地,将盒子递到他面前喊了声“老婆”。   “既然孟阿姨不放心,那我们就结婚。”   男人继续说道,“找个合法的,你喜欢的,哪个国家都行,然后领证,办婚礼,好不好?”   “你确定?”迟夏的视线略过戒指盒,看向男人带笑的双眸,“我们才交往60天,你就要和我结婚?”   “我确定。”左鹤鸣回道,语气坚定。   短暂的静默,迟夏倾身往前,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捧起左鹤鸣的脸颊。   四目相对,原本静谧的客厅里只剩下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他笑了笑道,“你可别后悔。”   戒指很漂亮,迟夏爱不释手,把玩了片刻,将自己那枚连带左鹤鸣那枚一同放回盒子里。   秉承着领了证才能戴对戒的原则,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想将盒子藏好。   书桌的抽屉很少使用,里面很空,随意叠放着几张打印纸,估摸着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他将A4大小的纸张拿出,又将素白的戒指盒放好,关上抽屉。   正准备将废纸碎掉,低头瞥了眼打印纸上的内容,迟夏怔了怔。   那是一份申请注册的结婚许可证,而上面的落款日期是——60天前的情人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