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寝室》作者:金腰带   文案:   这是一间看似平平无奇的四人寝室。   可你知道,这间寝室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是黑化值尚未拉满的反派。   你的舍友们各自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都想要杀了毫无特色的炮灰——你   好消息:室友都是直男   坏消息:室友全员反派   系统:您应该开启攻略反派计划,让他们保持真善美的优良品质。   谢吟池哈气连天的打断:我的任务只是存活,又不是阻止他们黑化。   系统沉默良久:那您打算怎么办   谢吟池踌躇满志:把他们都变成我的好朋友!   寝室里那个从不出现的娇气包忽然搬回来了   甚至还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   室友们纷纷表示:假的!他肯定另有所图!   起初,大家都对他的靠近表示抗拒,嫌弃,不理解。   后来没过多久,校园论坛里就先后爆出几则八卦帖。   #惊!金融系两位系草在教室大打出手!疑似存在感情纠纷?!#   #爆!艺术系高材生竟跟室友做出这种事?!#   #吃了几天瓜有点迷茫,谢吟池到底在跟谁恋爱?#   谢吟池不得不出来辟谣:本人直男!已有女友!   那天晚上,真正的凶手摸黑爬上他的床,利刃抵在他的喉间。   “有女朋友还敢勾引我?”   万人迷/修罗场/直掰弯   【坚定不移的1v1】 第1章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三点十八分。   距离9号床的病人睁眼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值班的小护士每隔十分钟就来看一眼,发现人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双半阖着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惨白。   就好像转动的指针带走的不仅仅是时间,而是他苍翠欲滴的青春。   明明只是额角处磕破了点皮,被小推车一颠一颠推到校医院的时候患处都快愈合了,结果硬是昏睡了俩小时才醒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摔成了植物人。   小护士隔着透明的面板看向那张略失生机的俊脸,又纳闷又惋惜的摇了摇头,想着他或许是碰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最后还是选择倒了杯热白开,推门递了过来。   谢吟池早就注意到了多次前来探勘自己状态的护士姐姐,喉咙干涩发痒的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接过那杯生命之源。   讲文明懂礼貌的他没忘记说声谢谢。   少年人独有的清澈嗓音哪怕是被情绪染的稍稍低哑,也足够让同样涉世未深的小护士羞怯地垂下眼睫,最后殷切地撂下几句可有可无的医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口温热的水润过嗓眼,谢吟池才陡然活了过来似的。   他现在的这幅身子暂时倒是没什么毛病,但有些事盘在他脑袋里像扎了个螺旋桨似的,让他不由得胸口发闷。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毫无疑问,谢吟池在醒来后不久就意识到自己穿书了,并且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穿的是一本他生前追更的悬疑文,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看这类烧脑的小说,而是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姜原。   姜原是个缺心肝的东西,写个小说把自己写成智商和魅力值双双爆表的同名主角,却因为两个人的一次口角就把他谢吟池写成了一个早早惨死的降智炮灰。   死因不详,最后的死状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连凶器是什么都没有交待出来。   没什么读者会在意这个缺心眼的炮灰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似乎这笔糊涂账算在这间寝室里任何一个人的头上都无关紧要。   除了谢吟池本人。   或许仅仅是因为同名的缘故,他非常想知道这事儿究竟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毕竟在这个坏种扎堆的宿舍里,这位坏得浮于表面的炮灰还显得尤为出淤泥而不染。   但当时谢吟池跟姜原正处于因为结课作业产生意见分歧而冷战的节骨眼上,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姜原,况且一想到姜原写死这个炮灰就等于杀了自己泄愤,他就又开始默默生气了。   一边每天追读这本书,一边假装陌生读者给姜原评论,询问小炮灰的死亡真相。   可惜姜原从来没有回复过他。   后来又过了几天,追更已经成习惯的谢吟池忽然发现,每天都热衷在阴间时间里更新的姜原居然断更了。   毫无预兆。   情节刚好写到书中的主角发现了男朋友李绪失踪的线索,正欲追查下去,就戛然而止了。   凑巧的是,那天夜里,因为没有看到更新而抓心挠肝的谢吟池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收到了姜原发来的短信,约他明天一早在校门口的网咖见面。   谢吟池猜想姜原良心发现想要跟自己道歉,于是回复同意了他的见面请求,并且已经想好明天该怎么从他嘴里拷问出后续的情节发展。   谁知道谢吟池就是在去的路上被一辆豪车撞的魂飞天外。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进入了这个与现实世界一般无二的书中世界。   耳边机械的电子音迟缓的颁布着他需要完成的任务,人工智能无需刻意就能带来的窒息感让一层细密的薄汗攀上了他的后背。   【活下去,确认李绪消失的原因,并找到他。】   醒来的那一个小时,他并不是在盯着时钟发呆,而是在认真的回忆剧情。   谢吟池真切地记得,跟自己同名的这位炮灰的死亡日期是十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后。   显而易见,他不可能就这样乖乖的任原剧情摆布,死亡的痛苦他经历过一次就决计不想在短时间内再经历第二次。   那么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呢。   谢吟池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后面的洗手间,一面巨大的仪表镜中倒映着他已经看腻了的脸,除了脑袋上缠着的那一圈夸张又碍事的白绷带以外,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活下去,确认李绪消失的原因。   李绪,是主角姜原失踪的男朋友,整本书围绕这个核心点展开,连载到目前的二十万字,几乎可以把嫌疑范围就缩小在这一个寝室里。   一个四人间,书中的谢吟池是在李绪失踪后的半个月后才搬进这间宿舍,很明显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句简单的任务话术,谢吟池理所当然的选择把前半部分化为重点,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完成后半部分的任务。   听刚刚送水的护士姐姐说,推自己来的同学已经帮自己跟老师请过假,下午没有课需要上了。   那么现在,应该回宿舍吗。   谢吟池知道原身人缘极差,昏倒半天才有人把他搬到小推车上一路颠簸送到校医院,但他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   这不重要。   病房门口传来交谈的动静,谢吟池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床上躺下,继续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推门进来的男人身材颀长,身上却穿着一件并不是那么合身的白衬衫,下摆被掖在深色的西装裤里,乍一眼看过去就被那完美的宽肩窄腰给晃了神。   关于原身的记忆他只有部分重要内容的文字版,所以谢吟池并不清楚这个推开门径直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是谁,不过无非也就是三个室友其中之一。   谢吟池藏住了即将外溢的情绪,懒懒的翻了个身,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他才用一种还算熟络的口吻问道:“你来干什么。”   男人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目光落在他额头的白绷带上,言简意赅道:“医药费是我帮你垫付的。”   “你送我来的?”谢吟池问。   “嗯。”   在三个室友中,只有岑近徽会在原主面前展现出这种被蹂躏成习惯的诡异磁场。   岑近徽是岑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曾经是谢家的佣人,岑近徽从小就跟着母亲寄人篱下,两年前才被那个风流爹认了回去,但岑家坚持去母留子,所以岑近徽一直都没有答应回岑家,直到上半年他母亲因病去世。   但就算是回到了岑家,他上面还有一个嫡出的大哥,压在他的头上,他一样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样的人压抑久了,负面状态从量变发生质变,最后心理变态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三个室友中,只有岑近徽和原主的交恶最深,嫌疑指数自然是要排到首位的。   这是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中,谢吟池得到的最有用的结论。   谢吟池缓慢的翻了个身,面朝岑近徽的方向,刹那间两人目光交汇,谢吟池看到对方眼底滑过不加掩饰的厌恶情绪,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些阴暗面的阈值正在攀升。   果真如此。   可谢吟池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熟练地用人脸识别打开了手机,然后点开微信,从上往下扒拉,自顾自道:“多少钱,我微信转你,转双倍。”   算是谢他送自己来医院,知恩图报,谢吟池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一分。   半分钟内,病房里鸦雀无声。   谢吟池不得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不是来要钱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说话了。   他忽然想起原主的脾气,可从来不会跟一个他眼中的佣人说谢,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但系统给他颁布活下去的任务就是在纵容他让剧情转折,顶多,让自己的行为变化尽量合理。   谢吟池正准备开口找补一下,企图让自己刚刚的示好变得没那么突兀,谁知下一秒,就看见岑近徽用一种极其警惕又掺杂了几分隐忍的目光盯着自己。   岑近徽的底细他是清楚的,要不是还顾得几分面子,谢吟池当即就想把话摊开了说,只盼着自己认了错,这位日后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岑氏掌权人能少跟自己计较些。   但显然这样做不合适,就算是系统没蹦出来阻止他,他自己也觉得太离谱了。   谢吟池反倒被岑近徽看的浑身不舒服,索性低头去找翻微信里的联系人。   “我们没加微信。”岑近徽道。   岑近徽回到岑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跟谢吟池见过面,直到不久前李绪失踪,谢吟池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425,他见到谢吟池的那一瞬间,从小到大累计的羞辱感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小到让他觉得拥挤,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谢吟池从小到大就没有变过,一样的趾高气扬,一样的盛气凌人,刚见面的十分钟里就把他从里到外刺了个遍,今时今日他依旧难以从容的去忽略大少爷的冷嘲热讽。   他无数次发自心底的希望谢吟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今天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他必定不会多管闲事。   “那现在加一下不就好了?”谢吟池慢吞吞的点开自己的二维码,将手机递到岑近徽的面前,岑近徽不动,他就这样举着。   “护士说你的脑袋只是磕破了皮,检查过,没问题。”   言下之意,脑子没摔坏,为什么说话这么颠三倒四。   谢吟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轻呵一声,端起了原主的少爷架子,半真半假的解释道:“不加微信怎么还你垫付的医药费,你来不就是跟我要钱的吗?知道你穷,我可不会昧你这点钱,都说了双倍给你了,快点,手都举酸了......”   虽然要收款码更方便,他只是单纯想加个微信罢了。 第2章   本来以为进一趟医院起码也要个上千块,谁知道挂号费就两块钱,加上拍片子和包扎一共才花了236块。   谢吟池成功加上岑近徽的微信之后想也没想就直接给他转了五百过去,但岑近徽不是没有骨气的人,他虽然缺钱,但拿了谢吟池的钱就得受谢吟池的气,他倒也没有这么想不开,于是直接把多出来的钱有零有整的给谢吟池转了回来,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谢吟池想着自己一个人满学校去去找宿舍实在是太麻烦,不如跟着他一起回去,于是赶忙掀开被子下床去穿鞋。   “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岑近徽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向正在着急忙慌蹲在床边穿鞋的谢吟池。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今天的谢吟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想找碴的气息。   岑近徽不像以前一样处于不平等的地位而被迫去对他卑躬屈膝的境地,停顿了一下就直接推门离开。   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身后的大少爷会如何大呼小叫。   会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怎样口出恶言。   岑近徽的脚步稳而缓,在快要离开校医院的大门处,他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他设想的中蛮横的叫嚷,才颇有些迟疑地向身后看去。   “我来了我来了!”   过了两三秒,就看见大少爷急匆匆的从走廊的拐角处小跑出来,手里还捧着着他喝完又续上的白开水,边跑边喝,几口喝完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还严格按照垃圾分类的标准。   谢吟池本来还以为他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那自己又得在偌大的校园里费劲去找自己的宿舍在哪里,刚刚看到他就站在门口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岑近徽略不自在的皱了皱眉,搞得好像自己故意在这里等他一样,一股气梗在了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谢吟池跑到自己的身边,最后只能默默忍受着和他并肩而行。   学校地域面积很广,从这里徒步走到宿舍楼起码要二十分钟,所以学校非常贴心的安排了校内公交车。   这会儿正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四处汇来的人群都集聚在校医院门口的站台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正巧就赶上校车靠站,顺利的挤上了车。   谢吟池在上车前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没什么存在感的蓝色校园卡,冲到前面的收费口替后面还没有上车的岑近徽刷好了电子车票,然后冲后面招了招手,示意他直接上车就行。   谢吟池很少来学校上课,即便是来学校也从来不会做这种公交车,他在学校的教职工停车场里就停着一辆豪华超跑,夸张到一个人占两个车位。   岑近徽心里的疑惑越堆越厚,他甚至开始怀疑,上午谢吟池摔的那一跤,是不是有什么暂时还没有被现代医学检查出来的后遗症。   比如,可以导致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行为诡异的人格分裂症?   岑近徽是在轻微发怔的时候被身后涌来的人群挤上了车,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整个车厢里都站满了人,险些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在靠着车门的位置踩上了一旁狭窄的台阶。   有意思的是,岑近徽刚刚站定就看见那位有着严重洁癖的大少爷此刻正被一群刚上完体育课的校队生挤在车尾的角落里,难耐的将身子贴近车壁妄图隔绝周围四散的臭汗味,甚至已经开始用他那白到能清楚看到青色血管的手捂住了鼻子,一副快要窒息的可怜模样。   岑近徽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谢吟池。   书中的谢吟池有严重洁癖,这一点完全就是姜原照着谢吟池本尊写的,但谢吟池本尊的洁癖只针对不熟悉的人,很无厘头但也很难克服。   这一刻的谢吟池有些后悔上这辆公交车,他感觉自己快要原地去世,那股浓烈的人腥味几乎要把他臭晕过去,生理反应让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干呕,好在胃里空荡荡的,他也只能眼泪汪汪的转移注意力,扒开人墙去寻找已经在自己视线里消失了半分钟的室友。   车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岑近徽站在靠近车门的一个台阶上,这个位置恰好能将谢吟池的窘况尽收眼底,这种场面平生难见,只看一眼就让他的人性中的阴暗面开始徘徊,然后逐渐挪不开眼。   谢吟池此人,就算是拿着放大镜对着他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优点,除了那副极易蛊惑人的好皮相。   不可否认,谢吟池不管是脸还是身段都是拔尖的,以至于刚开学的时候在文学系一露面就直接被带上了系草的桂冠,只可惜他本人是绣花枕头,课业每学期都垫底,人又张扬,两相冲汇故而风评不佳。   岑近徽发现他强忍不适踮起脚尖左顾右盼似乎是想要找到自己,于是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又过了几秒钟身边就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谢吟池推开人墙朝着车门口位置挤过去,他看见岑近徽就站在栏杆旁边,单手吊着上面的扶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流水般的风景。   不知道为什么,岑近徽的身边就像是被天然规制出的一块空地,所有人都似乎有意的在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这张生人勿进的脸,也可能是因为他身后的这个台阶上只够站他一个人。   但谢吟池管不了太多了,他好不容易才挪到岑近徽的附近,站在下面还是被挤压的像盒沙丁鱼罐头,当然是要站上台阶才会松快些。   于是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了扯岑近徽的衬衫袖口,用炙热的视线示意他往里面站一点,只要挤一挤,还是勉强可以站下两个人的。   但岑近徽几乎是下意识的抽走了自己的胳膊,微微仰起头避开了谢吟池的目光,欲盖弥彰的换了只手去吊头顶的扶手,看起来十分多此一举。   谢吟池也没想到自己帮忙刷车费的殷勤举动居然还换不来对方的一丝丝好感,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嫌恶,忽然预感到自己未来这一个月的求生之路必然是既困难又艰辛。   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被人扒掉了保暖的军大衣,站着就自己结冰了。   谢吟池悻悻地缩回了手。   因为不停有人群穿行的缘故,校车在校园里穿行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这趟车的终点站就是校园最南边的男生宿舍楼,所以车上乌泱泱的一片都是清一色的男生。   谢吟池看岑近徽对自己这么抗拒,也就放弃了在这个时候继续为难他的打算,就这么站在台阶下被人挤来挤去,好在他面朝岑近徽站着,目前距离正好能嗅到岑近徽身上似乎有种若有似乎的柠檬香。   他百无聊赖,小声嘀咕着,“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香香的......”   此言一出,附近的沙丁鱼都转过来看向岑近徽,目光中流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岑近徽极其不适应这样集中审视的目光,却还不得不出声否认,“没。”   明明就有清甜的柠檬香。   谢吟池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正欲偷偷凑近多吸两口来抵抗周遭的酸腐气味,但谁知道司机在拐弯处忽然一脚刹车,谢吟池因为惯性身体前倾,一个趔趄就一头撞上了站在阶梯上的岑近徽,原本就空闲着的手也就这么直愣愣的攀上了他的腰。   毫无阻隔的接触,让谢吟池感到头晕目眩的不是迎面而来的撞击,而是这铺天盖地的柠檬香,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在了一个新鲜的大柠檬里,这让刚刚饱受臭气折磨的谢吟池快活的不想离开。   谢吟池无处安放的手还在不知死活的收紧......   被他掐的腰间发痒的岑近徽:?   想推开撞到身上的人,却发现谢吟池身后被挤压的根本没有一点空隙,岑近徽别无他法,只能自己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将趴在自己腰腹间的人给捞到了台阶上。   谢吟池恍惚间就感觉自己脚底一飘,下一秒就已经隔绝开拥挤的人群,台阶上面的空气都要松快些,他看向旁边面色不虞的岑近徽后才反应过来,略带些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刚刚没站稳......”   岑近徽扭过脸不搭理他。   “你身上的柠檬味是洗衣粉的味道吧,你这件衬衫好像买大了,一看就不合身。”   “你饿不饿,要不我们一起去食堂吃点吧?”   “你......”   目的地到了,岑近徽离车门最近,想也没想抬脚就下了车,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今天的谢吟池太反常了,他一定是在憋着什么坏。   岑近徽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这个日常就不安好心的大少爷,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   依稀记得这位大少爷上一次对自己释放了一丁点的善意,就让自己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   想到这里,久违的恨意涌上心间,岑近徽忽然站定,一步也迈不开了。   他就像在医院门口那样,再次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从公交车上涌下的人流从他的身侧四散而过,那辆达到终点的公交车将一刻也不停的开始返程,然后继续一圈又一圈的行驶在校园预定好的线路中。   本该在终点站跟所有人一起下车的谢吟池已经在那辆车上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撑在窗边顺便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岑近徽的在拥挤的人流的中依旧显眼出众,谢吟池一眼就锁定了他的位置,看着他快步的走向那栋青绿色的宿舍楼,即将消失在拐角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停了下来,又转过来,视线从杂乱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谢吟池想,是在找我吗?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奇妙的向心力,岑近徽很快就发现那辆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公交车上还坐着一个人。   谢吟池根本没有下车。   那他又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一路坐校车来到宿舍楼。   谢吟池只有偶尔来学校上课的时候才会回寝室,一周大概会有三天,他不在意学分,不在意成绩,甚至根本没有必要把他的一些行李搬来寝室。   他回寝室就好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机械而又有迹可循。   但不管为什么,岑近徽庆幸自己没有被他的示好所蛊惑,现在他应该是觉得扫兴,无功而返了。   岑近徽长舒一口气,转身继续向宿舍楼走去。 第3章   九月末的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过整个车厢,谢吟池有些怅然的看着一侧不停倒退的枫树,对着前方空旷的座椅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不像别的系统一样叽叽喳喳。”   一直在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029猝不及防的被搭讪,犹豫了一秒钟,他用人工智能特有的电子音谨慎应对道:“宿主,据我所知,您只跟我一个系统联系过。”   没有对比,就不应该会得出刚刚的结论。   谢吟池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这个系统安静的过分,从自己穿过来到现在大半天了,这系统总共也就说了一句话。   就连自己疯狂ooc的时候,它也不出来制止一下。   系统说的话越少,就代表自己能从中提取的有效信息就越少。   谢吟池以前也看过不少带系统的穿书文,里面那系统一个赛一个活泼,一会儿就蹦出来提示点消息,或者时不时的出来赞美一下的他宿主的操作是多么的优秀,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分来个锯了嘴葫芦。   人工智能之间,差距还挺大的。   “那当然,我在那边也就死过一次。”谢吟池抬手捋了一把自己额前有些碍事的碎发,眼前变得清明起来,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真的是人工智能吗?你的具体形态是什么样子的?”   具体形态?   029在识海中控室的气流壁前看着自己近乎完美的脸庞,睁眼说瞎话道:“我是一组数据,没有具体形态,但如果给我加入塑形的编程,我可以变幻成任何形态。”   “比如呢?”   “比如狼,狮子,华南虎,看您想要什么。”029没太把谢吟池的话当回事,毕竟他带过的宿主不计其数,在他看来,谢吟池的逻辑思维能力并不算突出,而且所擅长的方向也不在处理人际关系这边,要想在这个难度的副本补完bug存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029并不担心的自己的业绩问题,他不靠这个吃饭,甚至想要快点结束这场被预定好结局的工作历程。   他悠闲的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观察谢吟池的反应,发现谢吟池似乎对他说的这几种霸气侧漏的动物都不太感兴趣,甚至还露出了一种婉拒的表情。   谢吟池确实对这些凶猛的动物喜欢不起来,其实他对这个系统是什么形态压根就不感兴趣,反正他看不见也摸不着,一个人工智能而已,长成什么样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发现,通过这件事,似乎可以打开这个系统的话匣子。   “我觉得,还是小白兔要好一些。”谢吟池装模做样的纠结着,“其实小猫咪我也很喜欢的,你认为呢?”   029的瓜子壳落了一地,很快就主动转移话题道:“宿主这是要去哪里?”   “出校门。”   “宿主,逃跑是没有用的,一旦被检测到,会将您强制传送到目的地,也就是您的宿舍425。”   “我说我要逃跑了?”谢吟池觉得自己的这个系统还是不太聪明,居然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看来那些小说里写的可以跟宿主共脑的系统还属于高端的人工智能了,自己这个显然像个残次品。   “宿主,还是有必要提醒您,应当开启攻略反派计划,让他们从现在开始维持目前的真善美品质……”   “打住!”谢吟池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我的任务只是保证自己存活,如果他们真善美了,谁来给主角使绊子?”   029沉默许久,才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把他们变成我的好朋友。”   哪怕日后是心狠手辣的反派,现在尚有良知的时候,对一个关心爱护自己的朋友,哪怕无意间被冒犯,也该手下留情吧。   岑近徽今天跟学长借了一身正装去参加校外的一个金融讲座,一回到宿舍就将身上的衣服清洗好,晾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然后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复习下周考试要考的板块内容。   现在时间才刚过五点,寝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排除不知去向的四号床谢吟池,另外两位也还没有到回寝室的时间。   虽然大家做了两年室友,可互相之间却不太熟,也就只能算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点头之交。   岑近徽看了半个小时的书,还顺便做了一张卷子,正欲起来活动一下颈椎,却听到了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嚓一声,寝室的门就被打开,谢吟池先是把头给探了进来,看到岑近徽之后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然后才大胆的推开门。   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用浅色的牛皮纸袋子装着的,那纸袋子上还印着一个算不上抬起眼的logo。   岑近徽觉得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但是说不出来。   谢吟池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位置,站在屋子的正中心环顾了一圈,才选定了一个没什么生活迹象的位置,把东西一股脑的放下来。   岑近徽对他买了什么并不好奇,无非又是一些什么奢侈品的新款,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又回来,按理说今天星期四,不是他往日会回寝室的日子。   走了又回来。   谢吟池就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提着其中两包东西放到中间公用的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一盒盒包装精美的炒菜,还没有打开,菜香味儿就已经扑鼻。   “我打包了点菜回来,你肯定也没吃晚饭吧,快点来一起吃!”   谢吟池殷勤的就像是在招呼自己的好友,这热情的语气让还处于观望态度的岑近徽有些错愕。   不过岑近徽细想一下就知道谢吟池是在耍什么小花招,他谢吟池会有这么好心吗?   显然不会。   谢吟池吃饭就在餐厅吃完好了,这不就是专门从外面打包好饭餐喊自己一起吃?   这饭里面要是没有加点他放的秘制调料,那才真是见鬼了。   岑近徽冷冷的扭过头去继续看书,“我今天不想吃晚饭。”   “不吃晚饭?”谢吟池打量了他一眼,善解人意道:“你是在减肥吗?”   岑近徽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没理他。   “你也不胖啊,你这身材不出去当男模都可惜了,你要是想开一点,哪至于把日子过的这么拮据啊......”   这种话对于岑近徽而言无异于是赤裸裸的羞辱,他不耐的摔下笔,“谢吟池,你的东西我敢吃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加了料,你今天到底想要干什么,直说好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今天的谢吟池似乎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谢吟池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想讨好岑近徽而已。   可显然他们之间的芥蒂太深了。   谢吟池愣了愣,当着岑近徽的面,把那些盒子挨个打开,一共六道菜,他每个都夹了一筷子丢进嘴里,连嚼都没有怎么嚼就这么三两下吞咽了下去。   这么一圈尝完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好意绝非向壁虚造,可谢吟池差点被噎住,借着旁边的酸梅汁往下顺,还是咳的两腮粉红,含糊不清的为自己辩白。   “你看,我都吃过了,我什么都没有放。”   岑近徽没有想到谢吟池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请自己吃饭,看着他咳得涨红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心生愧疚。   岑近徽对上谢吟池直勾勾得目光,不自觉得躲闪了一下,又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打算继续沉默,并且暗自懊恼自己居然会对这个人渣愧疚。   谁知道谢吟池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谢吟池擦了擦嘴,拉过自己的凳子坐到岑近徽的旁边。   他知道岑近徽现在只是假模假式的在看书,现在只怕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我知道我以前很让人讨厌,但是今天摔了一跤之后,你就当我是把脑子摔好了吧,总而言之,我没有想到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岑近徽:......   “以前的事,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其实早就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因为你妈妈是我家的佣人就那样对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岑近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在念经吗。   终于,刚刚关上情感阀门的岑近徽觉得他太过聒噪,“你能不能别说了,现在说这些除了浪费我的时间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有。”谢吟池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岑近徽忍了一下午,再忍下去乐山大佛的位置都要换他来坐,他砰的一声将书本合上,盯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谢吟池,我太了解你了,从小到大你哪次对别人示好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觉得我还跟以前一样蠢,会再次上你的当吗?”   谢吟池知道自己从穿过来到现在一直都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心里多多少少都还有些尴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岑近徽刚刚骂的干坏事的人不是自己,可是他一遍遍的叫着谢吟池的名字,就好像真的在骂自己一样。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说的怪难受的,又想到自己还得继续捧着对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要是骂我能让你开心点,那你就骂吧,但你骂完能不能别记恨我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岑近徽瞥见谢吟池这副泪眼盈盈的模样,有些诧异,从来都只有他谢吟池让别人哭的份,他谢吟池什么时候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岑近徽觉得离谱,更有一种铡刀悬在头上的紧迫感,“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错了?”   “你没错,错的本来就是我,我这样的人就算是被人捅死在大街上也不奇怪。”   这句话是真心的,毕竟书中的谢吟池真的可以算的上作恶多端,被他摧残过的少男少女不计其数。   但谢吟池一想到自己一个月之后真的又要翘辫子,就这么硬生生挤出了眼泪,一颗豆大的泪珠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砸到了岑近徽的手背上。   这个角度,算的分毫不差。   岑近徽皱了皱眉,忽然就觉得谢吟池的眼泪有些烫人,他不由自主的的开始反思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但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还是铁青着一张脸冲谢吟池道:“谢吟池,你听好了,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可以当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你要保证你自己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故态复萌......”   如果可以的话,谢吟池也不想这么骚扰他,要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就谢天谢地了,但问题是被咔嚓掉的是自己又不是他。   谢吟池低着头用指腹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会儿后,抬头对上岑近徽的不算友好视线,仍旧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可是,我梦到你杀了我,就在这间寝室里。” 第4章   梦中梦见的事情在哪里都不能作为判定罪行的证据,可岑近徽看着谢吟池这副眼尾噙泪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对他的恨意太强烈,导致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磁场扰乱了他的梦境。   可面对谢吟池毫无根据的指控,岑近徽震惊之余只剩下无言以对。   他垂下眼睫回避了谢吟池责怪意味明显的目光,有些难以言喻的心虚,指尖在椅背处轻轻的摩挲着,“我看你是疯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再讨厌你,也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聪明人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重要性,谢吟池将岑近徽的微表情纳入眼底,一时间倒也不猜疑他这话说的违心,似乎真的觉得为了泄愤而去对自己动手是一件极其不划算的事情。   但如果他能有动手而规避法律责任的办法呢?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目前的岑近徽,暂时还没有产生要伤害自己的想法,即使有也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   那么谢吟池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月之后的岑近徽对自己痛下杀手。   虽然到了九月底,可宿舍里还是有些闷热,谢吟池面对岑近徽的毫无破绽的回应,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讪讪地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然后起身将椅子拖回了原本地位置,又绕到床边去将窗口打开一半。   初秋的晚风从缝隙中争先抢后的蹿进室内,谢吟池站在窗边垂眸看向远处繁华的古城区,露出了不属于原身的惆怅与失落。   岑近徽的目光跟随他看向窗外一川风月,又从不知何时挂起的满夜星光不自觉的挪到他那张被冷风吹的有些失神的脸上。   他斜倚在窗边,只给室内的人留下一个单薄的侧影,任谁一眼望去,就算看不清脸,也觉得其人必定风姿绰约。   何况他那起伏有致的面部骨骼轮廓撑起了一张顶好的皮相,垂着眼睫,落扇般的在眼底投下一片青影,白皙羸弱的无助感只差被写在他的脸上。   假象,都是假象。   窗沿边放置了塑料空花盆不慎被风吹落,砸在地上发出脆响,岑近徽霎时僵硬的收回了自己逾距的视线,可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探究此时此刻正在出神的谢吟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酝酿一些整蛊自己的坏主意,岑近徽默默腹诽。   谢吟池此刻正在与脑内的人工智能交涉,连花盆掉了都没有注意到。   “按照我单刀直入的试探,我觉得他对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恶意?会不会不是他?”   正看着虚拟屏的029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算得体,毕竟连029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谁让这本书压根就没有写完呢。   029随机插入了一段兹拉兹拉的电流声后才开口道:“宿主,系统检测到该角色对您的恶意值对比先前有所下降,看来您这半天的怀柔政策起到了效果。”   “你还能监测到恶意值?”谢吟池愣了一下,这系统终于有点上道了,开始向那些他看过的穿书文系统靠拢了,有点满意但不多的他皱眉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能时时刻刻的查看对方对自己的恶意值,不就能从方方面面保障自己的安全了吗,譬如做了一件事后再去检查对方恶意值的波动,就能很有效的拿捏住对方的喜恶,这样避免二次踩雷,有效缓解了自己的生存压力。   这应该是谢吟池穿书以来,唯一一个让他感到舒心的消息。   谢吟池能想到的事情,029又怎么会想不到,但029迟疑了。   他能监测个屁的恶意值啊,这玩意儿就是他刚刚随口胡诌的,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舔了反派一下午,他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冰山都能被他舔化了,那反派的态度变化还不明显吗?   其实也不算太明显,他是用显微镜看的。   “抱歉宿主,恶意值是随机刷新的,我并没有权限随时监测查看。”   谢吟池:......   “宿主请不要气馁,您下午的战略初见成效,请继续努力。”   滋啦滋啦~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会随时断线且十分低端应该被市场淘汰的人工系统。   谢吟池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将地上的塑料花盆给捡了起来,轻飘飘的塑料花盆边缘有些毛躁,他一时没有在意,食指指腹就被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蹦出了一颗豆大的血珠,要不是察觉到指尖的湿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这具身体这么扛造的吗,这要换做以前,蹭破点皮的痛感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谢吟池觉得新奇,正欲走向自己的桌子找张纸来淹一下还在往外渗的血迹,谁知患处突然传来一道钻心的刺痛,让他没忍住轻呼出声,他不可思议的抬手看向指尖那处殷红,内心默默来了一句国粹。   旁边的岑近徽闻声扭过头看向他,同时也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   刚才还好好的,手是怎么被弄破的。   岑近徽看着谢吟池呆滞的捧着手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暗道他大惊小怪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气,手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放下卷子打开旁边的抽屉去找角落的药箱,等他打开了药箱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于是默默的将药箱又给塞了回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打工的超市门口碰到饿肚子来要饭的小猫小狗他也会自掏腰包买一根五毛钱的淀粉肠去喂的,他才不是有原谅谢吟池的想法了。   大少爷还能没有一个创口贴吗,还能用得着自己献殷勤?   岑近徽自嘲的抿了抿唇,又开始自顾自的做卷子。   而一边站在不动的谢吟池已经被疼的快晕眩了,他敲了敲029,质问029这是怎么回事。   029实话实说的回答他,刚刚看他体感阈值太高了,就给他手动往下调整了一点。   谢吟池咬着牙问道:“你说的这个一点,是量词还是形容词?”   029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这能是量词吗,他疼成这个样子,势必是形容词啊。   029:“宿主,是形容词。”   谢吟池:“我觉得我会因为手指割破了而被疼死,你告诉我这是正常的吗?”   029:“当然,给您调整的体感阈值是大部分宿主通用的基础设置,您不必太过担心。”   谢吟池觉得指尖都在发颤,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强行添加了一些莫须有的疾病,比如晕血症。   他脚步虚浮的走到自己位置旁坐下,凭着身体的惯性在桌子里的各个抽屉里翻翻找找。   由于原主不经常住宿的关系,他的位置也干净的毫无使用痕迹,想在这里找一张抽纸擦擦手都难,早知道去买饭的时候路过楼下小卖部买一点日用品回来好了。   谢吟池有些泄气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想着等他自己愈合了,拿去水龙头底下冲一冲就好了,反正只是感觉很疼,其实只是被划破一道口子而已,又不是什么事。   可下一秒,一张没什么重量的老式创口贴就飘到了自己的桌上。   谢吟池看向旁边正在欻欻写卷子的人,淡定的就好像什么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装什么,这寝室里就两个人,这创口贴不是你给的,难不成是凭空出现的吗?   以为动作收的快我就不知道是你做的好事,是不是把人当傻子啊!   谢吟池心潮澎湃的拿起哪片散发着来自反派人性光辉的创口贴,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土黄色的贴纸又丑又土,但谁让这是代表反派的善意呢,说明自己下午热脸贴什么冷屁股那一套还真的没白干。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道酬勤。   既然这法子有用的话,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得再接再厉,只要他们的关系从见面都要吐口水的仇人变成连割破手都要互相关心的好室友,那他的任务岂不是稳了。   看着谢吟池原地开花的人工智能029:......   这才哪到哪?轻敌才是兵家大忌,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029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将分屏切到这个学校的另一边,美术馆的画室角落里正坐着一个描摹雕塑的清俊少年,看着他面前的画布总觉得尚有未完善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用拇指的指腹去摩擦边界的铅印,眼底充斥着对艺术创作的热情。   没什么特别的动静,029就只看了半分钟就把分屏给切了回去。   谢吟池心情一好感觉手指头都没有那么疼了。   他正准备撕开创口贴给自己的伤口贴上,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把都已经拨开了一半的贴纸忽然又给粘了回去,还轻轻拍了拍,就好像怕被人发现自己动过这个创口贴一样。   一直用余光悄悄注意着旁边动态的岑近徽:?   为什么不用,不是还在流血吗,是不是想起来先要用消毒纸巾擦一下伤口?   岑近徽差点忘记了这个流程,想丢下笔去给他再拿一张酒精棉片,谁知道谢吟池却起身走过来,将那张小小的创口贴给自己递了过来。   “你不是讨厌我吗......”谢吟池咬了咬唇,葱白的指尖夹着的老式创口贴两端因为没有受力而轻轻晃动着,他湿漉漉的目光中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娇态,是很明显的口不对心道:“你不吃我的饭,那我也不要你的东西。” 第5章   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谢吟池的话不用细想都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想要这张创口贴,只是因为岑近徽明明白白的说讨厌他这件事在闹别扭。   谢吟池抬着手,一如下午在校医院的举着手机要加微信一样,岑近徽不动,他也倔强的不肯收回手。   岑近徽瞥了一眼那张创口贴,看见那嫩白的指尖微微泛着粉,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饱满的甲面上还有着一弯代表健康的粉色月牙,像一把漂亮的小钩子,好像只是简单的放置在那里,就会让鱼有咬饵的冲动。   “不要就扔了,随便你。”   他掀了掀眼皮,压出一道浅浅的褶皱,对谢吟池的突兀的行为感到厌烦,他收回视线,重新去看他试卷上最后一道题。   谢吟池本以为他愿意在自己没有开口要的情况下给自己一个创口贴,就已经是释放善意的信号了,谁知道自己得寸进尺的想靠近一步都难。   台阶被人抽走,他只能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就站在原地撕开了创口贴的包装,利索的贴在了伤口处,这个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刚刚接触伤口的时候还有点异样感,他轻哼了两下。   声音很轻,可谢吟池就站在岑近徽的旁边,那一道带着些尾音的吸气声钻进他的耳蜗里,让一向抗干扰能力极高的他一时间无法专心的去看题目,有些烦躁。   “你能不能回你自己的位置上。”他索性偏过头看向谢吟池,一道逐客令直接钉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谢吟池知道他是嫌自己打扰他做题了,于是没有在纠缠,气哼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不大高兴的滚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晚上十点的钟声响起,大学寝室没有到点就关灯的习惯,可是刚坐下没多久正端着水杯准备喝水的谢吟池听见沉闷的撞击声却没来由的开始犯困,就好像是长期养成的反射条件,明明刚刚还很清明的大脑居然在瞬间变得混沌起来。   这不对劲。   谢吟池不耐烦的敲了敲系统,“这又是你干的好事?不管我崩人设反而管我几点睡觉?”   029手里捧着一部虚拟机快速浏览着上面不停闪动的信息块,镇定自若的回应道:“宿主,这是人物不可更改的基础设定,在此之上你可以自由发挥,但基础设定无法更改。”   如果不是习惯在十一点半之前就进入深度睡眠,又怎么会毫无知觉的死在深夜十二点呢。   029有些期待了勾了勾唇,一双犹如古画描摹下来的丹凤眼眼尾微微翘着。   倒不是说他对这位宿主真的有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对亡灵美学喜闻乐见罢了。   干他们这行的,时间久了多少都有点特殊癖好。   “太突然了,你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还有这种设定,今天往后推迟半小时,你肯定能改。”   谢吟池胳膊肘撑在桌边,一只手托着腮,很勉强的将脑袋支起来,让他不至于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极度困倦的身体让他眼皮沉重,可他却咬着自己后槽牙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029打量着他,“理由呢?”   谢吟池:“我今天还没洗澡啊!”   他说的理直气壮。   029;......   谢吟池也不确定自己破烂系统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去更改设定,他只是那么一说,实在不行就这么强撑着去洗个澡也不是不行,就怕自己才刚走到浴室人就倒下去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洗到一半人才倒,光不溜秋的谁也别活了。   好在这个系统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废物,抠抠搜搜的给了他二十分钟的时间,谢吟池一恢复清醒立马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抱着澡盆和换洗衣服就冲进了浴室,那步伐迅捷的没有半点下午病恹恹的样子。倒像回光返照。   岑近徽只感觉他人走过的时候还在自己背后带起了一阵凉风,冷森森的。   谢吟池掐着点走出浴室,还给自己留了五分钟的吹头发时间,等到事情都做完,他一刻也没耽误的就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只剩一分钟。   谢吟池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拉到下巴那处掖好,全身就只露出了一颗漂亮的脑袋,双目安详的闭着,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029今天给他开这个延迟的权限属于一时冲动,正想着下次说什么都不行了,谁知道虚拟屏幕里原本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人又睁开眼睛,幽幽的问了一句。   “要不以后每天都推迟半小时吧?”谢吟池有点悲伤的望着床板眨了眨眼睛,“十点钟也太早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欸......”   029:......(掉线中)   其实谢吟池临睡的前一秒在想,他另外两位室友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学寝室虽然没有到点就断电关灯的习惯,可是学校里的宿舍楼会有限时的门禁,超过十一点就算是晚归,这个时候刷脸进来就会有晚归记录,除非是提前请过假,不然第二天就会被通报到辅导员那里教育批评。   就算将来是无恶不作的大反派,这个时候也不也一样会被繁琐的校园规定所制裁吗。   谢吟池想着想着,就毫无抵抗力的昏睡了过去,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只是眉心却还轻轻的蹙着,一张毫无缺憾的小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乖巧的惹人分外怜爱。   029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敲击了几下,一道有关所思梦的虚拟数据就进入了屏幕前酣睡的人的识海,没过多久那蹙着的眉就被抚的平展,只是嘴角似乎溢出了些许透明的涎液......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因为谢吟池的课表上写了今天有八点钟的早课,所以昨天还顺便定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   按理说谢吟池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早起的,他的起床气大的吓人,一向都是睡到自然醒。   可谢吟池也知道如今长路漫漫,自己任重而道远,所以让他醒来的根本不是闹钟,而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六点半的时候谢吟池迷迷瞪瞪的起床洗漱,下床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发现每个人的窗帘都紧紧闭着,说明都还没起床,包括昨天那两位没有出现的室友,这会儿也都在会周公。   等到谢吟池提着包装精美的早餐回来的时候,将近七点钟,推看门就看见岑近徽正站在洗手池旁边洗脸,而另外两位显然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收拾他们各自的东西准备去上课。   谢吟池睡的是一号床,岑近徽的二号床就在他旁边,两个人的床是左右并排放置的。   而另一边则是同样对称摆放着两张床,也都是上床下桌的样式。   三号床下面站着的男生穿着简单的黑T,一头短发自然的蜷起,颜色是极其扎眼的淡金色,扭头看向门口的时候,谢吟池一下就被他浅色的眼瞳给吸引住了,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里,却意外照出了一种疏离的漫感。   实在是太像漫画里扣下来的了,特别是他那头金色的短发,让谢吟池又足足盯了有半分钟。   见到了不喜欢的人,温峤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很快就收起了情绪,继续低头去收拾他今天要用的调色油和稀释剂。   之前谢吟池刚搬来的时候就嫌他的松节油味道难闻,还颐指气使的勒令他以后不许把这种东西带回宿舍,温峤没有搭理他,结果一整瓶刚开封的稀释剂就被他倒进了马桶里。   松节油拧好盖子基本就闻不见任何的味道,只是原身觉得温峤这种艺术生整天不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得他不爽,才借题发挥罢了。   不过后来原身回寝室住的时候,温峤就不会把画具带回寝室了,也再没有搭理过原身。   这段剧情谢吟池记得,他们一直是互相不理睬的关系,谢吟池也很忐忑不知道如何开口,将手里的早餐放到中间的公共餐桌上之后就有些无所适从,不得不将视线转向四号床下正在调试耳机的贺昀祯。   在谢吟池的印象中,贺昀祯是作者在评论区承认的原书中颜值最高的反派,可是到目前连载的二十万字里面,贺昀祯却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余三位反派里故事线最弱的一位。   他虽然表面温和好相处,骨子里有什么恶习就不好说了,但这也只是反派人设的标配而已,倒也没有特别的作恶多端,又或许是作者还没来及补充这位大佬的背景,谢吟池也没有从自己的记忆里提取到任何原身跟他严重交恶的信息,所以从潜意识里把这位也当作了反派里的背景板。   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能用常理去衡量。   毕竟换做普通的寝室,谁会相信相处了两年的室友竟然彼此之间都不熟,岑近徽和贺昀祯还是实打实的同班同学,但他们之间却是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   可能他们唯一的共性就是都看自己不爽。   谢吟池的视线有些过于直白,贺昀祯手上的无线耳机被调试好之后正准备转身丢进包里,抬头的一瞬间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那道炽热的目光。   贺昀祯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静默片刻,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纳闷的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不愧作者拍板的颜值最高反派,不仅相貌是女娲毕设,怎么连声音都这么有磁性。   谢吟池本以为自己的硬件已经是打遍天下鲜有敌手了,谁知道碰上纸片人还是狠狠自卑了。   他动作机械的指了指桌上铺开的一堆早餐,比昨天舔岑近徽的时候还要拘谨一万倍,莫名有些扭捏,“那个,我给你买了早饭,你吃不吃......” 第6章   他们从来都不是可以一起坐下来吃早餐的关系,谢吟池此言一出,连正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温峤都不由得顿住了身形,瞥向公用餐桌旁边站着的人。   贺昀祯手里提着他的资料夹,打开也不是,合上也不是。   “买给我的?”   他看向桌上铺成一排的各式精致早点,勾着馋虫的香气是来自于最右边的那盒半敞开的生煎小笼包,上面隐约能看见蘸着米白色的芝麻和碧玉般的香葱,咬上一口必定汁水飞溅,飘香四溢。   李记的生煎铺子就开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但往往能够早起悠悠闲闲吃上一口早点的都是那些退休又少觉的晨练大爷。   因为李记名声在外,所以贺昀祯偶尔早起出校门的时候,总能看见老远就排起来的长队,尽头处是就是仙境般的蒸腾雾气。   贺昀祯不着痕迹的滚了滚喉结。   谢吟池被他这一句问的心虚不已,这早饭当然是买给他的头号目标岑近徽的,只不过他走在各式各样的早餐店门口挑花了眼,什么蟹黄小笼,香酥蜜饺之类的,也不知道岑近徽喜欢吃什么,索性就像昨晚一样多买了一些。   不过人家既然问了,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买给别人然后顺便给他带的,毕竟大家都是室友,这样显然有些厚此薄彼。   谢吟池正酝酿着准备开口,谁知道岑近徽洗漱完正从盥洗室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不到二十平宿舍,又特别安静,一根针掉下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岑近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从桌上抽了张面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刚刚洗脸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从脖颈处滑入了衣领里,他觉得湿哒哒的不舒服,回过头看向餐桌的时候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口。   谢吟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最近可能会一直住在寝室里,免不了有打扰到大家的地方,所以我请大家吃早餐......”   此言一出,温峤和岑近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在温峤的印象里,谢吟池根本就没有自己会打扰别人的这个概念。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正中间的谢吟池,视线在他脸上打转,看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在他额角处找到了一点擦破了皮后的淤青。   难不成是因为太讨人厌被揍了之后准备悔过自新了?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几天人之后就会怀念做畜生的美好时光了吧。   温峤将视线从谢吟池那张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脸上挪到了那些早点上,他指了指角落里那盒生煎包,“我吃这盒行吗?”   谢吟池还以为温峤会不屑的拒绝他的早餐并且给他翻一个嫌弃意味十足的白眼,他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尴尬时刻了。   谁知道第一个接受他早餐贿赂的居然是温峤?   谢吟池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可以啊,你想吃什么都行,我去买这家生煎的时候还排队了,还好我去的早,我后面还有超级多的人......”   可惜了,这盒生煎原本是打算自己吃的,不然也不会花了十分钟去排队了,谢吟池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只有一盒生煎包。   贺昀祯想吃的只有那个,眼看自己的目标被温峤端走,他挑了挑眉不再观望,回过头拎起椅子上的书包抖了抖。   谢吟池看他拎起书包以为他要走,瞬间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你不吃吗,我买了很多,那个蟹粉小笼也很好吃。”   好巧不巧,贺昀祯最讨厌吃的就是螃蟹那种张牙舞爪的东西,就连只是听到这道菜名都会瞬间倒胃口。   “不好意思,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贺昀祯抱歉的冲他笑笑,又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而且今天有早课,我得早点去。”   谢吟池看着贺昀祯出了寝室门,那扇厚重的铁门又缓缓合上。   果然是反派,撒谎脸不红心不跳,还能笑的那么优雅从容。   他跟岑近徽同系同班,怎么岑近徽还能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自己对视呢。   谢吟池深深了叹了口气,对上岑近徽的视线避也不避,但却顾忌着旁边的正在吃生煎的温峤,他只能凑近了小声嘟囔着问道:“你们班今天真有早课啊?需要这么早去吗?”   自从昨天把话说开之后,他们之间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火药味儿,倒是能再表面上平心静气的闲聊天了。   岑近徽掀了掀眼皮子,“早课是有,跟你们一样,八点到就行。”   谢吟池轻轻哦了一声,装出一副得知被骗十分受伤的样子,“算了,我才不管他吃不吃呢,我是专门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早上爱吃什么,我就......”   说的好像知道他中午和晚上爱吃什么一样。   岑近徽察觉到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抓错了重点之后,立刻出声打断了谢吟池的话。   “我吃什么自己会买,以后不用这样。”   岑近徽不习惯随便接受别人的好意,特别是谢吟池,就算是真的像他昨天说的那样想跟自己道歉,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只要离自己远一点即可。   谢吟池好像也不太擅长抓重点这件事,“我买都买了,蟹粉小笼你吃吗?”   岑近徽:“不用了,我......”   谢吟池:“那蒸饺呢?”   岑近徽:“你自己吃吧。”   谢吟池不是没有注意到对角线上的温峤在默默关注着自己这边,他有些不高兴道:“那一桌子的早点总不能都让我跟温峤吃吧,你快说到底想吃哪个......”   看吧,一着急大少爷脾气就直往外冒。   岑近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让他为难的心思,缓了缓又垂眸道:“只想吃生煎。”   谢吟池闻言僵硬的转头看向温峤。   温峤正在往嘴里塞最后一个生煎。   谢吟池:......   *   文学系和美术系分在一栋教学楼,谢吟池跟温峤同路,一路上温峤背着画板拎着颜料目不斜视,而谢吟池知道温峤对他没有杀伤力,也就懒得费心思跟他交涉,只是时不时的扭头欣赏一下他在日光下像褪成浅金色的头发,想着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去染一个,显得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教学楼一楼的大部分教室都分给了美术系的同学当画室,温峤抬脚就进了自己的教室。   而谢吟池就读的影视文学系在这栋楼的顶层,虽然总共就只有六层,但平时上二楼都要坐电梯的人,势必不可能靠两条腿爬上六楼。   可是电梯前挤满了人,谢吟池抱着课本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想着等这一波人上去了自己再上也不迟。   谁知道他正冲着电梯旁按钮上楼层显示器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人窃窃私语。   “这是谢吟池吗......”   “真的假的,他不会是来上课的吧?”   “应该是有别的事吧,他的课不都是姜原给他代的吗,连作业都是姜原帮他写的。”   “姜原最近请假了,一直没来......”   谢吟池迟疑的抬起头,目光锁定住前方正在交谈的两男一女,对方看见他抬头便飞快的掐了话头,纷纷背过身去假装无事发生。   谢吟池从原身那接受来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三号人。   029适时的出现:那是你们班的班长,副班长,以及团支书。   原来是班干小团体,怪不得这么了解班里的事情,平头百姓谁会管别人来不来上课。   但是......   “我的作业都是姜原帮我写的?”谢吟池无语到极点,他们影视文学的作业无非就是写一些剧本,自己这要是找人代写还署自己的名,那不就是在学术上弄虚作假吗?这什么破烂设定。   029:“是的。”   谢吟池可以接受姜原把自己写成一个恶毒炮灰,却不太能接受他把自己恶毒的如此具体,甚至添加上这种具有映射意义的设定。   这真的是姜原主观意识上写出来设定吗,书里有关谢吟池这个同名炮灰的笔墨实在太少,他并不记得自己有看到过这段。   姜原知道自己在他看的书,他怎么敢写这种东西。   “这也是人物的基础设定吗?”   029:“不是,这是衍生设定,可自由更改。”   在现实世界里,谢吟池跟姜原的关系很好,他们同系同班,平时上课的时候也都坐在一起。   谢吟池就跟姜原在书里描述的一样,刚入学的时候就在系里很出名,但区别于书中内容的是,谢吟池本尊出名不仅仅是靠脸,而是因为他入学后独立创作的第一个剧本就拿下了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编剧奖,而那次姜原的作品也被选去参赛,并没有获得名次。   但这并不能影响它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他们都知道,好朋友存在的意义除了相互提供必要的情绪价值之外,就是可以督促对方变成更好的自己。   所以他们也经常会交流各自的创作灵感,甚至会因为一些剧情点的设置而发生争执,不过他们每次都是吵完就算了,除了最后那次。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后面急着赶早课的人蜂拥而上,谢吟池被人流挤进电梯里的时候忽然灵光乍现,紧接着轻轻蹙起了眉。   “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穿书过来的吗?其他人都是土著?” 第7章   今天的早课是两节艺术鉴赏课,授课教师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身形纤细小腹却微微隆起,抱着几副画框慢悠悠的走进教室。   这是专业课之外的必修课,兴许是不用参加课业评分的原因,教室里大部分人等老师开口讲课之后就偷偷的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谢吟池还在想刚才自己问系统的问题,系统机械却又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该世界有且仅有他一个穿书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得到自己预想中的答案之后,他又开始百无聊赖的去玩手机。   这个世界跟他原本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连现在正当红的流量明星都跟他们那里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名字稍微有点区别。   据系统表示,这种书形成的世界,大部分的架构都是源于作者的脑内设想,虽然没有直接的写出来,却在无意中就这样形成了。   讲台上的老师将她带来的艺术作品一幅幅的展开,谢吟池闲暇之余,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风格迥异的作品,被其中那一副配色极其温暖明亮的油画作品所吸引。   画面中色彩绚丽的独角兽被一张巨大的银色困兽笼给锁住,栏杆的间隙只够独角兽伸出头上那只角。   根据影视学原理的动势,谢吟池只觉得这只独角兽似乎试图在用它那只弯曲的角去碰触笼子外横斜的绿叶。   明明笼子里也有一颗长势茂盛的树,上面的枝叶翠的要滴出来,一看就是精心护养,用来供给独角兽的食物或者是玩具。   反观外面郁郁葱葱的树冠上面似乎还有蛀虫的痕迹,虽然总体显得优裕且富有生机,可真要比起来,其实质量参差不齐。   如果让谢吟池选择,他才不会退而求其次。   大部分人都低着头忙碌,没有人听老师在讲述些什么,谢吟池因为看画而有些走神,冷不丁的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老师看他是为数不多认真听课的学生,又见他长得漂亮,忍不住将他叫起来交流一下他对这些画作的看法。   一共六幅,是今年美院在上学期竞赛比稿评出的一组优秀作品。   同一个主题,却偏偏有人能让同组的作品沦为陪衬。   以前系里的老师就常说,其实他们这个系很少出大作家,但却会出很多优秀的评论家,恰巧谢吟池两者兼备。   这幅画的立意其实并不复杂,可以看出来作画者急着木秀于林,无非就是想表达一些类比于金丝雀困于娇笼的故事,但直接画一只鸟被困在笼子里却又现得过于俗套,而且这种内容明明国画可以表现的更好,随便一只翠鸟都能将哀愁和幽怨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这幅画放在学院内比稿或许还能凭借炉火纯青的配色技巧让人高看一眼,可人外有人,这种老瓶换新酒包装出来的东西并不会有太大的社会价值。   谢吟池指了指最中间那副,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后,果然迎来了老师意外的目光。   这堂课她在很多班里上过,得到的反馈无一不是折服于作者精妙的画技,偶得这种言之凿凿的负面评价,她也觉得新鲜不已,默默记下了这个学生的名字。   等到两节课上完约莫是早上十点,看了眼课表确定后面没有其他课,谢吟池抱着书就准备回寝室躺着,顺便想想中午点什么外卖比较好,毕竟卡里钱多到花不完的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的美妙,他得快点适应这种富二代奢靡的生活才行。   因为要搬砖而被迫早起的029被谢吟池的碎碎念吵的想切断音源,但转念又开始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从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摒弃原主的所有恶习,一个月之后他要是没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又帅又有钱还才华横溢的有志青年?   029哽住了,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多了,凭这位机灵有余但不够谨慎的表现,等时间到了,只能说是必死无疑。   谢吟池吭哧吭哧的回到宿舍,手上还提了一包小卖部热销的话梅糖,一边吃一边刷手机上给他推送的辣妹热舞短视频。   不得不说大数据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给他推的都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029一边嗑瓜子一边跟他一起看。   原主的手机上原本没有这款短视频的软件,是谢吟池自己新下载的,本来一开始大数据也算不准他到底喜欢什么,起初都给他推的是什么风土人情,还有什么搞笑段子。   谢吟池愣是挨个点了不感兴趣,直到他刷到第一个美女擦玻璃的视频,直接双击点赞。   029也没想到他看着挺无欲无求,就是一个只想活命的倒霉蛋,居然也在头顶悬刀的时候还有心情去看美女跳舞,甚至还恬不知耻的在底下留一长串的评论。   【你的视频拍的很好,但是关注你的人却很少是不是因为你不太会跟粉丝互动,私信我我教你,(专业的)】   正当谢吟池沉迷短视频有些无法自拔的时候,忽然就刷到了同城的一条视频,他正准备滑走的时候才发现画面里的人有点眼熟。   谢吟池一头雾水,这不是就是自己吗,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拍的就是他早上在艺术鉴赏课上回答问题的时候。   这有什么好拍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条视频在他还在上课的时候就已经在学校内网群里转载了很多遍,现在还被人发到了社交软件上,带了学校全称和校草的title,配的文案是:校草的上课日常(背书包jpg)。   谢吟池点开评论一看。   【不是说是草包帅哥吗?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可以这么有深度!之前是谁在污蔑我宝!】   【好帅好帅,这个死亡角度都帅的我孩子乱飞!】   【谁想要他的课表,有偿】   【多少钱多少钱?】   【艺术系的课表,不说钱,说缘,一万八千元(bushi 推我十个美女微信即可)】   【有他课表有什么用,他很少来上课的,经常大半个学期都见不到人,而且这也能叫帅吗?长成这样的我们播音系一抓一大把好吗?】   【哪里来的酸鸡搁这算人家大帅哥呢?】   【你把手机黑屏之后好好看看你的脸再来bb我老公OK?】   【别吵了,我觉得老公一定会刷到这条视频的,老公看看我,主页有照片哟~】   谢吟池翻看评论的手抖了抖,看着那满屏的吐舌头的色色表情包以及一连串的骚话,觉得自己跟这些妹妹比起来还太含蓄。   但他的手还是忍不住点进热评里那个人的主页,他就是好奇心作祟,谁知道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个男的。   那都是些什么照片,穿着白袜子,露着小腿,某些需要打马赛克的地方鼓鼓囊囊的,自己看看这照片拍的好看吗?!   谢吟池觉得今天吃过的早饭都要统统呕出来,在线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这人什么意思啊,自己看着像男同吗?   他光速退出来之后点开这条热评底下的回复,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互联网嘴替。   【这个世界就没你在乎的人了吗?】   谢吟池给这条评论点了大拇指。   【他20级体院的,老男同了,之前天天骚扰金融系的系草,老是在宿舍楼底下蹲着装偶遇,真把人家高材生当傻子】   【想起来了,之前在金融系大群里造谣人家系草是gay的那个小号被扒出来就是他的】   【真搞笑,人家一看就是铁直男好吗】   【歪个楼,金融系的系草是?】   【岑近徽?】   【不是,明显贺昀祯要更帅一点。】   【只想知道这俩到底谁是gay(捂嘴)】   然后底下就是关于谁才是金融系系草or谁是gay的两百条辩论。   谢吟池也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他问029道:“岑近徽和贺昀祯这俩人里面有个gay?”   029也正在吃瓜,这种东西他怎么会知道,“宿主,这个还是属于人物的衍生设定,作者并没有明确他们的性向,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并不能给您提供准确的答复。”   “行吧,如果他们俩个里面真的有一个gay的话,那我们这些室友岂不是很危险?”   特别是像温峤那种一看就很好推倒的类型,   反派之间的恶战,想想还有点刺激呢。   029无语凝噎,又不能老是装掉线,只能默默的给他补充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宿主,我这边可以确定的是,原主是被作者添加了恐同的设定。”   这个谢吟池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便主角帮原身干了不少活,原身除了支付佣金之外,从来没有给过主角什么好脸色。   这是原身被判定成反派的重要原因,谁让主角就是gay呢。   这一点也是姜原从谢吟池身上照搬来的,只不过给原身无限放大了恐同的观念。   谢吟池只是自己单纯的恐同,只要跟自己不沾边,他也不会去嘴别人。   “这种设定就跟晚上十点钟强制休息一样。”029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适时的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gay来跟我表白,我会有什么反应吗?”   就像是昨天晚上,因为强制休息而瞬间头昏脑胀那种吗,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029:“可能就是简单的感到不适应。”   谢吟池松了一口气,这不就是自己正常的反应吗,这个设定还算合他心意,姜原不把他写成那种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的色情狂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刷段视频的时光总是无比短暂。   一眨眼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半,这个时候距离第四节课下还有半个小时,谢吟池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自己的桌子边,准备坐下来看一会儿外卖。   他才刚打开外卖软件,就听见宿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扭过头一看,这个点应该待在画室潜心创作的温峤居然两手空空的站在寝室门口。   谢吟池有点不确定的敲了敲029,“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029掏出一把新的五香瓜子,滋啦滋啦道:“可能是因为,你指指点点的那幅画,是他画的吧。”    第8章   不光是谢吟池自己觉得温峤这个时间点回来就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也都等着在看好戏,毕竟温峤在美院声名鹊起,陡然被人批成了投机倒把的下乘之辈,要是能咽下这口气,那才真的是没血性。   要不是温峤的目光太过森冷,谢吟池都差点忘记了他的反派人设。   当谢吟池被029告知温峤才是那副画的作者时,就心神不定的把头给扭了回来下,默默的继续刷自己的外卖软件,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让我来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花花绿绿的页面上诱人的美食图片都已经入不了他的眼,谢吟池只感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手指机械的在屏幕上滑动着,注意力却集中在温峤的行动轨迹上。   谢吟池的桌面上摆了一个边缘是波浪纹的镜子,恰好就在那个角度能从镜面里看到温峤走向自己的位置,然后弯下腰从抽屉里翻找些什么。   并没有想象中的劈头盖脸的责问,也没有急赤白脸,除了刚刚对视的时候那个不太友善的眼神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佐证这位反派的心情不佳。   谢吟池也不知道自己偷窥的太过明显,还在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自己的镜子,谁知道忽然就跟镜子里的人对上眼了。   察觉到自己被抓包,他快速的垂下了眼睛,继续扒拉外卖软件,咬着唇装出一副认真找饭的样子。   其实温峤在这个点回来,只是为了拿的遗落在寝室里的刮刀,一会儿还得赶回去继续画。   那个视频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有同学在社交软件上转发给他看,他两倍速看完之后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室友蠢得好笑,偏偏又爱卖弄。   温桥本不想跟他计较,一个没有什么鉴赏能力的人,原本对自己根本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因为他被拍到社交软件上,在学校里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自己的那幅画俨然已经成了美院的一个舆论点。   其实无非就是争论他这幅画到底是什么用意。   说什么的都有,他也看了几条,可是没有一条是真正说到点子上的,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但总是有蠢货喜欢自作聪明。   念及此处,温峤站在谢吟池身后,定定的看着镜子里假模假样玩手机的人,并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幅画的作者就是自己。   谢吟池觉得寝室里安静的有些可怕,这外卖软件是刷不下去了,索性又打开了社交软件刷短视频,至少短视频大多都是有声音的,还能显得他玩手机很专注。   他故作镇定的打开短视频软件,谁知道蹦出来的第一条视频就是某社会新闻,咬字清晰的主持人用那标准的播音腔道:“据悉,某大学生王某,因被室友辱骂,于是多次偷偷在室友的贴身衣物上涂抹少剂量的百草枯,导致室友器官衰竭而亡。”   谢吟池:......   主持人还在继续讲述事件的后续处理,谢吟池不由自主的又抬起头看向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温峤也在竖着耳朵听,两人互相跟镜子里的对方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该不会他真的有这种想法吧。   原著里根本就没有提到原主是怎么死的,这种让人死的悄无生息又能规避责任的方式,相较于手起刀落,在大学寝室里未尝不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方式。   而且眼前的温峤,那情绪毫无起伏的脸,哪怕脸长的再清隽疏朗,看起来也很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会咬人的狗不叫,心狠手辣的反派也不会歇斯底里。   只会偷偷暗杀。   谢吟池脊背绷直,分神问029道:“你觉得他跟岑近徽,哪位是凶手的可能性高一点?”   029审时度势,“宿主......”   岑近徽是积怨已久,温峤......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俩一起动手。   谢吟池没有等到029的答案,又实在是受不了温峤这种死亡凝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温峤。   一句超级大声的对不起从谢吟池的嘴里蹦了出来,那气势恨不得一声就喊的天塌地陷,震耳欲聋。   真好,这具身体随便喊喊都这么有气势。   谢吟池自己都被这洪亮的声音吓到,然后一下秒喜不自禁,甚至都有点不太在意对方的反应。   被吓一跳的温峤:......   029再次给他下调了一些数值。   谢吟池觉得自己刚刚可能起猛了,忽然就有点晕眩,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点,又接着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幅画是你画的,如果我知道是你画的,我肯定就不那么说了。"   温峤不着痕迹的跟他拉开了距离,不置可否道:“你是想说,你今天那番话不是故意针对我?”   谢吟池:“当然,我当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就随便说了几句,其实都是我瞎掰的,我哪里懂那些个东西......”   不管有没有看透自己画中深意,视频中回答问题的谢吟池言之有物,压根不像是以往脑袋空空的样子。   温峤垂下眼睫去思考他这话的可信度,再次沉默了。   谢吟池摸不准温峤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怒火中烧,万一酝酿着要黑化......   他转过身去问029,“能不能查一下他的恶意值?”   029抖了抖操作台上成堆的瓜子壳,头也不抬的回道:“宿主,快要满了。”   谢吟池对这个结果也不算太意外。   他承认当时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所有的想法都只是他的猜测。   可是当得知这幅画的作者是温峤之后,他的想法就改变了。   几乎是一瞬间都明朗了。   那副画中,暗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渴望自由的金丝雀,而是他病态到难以控制的欲.望。   他也在刻画人性的阴暗面,只不过是以他自己作为载体。   谢吟池理清了思绪之后,重新看向一旁已经转过身继续收拾刮刀的温峤。   温峤似乎比较怕冷,今天这个天气大多数人还穿着单衣,而他却还多加了件外套。   这件浅灰色的外套后面的领口上有一个不太打眼的刺绣徽记,这个牌子谢吟池认得,是价格不菲的高端线。   不只是外套,温峤全身上下的穿着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家境很好,却不像谢吟池一样显山露水,相比之下低调的有些过分。   恶意值快满了是吧。   那索性就给他填满算了。   谢吟池缓缓的挪步凑近,有些踌躇道:“其实我也想问,你的那幅画里,跟独角兽一起关在笼子里的那棵树的叶子又不是不能吃,那它为什么要去吃外面被都蛀了虫的东西。”   温峤收拾东西的身形顿了一下,却没有理他,任他直抒胸臆。   谢吟池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眼底晦暗,却故意犹犹豫豫的拆解分析道:“你想要通过画面传达的,真的不是渴望自由吗?不过这好像跟你们的主题关系不大......”   温峤依旧没有回应,把笔刷一只只的排列好,收进他的笔刷筒里。   “不过外面的树叶就可以随随便便给它吃吗?”   “里面的是它的,外面的可不是。”   “未经允许,不问自取?”   看似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话,实则却精准的踩到了温峤的痛点。   谢吟池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开了上帝视角,轻飘飘的点他一下,就足够让他自乱阵脚。   换个角度想想,自己为什么要怕他,明明可以用他的把柄来拿捏他......   温峤在短短数秒里面就已经闪过无数种念头,但他更愿意相信,谢吟池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他怎么可能发现。   可是还没等温峤说服自己,就听见谢吟池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看过医生吗?”   “你这种情况,医生怎么说?”   是嘲讽,像浸满了墨汁的恶意,将他浇透。   温峤霎时就变成了被淋湿的纸张,看向他的目光隐含怒意。   原本清润的音色也因此变得低哑,犹如玉石相撞四裂触地。   “你,到底要说什么。”   倒也像只困兽。   谢吟池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捏着冷汗,但温峤的反应告诉自己,早就该这样做的。   他又不是岑近徽,原主先前又没怎么得罪他,现在凭什么要看他脸色。   就因为怕他对自己动手吗?   谢吟池这两天憋屈的也不想当人了,他人畜无害的脸上挂起一抹腼腆的笑容,又自来熟的凑到温峤的身边,大着胆子将温峤手中的菱形刮刀抽走,拿在手里晃了晃。   褐色的刀柄衬的他手指白皙,夹在指缝间转动有种说不出美感,阳光被晃动的刀面折射反复闪到温峤的眼睛。   他眼睑弧度像一弯新月,眼尾低垂,浓密的睫毛像顶棚户支着,总能很好的掩藏他扭曲的情绪。   可现如今,却像条被扼住命门的丧家之犬。   “温峤,我知道你的秘密。”   温峤浅色的瞳孔骤然缩了缩,薄唇抿的紧紧的,按在一边的手背上绷起了青筋,宽阔而单薄的肩膀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却依旧沉默着。   如果可以看到恶意值的话,谢吟池觉得这个时候温峤的恶意值应该已经满了。   “要我再说的清楚一点吗?”   谢吟池就靠在他的桌子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支刮刀,用平滑的刀面轻轻抵住他的下巴,乘胜追击道:“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否则也不会这么害怕了。”   温峤攥成拳的掌心都已经湿润,“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谢吟池不缺钱,面对这样忽然变得让他看不透的人,他张口的时候连喉间都在发涩。   “给我当狗,只要一个月,我保证守口如瓶。”   谢吟池此言一出,不仅温峤拧起了眉,连029都眯了眯他长而翘的眼睛,第一次对这个看似胆怯的宿主产生了点兴趣。   他扔下手里的瓜子,也没在意自己都快崩了人工智能的统设。   “宿主,你不是恐同吗?” 第9章   让温峤给自己当狗,这跟自己是不是男同有什么关系。   谢吟池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破系统在乱讲什么,就发现温峤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尤为复杂。   谢吟池忽然想起从前听说的那些个花活儿,小脸欻的一次就变得通红,刚刚还蔫坏蔫坏的表情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平复的尴尬。   “我,我说的不是那种狗,你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在这一个月内,你得听我差遣,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谢吟池尽量让自己说的通俗易懂,不然他怕温峤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有特殊癖好,“本来我也想跟你好好相处的,早上请你吃生煎了呢,那份生煎原来是给我自己买的,我都让给你了,谁知道你就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刚刚还凶我。”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诙谐起来。   温峤紧紧攥着的手下意识的松动了些,流动的空气攥紧指间的缝隙,带来了些许安抚性的凉意。   他不理解谢吟池是什么脑回路构造,只要他想跟别人好好相处,别人就一定要乖乖的给他赔笑脸吗?   他所谓的好好相处,恐怕也就是为了能够达到让别人给他当狗的目的。   一顿早饭就想要收买人心,哪块石头是一顿早饭就能捂热的?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凶他了?   温峤也不知道自己该回他些什么,他向来嘴拙,什么计较都在心里,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惹谢吟池不高兴的时候。   “反正,你得把我当成你的主人,我让你干什么都不许给我脸色看......”谢吟池见他不说话,只能冷冷的总结道。   温峤总算是掀起眼睫看向谢吟池,重复着那个让他感到不适的词汇。   “主人?”他轻笑了一声。   谢吟池是怎么做到这个年纪,还又坏又幼稚的,这种羞辱人的把戏,就怎么喜欢玩吗。   “你不愿意?”   不管他愿不愿意,总归是没得选。   温峤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谢吟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这么多年,他自问从来没有被人抓到过破绽。   可惜谢吟池对他的困惑绝口不提,只叫他相信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乖乖当狗,就不用担心自己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029纵观谢吟池跟温峤达成协议的全过程,也有些看不清这位宿主的深浅。   压榨反派之一的温峤,对他来说其实远比讨好要更花心思。   如果温峤仅仅因为有把柄在谢吟池的手上就能心甘情愿的对他听之任之,那他也不会什么太坏的人,还到不了反派这一层面。   029翻阅温峤的档案,觉得他应该只是在谢吟池突如其来的淫威下,蛰伏着等一个绝地反杀的机会罢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呢,029轻轻捻动着盘踞在他腕间的珠串,浅浅勾唇。   温峤还以为谢吟池会尽千方百计的为难自己,谁知道他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校门口帮他拿外卖。   校内的商家可以把外卖送到楼下,可是校外的就只能送到学校门口。   谢吟池的这具身体虽然不像他之前那样病弱,可他骨子里还是懒得动弹,而且不给温峤找点事做,他总觉得这条狗白养了。   这个点校车根本挤不上去,温峤只能徒步从宿舍楼走到校门口,从外卖员手机接过六个盒饭包装袋还有两杯奶茶,差点拿不下。   一个帅哥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袋子,搞的跟猪瘾犯了似的。   温峤回来的路上将帽檐压低,健步如飞,回到寝室里的时候面色蕴红,脖颈上也铺了一层薄汗。   可谢吟池还是挑剔的嫌他回来迟了,看着他替自己将饭菜一一摆开,拿起旁边的奶茶晃了晃,杯璧上的水珠冰的有些冻手。   谢吟池小声抱怨道:“怎么搞的,冰都化了。”   人要学好可能需要长达十年或者以上的时间,但堕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温峤在他不满的目光里将餐具的包装撕开,将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道:“我拿到的时候就已经化的差不多了,中午外面挺热的。”   “热?”谢吟池当然知道外面热了,在窗户前站一会儿太阳照的脸都发烫,“那你还穿这么厚?你快把衣服脱了坐下吃饭吧。”   温峤犹豫了分秒,“不用了,我一会儿去食堂吃。”   “你什么意思?”谢吟池登时扔下了筷子,纨绔脾气简直信手拈来,他竖眸看向温峤,不悦的抿起上翘的唇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温峤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本来自己应该同样不满才是,可偏偏目光触及到那被贝齿咬住的粉唇时,忽然就觉得再难听的话从这张嘴里蹦出来,他都只能扑灭了自己的怒火,任那点灰烬徐徐的冒着最后轻烟。   他想着,可能是受制于人的缘故,于是也只能从旁边捡了双一次性筷子来,默默的开始吃饭。   谢吟池见他服软,目光在他泛在湿意的下颌逡巡片刻,伸手又将另一杯冰奶茶推了过来。   温峤不爱吃甜食,这种全糖齁甜的奶茶在他看来跟熬了只剩下一个汤底的中药没什么区别,他皱了皱眉,“我不想......”   谢吟池:“帮我戳一下。”   温峤:......幼稚。   吃完饭,谢吟池有点犯困,让温峤去把桌子收拾干净,自己则是爬上床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温峤已经不见了,而金融系的那两位中午都没有回来,寝室里空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因为下午没有课,他闲得无聊,于是找来了一本空白的日记本,趴在自己的桌子前写写画画,不也知道过了多久,才搞出一份详细的纸质版攻略计划。   其实也就是把他先前在脑子里的想法誊抄下来,省得他不小心忘记了些什么。   谢吟池从小练书法,写的一手好字,那日记本光是摊开放在那里就赏心悦目。   029扫了一眼,发现他仍旧是把岑近徽当作攻略的重点对象,而留给温峤和贺昀祯的篇幅则是少得可怜。   “如果我死了,温峤的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他应该也不会想不开要对我动手,所以不足为惧。”谢吟池跟029交流自己的心得,振振有词道:“至于贺昀祯,原主跟他之间也没什么龃龉,只要我不惹他,就肯定不会出问题。”   “最麻烦的就是岑近徽......嘴上说着要我离他远一点,但万一他要是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原主那么折腾他,他拿我来祭天的几率很大。”   029:“所以?”   谢吟池用红笔在纸上划出标记,“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明天周六,约他出去玩......但是玩什么比较好呢?”   029:“篮球,排球,羽毛球?”   谢吟池:“虽然我很擅长这些,但运动很容易受伤吧,也不怎么适合联络感情,说不定打着打着还会因为技术问题吵起来。”   主要是这些玩意他一个也不会啊......   029:“那宿主的想法是什么?”   谢吟池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于是就上网搜了搜,跟朋友促进友情应该去哪里比较合适。   高赞答案是一起去玩桌游,看电影。   桌游他也不感兴趣,看电影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现在既不是春节也不是中秋节,没有贺岁档也没有金秋档,排的都是一些爱情片和恐怖片。   他们两个大男人看爱情片像什么话,也就只能选封面都能很吓人的恐怖片。   《血色男高》,听这名字都很有代入感,已经后脊发凉了。   029幽幽的提醒他道:“宿主,你确定他会答应跟你一起看电影吗。”   谢吟池犹豫了一下。   确定,他肯定不会答应。   如果只是他们两人的话,谢吟池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可以邀请他,但如果以寝室团建的名义,他应该不好拒绝吧?   029:“有道理。”   温峤为了躲谢吟池,六点钟下课之后也没有回寝室的打算,继续待在画室里调颜料。   但不知道谢吟池是从哪里搞来了他的电话号码,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都已经快七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对面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刚吃饱又开始犯困的样子,温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还在画室,画完就回去,你有什么事吗。”   谢吟池也不跟他兜圈子,用命令的口吻道:“晚上等寝室人全的时候,我会提议周六团建,到时候你不许拒绝。”   自己不拒绝有什么,反正另外两人也不会答应的。   温峤嗯了一声,“知道了。”   那边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温峤盯着来电显示的号码,强忍住将这个号码拉黑的冲动,最后也只是给他打上了备注。   温峤扔下手机,重新拾起画笔,在调色盘上继续勾兑他想要的颜色。   可他盯着手里那张镜面一般的色盘,不断融合而显现出有着细微差别的颜色,却莫名的烦躁起来。   温峤的呼吸因为不断外溢的恶劣情绪而变得急促,色盘在他手里抖了抖,随后直直的摔到了地上,厚厚的颜料因为重力而四散飞溅。   那种厌恶却又熟悉的感觉,不出意外的控制了他的身体。 第10章   谢吟池在宿舍里等的花儿都谢了,也没看到温峤的人影。   他闷得发慌,于是穿着睡衣准备到宿舍楼后面的小花园溜达一圈,那是回宿舍楼的必经之路,说不定在路上还能碰见他的室友们。   谢吟池脚上踩着一双洗澡时候穿的凉拖,防滑耐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考虑到晚上降温,走到宿舍楼下面被晚风一吹,冻得他直接蜷起了脚趾。   可是人都下来了,他又懒得再回去换,只好硬着头皮往小花园走去。   不算宽敞的林荫道两边路灯昏黄,迎面走来三五个穿着球服的男生,看着像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吵吵闹闹的争论着刚刚传球失误到底是谁的责任。   谢吟池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前行,为了不撞到那群浑身臭汗的体育生,他下意识的挨着路边走。   谁知道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谢吟池歪了歪脑袋,对方一行人都停了下来,中间的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有些兴奋的迈到他面前,他只看了一眼,觉得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有那么一点点的眼熟。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对方的目光毫不遮掩的在谢吟池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打转,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也全都摊了开来,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你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这不就是今天早上在自己那条视频底下发*的gay吗。   谢吟池略感不适的后退了半步,食指微微弯曲抵在了鼻尖,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所以呢?”   胡壮壮也没介意面前大美人的抗拒态度,仍旧是堆着张笑脸,从宽大的球服裤兜里掏出手机,“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他身后的那群体育生都跟有病似的吹着口哨,也不知道起什么哄,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路中央,真的很难不吸引来往同学的目光。   就跟动物园里的大马猴一样。   谢吟池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挪到远处难以聚焦的风景上,但凡有点眼色都能看出来他不是很高兴。   “你加我干什么,我们又不认识。”   胡壮壮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情绪依旧高涨,“就处个朋友呗......”   其实胡壮壮的外貌条件并不差,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个gay而且正在追自己的室友,谢吟池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   只不过他也不敢说的太过分,万一把对方惹急了,招呼后面那一群肌肉发达的体育生上来群殴自己怎么办。   谢吟池思索了几秒钟,冷声道:“不好意思,今天出门没带手机。”   胡壮壮还以为他真的没带手机,只当他是同意了,正要缠着他留个电话号码,谁知道还没开口,抬眼就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   贺昀祯刚从校外回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急不徐的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隔得距离不算远,贺昀祯的视线扫过去,登时就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没有要走过去的打算,就停在了一棵赤红的枫树下。   谢吟池不知道胡壮壮在自己面前发什么呆,抬眼瞥向他,才发现他是在越过自己在看后面的东西。   谢吟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就认出了正在树底下看戏的贺昀祯。   本来今天早上刷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还不确定那个体育生追的到底是贺昀祯还是岑近徽。   但看这架势,这人一副舔狗搭讪大帅哥又怕被自己的前男神发现的心虚样子,稳稳实锤了他们之间一段他逃他追的绯色传闻。   “怎么才回来......”谢吟池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又回过头冲胡壮壮道:“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   “等,等下。”胡壮壮有些意外,乍舌道:“你认识贺昀祯?”   谢吟池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不耐烦道:“怎么,你搭讪我之前,就没打听打听吗?”   胡壮壮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谢吟池迈着那两条又长又白的腿跑到贺昀祯的身边,他还想再看看,可又对上贺昀祯的视线,就算他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招呼自己的兄弟们打道回府。   天色愈晚,温度就愈发的低。   谢吟池跑到贺昀祯身边的时候,拖鞋差点跑掉,凉风从他的半截睡裤往上钻,就像是顶起了两只大灯笼在风中簌簌,衬的下面裸露着的小腿纤细白皙。   “你看看你的烂桃花,都影响到我了......”   谢吟池跑的有些快,一时没刹住车差点撞到贺昀祯的身上,好在贺昀祯伸手扶了他一把,滚烫的掌心贴着他泛着凉意的小臂,刹那间便有些走神。   谢吟池站定之后立即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委屈的跟他抱怨起来,那语态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什么好朋友。   贺昀祯心下一阵怪异,瞥了一眼那白的晃人的小腿,“我的烂桃花?”   “他之前不是在追你吗......大家都这么说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喜欢他这种吧。”   贺昀祯喉头一哽,却没有失了风度,抿了抿唇镇定反问道:“我不喜欢他这种?那我喜欢哪种?”   谢吟池呆住,不会其实是两情相悦但是在极限拉扯吧?自己又踩人家雷点上了?   “我的意思是......”   贺昀祯看的出他的慌张,却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没有为难他,随便就扯开了话题。   “你这么晚出来,怎么没有多穿点?”   “啊?哦,我身体好,不冷......”   他看谢吟池身上还穿着夏款的睡衣,奶糕一样凝白的胳膊抱在胸前,平直的肩膀被冻的微微内扣,两条漂亮到过分的腿也笔直的拢在一起,最大程度的减少了风的接触面。   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怕冷的样子。   贺昀祯点了点头,没有要揭穿他的意思,只是示意他一起往回走。   “刚刚那个人为什么拦你?”   “他想要我的微信......”   “你给了?”   “当然没有,他那副色咪咪的样子一看就是对我别有所图。”   贺昀祯觉得他还挺有自知自明的,知道自己漂亮到会惹人觊觎,还算聪明。   谢吟池偏过脸看到贺昀祯脸上似乎有些笑意,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说他以前经常骚扰你,那你最后是怎么让他死心的,能不能让我借鉴一下,我担心他之后还会在路上把我拦下来......”   他装小白兔也很有一套,无非就是将他那双看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瞪的再圆一些,上到五十岁阿姨下到十岁小妹妹都很难招架。   只是不知道,对直男管不管用。   贺昀祯喉结动了动,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略低了低身子向他靠近了些许,解释道:“你误会了,被他骚扰的人不是我,是岑近徽。”   啊?刚刚你怎么不说,跟我闹呢?!   谢吟池神色复杂的张了张嘴,把自己的腹稿给咽了下去,一边吭哧吭哧的爬楼梯,一边叹气道:“可是,他们说那个体育生追的是你们金融系的系草......”   贺昀祯微怔,“嗯?”   “我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你啊。”   029在中控室里呵呵出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宿主今天晚上冲这他计划里的编外人员上什么分?   谢吟池当然是有所图谋,不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做这种无用功。   贺昀祯很显然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这不就是很直接的表示他觉得自己比岑近徽帅?   虽然他们不熟,但是被人夸很难不产生一些美好的情绪。   贺昀祯翘了翘唇角,看向谢吟池的目光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种眼神在谢吟池看来,分明就是递来了搭建友谊的阶梯。   他狠狠的将那把小梯子深深的扎进了代表他们友情的黄土地上,不失时机的拉拢道:“对了,明天晚上有一场口碑很不错的恐怖片,大家都说很好看。”   贺昀祯的大脑转速是寻常人的八倍,又怎么会不懂谢吟池的意思?   他这是想约自己看电影,还是恐怖片?   不是很想去,但如果他死乞白赖的求自己的话......   “正好我们宿舍还没有一起团建过,我想着晚上就跟大家提一下这个事情,你觉得呢?”   谢吟池看向贺昀祯的目光充满了希冀,眼睛忽闪忽闪的,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才是。   “团建?”贺昀祯有些不确定,声音降了个调,“四个人一起看?”   谢吟池颇显用力的点了点头,“对啊,别的寝室都不知道团建过多少次了,我们当了两年的室友,一次都没有约过......”   他说的情真意切,但贺昀祯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觉得这种名为团建的活动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他看着谢吟池湿漉漉的眼睛,就好像一听到自己的拒绝就会马上掉眼泪的样子,他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我是没问题,但他们两个恐怕不会同意吧?”   “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就有两票了。”谢吟池在昏暗的楼梯间竖起两根手指,在贺昀祯的眼前晃了晃,“胜算很大!”   加上温峤的那一票,最后的结果最差都是三比一,压倒性的胜利,岑近徽不去也得去。   现在就看贺昀祯能不能同意了。   而贺昀祯犹疑的想着,他该不会是不好意思直接约自己看电影,才借口说想要团建,到时候另外两个人肯定不会同意,最后他就能顺理成章的跟自己单独出去看电影。   恐怕今天晚上穿着睡衣在自己的必经之路晃悠,也是专门在等自己吧。   呵,还真是诡计多端。   “行,我答应你。” 第11章   大约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贺昀祯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之后,温峤才推门进来。   谢吟池听到动静撩开窗帘一看,登时翻身坐了起来,扶着梯子从床上爬下来。   温峤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是什么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配上他那幅失魂落魄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是个刚刚还魂的水鬼。   他那头原本极富光泽的金发因为浸湿而变成了铅金色,在吊顶的射灯下更显狼狈。   “你这是掉进哪条河里了?”谢吟池踮着脚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条新买的浴巾,抻开就像是一条小号的毛绒毯子,他看着湿哒哒的地面,踮着脚尖慢吞吞的绕了过去将毯子稳稳的丢在了温峤的头上,“贺昀祯在里面洗澡,你只能等会儿再去了。”   外面气温低,他这么湿漉漉的走回来,还好不是冬天,不然人都要结成冰棱子。   温峤有些恍惚的伸手扯下将自己眼前罩的一片昏暗浴巾,上面印着棕色小熊,圆滚滚的一团憨态可掬,胳膊陷在饱满的短绒里,身上的凉意似乎在被驱散,可他的手还是僵着。   “新的,我没用过。”   谢吟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晚上通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变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几种可能在他脑内闪过,谢吟池啧了一声,看四下无人,小声的问道:“你该不会是犯病了吧?”   温峤不想承认,可是他知道瞒不住谢吟池,既然他能问出口,说明已经笃定了。   温峤绕过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自然的扯下身上那条浴巾,在手里掂了掂,转而去擦自己一直滴着水的头发。   “那你这是被人抓住了吗?你挨打了吗?”   谢吟池颇为震惊,他没有想到温峤也有马失前蹄的这一天,还搞得这么狼狈。   不过他真正关心的是,如果温峤这次被人抓住,那他的秘密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那自己用秘密来威胁他还管什么用?不仅不管用,这个梁子还结上了,说不定他还会迁怒于自己,然后......   该死的,这人怎么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等自己威胁他之后他才犯病,这不闹呢吗。   谢吟池看着周身都泛着冷气的温峤,内心已经抖成了筛子,隐隐约约觉得虽然社会性死亡的是他,但真正大限将至的却是自己。   “温峤......我其实......”   还没等他磕磕绊绊的说完,温峤将用完的浴巾按着对角线折叠好丢进了脚底下的脏衣篓里,“你想多了,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画室的水桶。”   啊?   “没有人发现。”温峤压低了声音。   谢吟池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顺着滑轨落了下来。   他的意思是,没被抓到,也就是说,知道他把柄的,还是有且仅有自己一人。   高兴归高兴,可谢吟池总归觉得有点怪异,他并不知道温峤做这种事情的频率是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更容易犯错。   他凑过去问道:“有个问题,你该不会天天都......”   谢吟池话还没说完,寝室的门就被推开,恰巧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没有收着声音,正好就被一只脚踏进门槛里的人给听到了。   岑近徽也不是八卦的人,但看谢吟池扭过来那个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害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所以,天天什么?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打破僵局的是洗完澡出来的贺昀祯。   虽说男寝里不穿上衣就出来溜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几个每次就算是洗完澡出来也都穿的严严实实的,衣服裤子一件不少。   似乎都没有裸睡的习惯。   温峤见贺昀祯出来,便起身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路过谢吟池的时候,小声的跟他知会了一句。   “我先去洗澡了。”   谢吟池:“哦,好好洗洗。”   岑近徽:......   男生洗澡的速度都很快,等到大家都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谢吟池就期期艾艾的提出了自己的团建想法。   “咱们投票制,少数服从多数,怎么样?”   温峤:“行”   贺昀祯:“可以”   岑近徽的帘子里没动静。   谢吟池打开微信,将他们三个人都拉到了一个群里,然后用小程序发起了一个不记名投票。   不到半分钟,投票就已经结束了,显示全成员都参与该次投票。   谢吟池火速点开结果,跟他预想的简直一模一样。   但另外三个人统统傻眼。   温峤本以为如果自己不投赞成票,那么就会只有一票赞成,谢吟池立马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在阳奉阴违,所以他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但这多出来的一票是哪里来的?早知道会多出这一票,他就不投了。   贺昀祯跟温峤的想法大差不离,只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除了他跟谢吟池,多出来的这一票是谁?   是谁这么想去看恐怖片?闲的吧?   岑近徽则是直接地铁老人看手机,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难道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投了赞成票?   谢吟池哼哼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怎么还有一票不赞成啊?这是谁在阻止我们宿舍的团结友爱?”   没有人吭声,温峤和贺昀祯都在默默的等着想看另一个投了赞成票的人是谁。   等了快一分钟,都没有回应,谢吟池的疑问就好似泥牛入海。   谢吟池:“温峤,不会是你吧?”   温峤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怀疑自己,“不是。”   谢吟池:“贺昀祯?你不喜欢看恐怖片?”   贺昀祯无语的咬了咬牙,“喜欢。”   “哦......”   岑近徽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达成了这种默契,因为一开始说少数服从多数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甚至还参与了投票,现在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最后在尴尬的气氛中,他也只能默默道:“我,点错了。”   谢吟池见他承认也没有要坚持推脱的意思,便有些兴奋的趁机拍板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点错了,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晚上下课之后咱们就不回宿舍了,直接在东门集合!”   没人反驳,谢吟池才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在集体看电影那一栏打上一个红色的小钩。   029刚刚因为有事稍微离开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成功攒上这个局的,但他美滋滋的样子,显然这个过程还是很省心的。   029:“宿主,需要我帮您安排一份电影院情感升温的计划手册吗?”   谢吟池头顶冒出来一个问号,“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029:“一份能够让您明天马到功成的东西。”   谢吟池一听喜上眉梢,“那你还不赶紧发过来?总算是有点用了你。”   029无语的挑了挑眉,转手就给他传送了一份文件,厚厚的一沓纸瞬间压在了他的胸口,压得毫无防备的他陡然闷哼一声。   连带着他的床帘都微微晃动起来,床板因为他应激翻身而发出不小的声响。   上次割破手之后被降低的疼痛阈值在此刻再次发挥了作用。   谢吟池看清自己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惊魂未定的小口喘着气。   “你什么破系统啊?什么年代了这东西还搞纸质版?你是打印机回收改造的吗?”   029没有回应,怕自己开麦会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谢吟池猜是这系统又死机了,正准备重新躺下,拿起床头的抽纸正准备擦一下自己刚刚因为过度惊吓而蹦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谁知道那盒抽纸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用空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枕头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湿了一小块,往里边一看才发现自己先前刚上床的时候喝的那盒牛奶里面还剩了点,刚刚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撒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吟池看着自己的一手粘腻的奶渍,乳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淌,看着怪不舒服的。   他这样单手也不好下床,又怕手上的东西弄脏了木制的扶梯。   谢吟池看自己隔壁贺昀祯的帘子还亮着,于是用另一只手就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他们床中间分隔的那条栏杆,很小声的叫着贺昀祯的名字。   过了两秒钟,贺昀祯弯着腰掀开床帘,就看到谢吟池一手抓着帘子,另外一只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似乎是有乳白色的液体在流动。   寝室里关了灯,仅仅凭他床上那盏小夜灯照着,昏聩的灯光下面不太能看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贺昀祯要是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还能叫男人?   怪不得刚刚好像听到那种声音,像小猫似的哼哼唧唧,最后那一下床都抖的厉害,现在还敢举着那种沾了东西的手给自己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贺昀祯视线不自然的逡巡着,声音像是被沙砾磨过稍稍发哑,“怎么了?”   “你床上有抽纸吗?”谢吟池很不好意思的眨巴着眼睛,噙在眼尾的泪花还来不及擦拭,“我的用完了......”   贺昀祯看他一幅很明显就是事后的样子忍不住动了动喉结,对他赤裸裸的暗示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但这里是宿舍,还有另外两个人在,他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厚?   以前倒也没看出来,这个看谁都像是看垃圾的小少爷居然背地里这么......   贺昀祯伸手将自己床头的抽纸递给他,“你拿着用,时间也不早了,你......”   谢吟池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也只说了一句让自己早点睡觉。   废话,到了十点自己就会睡的跟死猪一样,还用得着他提醒?   嫌自己找他借东西打扰他睡觉了?   谢吟池被暖气熏红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抱歉的神情,他一边正大光明的擦自己指缝间的白色水痕,一边小声道:“马上就睡了......这挺好喝的,可惜了。” 第12章   次日,谢吟池想着晚上的团建,上课的时候都精神饱满,也没有在意前排总是有同学转过来偷拍。   甚至有的还忘记关掉闪光灯,闪的他眼睛都不太舒服,他心情好倒也没说什么,单手托着腮在纸上勾勾画画,逐渐清理出一条明细的剧情线。   今天上课的时候教授布置了一项常规的剧本创作任务。   这个题目谢吟池在原先的世界里早就写过,而且还正是靠它夺得了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编剧奖。   这项作业的最后期限是两个星期之后,篇幅不长,而谢吟池只需要半天就能把脑子里的剧本down下来。   下午虽然没有别的事可做,但也不好总是躺在床上睡觉。   可能是因为他在原先的世界身体孱弱的缘故,在教室坐上两个小时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回到宿舍的时候连饭都不想吃,只要下午没课,他躺到床上就能昏睡好几个小时。   但是现在,除了刚来那两天心思重的时候会想用睡觉来逃避一下,白天其余的时间都精神的很。   于是谢吟池中午就没有回寝室,在外面吃完饭之后就直接去图书馆泡了一下午,吭哧吭哧的写完剧本的最后一幕,看了眼手机发现昨天说好的在校门口碰头的时间都快到了。   图书馆离校门很远,上一班校车又刚走,谢吟池眼见表上的时间飞快转动,他不想迟到,省的惹那几位不高兴,于是他跑到图书馆后面的教职工停车场,将自己那辆逡黑的跑车给开了出来。   他车技很烂,当初考驾照训路的时候没少被教练骂,又被留下加练练到踩离合的那只腿快要报废。后来驾照虽然有惊无险的拿到手了,他上路的时候总是心有余悸。   岑近徽和贺昀祯今天下课早,提前十分钟就站在了校门口的绿化带旁边,温峤下课的时候被教授拉着聊了会儿耽误了时间,一路小跑过来喘的厉害。   他们三个站位靠的并不近,甚至还有意的隔开了一段距离,但校门口忽然就这么站着几位顶级帅哥,又看起来都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让人很难不侧目。   短短五分钟,就已经有三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商量好一人一个之后组团来要微信,结果都无功而返。   跟贺昀祯要微信的那位美女运气还算不错,碰上了个一惯会装绅士的人,只是微笑着婉拒了。   而岑近徽和温峤那边则是脸一个比一个臭,两个人生人勿近的气场反倒是像商量好的。   谢吟池把车开到校门口看见在那站着的三位室友之后才想起,他这辆车算上驾驶位也只能坐两个人。   他这车动静太大,老远就轰隆轰隆的,他的三位室友早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就不约而同的朝他看了过去。   贺昀祯没有见过谢吟池的车,陡然看见,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意外。   就两个位置?   那一会儿另外两个人走过去?   虽然想要跟自己谈恋爱的人不在少数,但像谢吟池这直接大胆的确实不多,重点是,谢吟池那张脸确实让自己很感兴趣,脾气也没有传说中那样跋扈,反倒是娇矜的厉害。   贺昀祯在性取向上没有卡的太死,不过在他看来跟男生谈恋爱总归是要比跟女生要麻烦许多的。   他私心里是要偏向异性多些,对同性自然就敬谢不敏了。   可想起昨晚谢吟池顶着那张潮红的小脸掀开帘子,贺昀祯抿了抿唇,没忍住暗自回味。   他假装镇定的单手插着裤兜,看着谢吟池的车由远及近,然后稳稳地停在了......   岑近徽的面前?   贺昀祯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他不明白谢吟池是什么意思,没看见自己站在这吗?   还是说,是因为岑近徽站在最外边的位置,停在那里最方便?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自觉的替谢吟池找理由。   谢吟池看校门口挤满了人,干什么的都有,车挡在这里实在不太方便,他几乎是没有一丁点犹豫,开口就想要叫岑近徽上车,让其他两个人自己打车去。   谁知道他还没有说话,岑近徽就皱着眉问他道:“电影院就在隔壁那条街上,走过去五分钟,你确定要开车去?”   贺昀祯见温峤向谢吟池那里走过去,自己也不好干站着不动,长腿一迈就到了谢吟池的车前。   四个顶级帅哥碰头,周围不乏围观的人。   他看谢吟池神色犹疑,扫了一眼旁边的副驾驶,半开玩笑道:“这车就两个座位,你打算让我们三个谁上?”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谢吟池就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想载岑近徽,毕竟这次是以团建的名义,自己单独讨好个别人的心思也不好太明显。   三选一,选谁都不太好,他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好在温峤也不想坐他的车。   温峤:“我走过去,反正不远。”   岑近徽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他的这辆分外扎眼的超跑,于是直接扭头跟着温峤走了。   只剩下谢吟池跟贺昀祯面面相觑。   想载的人走了,谢吟池计划落空,恨恨的抬起手就要去拍自己的方向盘,但回过神来又看见了还站在一旁的贺昀祯,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遗憾。   贺昀祯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站在车前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袖口。   谢吟池刚刚还没注意到,这会儿就剩下贺昀祯一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心机boy出来团建还做了造型?头发那么有型,肯定是喷了发胶了,原本他就是这个寝室里身高最高的,头发一竖那岂不是凭空又比自己高了几厘米?   随便洗把脸都能直接去拍时尚杂志,结果专门打扮了一下,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谢吟池心里酸的冒泡,按了按喇叭,试图震走自己车前这只花孔雀。   “算了,到商场那边找停车位也怪麻烦的,我把车停到校门外面,然后我们也走过去。”   贺昀祯:?   “你,你倒是让让啊......”   堵在我车前面,怎么开车。   贺昀祯:......   岑近徽跟温峤沉默无言的并排走在前面,谢吟池和贺昀祯不快不慢的跟在后面。   谢吟池盯着岑近徽的背影的视线太过灼热,仿佛随随便便就能把那单薄却挺直的脊背烫出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贺昀祯很快就发现了,余光淡淡的扫过谢吟池那张瓷白的脸,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听说,今天金融系有人来闹事,有个学生还挨了打。”   “谁素质这么差,怎么还打人啊......”谢吟池并不关心,随口一问。   贺昀祯也不知道谢吟池跟岑近徽到底什么渊源,但看他们两个人之前苦大仇深的样子,总归不该是什么朋友的关系,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居然让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他抬了抬下巴,冲这前面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吟池的第一反应是,“谁打的温峤?”   该不会是昨天温峤疏忽大意了,今天东窗事发?   贺昀祯额头冒出三条黑线,“注意题干,金融系。”   “哦......”   不是温峤就行。   “岑近徽又怎么了?”谢吟池纳闷的看向他,故作疑态的问道:“他堂堂岑氏集团的二少爷,他入学的时候他爹给咱们学校捐了一栋大楼,谁敢打财神爷啊?”   他脸那么臭,挨谁的打都不奇怪啊。   说不定是昨晚对他爱而不得的体育生......   “你也说了,那是二少爷。”   贺家跟岑家生意上素有往来,知道些其中辛秘也不足为奇。   但岑家对这个私生子的来历瞒的很好,圈子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位私生子的生母是什么身份。   所以贺昀祯自然也不知道,岑近徽和谢吟池除了室友之外的那层关系。   谢吟池迟钝的哦了一声便不再搭话。   谢吟池很清楚岑近徽被定义成反派少不了他那个二世祖哥哥的功劳,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哥如今拼命折腾他,等到日后年纪轻轻就半死不活的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谁能说不是罪有应得呢。   【不仅是他哥,所有折辱过岑近徽的人,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些虽然不是在连载中明明白白写出来的,但作者姜原为了安抚读者情绪,亲自在评论区剧透。   老实说,谢吟池当时看了觉得挺没意思的,他看书的时候就很讨厌作者下场逼逼赖赖,很影响观感。   那种塞进嘴里的饭,怎么比得上自己细细体会的滋味。   谢吟池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亦步亦趋。   “你就不想知道,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被打?”   贺昀祯倒是没有想到谢吟池会就此一声不吭,按理说人都有好奇心,特别是对身边的人,碰上这种事,难免想要想要探听个究竟,至于是或愤懑或奚落......   谢吟池煞白着一张脸,轻轻的咬着那瓣嫣红的下唇,脸色远不如在校门口刚碰面的时候那样自如。   就好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谢吟池确实是因为想到那些人的下场不免就跟自己挂上了钩,心情不佳之下对一旁的贺昀祯都没了好脸色,只能小声的回他道:“我看他好好的,脸上也没挂彩,他为什么被打跟我也没有关系,也不是你打的,不影响我们团建就行了。”   他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实则是在做官样文章,不仅是这番话,今天这场团建也是。   贺昀祯有些拿不准他的脾气,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乌云万里,也不知是自己哪一句说的不合这位小少爷的心意了。   他正欲开口,却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谢吟池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脸冲到了岑近徽的旁边,拉着他的袖子走到前面的柜台抱上了两桶大号的爆米花,四杯可乐。   而另一边的温峤则是去了取票机前面取票。   唯独贺昀祯无所事事的站在闸机口。   贺昀祯的视线只在他感兴趣人身上打转,他看着谢吟池围着岑近徽左右打转,对方则是一脸不耐又毫无办法的样子,这样的情形他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岑近徽之前因为被胡壮壮骚扰时也的确说过他对男的不感兴趣。   贺昀祯不得不去思考谢吟池是gay的可能性。   昨天还对自己别样亲近,才过了一晚上就转脸讨好别人。   也就是那一刻,他好像才看明白,谢吟池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昨晚没有给他想要的回馈吗?   贺昀祯轻笑了声,“也太没耐心了。” 第13章   五号厅不算大,前后十排拢共七十个座。   谢吟池看电影习惯往后坐,这种小厅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就很合适。他拎着爆米花筒和可乐跟在岑近徽的身后,地面上的绿色灯带勉强能让人看清脚底下的路。   他们的座位是连号的,第九排的二到五座,岑近徽走在最前面,谢吟池紧随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包揽了靠里的二三号座位,而本来跟在谢吟池身后的温峤因为不想坐在他旁边,就在上楼梯的时候蹲下来系了个鞋带,自然的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于是贺昀祯顺理成章的坐到了谢吟池旁边的四号位,温峤则落在最靠近走廊的五号位置。   电影院的爆米花经过几次改良之后,外包装从一捏就变形的纸筒变成了有小提手的铁桶。   今天的周五限定特别款正是谢吟池手上的粉色桃心桶,因为分量很大的缘故,售货员建议他们四个人可以买两桶,太多也吃不完。   一行人坐定之后,谢吟池就像带小学生春游的老师一样开始挨个分发零食饮料,他刚刚拎着这么一堆东西的时候,他的这群室友谁也没想着来帮一把,好在谢吟池也不计较这些。   贺昀祯从谢吟池手里接过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其中一杯可乐他递给了温峤。   很显然这桶爆米花是要放在他和温峤中间的位置。   他们两个都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感兴趣。   谢吟池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压力大的时候就靠吃甜品来缓解。他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吃了小半桶之后才发现他旁边的岑近徽连一次手都没有伸过。   岑近徽做什么事儿都端着十二分认真,哪怕是看电影这种休闲娱乐,即便他本意是不想来的,但既然花时间来了,总得看看讲了什么。   这是一部很典型的中式恐怖片,故事发生在一所男校的寝室里,品学兼优的寝室长深夜意外死亡,同寝室的舍友几乎每晚都能听见死者在背生前一直记不住的数学公式。   镜头前黑影重重,音效也辅控着恐怖瘆人的氛围。   谢吟池已经很多年都不曾看过这种鬼怪扑脸的恐怖片,每每镜头剧烈晃动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以免自己露出胆怯的破绽,叫他左右的室友嘲笑。   大家都被跌宕的剧情吸引,应当也没人会主意他略有些扭曲的表情,他心存侥幸没有加以控制,直到左手边传来了贺昀祯不大不小的声音。   “害怕就闭上眼睛,哪有你这样的?”   贺昀祯觉得大荧幕的上那些演员表现出来的惊恐都不如谢吟池脸上的表情精彩,明明都一副快要吓哭了的样子,还硬撑着睁大了眼睛,感觉眼神都失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东西。   连嘴巴都快咬破了。   贺昀祯用余光瞥了他很久,后来忍不住正大光明的看,他这张脸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五官样样出挑。鼻背挺直而鼻尖却是琼琼一点,像在那处扫了点粉粉嫩嫩的东西,配上他现在的这副表情,怪惹人怜爱的。   说他是直男,恐怕是很难令人信服吧。   彼时电影院里音效全无,众人正屏息等待着鬼怪的降临,安静的连稍微粗重些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吟池能听见他的嘲讽,岑近徽和温峤也同样能。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谁肯在同龄人面前承认自己胆小,连看明知是虚构的恐怖片都会害怕。   谢吟池压低了声音反驳他道:“谁害怕了,我只是觉得刚刚血淋淋的画面有点恶心反胃,正好我爆米花吃多了......”   别人不清楚,但岑近徽是知道的,早些年他还寄住在谢家的时候,他被谢吟池推下楼梯摔的头破血流,换做别的孩子早就哭喊着去叫大人了,可谢吟池却镇定自若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像看什么新鲜玩意似的围着他转了一圈。   就差拍手叫好了。   谢吟池会怕这种假到不能再假的场面?   岑近徽想起从前的事情,觉得他虚伪透顶,有些烦躁的拿起手边的可乐抿了一口。   有些人本性如此,对人对事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除了摔坏脑子,岑近徽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他旁边的小少爷行为异常的原因。   吸管搅动着底下正在融化的冰块,清凉的汽水一点点驱逐着他的负面情绪。   汽水这玩意儿就是越喝越口渴的,他连着吸了好几口,大半杯可乐就只剩下尚未来得及融化的冰块,吸一口就能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   “你,手上这杯是我的。”谢吟池皱眉道。   他刚刚想战术喝水,手往那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虽说谢吟池的洁癖只针对不熟悉的人,但他本人跟岑近徽满打满算也就才认识了三四天而已。   别说是让他去喝别人喝过的东西,就连别人捡他剩下的被他撞见了,他心里都会觉得别扭。   岑近徽倒是没有他那么金贵,从小寄人篱下不干净的东西不知道吃了多少,但被他皱眉盯着,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手上的纸杯子在恍然间重逾千斤。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他把自己右手边的可乐端过来,补救道:“你喝这个吧,我还没喝过。”   谢吟池接过了他的可乐,想了想又幽幽的说道:“可是你那杯是我喝过的。”   喝都喝了,能怎么办。   岑近徽应了一声,假装不在意的将只剩下冰块的杯子放到了脚边,等到直起腰后依旧专心的看电影了。   他们之间的小互动自然也太不过贺昀祯的眼睛,那些你喝我喝的小话在他看来无异于一些勾引调情的手段。   先前, 岑近徽对谢吟池的厌恶是写在脸上的。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这电影不算无聊,但是按照拍摄的条条框框要求,这里面是不能有真正的超自然现象发生的,所有的灵异现象最后都只能强行解释成人为。   为了给死去的寝室长报仇,室友之间彼此都不信任,怀疑猜忌,互相戕害,最后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而寝室长的死因也只能归咎于意外,令人啼笑皆非。   岑近徽不免多想,前不久谢吟池还对他说梦到自己杀了他的事情,保不齐是想借着这部电影的剧情敲打他。   他只觉得谢吟池太高估自己了,电影里的寝室长热情善良,所以才会有一堆人想着为他报仇,至于谢吟池,不一人一刀送他归西,他都要对现代社会的法律制度感恩戴德了。   虽然不能用烂片两个字直接定义这部恐怖片,但一场电影看完让人感觉不如不看,总归是得不到什么超过三星的影评。   谢吟池被吓得不轻,最后走出放映厅的时候都感觉有点恍惚,连下台阶的时候都不小心踩空,还好贺昀祯眼疾手快的捞了他一把。   “你不近视吧?”   谢吟池视力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在没有光线的暗处看东西有些吃力,他没太当一回事儿。   贺昀祯看他小脸惨白,怕自己松开手他不能站稳,手指修长圈住他纤细的胳膊,直至走到门口才收了手。   温峤是第一个出来的,他回头一看后面俩人姿势亲密,沉默不语的倚着墙。   岑近徽都懒得看他们,被散场的后蜂拥出来的人挤的心情烦躁。   谢吟池一只脚踩进亮堂的地方才缓了过来,他在里面的时候光顾着保持镇定了,都忘记了跟岑近徽交流感情。   他有点懊恼自己不应该挑这种片子,可是除此之外,别的爱情片就更不合适了。   029最近这段时间有些忙,只是偶尔来观测一下自己宿主的活动迹象,确认他还有生命体征之后又匆匆离去。   温峤在这次的团建活动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按照他的审美习惯,这样的电影光是看海报都不足以让他点开简介,他会来这里,存粹是迫于谢吟池的淫威。   这样糊弄人的东西,他怕脏了他的眼睛,故而一进电影院没几分钟他就开始闭目养神,要不是因为音响过于刺耳,他差点睡着。   所以在谢吟池出来之后询问他剧情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糊不清的说他也没看懂。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他们一下课就赶了过来,也没来及吃晚餐。   谢吟池说团建的内容也包含聚餐,他请客,地儿随便挑。   岑近徽对他的包容度已经快到极限了,这会儿就想回宿舍洗个澡躺着,所以委婉的拒绝了谢吟池聚餐的提议,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贺昀祯倒是无所谓,三个人去吃饭也行。   但谁料谢吟池一听岑近徽说身体不舒服,就露出了无比关切的神情,还凑过去仔细打量了对方的脸色。   “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有病可不能拖着。”   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推托之词,而谢吟池就全然不知似的,还颇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当着全宿舍的面,岑近徽也只好道:“不用了,只是胃有点不舒服,这一阵过去就好了。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说好了是团建的,你不去还叫什么团建。”谢吟池有点失望道:“没关系的,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那我们就先回宿舍吧。”   他这话一点跟贺昀祯和温峤商量的意思都没有,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贺昀祯略感不爽,而温峤则是一脸无所谓。   谢吟池一门心思都在岑近徽的身上,与其说是心思,倒不如说是他把脑袋都系在了人家的裤腰带上。   而他对岑近徽这样特别,是连温峤都能看出来的偏心。   岑近徽本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心里隐有担忧,觉得谢吟池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谢吟池很笃定,只有岑近徽有杀人动机。   而且冷的跟块石头似的,也太难攻略了,今天的计划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这让谢吟池很惆怅,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万一总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模样,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他的另外两位室友虽然也是原著中给主角使绊子的反派,但人家也不是无差别攻击的。   贺昀祯看起来最正常不过,他的故事线谢吟池不作他想,也不是很感兴趣,总之是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而温峤的作恶还停留在素质层面,真的要让他动刀动枪,只怕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至于无差别攻击的反派,那得叫疯批。   看着都不太像。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吟池扯着029聊了会儿天。   他老生常谈般的问029,有没有觉得岑近徽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善?   029也不想太打击他,就回他说有,并且宽慰他今天的计划是有成效的。   只是不太显著而已。   他一高兴就翻个了身,枕头边的牛奶盒又倒下了。 第14章   谢吟池翻身坐起来,有些无语的盯着那一团奶渍。   他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普通的牛奶总有股说不清的腥味,他不喜欢。好在这个世界里,很容易就买到了原先常喝的水牛奶,口味醇厚又没有怪味儿,他在寝室里囤了两箱。   还是温峤替他搬上来的。   昨天是没喝完的一点撒了。   今天的奶,他才在刚上床的时候喝了两口,准备跟029聊完之后当晚安奶喝的。   上次只是枕头旁边的地方弄脏了一点点,他擦干之后勉强睡了一晚上,今天一早起床就换上了新的床单。   可惜新床单使用周期也太短了。   谢吟池伸出两根葱段似的手指试探性按了按奶盒倒下的地方,指尖轻轻陷入柔软的羽绒垫子里,然后从指缝边缘规则的溢出一圈奶渍。   很明显奶量过多,已经完全渗透到床单下面。   这次连床垫都要换了。   就算现在将表面擦干了,里面还是湿了,一想到自己身下的垫子湿漉漉的,谢吟池在床上小幅度的挪动着,难受的蹙眉。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十点钟了。   因为他先前跟029软磨硬泡,才争取到十点半强制休眠的权益。   谢吟池盘腿发了会儿呆,一点要打理这滩奶渍的心思都没有,他想了半天,敲了敲029,问自己今天可不可以出去住。   029用机械音冷冰冰的提醒他,请遵循小世界的规则,夜不归宿要和辅导员提前请假。   谢吟池又翻了一圈微信联系人列表,他都没有辅导员的微信,怪麻烦的。   他宁可在下面的桌子上趴一宿,也不想再睡这张被纯牛奶污染的床了。   谢吟池轻手轻脚的爬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小毯子,然后坐到自己的桌子前。   这个点贺昀祯和岑近徽都还坐在下面看书,温峤则是在专心的用白颜料在混色。   他下床的时候动静虽然很小,但宿舍很安静,另外三个人都对他的行动轨迹了然于胸。   本以为他拿了毯子就会上床,谁知道在底下一作就是十分钟,又没见他玩手机,甚至还打起了瞌睡。   他眼睫浓密纤长,因为困倦而上下轻簌。   贺昀祯第n次看他以头抢地,脑门都快要磕到桌面上,终于忍不住挪了椅子问道:“你怎么还不上床。”   今天在电影院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他从不熬夜,每晚十点必上床睡觉。   谢吟池一手支着脑袋,有些苦恼道:“我床弄脏了,睡不了。”   “你明天有早课?”   “有,早八。”   如果是没有早课,他大可以回家睡,他家应该离这里也不远。   “那你就打算在下面睡?”贺昀祯问。   谢吟池也不想这样,下面的桌子膈的他胳膊肘好痛,他不得不厚着脸皮问了一句,“那你们谁愿意跟我挤一挤吗。”   他们宿舍的床不想六人间那样小,不过要真的睡两个大男人还真的是挺拥挤的。   谢吟池刚问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没人搭理他,而且他也不想跟这几个有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   哪怕哥几个都是直男。   那也不行,怪尴尬的。   谢吟池见无人应声,只能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摊子。   “我开玩笑的,我今晚在底下将就一下就行了,不麻烦你们了。”   才经历过友好的团建没多久,这会儿谁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室友在桌子前吹风受冻。   但他们又不是普通是男大学生,更不是什么关系友好的模范寝室。   谢吟池竖起耳朵等了十分钟,也没人喊他一声,都还在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贺昀祯并不相信他的床铺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弄脏了,除非是在床上吃东西,不然还能怎么弄脏?   又或者是像昨晚那样......   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贺昀祯的脑子一闪而过,他垂下眼睫,电脑里的数据都开始看不下去。   擦擦不就行了,能脏成什么样?   搞这么一出,无非就是为了他对面那位。   就算自己大发善心邀请他与自己同睡一张床,只怕人家也不愿意。   贺昀祯烦闷的捋了一把后颈,他生平很少在这种事情上用心,只是他想不明白,不是说他比岑近徽要帅吗?   岑近徽埋头刷题,专心致志的样子落近贺昀祯的眼睛里,他随意打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也就那样。   贺昀祯关上电脑,转身去自己的衣柜里找了套干净的睡衣,然后抱着澡盆进了浴室。   今天的浴室只有谢吟池用过,因为用完之后门窗都紧闭着,镜子上的雾气都还没有散去,贺昀祯一进去就被那股熟悉的香气包裹住,又湿又热的空气让他很快就面颊发烫。   这是谢吟池身上的味道,在电影院贴近时他曾闻到过,不像这里这般浓郁,只是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馥郁。   他放下自己的盆子,将窗户打开,又在床边看见了谢吟池遗落在公共区域的沐浴露。   大部分男生洗澡一块普通的肥皂就能搞定,而谢吟池摆在窗台边上的,不仅仅沐浴露,磨砂膏,香波洗发水,还要一把水蓝色的刮毛刀。   贺昀祯倒也还没有随便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他瞥了一眼就自顾自的打开水龙头洗了澡,等他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想提醒谢吟池把自己的东西收走,长发现他已经不在下面了。   谢吟池的帘子里没有人影。   他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岑近徽的床位,床帘都还没有放下来,干净整齐的床位一览无余。   这是去哪里了。   贺昀祯视线一转,无意落到了旁边。   温峤的床上似乎有些动静。   而温峤本人还在桌前勾画调色。   十分钟之前。   谢吟池实在是憋不住了,让他真的在桌子上睡觉也太为难他了,他就坐这么一会儿都已经感觉到腰部不适,真要这么睡一晚,第二天估计得瘫痪。   他左右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要是敢跟岑近徽张这个口,非但不能如愿,还只能得到一个嫌弃的眼神和斩钉截铁的拒绝。   自己这样没有分寸的要求只会降低在岑近徽心里的好感度,不利于他的攻略进度。   而贺昀祯的洁癖似乎比自己还要严重许多,今天电影散场的时候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美女的口红不小心蹭在了他的后肩,他两万多一件的外套就直接丢进了校门口的垃圾桶里。   至于温峤......   谢吟池扭头小声的喊了一声温峤的名字,温峤手中的调色盘稍微歪了歪,遂回头看向他。   他总把那点心眼子都写在脸上,有求于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抿唇,两颗贝齿衔着嫣红的唇肉,从鼻腔里冒出一点旖旎的声音。   肯定没什么好事就对了,温峤后脊发麻,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我今晚可以跟你挤一下吗。”   他的祈使句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是显而易见的命令。   谢吟池托着腮,冲温峤咧嘴。   温峤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默认同意了。   谢吟池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他抱上自己另一个干净枕头和小毯子,直接爬上了温峤的床。   温峤的床单被罩都是看着令人很舒心的灰色调,很少有男生会用这样的灰粉色,但如果是温峤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寝室里有一个人不是直男,谢吟池立马就会把温峤揪出来。   而且他绝对是下面的那个。   谢吟池老老实实的贴着墙边睡下,他没有去动床上的被子,而是用自己的小毯子勉强遮住大半个身体,然后静静等待着进入强制睡眠。   贺昀祯听着似乎是上面翻身的动静,恰好又对上温峤的视线。   “他今晚跟你睡?”贺昀祯顺手关掉大灯之后压着声音问道。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温峤脸色变了又变,点了点头后继续去摆弄他桌上的调色盘。   第二天谢吟池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脑袋发懵,他下意识的向左翻身准备下床,却结结实实的磕到了帘子后面的墙,咚的一声将他撞的眼冒金星。   他忘记了自己昨天睡的是温峤的床,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旁边的被子还铺的整整齐齐,就像是从未睡过人一般。   谢吟池爬起来掀开帘子向下看去,温峤的座位上也没有人,昨天他摆弄的画具也都没有了。   看样子是去画室了。   这才七点钟,真够早的。   可他又看了一圈,寝室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了。   谢吟池洗漱完拿上书,不紧不慢的走到教学楼,路过一楼画室的时候,果然看见温峤正坐在后排。   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谢吟池从后面留到温峤旁边的位置。   “你昨天睡哪里了......”他小声问道。   温峤一晚上没睡,困的眼皮打架,今天还是满课,他看见罪魁祸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昨天赶了两幅速写,没工夫睡。”   谢吟池本来还心怀愧疚,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不关自己的事。   “啊?我还在上面等你来着,我怕你嫌挤,所以我都是贴着墙睡的......”   谢吟池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画室里的其他同学听见了。   不到一个小时,谢吟池坐在自己教室里上编剧课的时候,就刷到自己和温峤的桃色绯闻。 第15章   按理说周六是不用上课的。   但因为下周三恰逢学校的九十年校庆,当天整个学校都要停课举办校庆活动,所以今天是补周三的课。   本来补课就让人心情烦躁。   谢吟池这辈子眼睛都没有瞪这么大过。   学校的校园墙上的匿名悄悄话bot上,居然有人把他早上和温峤的对话po了出来,说添油加醋的他独守空闺?   能看得出来投稿人精神有点问题,把他们的相处画面描述的令人遐想。底下评论也十分离谱。   毫无疑问,这篇的稿主肯定是跟温峤在同一间画室的同班同学。   这么会写,学油画是不是屈才了,干脆转到他们文学系算了。   不清楚是不是系统设定的缘故,帖子看到一半就觉得呼吸不畅,薄薄的耳廓也因为羞愤而爆红。   抛开小世界的人物设定不谈,他本身也很不能忍受别人歪曲他的性取向,偏偏对方把话说的半真半假,他又无从反驳。   原先大家都知道姜原喜欢同性,又因为他总跟姜原同进同出,所以总是很讨人嫌的当面开他们的玩笑。   而今天这个横空出世的帖子,无疑让他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谢吟池看的眉头紧锁,心口也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不光造谣他是gay,还造谣他是下面那个。   直男哪里会受得了这个?   拜托,眼睛不要的话可以捐了。   他跟温峤站在一起,怎么看他都是猛1好吗。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不是。   他的意思是,直男就是纯1啊......   真好笑。   中控室的029见自己的宿主状态异常,颠了颠自己手里奶油味的瓜子,机械宽慰道:“宿主,保持良好的心情至关重要。抓住主线任务即可,这种小事无需在意。”   谢吟池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反复深呼吸后问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建议退网。”   眼不见为净。   谢吟池真不知道这个破系统除了给自己添堵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用处,他气的脑袋发懵,义愤填膺的在帖子下面留下评论。   【这也太假了吧,这种对话能证明什么?就不能是好兄弟躺一起吗?】   帖子热度很高,评论刚发出来没多久,就遭遇了铺盖该地的攻击。   【假什么假?你再说你再说?不爱看就点叉不会啊?】   【一个宿舍的,放着自己的床不睡,去跟好兄弟挤一个床?你是不是也这样干过?】   【原来你们艺术学院的管这叫好兄弟啊......】   【艺院的大门倒了砸到十个人,九个是gay。】   【说真的,温峤看着就不是很直,谢吟池就更别提了。】   什么叫谢吟池就更别提了?   谢吟池看到这条的时候喉头一哽,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颇为锋利的下颌,然后跟前面女同学借了面小镜子,对着自己左看右看。   谢吟池敢肯定,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帅而不自知的男生。   如果有,那百分之九十九是装的。   就拿他自己来说,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溢美之词,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帅,显而易见,人尽皆知。   只是还从没有当着他的面对他说,他看起来不像直男。   谢吟池将手里的圆形小镜子往眼前挪了挪,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哪里像gay了?gay能用眼睛看出来的?   谢吟池咽不下这口气,又挨个回复起来。   【就不能床弄脏了睡不了吗?】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点事儿了?】   【谢吟池一看就知道是直男。】   这场骂战最后以谢吟池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而告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站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他安慰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毕竟大多是同学还是很明辨是非的,就算看到了那个帖子,也能分辨真假。   谢吟池越想越无语,那么假的东西怎么还真的有人相信啊?   不行,不能让我一个人恶心。   谢吟池坐下来之后反手就把那个帖子转发给了温峤。   另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只是他转发过去之后,隔了五分钟十分钟也没有收到温峤的回复。   等他下课的时候再想点进去一看,那个帖子已经被删了。   可能是校方的管理员觉得这种帖子影响不好,所以下场删除了。   谢吟池坐电梯下楼,跑到画室的时候刚好撞见温峤背着画板出来。   他气喘吁吁的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上午给你转发的那个帖子?”   温峤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了声没有。   谢吟池一边喘着气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   他的五官走势都是平直的,但轮廓却流畅的自上而下收窄,瓷白的肤色配上他那头耀眼的金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病恹的憔悴感。   他这样的长相跟他的专业也太契合了。   昨天一夜都没有睡觉,又挺直腰板在画室坐了一上午。两道淡淡的乌青敷在眼下,单眼皮都累出了细细的褶痕。   温峤说谎的时候会右眼眼尾会不自觉的上挑,这是原文中标注的内容。   看到了却说没有,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撒谎呢。   谢吟池有点看不懂温峤。   这个点大食堂的人很多,挤来挤去的弄的一身臭汗好不划算,所以他们从来不去大食堂吃饭,或是点外卖或是去校门口的一条街吃。   “那你中午吃什么,点外卖了吗,我想吃校门口的那家川菜......”谢吟池追上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温峤,扯住了他背在身上的画板带子,“你陪我。”   温峤被他扯的只能止步,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好。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谢吟池怕他们两个并肩而行再被好事者拍了发到校园墙去。   虽然谢吟池自己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但说到底人言可畏,他也没有心理素质强大到可以完全不在意周遭人异样的眼光。   他让温峤先走,自己则是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   下课的人流在他们之间横冲直撞,谢吟池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让温峤始终出现在自己的视阈里。   谢吟池口味刁钻,不过姜原设定的这个世界里,他喜欢的吃的东西就好像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围着他打转。   老实说,姜原这样的朋友,他一辈子也就认识这么一个。   那家川菜就是他和姜原都很爱吃的,有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去。   但是谢吟池不知道,温峤不能吃辣,一点辣都不吃。   谢吟池看着一桌子辣菜食指大动,等他吃的半饱才发现温峤只是捡一些镶边的素菜吃,旁边的柠檬水倒是喝了大半瓶。   薄唇也被辣的殷红,似乎还有点肿。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桌子菜有点为难温峤。   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书里也没有写,估计是人物的衍生设定。   “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   谢吟池之前把菜单给他的时候,他都没点。   谢吟池起身跑到后厨去拜托老板炒了一盘番茄炒蛋端上来,“你喜欢吃这个吧,我看你画的小卡很多都是番茄炒蛋的配色。”   这家店生意很火爆,店里的也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谢吟池和温峤单拎出一个就已经足够显眼,何况两个人还同时出现在同一张餐桌上。   校园网传播八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上午那个罕见的热帖陡然消失就已经激起了群众的逆反心理,无数小号帖又揭竿而已,甚至还有好事者专门开通了磕他们两个cp的bot。   同框即发糖的架势。   学校里就那么点事儿。   火热程度连一向不怎么刷无关内容的贺昀祯都知道了。   但他很清楚,昨晚是怎么回事,谢吟池跟温峤之间,也压根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他们之间,顶多是普通朋友?   即便他知道全部的事实,却还是因为这些东拼西凑的文字感到烦躁。   他也愈发的好奇,为什么谢吟池的转变如此之大,明明原先刚在宿舍露面的时候,是谁都不待见的。   贺昀祯和岑近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在岑近徽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故意问道:“听说你跟谢吟池很早就认识?”   岑近徽跟贺昀祯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他大约也清楚自己这位室友的背景。   对方的问题,很显然只是个探听隐私的开始,这让岑近徽感到不耐。   “是又怎么样。”   本来贺昀祯也只是单纯发问,但岑近徽的态度显然没打算跟他啰嗦。   贺昀祯将手机递到对方眼前。   “这上面说的真真假假,但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温峤吧。”   岑近徽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确实足够让他震撼,是他生平从未设想过的内容。   谢吟池跟温峤?   “这些东西,无凭无据。他明明是弄脏了床才......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又不熟。”   岑近徽说完转身就想走。   谢吟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他是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搬回宿舍来。   既然今天都开了这个话头,不如就问个明白。   “听说那天谢吟池在操场晕倒磕破了脑袋,是你把他抱到校医院的。”   贺昀祯侧身挡住了岑近徽的去路。   他们身高相近,这样的距离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抱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那天他明明是用器材室里的小推车把人推过去的。   但岑近徽懒得解释,首映效应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贺昀祯不该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   贺昀祯闻言忽然就笑了,他的视线毫不遮掩的在岑近徽脸上转悠。   “你不会看不出来,他对你不一样吧。”   这话说的还是很委婉,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就很耐人寻味了。   岑近徽觉得有被冒犯到,“你说这话是恶心谁。”   “恶心?”   贺昀祯也没想到他的思想这么保守,大有一副严阵以待要连夜爬上崆峒山的架势。   贺昀祯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是不想对方身上的顽腐气息沾染到自己,既然对方语出不善,他便也很不客气的问道:“你裹小脑了?”   岑近徽只当自己无缘无故就被人拦路羞辱,身侧的拳头裹紧,他逼近面前的人,冷声道:“你找打?”   贺昀祯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袖扣,利落的将袖摆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青色的血管稍稍用力便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暴力美学,他漫不经心按了按自己久不活动的指关节,轻声道:“你动我一个试试。” 第16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谢吟池在自己的名誉权这件事情上高度紧张,他甚至已经决定每个半个小时查看一次校园论坛。   只不过一顿饭刚刚吃饭,先前排行第一的热帖又被奇奇怪怪的帖子给顶了下去。   【震惊!金融系两位系草在教室里大打出手!疑似存在情感纠纷!】   谢吟池的第一想法是:真劲爆,让我看看什么瓜!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上午被人当瓜啃的时候多难受啊,怎么也啃起别人来了。   这要是被他们两个人看见了,肯定也很生气。   我先来帮他们看看这帖子说啥了。   谢吟池满怀期待的点进帖子,都已经准备好看到这俩人被造谣的爱恨情仇了。   谁料一打开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名。   【我在现场,隐约听到他们一开始是在聊上午谢吟池和温峤的事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莫不是他们两个也喜欢我的笨蛋老婆吧?】   谁,笨蛋老婆说的是谁?   谢吟池咽了咽口水,那肯定说的是温峤。   【还好他们两个都是原装脸,不然按照他们那种打法,肯定打的鼻歪嘴斜。】   【辅导员赶过去才把他们两个拉开,什么仇什么怨。】   【话说题主这个标题怎么起的,系草只有一个啊!】   然后下面的关注点就被带跑偏了,又开始八百年前的议题争辩谁才是系草。   谢吟池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吃完饭的温峤,“刚刚刷到帖子,岑近徽和贺昀祯打架了,这会儿正在校医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温峤:“我还有两幅素描没有赶完。”   谢吟池一个人走在去校医院的路上,他询问029是否清楚这俩人在教室公然打架的原因。   当初他看书的时候,没觉得这个宿舍里有除了小炮灰之外的降智反派。   岑近徽和贺昀祯谁也不该是这么不理智的人。   先不说他们本身就不会跟对方光明正大的起冲突,就算是有了初级矛盾,也该私底下阴着来才对。   直接动手?   不像是他们两个能干出来的事情。   029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监控记忆传输,电子音滴滴了三秒钟后,他作答道:“抱歉宿主,小世界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全部都清楚,像这种原文以外的偶发性事件百分之八十是跟穿入者有联系。”   这种等级的偶发事件如果频繁发生,极有可能造成小世界的崩塌。   029看着电子屏的人敛了敛神。   真正算起来时间还早,他的这位宿主居然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让促成这样的变化。   漂亮脸蛋外加反差极大性格改变,确实很吸引人。   很显然,这样的变化并不是谢吟池想要的。   “跟我有关系?”他小声念叨着,   谢吟池想起帖子中所说的疑似情感纠纷忍不住脑袋一沉,“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岑近徽到现在都还很讨厌我......”   要洗刷原身给岑近徽的留下的负面印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都想好了,不能操之过急,适当的时候也要稍微放凉一些。   谢吟池去的有些迟了,这会儿不到下午一点钟,外面也没什么人在晃荡,他在快要赶到校医院大楼的时候,恰巧看到他的两位室友一前一后的从校医院出来。   岑近徽除了步伐有些迟缓之外,倒是看不出像是刚打完架的样子。   倒是贺昀祯,脸上难看的厉害,额角和下颌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谢吟池一眼看过去,倒莫名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像自己看过的某本韩漫的校霸男主角,明明自己功夫烂到家了,还总是挑衅别人,以至于天天顶着一张被糟蹋过的脸上学。   贺昀祯一开始也没想到岑近徽真的敢跟自己动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沙包大的拳头将砸的后退了半步,半边脸都又痛又麻,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他从小养尊处优,这种失了身份的事情他很少做,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贺昀祯哪里是肯吃这种亏的人,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嘴里腥甜的味道刺激的他肾上腺素飙升,他在旁边同学惊恐的目光中,抬脚踹上了岑近徽的小腹,将岑近徽直接踹到了一米远的后墙根处,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到一起。   周围路过的同学想拦却又害怕被误伤,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谁也不敢靠近。   人家的私人恩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俩人毕竟身形相当,谁也没能讨到好处,只不过贺昀祯是脸上弄的难看些,岑近徽的伤处大多是在看不见的地方。   岑近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老实,气急了挥拳也只想着制服对方。   而贺昀祯浑身上下就差长满了心眼,他受的那点气存粹是因为挨了打,脑子还很清醒,虽然下手拳拳到肉,可到底还是有意避开了对方的脸。   省的倒是被那个娇气包看见了还要心疼。   谢吟池小跑到两个人面前,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端详,想看看岑近徽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明显的伤口,但显然还是贺昀祯看起来伤的比较惨。   “你们没事吧,校医院能查的清楚吗,要不我送你们去外面的医院吧?”   他这话虽然是冲两个人说的,可是那担忧又关切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岑近徽跟谢吟池对上视线,却很快就躲闪了过去。   贺昀祯激他动手时说的话到现在都还旋在他的脑子。   仔细想起来,谢吟池自从搬回来之后,不仅仅是跟以前的状态相去甚远,好像真的对自己格外......上心些。   如果不是贺昀祯提醒,他确实不会往那方面想。   岑近徽猛然推开了谢吟池伸过来搀扶的手,冷漠拒绝道:“你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贺昀祯最后那两脚差点把他的尾椎骨给踹断,以至于他现在走路的时候后面还隐隐作痛。   “他这是伤着哪里了,走路姿势怪怪的......”   谢吟池想到他可能心情不好,也没敢追上去,转头问旁边的贺昀祯道:“那你需要我扶一把吗?”   如果刚刚先的是贺昀祯,贺昀祯才不会拒绝他,但是现在,贺昀祯心情并不太愉悦,所以也冷声拒绝了他。   谢吟池看贺昀祯走路没什么问题,至少比岑近徽强多了,也就随他去了。   “这脸伤成这样......”谢吟池一边走路一边忍不住侧目,作为一个颜控,不论男女,他都实在是有些见不得美貌被摧残,“他下手也太重了,你打不过他怎么不知道跑,你这脸要是留了疤那也太可惜了。”   贺昀祯更郁闷了。   “我打不过他?”他习惯性勾了勾唇角,却忘记脸上的伤,面部肌肉一牵扯起来就是钻心的疼痛,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即便如此,他仍旧硬撑着保持他完美的笑容弧度,“他身上的伤也不比我轻。”   谢吟池全然不在意他后面说的话,只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的脸长吁短叹。   “我说真的,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谢吟池一脸你最厉害的表情敷衍着,见快要路过后街小饭店,又想起些事情。   “你还没吃饭吧,你这样去食堂也不方便,我帮你把饭买回宿舍,你先回去吧。”   于是贺昀祯就先回了宿舍,大约等了半个小时,谢吟池才提着两大包东西回来。   温峤不在,寝室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贺昀祯刚好正在用洗手间。   他把其中一份饭菜递给座位前的岑近徽,小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没心情去吃饭,就去给你买回来了。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还有......”   岑近徽都已经饿过头了,隔着包装盒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岑近徽在回寝室的路上也有在反思自己,既然谢吟池那样的人都已经做出改变了,即便他对自己真的有那样的心思,自己是不是也不该那样对他。   不然跟自己跟以前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岑近徽没有说不要,只是看到旁边还有一包同样的东西,便问道:“你也没吃?”   他想说,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我吃过了,这个是买给贺昀祯的。”谢吟池没有忘记讨好岑近徽才是自己的第一要务,为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照是特别的,谢吟池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看他被你揍的好惨,顶着那张脸去吃饭好丢人,所以顺便帮他带了一份。”   他的潜台词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给他买就只是顺便而已。   其实也不算是潜台词,顺便这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换成文字形式就应该是那种大写加粗标注出来的。   换做之前岑近徽是肯定听不出来的,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岑近徽觉得自己被踹的肋骨有些隐隐作痛,他有些不自在的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朋......室友嘛,都是应该的。”谢吟池倚在他的桌子前露出了一个试图亲近的微笑,“不过我可以问问你们俩为什么打架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岑近徽不可能真的跟谢吟池说那些话,他低头去拆食物的包装盒,“没什么,课上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话音未落,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贺昀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他以为谢吟池还没回来,干净的浴袍穿的松松垮垮,宽大的领口敞在那里,优越的胸腹肌群让同龄的男大学生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谢吟池看了唯一的感觉就是羡慕。   这么好的身材,平时也没看他去健身房锻炼,怎么来的。   或许是纸片人得天独厚的优势。   可是,自己现在也是纸片人,为什么没有腹肌啊?!   谢吟池压下心底的酸泡泡,重新换上好室友标配的关切神情,问道:“不是说伤口不能沾水吗?”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贺昀祯,对方脸上的红药水被洗净,只余下一些青紫的痕迹。   贺昀祯不在意的擦了擦脸,白毛巾覆盖的那张俊脸因为按压而痛的面目狰狞,他咬着后槽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在那么脏的地上打滚,我受不了。一会儿麻烦你帮我重新上个药。”   一旁正在吃饭的岑近徽闻言,手里正在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第17章   上药这种事情,谢吟池不是很擅长。   贺昀祯说,左不过就是些涂涂抹抹的功夫,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橙白相间的软管药膏扔到桌上。   其实脸上的患处他完全可以对着镜子自己上药,但他提也没提这回事儿,直接仰着脸凑到谢吟池的跟前,一动不动的等着他来给自己抹脸。   谢吟池捡起那管药膏挤了一大截摊到自己的掌心里,墙白色的膏体散发着浓重的药味,须臾间那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寝室。   谢吟池的五感均被029调整过,对于这种气味更加接受无能,他皱了皱鼻尖,干呕了一声,生理反应让他在下一秒就热泪盈眶。   “这什么药这么难闻!”   贺昀祯挑了挑眉,解释道:“是医学院的李教授特制的化淤膏,就是味道难闻了些,习惯了还好,半个小时候就能挥发的差不多。据他自己所说,功效很好。”   贺昀祯和岑近徽在校医院的时候上过一回药,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有谢吟池一个人被熏的几乎快要呛出眼泪来。   “行。”   谢吟池苦着脸决定速战速决,他用指尖在掌心挖了一小块准备涂到贺昀祯青紫的嘴角,谁知道甫一接触到皮肤,还没有用力抹开,贺昀祯就痛的神色失常,那张伤痕累累的俊脸看起来更可怜了。   “疼......”贺昀祯稍稍向后仰了仰头,他捏住谢吟池试图继续抹药的手,“让我缓缓,挨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这会儿倒是碰一下都痛的要命。”   谢吟池的谴责肇事者的话已经冒到了嗓子眼,却又想起这脸是岑近徽打成这样的,他就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贺昀祯就坐在谢吟池的位置上,岑近徽都不用扭头,就能从寝室里那块碎了一半的穿衣镜里看到他们两个人亲密的举动。   难怪今天贺昀祯跟疯了似的在教室里拦住自己,说一些酸不拉几的话。   岑近徽心里冷笑,他在校医院里擦药的时候一声都没吭,脸臭的像个死人似的,这会儿倒是知道喊疼了,敢不敢再假一点。   这么会演戏,学金融是不是可惜了。   这些个男同,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   岑近徽本来还觉得胃里空空,现在面前的饭菜倒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他又从另一角度看向自己在镜中的脸,清爽的就好像今天没打过架似的。   岑近徽顿时反应过来,这孙子是故意的。   面上噙着笑心里就把人给算计了。   早该看出来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他比起来,就算是从前的谢吟池,那点子恶劣程度也是比不上的。   “那也不可能不涂药,你就忍着点吧,不然明天你这张脸应该就不能看了。”   谢吟池瞥了眼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腕,纤细的一截贴着对方的宽大的掌心,他们之间的体温存在差距,他能感受到贺昀祯的体表温度是要远远高于自己的。   除非必要,谢吟池不喜欢跟别人有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   谢吟池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他的桎梏,“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忍着点很快的。”   谢吟池又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扣住了贺昀祯的后脑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上的药膏在他脸上抹了个遍。   下手不算轻,但这次贺昀祯只是笑盈盈的盯着他,也没再故意喊痛。   谢吟池完事后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不笑都已经很帅了,再这么一笑,漂亮妹妹的情书不得收到手软?   “好了,你上床歇着吧。”谢吟池将那管药膏还给他,自己则是转身去洗手。   贺昀祯是没有料到他刚才会有贴近的举动,距离缩减到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好像有什么定向发散的吸引力,幽幽的蹿进鼻腔里,只是没忍住嗅了两口,自己的心脏就被狠狠的攥住了。   那样近的距离,陡然放大的美貌,确实足够震撼。   贺昀祯的目光追随着谢吟池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洗手间的拐角处,才怅然若失的嗅了嗅刚刚与他亲密接触的掌心。   似乎也沾染了他身上的气味,若有似无。   “你今天在教室弄这么一出,就为这个?”   岑近徽扔下手里的筷子,将贺昀祯那副意犹未尽的恶心模样尽收眼底,他厌恶的拧了拧眉,不屑道:“你喜欢他。”   喜欢?   贺昀祯在心里给这个词打了个问号。   他才回来几天。   怎么可能是喜欢他,只是觉得他比之前要有趣罢了。   贺昀祯一向是不避讳自己喜好的,也并不觉得被男人吸引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贺昀祯没有正面回答岑近徽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呛道:“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岑近徽不动声色的看向他,“不是你说的?他对我不一样。”   果然,他的这位室友原本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一旦冷静下来就没那么好对付。   贺昀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囫囵的笑了笑。   “那恶心不也是你说的吗,都急得动手了。既然你恐同,那就好好保持你的优良作风,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谢吟池甩这湿哒哒的手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了贺昀祯的话。   怎么上午才打完架的两个人现在又心平气和的聊上了。   谢吟池看气氛还不错,便见缝插针的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贺昀祯在转瞬就收敛起敌意,捋了一把自己的后颈,“在说之前岑近徽被那个体育系男同骚扰的事,他正郁闷呢,直男就最烦这种事了,是吧?”   岑近徽不是很想配合他唱这出戏,抿着唇没有应他。   谢吟池倒是很有共鸣的点头道:“那当然,前天大晚上那人在路上把我拦下来,还死乞白赖的要我联系方式,很烦。”   他又扭头对岑近徽道:“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不应该再去勾搭别人。”   “不过也有可能这就是男同基本盘吧,大多都是三心二意的坏家伙。”   “你们......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不对吗?” 第18章   自从跟贺昀祯打完那一场无厘头的架后,岑近徽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精神层面上来说,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会不自觉的挪到谢吟池的身上。   一开始这样的迹象就仅限于谢吟池出现的地方,再后来,即便是谢吟池不在,但只要出现跟他相关联的东西或消息,都让自己能无端走神很久。   这样的症状从轻至可以勉强忽略不计,到严重的让他反思自己,也不过才三天。   这三天里,他觉得谢吟池对他的关心和示好更胜从前。   可是那天,谢吟池表达出对男同的一些看法又能从侧面证实他的性取向并不是同性。   为了探知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某些原因的自我暗示,岑近徽还特别观察了谢吟池跟别人相处时的状态。   跟温峤在一起的时候,谢吟池会很自然的支使对方去帮他做一些事情,譬如打印剧本或者买饮料这种跑跑腿的事情,只要谢吟池开口,温峤就不会拒绝。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给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诡异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温峤和谢吟池也算是大分类里的同一种人,他们天生性格高傲,压根也不是这种会心甘情愿对人卑躬屈膝的性格。   而且温峤是出了名的家境优渥,也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和谐是因为,这两个人在相处的时候,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完全察觉不出有任何的情感交流。   一开始的时候,岑近徽也怀疑过,温峤之所以对谢吟池如此言听计从,是因为他也跟贺昀祯一样,对谢吟池有龌龊的心思。   但是据岑近徽这几天有意无意的观察,温峤就像是活死人一样机械的完成谢吟池给他的任务。   看不出一丁点有情感交付的迹象。   如果谢吟池的骤然改变是事出有因,那么温峤又是为什么呢。   至于贺昀祯,谢吟池很少主动跟他说话,两个人就算有什么必要的交流,也会很快就结束。   哪怕贺昀祯对谢吟池的心思昭然若揭,但谢吟池似乎全然不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控制在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中。   在寝室里的多数时间,谢吟池会很安静的待在电脑前敲键盘,到了饭点就会给自己发消息,约着吃饭。   第一天中午,岑近徽觉得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所以借故有事拒绝了他的邀请。可是看到他转头就去跟温峤吃饭,又有些不能具体描述的复杂念头。   那天晚上,他提前回到寝室,谢吟池刚下课又给他打视频约晚饭,他看着屏幕里的室友再一次意志坚定的拒绝了。结果没到半分钟,听到旁边坐着的贺昀祯就接到了谢吟池的约饭邀请,然后就看见贺昀祯这个骚包对着镜子喷发胶抓头发,还换了件新衣服才慢悠悠的下楼。   正常人连着被拒绝了两次,也就不应该自讨没趣了。那天晚上,岑近徽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他甚至隐隐担心,明天谢吟池就不会再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了。   不过还好谢吟池也不是正常人,对待岑近徽他一直都秉持着舔狗外交理念,每天表达自己友好的意向,这么不咸不淡的联络着,总归不会太麻烦。   次日,谢吟池照例向岑近徽发出约饭的消息,岑近徽秒回复同意。   后来就一顿都没有落下。   岑近徽当然知道自己的智力水平并不比正常人低,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那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特殊。   就比如吃饭这件事,会把自己当成首选,哪怕总是被拒绝,却还是很有耐心,不折不挠。   如果是因为要为小时候的事情做补偿。   他都说了不需要了。   *   谢吟池这几天确实有些忙。他最近按时上课打卡签到,在教授们面前刷够了脸,直接就被安排了创作校庆舞台剧剧本的任务。   本来他只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必要在学业上太劳心劳力,说得过去也就行了。   但是当他在教授的备忘录里看到这个创作小组的组员初拟名单时,拒绝的话就被他咽了下去。   因为这份名单里,撇开别的职务不谈,初创编剧就只有他和姜原两个人。   虽然知道此姜原非彼姜原,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见见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么多天了,姜原一直在请病假,他们从来都没碰过面。   谢吟池确认参与之后,就在教授的联系下,在图书馆与小组人员见了面。   导演系的同学是最早到的,谢吟池也提前十分钟到了,打过招呼之后他便找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时不时的抬手看表,一边又向图书馆的大门口眺望。   没过多久,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打着一把漆黑的太阳伞出现了。   姜原有紫外线过敏的毛病,所以平时出门总会在裸露在外的部位抹上防晒系数很高的防晒霜,而且还会常年携带一把黑色的遮阳伞。   谢吟池刚认识姜原的时候,他的伞只是常规大小,伞下站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可是后来他们变成了朋友,就常常要同路而行,那把伞遮两个人十分勉强,但一个人打伞另一个人为了避免被伞戳到就只能空出一段距离,路上想说点什么都要提高音量,常常引得路人侧目。   后来意识到这个问题,姜原就换了一把大伞,日头很毒的时候,谢吟池都会钻进他的伞里。   姜原的个子比谢吟池要矮些,给他打伞的时候总是要将手臂抬高些。大伞的分量也不轻,他举累了就换谢吟池举着,一路上两个人身体素质都不是很好的人能来回换好几次。   而这个世界的姜原,还在用他那把单人伞。   说明这里的他,没有需要共同撑一把伞的朋友。   是姜原,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吟池膝盖紧紧抵住桌腿才按捺住自己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他看着姜原在门口收了伞,然后径直的走了过来。   姜原这小子,把自己的人物设定也改的太夸张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姜原体检的时候也就测了一米七八的身高,可是现在向他们这里走过来的人,目测都快一米九了。   谢吟池看向姜原的鞋子,平底鞋,排除内增高的可能性。   虽然先前谢吟池并没有问过姜原的具体属性,但因为他的刻板印象,就完全默认姜原是受。   既然姜原都长这么高了,他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得蹿天上去吧。   李绪,这个开篇即失踪的人物,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谢吟池一想到找人也是自己的任务,就又有些惆怅起来。   等到人走到跟前,谢吟池才看清姜原的脸,看的他眉头紧皱。   虽然跟他的原生脸还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但是精致度比原来强出数倍不止。   真行啊......原来在他脑子里,他竟然长这样。   这样的改动,确实比原先更符合谢吟池的审美,但却意外的让谢吟池觉得很别扭。   原本就算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他的朋友,可他总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期待。   可是现在见到面了,那点在等待中产生的近友情怯之感顿时也就荡然无存了。   不光是外貌,连眼神都是天差地别的,就算他们吵架,姜原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在这个世界里,谢吟池原身跟主角姜原是雇佣关系。姜原为了挣钱,会帮谢吟池完成一些繁琐的作业,但因为性取向的问题,一直被谢吟池讥讽嘲笑。   就是因为这个,谢吟池现在很纠结要不要跟主动跟姜原打招呼。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姜原就已经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并且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一个完成度比较高的剧本,很适合舞台剧改编,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用这篇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参加校庆的活动,完成之后都会有额外的学分奖励,还有证书。   他在争取学校的保研名额,所以很需要这些东西。   但是很明显,这些对谢吟池来说,是不值一提的。   他要是想保研,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直接让家里捐楼就好了。   姜原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谢吟池会加入这个小组,但他确定谢吟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人又懒,指定是不愿意多费心思的。   况且,谢吟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他的水平连高中生都不如,即便是费心思,也只能生产出一堆毫无看点的垃圾。   姜原将已经打印好的纸质剧本推到他的面前,顺手帮他翻好开篇的页码。   伺候人的事情做的得心应手,他已经习惯了。   剧本都递到眼前了,谢吟池干脆也不再纠结其他的事情,开始逐页看了起来。   姜原也没想到他真的会看,还看的很认真。   看得懂吗。   一个学术混子,吃人参果都吃不出好坏来,姜原嗤之以鼻。   过了一会儿,姜原正打算起身去一趟洗手间,正要起身,就见面前的人已经把剧本给合上了。   “九十年校庆的舞台剧,你就打算交这种东西糊弄人吗?”谢吟池神色凝重的问他。 第19章   姜原只是愣了几秒,很快就回复了正常。他并不真的以为谢吟池有解读的水平,他也只当是对方心情不好拿自己打镲。   “这剧本有什么问题吗?”他被谢吟池盯的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解释道:“这个本来是我准备拿去参加大学生电影节的本子。”   谢吟池实在是没办法直视他那张像整过容的脸,却又不能不用眼神威慑对方。   他原以为既然姜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人物设定又是戏里的第一名,写出来的本子怎么说都不应该是这种水平。这样的东西送去电影节,就算是没有自己,他也会铩羽而归。   仔细想起来,或许是因为原作者笔力不足以支撑的缘故,这个小世界的许多衍生设定都经不起推敲。   就好像谢吟池的人设是一个从小被家人溺爱的大少爷,他穿过来到现在也快一个星期了,从来没接到过家里人的电话。他先前问过029,据029的解释,穿入者在这里就好像在做触发型游戏,如果不是他主动触发,就不会开启相应的支线信息。   “三天的时间磨一个原创剧本也不是难事,这个题材送到教授那里也过不关,写命题作文你都不会吗。不过要说现成的本子,我那里正好有一个。”   这番话不管是用语气还是内容上,都是完完全全的ooc。   但谁让他的系统不管这些呢。   对于他存活任务以外的人,实在是不值得他费心伪装。   谢吟池能理解对方讨巧的心思,他本来的目的也只是见一见姜原,现在人见到了,而他手上又有现成的剧本,就当做慈善了。   而谢吟池打算拿出来的剧本,就是他在之前在大学生电影节里的获奖作品改编的。   姜原看到那篇剧本之后,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谢吟池从哪里找来的新枪手,有了这样强有力的外援,怪不得看不上自己的。   他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却也不得不承认原作者的水平远在自己之上。   在感觉到嫉妒的同时,他也很担心自己为数不多挣生活费的门路又断了。   像谢吟池这样人傻钱多的雇主委实是不多见的。   姜原在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交了稿子之后,后面就都是其他组员的事情了。   等到校庆的那一天,谢吟池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宿舍的人打包带到了现场,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整个场馆都没有空位置,他们四个人齐刷刷的往后排一站,引得前面的学生都频频回头。   “看看看,我就说谢吟池今天会来吧!”文学系的小师妹兴奋的扯着身边朋友的胳膊,将朋友差点拽的一个趔趄。   她和她的朋友都是先前造谣贴的受害者,现在已经变成了谢吟池和温峤的cp粉,只不过因为是一个系的师兄妹,他们都自诩是谢吟池的娘家人,磕cp的屁股也是稳稳地歪向谢吟池那边。   因为声音有些大,那一圈的同学都凑到了一起,一边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拍照,一边小声八卦。   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挠头道:“我听说校庆活动里唯一一场情景舞台剧的编剧就是谢吟池,要真是这样,他来也不奇怪吧。”   “严谨一点,是他跟姜原一起干的。”   谢吟池即便是站在最后排大门的阴影里,也让人看的诺不开眼。   漂亮妹妹的吹捧让周围同系的男生不约而同的感到刺耳,其中一个穿着polo衫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科普道:“姜原什么水平他什么水平?谁不知道他不仅让姜原代课,连作业都要人家帮他写,这种混经验挂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就一小白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也就偏偏你们这些女大学生。”   “这含金量,懂的都懂。”   周围的男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哄笑起来,把一群女孩给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她们也不算了解谢吟池,就算是想帮他说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苍白的辩驳道:“我们系的事情,你们导演系的很了解吗?不懂就别乱说!”   因为谢吟池草包帅哥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所以在这场演出编剧的署名上,即便他的名字排在了姜原的前面,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是在沾姜原的光。   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故意说给谢吟池听的。要是按照谢吟池以前的脾气,上前就给那一群人的嘴给撕烂了,但现在是替换芯。   谢吟池冷静的目视前方,一点也没有把那些人的话放到心上。   而他的室友们,则是在听到那些不太友好的话之后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表面看似平和,他轻颤的嘴唇已经出卖了他,被不认识的人这样说,肯定很生气吧。   贺昀祯倚在墙边单手插兜,随手婉拒了旁边同学要联系方式的请求,漫不经心的问他道:“你真是镶边的那种吗?”   虽然谢吟池对那些人没有什么解释的欲望,但面对自己的室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否则要是被误会了,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分又该走低了。   “当然不是,那剧本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你也不相信我?”他有点失落的看向贺昀祯,在黑漆漆的角落里,朦胧的散发着委屈的气息。   贺昀祯想起这几天他确实总是在寝室里抱着电脑敲敲打打,机械键盘的噪音曾一度让自己难以忍受......   “我当然相信你。”   那些男生的闲聊天还没有停止,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谢吟池听见。   “你们这么捧着他有意思吗,就算他是直男也看不上你们,像他们这种有钱人,谁还没三五个女朋友啊,指不定个个都是胸大腰细的。”黑眼镜油腻的视线在隔壁座的女生身上上下扫视,“搓衣板身材就别想了吧。”   这句话让谢吟池听的乍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快秃顶了还敢当面这么嘲笑别人。   谢吟池本来不想惹是生非,可这黑眼镜实在是太贱了,既仇富又仇帅哥柠檬嘴脸,还要靠贬低漂亮妹妹找存在感。   被他内涵的那位姑娘可能是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人,被他说的面颊通红,想要再分辨几句却惹的他说出了更难听的话。   小姑娘最后眼泪婆娑的被身旁的朋友给拉走了。   黑眼镜洋洋得意的吹完了牛,扭头跟兄弟知会了一声他要去上厕所,让人给他看着位置。   黑眼镜前脚一走,谢吟池后脚就跟了上去。   岑近徽本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但又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劲,压着声音问他要去哪里。   “去上厕所。”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谢吟池这是找事儿去了,但对方一身壮硕的肌肉,他挑衅人家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一拳头砸下来,他恐怕都爬不起来。   他不是一直都很胆小的吗。   岑近徽不想看他做蠢事,情急之下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肘将他按在原地,“你冷静点,要教训他也别挑今天这种时候,你今天不是专程来看校庆舞台剧的吗?”   谢吟池自从搬回宿舍之后,每天都有在认真的上课打卡,又积极参与校庆活动。岑近徽误以为他也是为了所谓的保研推优,要是真闹大了,能保住学籍就不错了。   贺昀祯瞥了一眼他们肢体接触的部位,虽然觉得刺眼,却还是难得跟岑近徽站到了一边。   “他说的有道理,想整那人办法多的事,断胳膊断腿弄的血淋淋的,今天这种日子,把警察招来怪麻烦的。”   名校的校庆,请来的大多都是从这里毕业后取得巨大成就的校友,本来就在社会上备受关注,随便弄出点动静就能上个热搜。   在贺昀祯看来,找个地儿顺手就能埋了的事,没必要让谢吟池亲自动手。   他们都一人一句发表了意见,唯独温峤沉默着。   就连029也用急促的电子音试图打消他违法乱纪念头。   这才几天,让他督促反派保持真善美的品质他不干,非要去做什么友情攻略。   看他现在的状态,很难不觉得是谁攻略了谁。   从炮灰进阶反派,指日可待。   “宿主,在小世界犯法一样要接受制裁的,请三思而后行。”   谢吟池被他们七嘴八舌弄的脑袋里又气又晕,他头一次对岑近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挣开了对方手,“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是真的想上厕所。”   他就像是快要憋不住似的,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侧门走。   温峤对校庆活动一点也不感兴趣,被谢吟池连拖带拽的弄过来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就像罚站似的,早就一肚子怨气了。见他走了,便从口袋里摸了根细窄的香烟点上,打算去楼梯间透口气。   见温峤动了,岑近徽和贺昀祯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但却发现左边通道的门被谢吟池给甩上了。   “别跟着我。”门口传来了谢吟池暴躁的声音。   三人俱是一愣。 第20章   也是因为校庆的缘故,礼堂里的所有厕所都被保洁阿姨里三层外三层打扫的一尘不染。   空气中劣质清醒剂的气味让谢吟池决定速战速决,他是绝对不可能挨个去辨别到底哪个门里有人,于是捏着声音挨个敲了过去。   “有人没?有人没?”   要不是不知道那个黑眼镜叫什么名字,这会儿他就直接喊名字了。   就这么叫了两三声之后,他面前的那扇门里发出了纳闷的声音。   “干什么?”   谢吟池打量了一圈角落里的清洁器材,说:“麻烦你快点出来,我也要上厕所。”   黑眼镜有点便秘,正蹲在哪里吭哧吭哧的努力,被门口莫名其妙的人弄的火冒三丈,他冲门板吼道:“你丫有病吧,那么多空着的坑,你上哪个不行?”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门板就砰隆一声被踹的松动起来,他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操!你,你缺不缺德啊?!”   他看着门下缝里露出一双干净的限量版板鞋,圆盾的鞋头在光滑的台阶上反复磕碰着,然后再一次踹上了自己的门。   黑眼镜气坏了,这屎不拉也罢。   “你小子给我等着,就站门口,谁跑谁孙子!”   黑眼镜蹭的一下就提着裤子站了起来,正骂骂咧咧的系皮带,一桶水就兜头泼了下来。   黑眼镜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来找碴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伸手就要推门,却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谢吟池将水桶放回墙角,那扇门被黑眼镜推的来回摆动,那根堵门的拖把杆也有些岌岌可危。   029在中控室里看的大失所望,他报复人的方式,也太小学鸡了。   谢吟池擦了擦手准备走人,刚一转身,身后的某扇门应声倒地。   他瞬间脊背发凉,一阵风将他吹的心里打鼓,他下意识的回头看。   浑身湿透的黑眼镜像刚刚在监狱里蹲满刑期的杀人犯,赤手空拳的朝他走过来。   谢吟池觉得自己应该拔腿就跑。   *   谢吟池重新回到场馆里的时候,他的三个室友很听话的还在那里排排站。   此时的表演已经开始超过十分钟了,灯光也早就关了,他细细簌簌的动静没能逃过贺昀祯的耳朵。   “你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谢吟池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先前半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发胀的嘴角,含糊不清的解释:“在外面玩了会儿手机。”   贺昀祯将他捂着脸的手给拿了下来,这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直到对方鼻尖几乎快要贴上他面颊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然后匆匆往后撤了一步,紧紧的抵住了墙壁。   搞什么,突然靠这么近,好吓人。   贺昀祯面色沉了沉,不依不饶的逼近,“你真是去上厕所了吗,这脸是怎么回事,除了脸上呢,身上又是哪里受伤了?”   见谢吟池迟迟不回应,又在他脸上摸到了一点水迹,贺昀祯伸手按住他的后背,顺着他单薄笔直的后颈一点点的往下,想确认他的衣物状况。   真正的直男反倒不介意跟朋友勾肩搭背搂搂抱抱,针对不熟悉人的洁癖也在此刻略等于无,谢吟池只是觉得很尴尬,毕竟挨打这种事情不管如何修辞美化,说出来都还是挺丢人的。   “不小心摔了,你别问了。”   他不说实话。   贺昀祯情绪不明的嗤笑了声,“你非得自己动手吗,你跟他的力量差距这么悬殊,你从走出这个门的那一刻就注定是要挨揍的,懂吗?”   谢吟池虽然心里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面是又有点挂不住,烦躁的百抓挠心。   “你说话好伤人。”谢吟池默默的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又往温峤那里挪了挪。   温峤抱着手臂倚在一旁,站了这么久,腿都要麻了。   “可以别往我这里挤了吗,旁边还有人。”   温峤对他的伤势漠不关心,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你为什么不让他们两个人跟着你,三打一也还是有胜算的。”   谢吟池觉得自己膝盖又中了一箭,他咬着嘴唇小声道:“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了......”   温峤不再说话。   谢吟池又重新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再一扭头却发现旁边的人已经不是贺昀祯了。   虽然看不清,但是气息已经不一样了。   岑近徽衬衫上的柠檬味儿他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岑近徽似乎和贺昀祯一样,将他的脸当成了旅游观光的景点,比贺昀祯还要夸张的是,岑近徽直接把手机后面的灯给打开了。   岑近徽将手机举过他的头顶,让那光线变得不那么刺眼却依然有清晰的照明功效。   “嘴巴破了......” 第21章   “把灯关了!”谢吟池的昏昏默默被强光一扫而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指令脱口而出,但岑近徽却没有在他发出指令后立即行动。   谢吟池嘴角的血迹被他胡乱抹到了下巴尖,羸白的肌肤上铺着一层砂纸般的殷红,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模样,仓惶的将下巴戳进半立的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浑圆而隐秘的眼睛。   岑近徽也不是头一次对他生出怪异的恻隐之心,或许是因为他也不像以前了,这样的认知让岑近徽一点要帮助他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岑近徽手上的手机是整个礼堂中,除了舞台以外唯一的射灯光源。   旁边不时进进出出的同学都被吸引了目光,在路途中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这样亲密的姿势本身就容易引起非议,谢吟池不久前才做了坏事,自然很忌惮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   最好谁也别注意到他们。   谢吟池见岑近徽还在侦察自己脸上的伤势,便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将手机暗灭,分秒间墙根处再次恢复了漆黑静谧的氛围。   岑近徽摸黑将手机揣进兜里,又安静了一阵子,等到舞台上的剧目表演完,他才道:“你要看的也看完了,不如先回去,擦点药。”   虽然不如贺昀祯那天似的青肿骇人,但到底也是见血了。   嘴巴上的伤口不容易好,且伤口容易反反复复的裂开,稍微扯一扯嘴角都觉得疼痛难忍。   舞台上嘻嘻哈哈的表演谢吟池是一点儿也看不下去,岑近徽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等到散场的时候再走,灯全都打开,撞上的熟人更多,他要是被拍下来,保不齐会被编成什么怪诞的故事。   谢吟池踢了踢蹲在门口打盹的温峤,又扭头去找贺昀祯,沿着墙边找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人。   他一边回忆一边问岑近徽道:“贺昀祯人呢,本来是他站我右手边的,后来换成你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岑近徽只知道贺昀祯离开有段时间了,他也没有看清楚,但离开的方向大约是朝着正门走的,可能是觉得太无聊先回宿舍了。   厕所的地上全是泡沫水,谢吟池为了躲避黑眼镜的拳头,在侧身的时候脚底打滑,屁股着地,现在还痛着。   不过黑眼镜比他也好不了多少,淌着泡沫水一屁股滑进了女厕所里,被一群结伴来上厕所的女老师撞个正着。   谢吟池扶着自己不太灵便的腰左右转了转,心不在焉道:“那我们回吧。”   出了礼堂,校园里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着,礼堂距离宿舍楼还有很远的路程,而这个点却已经没有校车了,只能徒步回去。   先前光顾着看脸了,岑近徽走了没二十米就听到谢吟池疼的到抽气的声音,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一半干一半湿,裤子上也是,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左脚不太利索的在石子路上拖拽前行,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你伤成这样,刚才还站那里看戏?”   岑近徽一个头两个大,他挡在谢吟池面前,示意对方先停下来。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的温峤也晃了过来,在谢吟池身侧站定,上下打量着他。   看起来摔的不轻,难为他先前一声不吭的撑着。   谢吟池已经问过029了,他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磕的有点疼,休息两天准能好。   他脸色苍白却还是冲岑近徽摆了摆手,“肌肉拉伤,也不算很疼。”   岑近徽自己长了眼睛,皱着眉向他迈近半步,略附身询问道:“从这里到宿舍,还要走十分钟,你能撑得住?”   老实说,谢吟池还记得他的痛感阈值被调整过,现在每走一步路都觉得有人在拿一把小刀在剌自己的尾椎骨,要不是他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现在就能直接被拉到恐怖片的剧组本色出演丧尸。   “确实有点不方便。”   谢吟池毫不避讳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屁股,他楚楚可怜的看向岑近徽,欲言又止。   岑近徽也猜到他要麻烦自己了,掀了掀眼睫,随后转过了身。   但等了大约半分钟,背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不上来吗。   “温峤,你能背得动我吗。”谢吟池朝困的眼皮打架的温峤勾了勾手。   温峤自从谢吟池搬回宿舍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除去他课业繁重的原因,他本身的精神状态也不佳,连着两天失眠到凌晨三点,还要爬起来赶早八,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他站着就能睡着的节骨眼上,居然还让他背人?   又不是二十斤的猪肉,说背就能背了。   温峤瞥了眼旁边身强体健的岑近徽,问谢吟池:“我来?”   对方显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时是你。”谢吟池只当看不懂他的眼色,在寒风中裹紧了自己的运动帽衫。   不是他还能是谁。   谢吟池哪里敢让岑近徽这种大爷来给自己当代步工具,他还是相当清楚自己的定位,想也没敢想这茬。   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也不能太不给温峤面子,总对人家颐指气使的也不太好。   谢吟池清了清嗓子,放软声音朝温峤哀求道:“求你了,帮帮忙吧,你要是不管我,十分钟的路我要走半个小时,晚上好冷,这条路蚊子好多......”   温峤也不懂他为什么不找他旁边现成的劳动力帮忙,但看他三分拜托七分威胁的眼神,还是点点头答应他了。   温峤看他哆嗦的厉害,便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然后弯腰示意他上来。   谢吟池感激涕零的接过外套匆匆给自己套上,然后又盯着温峤单薄的后背犯了难。   他不太方便动弹,连蹦跶一下都费劲。   岑近徽看他在温峤背上磨蹭了半天都跳不上去,想帮他一把,谁知刚要伸手,被他看见了,紧急叫停。   “别别别,我自己能行......”   谢吟池说完,咬了咬牙,忍者剧痛踮起脚直接爬了上去。   比起一哆嗦的痛感,他实在是不想让别人拖着自己的屁股把他给捧上去,虽然知道别人是好心,但他有点接受不了。   毕竟是屁股。   谢吟池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走吧。”   差点被他创倒的温峤:......   光是这个起步就把温峤累得够呛,他一个常年闷在画室里的人,也不运动,背到哪里算哪里吧。   岑近徽落后一步跟在他们的身边,盯着谢吟池身上的水渍,还有腰间那一截因为衣服上卷而露出来的肌肤,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剔透的莹白,跟他的脸蛋一样细腻,他这样的大少爷似乎通身都是这样的好皮肤。   岑近徽在想,自己想要帮助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信他没有看出来。   可是他却当着自己的面,向旁边精神不济的温峤寻求帮助。   温峤背着他,显然很吃力,走的也很慢。   如果是自己,至少提速一倍。   岑近徽插在口袋里的手都不自觉的捏紧,那张迟迟送不出去的创口贴被他揉搓成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纸球,溢出的胶体粘在指尖,彻底宣布这张创口贴的报废。   他小的时候总是被谢吟池欺负,身上多的是一些细碎的小伤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养成了随身带一片创口贴的习惯。   现在想起来,他依旧觉得谢吟池很可恶。   他对自己的讨好和亲近都是带着肉眼可见的距离。   而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关系。   岑近徽绷着脸,眉眼周正而锐利,丝毫看不出脑海里的千头万绪。   他平静的走着。   阴冷的晚风扑面吹过来,好巧不巧,谢吟池打了个哈欠,又吃了一嘴的风,冷风直往他衣领里灌,将他的湿衣服从里向外吹的又冰又凉。   还好他裹着温峤的外套。   “你冷吗。”他问温峤。   温峤一语不发的摇了摇头,连说话都费劲。   他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脑袋,胳膊将温峤的脖子缠的更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温峤每走一步,他好像都在往下掉,他想要往上挪一挪,可是屁股上的伤势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腿也使不上力,只能虚虚的缠在温峤的细腰上。   这腰的维度恐怕跟自己的不相上下。   “温峤,我快要掉下去了。”谢吟池担忧的在他耳边小声嗫嚅。   耳朵是大部分人的敏感地带,温峤也不例外。   高于体温的气流在温峤的耳廓轻轻扫着,他精神一滞,陡然清醒了几分,耳朵顿时泛起一丝异样的红色,连带着脖颈都变得滚烫。   月光在他的金发上填补着更温柔的颜色,他心头却泛上一股难以道明说清的燥意,这种有些失控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了,身上的人实在是太聒噪了。   “别说话可以吗。”   温峤费劲的将他往上挪了挪,箍着他腿弯的胳膊又收紧了些,似乎是为了怕他出声反驳自己,又补充道:“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事实上,那一分钟里,谢吟池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喘着气。 第22章   人的潜力是应该自我挖掘的,温峤背着谢吟池慢吞吞的走着,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能挨到了宿舍楼门口。   这栋宿舍楼其实是有电梯的,但在谢吟池穿过来的前一天就已经坏了,宿管报修之后,物业承包公司那边迟迟没有来人修。   谢吟池看温峤累的都出汗了,也不忍心再奴役他,就示意他让自己下去。   温峤也没有跟他客气,在原地将他稳稳的放了下来。   谢吟池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双腿,伸手搭上了温峤的肩膀,半借力的状态向前挪动。   “不用等我了,你先上去洗澡吧,有温峤扶着就行。”他觉得自己磨磨蹭蹭的有点太耽误岑近徽的时间,干脆让对方先上楼。   岑近徽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却看见了在楼梯口徘徊的人。   他忽然就停了下来。   谢吟池越过他往前看去,恍惚间觉得台阶前踱步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九号球衣,白袜子。   那天晚上拦路的体育生?   谢吟池心里咯噔一下,毕竟他也不敢确定,胡壮壮是来找他的,还是来找岑近徽的。   之前就听贺昀祯说过,被男同骚扰的是金融系系草其实是岑近徽。   虽然他真的很不能认同在大部分人的审美体系里,岑近徽的颜值要高于贺昀祯这件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头衔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也不怪胡壮壮被他迷的七荤八素。   谢吟池在岑近徽身后小声问道:“你跟他约好的?”   岑近徽摇了摇头。   胡壮壮本来还像只没头的苍蝇在宿舍楼底下打转,这个点学校里的人要么就在宿舍里躺着,要么就是在礼堂。   宿舍楼前空空荡荡的,他们三个人往空地上一停就显得很扎眼。   胡壮壮一抬头就瞧见了为首的岑近徽,原本百无聊赖的嘴脸立刻变成了喜出望外,刺溜一下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我给你发消息你咋不回我?”胡壮壮旁若无人的向岑近徽连着抛了两个媚眼,但对方的脸色实在是太臭,他也只好低头先去掏口袋里的东西,“明天我们院有一场友谊赛,你来看吗?”   他语速很快,说起话来急吼吼的,生怕别人不给他讲完的机会似的。   他粗壮的指节夹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票,献宝似的在岑近徽眼前晃了晃,“这票很难得的,每个队员只有两张,一张给你......”   岑近徽身上仿佛是装上了什么抵触型的雷达,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那你另一张给谁了。”   “啊?”   胡壮壮有点懵逼,以往他不管怎么骚扰这位高岭之花都得不到什么反应,顶多是一些不耐烦的拟声词。这还是岑近徽第一次主动问他问题,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砸了砸嘴。   “哦,另一张,我给卖了。”   挂到校园墙上秒没,五十块一张供不应求。   岑近徽一本正经的说,“那你把这张也卖了吧。”   “你不去?”胡壮壮觉得今天兴许是有机会的,他厚着脸追问道:“明天下午两点,我看过你的课表了,你明天下午没课,闲着也是闲着,来玩呗?我要是赢了请你吃饭。”   谢吟池在后面听的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他看到了脸,彼此都尴尬。   这人虽然到处撩骚,对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但对岑近徽似乎是异常执着了。   说不定是真爱呢。   岑近徽实在是疲于应付,他道:“我去不了,明天我爸过生日,我要回家。”   胡壮壮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看见岑近徽身侧站着的金发帅哥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不耐烦,还有那个低头玩手机的哥们,还要人搀着。   当着另外两人的面,他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再向上次那样热烈的表白了。   “这是你室友?以前没见过。”   胡壮壮还想借机跟男神的室友打个招呼,谁知道那俩人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一位就跟聋了一样认真玩手机,另一位索性开始闭目养神。   谢吟池站在岑近徽背后,天色又暗,胡壮壮没能认得出来。   但光看身形和流畅的下颌缘线条就知道这位也是个实打实的帅哥。   胡壮壮觉得很嫉妒,凭什么帅哥都分到一个宿舍里了,他们宿舍里怎么都是些歪瓜裂枣。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只不过听起来拍马屁的成分很重。   “哟,你们宿舍怎么都是帅哥,不像我们宿舍......”   他话说完才想起来,这栋楼分配的都是四人间。已知岑近徽和贺昀祯是室友,这个金毛也是,那后面那个玩手机的?   他差点忘记之前在路边搭讪谢吟池的时候,听对方说和贺昀祯是室友。   那岂不是......   胡壮壮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谢吟池?”   谢吟池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被发现了也不能真的装聋作哑,他佯装困惑的抬起头,“你认识我?”   胡壮壮也没想到他不记得自己了,旋即指了指自己,嘴比脑子快。   “我,我啊,那天晚上我们见过的,胡壮壮。”   “嗯?”谢吟池抬眼思索了一会儿,噗嗤一笑道:“哦,那天你要加我微信,我没带手机,然后你就说要记留我的手机号码,原来是你啊。”   当着自己男神的面被戳穿曾经搭讪别人的事情,先前碰到贺昀祯那回是假的,这回可是真的。   胡壮壮肉眼可见的尴尬,嘴角也拉了下来,他心虚的摆了摆手,“那个,那天是我队友他们开玩笑,其实我是帮我们队长向你要的联系方式,他想跟你交个朋友来着......”   此时的气氛已经趋近于凝固点。   谢吟池觉得也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打圆场道:“无所谓,交朋友也不嫌多,你那张票要是实在送不出去的话,不如送给我吧,我明天下午也没有课。”   如果请不来岑近徽,换成谢吟池那也算意外收获了,胡壮壮一瞬间又高兴起来,赶忙把手里的票给递了过来。   谁知道凌空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拦截了。   “你没课?”岑近徽扭头看向笑容满面的谢吟池。   有什么好笑的,就这么开心?   很喜欢看球赛?平时也没见他打过球。   谢吟池被这么一问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星期四下午,确实是没课的。   “是啊,明天不是星期四吗?”谢吟池戳了戳温峤,偶尔cue他一下防止他真的睡着了。   温峤打了个呵欠,“是。”   “你伤成这样,这两天估计都要卧床休息才好,去体育馆人挤人,再摔出个好歹来。”   岑近徽做主将那张票还给胡壮壮,“你把这张也卖了吧,多少挣点。”   胡壮壮想说其实自己也不缺这五十块的,如果他们都有空的话,自己还能去校园墙上再收几张过来。   他很不甘心的将皱巴巴的票重新揣进了口袋里,然后一步三回头十分落寞的走了。   谢吟池平白无故看了一场免费好戏,还感觉意犹未尽,他拨楞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短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你爸明天过生日,这是托词吧,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清楚,要是你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他说你不是男同,他应该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他说过。”没了路障,岑近徽向前走着,“不管用,三令五申浪费我的口水。”   再难听的话都说过了,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没脸没皮的。   “那他还挺痴情的。”谢吟池龇牙咧嘴的总结道。   “你为什么要他的票?”岑近徽问。   “我,这不是没要到吗......”谢吟池之前也看胡壮壮很不爽,但是今天见他大老远跑过来送个票还送不出去,怪可怜的,想了想道:“反正我明天也没事干。”   岑近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快步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温峤默默不语,实则快要被他们烦死,一天到晚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情,不社交会死吗。   谢吟池艰难爬楼梯的同时,还在想,岑近徽他爹过生日似乎是原著里的一个剧情节点,但也只是匆匆带过的那种,甚至都没有交代那场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个人物的转变在读者眼里十分突兀。   想到这里,谢吟池再一次为好友的逻辑而叹息,选择读文学系不如去后街卖面卖馍。   这下好了,留个烂摊子给自己。   回到宿舍后没多久,谢吟池就琢磨着该怎么去触发岑老爷子生日宴的剧情。   就在他想舔着脸去问岑近徽能不能顺带捎上他一起去吃蛋糕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他妈。   他妈似乎是很典型的女强人,一通电话言简意赅,通知他明天务必参加他岑叔叔的生日晚会,不许迟到。   029见他发愣,迅速给他加固了一段原主的记忆。   【岑谢两家是世交,你们的父辈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胜过亲兄弟。故而岑近徽的父亲才能心安理得的将自己的情妇和私生子寄养在你家,你的父母一直都是知情的。】   【岑父的五十岁寿宴,谢氏理当举家出席。】   【剩余剧情待探索】 第23章   生日晚宴在岑氏的老宅举办,从盘山公路上去,大老远就能瞧见里头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虽说是老宅,但其实只是后来分家分出来的一栋还算体面的宅子而已,跟岑氏真正的意思上的祖宅比起来,那还真是要矮上一大截的。   岑氏往上数八代都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但后来分家导致家底越分越薄,到了岑近徽父亲这一代,也已经有些日薄西山的意味。   受邀出席的客人不乏岑氏集团生意上的伙伴以及岑老爷子多年的至交好友,而大家都对此次生日宴真正的目的心知肚明。   谢吟池的车堵在了市区里,喇叭都要按烂了,半天也挪不了一步。   这样的交通状况他是没有想到的。   为了不错过拓展剧情的好机会,谢吟池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超跑丢在路边,然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上山的路段。   他的高定西装裤被他蹬出了数到难堪的褶皱,可即便是这样卖力,他到的时候还是有些迟了。   029很想提醒他,其实离开高峰路段就可以打车前往,但看他蹬的起劲,也就没有中止他为数不多的锻炼机会。   晚到的坏处就是谢吟池错过了他预估的重要剧情。   【生日宴之私生子的闪亮登场】   谢吟池也别无他法,只能先同母亲去给今天的寿星岑叔叔道了贺。岑父是看着谢吟池长大的,只是这两年孩子大了就不爱同长辈走动,便也见得少了。   谢吟池的母亲和岑夫人是闺中好友,私生子的事情其实也是岑夫人默许的,否则谢吟池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谢吟池从前对岑近徽的恶行,大多都是有岑夫人的授意。他从小就知道,家里住的那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是不被母亲和阿姨喜欢的讨厌鬼,只要他让对方哭,他就会得到奖励。   后来,谢吟池欺负岑近徽只是一种习惯,什么奖励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而这些事情,谢吟池在见到岑夫人本尊的那一刻,才像是有了实感,被禁锢的记忆破土而出,疯狂撞击着他的道德底线,让他脑袋嗡嗡。   居然是这样......   毕竟是闺蜜的孩子,岑夫人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她看谢吟池面色惨白,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关切的询问了一番,得知无恙后又摸了摸他的脸,慈爱的感叹了一番,最后才松口道:“好孩子,你哥哥在前厅,找他玩去吧......”   跟商务晚宴的性质不同,这场生日宴虽然依旧带有强烈的社交属性,但到底不会有那么多规矩。   岑近徽算是这场宴会的第二主角,但谢吟池在底下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他刚要去给岑近徽发消息,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给叫住了。   谢吟池抬头一看,记忆再次像电流一般在脑海里接通,他已经习惯了,当即便笑着打招呼道:“嘉予哥,我正要找你呢......”   富丽堂皇的复式挑高顶上坠着造型繁复的水晶灯,灯光像雨滴般均匀的落在限定区域内,俨然像一片规制好的舞台。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栋宅子里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岑嘉予。   岑嘉予跟岑近徽虽然是一个爹生的,但各自都长得像妈,彼此之间的相似度不足三分,看起来像也不像。   岑嘉予单手插兜慢悠悠的从楼梯上荡下来,薄唇紧紧抿着,就算谢吟池不知道这出好戏的前情提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看这位大少爷的心情巨差无比。   “你今天怎么搞得这么迟,那边哥几个就等着灌你呢,走。”岑嘉予朝他抬了抬下巴,整个人像商场里的活动气球人偶,每一个关节都散发着疲懒的气息。   岑嘉予也就比谢吟池大上两岁,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他一把搂过谢吟池的肩膀,三两步将他带出的前厅,他步履轻浮,走的不急不缓,直至灯光暗淡处,他才像撕开了人皮面具似的压低声音道:“你是来迟了没见到,我爸今天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说那野种是他和我妈的小儿子......”   除了解释为自己和结发妻子一直没有公开露面的小儿子,也没有别的适合的说辞了。   毕竟在这样的家族里,在外面弄出个私生子实在是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孩子总是无辜的。   谢吟池心里替岑近徽觉得扳回一城,但面上还是十分诧异,忿忿不平道:“啊?刚刚我看岑叔旁边没人,我还以为......这种场合,他怎么上得了台面?”   岑嘉予一肚子火没地儿发,他恨的咬牙切齿,一脚踹翻了面前长得郁郁葱葱的万年青,花盆咕噜咕噜的滚到台阶下面,“我爸年纪大了,满脑子都是手足兄弟的情谊,他也不想想怎么可能?我跟那野种这辈子都做不成兄弟,这辈子都不成,下辈子,下下辈子......”   正牌少爷气的够呛,先前他找人去学校里教训他那个便宜弟弟,差点卸了他一条胳膊,为的就是警告他这天不许回家。   谁知道那野种存心跟他作对,今儿一早就回家了,还在他面前作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反倒显得他像个外人。   “这小子心机够深的,之前还拿腔拿调的说不想认祖归宗,弄的我爸心里愧疚死了,现在不仅人回来了,还一个劲儿的在我爸面前卖乖,不要家里的钱自己打工去,千年狐狸玩聊斋,这小畜生装什么......”   岑嘉予气起来骂人一向没忌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吟池都不敢想象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么骂岑近徽的。   不过站在岑嘉予的角度上想想,活了这么大突然冒出个跟自己争家产的弟弟,段位还不低,换谁都觉得上火。   谢吟池一方面惦记着自己那已经不太具体的人设,一方面又不想岑近徽在他哥这里吃什么暗亏,便试探着道:“他打小就笨,也未必有那个智商。我要是你,就不会跟他冷着来,你总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到时候他再去你爸那边告你一桩......”   泳池边绿植都有半人高,快要的拐角,谢吟池正思忖怎么诓骗岑嘉予,心里有了盘算眼里却没了计较,一下子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肩头被撞的吃痛,手里的酒杯没拿稳,香槟撒到了自己的鞋尖上,他下意识侧身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扎进了岑嘉予的怀里,借着身后的力道站稳。   谢吟池定了定神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岑近徽。   刚刚撞上的时候,鼻息间全是酒气,没闻到一丁点柠檬味儿。   谢吟池本来就想找他来着,顿时眼睛变得雪亮,摇了摇手里的空杯子无声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岑近徽见谢吟池和身边的人勾肩搭背,一副十分亲热的模样,还朝他挑衅般的晃酒杯。   他艰涩的吞咽了一下,强忍住要质问的冲动,只冷冷的看了谢吟池一眼,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似的,抬脚就要离开。   谢吟池也没有打算当着他死敌的面跟他寒暄,只想着待会儿找个借口去放水,然后再找他解释。   “站住。”   岑嘉予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眼见他撞着谢吟池吃了瘪,高低也要挤兑他两句。   “让你走了吗,走路不长眼睛的?撞了人不知道道歉?”   岑嘉予的声音不算大,但他作为岑氏的少东家,又是在自己家的地盘上,显然是隐形的台风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泳池边的人都在以他们为圆心聚拢,谢吟池察觉到岑嘉予有搞事情的意图,紧张的疯狂分泌唾液,他被岑近徽撞见跟岑嘉予哥俩好的样子已经很心虚了,现在还要助纣为虐......   岑近徽还真的乖乖的停了下来,站的笔直却一言不发。   “都是老朋友了,也不打个招呼?”   那些看好戏的二世祖们都是家族里的嫡出少爷,自然是不会待见这个外面养的,况且他们跟岑嘉予也都是打小的交情,一个鼻孔出气。   身份是他们之间的天然屏障。   见岑嘉予率先发难,便有人紧随其后。   “哟,谢少的鞋脏了,我们谢少最爱干净了,这可怎么好......”   “谁惹的麻烦谁解决呗。”   “你怎么说话呢,好歹也是岑家的二少爷,叫他给人擦鞋这不是为难人吗?”   “算为难吗?他以前不就在谢家当佣人吗,这活儿也不算为难他吧。”   其实大家都知道,当佣人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母亲。那个苦了一辈子都没有享到福的蠢女人。   “是啊,说不定是从小做惯了的。”   “怎么,你们是没见过他被谢吟池当狗骑的样子吗,爬的可快了哈哈。”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也不知道是谁学了两声狗叫,学的惟妙惟肖,众人就像是沸腾了的水再度哗然。 第24章   这样的言语羞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中间的异类,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大限,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   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不会无动于衷,谢吟池看着岑近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在岑近徽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一丁点的情绪,但却给人一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谢吟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是探知未来的bug。   如果这些人知道以后偌大的岑家并不是以他们现在所追捧的岑嘉予马首是瞻,而真正大权在握的却是被他们唾弃为难的岑近徽......   恐怕也会和自己一样遍体生寒,然后恨不得给他跪下来磕头谢罪。   谢吟池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死定了。   很多词语存在即常见,就比如“迁怒”。   可就算他有心施以援手,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岑近徽说话,他绞尽脑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目光扫过那一群喜笑颜开的少爷们,恨不得一脚一个将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都踹进水里。   谢吟池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手腕处虽然没什么肉但痛感一点也不比别的地方少半分。   他踱步到岑近徽面前,用一种很明显憋着坏的神情,娴熟的半开玩笑道:“确实不能这么放过他......”   谢吟池说话的时候,四周都十分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两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掉落的枯叶被细网拦在两侧,厚厚的堆了一座小山。   大伙儿都知道谢吟池是出了名的会折腾人,听到谢吟池发话了,就知道岑近徽这小子今天算是倒霉透顶。   “擦擦鞋,也太便宜他了......”谢吟池额角已经开始冒汗,之前摔倒弄的伤口还没有好全乎,这会儿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淡淡的肉粉色,沁着一点汗珠,配上他那副可以展现的恶劣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又娇又坏。   “那怎么着,你的意思是?”岑嘉予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兴奋的眼睛里都要冒光了,却还是勉为其难的做了个面子工程,“也别弄得太过火,我爸生日......”   他嘴上装模做样的提醒着,实际上巴不得谢吟池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替他狠狠收拾了这个小野种。   在着小野种最得意的时候,教教他到底该怎么做人,让他不至于真的以为就凭他下贱的出身真的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   谢吟池给他递了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在大家都没有设想的情况下,之间抬手掐上了岑近徽的后颈,将人往前推了一个踉跄,凶巴巴的命令道:“你跟我来......”   岑近徽的身量比他还要高些,他抬手的姿势看起来就很勉强,只要对方反制,他立刻就会会十分丢脸的摔倒在地。   其实他也很担心岑近徽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但好在岑近徽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是不情愿,可最后还是被他推搡着走了。   “都该干嘛干嘛,别叫前厅的人察觉。”岑嘉予替谢吟池善后,真要是被他爸发现了,估计又要弄出话来。   众人原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出好戏,现在也只能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略显无趣的碰杯。   拐过了泳池的大弯之后,是一片漆黑的后花园,谢吟池走到没有光亮的地方才松了手,他还在黑暗中十分愧疚的揉了揉岑近徽的后颈,“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能明白我意思吧?”   岑近徽的瞳色很深,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刚才在泳池正前方拐角的地方,他听见了谢吟池和岑嘉予的谈话。   这俩人起初说话还知道避人,可是后来声音却一个赛过一个人。   岑近徽就站在前方,将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是走路不小心的人。   撞到谢吟池,是他故意的。   因为他下意识的觉得,谢吟池和岑嘉予靠在一起,就是典型的狼狈为奸,一定会说他坏话。   不喜欢的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谢吟池也这样。   或者是,又像以前一样。   岑近徽今天身上穿的西装虽然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但是很合身,被他穿的就像是私人定制。   他样貌出挑到即便是出身存疑,也有不少的豪门阔太太在宴会上同岑夫人打听,他现在有没有交女朋友,还是不是单身。   岑夫人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哪里会真的关心这个他生活上的事情,也只能笑吟吟的让他自己同伯母们讲。   岑近徽只能实话实话。   当那些太太们得知他单身的时候,心里都盘算着要将自己家的女儿或者姨侄女介绍给他,刚起个话头,却被他干脆的掐断了。   他说,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还是以学业为重。   太太们一听,就更中意了,往他口袋里塞了许多年轻姑娘的联系方式。   他掏出外套口袋里搭配的丝巾,那些个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和名片也顺势掉了出来,他没在意,甚至一点要捡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弯腰蹲了下去,就着忽明忽暗的月光,仔细的将谢吟池的小皮鞋一点点的擦了个干净。   谢吟池哪里敢这样麻烦他,在察觉他意图的时候就着急忙慌的将脚往后撤,可是岑近徽却快他一步,紧紧的扣住了他纤细的脚踝。   谢吟池的西裤要短一截,脚踝被风吹的冰凉,陡然接触到他滚烫的掌心,弄的他小腿上的皮肤阵阵发麻。   “别动。”   岑近徽声线很沉,就算是喝了些酒,咬字还是很清晰,他低着头擦拭的很仔细。   皮鞋上的酒渍其实不太容易擦干净,这样昂贵的皮料,沾上水就算废了,何况是香槟。   岑近徽觉得谢吟池的鞋子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亮晶晶的,与他身上的这套浅棕色西装极其相称。   岑近徽只是想撞他一下,没有想过要弄脏他的东西。   “不用这样,脏了就脏了,反正我也不会再穿第二次。”   让谢吟池享受岑近徽给他这么体贴入微的擦皮鞋服务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明明岑近徽也没有做错什么。   起码现在没有。   谢吟池愧疚的安慰他道:“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他们不是好人......”   岑近徽将脏了的丝巾随手丢掉,起身后认真的看着他,问道:“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   谢吟池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对他做了长达几个小时的分析,有关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谢吟池粗略估计自己可以写至少三千字的论述报告。   但是当真正面对岑近徽这张备受欺凌却依旧坚强的脸,他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约想了两分钟,谢吟池很微妙的答非所问。   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岑近徽将抵在唇间这两个字咬了一遍,低低的笑了,又问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们从小就认识的,在一起玩。”   谢吟池紧张的绷住唇角,脸上只差写满了纠结。   “还是不一样,跟他们做朋友是因为......我们的父母是朋友,但是跟你做朋友,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今天第二次,他在向自己确认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岑近徽沉默半晌,晦暗的目光在他漂亮的脸上逡巡,他玻璃珠一样的瞳孔似乎是在放大,让他看起来真诚又期待。   既然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同自己做朋友,那为什么刚刚在泳池那里,他又和那些人站在一起。   他的喜欢,好像也是见不得人的。   岑近徽想起自己那位满口仁义道德的父亲,在岁月蹉跎中厌弃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在婚姻期间就出轨爱上了别的女人,即便是在外弄出了私生子,却又不想提出离婚让原配伤心,所以选择隐瞒。   自以为聪明的决定,实则伤害了每一个在意他的人。   岑近徽每每念及故去的母亲,心里总是暗暗发恨。   所有的忍耐都只是权宜之计,屈辱和不甘都将化作利刃一齐插入凶手的胸膛。   大抵是人都会有私心。   眼前就有让他想在当下就弄分明的事情。   当朋友们彼此站在了对立面,是一定需要做出选择的。   像谢吟池这样两边都不想得罪,除非瞒的好,不然几乎是不可能的。   岑近徽眸光垂下,在说话间几次反复抬眼,问道:“如果在我和岑嘉予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人做朋友,你会选择谁......”   谢吟池没想到他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在爱情里才会出现的排他性,竟然被他挪用到友情里。   恰如其分的尴尬让空气都变得静默。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选,毕竟岑近徽才是自己的攻略对象。   谢吟池按了按自己今晚因为大脑使用过载而胀痛的太阳穴,“我们别总站在这儿聊天了,被他们看见就麻烦,方便去你房间吗?” 第25章   岑近徽带着谢吟池径直上了三楼。   他们用的侧门的小电梯,中途也没有遇到人,整个人三楼都非常的安静。   岑近徽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最后一间房门前停下,弯腰掀开了门口绒布地毯,将下面躺着的一把铜黄色钥匙给捡了起来。   钥匙插进锁孔向右拧两圈,开不下来。   谢吟池咦了一声,心想是不是门锁坏了。   岑近徽淡定的将钥匙逆时针又拧了两圈半,听到咔嚓一声,他推门而入。   谢吟池一眼看过去,和他设想的差不多,没什么居住的迹象。   这间房间布置的很简洁,唯一值得单独拎出来细看的是东南角有一个突出墙体的圆弧形露台,墙面是玻璃,从这里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花园。   圆形露台做了抬高处理,像一个八音盒的台面,上面摆放着一架落了灰的银色钢琴。   在谢吟池的记忆里,这间房间原本只是岑嘉予的一间琴房,后来岑嘉予死活不愿意再练琴,这间房间就一直空置着,后来再到半年前,就给岑近徽改成了卧室。   这架钢琴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搬走。   这栋宅子里漂亮的房间不胜枚举,这间尾房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住处。   谢吟池将从楼底下顺上来的一瓶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然后掀开了钢琴盖,随手按了几个按键,流畅的音符倾泻而出。   “我记得你不会弹钢琴。”   虽然很短,但岑近徽却觉得曲调很熟悉。   谢吟池心里一慌,又随机乱按了几下,仰头问道:“怎么了,好听吗?”   岑近徽沉默着勾了勾唇角。   谢吟池生怕他再追问自己,便起身看向窗外。   花园里做了一整块长方形的草坪,由于翻新还没有完工,所以在这场宴会中并没有对外开放。   谢吟池远眺了一阵子,在由远及近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人工花架的后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咦,那怎么有人......”   花园里的灯并没有打开,谢吟池眯了眯眼睛,贴近了窗户仔细看过去。   毕竟在未开放的地方出现了客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等谢吟池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目瞪口呆的正要细看,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耳边哗啦一声,面前一阵轻风,纱质的窗帘轻轻刮蹭过他的鼻尖,惹得他有些想打喷嚏。   等到眼前恢复光明的时候,窗帘已经严严实实的拉上了。   “你看见了吗?”谢吟池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他有些紧张的指了指西南角的位置。   “嗯......”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谢吟池以为他是怕家丑外扬,“哦,你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   岑近徽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让谢吟池看到那样的东西,有点糟蹋眼睛。   “在楼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岑近徽挑了一只还算顺眼的高脚杯,替他倒上酒,递到他手边。   微醺的状态似乎更容易交谈。   谢吟池确实有点渴了,他先是抿了一口,觉得口感不错。   然后他就一口闷了。   一个杯底的量也没有多少。   岑近徽也没有想到,谢吟池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劲了,名声其实的一杯倒,偏偏他自己还没有这个认知。   “你是不是醉了?”岑近徽盯着他两颊可疑的红晕,烦躁的敲了敲桌子,“你,先别睡,回答我的问题。”   谢吟池听见了也不说话,咧嘴一笑,仰头又灌下一大杯。   他在原先的世界里,是三杯的酒量。   谢吟池本来是想喝点然后装醉的,但他也忘记这具身体的耐受值跟自己以前大不相同,他毫无防备的喝红了眼睛,团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外套垫在脚底下,他拉着岑近徽跟他一起装土豆。   “你,你把头埋下去,土豆,土豆没有头......”   岑近徽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拎着谢吟池的衣领,气道:“你是装的吧,这都没什么度数,哪有人喝一小杯就醉了的?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直说,我又不会强迫你,你别眨来眨去的,把眼睛睁大点......”   谢吟池的眼睛很圆,睫毛浓密纤长,当他专注的盯着都一样东西或者人的时候,瞳距会变近,整个人十分降龄。   要不是岑近徽跟他知根知底,都要怀疑盯着这张脸还有这副神情,到底成年了没有。   岑近徽记得谢吟池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喝酒了,红的白的啤的轮着来都没事。   这不是装的他把头给拧下来。   “土豆没有头,你再装你就真的没有头了。”岑近徽将他拽到自己的身边,掐了掐他脸上的软肉,“别装了,谢吟池?”   谢吟池似乎是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土豆在挑战自己土豆大王的权威,于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气呼呼的喊道:“我是真的土豆大王,不是装的!!!”   喝多了之后说话口齿不清,岑近徽很勉强才听懂。   演得很逼真......   岑近徽也懒得戳穿他了,于是问他道:“既然你喝多了,那我送你下楼?”   谢吟池一个人手舞足蹈了有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烦闷了,在听到敌方土豆说要将自己扔下楼的时候,他啪唧往床一躺。   岑近徽这会儿才真的相信他确实是喝醉了,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 “你不回家了?”   谢吟池目光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流苏灯,他颤巍巍的伸手想要去摸,还在床上反复仰卧起坐,却怎么都摸不到。   最后岑近徽实在是被他弄的烦躁不已,只能去关了灯。   灯一关,谢吟池果然安静下来,乖乖的缩在被窝里,眼睛也闭了起来。   岑近徽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问他道:“你说,我跟岑嘉予同时掉下水里,你先救谁?”   谢吟池的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已经陷入了梦乡。   现在还不到晚上九点,入睡还太早了些。   岑近徽毫无睡意的倚在床边,那瓶红酒还剩下大半,但他也不是嗜酒的人,也没有要再自斟自酌的意趣。   他很想把谢吟池摇醒,可是即便摇醒了也得不到答案。   岑近徽正郁结难解,屋子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他起身去找,铃声中途断了一阵,等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才找到了手机。   但,这不是他的手机。   虽然手机是一样的型号,但岑近徽的是黑色的,而这个白色的......是谢吟池的。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这个点,贺昀祯给谢吟池打电话做什么?   岑近徽想着反正谢吟池也接不了,就随手按了挂断。   第二天一早,谢吟池头昏脑胀的被闹铃吵醒,他记得今天早上有一节临时加塞的课,他从床上鲤鱼打挺,一坐起来就瞥见了换衣镜前的岑近徽。   对方精神抖擞,且已经穿戴整齐,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早上好,别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宿醉会头疼。”谢吟池接过水杯仰头灌下,三百毫升的水进了肚子,他应景的打了个水嗝。   “你酒量很浅,以后还是少喝。”   岑近徽确实没什么感觉,他一直觉得宿醉后头痛是30+人群的专利,没想到谢吟池年纪轻轻,身体的孱弱就已经体现在方方面面了。   谢吟池眨巴着眼睛,“ 我酒品还是不错的吧。”   喝多了倒头就睡,不会扯着嗓子一展歌喉,也不会不顾市容的随地大小便。   岑近徽回想起昨天晚上他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的场景,没好气道:“对,你喝醉了也......也很乖。”   因为早上的课安排在上午十点钟,这会儿才八点,时间充裕。   谢吟池洗漱完跟岑近徽一起下楼的时候,被正在吃早饭的岑嘉予给拉到餐桌上一块儿吃了早餐。   他爸妈都在那里好好坐着,岑嘉予满腹疑惑也问不出口,只能不停的用眼神来询问谢吟池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吟池等两位长辈都离开了餐桌,才开始慢条斯理的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我还以为你提前走了呢,怎么跑到他房间里去了。”岑嘉予早就吃饱了,索性丢下筷子,“看你这样子,昨晚没睡好?”   谢吟池应声打了个哈欠,拿起餐盘里一个鸡蛋开始剥了起来,“别提了,昨天让你弟陪我玩,玩的高兴就喝的有点多了,十分钟之前才醒。”   他不喜欢吃蛋黄,将鸡蛋剥开之后将蛋黄丢垃圾似的丢进了岑近徽的碗里。   做给某人看罢了。   见岑近徽似乎是不愿意吃,岑嘉予懒洋洋道:“谢少这是给你面子。”   他话音未落,谢吟池又剥了一个蛋黄给他,“你也吃。”   岑嘉予脸色陡然变了,他皱眉看向谢吟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吟池将鸡蛋白塞进嘴里嚼了嚼,“你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26章   在回学校的路上,谢吟池靠着椅背仰头补觉,再好的防震系统也经不住山路起伏,宿醉后的脑袋里像是碾过了一辆压路机,各种不良反应联动起来,他喉咙里开始泛酸水的时候才后悔吃了早上这顿。   岑近徽降下车窗,胳膊肘撑在窗沿上,弯曲的指节虚虚的抵住下颌。略显薄情的俊脸上还带着一丝无法排解的愠怒。   今天的日照良好,车速算不上快,裹挟着明媚暖意的风从窗外争先恐后的掠进来,谢吟池瞥了一眼旁边雕塑一样的人。   保守估计,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起码有十分钟了。   谢吟池察言观色的本领并不算卓越,但是对于岑近徽这些细微的动作神态所表达的情绪,他领会起来还是颇有心得的。   山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岑近徽视线放空,身体姿态也形成一种拒绝交流的语言。   谢吟池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换做平时指定舔着脸嘘寒问暖了,但这会儿自己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感觉随时都要吐出一口酸水来。   他憋着一口气,羊脂玉似的脸上嵌着水帘般的眼睛,上唇夹着的那一颗饱满的唇珠被他咬的都快失了血色。   但凡岑近徽扭过脸来看一眼,泼天的脾气都硬是能看没了。   可偏偏他就是不肯转过来。   好不容易挨到进了市区,谢吟池状态才好些,他眼看着快要到学校,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就等着下车的时候跟岑近徽交流一下感情。   好歹要问问岑近徽这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也方便他对阵下药。   可谁料到了学校门口,司机刚把车在门口停稳,岑近徽也没等司机下来开门,就直接自己下了车。   谢吟池支着两条软绵绵的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岑近徽的身影都已经到了林荫大道的尽头。   病人气多,可现在不舒服的是自己,他早上不是挺精神的吗......   谢吟池头一次觉得自己命苦。   他抬手看了眼表,也快到上课的时间了,索性就不回寝室拿课本,直接去了教室。   谢吟池身上的西装被他穿的太扎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讨论,他在进校门前就将外套给脱了。   抖动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掉下来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枚清晰度不太高的玻璃弹珠,表面已经不算光滑,磕掉的拿一小块也被磨的平整,就算掉在地上也滚不起来了。   这肯定不是他的东西,看起来也并不值钱。   谢吟池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他略略思索了一番,没得到什么有效的结论,于是就当垃圾直接扔进了保安室门口的大垃圾桶里。   玻璃珠叮当一声坠进了一堆塑料垃圾里,顺着杂物堆砌的缝隙徐徐拱动。   金融系的大二的课表是全校除了医学系以外最满的,岑近徽回寝室拿上资料的路上,正巧撞见准备去上课的贺昀祯。   相较于一向早到的岑近徽,贺昀祯几乎都是踩着点近教室的,这会儿他才出门,说明距离开课的时间已经卡的很死了。   岑近徽没有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匆匆错开视线快步上楼,倒是他在拐角处站定,回过头看了眼楼上人的背影。   昨天晚上谢吟池和岑近徽都没有回寝室,依照谢吟池对岑近徽的关照程度,贺昀祯很难不多想。   事态发展瞬息万变,特别是他们这两个人,说不定上一秒还冷眼相待,下一秒就能热热闹闹的滚床单,什么讨厌什么看不上都不影响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的生理需求。   岑近徽看见了贺昀祯也只当没看见,两个人擦肩而过后,他加快步伐回寝室拿上了书。但赶到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都坐满了人,就只剩下贺昀祯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但是那位置上放着一个水杯,看起来像是给人占着位置的。   贺昀祯主动起身给他让了通道,示意他往里面坐。   “四个班连堂的大课,来晚了你就得挂墙上。”贺昀祯等他坐下后才将自己的水杯收走,有些松散的去拧开原本系到最上方扼住咽喉的扣子,“你一声谢谢都没有?我特意给你占的位置......”   虽然知道他此举肯定别有用心,但到底是有地儿坐了,岑近徽迟疑分秒,勉强跟他道了声谢。   这堂课的教授年纪很大了,每次都要来的迟些。   阶梯教室后面站满了人也迟迟不见教授的人影。   实在是没事可干,贺昀祯手里的圆珠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他瞥了一眼身侧装模做样看表的人,笑着问道:“你昨晚没回宿舍,干什么去了?”   他这种说一句话也要绕三个弯的人,今天难得这么直白。   岑近徽心里纳罕,却不得不一边翻书一边敷衍道:“回家了。”   “哦,这么巧,谢吟池昨晚也没回来......”贺昀祯掀了掀眼帘,拧开了自己的水杯,氤氲的热气顿时飘溢出来,袅袅的茶香气直往面门上扑。   原来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岑近徽的指尖在书页上漫无目的的划拉着,耸了耸鼻尖道:“我知道,他昨晚跟我在一起。”   虽然贺昀祯昨天就有了这样的设想,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有种上火的感觉。   就这样的直接的承认,一点也不避讳。   贺昀祯觉得岑近徽也满无耻的,几天前还一脸凛然的批判同性关系,现在简直是......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贺昀祯琢磨着就像谢吟池那种的要是存心勾引,也没几个直男能招架得住,岑近徽就算栽的情有可原,但也不至于这么快。   什么直男,脸都不要了。   贺昀祯有点坐不下去,他几乎是在瞬间翻了脸,冷笑了声对岑近徽道:“你起来吧,我给别人占的位置,你来晚了就去后面站站。”   “什么晚不晚的,这有个空位我坐了就是我的位置,你要是不乐意坐我旁边,那你去后面站吧。”岑近徽见他捏着玻璃杯的手发紧,碧色的茶汤上还飘着几粒橙红色的药材,“你什么时候喝起这个了?”   这种药材一两便值千金,虽然并不常见,但岑近徽前段时间在他爸那里见到过,对其功效也有些了解。   贺昀祯见岑近徽盯着自己杯子里飘着的东西一脸轻蔑的样子,反手将盖子拧好揣进了桌肚里。   “最近换季有点咳嗽,泡点茶润润肺。”贺昀祯给了他一个别多想的警告眼神。   “......注意身体。”   岑近徽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他要是真动起脑子来,贺昀祯也未必能在他这里讨到好。   那玩意最主要的功效并不是用于润肺,而是滋肾补肝。像岑近徽他爹这个年纪的老男人用点也无可厚非。   像贺昀祯这么年轻的,就用上这种东西了,平日里只怕是也没有节制的。   照理说,岑近徽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这种难言之隐去嘲笑别人。   但如果这个是贺昀祯的话,那就又要另当别论了。   岑近徽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昨晚谢吟池衣衫不整的在自己床上打滚的模样,他自己虽然是有道德底线的,但保不齐寝室里有别有用心的人。   况且他又不是看不出来,贺昀祯分明就是对谢吟池有那方面的意思。   这俩人一点也不般配,岑近徽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十分客观的评价。   谢吟池的教室里来上课的学生很少,稀稀落落的散布在教室的各个角落,他就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吹吹风。   等到中途下课的时候,他才掏出手机刷了会儿社交网络。   他最近很频繁的刷校园设社交平台,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很无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监控舆情。   本来这两天因为校庆的热度被顶了上来,他和温峤的消息则是告一段落了。   但没有想到,今天他一登陆,居然又有了新的热门帖。   #这算是和好了吗(问号脸)#   贴子发出来没一会儿就被顶成了当下热帖,谢吟池点进去一看,发现主图是岑近徽和贺昀祯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的照片。   从正前方拍摄的,手机像素很不错,图看起来十分清晰。   【热知识,室友没有隔夜仇。】   【妈的真帅啊,下辈子换我长他们这样】   【求po主分享一下无水印的照片】   这张照片其实也没有刻意的挑角度,但帅哥同框氛围感翻倍的效果真的很难抵挡,谢吟池心想这俩人在一块儿居然也不太有违和感。   【谁知道他们之前为什么打架?到底是什么情感纠纷?】   【同问,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八卦】   这个问题谢吟池也很想知道,毕竟他是亲眼见到贺昀祯鼻青脸肿和岑近徽一瘸一拐的样子。   这俩人居然还能平心静气的挨着坐在一起,真的很让人费解。   他往下又刷了刷,发现有吃瓜群众放了新帖的链接。   谢吟池点进链接里,楼层一下子就被刷了几百层,热闹的氛围堪比春节档。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第27章   (P为楼主,S为跟贴群众)   P:【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系教授开大课,一般来说都要早点去,不然迟到了会没有位置坐。贺昀祯就坐在我前面一排,他一坐下来就把自己的水杯放到了右边的位置(明显的占位置行为!!)】   S:【呃,两年同学了,他在班里一直独来独往,没见他干过这种事情(没有说占位置不好的意思)】   P:【我和我朋友都在想是不是他谈恋爱了,帮女朋友占个位置也说的过去,于是我们翘首以盼,都想看看什么样的美女姐姐能拿下他......】   R:【真假!他谈恋爱我真的会伤心死!!!】   R:【呜呜俺也,他真的好帅......】   R:【楼上,想开点吧,贺昀祯看起来就很花心的样子,可能一直都有女朋友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R:【狠狠点了,说不定也不止一个人女朋友,帅哥都这样(惆怅点烟)】   R:【许愿,这辈子得谈个长这样的,被劈腿我也认了。】   S:【刚开始的时候也有美女走到那个位置停下,我和我朋友都准备好拍照,但结果他不让人家坐。后来又过了五分钟,我们看见系草进门了,就稍微分了一下心,结果就看见系草朝着贺昀祯那边看,贺昀祯朝他招手......】   R:【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从隔壁贴传送过来的。】   R:【好了我知道他们俩坐一块儿了,然后呢?】   R:【美女变帅哥,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说了吧?】   S:【那我长话短说,其实我们后面一整排都在偷听他们说话,很劲爆。我朋友刚刚去做了一下功课,才敢确定贺昀祯,岑进徽,谢吟池,温峤这四个人住同一间寝室。】   谢吟池看见自己的名字都有点应激了,他盯着屏幕总有一种不太秒的预感。   R:【好抓马,他们寝室到底还有什么是直的?】   R:【床板都会被他们震弯吧......】   R:【说真的,之前温峤和谢吟池那个帖子我还以为是造谣,但现在看来,这寝室真的有点东西。】   R:【gay浓度超标了。】   R:【不是我说,这不纯纯方便开银趴吗......】   操!!!   谢吟池有点反胃,他抿了抿唇咽下自己的满腔怨气。   网络也不是法外之地,能不能谨慎发言?   S:【刚刚去上了趟厕所画风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喂!贺昀祯跟岑近徽坐下来之后压根就没说到两句话,贺昀祯就让岑近徽去后面站,岑近徽也不听他的。反正看着关系真的不大好,如果真是情侣算我眼瞎。】   R:【所以这关谢吟池和温峤什么事情!!!】   是啊,关我和温峤什么事情......   谢吟池很委屈。   R:【我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看见谢吟池和岑近徽从同一辆车下来,估计昨晚在外面过夜了。】   R:【哦?搞银趴的另有其人是吧......】   R:【谢吟池,你,你,你......】   R:【你,你,你真是好样的。】   R:【为什么让我一点开就看到噩耗,纯爱党看不了这个。】   最新的一条回复在一群颜色评论中显得尤其与众不同。   谢吟池都快气到昏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舆论的焦点从岑近徽和贺昀祯那里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再这样由着他们说下,只怕不出半天自己的照片都要被贴到同性交友网站上去。   那些偷用帅哥照片去网恋的gay也不在少数,解释起来的真的很麻烦。   谢吟池急得颤颤巍巍的敲键盘。   R:【你们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吧,这是在学校!正常人谁敢这么乱来?!】   R:【谢吟池不是这种人!!!】   他评论在里面总显得很杠精,自然的就被群起而攻之。   R:【男同也算正常人?】   R:【一个寝室里睡不出两种人。】   R:【女孩子不懂那些东西才会这么说的啦,大家不要骂那个id叫讨厌吃橘子的人了。】   讨厌吃橘子:【我是男的(流汗黄豆.jpg)】   R:【反串钓鱼的吧,大家别理他。】   R:【头一次看见人讨厌橘子的,嘴这么挑还能吃点什么,饿死自己算了。】   R:【讨厌吃橘子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拉黑了!】   谢吟池也是没有想到自己随便起的新id也能惹来众怒,他一边生气一边悄悄的将自己名字改掉。   喜欢美女:【大家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了,瓜主本人看见肯定会很伤心的......】   R:【如果这是假的,谢吟池看见了可以出来辟谣。】   R:【如果不辟谣,那我可就开始磕了......】   谢吟池看着越来越疯魔的评论区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大家似乎都是在抱着娱乐的心态,毕竟如此无聊的校园生活也需要一些八卦来调剂。   这些不实言论显然比之前他和温峤在画室里传播的更加恶劣,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但是这次他冷静下来以后反而不如上次生气了。   因为虽然传的更离谱,但是既然大家都觉得离谱,也只会当作笑谈,并不会真的去相信。   况且就算是认真的又怎么了,反正不久之后自己就会消失了。   要么遵从人物原本的结局殒命,要么自救成功回到原来的世界。无论哪一种结局,他都会离开。   再忍忍吧,这辈子还蛮快的。   谢吟池给自己安慰了一番,下课之后准备去学校的后街吃点好吃的,但是今天由于舆论的原因,他就不打算邀请岑近徽共进午餐了。   反正岑近徽今天也不是很待见他。   谢吟池一下课就往后街走,路过金融院教学楼的时候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掠过了。   王教授有拖堂的习惯,岑近徽下课后出了教室门,谢吟池刚巧慢悠悠的路过他们楼前。   按照往常的习惯,岑近徽早早的就该收到谢吟池的约饭短信,但今天他看了几次手机,什么杂七杂八的消息都有,唯独没有谢吟池的。   他想起今天早上,谢吟池将那个鸡蛋的蛋黄扔进了他的碗里。   谢吟池从小也不喜欢吃蛋黄,所以总是把蛋黄给他,导致他现在看到蛋黄就恶心。   相比起顺滑可口的蛋白,没多少喜欢吃噎人的蛋黄。   关键是岑近徽自己都想要说服自己,谢吟池只把蛋黄给他却不给别人,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不一样的。   可是谢吟池转头就把另一个蛋黄给了岑嘉予。   就像昨天晚上一样,谢吟池似乎是在斡旋在他们之间。   更让岑近徽觉得眼红的是,谢吟池为了哄岑嘉予吃那个不好吃的蛋黄,还要用一个秘密做交换。   他们两个在餐桌上窃窃私语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碍眼。   虽然岑近徽对他们之间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但他不能忍受,谢吟池和岑嘉予之间有秘密而和他之间却什么都没有。   明明昨晚是谢吟池自己亲口说的,跟他是做朋友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他和岑嘉予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岑近徽心思敏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样很可悲。   他也不想对谢吟池这样看似无缘无故的生气,人家一定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可是真正的理由他根本就说不出口,羞于启齿。   早上下车的时候,他几乎是只想着快点离开谢吟池的身边自己冷静冷静。可是没走了几步路,他就又开始想着谢吟池了。   就好比现在他看到谢吟池一个人往后街的餐厅走着,他很自然的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   谢吟池怎么不来找他......   岑近徽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自我肯定的抛出一个解。   他想,谢吟池不来找他也没关系,他也可以去找谢吟池。   反正谢吟池之前说过,希望他们每天都能在一起吃饭,这次就当作是谢吟池忘记给他发消息了,他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就这一次。   岑近徽想到这里几乎是立马拔腿就跑,他气喘吁吁的在后街的入口处扫视了一圈两边的商铺,密集的门店和繁杂的等位人群,一眼看过去,他没有找谢吟池。   岑近徽明明看见谢吟池近了后街,他一家店挨着一家店的找,终于在街角的最后一家咖啡厅找到了。   这个点的后街,只有这家咖啡厅没什么人,他也没有想到谢吟池出现在这里。   谢吟池面前的餐桌上什么都没有,他看到岑近徽推门走进来的时候面露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冲他挥了挥手,“你也来买咖啡?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岑近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长腿一迈就到了他的跟前,“在门口看见你,就顺便进来了。你中午就吃这个吗?”   这家咖啡店里只卖咖啡,连甜品蛋糕什么的都没有。   很显咖啡不能当作午餐。   谢吟池托腮道:“今天没什么食欲,就不打算吃了,你呢。”   岑近徽怎么可能说他找过来是为了谢吟池一起吃午餐,况且现在谢吟池又不打算吃饭,他也只能说一会儿路过街口的时候带份三明治就好。   谢吟池见他别扭的样子也绝口不提早上闹脾气的事情,拿上咖啡后陪他去买了三明治,之后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宿舍。   温桥和谢吟池一天都没有见了,关于昨天晚上谢吟池没有回到宿舍这件事,他觉得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   谢吟池以前从来不住宿,可能觉得腻了就变成以前的老样子。   毕竟按他那种性格,住了几天觉得腻味实在是太正常了。   温峤没有当一回事,正常的睡觉吃饭上课,他本来以为这样好的日子还能过一段时间,谁成想吃完饭回到宿舍,一打开门又看见了谢吟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其实谢吟池和岑近徽也是刚刚才回到宿舍没多久,谢吟池手里的东西都还没有放下来。   他看到温桥背着画板提着小水桶推门进来,立即扬了扬手里的冰咖啡。   谢吟池只买了一杯咖啡,岑近徽怎么也没想到,他特意跑去后街是买的这杯咖啡居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喝。   而是专门替温峤买的?   岑近徽觉得手里的三明治也不香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不都是他使唤温峤的吗? 第28章   温峤没有接受谢吟池的好意,因为他咖啡因过敏,所以就算熬再狠的夜都喝不了谢吟池手里那杯双倍浓缩的黑咖啡。   咖啡因过敏并不常见,极少数人对咖啡因高度敏感,连呼吸到咖啡因浓度过高的空气都会导致面色苍白,出冷汗烦躁,以及血压下降等不良反应。   谢吟池还真不知道温峤有这样的过敏原,他本是好意,却不想踩上了人家的雷区,只能悻悻的缩回了手。   他也喝不惯这么苦的东西,但是八十块一杯的咖啡,丢掉也太可惜了。   谢吟池扭头看向一旁正在咬三明治的岑近徽,他觉得岑近徽需要一杯饮料搭配进食,不然是不是有点太干了。   但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再送给岑近徽,按照岑近徽的性格,肯定也是不会接受的,指不定还会多想。   要不还是算了吧。   谢吟池没有一点犹豫的拎着咖啡杯甩进了自己脚底下的垃圾桶里,然后从面前的抽屉里翻出一本黑色的日记本,又从笔筒里掏了两支笔,带着这几样东西爬上了床。   他的床位靠着阳台,以正午的日照亮度,只要稍微掀开窗帘一角,便获得适宜读写的光线。   谢吟池趴在床上认真的翻阅自己这段时间记录的纸张,在脑海内总结了一番之后又开始提笔写下下个星期的攻略计划。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提前规划也是一件让能让谢吟池获得安全感的事情。   029倚在中控室内懒洋洋的晒着电子阳光,为了窥探他的日记内容也不得已坐直了身子。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位宿主给他带来的感官改变并不算小,他甚至感觉到,谢吟池的攻略进度要比其他宿主快上许多。   要知道,029一开始并不看好自己的这位新宿主。   但努力的人总是值得别人高看一眼。   029将视线聚焦在他笔锋秀丽的一排小字上,虽然他还没有停笔,但基本可以判断出他下一阶段的重点攻略对象还是岑近徽。   没什么新意。   绝大部分的凶杀案都是熟人作案,也不怪谢吟池存了死磕岑近徽的心思。   杀人动机在这间寝室里可以说是人人都有,但彼此之间羁绊最深的还得数他和岑近徽。   但照目前的情况而来,继续猛攻岑近徽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谁也不敢保证在情感关系递进的同时不会因为感情而节外生枝。   029也看出来自己的这位宿主在感情方面颇为迟钝,仅有的那点机灵劲儿也都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他要是再这么努力的舔下去,死于情杀也未可知。   不是说这样不行,凡事也要讲究适度。   029虽然不是很在意这一单半单的业绩,但他观察了谢吟池这么多天,发现谢吟池虽然起初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也会私底下偷偷帮不认识的女生出头,会暗中帮助生活有困难的同学,放学路上还会买上几包猫粮去喂养宿舍楼底下的流浪猫。   哪怕这些人和动物都跟他的主线任务并无关联。   真要放任他作死又有些不落忍了,毕竟是个不错的孩子。   “宿主,岑近徽的攻略进度高涨,你可适当调整接下来的攻略部署。”   029的电子音听起来颗粒感满满,有些刺耳到谢吟池想手动降低音量。   这些天,系统很少主动冒出来跟他说话,而系统提醒的含金量也让谢吟池潜意识里不得不重视,他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攻略进度高涨?他今天还跟我闹别扭来着,你确定吗?”   029告诉他,这是由于他攻略过度的缘故,现在应当适时的冷处理。   在维护与岑近徽现有关系的同时,去涨一涨贺昀祯的攻略度才是正事。   在谢吟池为数不多的可取之处中,就有听劝这么一条。关于穿书这件事,他虽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他的系统显然已经是身经百战了。   他的系统虽然落后又不是那么的智能,但到底是比自己有经验许多,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只不过,在他看来,贺昀祯的嫌疑值要排倒数第一,为什么系统反而对温峤闭口不提呢。   谢吟池盯着胳膊肘底下压着的日记本空白页发了会儿呆,暂时也想不出该如何攻略贺昀祯,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的攻略手段太小儿科了。   攻略岑近徽的时候也无非就是吃吃饭看看电影,反正就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独一无二的献媚,如果说这种方法十分有效的话,照搬也不是不可以。   但问题关键是,虽然系统的提醒侧面印证了方法的有效性,可谢吟池自己并不觉得。   谢吟池在日记本上用红笔写下攻略过度这四个字,然后圈起来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要维系跟岑近徽现有的关系,那就得保持现有的交流频率。   而攻略贺昀祯也需要大把的时间。   这俩人还是同系同班,一样的课表,根本打不了时间差。   该怎么背着一方朝另一方献殷勤,这种史书级难题忽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要不把我劈成两半算了,真的是忙不过来。”谢吟池索性也不写周记了,他将日记本啪的一声合上,然后塞进了枕头底下,翻身平躺在床上,惆怅的看着床帘顶部。   029关闭了交流频道。   谢吟池听不到回复,也已经习惯了动不动就消失的破烂系统,他焦虑的敲着手指。   等一下。   为什么要背着一方朝另一方献殷勤啊?   虽然友情也具有排他性,但是一个人同时有好朋友这件事也再正常不过了。   又不是追女孩,不能同时追两个。   他记得自己刚穿书的那天就是立志要把所有反派变成好朋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岑近徽猛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有点思想凝滞了。   谢吟池茅塞顿开后决定先睡个午觉,攻略的事情下午再说。   他一觉睡到一点半,掀开床帘下床后发现贺昀祯的位置上依旧空空荡荡的,似乎中午就没有回来。   谢吟池也并不着急,因为他跟贺昀祯初始关系并不像同岑近徽那样恶劣,何况这些天他们也从来没有红过脸,他真的细想起来,攻略贺昀祯必然是要容易许多。   虽然他打心眼里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下午的课是导演系和戏剧文学系的公开讨论课,每周都有一堂。   上周因为特殊原因取消了,所以这还是谢吟池穿过来之后第一次上这样的跨系讨论课。   谢吟池赶到教室里的时候,才想起之前校庆跟他们系女生发生矛盾的那群男生是导演系的。   那群男生肆无忌惮的坐在教室后排抽烟,谢吟池一眼扫过去,发现那天同自己打架的黑眼镜不在。   一直到上课铃敲响,黑眼镜都没有出现。   教授点名的时候,叫到了黑眼镜的名字,才有人匆匆举手说他已经休学了。   底下有不明所以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打听原委,谢吟池也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据说是因为黑眼镜一直都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在校庆那天还被老师发现一个人跑到了礼堂的楼顶,似乎是有轻生的行为。后来校方怕他在学校里出了事影响不好,于是就安排他休学养病。   谢吟池一边听一边腹诽,那天的黑眼镜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有情绪病的样子,如果非说有,也只会是狂躁症之类的只会伤害别人的病。   他怎么会轻生。   总不能是因为被自己浇了一桶水吧......   谢吟池心里隐约有些不太舒适的感觉,一颗心也扑腾了起来,整节课都听的心不在焉。   下课后,他问029黑眼镜休学的事情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029那段时间比较忙,时常溜号,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谢吟池发问的时候,他立刻就去调了该时间段的信息,却发现其中有一段视频素材被加密了。   该死的悬疑文,就这点毛病。   在未抵达公布隐情的进度条之前,连系统都没有查看权限。   不过既然加密,也就等同于从侧面告诉他们这件事跟本文的重要人物有关。   029向惴惴不安的谢吟池大体解释了一遍,然后提醒道:“宿主,你仔细想想,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离开了你的视线。”   谢吟池坐在教学楼后面的长椅上垂着脑袋陷入回忆,被他自己揉皱的发丝乱翘着,葱白的手指浅浅的陷在墨色的发间,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思绪急需发泄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事情。   所谓的反派,绝不仅仅是书中用以囊括的两个汉字这么简单。   谢吟池无奈的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叹了口气道:“也只有贺昀祯了......”   029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见他情绪低落,便宽慰道:“宿主,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贺昀祯和对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做出这种事情也只能是为了谢吟池。   谢吟池中午才决定要着重攻略贺昀祯,下午就听见了这样的好消息,着实应该高兴才是。   “我跟他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谢吟池怕人工智能只会通过数据来分析攻略进度,无法理解人情世故之类的东西,就给它举例道:“这么说吧,如果用货币来衡量我和贺昀祯的友情,大约只值五十块,但是现在他的行为他的行为回馈价值远远超过了五十块,你觉得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029颠了颠手里的香辣味瓜子,觉得既然都想到这一步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呢。   你以为人家跟你的关系只值五十块,但人家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贺昀祯眼里,他单方面的感情价值评估,绝不会低于他的行为价值。   “宿主,我有必要提醒你,贺昀祯对你,似乎有超越朋友关系的想法。”   如果029没有看出来这一点,也不会提醒谢吟池转换攻略对象。   就算没有这件事,贺昀祯对他的想法也很明显了。   谢吟池闻言一整个傻眼。   能不能别这么离谱。   在他的三位室友之中,他和岑近徽以及温峤的相处时间都要远远高于贺昀祯。   贺昀祯凭什么会对他有想法。   再说了,这间寝室里不都是直男吗?   这可是这篇文的基础设定啊?!   虽然很难接受这件事,但谢吟池还是咬牙问道:“你既然知道他对我有那种想法,中午的时候还让我去攻略他?你这让我怎么攻略?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然他误会的吧?!”   如果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还主动凑上去示好,很难说不是在故意钓鱼。   让一个恐同的直男去做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很为难。   029安抚他道:“宿主,你只需要挨到大限日,等时间一过即可走人。如果现在放任不管,从概率上看,很危险。”   谢吟池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易拉罐,又追上去将它狠狠踩扁。   “没这个必要。”   垃圾系统,懂个屁。 第29章   或许是书中的谢吟池被添加了恐同设定的原因,当他明确得知自己的室友之一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后,他都有些不想再踏足那间寝室。   心理暗示可怕到过分,他甚至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反胃,紧接着就是脸色苍白,心脏闷痛。   他意识到这一系列的不良生理反应后,便开始强迫自己去想一些跟生存息息相关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他不断的向自己强调,不管别对对自己有怎么样的附加情感,都跟自己没有必然联系,自己要做的只有心无旁骛的完成生存攻略。   谢吟池在教学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面前斜照的阴影一点点将他整个身躯吞没,耳边响起嘈杂的人声时,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下午六点十五分,所有院系都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同学们都在匆匆的往食堂赶。   为了照顾到各个方位的宿舍楼学生,学校里的六个食堂建在了校园里四面八方。   谢吟池嗅觉灵敏,总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饭菜香气。   又是重复且无聊的一天。   谢吟池苦恼了接近两个小时,这会让肚子也有些饿了,他提上书像一滴再寻常不过的水珠,埋进人群里缓缓流动。   路过金融系教学楼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往一楼最东边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029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随手调出了人物定位,不失时机的语音播报道:“宿主,贺昀祯现在的位置是学校东门第二颗柳树前。”   它鲜少这么积极,主动报位置还是第一次,可见它有多么想要促成自己对贺昀祯开启重点攻略这件事。   谢吟池用两个小时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似乎也有些效果,他下意识的向校门口处远眺,但目力有限,能看到什么就奇怪了。   “这个点,他要出校门,晚上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既然人家要出校门,那自己就不去找事了。   据029分析,贺昀祯应该只是出校门吃饭,按照谢吟池现有的攻略模式,一起吃饭是培养感情的关键。   029回想起自己曾经带过的无数情感本中的宿主,无一不是枕戈待旦,在规定的时间里变着法儿的勾引攻略对象。   至于谢吟池,他的方式虽然看起来老土又鸡肋,但是很管用。   看看初始攻略对象岑近徽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悬疑本和情感本之间的叙事方式或许有区别,可只要攻略的主体都是人,那在029看来就没什么不一样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数据波动要比别的世界要强一些,029亲自督导宿主攻略计划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这两天总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谢吟池听了029一通简洁的阐述,却并没有被说服,“算了吧,他都走到门口了,我现在追过去装偶遇也不切实际,显得我太别有用心了,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的。”   “另外,你不觉得你热情的样子,很像拉皮条的吗?”   “你知道什么叫拉皮条吗?”   029感觉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什么成效,反倒是被嘲讽像拉皮条的,像他这样的需要干那种活计?   029带过那么多宿主,还是头一次被气到差点捏碎了手里的念珠。   他心里冷笑涟涟,寻思先前死皮赖脸要跟人家岑近徽共进午餐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很明显谢吟池还在抗拒。   天真,近乎愚蠢。   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他有点聪明?   作为一个系统也不能强迫自己的宿主,029闭麦以后甚至还关闭了自己的显示屏,然后头也不回的抽离出这个世界。   总盯着也没什么意思。   谢吟池照例给岑近徽发了消息问他人现在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吃饭。   常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岑近徽的答复。   岑近徽下午并没有在学校上课,而是去了兼职的地方打工,收到谢吟池的消息时,他刚好结束自己的工作。   他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脖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眉眼间的疲惫却在回复消息的时候一扫而空。   本来他还在担心,中午是自己主动去找的谢吟池,谢吟池会不会真的不再来找他了。   还好不是这样。   两个人约好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见面。   岑近徽坐出租车赶到的时候,在餐厅门口看见了谢吟池的新买的跑车,不仅车型华丽,连车牌号都透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因为这种限量发售的跑车实在是不常见,又是在这种街拍盛行的道路上,许多身材窈窕的男男女女都排着队倚着车身拍照。   虽然以前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谢吟池的这种从小就用金钱培养出来的品味确实很不错,这种层面的赞同不仅体现在置物习惯上,更体现在穿着打扮。   谢吟池下午换了套干净清爽的水蓝色运动套装,衬的他肤色凝白,在餐厅的死亡顶灯下也显得格外美貌。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样清冷的颜色。   岑近徽看到了角落里的谢吟池,愣了会儿神,被引路的应侍生提醒了两遍才径直的向里走去。   谢吟池原本正从玻璃窗里玩味的看着围着自己车拍照的帅哥美女,喝口水的功夫见自己等的人来了,才慢悠悠的开始看起了菜单。   他也才到了大约十五分钟,就已经接到五个让他挪车的电话,表面上是让他出来挪车,实则是想借机约他出来见面,他不胜其烦,正在考虑等会儿将车窗上贴的号码给换掉。   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条街似乎要特殊些。   这家餐厅是很有名的网红餐厅,最近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谢吟池无意中刷到了这家店买的推广,被美食照片馋的直咽口水,所以晚餐就直接订了这家。   光看这家店的位置和装潢就知道这家消费不低,以岑近徽勤工俭学赚来的那点微薄的薪资显然是消费不起的,他接过谢吟池递过来的ipad左右翻了翻,发现菜的价格昂贵到超出他的预计。   什么冰淇淋要426元一份......   金箔冰淇淋?贴两片可使用金箔就来抢钱?   谢吟池刚看的时候也觉得贵的很离谱,但是他一想到自己卡上的余额又觉得这些都是小意思。   今天下午内耗太久了,高消费治愈一下自己也还说得过去,   谢吟池本来也指望岑近徽花钱,见他盯着菜单踌躇,便低声笑道:“想吃什么就随便点,我请客。”   就算把菜单上的菜都点上一遍,也吃不穷。   餐厅里的小提琴演奏家在他们谈话间就踱步到了他们的身边,湍急的乐声将他们包裹起来,谢吟池嘴角浅浅勾着,在这样的优雅的环境中如鱼得水,一点也瞧不出局促。   柔和的灯光给他描摹着丝绒般的质感,他像一朵迎着黄昏绽放的铃兰,微微垂着笑眼,吐露着属于他的娇艳,颓靡和浪漫。   岑近徽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上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揣着一叠现金,是他这个月跟的案子奖金,拢共才八千块。   “我有钱,我请你。”   岑近徽的声音差点就被乐声所掩盖,谢吟池敛了敛眉眼,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是听见了,但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之前谢吟池给岑近徽买饭,岑近徽都要转账给他。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岑近徽死活都不愿意占他便宜,提出了AA制。   谢吟池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跟他闹得不愉快,所以都听他的。   谁都知道他日子过的不宽裕,最紧迫的时候一个月要打三份工,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这男人,人长得体面是真的,扣也是真的。   谢吟池还一度觉得,那么多漂亮妹妹倒追岑近徽但他都不肯松口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真的太穷了,像他三观这么拧巴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比如开房肯定不会理直气壮的要求女孩子的付房费吧。   总而言之,谢吟池觉得自己会错意了。   他想说的或许是......   “这家店有最低消费。”谢吟池指了指菜单角落里一行灰色的小字,他圆润的指尖抵在电子屏上,发出叮叮的声响,“这里,一位低消八百。”   岑近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却无端落在了他泛着水光的指尖。   从前岑近徽并不觉得消费不起一些东西是会让人产生羞耻感的事情,所以他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要他父亲的资助。他习惯自力更生,所以从来不接受别人无故的好意。   他当然知道挣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可是他的那点原则似乎在这段时间里,被谢吟池一点点磨的松动了。   就像现在。   岑近徽听出谢吟池话里有话,是觉得自己付不起这个钱,那股子不想被他看扁的想法纠成了一股粗粝的麻绳,将自己的耳根和脖颈磨的通红。   谢吟池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肉,“你怎么了?”   岑近徽按捺住淡淡羞恼,在小提琴的声音离他们渐渐远去后,他对上谢吟池询问的目光,放在桌下的手绞在一处,大拇指重重的抵擦过虎口,有些不自然道:“我,今天发工资,请你吃饭,不行?”   铁公鸡拔毛了。   谢吟池稍微反应了一下,很快就开心的弯起了眼睛,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摸了摸自己的耳骨,心道大约这就是天道酬勤吧,也不枉他这些天兢兢业业的做舔狗。   这样重大的突破让谢吟池心中的千斤重担稳稳落地。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分。他想吃的菜随便点点都要本着五千去了,岑近徽付账的时候心会滴血吧......   谢吟池重新翻到菜单的第一页,这上面粉红色的餐单底图是一颗亮晶晶的爱心,里面所有的菜式都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精致,分量少。   一旁走过来辅助点餐的应侍生解释说这是他们店的最畅销的招牌套餐,谢吟池一看价格2198,确实是这家店里最划算的了。   岑近徽对点菜这件事一窍不通,便让谢吟池做了决定。   谢吟池没有过多犹豫,看来看去也就这个套餐最便宜了,确认过岑近徽的意见后就直接下了单。   眼看时间快要到晚上七点,正是用餐高峰期,提前预订位置的客人也都陆续到来,原本空荡荡的餐厅也在片刻间变得热闹起来。   孟殿厘从旋转楼梯快步走下来的时候,在二楼的拐角处看见了先一步从包间出来的贺昀祯。   贺昀祯撑着楼梯扶手俯看着一楼用餐区的角落位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看的挪不开眼睛。   孟殿厘还以为他是在发呆,轻手轻脚的猫到他身后,结果却看到了他一脸不虞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下去挪车吗?”   孟殿厘敲了敲金属的楼梯扶手,强烈的共振感让贺昀祯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   “假的,骚扰电话。”   “哦。”孟殿厘马上就明白了,“你那车什么价位,全国都找不出来几辆,正常。”   “诶?那边那个,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孟殿厘见他不说话,便笑吟吟的顺着原先的角落看过去。   正对着他们的那张面孔让他的某种记忆要顶着盖子跑出来,他转了转眼睛,又拍了一下扶手,“想起来了,在我爸公司见过,叫什么来着,跟我们一般大,我爸提起这人来赞不绝口,巴不得叫人家来给他做儿子。”   孟殿厘的父亲是知名风投公司的老总,在整个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能叫他看得上眼的确是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怎么着,你们认识?”孟殿厘见贺昀祯还在向那里看,却又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   他抹了抹脸上的没有清理干净的奶油,换了个角度才看到原先背对着他们的人,在心底卧槽了一声。   这么大老远也能看出来这款是他的菜。   孟殿厘打量着贺昀祯的脸色,撺掇道:“反正你今天过生日,不如叫上来一块儿玩?”   贺昀祯抿了抿唇,不置可否的掀了掀眼皮子。   楼梯下面正是应用交接的吧台,他们很清晰的就听见下面的服务生重复了一句点餐需求。   “27号桌,一份臻爱情侣套餐。” 第30章   在孟殿厘的一圈发小里面,对男人感兴趣的并不多,他还算意识到自己性向比较早的,也从没在别人面前遮掩过。   他曾经在高中的时候试图恶心贺昀祯于是在对方耳边放gay片,结果稚气未脱的贺昀祯主动拿过手机,轻描淡写的扒拉了一下进度条,倍速看完来了句就这?   有道是恐同即深柜,像贺昀祯这种有颗难得的平常心的人,还真不好说。   孟殿厘猜到他跟27号桌的人有渊源,却猜不准是哪一位。   但是,臻爱情侣套餐?   孟殿厘抬起的手又一顿,有些失望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这俩人是一对儿?”   他语气中的惋惜不加掩饰,贺昀祯轻嗤了一声,反问道:“般配?”   孟殿厘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两眼,要说长成这样的帅哥怎么搭都不觉得觉得异怪,总好过大白菜被猪拱。   他只看不惯美男配猪头。   “我看倒是挺般配的。”孟殿厘抻着脖子揶揄道:“你这样可不太常见,盯着人家小情侣瞧什么呢?左位和右位,看上哪个了......”   贺昀祯没有与他玩笑的心思,只觉得下面那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十分刺眼。   也不知道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都在聊些什么,在宿舍的时候倒也看不出是多好的关系。   贺昀祯几乎可以肯定,谢吟池这次搬回宿舍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追岑近徽。   这才不到半个月,岑近徽原先对着谢吟池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又到哪里去了。   这两个gay,先前都在自己跟前装什么直男?   哄傻子玩呢?   贺昀祯越看越生气,那股子怒意却不方便显在脸上,他平静道:"胡说什么,是我室友。"   “两个都是?”孟殿厘心想难怪,“这住一块儿也有两年了吧,没听你提过。”   看来关系很一般。   不能说不好,因为如果交恶,他一定会从贺昀祯的嘴里听到有关对方的脏话。   他越看心里越痒,下面那位实在是太对他胃口了。   “说真的,叫上来玩玩。”   孟殿厘作势就要抬脚下楼,却被贺昀祯侧身挡住。   “没瞧见人家烛光晚餐?”贺昀祯对孟殿厘太过了解,他皱眉道:“你爱撬人墙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也要改那也要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孟殿厘吊儿郎当的笑着,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谈恋爱嘛,又没结婚,这个圈子本来就这样,要是真是胆小的也不会跟同性在一块儿了。”   怎么玩才刺激,没人比他这种资深玩咖还要懂了。   这些歪理邪说孟殿厘在贺昀祯面前说过不止一次,但以往贺昀祯都是一笑了之,即便是不太认同也没想着跟他上纲上线。   “你总有理。”贺昀祯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半明半暗的面孔上揣着几分不屑一顾,“但你这样的,勾搭别人或许有机会,他......你没戏。”   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吗?   怎么就没戏了呢。   感觉受到了质疑,孟殿厘的脸立刻黑下来,他骂了一声,“我比他对面那小子差?”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还有四分之一英国混血,五官别提多深邃,八块腹肌跟搓衣板似的,往gay吧里一扎遍地的骚零都往他怀里钻,他那胃口上来了还得仔细挑挑呢。   脸长什么样在贺昀祯眼里都差不多,无非就分三个档次。   好看的,普通的,不好看的。   这一点也不重要。   “当小三就要做好被人家正牌男朋友揍的准备,真要动起手来,你以为你是下面那个的对手?”   想起前阵子在教室里跟岑近徽打的那架,贺昀祯觉得自己嘴角现在扯着都痛,这小子下手实在太黑。   孟殿厘从小大小就是名副其实的战五渣,一身肌肉就像是摆设似的,脱掉衣服玩玩花活儿还行,但他跟贺昀祯打架就没赢过,更别提岑近徽了。   但孟殿厘以为贺昀祯是在危言耸听,他又不是被吓大的,还就真不信了。   “谁说我要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你去把人喊上来。”他就是属弹簧的脾气,越是难搞的他还就越放不下,他怒了努嘴朝贺昀祯使了个眼色,“反正是你室友,一块儿热闹热闹。”   “你别发神经了。”贺昀祯白了他一眼,声音里都夹杂着些不耐。   自己下去,当着岑近徽的面邀请谢吟池来自己的生日趴,被岑近徽骂上两句算轻的。   换做以前他要是真喜欢,倒是不怕争,但人家毕竟都确定关系了,谢吟池对他又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意思,他才不自讨没趣。   他自持身份,丢一回面子勉强能接受,不可能再有第二回。   孟殿厘哪能看不出来贺昀祯的顾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好办。   他摸出手机给他爹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秘书找个借口将岑近徽喊到公司去一趟,什么借口他不管,但他要让岑近徽立马到公司。   秘书在电话里显得很为难,但他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就如愿看见岑近徽起身离开了座位。   谢吟池向应侍生示意他们这桌的上菜时间推迟一会儿。   岑近徽的公司离这里只有五分钟的车程,最迟一个小时就能赶回来,他正打算玩会儿手机打发时间,没想到没过多久眼前就落了一道阴影。   他还以为是岑近徽去而复返,谁料一抬头却看见了自己的另一位室友。   “这么巧......”谢吟池简直要惊掉下巴,没曾想会在这里碰见贺昀祯,他有些心虚的寒暄道:“你也来这吃饭?”   贺昀祯直接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先是朝窗外看了一眼后,才将视线转嫁到他略显局促的脸上,言简意赅道:“今天我生日,在三楼开了个包厢跟朋友聚聚。”   “你生日?”谢吟池一看就贺昀祯满脑子就是029的分析,实在是没有办法很得体的面对他,脑子也有些宕机,只会机械的往下顺着道:“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虽然这句祝福听着不是很诚恳,但贺昀祯还是非常礼貌的对他表示了感谢,并且抛出了自己此来的唯一目的,邀请他道:“你一个人的话,不如上去一起?”   刚打开显示屏还不到十分钟的029察觉到谢吟池有拒绝的意图,再次不计前嫌的提醒道:“宿主,不建议拒绝,这是送上门的刷好感机会。”   谢吟池也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想要拒绝的念头是出于人物基础设定的本能,就像他每天十点半前夕都会犯困一样。   而且,万一岑近徽回来了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谢吟池从刚刚见到贺昀祯的第一眼后就一直在躲避他的视线,此刻才艰难的抬眼,虽然被他等的略不耐烦的眼神给威慑住,但还是露出了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朋友刚刚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朋友?”   贺昀祯原本平直的眼尾在略带疑惑的语气中微微上挑,他随手捡起挂在桌子一侧的餐牌,念道:“臻爱情侣套餐......你在等你女朋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我们学校的?”   谢吟池被他那句什么什么套餐和一连串的问题雷的外焦里嫩,他轻轻啊了一声,就像是蜜蜂蜇了屁股,赶忙接过他手里的餐牌仔细看,映入眼帘的花体小字让他一度陷入沉默。   还真是情侣套餐。   他点餐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这个名字,不就是普通的招牌套餐吗?   回想起那满屏的爱心摆盘,谢吟池懊恼的碾了碾鞋尖,他还以为是这个餐厅的特色。   不过他倒是不怕岑近徽多想的,毕竟直男都在某些方面都共用一个脑子,但他面前的这位可不一样。   “不是,这个餐是随便点的,比较划算......”谢吟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如果这个时候岑近徽突然回来被贺昀祯看到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服务员推荐的,说是招牌。”   “划算?”贺昀祯停顿了半分钟,似乎在思考他说这话的可信度,打量着他紧张的坐立不安,又觉得奇怪,“以你的消费档次,也不差这点钱吧?”   “我朋友买单,他......条件不是很好。”   “你这个朋友男的女的?”   贺昀祯颇有点闲得无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这对现在的谢吟池来说实在是无力招架,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是在跟岑近徽吃饭,现在说反而显得先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谢吟池脑袋一嗡,蹭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你过生日吗,别让你楼上的朋友等急了,咱们走吧。”   贺昀祯:?   谢吟池怕他还要追问,便主动走在了前面。   贺昀祯跟在他身后压了压翘起来的唇角,两三步追上他,引着他上了三楼。   孟殿厘站在窗口的位置一直等着,看见两人并肩从拐角处走过来,才放下心来,转身去拿新的酒杯。   包厢里灯光很暗,谢吟池跟着贺昀祯进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亮度让人视物困难,加之其他坐在的人都在起哄,他偷偷看了一圈,居然没有看到一个异性。   紧接着,还没等他坐下,就被一个眉眼间带着点异域风情的男人给挤到了角落里,对方身上的香味让他闻的晕眩。   谢吟池一手抵在胸前阻止眼前这个男人的凑近,一边还得礼貌应付对方的攀谈。   贺昀祯坐在皮质沙发的正中央,在朦胧的光晕抵在他锋利的五官上,也有些难以亲近的模样。他见谢吟池被孟殿厘缠着问东问西,便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吟池坐下来。   旁边的孟殿厘则是十分殷勤的端了杯甜酒再次挤到他旁边,手也很不老实的攀上了他的细腰,“帅哥,能不能喝?度数很低。”   谢吟池知道自己目前的酒量不太行,但这种场合不喝一点实在是太扫兴了,他躲开了那只揩油的手,接过孟殿厘手里的酒杯,“一点点还行。”   谢吟池是有些馋酒的,但凡是他没喝过都会想要尝一尝,但是他很有分寸的抿了一口,发现手里的酒并不像孟殿厘说的那也度数很低,他就没有再喝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着无聊要玩游戏,谢吟池也觉得干坐着吃果盘没什么意思,再吃下去他都要吃饱了。   贺昀祯给他换了杯粉红色的牛奶饮料,怪好的,他砸巴着嘴不自觉的就跟贺昀祯越靠越近。   他无意识的凑经让贺昀祯有些心不在焉,酡红的两腮有些像热的,看他眼睛还是亮亮的,不像喝醉了,贺昀祯总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他,眼神总有一瞬间的晃动。   他这样的,跟岑近徽不般配,眼瞎了才会跟岑近徽谈恋爱。   他以前那么娇的脾气,为了追一个男人就把自己搞的低三下四的,像被下了蛊似的。   还是瞒着别人的地下情。   以谢吟池明目张胆的做事风格,怎么会想到秘密恋爱,肯定是岑近徽的主意。那小子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在一起了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早晚得分。   贺昀祯烦闷的灌了两杯酒。   孟殿厘从茶几下面摸出一副扑克牌,数了数屋子里的人,然后抽出了一部分,“人多,玩国王游戏比较合适。”   国王游戏?   谢吟池倒是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但是他从来没有玩过。   话又说回来,一屋子男人玩这种游戏有什么意思。   抽到国王牌的玩家可以随意向其余任意牌的玩家发号施令,任意牌玩家不得拒绝。   这种游戏的尺度是大部分参与者共同决定的,少数服从多数。所以在两性人数平均的情况下,比较容易触发暧昧来电。   谢吟池开始抽牌的时候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心想该不会这一屋子的男人都是gay吧?   物以类聚,毕竟孟殿厘就差把gay写在自己脸上了。   一股潮湿的寒意顺着他的后脊涌上心间,谢吟池捏着手里的纸牌忽然有些后悔答应玩这个游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牌。   运气还不错。   首轮就抽到国王牌的谢吟池基本上就可以规定本场游戏尺度,他在一众如狼似虎的视线中,缓缓开口道:“那就......1号和五号一起做10个俯卧撑吧?”   因为国王也是有自己的号牌,所以也不好提出太坑的命令以免坑到自己。   他话音刚落,拿到这两张牌的人就自觉地趴到一边做起了俯卧撑,他看众人没有对他的命令尺度提出异议,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十个俯卧撑很快就做完,第二轮也紧接着开始。   这一次谢吟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抽中了一张任意牌,而本轮的国王则是坐在他身边的孟殿厘。   孟殿厘修长的手指夹着淡金色牌面的国王牌凌空晃动了两下,在谢吟池警惕的眼神中装模做样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一开口就直接丢了个炸弹。   “三号和九号,干点什么好......要不就各脱一件衣服。”   他此言一出,就立刻有人接茬问道:“是上衣还是裤子?”   孟殿厘笑吟吟的啧啧两声,“当然是上衣,新朋友还在呢,脱裤子算怎么回事儿?”   谢吟池重新看了眼自己的牌,正是三号。   还好他穿的多。   谢吟池没有半点犹豫就遵照国王的命令将自己的外套给脱了。   而九号贺昀祯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他慢悠悠的瞥了身侧的谢吟池一眼,也没有扭捏,拎着自己的领口就将衣服从头扒了下来。   精壮的身材在昏暗的灯晕下也依旧惹眼,薄薄的腰腹肌肉没有刻意绷紧随着脱衣服的动作起伏。   谢吟池匆匆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只能战术性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又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润过嗓子眼才堪堪驱散了些意料之外的慌乱。   这种身材就是纸片人天生的,羡慕不来。   游戏又轮了几局,不乏有些过分的命令,但都没有轮到他,他轻松了一会儿也看的有些入神,直到第六局他再次受到国王牌的指令。   “9号和7号组合俯卧撑,做......20个?”对面的一个男生捏着他的国王牌兴致勃勃的发号施令,“谁是9和7?”   谢吟池猝不及防的又中招了,他有些无奈的丢下手里牌,“我是9......”   俯卧撑倒没什么,但组合俯卧撑的意思却是,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人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下,上面的负责运动,下面的比较轻松,纯躺着数数就行。   两个人也可以自由分配任务,交替做也行。   很显然,这是一个带有暧昧色彩的惩罚游戏。   “那七号在哪?”   “快点别墨迹!”   孟殿厘在众人的催促下才懒洋洋的扔下自己的牌,牌面上的数字正是千呼万唤的7。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变了味道。   其实在这间包厢里,只有孟殿厘一个公开的gay,其余人都有一个甚至多个女朋友。   早在贺昀祯将人带上来之前,孟殿厘就跟在座的哥几个都打了招呼。   做兄弟的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二十个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没尝到滋味,再加几个?”   “就是啊,少说要再加五个。”   别说是再加五个,即便是五十个,但凡他底下躺着的是他看上的,那都不是问题。   可谢吟池紧张的手心都在出汗,他尴尬的嘴唇阖动,湿润的掌心不自觉蹭了蹭自己的裤缝。   先不提他能不能忍受和今天刚认识的人跟自己有超出社交距离的接触,光是对方是gay这一点,即便对方貌若天仙,他连想想都觉得不舒服。   可国王已经在催促开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拒绝又显得自己很玩不起,他也不想被人非议。   只是谢吟池没想到一旁的贺昀祯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腰间的皮带系的很紧,起身的动作太迅速,漆黑的卡扣擦身撞上了谢吟池的指节,谢吟池痛的鼻尖一酸,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贺昀祯挡在谢吟池的身前,一把将色迷迷靠近的孟殿厘按回了沙发上,胳膊用力的时候小臂青筋鼓胀,和身后人削瘦平滑如同藕节一样的胳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吟池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贺昀祯的脖颈间还反带着一根极细的金链吊坠,薄薄的一片佛牌稳稳的贴着他后脊,金饰和他白皙的皮肤十分相衬,宽阔的肩背顶着这么一块精细的玩意又显得格外涩韧。   他一偏头,冷着声音冲孟殿厘道: “你不是前几天胳膊拉伤了吗,能做俯卧撑?”   孟殿厘的心思连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个时候贺昀祯横插一杠摆明是要跟他对着干,场上的局势也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旁边立马有人帮腔道:“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玩个游戏也不要太较真了。”   “游戏而已,不能玩就找个人替你,一样的。”   孟殿厘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死死的盯着贺昀祯,知道他在编瞎话却也不好当着别人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小声骂道:“你不让玩把人弄上来干什么?傻逼吧你......”   贺昀祯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朗声道:"行,我替你做,我们这关系就不用说谢了。"   谢吟池心里怦怦的,说来说去还是逃不了。   但如果是贺昀祯的话,确实要比孟殿厘更容易接受一些。   谢吟池转念一想,也就二十个俯卧撑,自己在上面也不是不行。   毕竟躺在下面委实有些异怪。   孟殿厘被贺昀祯噎的嘴里发苦,他简直要呕血,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你现在就不介意他有男朋友了是吧?” 第31章   谢吟池正目不转睛打量着眼前不着寸缕的裸背,猛然就发觉手腕处一紧,整个人就跟着受力方向往前一趔趄。   贺昀祯在这种恶劣的灯光环以桥正里境下之微微侧身就准确无误的捉住了谢吟池垂在身侧的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亲密的接触,像上次谢吟池给他擦药的时候,他依稀记得谢吟池的手腕就是这样略低的温度。   他将一脸抗拒的谢吟池拉到了茶几后面一块铺着游戏毯的地方,其实也就两步远的距离,他只要招招手即可。   贺昀祯倨傲的扬了扬下巴,“就在这儿吧。”   谢吟池最受不了别人起哄的声音,杂乱的笑声和炽热的视线让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活脱脱像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兔子。   而他敏感的兔耳朵还被猎人捏在掌心里。   眼前的人即便是原书更新的章回中故事线最为薄弱的一位反派背景板,但谢吟池却愈发觉得贺昀祯展现出来的温和随性仅仅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有关内里冷酷且不近人情的部分却掩藏的滴水不漏。   “松手......”   贺昀祯先是垂眼,像是后知后觉模样,松开的时候拇指轻轻擦过他凸起的腕骨,弄得他后背上的凉意殃及周身。   是在趁机占便宜吧。   谢吟池有苦难言,一方面谴责自己不要太斤斤计较,另一方面又实在是觉得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但如果把对方放在攻略对象的位置上,谢吟池只能算了。   谢吟池心一横牙一咬就利落的躺了下来,身下的垫子很硬,跟自己躺在地板砖上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就是干净点。   他从找个角度看缓缓俯身的贺昀祯,忽然出声建议道:“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像这样赤裸着上半身,实在是很糟糕的游戏体验,对他们这种直男来说实在是毁灭性的打击。   “麻烦。”   贺昀祯在丢出两个字节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标准的俯卧撑姿势,双手稳稳的撑在他的耳边,手臂打直时肱二头肌已经极其可观,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包覆着暧昧又蓬勃的气息。   在他屈臂俯身的瞬间,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到,谢吟池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却瞪的像受惊的小鹿,在他下压的阴影里泛着沉默的水光。   这样的姿势下压太深就不可避免的会导致两人下身的摩擦。   贺昀祯先前也没玩过这种东西,第一下就按照他平时做的来,等他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对劲,就立马调整了俯卧撑的幅度。   在他们几乎贴面的时候,眼睛里就只有彼此。贺昀祯面上波澜不显,眸光却变得极为深沉。   兴许是这样的环境太容易引人遐想,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贺昀祯也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联想一些下流的画面,何况谢吟池的直愣愣的眼神真的让他有点受不了。   亲密距离促进情感升温显然是千锤百炼才得出来的至要真理。   贺昀祯在第三下俯身的时候,撇过头蹭到了谢吟池的耳边,闷声喘着气,“别这么看着我。”   换做平时,贺昀祯连做五十个俯卧撑都不喘的,可是今天从他直臂支撑的那一刻就开始绷着脸呼吸急促。   就算他时刻谨记自己身下是别人的男朋友,不应该去想一些有的没的,诸如此类的废话在他心里不知道过了繁几,依旧徒劳无功。   谢吟池也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他已然六神无主,闻言便直接闭上了眼睛,但是冷静了两秒钟之后,听到耳边的数竟然才数到5,而自己身上的人就喘成这样?   一身的肌肉是不是白长的,这也太虚了吧......   你还行吗,要不让我来?   谢吟池真没有在跟他说客气话,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就算他身体素质再烂,做十个俯卧撑又或者是引体向上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虽然是好心,但这种话无疑是在质疑贺昀祯的体能,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自尊心大受打击。   “谁说我不行了?”   贺昀祯表情单调,一刻也没耽误的在他身上起伏着,甚至像赌气般重新做的更加标准,原本甩到肩胛骨的佛牌因为重力的缘故忽然前倾下垂,叮一声砸到了谢吟池的微张的唇瓣。   谢吟池惊慌的抿住了嘴巴,却晚了一步,薄薄的一片金子像银行卡滑进了poss机一般被他含住了边缘,随着吊坠主人的直臂支撑又在转瞬间缓缓抽离。   谢吟池眼睁睁的看着那片神圣的佛牌下端被自己的口水沾湿,亮晶晶的还坠着可疑的水线,只希望贺昀祯没有看到刚刚他亵渎佛牌的一幕,他脑子一嗡,匆忙伸手拽住在空中摇晃的金色吊坠。   脖颈是人类身体中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   谢吟池抬起的手无意识的下坠了一段距离,贺昀祯的后颈就如同压上了一块颇具重量的石头,他微微压低了脑袋,略带不解的看向谢吟池紧握佛牌的手。   谢吟池用指腹轻轻擦去金片下缘粘腻的水迹,心虚却又欲盖弥彰的小声说道:“可是你喘的好厉害......”   微弱的灯光在两个人之间流转,贺昀祯像是被他弄的无语凝噎,又觉得可笑似的让眼睛里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的孟殿厘则是睁大了眼睛,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   贺昀祯的佛牌打小就贴身带着,早些年更宝贝的时候不轻易示人,更别提像这样被人随随便便的捏在手里。   孟殿厘在看到这场面的第一秒就有些好奇谢吟池的这只右手手会不会在顷刻间被扭断,但他等了十几秒钟之久,只看见了他的好兄弟盯着人家发怔。   贺昀祯自认为他是同龄人里头少有的通透,少有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他和谢吟池明明都没有过开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处在一败涂地的处境里。   他正欲开口,包厢虚掩着的大门边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在得到可以进的反馈后,女服务生推开沉重的合金门在众人间巡视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她的眼神在看到地上叠着的两个男人时变得惊慌起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帅哥,晚上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帅哥刚刚向餐导台询问您的去向,我就带他上来了......”   她话音未落,谢吟池立刻松开了拽住佛牌的手,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贺昀祯,他狼狈又无助的从垫子上翻滚着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面色欺霜赛雪的岑近徽。   领着岑近徽上来的服务生就是先前在楼下帮他们点餐的那位,自然很清楚点了臻爱情侣套餐的两位帅哥彼此之间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要是早知道楼上的包厢里是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会带人上来的,这下弄的场面这么尴尬,她只希望包厢的的少爷们不要投诉她,不然找个月的奖金就要告吹了。   空气中弥漫着静谧而又紧张的气息。   方才谢吟池那副慌乱起身的模样,很难说不是一种因为害怕被正牌男友看到和别的男人玩情色游戏而产生误会的惶恐形态。   趋近于当着众人的面捉奸在地。   但颜面尽失的是谁却又不好说。   很明显门口那位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贺昀祯被无情推开的时候并没有做他想,他原先还沉浸在和谢吟池耳鬓厮磨的愉悦场景中,直到他看清门口逆着光线的人,才缓缓起身掸了弹裤子上的灰。   先耐不住出声的是孟殿厘。   他蹿到谢吟池的身边,像是全然不认识来人似的,问谢吟池道:“这位是你朋友?”   谢吟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身后半步的贺昀祯,抱歉道:“对,晚上约好一起吃饭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他一股脑说完之后没敢再去看贺昀祯的表情,直接快步走到了门口拉着岑近徽的胳膊往楼梯口走。   虽然能明确感觉都岑近徽步伐僵硬,但他暂时还没想到怎么跟自己的直男室友解释刚才的场景。   毕竟岑近徽的恐同程度不亚于自己,刚刚那样的画面肯定给他脆弱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谢吟池唯一纠结的点在于,虽然肯定是要告诉岑近徽他们刚才那样是在玩游戏。   但是,是否要告诉他,贺昀祯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说与不说的利弊一时间无法衡量......   谢吟池急得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薄雾,在第一节楼梯处一脚踏空,差点就要栽下去,还好岑近徽及时揽住了他的腰。   谢吟池正心有余悸的抬头想要说声谢谢,但看见岑近徽一脸不痛快的表情,就好像是真的撞到他出柜了似的,他吓得又赶紧闭上了嘴。   身后的服务生小跑着追了上来,目光控制不住的在两人亲密接触的部位上打转,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请问两位先前点的那份臻爱情侣套餐还需要吗......” 第32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们店被网红探店炒红了之后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都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在她们店里也不算开天辟地头一桩。   只不过一般碰上这种事情,摔碟子摔碗都情有可原, 哪里还有什么吃饭的心情,不把桌子掀了就算素质高了。   但服务生看这两位帅哥出了包厢门就又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了,感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在心里鼓捣着,或许是开放式关系也说不准。   所以她觉得自己大着胆子追上来问一嘴,应该不碍事。   谢吟池刚才在包厢里吃了十几片三角西瓜和无数颗饱满多汁的荔枝,现在再让他吃正餐他决计是吃不下了。   再说了,即便他现在饿的饥肠辘辘,也绝对不敢再没有眼色的要求岑近徽陪他吃什么劳什子情侣套餐。   这不是纯纯恶心人吗。   谢吟池摆了摆手,“不用了,麻烦你帮我取消。”   这个结果让服务生有些意外,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明显很意外的帅哥,试探道:“确定吗?我们的臻爱情侣套餐每天晚上限量供应52份,因为价格优惠所以一般都需要提前预订的呢,用餐时我们还会附赠浪漫烛光以及从厄瓜多尔空运来的玫瑰。”   尽管她说的天花乱坠,但对谢吟池一丁点儿吸引力都没有,之前点单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这话,她要是这么说了,再便宜谢吟池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岑近徽在这个服务生追上来问的第一句话中就被套餐的名字给震惊到了,他皱了皱眉,心里却有种隐秘的快感,又顿觉自己真的很会在泥泞的时候给自己找乐子。   但这种快感却在谢吟池脱口而出的拒绝中被扼杀殆尽。   他有些鄙夷的想,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他高兴吗。   岑近徽瞄了一眼神情逐渐不耐烦的谢吟池,显然服务生所描述的浪漫烛光晚餐场景对他并没有诱惑力,甚至还会觉得反感。   因为共进晚餐的对象是自己,所以才会这样吗。   在岑近徽看来,谢吟池并不是没有情调的人。   如果今晚站在这里的人,是贺昀祯呢,他大概就会心甘情愿的和对方一起享受美好夜晚了吧。   任谁看到那样缠绵悱恻的画面不会心生触动,岑近徽只恨自己视力太好,忽略不了他们彼此之间含情脉脉的眼神,只差结成一张细密的网,将自己缠的呼吸停滞。   他独身站在过门石外面的明暗交接处,平等的嫉妒每一个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嫉妒对他来说是一种久违的体验,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样卑劣的情绪,只当作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可他依旧无法排解郁结,只能惯用沉默来应对谢吟池的牵扯。   他总觉得谢吟池会跟他解释的。   岑近徽眼看谢吟池拧着他两条秀气的眉毛张口就要再度拒绝,便抢先问道:“你在里面吃饱了,所以不饿?”   他鲜少有这样快的语速,谢吟池立即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摇了摇道:“还好,我晚上吃的比较少,吃多了容易积食......”   岑近徽见他在台阶上站稳就很自觉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插进裤兜里,结了冰的声音似乎有要融化的迹象,“那你还吃不吃?”   服务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上楼捉奸的这位帅哥是有留下来用餐的意向,只不过碍于颜面不好直说,她便帮腔道:“尝一尝也好呀,我们店的餐平时真的很难订,这种折扣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呢,而且今天的玫瑰颜色特别漂亮,你肯定会喜欢的......你吃不下就让你男朋友帮你吃,反正不浪费呀!”   本来看岑近徽的脸色,谢吟池也觉得他可能工作了一下午又来来回回的跑,这个点估计是真的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要是他都不介意这个情侣套餐,那自己还扭捏什么,吃就吃呗。   但服务生嘴里蹦出来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谢吟池的表情比生吞死老鼠还要难受,他简直膈应的想从楼梯上滚下去。   “停停停!”谢吟池生怕她在说出什么让场面更难看的话来,赶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虽然他也没有否认,但服务生愣了一下,手堪堪挡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发出纳闷的声音,小声询问道:“啊......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她先看向那位从头到尾都冷着脸的帅哥。   岑近徽回避了服务生的视线,惜字如金的沉默着。   谢吟池心想你看他干什么,给他弄无语了吧。   “当然不是啊,我们是朋友,看你们店里那个套餐最便宜才点的。”谢吟池无奈的扯了扯岑近徽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这家店华而不实的,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牛肉面就在学校门口!”   那家牛肉面每天倒是真的实打实的有许多食客排队,是口碑累出来的好名声,谢吟池前几天去吃过一次,还碰到了熟人。   甜丝丝的热气冲着岑近徽的耳蜗一顿猛撞,见他把姿态放的那么低,不行也得行。   虽然很遗憾没有吃上烛光晚餐就是了。   别人都误会他们的关系了,在谢吟池很介意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再厚着脸强行让谢吟池和他吃烛光晚餐。   岑近徽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快步下了楼。   谢吟池也快步追了上去,生怕他生气了就这么走了,追到餐厅的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跑车旁边安静的等着自己。   谢吟池心里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钥匙扔给他,“我在上面喝酒了,你来开吧......”   “你喝酒了?”   岑近徽回忆起他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情景,并没有闻到酒气,只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典型的一杯倒,怎么敢随便就在外面和别人喝酒?”   谢吟池挠了挠头,“我就喝了一口,觉得度数不低就重新放那了,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岑近徽哽住,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重新扔还给谢吟池。   “叫代驾吧。”   “怎么了,你也喝酒了?”谢吟池问。   等了半分钟,谢吟池才从岑近徽口中探知到原来对方还没有拿到驾照,这对普通大学生来说是一件还算正常的事情,但谢吟池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震惊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原来纸片人反派也会在科目二跌倒。   谢吟池一时间没有忍住自己的笑意,微微上扬的嘴角被岑近徽捕捉了去,他只能略表同情的补救道:“没关系,科目二是挺难的。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记得我以前考驾照的时候,我教练就常说,没有学不会的学员,只有不会教的教练......”   岑近徽听了他的这番话脸色并没有缓和,反而变得难以描述。   因为岑近徽知道,谢吟池的驾照压根就不是他自己考的,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顶着烈日去驾校左一遍又一遍的练车,基本上都是花点钱暗箱操作即可。   从前谢吟池行事张扬从不在这样的小事上费心遮掩,如今确实是变得不一样了。   岑近徽也没有戳穿他的鬼话,走到街边随手拦了一辆的士,路过谢吟池说的那家面馆时也没有让车停下来,直接让师傅把车停到了校门口。   饿劲过了就什么都不想吃了,岑近徽敏感多疑的性格让他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打消了进食的兴趣。   他在那间包厢里看见孟殿厘的时候,就应该反应过来今天孟氏资本总裁办的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这件事里面有猫腻。   又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不该这么迟钝的,或许只是因为看见谢吟池和别人滚在一起让他太生气了,一时间就再也想不了别的事情。   他们这些有钱人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戏耍别人是不是真的这么有意思。   岑近徽忽然觉得自己那点保有底线的坚持毫无意义,那种人上人的日子,他也有些想体验体验了。   自从这天以后,贺昀祯对谢吟池的态度变得特殊起来,虽然他追男生的经验尚浅,但架不住天赋极高。   送礼物一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那种,用钱砸人能有几个不被砸晕的。   更可恶的是,那些礼物每次都能送到谢吟池的心坎上,但为了保持他们纯洁的友谊,谢吟池只能装作很无感的样子,毫不留情的退还回去。   几次之后,贺昀祯耐心告罄,趁着他洗完澡的空当直接将他堵在了洗手间里。   面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谢吟池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浴袍领口,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来抵御对方不礼貌的靠近。   贺昀祯虽然从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对谢吟池的喜欢,但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他不相信谢吟池不懂,只不过碍于有对象的身份,不便回应。   这几天,谢吟池和岑近徽的关系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这里面的变故,只有本人才知道。   贺昀祯瞥见谢吟池捏领口的动作就知道他什么都清楚,只不过跟自己一味的装傻充愣罢了。   贺昀祯轻笑了声,挥开遮罩在他眼前的热气,反手将身后的磨砂玻璃门关好。   “我送的礼物你都不喜欢,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第33章   谢吟池就是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相信贺昀祯贸贸然的闯进来就只是为了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露馅,勉强定了定神,拿起自己的干毛巾顺手擦了擦一直往下滴水的头发,很自然的垂下眼睛避开对方的视线,温吞回道:“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只是认为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没必要总是花心思送我那些东西。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要是真的想跟我做朋友,也不用来这些虚的,毕竟我也不缺钱,喜欢什么自己就能买了......”   他把话说的极其完满,但拒绝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如果识相一点就应该调头走人了。   但贺昀祯显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先前他让步过,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谢吟池这样的,即便是知道他有男朋友,也只是觉得麻烦了一些。   贺昀祯点了点头,一副听进去了样子,还没等谢吟池松一口气,他就冷不丁的出声问道:“我比他差哪儿了?”   谢吟池擦头发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湿哒哒的额发扎的眼尾泛红,此刻却又顾不上这些了。   “谁?”谢吟池无辜的揉了揉刚刚进水的眼睛,浑身都热腾腾的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他尾音略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长了一张看起来就很会装无辜的脸,粉嫩的唇瓣无意识的嘟着,就算他是真的疑惑,可在贺昀祯看来,他就是在敷衍搪塞。   甚至还有演戏的成分   贺昀祯烦躁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后颈,苦恼于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他。   贺昀祯自己就是说话含弯绕曲的人,计较不乐于摆在明面上,可是当他真的碰上这种人,简直恨不得把人送上西天。   但很显然他又舍不得真的对谢吟池动手,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耐的情绪,平心静气的咬着牙往外蹦了三个字。   “岑近徽......”   他这么一提示,谢吟池就明白了个大概。   大约是因为自己总是和岑近徽出双入对,还有那天在餐厅的事情,他或许误会自己比起他会更喜欢岑近徽。   谢吟池眉宇间隐有的担忧也渐渐散去,他想也不想道:“你跟他有什么可比较的......他是学习比你强还是长得比你帅,你应该去问你们系里的同学和教授,我想他们应该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系草之争由来已久,果然身处其中就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明明是旗鼓相当的颜值,他那么自负的人肯定会不甘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贺昀祯很少会用这般认真的神色凝视他,低沉的声音蕴含着些许危险的信号,纵身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付以同样的慎重。   要命的是,谢吟池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顶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十分无助的看向面前的人,白皙的手指几乎都快要绞在了一起。   贺昀祯被他盯的心里痒痒的,那点想要较真的心思也顿时打消了大半,毕竟想要等他自己坦白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遂缓了缓脸色才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谢吟池瞪大了眼睛,嘴角也尴尬的抽动了两下。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贺昀祯的误会里,他和岑近徽已经进展到确定关系这一步了。   实在是......太澎湃了。   谢吟池肩头微微发颤,他假装发怔的同时在脑内疯狂呼叫自己的破烂系统。   “快快快出来!”   “我是真不会了,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回......”   正在吃瓜的029带着他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支援道:“宿主,如果您想跟贺昀祯保持现有的距离,建议不如将错就错,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欣赏以及惋惜,用于安抚。”   鉴于这个世界的宿主能量趋于成型,这些天029溜号愈发频繁,所以错过了那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但他始终认为,原著反派之一的贺昀祯危险系数并不低,既然对宿主产生情感,那就需要合理控制这份情感,太远太近都不是好事。   谢吟池大概能明白029的意思,他整理了一下忐忑的心情,换上一副秘密被发现的无奈神情,丧眉耷眼的叹气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是我们说好不告诉别人的,你也知道我们寝室在校园论坛的讨论度有多高,这件事一旦被大家知道,还不知道说的有多难听呢......”   才拍到一张同框照就已经联想到了银趴,要是真的正大光明的谈恋爱,恐怕要被钉在十字架上即刻绞杀。   谢吟池担忧的情真意切。   老实说,贺昀祯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亲耳听到谢吟池对这桩绯闻盖上钢印,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落了。   “你喜欢他什么。”   “这个,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谢吟池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这种东西他实在是编不出来,只能犹犹豫豫的补充道:“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他从小就住在我家里,反正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搬回寝室里住......”   他每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在用一把钝刀子往贺昀祯的心口刮上一刀,死不了人,就是难受的厉害。   他先前有打听过,谢吟池和岑近徽之前认识不假,但彼此之间交恶也是真的。   过度的情感入侵让他失去了理性的判断,甚至一点也不怀疑谢吟池说的话与事实相悖。   他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质问而感到后悔。   他明明就可以佯装不知情,再怎么向谢吟池献殷勤都不过分。   毕竟他不知道谢吟池有男朋友,合理规避了道德的审判。   即便是杀人放火也只会认为别人死不足惜,唯一恪守着的道德底线才会让他在某时某刻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正常人。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他......”贺昀祯冲谢吟池笑了笑,可眼睛里却是浓的难以化开的晦暗,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脖颈。   谢吟池心想他这是相信自己的话了,但又默默腹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那么明显吗???   “同样,也能看得出来,他没那么喜欢你。”   这不是贺昀祯刻意的在胡编乱造挑拨离间,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谢吟池的喜欢就是一打眼能看出来的,而在岑近徽的喜欢却并没有那么明显。   不明显就等于没有。   即便是有,那也肯定是少得可怜。   谢吟池神情复杂的抿了抿唇。   这不是废话吗,岑近徽要是喜欢自己就有鬼了。   何止是没那么喜欢,是一点也不喜欢好吗......   贺昀祯见他不语,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话的权威性,便加码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换做是别人也一样是这种看法,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算再能藏,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也忽略不计。   谢吟池差点就真的被他绕进去了,还有一瞬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塞。   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这个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谢吟池思忖片刻,便扮演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恋爱脑,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哽咽起来,他像一只残忍真相被扎破的气球,顷刻间变得沮丧又崩溃。   “你别说了,他喜欢不喜欢我我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能答应跟我谈恋爱就很不容易了,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就算他现在没那么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   贺昀祯:......   忙碌了一天,背着画板提着颜料桶回到寝室的温峤一只脚才刚踏进门槛,就看见岑近徽在洗手间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   因为电力系统不稳定的缘故,今晚画室又停电了。温峤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进洗手间清洗自己的画具,他以为岑近徽要用洗手间,便先将手里的东西妥善归置到自己的椅子旁边,可等他收拾完要清洗的笔刷后直起腰来,却发现岑近徽居然还像尊雕塑似的杵在门口。   面对如此奇怪的场景,温峤想提醒他如果不用洗手间就让一让,于是快步走到他身后。   透光不投人的磨砂玻璃门上映着两个挺拔的人影,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门压根有点隔音效果,但不多。   温峤发誓自己对别人的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但这俩人的对话一句接一句的就直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听的他眉头紧锁。   谢吟池喜欢谁?   该不会是我吧......   温峤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假设吓得瞬间心脏震颤,他慌乱的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黄色的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速效救心丸丢进嘴里。   或许那天谢吟池说的让自己给他当狗是带有暗示的,只不过当时自己并没有接茬,所以他暂时放弃了?   这也太恐怖了。 第34章   有些事情的递进发生往往会有过犹不及的效果。   如果谢吟池在坦白他的和岑近徽之间的恋爱关系后就能及时打住,或许贺昀祯就会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他烂泥扶不上墙的长篇大论听着虽然像真情流露,但实则过分夸张,反倒引起了贺昀祯的怀疑。   都是千年的狐狸,实打实的论起道行,谢吟池怎么可能是贺昀祯的对手。   等到贺昀祯心里起了质疑的苗头,再看谢吟池这副泪眼盈盈的模样,拙劣的演技很难评价。   那天晚上,谢吟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在里面痛哭过一场了。   岑近徽只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要起身掰着他的脸好好看看,看看他是怎么被欺负成这样的。   谢吟池抱着自己的澡盆去阳台晒毛巾,途中没和任何一位室友交流,即便他们都向自己投来了申请交流的目光。   连一向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温峤都是如此,他略感蹊跷,却也没有多想。   他在阳台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与此同时029问他道:“宿主,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谢吟池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被眼泪糊住的眼尾,疲惫应道:“你说。”   “据我观察,贺昀祯并没有完全相信你,假设他私下里向岑近徽求证,今天的戏就白演了。”   贺昀祯要是知道自己被欺骗,后果不堪设想。   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或许还会触发他不想面对的限制级剧情。   他不是什么纯情小学生,该懂的东西他都门清儿。   谢吟池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塔陷入思考。   这件事并不难办。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且仅有一条。   让岑近徽帮助自己圆谎就是唯一的办法。   谢吟池烦躁的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道:“他应该不会拒绝我吧......如果我求求他的话?”   这几天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岑近徽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经常不在学校,也没空和他一起吃饭。   主要是谢吟池这些天疲于应付贺昀祯,所以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的去找机会去舔岑近徽。   这一来二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就淡了下来。   跟普通的攻略游戏没什么两样,在没有完全攻略成功的时候,一段时间不去刷npc的好感度,回过头来再看就会发现好感度会有不同程度的降低。   029替他担忧:“所以说,建议所有npc同步攻略。”   小学生都能同时学习语数外三门学科。   “一个我就够烦的了,两个勉勉强强,三个......”谢吟池听的白眼直翻,“温峤就算了吧,我说真的,算了。”   命运的隐喻或许蕴藏在无数件不入眼的小细节中,他主观的忽略掉他想要排除的可能性,朝着相反的方向末路狂奔。   对比起刚来的时候,029明显察觉到现在的谢吟池已经没有了那种忧心忡忡的紧迫感。   对反派人生轨迹的漠不关心是一把双刃剑。   而在剧情线的反复纠缠中,剑刃亦有发钝的迹象。   今夜注定是难眠的,除了到点就会被强制休眠的谢吟池,寝室里的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失眠了。   温峤本来就有睡眠障碍,今天被偷听来的告白一刺激,他上床之前就知道自己今晚铁定是要睡不着了,他心不在焉的刷了一会儿油画相关的短视频,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开了百度百科。   他在搜索框中敲下:室友喜欢我怎么办?   蹦出来的回答五花八门,他随机选择了点赞数量最高的一条,但该条内容却让他再一次感到心口不适。   【把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你】   谢吟池上次还主动给自己买了咖啡,但是自己恰好咖啡因过敏,所以没喝上。   除此之外,谢吟池也常常会给他带一些别的饮料。   【对你的态度明显和其他室友不一样】   校庆那天晚上,谢吟池摔伤以至于不方便走路,他不让岑近徽背他,指名道姓的要自己来背。   他对贺昀祯和岑近徽都挺尊重的,对自己的态度就很恶劣。   如果这也算的话,那确实不一样。   【一天不见面,就会给你发消息】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温峤才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谢吟池很少给他发消息,一般都是直接打电话。   最后该回答的总结是,如果以上条件并不能帮助您准确判断您的室友是不是喜欢您,那您平时可以多多观察他与您相处时的态度和眼神变化。   温峤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就只有学习,对感情上的事情压根是一窍不通,他左看右看得出来的判断几次更变,直到手机没电关机,他才闷闷不乐的闭上了眼睛。   在睡着之前,他想着,如果谢吟池真的喜欢他,那他就得考虑一下搬出宿舍的事情了。   但谢吟池手上有自己的把柄,在为期一个月的契约结束之前,自己只能对他予取予求。   想到这里,他刚酝酿出的一点睡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摸出已经充上电的手机,找出谢吟池的微信,借着午夜固有的冲动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与他同侧的岑近徽则是在脑海中无数遍回放着谢吟池对他的真情告白,即便这里面有捏造的成分。   水分很大。   岑近徽大约知道谢吟池为什么要对贺昀祯撒这种谎。   他不喜欢贺昀祯,所以拉自己做挡箭牌吗。   岑近徽欢欣雀跃的同时觉得没有理由揭穿谢吟池。   只不过,谢吟池不喜欢贺昀祯,也未必喜欢自己。这么一想,岑近徽在心里冒尖的小绿苗顿时又遭受了霜打。   他卑鄙的想,谢吟池这样在背地里利用他,他也该收点好处不是吗。   长夜漫漫,岑近徽无心睡觉,在略思索了一番之后便掀开帘子下了床。   而与谢吟池同侧的贺昀祯也在床上翻来覆去,与温峤相反,他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他不喜欢等待,不喜欢被动,不喜欢被人拒绝,不喜欢输给别人。   和表面所展现的绅士体贴温柔大度截然相反,他是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当寝室大灯关闭,屋子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后,他脑子里进的水才慢慢顺着黑暗倾泻而出。   谢吟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会引起任何一个男人的怜悯和保护欲,甚至明知道前方是他铺设的陷阱也心甘情愿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吟池喜欢岑近徽这件事并不像假的,可是喜欢到这种程度未免有些夸张了。   谢吟池会在一段感情里忍受对方的漠视吗,姿态低到只求对方与自己确定关系就满足了?   未免太愚蠢了。   贺昀祯枕着自己的小臂,锋利的下颌轻轻抵着棉质的被单,眸光中闪过一丝犹豫。   换位思考,假设要是谢吟池答应跟自己谈恋爱,即便是知道谢吟池并不喜欢自己,那自己觉得高兴吗?   贺昀祯被自己无端的假设问住了,他心口微颤,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牵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好像,确实还挺高兴的......   操,什么东西。   贺昀祯恨恨的将被子拉过头顶。   次日是周六,谢吟池一觉睡到八点钟才睁眼,他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床上厕所,顺便到阳台给自己昨天带回来的多肉浇点水。   他们寝室里的人,除了他以外,似乎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金融系下周二有大考,所以贺昀祯和岑近徽早上七点就起床开始刷题,两个人虽然谁也不搭理谁,但卷起来毫不手软。   温峤面前摆着的画架上线稿已经勾勒完成,谢吟池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上面歪七扭八的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温峤的画风似乎不像先前那样温暖明亮。   谢吟池觉得好奇就拍了拍温峤的肩膀,想问他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结果他的手才刚刚搭上去,温峤就像触电般闪开了。   灵活的像一条机警的蟒蛇。   “你躲什么......”谢吟池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温峤的皮肤很白,眼底的乌青有些明显,没睡好的怨气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轻声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敲敲打打,我神经衰弱。”   谢吟池大早上也有些发懵,愣愣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他的印象里,温峤不是这么暴躁的人。   更何况,温峤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谢吟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原本想问的话也憋了回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慢悠悠的晃到了阳台。   温峤本来还等着谢吟池对他发难,谁知道对方竟然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自己昨晚给他发的消息是没有看到还是假装没看见?   又过了两分钟,谢吟池从阳台回来,他黑着一张脸在寝室里来回转悠了两圈。   “麻烦大家都先停一停手里的事情......”   贺昀祯和岑近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他。 第35章   谢吟池刚踏进阳台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昨晚刚带回来的小盆多肉惨兮兮的躺在泥泊里,精致的瓷盆也摔的四裂。   昨夜十一点的时候开始下雨,风大雨大。   谢吟池的这盆植物原本规规矩矩地摆放在阳台的窗沿上。   因为白天的时候在手机上看过了天气预报,为了以防万一,谢吟池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检查了阳台的窗户是否关紧。   是谁在昨夜他离开之后进了阳台,又没事找事的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谢吟池十点半就进入梦乡了,对此自然不得而知。   他蹲下来将地上的花盆碎片收拾干净,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多肉看起来还是挺健康的,瓣叶上一丁点黑点都没有,换个盆还能养。   等他三两下收拾好,一抬眼却发现昨天自己挂在走廊角落里的内裤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银色的衣架悬挂在墙边。   谢吟池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什么事?”贺昀祯见谢吟池定在那里欲言又止,出声问道。   谢吟池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先前只是听说男寝里有这种事就让他大惊失色,而今轮到他自己身上,他又气又恼,耳根却红的几近滴血。   他面露难色,不停的搓着自己手里的多肉瓣瓣,含糊不清的询问道:“我昨天早上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忘记收了,刚刚出去看才发现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昨天夜里那么大的风,人都能吹跑,何况衣服。”   贺昀祯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话音未落,却发现谢吟池的脸色更难看了。   谢吟池的一排晾衣架原本每一只都隔着相等的距离,以便晾晒。由于昨晚大风的缘故,那些衣服现在都被挤到了一起。   干净衣服和袜子都在,唯独少了一条内裤,如果是被风刮走了,怎么偏偏只刮走了内裤,起码得连袜子一起刮走才更有说服力吧。   不怪谢吟池有怀疑,毕竟这种事情在男同中间简直是屡见不鲜。   他公然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要追回那条内裤,而是警告对方自己已经发现了内裤消失,别继续作案了。   谢吟池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脸上打转,好像在寻找什么特别的反应。   岑近徽似乎是觉得事不关己,便又转回去继续看题,只是按压圆珠笔弹簧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响起。   谢吟池自然是不会怀疑岑近徽的。   但另外两个人身上都有嫌疑。   贺昀祯喜欢他,可对方的反应看起来很坦荡,一点也不心虚。   至于温峤……   谢吟池着重观察了一下温峤的表情,在跟他对视的时候,温峤不自觉的闪躲了,还欲盖弥彰的去低头找橡皮擦。   还真的是他啊。   谢吟池原本的恼怒也顿时化作云烟消散。   “温峤,你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温峤闻言捏紧了手里的橡皮擦,犹豫了半刻还是起身跟着他来到了阳台。   谢吟池小心翼翼的将阳台的玻璃门拉好。   阳台门的隔音效果比洗手间强一些。   等到一些外物干扰排除完毕,谢吟池才认真的问他道:“温峤,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感受到过多压力的时候,温峤就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原著中有提及,温峤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心脏问题被亲生父母遗弃。   福利院里的孩子是在是太多了,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即便是院长有心照拂,可温峤还是过得缺衣少食。   因为争不过体格强壮的孩子,瘦弱又矮小的他经常被抢夺食物。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还手,或者是向院长告状,后来他发现做这些事并没有用,他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他填饱肚子。   也就是那时候,温峤学会了偷东西。   他就这么畏畏缩缩的福利院的长大,终于在十二岁的时候等到愿意收养他的一对律师夫妇。   他的养父母财力雄厚,对温峤非常宠爱,生活上可谓是百依百顺,不仅满足了他物质上的所有需求,更给予了连许多亲生父母都做不到的关爱和陪伴。   即便是在收养后不久发现他存在性格缺陷也并没有遗弃他的想法,而是选择带他去看在精神方面非常权威的医生。   但很可惜的是,在现有的医学条件下,并没有治疗这种病症的特效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看,这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一种病。   或许只能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环境的改变来逐步改善这种病态的心理问题。   被收养后的温峤显然已经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行窃,但他会因为极度讨厌某个人而拿走那个人的私人物品。有时候只是一只钝了笔尖的钢笔,有时候是一块咬了大半的黄烧饼,基本都是一些货币价值很低的东西。   在接受了一系列高等教育后,温峤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每当他满足了自己扭曲的心理后,他也常常为此感到懊悔折磨。   随着他身体的抽长原本枯瘦的少年也逐渐变得体面俊朗,只是眉宇间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很符合他如今的专业,一位天赋极高的画家。   起初,温峤并没有那么热爱画画,但是因为他的心理医生曾在他面前随口提了一句。   艺术家有些许怪癖是很常见的。   温峤想,等他真的成了众人眼中的艺术家,就没有人会去深究他的病理上先有鸡还是有蛋的问题。   一切都将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直到谢吟池的的去而复返。   温峤一直都搞不明白,与自己并无什么交集的谢吟池是如何发现的。   这个世界上每多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都会让他感到多一分的惴惴不安。   因为现实就是这样,但凡别人知道你有偷窃的癖好,丢了任何一件东西,都会不由分说的怀疑到你的头上。   温峤因为发愣而空洞的目光让他显得不知所措。   谢吟池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又伤害到了他脆弱的心灵,斟酌了片刻才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没有要你赔偿的意思。”   他只是想建议温峤抽空再去看看病吧,偷点别的也就算了,但偷内裤这种东西,是不是也太磕碜了。   从小偷到变态的距离,或许只因赃物是一条内裤而不是一件T恤。   “不是我。”温桥攥紧了拳头。   不是你还能是谁。   谢吟池咬了咬唇,他不觉得自己判断失误,但也不想过分逼迫温峤,可是自己的那条内裤也挺贵的。   温峤要是总这么一时兴起,今天偷内裤明天偷袜子,岂不是要烦死他。   “好好好,不是你不是你……”谢吟池妥协般的摊开了手,“我就当我的内裤被风刮走了,可惜了,刚买的还没穿过,一千八一条呢……”   谢吟池是讲究人,新的贴身衣物都要清洗过才能穿,不然他就总觉得心里膈应。   好在是新的,如果是穿过的被偷,那就更膈应了。   “你丢的是内裤?”温峤了无生趣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丝崩裂,他重重捋了一把自己金灿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在太阳底下都像是镀了一圈金光。   但很快,谢吟池就发现他原本白的晃眼的脸上出现了两坨十分可疑的腮红,脖子也红的像被紫外线晒过敏了似的。   他情绪翻腾却又硬是垂下眼脸,声音哑到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你不能因为……就说是我干的,我就算要拿你东西,拿什么都不会拿这个。”   通常他拿到手也不会带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会在离开现场一段距离后随便找一个垃圾桶丢掉。   别说是内裤了,他连别人的衣服都没有拿过。   温峤觉得太过难堪,他很担心谢吟池不相信他,见谢吟池似乎不想再与自己争辩,一副随便了的模样还要转身离开。   他立刻抬手按住了谢吟池的肩膀。   “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我靠。   怎么搞的像自己偷东西被抓一样。   “你干嘛……”谢吟池有些无语的瞥了一眼他的手。   跟他身体其他部位的肤色一般无二,都是透着阴冷的白,修长的指骨没有一丁点儿瑕疵,手背上脉络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明面上执着画笔勾勒这大千世界,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吟池的视线如同火燎般烫的温峤缩回了手,他正了正神色坚持道:“这次,真的不是我。”   谢吟池十分无奈的看着他。   “我承认,之前你把我的松节油倒马桶那次,我也把你的拖鞋给扔了,就那一次,我没拿过你别的东西。”   扔的是原身的拖鞋。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谢吟池才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谢吟池也只好点了点头,表示是自己误会了,同时向他表达了歉意,然后心思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约五分钟后,寝室的门被敲响。   门并没有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学长们好,前天校外活动的奖品你们没有拿,教授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谢吟池一听就知道跟自己没关系。   这是金融系的人。   岑近徽接过盒子就丢到了一边继续做题,而贺昀祯看谢吟池一脸好奇的模样就当着他的面拆开了。   是一把尚未开刃的造旧匕首。 第36章   匕首外观精美,铜黄色的手柄造旧感很强,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古器。   谢吟池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艳羡的问为什么金融系反而有这么多的课外活动,他们传媒院反倒是闷头创作。   对于无聊的人来说,自然是希望这样有意思的事情多多益善,但对岑近徽和贺昀祯来说却是不胜其烦。   这种玩具似的道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摆着都嫌占地方。   “这是每个人都有吗?”谢吟池看出匕首尚未开刃,他大胆的将刀刃抵住掌心,一丝一毫的痛感都没有。   贺昀祯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竞赛前三才会有。”   谢吟池看了看他的,又看了看岑近徽丢在一边的盒子,“你们两个包揽了前两名?那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贺昀祯刚想抬头正面答他,却发现他人虽然站在自己这里,但眼睛却瞄向了岑近徽。   话头刚冒出来就又被贺昀祯按了回去,他眼神微妙的问谢吟池道:“你觉得谁是第一?”   谢吟池时灵时不灵的脑瓜子在此刻发挥了莫大的效用,看贺昀祯倨傲的面孔,如果第一名不是他,他恐怕也不会问这种让他颜面扫地的问题。   “我猜,应该是岑近徽吧......”谢吟池淡漠的眨了眨眼睛,见贺昀祯神色微变,他才无辜的捂住了嘴巴,一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样子,惊讶道:“不会是你吧?”   “我就是随便猜的,你可别生气......”谢吟池将手里的匕首放回盒子里,莫名觉得看贺昀祯吃瘪很舒畅,他笑吟吟的到自己座位处拿上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但走了大约半分钟,他又出人意料的去而复返。   谢吟池特意凑到岑近徽的身边,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楼吃早餐。   岑近徽看了眼桌子上只做了一小半的卷子。   谢吟池立刻会意,识相道:“你要是忙就算了。”   “不忙。”   岑近徽将卷子叠好夹到书里,习惯性的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后,捞上椅背上的外套就跟他走了。   贺昀祯实在是很难不在意这两个一前一后离开的人。谢吟池伪装都不稀罕做了,他和温峤都在寝室里坐着,但谢吟池却正大光明的只约岑近徽一个人下楼吃早餐,这还不是赤裸裸的偏心吗。   他心有不甘的想着,同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习惯,谢吟池和岑近徽在恋爱这件事。   谢吟池走在铺满红枫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荫一星半点的打在他的脸上,他伸手在眉间搭了个棚,远远的看向那一整条街的餐厅。   谢吟池一时间也想不到早餐要吃什么,他刚来的时候为了遵从原主的习惯,从不来学校里用餐,但时间久了他也难免觉得疲乏费事。   他就拉着岑近徽进了街尾的咖啡店,店里原本是只卖咖啡的,但是由于生意不济,故而又增添了三明治业务。   谢吟池帮岑近徽点了一份三明治,他自己则是只要了一杯黑咖啡。   和上次一模一样。   只不过今天的咖啡不是带给温峤的。   岑近徽本以为谢吟池单独叫自己出来是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们面对面用餐的时候,谢吟池双目空洞的盯着窗外的绿植,面目算不上舒展,甚至还隐约能看出点愁容。   柔软的薄衫贴着少年削瘦的肌骨,单手托腮的谢吟池平白叫人看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忧虑。   直到岑近徽故意放慢速度将一大份三明治吃完,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谢吟池开口说一句话。   谢吟池甚至都没有发现岑近徽已经吃完了。   岑近徽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他一阵子,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伸手敲了敲桌子,询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丢了衣服?”   岑近徽猜测,谢吟池其实不应该是因为丢了东西而心情不佳,他或许只是觉得疑惑。   谢吟池被他叫的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托词,只能顺坡下驴道:“嗯......有点。”   他刚才一直在和029掰扯,问029知不知道他的内裤到底是去了哪里,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温峤,也不是大风,那这件事的复杂程度一下子就升级了。   但029坚持说他也不清楚,这让谢吟池短暂的陷入了精神内耗。   谢吟池约岑近徽出来,一方面是他自己想要出来透透气,另一面则是为了向贺昀祯证明他们的亲密关系,同时也从旁佐证了他昨天所言非虚。   岑近徽在现阶段里,就是妥妥的工具人。   “丢了什么衣服,你很喜欢的那件......纯白底色胸前挂了一只玩偶小熊的?”   在岑近徽的印象里,那是谢吟池最幼稚的衣服,但谢吟池好像特别喜欢。有一次温峤在寝室里不小心撞到他,他没站稳,床沿的铁丝将他的小熊钩破了肚子,里面的棉花都跑了出来。   他愣是颐指气使的叫温峤给他把地上飘着的棉花球一点点的捡了回来,然后点灯熬夜的将小熊给缝补好了。   谢吟池有些迟疑的看向岑近徽。   不愧是他的好朋友,居然知道那是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但是很可惜,猜错了。   谢吟池觉得跟岑近徽说了也没什么,他真的很想吐槽,于是愤懑道:“其实丢的是衣服也就算了,重买一百件都行,但关键是我丢的是内裤啊!”   岑近徽皱了皱眉,又像是被吓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他的眼神在谢吟池看来,似乎是在质疑自己小题大做了。   谢吟池烦的不行,“不是,真不是我斤斤计较,你可能不太了解,在男生寝室里内裤无缘无故的丢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岑近徽压了压暗跳的眼角,不在意道:“一条内裤而已......能有多严重?”   谢吟池体谅他做了二十年的直男,在性意识应该觉醒的年纪却一头栽进了金融系,这不懂那也不懂的其实也很正常。   但自己不一样,他们搞影视文学创作的人,别说是男同,女同,什么背德文学都会在进一步接触艺术世界的同时得到深层次的了解。   作为室友,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对方。   谢吟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苦口婆心的教育共工作者,面对着一位尚未开蒙的笨蛋学生。   他有些焦急的戳了戳面前的桌子,指甲触碰到冰凉的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压低声音道:“这说明,我们寝室里,有男同!”   谢吟池觉得自己的结论震耳欲聋,即便真实分贝不高。   岑近徽眼神一凛,喃喃道:“你是男同?”   谢吟池:......   这件事有这么难理解吗?   以岑近徽的智商,说一遍他也就该懂了。   “我不觉得你是这么蠢的人。”谢吟池放下了自己敲击台面的手,忽然板起脸来,直勾勾的盯着岑近徽。   岑近徽垂下眼睫复又抬起,“我可能理会错意了,那你说的男同是?”   谢吟池战术性沉默了。   他不说话,眼神又冷的不似寻常。   岑近徽本就心虚,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状态,终于在两分钟之后,咬牙道:“昨天,我听到了你和贺昀祯在洗手间的谈话。”   谢吟池隐约猜到了,不然刚才岑近徽也不会那么直接的说他是男同。   “你应该也知道我编那些胡话是为什么吧......”谢吟池清楚那种程度的瞎话还不足以让岑近徽误会,他本来就是想和岑近徽坦白,让他帮助自己圆谎的。   岑近徽也有一刻期盼他的话里或许有那么丁点的真实性,见他这么坦然,反倒是叫人灭了旖旎。   “你欺骗的对象是贺昀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却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死心,所以你就编了一个。”   岑近徽的回答让谢吟池很满意,更说明他们今天这场对话的初始,岑近徽一直在装。   这理解能力不是挺强的吗?   谢吟池刚想开口,却又听他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造谣诽谤,我跟你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万一这件事传出去,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这就是问题所在。   谢吟池拳头紧了紧,“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贺昀祯他昨天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等一个星期之后我就会跟贺昀祯解释这件事是假的,但是拜托在这一个星期里,如果他来质问你,请你一定到帮我瞒过去。”   学经融的人对数字都特别敏感,岑近徽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疑惑道:“为什么是一个星期。”   谢吟池抿了一口苦到他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的黑咖啡,“看我们关系这么铁的份儿上,我也就不瞒你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就搬走了,到时候就不会和贺昀祯每天见面,他很快就会忘掉我这个人。”   包括你。   “搬走?”岑近徽看向他,却没有再问为什么,原本还在心中犹豫的事情忽然就一锤定音。   “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第37章   不管现在许诺给岑近徽什么好处,等到一个星期之后,自己拍屁股走人,都不作数了。   谢吟池对他的问题佯装考虑,“就算你不提好处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你白干的。条件你随便开,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这么爽快?”岑近徽挪了挪自己面前的餐碟,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张空白的支票,他难得露出点笑意。   谢吟池没有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他嘴角似乎是有一点不太明显的上扬弧度,便暗暗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应该的,毕竟也不能因为我们关系好,就白嫖你。”谢吟池收敛的笑了笑,“你不是很缺钱吗,替我办事,钞票奖励都是最基本的,或者你想要什么别的?最近不是还在考驾照吗,等你拿到小本本,挑一辆喜欢的我送你。”   他光顾着开空头支票,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冰冷的视线如同刀尖在他脆弱的脖颈处一点点的剜刮。   这才是谢吟池。   跟以前的他没什么区别。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也只有在此刻才在他的脑海里渐渐重合。   “车?”   岑近徽尚未生根的爱欲和过往遗痛交杂在一起,他的指尖抵在眼尾揉了揉,质疑道:“我的劳动价值有这么高吗,还是说你要我做的不只是帮你骗人?”   既然是情侣,亲密程度肯定有别于普通关系的室友。真正的情侣,他们就算再克制,也不至于一丁点甜蜜互动没有。   但谢吟池本身在这个谎言上能接受的最大程度牺牲也仅仅是在名义上而已,真要是让他为了坐实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去做一些亲密行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那天,不仅是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温峤也听到了。他没有贺昀祯那么聪明,看他的样子,是完全相信了你的谎话。”   谢吟池嘴角抽了抽,连温峤都知道,那天还有什么理由在寝室里跟自己的“男朋友”保持距离?   他有些难堪道:“麻烦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贺昀祯知不知道,温峤也知道这件事?”   岑近徽冷冷抬眼,“说不好,温峤看着就藏不住事,何况你也不清楚他们两个私底下会不会聊这些。”   谢吟池脸色苍白,觉得事情的发展总是跳脱出他预计好的框架,这让他感到无奈和不安,他很讨厌这种眼睁睁看着事态失控的感觉。   岑近徽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柠檬水让他漱漱嘴巴里的苦味,看着他焦躁的仰头将整杯柠檬水一饮而尽,“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什么,既然我们现在达成合作......只要贺昀祯有意观察,他就会发现我们并不是真情侣。”   “那怎么办?”谢吟池觉得他的停顿后面已经在酝酿着计划。   “你容我想一想......”岑近徽打开手机看了两眼,随后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边走边说。”   他们两个人出了咖啡店,也没有着急回宿舍楼,而且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里餐厅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岑近徽没有选择坐校车。   谢吟池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也没有心情跟他顶着大太阳压马路,于是频繁的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因为是考试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人来人往。   谢吟池和岑近徽虽然并肩而行,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起码隔了有半米。   看着就像是一个锅里两块牛排,都被煎得半生不熟。   沉默了许久的岑近徽忽然给他出了道题。   “你觉得,前面的那些人,有几对是情侣。”   谢吟池随意的瞄了一眼,图书馆门口站着许多攀谈的人,两两结对的不在少数,他又仔细的一一看过去,一分钟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有两对吧......”   “两对?”岑近徽的声线略沉,抬脚向他的位置靠近了半步,“怎么看出来的?”   “这也太明显了!前面那么多人,但走在一起的异性却不多,这两对手都牵在一起了,不是男女朋友,总不能是兄妹吧。”   “所以,判定第一眼情侣的标准是,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要牵手?”岑近徽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谢吟池立刻明白了岑近徽的意思,但他否认道:“那是异性,你有在学校里见过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去上课的吗?我们学校的男同含量也不低......”   可他也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这种出格的行为。   “你只是要让贺昀祯一个人相信,又不是要让全校的人都相信。”岑近徽的目光意味深长。   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他们需要在贺昀祯面前牵手?   这个主意居然还是岑近徽主动提出来的。   为了跑车,他还真的是豁出去了。   在利益的引诱下,他竟然比本人还要想促成这件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对比起牺牲自己来获取利益,他直接跟他爹伸手要钱来的方便。   “行吧,那委屈你了。”谢吟池想想都觉得尴尬,他视线一转,忽然看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原本的两对情侣之一,居然就在树后旁若无人的拥吻起来,如果不是谢吟池视力好,可能还看不清楚。   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凑热闹的心思,何况是这种现实生活中并不多见的场面。   谢吟池看的嘴角上扬,下一秒眼前就一片漆黑。   “非礼勿视。”   耳边响起岑近徽冷冰冰的声音,谢吟池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怎么不捂自己的眼睛......”   “你看到什么了?”他问。   “不就是小情侣接吻吗......”   “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谢吟池疑惑的再次看过去,却发现他们已经不亲了。   “他们的衣服,是一样的。”岑近徽提醒道。   “人家那叫情侣装......”谢吟池脱口而出,他脑中灵光一闪,眨了眨眼睛道:“诶?那我们也买一套一样的吧,穿给贺昀祯看!”   岑近徽:“......”   他是这个意思。   但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你先回宿舍吧,我出去一趟。”谢吟池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岑近徽的身上比了比,“宿舍见。”   岑近徽通过他量尺寸的动作,也大概猜到他是要出去给他们买情侣装了。   行动力倒是很强。   没别的,他只希望谢吟池不要买那种特别幼稚的,不然他真的穿不出门。   只是他没有想到,谢吟池确实没有打算让他穿出门。   晚上谢吟池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将一套包装精美的睡衣塞到他怀里。   “情人节限定款真丝睡衣,但只有男女款的,所以我买了两套。”   女款的他都没有带回来,只带回来两件男款。   柔软的黑色睡衣叠成了方块状,用乳白色的丝带扎着,右边胸口处绣着一排玫红色法文。   谢吟池还没将配套的眼罩掏出来,就看见贺昀祯从洗手间出来。   他只能略提高了一些音量,哆哆嗦嗦的将眼罩翻找出来,塞进岑进徽的手里,“这睡衣很舒服,你之前穿的都洗得发白了,还是穿这个吧......”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谢吟池总有一种偷鸡摸狗的慌乱,他踢了踢岑近徽的鞋尖又疯狂眨眼。   岑近徽看懂了他的眼色,配合道:“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是法语,翻译过来是永不分离的恋人。”谢吟池尴尬的想干呕。   岑近徽用指腹轻轻抚过那一排凸起的刺绣,“这是情侣款?”   “情侣就要穿情侣款啊......”谢吟池继续扮演一厢情愿的恋爱脑,“我就这么点要求,你还不答应我,我真的会特别难过......”   岑近徽要不是知道他们这是在演戏,光是看着他这张脸,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永不分离的恋人......   “好。”岑近徽眼中的阴鸷像石沉水底。   一左一右坐在位置上的温峤和贺昀祯都因为他们之间不避人的对话而遭受了不小的冲击。   贺昀祯拿着水杯站起来去倒水,故意从他们旁边路过,瞥了一眼岑近徽手中的睡衣,冷嗤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么普通的款式,黑黢黢的,小心掉色。”   谢吟池觉得自己的审美遭受到了质疑。   他们搞艺术的是真的很在意这种事情。   岑近徽看谢吟池受挫的模样,也顾不上自己恋爱中对伴侣爱搭不理的人设,“别听他的,这很好看,简约大方,很适合我,我很喜欢。”   贺昀祯端着一杯开水凑到嘴边差点被烫,他看向谢吟池的目光冷淡的像是陌生人,刻薄道:“你们可真逗,在宿舍里还要穿情侣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对。我可警告你们,真要是忍不住就出去开房,别在宿舍乱搞。”   谢吟池和岑近徽对视一眼,喜悦的挑了挑眉。   “看吧,这招很有效,他百分百中计!”谢吟池小声道。   岑近徽才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是真的喜欢这套睡衣,刚才对谢吟池说的也不是假话。   但下一秒就听谢吟池道:“效果达到了就行,衣服还我吧......” 第38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谢吟池原本崭新的日记本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厚厚的爆页本。   他在里面贴了许多便利贴,也有些应景的贴纸,和一些可有可无的消费账单。   虽然他也不确定在自己消失以后,这本日记会何去何从,但他还是执着的想要留下点什么。   贴在他书桌前面的那片日历纸,在一周前被他用红笔将29号这天全都涂抹起来,醒目又刺眼。   谢吟池这些天过的很平静,至少没有再发生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他每天按时的吃饭,定点睡觉。   偶尔做做有氧运动。   有空的时候,也会进体育馆看一场青春洋溢的篮球赛,又或者是和自己的同班同学一起研究当下剧本创作的要点。   如果不是029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刷存在感,他或许也会在这种平淡的生活中忘记自己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   距离大限日只剩下48小时的时候,即便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也难免会感到焦虑不安。   因为现在还有一个在剧情中不确定的时间点。   他只知道,书中的谢吟池死亡日期是10月29日,按照书中的叙述,他于这天被人发现生命体征消失,但却无法确定,他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   或许是10月28号晚上十点半至次日凌晨,在这一个时间段里,正是他深度睡眠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强制休眠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出现意外。   谢吟池念及此处,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强制休眠的设定。   会很痛吗。   谢吟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应该不会有痛感吧……   现在。   谢吟池抬眼看向寝室墙壁上挂着的黑色电子钟,时间与日期一目了然。   10月27日,周四,下午三点。   金融系这周连着考了三天的试,周五上午才会结束。   贺昀祯和岑近徽常年包揽系里所有大小测验的前两名,这次的考试有关绩点,更关系着来年奖学金和优秀毕业生的评选。   两个人暗自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谢吟池作为岑近徽的男朋友,这些日子也不免要多多关心学业繁忙的男友,除了日常的嘘寒问暖,还要陪着他一起泡图书馆。   众所周知,每次到了考试周,图书馆的位置都很难找。   还好金融系的导员提前给的班里预定了一间单独的自习室。   贺昀祯和岑近徽就坐在同一张方桌上。   谢吟池晚上吃完饭就乖乖地陪在岑近徽的身边,时不时的看两眼他的卷子,那些复杂的公式他这种艺术生见都没见过,没看一会儿就犯困了。   岑近徽见他头都快要砸到桌上,眼疾手快的托住了他的脸,尖尖的戳在自己的掌心里,像一块精致漂亮的玩偶糖块。   舔一舔就会软成一滩水……   岑近徽很快打扫了自己脑子里的废料。   谢吟池早上起太早了,中午也没来得及午休,这会儿虽然才刚刚过了八点半,但他眼皮沉重,又冷又困。   “困了就先回去。”岑近徽等到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才将手抽走。   谢吟池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睡着了,揉了揉眼睛拒绝道:“我等你一起吧……”   反正他回去也没事儿干。   况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害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待着。   见他坚持,岑近徽便没再看他,定了定神继续刷题。   谢吟池挪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干脆在桌上趴了下来,下巴垫在胳膊上,没多久就重新进入睡眠模式。   快要十一月了,图书馆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些。   很多人都专门带了毯子来,光是坐着看书都有些冻腿,盖上毯子会好很多。   贺昀祯一张卷子刷完,才敢奖励自己看一眼对面桌前趴着的人。   他看见谢吟池就很容易分心。   谢吟池眼睛紧闭着,身体随着呼吸平缓的起伏着。   贺昀祯皱了皱眉,心道这么睡还不得着凉吗。   这么晚了,要睡怎么不回寝室床上睡。   就非得陪着吗……   他敲了敲桌子,没能敲醒沉睡的谢吟池,反而引起了岑近徽的注意。   岑近徽停下手中的笔,略带警告的眼神扫向他,“你干什么?”   因为怕吵到谢吟池,岑近徽的声音低到几乎隐匿,威慑力却并未削减。   贺昀祯挑了挑眉,也低声道:“你怎么做人男朋友的,这么冷的地方就让他趴桌上睡了?”   冷?   岑近徽一点也没觉得冷。   他轻轻碰了碰谢吟池摊开的小手,好像确实有点凉。   岑近徽在贺昀祯的注视下,利索的将自己的书卷叠好,然后拍了拍谢吟池的后背。   谢吟池是脸朝下趴着睡的,他感觉到异样的动静,才慢吞吞的支起脑袋,一张小脸睡得通红。   “走了。”   岑近徽起身,贺昀祯也坐不住了。   谢吟池睡蒙了,眼睛里还泛着雾气,他跟在这俩人的身后,晃悠悠的出了图书馆。   图书馆虽然冷,但睡习惯了也还好。   但一出了图书馆的大门,肆虐的晚风扑面而来,谢吟池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略大的领口,让冷风有了可乘之机,簌簌地往他衣服里钻。   他没走两步就打起了牙颤,脸上的红晕也逐渐褪去,转而变得苍白。   先注意到这件事的是贺昀祯,他停下来等着,“冷?”   谢吟池吸了吸鼻子,“有点。”   他有点奇怪,明明岑近徽和贺昀祯穿的比他还要单薄,怎么这俩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岑近徽只穿了一件长袖T。   贺昀祯将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下来,里面只有一件短袖。   谢吟池立刻洞悉了他的意图,后退了一大步,连连摆手拒绝道:“你脱了外套只剩下短袖了,离宿舍那么远,你不得冻死……”   他那外套就是薄薄一层布料,还不如自己的卫衣暖和。   “我不冷,倒是你,刚才在图书馆睡着了,身上什么搭的东西都没有,这会儿再顶着风回去,小心感冒发烧。”贺昀祯将自己的外套递到他手边,示意他穿上。   谢吟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向身侧的岑近徽。   岑近徽虽然很不情愿,但贺昀祯说的有道理。   他甚至都想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脱下来给谢吟池穿……   他不想要谢吟池穿贺昀祯的衣服。   岑近徽撇开脸没说话。   谢吟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贺昀祯的好意。   十几分钟的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吟池坚决不肯要,贺昀祯也没有办法。   他们三个人加快脚步,将路程缩短到10分钟。   回到寝室之后,谢吟池已经冻的指尖发麻,他快速冲了热水澡,然后就麻溜的爬上了床。   他上床的时候电子钟整数报时的滴滴声响起,距离他强制休眠还剩下半小时。   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拉029出来闲聊天。   今天已经27号了,明天他或许会比今天更加焦虑。   029给他打强心剂,向他表示,目前他的三位室友对他几乎都没有恶意值的波动。   唯一不满情绪强烈一点的,可能也只有温峤了。   谢吟池莫名觉得想多了又些头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或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脸上烫烫的。   他今天实在是有些疲倦了,不得不主动问029今天能不能提早强制休眠的时间。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陷入沉睡。   不久之后,寝室大灯被关闭,今天的室友们也格外疲惫,除了日常失眠的温峤,另外两位也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寝室里安静的只余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温峤在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之后,终于在凌晨的时候顺利失去意识。   但他刚睡下没多久,贺昀祯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贺昀祯今天睡的要比平时早许多,他虽然不像温峤那样入睡困难,但他睡眠很轻,稍微大一些的动机就会将他吵醒。   他屏息凝神,半分钟之后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从他同侧的床帘里传出来的。   贺昀祯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整。   起初,贺昀祯只是静静听着,因为这样的声音说奇怪也奇怪,但仔细一想又正常。   只是这么晚了,谢吟池一向早早睡觉,怎么会在这种时候……   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频率逐渐又些不正常,贺昀祯听的心跳加速,但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他听到谢吟池在含糊的说些什么,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事情似乎跟他想的又些不一样。   他小声的叫着谢吟池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吟池?”   呻吟变得痛苦起来,压抑的同时似乎又饱受折磨。   贺昀祯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将谢吟池的床帘掀开了一角。   谢吟池帘子里没有开夜灯,黑漆漆的一片,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被子堆在了床角。   贺昀祯将自己的夜灯掌起来,又连着喊了几声谢吟池的名字,最终才挟着昏黄的小灯爬到对面的床上。   “醒醒……”   谢吟池似乎是在做噩梦,脸上汗涔涔的,眉头紧蹙,嘴巴微张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身上的睡衣也没有穿好,扣子只系了两粒,奶白色的肌肤裸露大片,平直的锁骨也在剧烈颤动着。   贺昀祯叫不醒他,视线艰难的从他身上挪来将床尾的被子拖出来盖到他身上。   贺昀祯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情,他做这些都是多余的,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攥住了手指。   谢吟池无意识的踢开被子,侧身翻进了贺昀祯的怀里,小声的哼唧着。   原本短促的呼吸也在此后便的逐渐趋于正常。   贺昀祯支撑着的胳膊肘不得不放平,整个人僵硬的躺在谢吟池的床上。   那盏被他丢在床头的夜灯,此刻正幽幽的照映着谢吟池美貌脆弱的面孔,像一只梦魇的小兔子,毛绒绒的贴在自己怀里。   他在蛊惑自己。   摸一摸应该没关系的……   贺昀祯试探着抚摸着谢吟池的后背,带有安抚性意味的动作显然很有效,谢吟池喃喃两声,贴的更紧了。   他是小兔子唯一的热源。   谢吟池的下巴就垫在他的颈窝,温热湿润的唇瓣抵住他突起的喉结,在轻微颤动中缓缓的磨蹭着。   谢吟池没有意识,但贺昀祯却越来越清醒。   他从来没有和谁这样亲密过。   从来没有。   贺昀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生理反应在密闭空间里发酵。   他知道不该这样。   但怀里的小兔子好像口欲得不到满足,抵着他的喉结从无意识的磨蹭,到不轻不重吮吸,只隔了不到一分钟。   他不自觉的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短暂失去了目标的谢吟池忽然蹬了一下腿,膝盖顶上了一个不该到达的位置。   贺昀祯眼底一暗,抬手捂住了谢吟池的嘴巴。   但很快,他的掌心被柔软的舌尖舔的湿濡。   贺昀祯不清楚谢吟池这是什么毛病,但总归是知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   掌心的湿热让贺昀祯难以克制,他抽开手,略略压低脖颈,下颌紧绷着,犹豫片刻还是头昏脑胀的吻了上去。   贺昀祯默许了自己的冲动,也承认了他对谢吟池的喜欢已经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   睡着了的谢吟池不懂拒绝,比清醒的谢吟池更讨人喜欢。   甚至还会本能的迎合……   接吻本来就是恋爱中本能的行为,无师自通,只凭着唇齿迎合掠动,就能获得无限感官的满足。   贺昀祯按着谢吟池的腰将他完完全全的拥入怀中,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水声在深夜安静的寝室格外明显。   也不知道这么疯狂的缠绵的多久,贺昀祯察觉到怀里的人脸色潮红,似乎是因为频繁窒息而感到不适,他才放缓了动作,一边啄着软绵绵的唇肉,一边按捺不住的喘道:“宝贝好香……明天就跟他分手好不好……嗯……乖宝贝……”   与此同时,另一侧床帘中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9章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这是一个云遮雾罩的阴雨天,从昨夜开始陡然降温,今天的最高气温仅仅只有6℃.   电子钟八点整的滴滴声犹如催眠过程中的临界音,谢吟池混混沌沌的意识在瞬间回笼,他只觉得浑身酸胀难忍,连睁眼都缓慢沉重。   他勉强从床头的置物篮里摸出一把体温枪,抵住额头轻轻一按,转过来看显示屏上的温度。   38.9   怪不得头疼,要不是确认自己正在发烧,他还以为自己昨夜在睡梦中被人蒙头揍了一顿。   除了谢吟池以外,寝室里没有别人。温峤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背着画架去了画室,而贺昀祯和岑近徽则是要在考场完成上午最后的考试。   大家都在忙碌着。   谢吟池头重脚轻的爬下床,找到寝室里备着的常用退烧药,就着一瓶矿泉水吨吨下去,然后准备去洗个澡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高热期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昨晚一定出了很多汗,睡衣粘在身上的感觉比发烧本身更让他觉得痛苦。   谢吟池扶着墙慢慢挪到洗手间,一抬眼却恍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一道惹眼的红色沿着下唇一直蜿蜒至下巴尖。   他愣愣的伸手摸了摸那可疑的红痕,触感有些像干涸的血迹,   他俯身凑近了镜面,那道血迹已经被他过高的体温烧成了褐红色。   而在血液掠过的地方,他没有找到任何细微的伤口。   他的嘴唇也没有干裂出血的迹象,饱满的唇瓣丰盈着水光,连唇纹都很淡。   按照谢吟池二十年的生活经验,就算是嘴巴破了也不可能流这么多血,也不会如此无迹可寻。   他这个,像是......吐血了。   谢吟池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被下了什么慢性毒药,光是发烧,也不至于吐血。   联想到原身莫名的死因,下毒的方式确实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一些。   这确实是最佳规避法律责任的方法。   想到下毒的可能性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谢吟池原本就发软的腿此刻几乎都不能支撑原地站立。   这也太狠了。   谢吟池强迫他过度负荷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载,首先,他敢保证岑近徽在这段时间跟自己的关系不错,在对方的任何情绪里都看不到一丁点的杀意,   其次是贺昀祯,昨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因为风太大,他还担心自己会着凉,将他的外套脱下来给自己。   如果他有对自己下毒的想法,何必还多此一举。   那就只剩下温峤了。   谢吟池深呼吸良久,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系统。   他尝试联系029,数次呼唤后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换做以往,他顶多只需要叫两次,029就会立刻跟他连接上。   这又是什么原因。   谢吟池原先是有些嫌弃自己的系统低端无用,可是当他真正与系统失联的时候,却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洞悉他来历和目的东西,也消失了吗。   谢吟池呼吸一窒,太阳穴像被针扎一般剧烈的刺痛,他眼前逐渐失去光感,像个被戳破了气体玩偶,沿着洗手台一点点滑倒在地。   ——   “医生,他是不是醒了,我看见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谢吟池已经醒了有十分钟了,只不过他一直没有睁眼。   因为他听到贺昀祯和岑近徽在自己的耳边吵架。   争吵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十分乌龙的情感问题,谢吟池听的很不好意思,也找不到什么睁眼的时间点,只能一直装睡。   装睡是一门技术活,他在听到岑近徽夹枪带棒的骂贺昀祯明知道别人有男朋友还不要脸的贴上来这种话的时候,尴尬的蜷了蜷手指,结果就被温峤给发现了。   再不睁眼就有点刻意了。   谢吟池只能佯装刚醒来的样子,气若游丝的看着将自己的病床围的密不透风的室友们。   他的眼神扫过一脸关切的岑近徽和贺昀祯,最终停留在面无表情的温峤身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喉咙干涩,声音都变得沙哑。   贺昀祯见他舔唇,立刻调头去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是温峤回宿舍取东西的时候发现你倒在洗手间的地上,他把你送到医院之后给我发了消息,我考完试才看到......”   “他也给我发了。”岑近徽反应慢半拍就被别人抢了先,面色愈发冷峻。   岑近徽想,既然温峤知道自己和谢吟池的恋爱关系,那么就给自己一个人发消息就可以了,把贺昀祯叫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厚颜无耻的某位一丁点要避嫌的自觉性都没有。   谢吟池的高热已经退下,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贴着的白色胶布,眼眶变得热热的,“温峤,谢谢你。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温峤:......   说的也没有错。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宿舍里。”温峤眼底的乌青比前些天要稍淡些,他无端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其实他本来应该在这俩人随便来一个人的时候就走人的。   但问题是这俩人是一起来的,而且看起来似乎随时要动手的样子。他莫名有些放心不下,谢吟池是他好不容易拖到宿舍楼底下的,来医院一趟也不容易,别最后这俩人再打个头破血流,他们宿舍肯定要被查,到时候简单的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温峤最怕麻烦。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抖了抖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晕倒之前,在镜子前看到我脸上有血,我可能在睡觉的时候吐过血......我昏迷的时候有给我做全面检查吗?”谢吟池一脸紧张的叫住温峤。   这种事情问贺昀祯或者是岑近徽都是一样的。   他脸上明晃晃的血迹,医生只要看见了就不会不管。   贺昀祯见他担忧的样子可怜极了,伸手替他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掖好,“你放心好了,都检查过了,你下巴上的血不是吐出来的。医生说是因你的下唇点状出血,出血点只有针眼大小,所以看不出来。”   原本沉默的温峤忽然开口道:“跟嘴唇干涸撕裂出血还不一样,相比之下点状出血更难止住,是一颗一颗往外冒血珠的那种。”   区别于撕裂出血,点状出血几乎没有痛感,即便是人在清醒状态下也很难察觉,除非是在舔唇的时候唇腔里有了明显的血腥味。   谢吟池听的更害怕了,“为什么会这样......”   “问过医生,说平时喜欢咬嘴唇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岑近徽波澜不惊的答他。   谢吟池抿了抿唇,他确实有这种习惯。   不咬着点什么总觉得不舒服,所以喝饮料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的将塑料吸管咬的坑坑洼洼。   后来因为环保问题,大部分饮品店都将塑料吸管换成了可以在自然环境中实现分解的纸吸管。   他心里觉得纸屑膈应,嘴巴却很诚实的将纸吸管折磨到面目全非。   谢吟池忧愁万分的尝试再次联系自己的系统,发出的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   今晚就是书中原身殒命的时间点,他还是该做点什么。   看着已经将外套穿好的温峤,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他昏迷前怀疑的下毒行为只是他的臆想,那跟好心送他来医院的温峤就没什么关系了。   或许,因为他这一个月的努力攻略,今夜真的会平安无事的存活下来。   然后他就可以先搬出宿舍,再进行他最后的任务。   谢吟池昏睡了很久,此刻外面夜色浓重。   温峤担心学校的校医院医疗水平不足以治疗谢吟池的急症,所以将谢吟池送到了市里最权威的大医院。   这间医院也是距离全校最近的,但问题是,他们学校本来就不在市区,再近也有半小时的车程。   “现在几点了?”谢吟池问。   贺昀祯看了眼表,“晚上八点半。”   他还是不放心。   谢吟池在心底仔细盘算,其实说到底凶手只有一个人,排除了下毒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作案手法,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趁着原身睡觉的时候直接动手。   那么只需要破坏凶手的作案条件,他今晚的存活率就会大大提升。   现在的谢吟池依旧沉浸在因为系统任务而带来的首因效应中,并没有想到他不应该将他自己的存活希望寄托在和凶手的情感关系上。   他抬头看向温峤,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   “要不你们今晚都别走了吧......”他看到温峤皱眉,嗫嚅道:“我一个人在医院会害怕,晚上不敢睡觉......”   贺昀祯和岑近徽不约而同的看向温峤,视线中带着同样的警惕。   而温峤脸上的不理解和不情愿显而易见,“他们两个又不走。”   岑近徽也很不理解,他丢给谢吟池一个眼神,“一个人留下来就够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他这种名义上的正牌男朋友留下来才合理。   贺昀祯当然明白岑近徽是什么心思,冷嗤了一声,接道:“那你们都走吧。”   谢吟池见情况不对,立刻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依旧盯着温峤,继续诱哄道:“晚上打牌,我们三个人玩多没意思,就当是宿舍团建了。”   温峤油盐不进的翻了个白眼,甚至还很不耐烦的捋了一把自己累到来不及打理而炸毛的金发。   “温峤......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谢吟池好声好气的威胁他,“一个月还没到呢。”   今晚,谁也别想走。 第40章   谢吟池现在躺着的这间病房并不是普通房间。   是位于医院次顶层的豪华VIP单人病房,不仅室内环境好,连窗户都是落地窗,从这里可以俯瞰全市最特别的风景。   除了谢吟池现在这间躺着的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宽敞的套间客厅。   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旁边的实木置物架上还陈列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纪念款扑克牌。   无论是打扑克牌还是打麻将,这些都不是谢吟池所擅长的东西。   除了贺昀祯,他们三个对这些都不精通,只能勉强说会玩。   谢吟池手上的针管才刚刚拔掉,针眼还在往外渗血。他一边按着自己的棉花球,一边心力交瘁的坐上了麻将桌。   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麻将桌能摆在这里,就说明大多数向他这样没什么大毛病的病人玩这个打发时间是很合理的。   四个人从接近九点的时候开始玩,有心眼子也懒得往牌桌上使,因为没有赌注。   贺昀祯似乎总能看出谢吟池听牌之后想要的是哪一张,一圈下来就能精准无误的将那张牌喂给他。   换做平时,谢吟池或许真的会为自己精进的牌技而感到欢欣雀跃,可是今天,他的心就算掰碎了也不够用。   他盯着墙上的钟,眼睁睁的看着时间在他眼前流逝,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谢吟池也不知道自己的强制休眠设定会不会随着系统的撤离而消失,毕竟029是可以手动调整具体休眠时间的。   如果它不在了,是不是它给自己带来的所有设定都会跟着一起消失?   因为谢吟池刚刚拔针的时候,感觉也不是特别痛,他们五感似乎也在恢复正常阈值。   谢吟池抱着怀疑的态度,心不在焉的将一张八条扔到桌上,下一秒就见温峤砰的一声将牌推到。   “胡了!”温峤将那张八条捡回来插进自己的牌面里,整整齐齐的往前一推。   谢吟池愣了一下。   这是温峤今晚胡的第一把牌。   不仅是在宿舍里,就连在牌桌上,温峤的存在感都是他们中间最低的。   一晚上他们轮着胡牌,只有温峤像个牌架子,不胡牌也不点炮,稳如泰山。   但谢吟池觉得,他好像也挺喜欢玩这个的,起码比他干坐着画画要有意思的多吧。   可现在的谢吟池,必须要离开牌桌了。   距离晚上十点整,还差十分钟。   如果自己正打着麻将忽然就在趴在牌桌上睡着了,指定会被怀疑有什么毛病。   到时候又要被拉去一通检查,但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但是又查不出什么毛病,这也太奇怪了。   在他百分之九十九确定自己可以看见明天太阳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在享受存活喜悦的同时还要接受医生护士无休止的盘问。   谢吟池只能佯装点炮的恼怒,一脸输不起的将自己面前的牌推了个稀巴烂,闷声抱怨道:“坐的腰酸背痛的,要不然今天就先这样吧。”   温峤还沉浸在胡牌的喜悦中,还准备下面再接再厉,结果就被这么打断了。   一张花牌在他手里转来转去,几番按捺才忍住没有砸到这个小气鬼的脑门上。   “累了怎么不早说。”贺昀祯虽然没伺候过人,但端茶倒水这些体贴入微的小事他还是做的来的,他说着就起身去给谢吟池拿来了前不久晾凉的水,“上床躺着吧?”   一屋子人等谢吟池说话。   谢吟池将水喝完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厚着脸说道:“那个......里面那张床虽然睡四个人也没问题,但咱们几个人都个高腿长的,也确实有点挤了,沙发上倒是可以躺两个。”   一左一右呈直角摆放的真皮沙发,单个都有两米长,睡个人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吟池的想法是,他睡沙发,他的三位室友可以在床上挤一挤。   但温峤这时候反应无比迅速,弯腰伸手按了按沙发,支撑力和回弹力都很不错,他颔首道:“行,睡这也挺好的。”   他一边说着,又瞄了旁边的贺昀祯一眼,“你要睡东边这张还是南边这张?”   岑近徽觉得温峤挺上道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趁着扭头的功夫,跟谢吟池对上了视线。   谢吟池呵呵一笑。   “我这两天在图书馆坐久了,睡不了太软的地方,容易落枕。”贺昀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温峤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岑近徽哪里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登时拆了他的台,问道:“落枕跟你睡哪儿有关系?”   贺昀祯也不指望他这话有人能相信,但他琢磨明白了一件事。   谢吟池自打睁眼以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人虽然坐在牌桌上,眼睛却总盯着墙上的钟。   他甚至还态度强硬**求温峤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间病房里。   种种怪异的举动,贺昀祯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谢吟池真正的意图,但他知道,谢吟池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你要是觉得没关系,那你睡沙发。”贺昀祯朝对面的岑近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别说是岑近徽,连向来都是作壁上观的温峤都不禁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太无耻了。   背地里乱来也就算了。   当着人家正牌男朋友的面,怎么也敢这么嚣张。   当代社会的男大学生已经道德沦丧到这种地步了吗......   温峤的共情能力并不弱,现在已经开始替岑近徽感到不爽了。   “你什么意思?”岑近徽盯着他,手上已经开始了解袖口的动作,“你不睡沙发,那你想睡哪里?”   还能睡哪里。   贺昀祯抬脚就往谢吟池身边凑,垂眼问道:“你觉得呢,我睡哪里比较合适,我听你的。”   赤裸裸的挑衅。   但凡岑近徽心理素质再差一点,能活生生被他给气死。   而一旁傻站着的温峤则是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说话就说话,他又不耳背,你凑这么近干什么?”岑近徽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将贺昀祯推到了半米开外的地方。   岑近徽动手的力道贺昀祯之前就领教过,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刚才这一把推过来,他愣是连连踉跄了两步才勉强再沙发前站稳。   与先前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想着要还手的事情。   因为谢吟池就站在那里,忧心忡忡的掰着手里的苹果,欲言又止。   贺昀祯朝谢吟池挑了挑眼尾,摊开右手朝岑近徽那边指了一下,无辜询问道:“那,我走?”   谢吟池现在听不得某些敏感的字眼,他连忙挽留道:“这么晚了,路上多不安全,你要是不想睡沙发,那你就睡床好了......”   矫情死了,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从来没睡过沙发是吧,找什么落枕这种蹩脚的理由。   别说是岑近徽,谢吟池自己都烦的想抽他。   谢吟池话音落了有一会儿,岑近徽实在难以消化这个消息,纳罕道:“你让他睡床?那我睡哪里?”   岑近徽神色不虞的望向他,他大概是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危险。   “你觉得能把肉骨头丢到一条狗面前?”岑近徽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温峤也十分震惊的瞟了一眼谢吟池,他是怎么敢做出这种决定的。   不跟男朋友睡一张床,反而跟......   这男朋友做的也太憋屈了,这还不分手?谢吟池是给岑近徽下蛊了吗?   还有贺昀祯,平时看着挺人模人样的,就他这种条件的孔雀男,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就非得盯着别人碗里的?   看来大家都跟自己一样,有病。   贺昀祯翘了翘唇角,眸中涌动着不真切的暗流,他冲岑近徽道:“自习室的瓷砖地,你垫几张报纸都能睡,这真皮大沙发你反倒睡不了?”   岑近徽被他气的不轻,慢条斯理的将袖子撸了上去,作势就要来塞他两拳。   谢吟池觉得自己高薪聘请来的假男友实在是太敬业了,他见情况不对,赶忙挡在俩人中间,摊手示意他们冷静一下。   “你们急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睡床,我和温峤睡沙发......”   温峤:......   几分钟之后,谢吟池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温峤心情复杂的看着旁边匀速呼吸的人,有些纳闷他睡眠质量怎么这么好,这才刚躺下没多久,就这么睡着了?   刚刚才在两个男人之间斡旋的焦头烂额,难道不应该心事重重的沙发上辗转反侧吗?   温峤倚在沙发上,惆怅的点了根烟。   还没凑到嘴边,就听见卧室门手把拧动的声音。   原本被谢吟池赶进卧室里的两个男人又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温峤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将烟叼在唇间,指了指躺着的人,低声含糊道:“已经睡着了。”   贺昀祯和岑近徽也没有想到谢吟池睡的这么快,凑近了看确实是真的睡着了。   “刚刚还喊着腰疼,这沙发睡一宿明早起来腰不得废了?”贺昀祯打量着乖乖睡觉的谢吟池,脑子里又莫名出现了一些闪回场景。   温峤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火,心想这人说话还挺夸张的。   岑近徽没有吭声,只是绕过了前面的贺昀祯,弯腰将谢吟池抱了起来。   温峤诧异的皱了皱眉。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贺昀祯竟然对岑近徽的做法竟然也没有表示异议。   就好像,是在屋里商量好的...... 第41章   跟温峤艳羡的不同,真实情况是,谢吟池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样存不住心事。   正是因为思虑过重,即便是陷入强制休眠的时间段里,他睡得也并不安稳。   连续几天,他都在做梦,无数遍梦到自己身首异处的场景。   各种鲜血淋漓的场景,在他眼前一遍遍演绎着。   他是体验过死亡的人,梦境中的体验趋近于真实。   他也才刚成年没有多久,也会害怕到手足无措,那种不得不瞪大眼睛看着象征着生命的沙漏在他面前被打碎的感觉,让他在清醒的时候都不敢提取梦境记忆。   他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令他痛苦至极的东西。   他每每脱离梦境醒来的时候,身体反应裹挟着心脏震颤,都在反复提醒着他,不该掉以轻心。   能到谢吟池梦中一探究竟的人也只有他的系统,就算他一个字也不提,029也知道他在梦中经历了什么。   029也没有想到,在紧要关头,他没有办法陪在谢吟池的身边。   谢吟池平稳的躺在大床的正中央。   一张床被平等的分成三等份,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谢吟池的允许,岑近徽也不敢贸然的躺上他的床,这样显得很冒犯,很不尊重。   他知道谢吟池不喜欢这样。   岑近徽自己上不了床,势必也能允许贺昀祯爬上去。   贺昀祯和岑近徽互相都不放心留对方跟谢吟池两个人单独在卧室里待着,所以即便是睡不了床,也没有出去睡沙发的打算,都心甘情愿的守在床边。   他们对彼此的忌惮展露无遗。   还好两侧床边都垫着一块深灰色的地毯。   岑近徽清楚贺昀祯的洁癖不允许他躺在这种地方过夜,他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打岔地朝贺昀祯道:“要么你出去睡沙发,要么你就搁地上躺着,或者还有一条选项......就是滚,怎么选随便你。”   贺昀祯心里琢磨着。   他从一开始就对谢吟池和岑近徽地关系持有怀疑态度。   这么一看,岑近徽即便是和谢吟池确定关系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过。   连床都不敢上,可能连亲都没有亲过。   抛开本身的感官不提,捷足先登的滋味确实美妙。   贺昀祯心情不错,也就没有太介意岑近徽的挤兑,将地毯捡起来抖了抖,没发现肉眼可见的灰尘,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着,最后找个了舒服姿势靠在了床边。   谢吟池在睡梦中很不老实的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但左滚右滚每次都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没有从床上坠落的风险。   只是给他垫在腿窝下面的枕头被他踢下了床,贺昀祯捡起来重新丢到他身边,看着他不太规矩的睡姿,默默问道:“他从小睡觉就这样吗?”   “我怎么会知道。”岑近徽也百无聊赖的盯着谢吟池的睡颜。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用不着思考。   贺昀祯只当他是小气,不愿意谈及他们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什么极其宝贝的秘闻一般,舍不得让别人知道。   他不说,贺昀祯却更想知道。   对隐秘窥探的欲望让贺昀祯抓心挠肝。   “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听说你打小就寄养在他家里。”   既然生活在一起那么久,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   岑近徽知道这些话都是谢吟池跟他说的。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在跟谢吟池谈恋爱,谢吟池没少在构建他们亲密的童年生活上下功夫。   半真半假的东西最具有误导性。   岑近徽没有反驳,但他毕竟也没有谢吟池那么强的专业性,就算是编也编不出来什么,只能照实道:“他,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恶劣到你难以想象。如果你碰到的是以前的谢吟池,你也不会喜欢他。”   贺昀祯喜欢谢吟池这件事,虽然对谁都没说过,但这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展露出来的求偶特质,甚至比谢吟池名义上的正牌男友还要强烈许多。   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外人大多都会觉得,谢吟池和他才是一对。   贺昀祯轻轻勾了勾谢吟池的手心,他对谢吟池的第一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只记得他刚搬来的时候,张狂的令人反感。   原本大一刚开学的时候,他旁边的床位就是谢吟池的,但是由于谢吟池住了几天之后久搬走了,所以才有了后来李绪的补位。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谢吟池又搬了回来。   对比起这两个时间段的谢吟池,确实差别很大。   贺昀祯的思绪被耳边的呻吟牵引回来,他抬眼看向床上的人,跟今天凌晨的时候一模一样,身体弯曲成一个抵御的姿势。   谢吟池陷入梦魇的状态很糟糕,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   几乎是在同时,岑近徽和贺昀祯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左一右俯身凑近,却依旧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又仔细分辨着他的口型,岑近徽才发现,他说的是......   救我。   岑近徽后脊一凉,一个月之前的记忆如同扑面而来的细网将他兜头罩住。   他眼前浮现出谢吟池泪眼盈盈的模样。   “我梦到你杀了我,就在这间寝室里。”   荒谬的指控言犹在耳,但他当时的认真的神色又不似在胡诌。   他每天究竟都在想写什么东西。   岑近徽和凌晨的贺昀祯一样,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叫醒谢吟池。   老一辈的人都说做噩梦的人是不可以人为叫醒的,但他们却没有这样的忌讳。   只是贺昀祯隐约觉得,谢吟池是叫不醒的。   对这种事情,他比较有经验。   “你别摇他了,不就是做噩梦吗,一会儿就没事了。”贺昀祯按住岑近徽的手腕,示意他别再弄出动静来,“你这个点把他叫醒,找骂。”   岑近徽没再吭声,但一抬胳膊将贺昀祯撞开,“滚下去。”   贺昀祯平白又挨了他一下,顾忌着酣睡的谢吟池,再生气也只能压着声音骂道:“你是不是有病,上瘾是吧?”   卧室里传来了扭打的动静,一会儿轻一会儿重,说不清是在做什么。   医院病房的隔音效果都做得很好,但温峤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数窗外夜空中星星的时候,还是听见了一些比较令人遐想的动静。   但愿里面那张床结实点。   这是温峤的第一想法。   要是第二天一早医护进去发现床塌了,温峤不觉得自己会被他们排除在这场骇人的绯闻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温峤觉得自己有点像他们这场荒诞爱情的保安,替他们的淫*乱游戏站岗。   温峤拨了医导台的短号,让人送上来一副耳塞。   里面的人不想睡,他还要早点酝酿睡意呢,这种不该让他听到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影响人休息。   送耳塞过来的小护士看起来年纪很小,圆圆的脸上镶着两颗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用完美的服务性微笑问温峤需不需要用点宵夜。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温峤还真的有些饿了。   忙了一整天,连晚餐都没有吃,反正这会儿也睡不着,他便跟着小护士去楼下餐厅吃宵夜去了。   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次日凌晨,谢吟池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听到旁边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谢吟池在黑暗中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连早起醒来的瞌睡虫都被一扫而空。   他跨过了原身的大限日。   为了防止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谢吟池颤巍巍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的日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成功了。   有效攻略,有效存活。   一个月战战兢兢的日子,没白干。   谢吟池又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五点钟。   他从来没有这么早醒过。   没有闹钟的情况下,他的自然醒时间至少是在日上三竿以后。   谢吟池用屏幕上微弱的光照了照周围,看到贺昀祯和岑近徽都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时间,谢吟池心情复杂。   按理说,存活以后,他的攻略期就应该结束了。   后续的任务搬出寝室也能继续做。   原本是他满心期盼的事情,但在真正破除禁制后,他却感到怅然若失。   他把他这样的心理,归咎于系统无故消失,他日后行路方向迷茫的原因。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在醒来之后尝试联系029。   “在吗。”   【在】   谢吟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再度出现了幻觉。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你,这么重要的时间点你不在,我差点......”   谢吟池积攒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迎来了奔泻点,他冲着他的低端系统喋喋不休,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一下。   有些话,他只能和这个呆瓜系统说。   029在中控室神情严肃的望着屏幕中的人,第一次产生了点对宿主愧疚的情绪。   即便是有不可控因素的出现,但在这种时候失联,确实是他的失职。   他的宿主,表面上看起来坚强,但梦境是对谢吟池现实思维的真实反应。   面对死亡,恐惧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宿主,昨天系统更新维护,所以......】   谢吟池一拳砸到了自己的枕头上,“你早不更新晚不更新,怎么偏偏挑昨天,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都不知道我联系不到你有多焦虑......”   谢吟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着一个破烂系统在撒娇,嘟嘟囔囔地在脑子里说了一堆。   029鲜少这么有耐心的充当宿主的垃圾桶,他从游戏部转到穿书部图的就是个清净。   但他也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会弄出这样的问题。   他下线的原因并不是像他所说的系统维护更新那样简单。   他是被挤出这个世界的。   就好比个人的社交帐号被主脑另一端的系统异地登录,而一个世界的攻略指令只会安排一个系统。   这根本就不是能够多系统存在的悬疑本。   所以作为这个世界的主系统,原本他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但现在,这个世界的权力分配开始重新洗牌,他甚至可能是处于被支配的地位。   鄙视链自上而下,有本事将029踢出这个世界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   但029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人是谁。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里,他的宿主已经不再是唯一的外来者。   这个世界的危险系数重新评估之后断层上升。   原本难度就不低,现在就更棘手了。   双系统存在的世界不是没有,但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能顺利抽身的往往只有其中之一。   这种情况下,不仅仅依靠宿主的个人能力和资质。   说白了,就是系统之间各显神通。   这个消息,029暂时不打算告诉谢吟池。   【宿主,时间还早,建议继续休息。】 第42章   10月29日 周六   谢吟池的回笼觉睡到早上8:30。   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这间卧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伸手将床头柜上放着的单据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在得知今天上午还有两瓶水要挂,他手背一痛。   他算是明白了,自打029更新上线之后,他所有被调整过的感官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数值。   谢吟池踩着软绵绵的拖鞋走出卧室,发现岑近徽和贺昀祯这俩人正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谁先有了反应,谁就会被踢出局。   谢吟池越来越搞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既然平安夜过去了,那么他和岑近徽的恋爱关系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唯一失算的是,他之前太过紧张自己的生存任务,忘记了自己还有后续的解密任务。   本来以为今夜过了就能直接脱离世界,所以他才对着岑近徽信口开河。   那么事到如今,他既然没死,之前许诺给岑近徽的东西就势必要兑现了。   谢吟池劫后余生,又睡饱了,精神不错。   给就给吧,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吃早饭了吗。”   谢吟池从沙发后面绕过去,踮着脚挪到他们中间,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企图恶作剧。   岑近徽身上就好像坠了什么石块似的,安安稳稳的坐着,只是缓缓扭过脸,一脸无奈的看着谢吟池。   是有点幼稚。   贺昀祯被谢吟池脸上来不及收回的夸张表情逗的忍不住嘴角抽搐,“没吃,等你呢......你今天心情这么好?”   更多时候,谢吟池脸上的笑意像是假面,贺昀祯分辨的出来。   他今天是真的高兴。   谢吟池摊手表示自己每天都很开朗,今天只是因为不在学校,更加兴奋而已。   “你等会儿还要打点滴。”岑近徽瞄了一眼谢吟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极细的青筋,昨天来打针的小护士扎错了好几次,那么粗的针头扎进肉里拱来拱去,还好他当时是昏迷状态。   不然非得蹦起来发疯不可。   贺昀祯起身出门去医导台让人送餐上来,与此同时给谢吟池扎针的小护士也推着她的小车进来了。   谢吟池坐到沙发上,将手背露了出来。   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岑近徽挨着他坐下,轻轻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谢吟池有些疑惑的看向岑近徽,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让他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抱歉抱歉,马上就好。”小护士嘴上表示歉意,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着急的神色,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种血管也不多见,能一阵扎进去就可以试试买张彩票。   谢吟池不敢再看,只能将脸埋在了岑近徽的肩头,从喉咙里挤出点颤抖的声音,“好了没......”   岑近徽看小护士已经开始给谢吟池的手上贴固定胶布,才拍了拍他的后颈,“好了。”   等到谢吟池再把头抬起来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吸了吸鼻子,很努力的将眼泪憋回去,但是失败了。   一颗黄豆小大的泪珠顺着他的鼻根一直滑到了下巴,想藏都藏不住。   贺昀祯一脚踏进来,就瞧见谢吟池用他那只不太灵便的左手着急忙慌的抹眼泪。   “诶?怎么哭了......”贺昀祯睨了一眼旁帮正在收拾东西的小护士,“又扎错了?”   小护士知道这位不好惹,这才万分心虚的辩解了一句,“两针就扎好了。”   比昨天强多了。   况且,碰到这种手背上筋络不明显的病人,拱个两三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疼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用不着这么心疼吧......   贺昀祯朝小护士走近了半步,伸手将她的胸牌抬到一个不反光的角度,“不会扎针就先去下面练练,21楼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离开了21层,就代表离开了VIP住院区,下面不仅病人多每天都要忙的脚不沾地,而且病人素质参差不齐。   她也是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才挤上来的。   她知道这位是他们医院大股东家的少爷,一句话就能让她丢了工作。   被下放是比失业更丢人的事情。   小护士立刻开始掉眼泪,哭的比谢吟池还要伤心。   贺昀祯不为所动,但谢吟池却见不得美女姐姐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要不是手上不方便,他都得凑过去安慰人家。   “他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先出去吧。”谢吟池冲小护士眨了眨眼,示意她快溜。   等到小护士哭哭啼啼的走了,谢吟池才冲贺昀祯调侃道:“今天这又是怎么了,你可不是这么没风度的人。”   说一句话就吓哭小姑娘,更像是岑近徽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不过岑近徽通常板着脸拒绝别人,贺昀祯倒还能揣着三分笑意。   “是她胆小。”   贺昀祯将餐勺递给谢吟池,“你能自己来吗,用不用我喂你。”   “不用。”谢吟池连忙拒绝。   谢吟池想请岑近徽帮忙把左手边的煎蛋盘递过来,但对方似乎陷入了某种漫长的回忆中。   人在发呆时候的状态很明显。   谢吟池用腿顶了一下他的膝盖,“我想吃煎蛋。”   岑近徽回过神来,将手边的盘子端到他面前,看着他用一把勺子将金灿灿的煎蛋肢解的破破烂烂。   谢吟池从小就很害怕打针。   小时候,岑近徽一度以为,这是看似强大的谢吟池唯一的弱点。   每次到了换季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期盼着谢吟池生病,最好是高烧到四十度,不得不打退烧针的状态。   每每这种时候,他会守在大门边,等着给家庭医生开门。   然后跟着医生来到谢吟池的房间,躲在一群大人后面,观摩谢吟池被反复戳针的场景。   谢吟池不会哭,只会暴躁的骂人,一脚踹上家庭医生的腿,顽强的不像个病人。   人就算伪装的再周全,但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岑近徽在谢吟池被扎针之前按住他的左手,只是因为担心他下意识要对给他扎针的护士动手。   竟然连一句指责都没有。   “捣成这样,你还吃的下去吗。”岑近徽将那盘观感不太美妙的煎蛋从谢吟池面前挪走,重新夹了一块完整的煎蛋递到他的嘴边,“张嘴。”   谢吟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像是桑代克的猫,听到他的话就觉得迫在眉睫,不得不张开嘴巴。   一整个煎蛋将谢吟池的嘴巴塞的鼓鼓囊囊。   贺昀祯冷眼看着,酸溜溜道:“你也不怕噎着......”   谢吟池朝他比了Ok的手势。   等到煎蛋咀嚼完毕,谢吟池觉得可以适当开启自己的下一个任务计划了。   国人总是习惯在饭桌是谈事情,像这种不赶时间的早餐,就很适合聊一些有的没的。   就比如。   温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贺昀祯和岑近徽都不清楚,因为今早他们谁也没有和温峤打过照面。   “可能昨晚就走了。”贺昀祯猜测道。   既然平安夜都过了,温峤在不在也不是必选命题,所以他什么时候走的,这对谢吟池来说无所谓。   他真正想问的是......李绪。   “对了,我听说之前住在我们宿舍的李绪是失踪了,现在找着了吗?”   转折十分生硬。   谢吟池的话题一抛出来,就如同一片羽毛不轻不重的刮过每一个人的眼睫。   先开口的是贺昀祯。   “贴在校门口的寻人启事还没有撕掉,看样子是没有。”   谢吟池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绪是成年男性,排除自裁的可能性,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人间蒸发。   而作为一本具有可读性的悬疑文,肯定不会安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背景板凶手。   那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且范围缩小在目前连载章节中出现过的人物。   还是那句话,谢吟池太了解姜原了,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创作手法。   按照姜原的调性,他极度认同荀子人性本恶的观点,认为基因是作恶的源头,为了输出他的这种观点,他喜欢万恶的平均分配。   所以在他的小说中,坏事不可能都是一个人干的。   就好比,如果杀害炮灰谢吟池的是岑近徽,那么让李绪消失的就有可能是贺昀祯,或者温峤。   在嫌疑程度排序上,谢吟池习惯将温峤丢在末位。   故而贺昀祯就变成他现在的首要侦察目标。   但贺昀祯在人情世故在一块要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练达,想从他的嘴里套出点关键信息,难度不低。   【除非获得他百分百的信任】   029忽然出声。   谢吟池先是赞同的点点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并没有跟它有交流的想法。   【宿主不必惊慌,这是系统升级后的共脑功能,不用传唤。】   ......   “这么久都找不到,估计凶多吉少了......”谢吟池叹了口气,又状作无意的问道:“你们住一起也快两年了,怎么也从来没听你们提过这事儿,是因为你们关系不太好吗?”   岑近徽:“谈不上关系好不好。”   在谢吟池没有搬回来之前,他们寝室四个人彼此之间都说不上话,不同系,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谢吟池现在掌握的有关李绪的信息太少了,这个开篇就失踪的人在原文中就等同于一个代号,替换成什么东西都行。   “他是哪个系的?长得怎么样?”   既然都聊到这个话题了,索性一次性问清楚,不然以后总是贸然提起,贺昀祯那么聪明的人,大概率会引起怀疑。   原本贺昀祯对谢吟池是有问必答的,连岑近徽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有些问题,岑近徽都是等着贺昀祯先开口。   但见贺昀祯似乎是在专心吃早餐,没有说话的功夫,岑近徽才答道:“他,好像跟温峤一个系的,但他们两个主攻方向不同,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你可以问温峤。”   “长得怎么样......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谢吟池倒是没想过李绪和温峤竟然都是美院的,美院和传媒院共用一栋教学楼,那姜原和李绪认识到恋爱也就不突兀了。   可这样一来,温峤的嫌疑值直线上升。   谢吟池不敢思考太久,轻轻抬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右手,“普通?你认真的吗?”   他又看向贺昀祯。   “是很普通。”贺昀祯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反正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谢吟池莫名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贺昀祯朝岑近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扑克脸吗,谁都欠他八千万的那种。”   还真就没有办法反驳。   分手的事情要赶紧提上日程了,赶快恢复直男身份。   一刻都忍不了。   等下。   谢吟池眼尾跳了跳。   李绪,主角姜原的男友。   主角姜原等同于作者姜原,因为作者既然创作出同名的主人公,就说明这个角色是他情感的转移和延续,再怎么着意克制,也无法阻止自己对这个角色的偏爱。   谢吟池是见过主角姜原的,外貌精致程度远高于作者本人,这是一种潜意识的美化设定。   他做出这种拔高设定之后,不应该再给自己安排一个平平无奇的男朋友吧?   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是自己在书中给自己安排对象,那肯定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理想型来设置,配置拉满。   谢吟池有理由怀疑,岑近徽和贺昀祯口中的普通,是基于跟他们本身的外形条件对比。   “也对,长成你们这样的,看谁不普通......”谢吟池喃喃道。   岑近徽见他不信,虽然也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消失的室友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人,岑近徽摸出自己的手机,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张曾经用于打印门牌的证件照。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将手机递给谢吟池。   谢吟池顿时傻眼。   姜原的精神状态很值得怀疑...... 第43章   谢吟池对脱离这个世界是迫不及待的。   因为他知道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是借着一个恶劣炮灰的躯壳来做一些违反人物设定的事情。   如果能够重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可以与亲人朋友重逢,可以继续行使他肆意体验生活的权力。   在这个世界的异样感是他无法用贫乏言语去描述的,在他失去对事态的掌控权时,这种感觉就尤为明显。   他自以为对挚友了如指掌,可现实却犹如暴雨将他浇个透湿。   当谢吟池真正看到李绪这张证件照的时候,之前一些出于对原作者了解程度而累建起来的堡垒也轰然倒塌。   这合理吗。   这俩人就算是躺一张床上,都不会让人误会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谢吟池将手机还给岑近徽,“是,你们说的没错。”   他的表情在见到照片的一瞬间就变得凝重,疑惑,甚至是愤怒。   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只是看到对方的样貌,不应该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贺昀祯将手边的热牛奶递给他,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样。”   液体的温度通过玻璃杯壁传导至谢吟池冰凉的手心,他蜷了蜷指尖,仰头叹道:“至少,得配得上他对象的颜值吧,这样看起来有点不和谐。”   他知道感情这种事并不因为他人意志而存在,当事人觉得合适就好,但他并没有把这两位当成活生生的人,只是刻薄的用谨慎的态度去审判这一对纸片人情侣。   谢吟池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审美是狭隘的。   “你说的是......”岑近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后。   谢吟池点了点头。   主角姜原的耳后有一处尖锐波纹状的纹身,很显眼,难以忽略。   岑近徽道:“他来过我们宿舍。”   李绪失踪以后,姜原来过宿舍好几次,收拾了一些东西,跟他们几个人都打过照面。   岑近徽对姜原印象深刻,因为那天他下课之后回到宿舍,一推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李绪的位置上,对着一本摊开的日记本发呆。   后来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就撞见那人蹲在阳台,在烧什么东西。   他想提醒对方,寝室里不能用明火,但他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烧的正是那本日记。   当时岑近徽并没有多想,但后来得知这位跟李绪是情侣关系的时候,他在惊愕的同时,也对烧日记的行为感到费解。   那本日记看起来很厚,隐约还能见到照片贴图的痕迹。   他们搞艺术的,似乎都爱弄这些东西。   那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在人消失之后,应该付之一炬吗。   岑近徽忽然开口问谢吟池道:“你是不是也有写日记的习惯?”   “我?”   他突然问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贺昀祯不解其中深意,但谢吟池只是思考了分秒,“我那种也不能算日记,就是无聊的时候在本子上图图画画。”   岑近徽提到日记本这类关键词,直接触发了谢吟池对于原著记忆的雷达。   原文中有一段写了因为425寝室要搬来新室友,所以主角来到425替已经失踪多天的男友收拾东西。   而这一段也不是主角第一次来到这间寝室,但只有在这一段中,作者提到了他与岑近徽的相遇。   原文中的岑近徽冷面冷心,一盆水浇灭了主角在阳台点起来的火,甚至还斥责了主角没有公德心。   字里行间都展现着该角色对主角性取向的不认同和排斥,故而才借题发挥。   岑近徽不提日记本的事情,谢吟池还真的想不起来。   当初追更到这一章的时候,谢吟池已然抛弃了作者对这个角色的外貌描写,只觉得这种人面目可憎。   一般这种人存在的意义就仅仅是给主角制造麻烦和羞辱,而真正的凶手在主线篇幅没有过半之前,才不会露出马脚。   他为了混经验头衔,在文章下水评论:【肯定不是岑近徽,凶相太明显了】   【大家不要被作者设置的障眼法给骗了。】   但这两条评论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显示该评论已消失。   谢吟池就更笃定了。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捂嘴。   前后都有佐证李绪失踪跟岑近徽没关系的证据,谢吟池确定之后反倒有些失望。   贺昀祯可比岑近徽麻烦多了。   三人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餐,趁着贺昀祯去洗手间的功夫,谢吟池小声同岑近徽提起他们之前的约定。   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到了。   “很感谢你这一个星期的帮助,之前说好对你的补偿物资今天就能发放,等我吊完点滴,我们就去逛4s店......”   “你钱多烧的?”岑近徽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高兴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还丧眉耷眼的样子。   谢吟池以为他只是跟自己客气一下,稍微正了正神色,“之前答应你的,我说到做到。”   “我先要的不是这个。”   谢吟池迟钝的眨了眨眼,当时这些东西好像真的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提议。   “好,那你是想要折现吗......”   想用钱打发人?   他既然能看出贺昀祯喜欢他,为什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亏自己一度还以为他找自己扮演恋爱对象是在假公济私。   岑近徽审视的目光在谢吟池一派天真的脸上逡巡,清冷的嗓音染上几分无端的谨慎,“你那天不是说,只要我答应跟当你男朋友,想要什么都能满足我吗?我问你,这话还算不算数。”   谢吟池见他认真,下意识就要松口。   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推开,贺昀祯缓步走到他们两人面前,脸上表情严肃的叫谢吟池看着都胆战心惊。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中间蔓延。   密谋被撞破,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方针,谢吟池选择了沉默。   岑近徽死死地盯着原本该给他一个答案的人。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小白脸的款。”贺昀祯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对岑近徽道:“你不是腰杆硬吗,你大哥要是知道你在外面靠干这种活计挣钱,得笑掉大牙?”   “我们的事情,轮到你插嘴?”岑近徽没再盯着谢吟池施压,抬眼对上贺昀祯挑衅的视线,“怎么,等不及上位了?”   谢吟池被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呛的不敢说话。   他们是真的懂怎么戳烂对方七寸的。   “你们......别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剑拔弩张的,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能做室友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谢吟池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跟贺昀祯解释这件事。   贺昀祯看到他这副俯低做小的样子就觉得心疼,哑然道:“谢吟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明知道他不喜欢你,还上赶着倒贴。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做到这份儿上?”   谢吟池:......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为了断了贺昀祯的念头,他也用不着麻烦岑近徽。   谢吟池皱了皱眉。   过了平安夜就不用再对贺昀祯严防死守了,所以他刚刚和岑近徽的约定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星期。   本来贺昀祯也不是杀害原身的第一选项,顺带防备一下而已。   “你可能有点误会,我答应给他的,算是分手费。”   谢吟池此言一出,贺昀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岑近徽却有些失落的看向他。   “也不能让人家白跟我谈恋爱,当初就说好了先试着谈一段时间,要是他依旧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也不强求。”谢吟池情绪逐渐低迷,“不过这也算是我的初恋,今天就这么结束了,我可能得花个三五年去疗愈,在此期间不打算恋爱了......”   “三五年?”贺昀祯对他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冷笑着道:“你怎么不干脆出家去。”   谢吟池只当听不出他中有话,局促点头,“谢谢你的建议,实在心痛难忍的时候,我会考虑去庙里敲木鱼。”   贺昀祯眼角抽搐,盯着他欲言又止。   一直缄默的岑近徽忽然开口,“既然你这么难过,那就不要分手了。”   谢吟池大脑宕机片刻,当着贺昀祯的面,只能讪讪道:“啊?你......不用勉强的。”   这个时候添什么乱,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贺昀祯也没想到岑近徽会改变主意,看谢吟池对他死心塌地的架势,感情今天这俩人说的分手也只是情趣罢了。   劝也劝不了。   贺昀祯摔门而出。   唯一的观众离开,戏台子立刻崩裂。   还没等谢吟池朝始作俑者发难,对方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你刚才应付他的那番说辞,如果不是因为我事先知情,恐怕也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岑近徽起身走向谢吟池,在鞋尖距离只剩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他伸手捏住控制滴液速度的滑轮,打发时间似的来回摩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撒谎的?” 第44章   “那不是玩具,请你不要这要对待的我的调节器,松手。”   岑近徽不按照他们制定好的计划来,无异于是将自己吊上了高台,谢吟池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抽风要搞这么一出来为难自己,但他已然对岑近徽失去了先前的固有的耐心。   大限日已经过了,李绪的失踪也跟岑近徽没什么关系。   在谢吟池的视角来看,岑近徽已经可以被驱逐到版面的边缘。   岑近徽没有那么听谢吟池的话,只是指腹不再去扭转调节器中心的塑料袋滑轮。   “你之前不是跟我配合的很好吗?我看你骗人的技巧也不在我之下,毕竟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谢吟池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如果再添上几分傲慢的姿态,岑近徽会从他身上看到故态复萌的预兆。   这瓶水医生交代了要慢些滴,滴的太快会让身体有不良反应。   谢吟池光是看着那东西被岑近徽攥在手里都觉得不舒服,他绵里藏针的回应着对方的挤兑,就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岑近徽却默不作声的帮他将滑轮推到了原来的位置。   在他们赌气般的沉默许久后,岑近徽才说了这么一句。   “你把他当傻子,可惜他不是。”   意味深长,却没有发人深省的作用。   谢吟池对于他的冒犯耿耿于怀,只当是没有听见,闭上眼睛安详假寐。   岑近徽的话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这一个月以来,谢吟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他如何刁难冷脸让他下不来台,谢吟池就没有忍不下来的时候。   美其名曰是对过往的补偿。   比今天过分的场面不是没有,谢吟池偶有抗议也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生怕他不高兴。   一开始的时候岑近徽确实感知迟钝,在贺昀祯阴阳怪气的提醒之后,他着意观察,很难不发现谢吟池对自己的特别之处。   “你生气了?”岑近徽脸色沉了沉,他没想到今天谢吟池这么不经逗,在他看来,他仅仅只是说出了事实。   谢吟池不高兴的时候没有什么显性特征,他睁开眼望向天花板,平静道:“贺昀祯都走了,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岑近徽怔怔的抬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吟池居然赶他走。   “你为什么生气。”岑近徽只能硬着头皮忽略掉他的话,强势道:“告诉我。”   “我们约定好一个假扮情侣为期一周,一周结束后理所当然的要恢复单身。可是你在贺昀祯面前说可以不分手,我这种单恋你的恋爱脑人设压根就不可以拒绝。明明我们之前做的已经足够了,现在多出来的这一part是画蛇添足。演戏是挺累的,但你就算延长工期,我也不会给你更多的报酬了。”   谢吟池的肺活量只允许他说这么多了,他不擅长和别人吵架,他怕自己越说越生气,到时候弄的很不体面,毕竟还是室友。   事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只是厌烦这种事态脱轨的感觉。   “你觉得我那样说,是为了从你这里拿到更多的......报酬?”   岑近徽在口才这方面也没有那么伶俐,他在谢吟池肯定的眼神中,憋屈的牙根发颤,“我要是想走捷径,你都算不上选择。”   “那你就是故意整我。”谢吟池气的踹了一脚面前的茶几,桌面震感强烈到边缘的玻璃杯应声落地。   还好下面铺着地毯,圆柱形的玻璃杯一路滚到岑近徽的脚边。   明明岑近徽就站在谢吟池的面前,但谢吟池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他,反而选择去踢茶几发泄。   岑近徽愣了一下,他刚刚都做好挨踢的准备了。   谢吟池眼尾晕着绯色,漂亮脸蛋上满是愠怒的信号,就好像对方再敢多说一句不中听的,他就立刻要流眼泪。   岑近徽忽然觉得耳边一空,周遭的一切都成为静止状态,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明明打针的时候才哭过的,怎么又要......   岑近徽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谢吟池那张勾人的脸上停留了太久,久到他都要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为了防止自己失态,他迈了一步在谢吟池同侧沙发上坐下。   “你别不讲道理,如果贺昀祯真的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疑虑,他就不会整天围着你打转。只有像刚才那样一句招呼也不打就离开,才代表他是真的相信了。”   谢吟池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这人听劝。   岑近徽的话有理有据,让他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谢吟池瞄了一眼旁边淡定自若的人,就好像已经在等着自己跟他道歉了。   “你,你不觉得你在做这种决定之前应该先跟我沟通一下吗?你在拍戏的时候突然改台词,作为对手戏演员的我很难招架......”   虽然他也不指望自己转移焦点的话能引起岑近徽的反思,但至少可以让他在这种时候保留一点尊严。   岑近徽的脾气有多拧他是知道的,他只祈祷对方不要得理不饶人。   岑近徽似乎是也觉得别扭,他张了张嘴,最后只问道:“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谢吟池脸一红,“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小事而已,说开了就好了。”   都气的踹东西了,这叫不生气?   那真生气起来,得什么样儿。   岑近徽没有直接戳穿他,“医院里这种一次性拖鞋没有缓震的效果,你脚不痛吗......”   谢吟池踹完就后悔了,那一瞬间痛的他快要飙泪。   他眼眶发红也不是因为气的,就存粹是疼的。   还好他当时为了不丢脸,央求029帮他降低了百分之三十的痛感,不然现在的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谢吟池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而岑近徽见他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起身出门去医导台拿了一瓶散淤喷雾来。   谢吟池没穿袜子。   岑近徽蹲在他身侧,伸手钳着他的脚踝迫使他踩在自己因为弓身而紧绷的大腿上。   谢吟池身上就没有一处不精致的,连脚都完美的像玉雕,脚背上的筋络与皮肤青白相称,脚趾圆润泛粉,足弓也呈完美的弧度。   只不过脚趾尖看着有点充血,要是现在不喷药,第二天走路都会疼。   “我自己来就好......”谢吟池连着推拒了多次,但岑近徽充耳不闻,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就是感觉怪怪的。   岑近徽很认真,那种视线让谢吟池感觉脚背灼烫,在他用指腹将药水揉开的时候,谢吟池疼的闷哼。   “很快。”   岑近徽娴熟的帮他喷完药,又静静的陪着他将点滴吊完。   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先前的争吵而变得恶劣。   谢吟池反而有一种撕掉面具的真实体验,看岑近徽都莫名多了几分顺眼的感觉。   两个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寝室里只有温峤一个人。   温峤一般不会睡午觉。   谢吟池本不想打扰他,但在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将椅子弄出了刺耳的声音。   温峤睡觉本来就轻,直接被吵醒了。   他懒懒的翻了个身,身下的床板被他滚的吱呀响。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谢吟池端详的视线。   “你出院了。”温峤一脑袋金发炸开,他随手撸了两下,很快就又恢复了撕漫美少年的氛围。   谢吟池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中午吃剩下的半边提神黑巧克力递给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早上六点。”   这款巧克力还是谢吟池从温峤那认识的,低血糖或者刚起床没精神的时候来一点,直冲天灵盖的苦味马上就能唤醒休眠已久的身体。   温峤拨开金色的锡箔纸,看到是半块也没有嫌弃,叼进嘴里,随手将锡箔纸攥成一小团投进了床下方的垃圾桶里。   谢吟池扒在他的床边问他道:“你昨晚是干什么去了?”   “睡不着,去捣了一晚上台球。”   昨天温峤跟着护士下楼去餐厅吃饭,在餐牌上看到那医院的地下竟然还有专门的娱乐楼层。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下去打台球。   但手臭的差的离谱,输了两万块。   “新鲜,我还以为你除了画画,就没有别的爱好了......”谢吟池看他被嘴里的巧克力苦到面容扭曲,又笑眯眯的问道:“对了,听说你跟李绪是同系的,你们熟吗?”   陡然提起前室友的名字,温峤迟疑分秒,但嘴里的苦味不容许他思索太多。   “我学油画,他学国画,差得远了。”   谢吟池哦了一声,“那他水平怎么样?”   虽然这人平时不修边幅,打扮的跟刚出土的文物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年代感,但是平心而论,他的画技在这一届同学里面算的上是首屈一指。   “他上学期的结课作品卖了十一万,同期第一。” 第45章   谢吟池着实是没有想到,看着其貌不扬的李绪,竟然是一位还算得上才华横溢的国画大师预备役。   在美院的知名度之高甚至可以和温峤平分秋色。   在谢吟池一番旁敲侧击之下,从温峤口中又打听出一些辨不清重点的信息。   简单来说,李绪的社会关系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复杂。   他的无故失踪,最痛心的除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至交之外,就要数他的授业恩师。   谢吟池清楚,温峤对于李绪的了解也停留在比较片面的程度,他现在的调查进度还没有入门。   为此,周一上课的时候,谢吟池特意踩着点进教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姜原。   阶梯教室的前三排都没有人愿意坐,大家宁愿都挤在后排,也不愿意选择空荡荡的前排。   谢吟池站在门口佯装思考选择位置,他假意朝后面看了好几眼,最后很勉强的走到第一排,在姜原旁边的位置放下了课本。   原本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姜原察觉到身边有动静,抬起头才发现是谢吟池,他面上的意外一闪而过,很快就将自己的桌面上的东西向右平移了一格,连人也挪走了。   要不是因为教授已经站到了讲台上,谢吟池猜他可能会连人带书搬到最后一排去。   谢吟池无事不登三宝殿,总不能因为对方的一点抗拒表现就气馁,他有样学样的也挪了自己的东西,重新跟姜原坐到了一起。   任谁都能看出谢吟池今天没安好心,且不说他从来不坐前排,即便是坐了,前面这么多空位,正常人也不会选择挨着不熟悉的人坐。   “你最近需要代写?”姜原基本不会在上课的时候讲小话,但谢吟池的靠近让他如坐针毡,如果不搞清楚他的意图,这一整节课都听不下去。   谢吟池跟他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交易了,上次校庆拿出来的剧本就能证明谢吟池已经有了新的枪手。   或许是因为他脾气太差,所以人家不愿意给他干了,所以他现在只能重新回过头来找自己?   姜原在心里暗暗思量,先前谢吟池基本只要求稿子的完成度,对内容质量倒是不挑剔,付账也爽快,倒也不是不能做。   “你在开什么玩笑。”谢吟池知道他说的是他和原身之间的代写交易,但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不代入自己,他不禁面露尴尬,指了指手里的书,“我今天起晚了,出门的时候一着急就拿错了书......”   姜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桌面上摆着的那本紫色的世界电影艺术发展史确实不是这节课的教材。   还以为是赚钱的生意送上门。   姜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我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还在想找谁一起合看比较合适,结果看了好几圈,我才发现我只能叫得出你的名字......”   谢吟池说这句话是有几分真情实感在的,在他入座的这短暂几分钟里,他盯着姜原的脸,总有几眼会分不清真假。   平心而论,第一次见的时候,这张脸虽然跟他记忆里的姜原有区别,但在潜移默化中,视觉上的差异会减弱,两张原本就是一个模子的脸在复视中融合。   更无奈的是,连情感都会转移叠加。   或许是因为谢吟池的话具有太强烈的示好意图,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社交理念,姜原虽然没有应答,但还是将自己摊开的课本挪到了他们两个之间。   教授对勇于坐前排的学生格外喜爱,一小时的课时中,轮番跟谢吟池与姜原互动,讲到激动的地方,甚至直接走下讲台,站到他们两个人的面前,频频露出欣赏的目光。   老教授年纪大了,也很看的开,认为教学主打一个你情我愿,不乐意的听的怎么苦口婆心都没有用,所以他的课从来不点名不签到。但他会在上课的时候根据每个学生回答问题的表现来打平时分,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敢逃他的课的原因。   姜原在各课的教授面前都是熟脸,谢吟池出现在这样扎眼的位置就显得比较稀奇。   在快要下课的时候,老教授还特意点名表扬了他们俩,夸他们俩人长得帅学习态度又认真,让后面的同学向他俩学习。   老教授夸了人还觉得不够,老顽童似的问他们两个有没有谈恋爱。   其实教授只是问他们各自有没有交女朋友,但一句话删繁就简听着就有些歧义。   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谢吟池在没穿过来之前经历的多了,但穿过来之后就只差没把低调做人这四个大字吸烟刻肺,陡然被教授这么一问,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   反观他旁边的姜原,淡定自若的收拾起了课本,回答教授说他有对象。   人上了年纪,就是对这种事情格外感兴趣,特别是这类品学兼优又一表人才的学生,他只恨不得要亲自保媒才好。   距离下课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分钟,教授宣布自习之后,就直接跟他们闲聊起来。   “是我们学校的?哪个系的?”   谢吟池瞄了一眼姜原,他倒是没有对探听隐私的问题表现出反感,只是认真的回答教授的问题.   “是,美术系的。”   教授一听更高兴了,撇了撇他茶杯里的浮沫,润了润嗓子笑着道:“我一猜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一下课就去盯人家楼下的姑娘......”   美院的女生出了名的难追,但基本上都被传媒院吸纳了。这种搭配在他们学校非常常见,几乎每个班都能找出这样的小情侣。   听见“姑娘”这俩字的时候,谢吟池都替姜原感到尴尬。   姜原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谢吟池很能理解他,毕竟在老师面前公然出柜是一件后果未知的事情。   “小谢,你呢?”   谢吟池忙着替别人尴尬,等到他自己被教授cue的时候,忙不迭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女朋友。”   但是有一个假男朋友......   教授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正欲深究,下课铃却在此刻响起。   他们系的课表呈阶段性变化,周期为三到五周,这周正好是实行新课表。   周一上午就只有这一节课,教室里的学生担心走慢了被班长捉去值日,下课铃响起之后便作鸟兽散。   不出半分钟,教室里就只剩下谢吟池和姜原两个人。   班长实在是找不到人值日,教室里就俩人。   谢吟池脾气不好这事儿他们都知道,没人敢让这位大少爷扫地。   他只能走到姜原身边,询问道:“今天你做一下值日OK吗?我看过了,今天的地不是很脏,稍微扫一下然后拖一遍就行,重点是黑板和讲台得收拾干净。”   班长之前经常帮姜原请假,对于他的要求姜原也不好拒绝。   在姜原点头之后,班长就匆匆离开了。   “这么大的教室,就安排你一个值日生,得收拾到猴年马月......”谢吟池坐在姜原身边没有要动的意思,“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   “好,那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姜原欣然接受了谢吟池的帮助,见他发愣,问道:“你在等什么,早点干完早点走。”   谢吟池是真心想要帮他干活,但是没成想他会这么坦然的应允。   都是讨厌谢吟池的人,谢吟池的那些室友们,起初在面对示好的时候,都是呈拒绝和防御的姿态。   难道说,姜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谢吟池拿着扫把心不在焉的从地面掠过,两分钟之后,他和姜原扫到了同一排。   他踌躇分秒,才小声问道:“今天教授问你对象的事情,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姜原没抬头,挥动扫把的频率却明显降低。   “你男朋友叫李绪对吧,他失踪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都说他生还的希望很渺茫。”   在谢吟池几乎残忍的话语中,姜原的扫把应声落地。   一个小时之后。   谢吟池鼻青脸肿的回到寝室。   他手里捧着两包碎冰块,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左拧右拧就是打不开。   “这破锁也跟我作对......”他沮丧着加大了拧动的力度,听到咔嚓一声。   门开了。   从里面打开的。   三十度的锐角开合。   温峤探出头来,顶着一张没睡醒的脸,眯着眼睛抵御门外刺眼的日光。   但在看到谢吟池之后,他的眼睛忽然睁的混圆。   “你怎么又被人打了?”   谢吟池没想到这个点寝室里居然还有人,他脸色变了变,“别堵在门口,让我进去......”   温峤后知后觉的退了一步。   谢吟池难过的发现,寝室里还不止温峤一个人。   贺昀祯和岑近徽在听到温峤的话之后,都快步走到了门口,差点被谢吟池推开的门板砸到。   “你们周一上午不是都有课的吗?”谢吟池用手挡住自己的脸,“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第46章   这学期还有不到两个月就结束了,各个系都会在这个时候象征性的对课表进行调整,周一的校务太纷杂,大二后期基本不会排课。   谢吟池显然是一紧张就忘记了这一点,他只顾着闷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面红耳赤的将冰袋按在自己发胀的嘴角。   他在楼下买了一瓶矿泉水漱过口,嘴里已经没什么血腥味了,但舌尖掠过左侧牙龈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肿胀。   身体上有毛病,心里也不会多舒坦,谢吟池背对着自己的室友们,即便寝室里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任何异样,他却如芒刺背。   确实。   他的三位室友都抱着相似的心态,从左右两侧以及正后方观测着他的物理状态。   头发凌乱,衣服也脏兮兮的。   这不是谢吟池脸上第一次挂彩了,他前几天才出院,安分了没几天,竟然又把自己弄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谢吟池摆明了正在气头上,贺昀祯和岑近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等不到对方冲上去送死,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照谢吟池刚才进门的架势,这个时候凑上去问东问西,不管是什么心态,难免要挨一顿呲。   只有温峤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以后直接站到了谢吟池的位置旁边一边擦脸一边问道:“你这是谁弄的,总不能还像上次那样说是自己的摔的。”   谢吟池龇了龇被冰块冻僵的嘴巴,睨了他一眼,无赖道:“我就是自己摔的。”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偏偏拿他没什么办法。   温峤脾气再好也难免有些波动,他朝谢吟池竖起大拇指,然后捡起自己的画板出门了。   温峤的身先士卒只能证明贺昀祯和岑近徽面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是正确的。   毕竟谢吟池现在的心理活动,他们多少也能猜个大概。   无非就是觉得丢人,最好大家谁也不去过问,让他掩耳盗铃才好。   谢吟池原先的性格却是很招人烦,但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岑近徽担忧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最终还是忍住没吭声。   谢吟池这些天神出鬼没,在宿舍的时间少之又少。贺昀祯看过的他的课表,课很少,他多数时间也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甚至跟岑近徽的关系也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不比先前那么如胶似漆。   贺昀祯还是很好奇,那天在医院,他离开之后,这俩人的关系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他承认自己当时实在是有点冲动了,看谢吟池现在对岑近徽的态度,他当时就应该留下来听完全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或许那天,谢吟池压根就没有咬岑近徽放下来的钩子。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应该能想到,一个不喜欢的自己人又不想分手,肯定是另有所图。   半个小时之后,谢吟池收到了来自贺昀祯的消息。   【中午一起吃饭?】   谢吟池看到消息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这个世界的姜原性格太恶劣,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斯斯文文的样子,谁能想到一听到李绪的名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愿意理性的去看待李绪失踪这件事。   谢吟池也不过是客观的提了一句生存概率的事情,就直接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   更别提从他嘴里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压根就聊不到正题上。   狂躁+不讲道理,这两种属性堆叠起来,谢吟池只能敬而远之。   谢吟池回来的路上也没有光顾着伤心难过,他依旧在不屈不挠的跟自己盘逻辑。   最后整理出来的方法就只有从嫌疑人入手。   如果不是穷途末路,谢吟池实在是不想跟贺昀祯正面交锋。   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知道自己一但开启这条任务线,肯定就得付出点什么。   贺昀祯跟岑近徽又不一样。   目前来说,现在的岑近徽还算是一个为人正直,勤劳节俭的单纯男大学生。   最重要的是,人家性取向是正常的。   反派人物属性表上唯一的弱点仅仅是缺钱而已。   缺钱带来的负面效应就是后期的他极度渴望金钱和权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谢吟池的规划中,岑近徽暂时是五边形战力,而贺昀祯却是强悍到无懈可击的六边形。   他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   走在路上的时候,029洞悉了谢吟池的想法,不失时机的戳穿他:【宿主,只要你愿意,你脑子里这个图可以重新规制属性,贺昀祯也可以变成五边形。】   贺昀祯的可攻略点,是情感。   029带过那么多宿主,不乏能力出众的,但即便是最末流资质的宿主,面对这样的送分题,也知道该怎么做。   谢吟池驻足在刺目的阳光下,忽然觉得这个系统其实也没有必要升级,他甚至还有点怀念之前那个即将报废的低级系统。   “这不是欺骗人家感情吗,如果我忽然一反常态的对他表示出亲近的意图,他肯定会往那方面想,到时候误会越来越深.....我对跟男人滚床单没什么兴趣,他就算冲我撅屁股,我......是真的下不了手。”   029看着屏幕中独自苦恼的谢吟池,如果能够具象化自己现在的心情,那应该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凭什么以为......   【宿主......】029一时词穷。   “当初书里说好的这间寝室里都是直男呢?还因为那个李绪是男同而排挤人家?!贺昀祯这算什么......这算不算诈骗?”谢吟池怨念道:“算了,这书作者就是gay,他笔下的世界不是同性可婚的背景就很不错了,随着他的意志而导致人物发生改变也是正常的,你说对吧?”   029:【严格来说,贺昀祯在没有跟你深度接触之前,对同性向的恋爱关系并没有明显排斥。你才是他短时间内取向改变的直接原因。】   掰弯他比掰弯一只铅笔都要容易。   谢吟池听的攥紧了拳头。   “这事儿,再说吧。”他下意识的敷衍。   但029这次却没有向上次那样放任他自由散漫的开拓剧情线。   最优解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   何况这两天029已经弄清楚,前些日子导致他被迫离线的究竟是谁。   对方是从系统局全息分部调来的,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带过穿书者,但他曾经的战绩是后来者可望而不可即的。   029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儿还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代表着这个小世界的关注度在官方公布大佬加入的那一刻就开始登顶。   不过据他所知,大佬这次带的宿主正在原世界休眠,三天之后才能登陆。   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什么,但是大家很清楚,只有先完成任务的宿主才有离开这个世界的资格。   故而这三天可谓是至关重要。   眼见自己的宿主还在磨蹭着,029只能将这个消息对他和盘托出。   但这个消息对谢吟池来说太过残忍,原本那种迫在眉睫的窒息感在瞬间回归。   029:【宿主,请对自己有信心,你比对方要提早进入小世界,无论是熟悉度还是任务进度都远高于对方。请再接再厉。】   ......   谢吟池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出神,贺昀祯约他共进午餐,熟悉的攻略模式,在岑近徽身上用过一遍的招数,他可以做的得心应手,就看对方怎么理解了。   但问题是,他嘴角肿到张嘴咀嚼都有点困难,眼睛也有点肿,这样出门吃饭,会不会有点不雅观。   实在不行,就带上口罩和墨镜......   他丢下手里的冰块去敲击手机屏幕。   【行啊,去哪家?】   距离贺昀祯给他发消息的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十分钟,在看到对方在玩手机而不理会自己的情况下,就等于默认拒绝了。   贺昀祯收到他回复的时候很高兴,转手就给他发了一家餐厅的定位。   谢吟池:【这么远?】   贺昀祯:【开车去也就二十分钟】   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贺昀祯:【孟殿厘家开的新店,你还记得他吗?】   谢吟池:【记得,就我们俩去?】   贺昀祯知道谢吟池这意思就是想要叫上别人,他要是不同意,估摸着谢吟池分分钟撂挑子不干了。   他没好气的打字回复道:【那你还想喊谁?我都行。】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吟池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谢吟池犹豫了分秒,喊岑近徽,他们俩关系又不好,随时都能掐起来的感觉。况且岑近徽要是在的话,他心理压力太大了,那样就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对贺昀祯示好。   这种压力来源没办法细说,连谢吟池自己都懒得深究。   温峤倒是可以,他一般吃饭也就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充当一个人形立牌效果不错。   谢吟池:【叫上温峤一起吧。】   贺昀祯朝谢吟池的方向看了一眼,谢吟池正端着水杯仰头往嘴里灌水。   他带温峤都不带岑近徽,这是真的分手了?   贺昀祯打字飞快:【不叫你男朋友?】   男同就那点小心思,谢吟池不至于看不出来。   这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谢吟池:【你想叫他?】   没有否认贺昀祯给出的称谓,却把问题重新抛给了对方。   贺昀祯到底心眼子多,秒回:【不想】   他不介意谢吟池把他当备胎,起码证明他还有机会。   谢吟池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说吃饭的事情,发消息好麻烦。】   明知故问。   贺昀祯太阳穴重重一跳,随即轻笑出声。   他字斟句酌:【因为怕你男朋友听到了不高兴,到时候找你麻烦。】   谢吟池看得眼角抽搐。   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谢吟池恨自己为什么会秒懂。   搁这玩背德文学那一套。   是不是还觉得挺刺激的。   早知道他不忌讳这个,当初自己又为什么要麻烦岑近徽假装自己男朋友。   很难说他是不是就好这口。   那谢吟池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招数看似是釜底抽薪,实则是火上浇油。   这样显得自己过于愚蠢。   谢吟池深呼吸平复了一下难蚌的心情,继续钓鱼:【所以偷偷约我?】   可惜贺昀祯懂得见好就收,没有在他面前继续道德崩坏下去,转移话题问温峤上午一般画到什么时候,如果方便的话他们可以早点出发,因为路上会很堵。   温峤钻进画室里会完全忽略时间,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但还没等到谢吟池回复他的这条消息,就听见岑近徽身下木椅挪动的声响。   贺昀祯眼睁睁的看着岑近徽径直走到谢吟池的身侧,单手撑在桌沿处,俯身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别不高兴了,中午一起吃饭。” 第47章   谢吟池的手机屏幕正巧还停留在跟贺昀祯的聊天界面上。   他一心琢磨着怎么回复贺昀祯的消息,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岑近徽。   直到听见声音,他惊的脊背一耸,条件反射般将手机屏幕按黑。   岑近徽贴的有些太近了,从贺昀祯的角度看,这样的姿势就好像将谢吟池半包围似的圈进了怀里,有些过分亲密。   岑近徽又不瞎,他不是有意要偷窥别人的隐私,但谢吟池手机上的字体比正常的要大一号,他一眼就瞄到了聊天框上的备注名字。   两个人明明都在寝室,却选择用微信交流,在有意回避什么自然不用多想。   他不是对贺昀祯的心意很抗拒吗。   “我没有生气。”谢吟池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中午我有约了,要不下次吧......”   “有约了?”岑近徽直起身子,垂眼盯着他,脸上已经没有先前关切的神色,只余下一点难以言喻的冷肃,“你约谁了?方便说吗。”   谢吟池避开他的视线,磕磕绊绊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温峤......刚刚我冲他说话态度不好,也不是有意的,就怕他多想,所以中午请他吃个饭赔罪。”   “就这事儿?”   岑近徽面上没有松动,依旧冷冷的为难谢吟池道:“又不是不认识,他应该也不介意多我一个。”   一个月之前,谢吟池想要跟岑近徽一起吃个饭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现在不想搭理他了,他反倒是把他们一起吃饭这件事看得很理所应当。   谢吟池的目光越过面前的人,不着痕迹的跟同侧的贺昀祯对上了视线。   贺昀祯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无所谓,想来就来。   反正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约会,已经有了温峤,多带一个岑近徽也无妨。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谢吟池太为难。   但谢吟池却会错了意思。   谢吟池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透明的卡包,像玩杂技扑克一样将叠在一起的卡片摊开,从里面挑了几张卡塞到岑近徽的手里,他很抱歉的说,“今天不太方便,我还有点事要问温峤。这几张都是学校附近餐厅的充值卡,你看看想吃哪家就吃哪家,不要省钱,爱吃什么点什么......好吗?”   贺昀祯是真的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原本脸色就太好看的岑近徽,在听到身后略带讥讽意味的笑声后,被强塞卡的那只手都抖了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屏息咬牙道。   谢吟池这才意识到他情急之下采取的措施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他怔怔的捏着自己的卡包,也不好意思再将那些卡收回来。   贺昀祯看他实在窘迫,才出声奚落道:“你不就是把谢吟池当饭票吗,怎么他主动给你,你又不肯要了,嫌少?”   岑近徽想要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只是想要跟谢吟池一起吃饭,并不是不是为了蹭饭而蹭饭。   但这些话是岑近徽是怎么都说不口的,他将手里的那叠卡拍到谢吟池的桌上,“我不要,还你。”   谢吟池没有吭声。   “既然你有正事,那改天吧,不过我也不确定我后面几天还有没有空。”   岑近徽扔下这句话后就直接离开了寝室。   谢吟池看了眼时间,离饭点还早,不至于这么早就出门。   贺昀祯见岑近徽离开,将自己的椅子往谢吟池哪里挪了挪,面对面的问谢吟池道:“那天我走之后,你们最后怎么定的?”   “嗯?”谢吟池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贺昀祯索性说得更明白些,“你们现在是还在一起,还是分手了?”   他得到的答案,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谢吟池谨慎的思考着。   029看他犹豫不决,甚至还有退缩的念头,便立即出声干预道:【宿主,告诉贺昀祯,你和岑近徽已经分手,并且不再喜欢他。】   电子音对思维干扰极大,谢吟池头皮一阵发麻,在瞬间就像是失去灵魂的布偶,他紧张到手心出汗,干涩的重复着脑袋里的声音:“我......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不喜欢他了。”   他的状态跟半分钟之前截然不懂,贺昀祯只当他是想起了这段感情中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并没有太多质疑。   人都愿意去相信自己所期望的那个答案,从而降低理智和防备。   贺昀祯喜难自禁,仅仅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真的?”   谢吟池僵硬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跟他还是适合重新做回朋友......你觉得呢?”   贺昀祯对他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很赞同,唯独最后那一句。   都分手了,还做什么朋友,保不齐是旧情复燃的导火索。   “你觉得好就好。”贺昀祯勾唇道。   谢吟池察言观色的功夫很不稳定,但他此刻分明从贺昀祯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钩子的情愫释放。   如果说社会公德对于他们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是不可逾越的天堑,那么现在,这道阻隔已经被谢吟池亲手填平了。   在贺昀祯看开,这很难说不是谢吟池刻意给他的暗示。   ......   温峤接到谢吟池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不常来学校的老师聊下一阶段的初稿设计。   无奈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老师调侃他道:“女朋友的电话还是要及时接的。”   他只能抱歉的同教授暂时结束话题,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按下接听。   “这都下课了,怎么接电话还这么慢......”谢吟池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他给温峤发了三五条消息也都没得到回应,难免有些焦躁。   温峤自动忽略了他的埋怨,“直接说事。”   “哦,中午一起吃饭,我在东门等你。”   出校门吃饭对于温峤来说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他没有那么重的口腹之欲,学校里的饭菜足够对付,吃饭在他眼中也只是为了延续生命的手段。   一顿不吃饿不死的话,他会因为节约时间而省略一天当中的某顿饭。   谢吟池很少特意喊他一起吃饭,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有。   “只是吃饭?”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十一月的第一天。   “你找别人陪你吧,我懒得出校门。”   温峤上一阵子忙得够呛,自从这周改完课表之后,他们的课业任务锐减,时间倒是富裕的。   谢吟池和贺昀祯已经到了学校的东门门口,贺昀祯的车是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两百多万的代步车本身低调不扎眼,但这俩人往旁边一站,再不识货的人也觉得这车价值不菲。   谢吟池捂着手机话筒在贺昀祯的视线下偷偷摸摸的转移车尾,压低声音冲温峤道:“贺昀祯也在,我们三一块儿去。”   温峤迟疑了一会儿,“就我们三个?那岑近徽呢?”   “他不来。”   “那我也......”   温峤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吟池疾声打断。   “你必须得来!”   温峤皱眉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约定的一个月已经到期了,你现在没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谢吟池还真的忘了这茬,他哽住分秒,“我,不是对你发号施令,我是在邀请你......我求你了,来吧。”   谢吟池求他,确实很稀奇。   温峤眼尾翘了翘,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只点上。   谢吟池听到机械打火石摩擦的声音,他知道这是温峤思考的习惯,在犹豫的时候,抽根烟就能做决定。   但,出校门吃个饭而已,有这么为难吗?   谢吟池不得不继续扮可怜道:“求你了,你不来我也不方便跟贺昀祯单独吃饭,你行行好帮帮忙......”   甜丝丝的声线像蛊虫一样顺着听筒爬了他的耳朵里。   原本高高在上的室友忽然降低姿态,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却让一直出于压抑状态的温峤感到了久违的快慰。   温峤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今天真是自己摔成这副鬼样子的吗?”   话题转折的太过突然,连谢吟池都愣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记仇。”他嘟囔着。   温峤将烟从唇间摘下来,字正腔圆的问他,“我记仇?”   自己要是真记仇,这会儿就不搭理他了。   “没没没。”谢吟池仓惶改口,尴尬道:“我,不是摔的,行了吧......”   好在温峤没有再过多追问下去,答应了他五分钟之后在东门见面。   谢吟池刚挂断电话,驾驶位那一侧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其实贺昀祯想告诉谢吟池,这车的隔音效果并灭有那么好,他打电话的声音一开始确实很克制,但后面就......   什么叫温峤不去,他就不方便跟自己一起吃饭了?   他这么低三下四的求着温峤,为的就是不跟自己单独吃饭。   那既然这么不情愿,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答应自己?   贺昀祯看向谢吟池全副武装的脸,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再戴上口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上车等吧。”   谢吟池出于对贺昀祯的尊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里很安静,谢吟池没有着急系安全带,瞥了一眼车内豪华的内饰,尬聊道:“温峤说他五分钟就到。”   贺昀祯低头看手机,“嗯,不急。”   一时之间,谢吟池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只好也无聊的刷起手机来。   谢吟池穿过来之后,手机上浏览时间最长的app就是学校的独立论坛。   他们寝室在论坛上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但由于始终没什么新的八卦,加上管理员坚持不懈的删帖,谣言传播程度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今天谢吟池一打开app,就又看见自己的名字挂在热帖上面。   但这次,跟他并排出现的却不是三位室友的其中之一,而且跟今天跟他发生冲突的姜原。   #教授带头磕的cp,算不算官方糖?!#   帖子正文中把今天课上发生的小插曲还原了大半,不仅曲解了教授的意思,还言之凿凿的表示他和姜原才是真情侣,顺手还放了他们俩的同框对视图。   谢吟池眼前一黑。 第48章   “在看什么?”   贺昀祯听到谢吟池深呼吸的声音,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   谢吟池低着头在论坛里爬楼,只在镜面中留下一点柔软的发旋。   他只是想看看具体还能离谱成什么样,轻声叹息道:“在看我们学校的八卦帖。”   贺昀祯倒是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但是看谢吟池看的情绪这么激动,也难免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联想起先前他和岑近徽之间的关系传的沸沸扬扬的,估计这次也跟他自己有关。   谢吟池恨不得立刻销毁这些不当言论,但在贺昀祯面前,他不得不忍着自己内心的反感,偏头问道:“你要一起看吗?”   他清澈的目光宛如流动的湖水,在幽闭的轿厢内显得生机勃勃。   谢吟池将手机朝贺昀祯的方向挪了挪,但并没有挪太远。   在贺昀祯目前的位置,一垂眼就能看清他手机上的字,但贺昀祯停顿了两秒,选择向他倾身。   贺昀祯爱干净且很会搭理自己,只不过今天没有特意去抓发型,也没有喷发胶。   他凑近的时候,谢吟池耸了耸鼻尖。   贺昀祯身上的香水味道很特别,在这样狭窄封闭的空间里,香气的存在感偏强,谢吟池很难忽略。   谢吟池扭过脸看贺昀祯,对方正聚精会神的浏览着手机上的内容,那一条条煞有介事的发言让他的眉头逐渐锁起来。   谢吟池嘟囔了一句,“你身上好香......”   这话他也对岑近徽说过,没有什么刻意的成分,单纯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在他眼里等同于一种具有时效性的赞美。   但相比起贺昀祯身上的香水味,谢吟池会更喜欢岑近徽身上的气息,趋近于天然水果的味道,有种不加修饰的镇定效果。   谢吟池尚且还不知道这句话在这样的环境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还没等贺昀祯开始想入非非,就又听他道:开个窗吧,我闻着有点头晕。   今天早上八九点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十点钟奔后就已经是乌云罩顶,现在还隐隐约约有要掉雨点的趋势。   车窗半开之后,冷风冲外面往车里灌,谢吟池才觉得自己好多了。   贺昀祯的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着,似乎并没有介意他冒犯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姜原......你跟他关系很好?”   跟姜原的关系好坏与否决定了接下来谢吟池能表现出来的对李绪失踪案的关心程度。   谢吟池慎重的答道:“之前是没什么交集的,也就是这段时间......之前校庆时候我们合作了一部舞台剧,他挺有水平的,人也还不错,比较谈得来。”   谢吟池现在编瞎话已经没什么负罪感了,但还是会忍不住的心虚,不敢同对方对上眼神,否则他一定会露怯。   贺昀祯淡淡的应了一声,在谢吟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伸手摘下他脸上宽大的墨镜,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一寸寸抚过他脸上泛青的肌肤。   “既然是这样,那你这一脸伤又是怎么来的?他看着不像是喜欢动手的人,为什么的打你?”   “你怎么知道......”谢吟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贺昀祯没有回答他,而是正色道:“我先问你的。”   原本谢吟池没打算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贺昀祯消息这么灵通,眼见瞒是瞒不住了,他犹豫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而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委屈道:“我只是跟他提了一嘴李绪的事情,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么多天,能够生还的几率真的非常小......这是事实。但是他好像特别不能接受,还没等我说完就冲过来打人,当时整个阶梯教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要不是我机灵跑得快,指不定要被他打残。”   回想起上午姜原的状态,谢吟池现在仍然觉得后怕。   纸片人的世界,一个个的情绪波动都很大,但是作为一本小说的主角,怎么可以摈弃真善美的优良品质,就因为别人说了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就冲动的动手打人?   谢吟池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姜原这样做的理论支持是什么。   “你,打不过他?”   贺昀祯似乎比他还要抓不住重点。   这是打得过打不过的事情吗?   谢吟池有些结巴起来,“我那是不好意思还手,毕竟......我确实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那种话。”   “你说什么是你的自由。”贺昀祯将手机还给谢吟池,“他对你动手,就是他的不对。你不能站着让人欺负了。”   “所以我跑了......”谢吟池露出一点自觉聪慧的笑意。   贺昀祯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脸上的笑容给弄的哑然,他一瞬间的失神以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昀祯就发现自己确实拿谢吟池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每每起了点要跟他较真的心思,却因为他的一个无辜茫然的眼神或者是什么笨拙的小动作而歇了火。   贺昀祯一点点的朝谢吟池靠近。   谢吟池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连向后撤的动作都僵止住,就像是身后有把枪在顶着,让他没办法离贺昀祯更远一些。   “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给你我打电话。”贺昀祯认真道。   谢吟池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拱手谢道:“你这人真够意思的,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为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贺昀祯:......   他才不要谢吟池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谢吟池话音刚落,车窗就被从外面敲响。   谢吟池扭头一看,是温峤。   谢吟池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此盼望见到温峤那张臭脸。   “上车上车!”   温峤自动到后排坐下,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这对常年不运动的他有点费劲。   温峤没有用发胶的习惯,他的每根发丝都在漫无目的跟寒风亲密接触,看着桀骜乖张的头发,其实只要伸手捋两把又会重新变得和谐顺眼起来。   谢吟池看到车上有水,就顺手给温峤递了过去。   贺昀祯发动车子,平稳的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形式,两侧的绿化和高楼都在加速度倒退。   温峤咕嘟咕嘟喝掉半瓶水之后开始闭目养神,但没过多久却被谢吟池喊醒。   贺昀祯开车的技术很不错,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被他缩减到十五分钟。   才刚在门口停好车,就看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西装的人从餐厅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冲他们招手。   浓颜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谢吟池实在是没有办法轻易的忘记这张过分妖孽的脸,他礼貌性的冲孟殿厘笑了笑,同时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但还没说到两句话,就被孟殿厘热络的揽住了肩膀。   “这位没见过呢,介绍介绍?”   “这也是我室友,温峤。”谢吟池转头又向温峤介绍道:“这位是贺昀祯的发小,孟殿厘,这间餐厅就是他家新开的。”   温峤显然是很不习惯这种新朋友的社交场面,默不作声的站在谢吟池身侧,冲那只绿孔雀点头示意。   贺昀祯停好车之后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门口那勾肩搭背的两人。   “今天中午要不要喝点,我这来了两瓶......”   没等孟殿厘说完,贺昀祯微笑着将他搭在谢吟池肩上的手扯开,“大中午的,什么好人家喝酒,下午没事干了?”   谢吟池跟温峤对视一眼,主动落了一步跟在他们身后。   餐厅门口白色的匾额上是一串花体英文,一进门放眼望去装修风格也偏法式,等落座包厢看到餐牌之后,谢吟池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情侣主题的游戏餐厅。   上次他和岑近徽去的那家餐厅也是孟殿厘的,只不过那家仅仅只是开设情侣专项套餐而已,而这家则是正儿八经的主题餐厅。   他捏着餐牌惊出一身冷汗,唯一值得庆幸是还好温峤也在。   贺昀祯坐在他的身边,见他神情不虞,怕他误会,低声解释道:“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是这个情况。楼上跟楼下不一样,你别介意。”   谢吟池不吱声,孟殿厘又支使服务生给他倒酒,贺昀祯伸手拦了一把,服务生不敢再有动作,端着小酒盅站在一边。   孟殿厘也不为难底下人,直接起身将酒盅拿了过来,走到谢吟池身边,没头没脑的问道:“今天怎么没见你那位男朋友?”   谢吟池面上一滞,“我......”   “哦哦哦,我懂我懂。”孟殿厘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搞事的眼神在贺昀祯和谢吟池之间游移,他迈到两人中间,俯身问道:“这墙角还真被你撬下来了?”   他这话明显是问贺昀祯的,却没有避着另一位当事人。   温峤也支起耳朵,皱眉看向他们。   贺昀祯看谢吟池虽然面露难色,却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他眸光微动,嗤道:“谈恋爱不就是分分合合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第49章   好歹也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抛开偏见不谈,在谢吟池的切身体验中,贺昀祯确实是一位值得交往的朋友。   但也仅限于朋友而已。   贺昀祯对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可那一层薄薄窗户纸却已经几近透明。   会在他公开恋情的时候受到打击,但是并没有就此放弃,也没有过分的逾矩的行为。   谢吟池曾经和自己的系统探讨过,他自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贺昀祯这方面的暗示,对方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那个时候的029出于自身还是人工智能伪装的考虑,并没有对他的碎碎念做出回复。   但这并不代表029没有答案。   在这段情感变化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就是,谢吟池穿入该世界以后,并不是向他自己认为的那样,是他先让贺昀祯误会了他的心意,才有了后面的蝴蝶振翅。   在同等的条件下,人总是更容易喜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   这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谢吟池和原身顶着一模一样的脸,而贺昀祯却对原身毫无兴趣。   即便贺昀祯很快就发现他以为的旖旎心意只是一场乌龙,那个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他对谢吟池的关注度一点点的超出了正常社交数值,直到他的复杂的爱意一发不可收拾。   029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他对于贺昀祯和谢吟池之间发生点什么是乐见其成的。   嘴硬的死鸭子遍地都是。   【宿主,小酌怡情,我会帮你降低对酒精的敏感度,介时你假意醉倒,便宜行事。】   其实不用029提,谢吟池也想来两杯。   一顿饭吃的谢吟池如坐针毡,甚至为了逃避孟殿厘一系列夸张的问题,他苦闷的一口口抿着杯子里的白酒。   贺昀祯想拦,但谢吟池没给他干预的机会,将自己的小酒杯挡在自己的手心后,连着说着好几句今天高兴,喝点。   贺昀祯看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反而像愁得慌。   其实酒杯容量也不过十毫升,一口干掉都润不湿嗓子。   温峤的酒量比起谢吟池只少不多,但他也仅仅只是浅尝了一杯,辛辣的液体滑过口腔要不是怕糟蹋东西他都想直接吐出来。   这酒的度数不低,后劲儿也大。   谢吟池摆明了借酒消愁,虽然他是一杯倒的量,但在劲儿没上来之前,喝酒喝喝水也就没有区别了,反正最后都是倒。   029对他身体机能的调整,只能让他在这段时间里保持清醒,具体时效性暂且不知。   后来孟殿厘也发现贺昀祯脸色不对劲,也不敢再逮着谢吟池打趣,饭吃到一半就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交代说楼上帮他们开好了房间,都喝了酒上去休息一下也好。   彼时的谢吟池已经喝的两腮酡红,想捏住果盘里车厘子的枝梗都做不到,最后在温峤的帮助下,徒手捏爆了小半盘果肉,两只手都湿哒哒的沾着腥红的汁液。   贺昀祯叫服务生拿来湿纸巾,他攥住谢吟池纤细的手腕,在谢吟池的抗议下一点点擦掉那些粘腻的果汁。   谢吟池悔的要死,忽然觉得自己不该用这么拙劣的表演方法。   是温峤先来捏果子的。   他用余光剜了一眼正在装木头人的温峤。   “上去睡会儿。”他掰正谢吟池左右乱晃的脑袋,试图征求醉鬼的意见,“去吗?”   谢吟池的嘴巴就好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似的,只听到哼唧声。   不去。   “去。”一旁温峤垂着脑袋答道。   贺昀祯循着声音看过去,那颗金色的脑袋跟脖颈已经呈九十度摆放,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刚刚看不是还好好的?   “就这么点酒量......”贺昀祯的嘲讽淹没在桌椅的碰撞声中。   温峤又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状态,开始向盘子里剩下的车厘子动手。   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在询问过在场唯一清醒的客人之后,决定先将这位金发帅哥扶到楼上休息。   谢吟池见旁边有人靠近,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紧紧拽住温峤的手。   “别,别带走......他,他不是坏人......”   餐饮业干久了都是见过大场面的,酒后事态的客人多到难以计数,服务生一般是不会嘲笑客人的。   除非是真的忍不住了。   贺昀祯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才有点坐不住了,但他没有扼杀谢吟池醉后放飞自我的言语疏解,顺着他的话意问道:“他不是坏人谁是?”   “你是!”谢吟池目光空洞的盯着粉色的桌布,思索良久之后才慢吞吞的抬起脚尖往贺昀祯的方向踢了踢,“警察叔叔......他是坏人,你把他抓走......”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谢吟池和温峤被迫分开的时候,哭天抢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没人性的父母在棒打鸳鸯。   走廊里的人太多,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引人侧目,贺昀祯不得已将他扛到了肩上,快步进了电梯里。   电梯好像是有什么魔咒一般,门一关上谢吟池就立刻老实了。   一直到进房间之前,谢吟池都乖巧的没有乱动。   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又开始躁动起来,扒拉着门框将自己卡在门外。   贺昀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捉他的两只胳膊,将烂泥一样的人捧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情侣主题名不虚传。   谢吟池趁着贺昀祯去倒水的功夫,悄悄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圆床,水垫,粉色帷幔。浴缸前没有任何的遮挡,旁边甚至还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沙发。   浴缸和沙发是一体式的,两者之间毫无缝隙。   谢吟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这个房间对他来说处处都透着诡异的气息。还有些奇形怪状的摆件,他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面对肉眼可见的情趣氛围,谢吟池愣愣的坐在床沿处,一垂眼就看到了贺昀祯落在床边的手机。   如果李绪的事情真的跟他有关系,或许可以在他的手机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谢吟池知道偷看别人手机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的手不可控制的挪向那支黑色的手机,手机的主人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替他准备解酒的东西。   谢吟池的心跳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抓紧时间。   谢吟池按下开屏键,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数字。   他怎么连这茬都忘记了。   现在谁的手机还能不设置密码......   “怎么不躺下。”   贺昀祯的声音陡然出现,谢吟池手里的东西拿也不是,放下又显得很可疑。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捣鼓手机,竖着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嘴里念念有词道:“八......六......六八......噫?打不开......”   贺昀祯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他面前,没有急着拿回自己的手机,而是耐心的对他解释,“当然打不开了,这是我的手机。”   他将水杯递到谢吟池的唇边,哄道:“喝水。”   谢吟池勉强抿了一口,继续倔强的装傻,“八......六......六八。”   再由着他瞎按就要锁定了。   谢吟池梗着脖子慢吞吞的问贺昀祯,“怎么......打不开。”   他脸上本来就有伤,又因为喝多了而导致脸颊涨红,配上他呆滞又迷茫的神情,贺昀祯忍不住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   谢吟池呆呆地眨着眼睛,没有躲他的手。   喝醉的人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足为奇,贺昀祯看他跟手机较劲,一副不打开不罢休的架势,便没有再强调手机的所有权,而是柔声道:“因为你输错密码了。”   他给谢吟池报了一串数字。   密码其实是他自己的生日。   但等他说出正确的密码,谢吟池裤兜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谢吟池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拿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他将手上的黑色手机重新塞到了贺昀祯的手里,自己又在裤兜里摸索。   贺昀祯看他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口袋,怕他来不及接电话,索性直接帮他把手机掏了出来。   微信语音通话,来电显示是......   “一号?”贺昀祯有些不确定的问谢吟池,“谁是一号?”   谢吟池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轰隆一声倒在了床上,打了个滚,趁着贺昀祯不注意,又翻到了床边的一张波浪形椅子上。   贺昀祯无奈,只好先按了接听。   岑近徽的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   “刚才宿管敲门说,整栋楼都要换新的门牌,需要我们提交最新的证件照,下午两点之前要交。”   贺昀祯:......   等到不电话那头的声音,岑近徽又接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贺昀祯都懒得跟他废话,想要直接掐断通话,但这时候页面上又蹦出了视频邀请。   贺昀祯看向旁边正在研究“椅子”该怎么坐的谢吟池,不自觉就滚了滚喉结。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椅子。 第50章   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一张异形沙发。   上面嵌着真皮软垫,四周漂浮灯带发出暗红色的氛围灯光,甚至自带内置音箱,播放音乐立体声环绕。   而这种东西出现在情侣酒店里,唯一的用途就是方便调整一些角度和姿势,最终达到辅助激情x爱的目的。   俗称炮台。   谢吟池毕竟少不谙事,对情趣酒店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只是觉得,这张椅子被设计成了符合人体工程学的s型,躺上去比躺在床上更舒服。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贺昀祯,对方如果真的对他心怀不轨,那张看着就不正经的大圆床就是这个房间里最危险的东西。   他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竟然还有些不满足的想着,如果这是按摩椅就好了。   视频接通以后,岑近徽拿手机拿远了一些,“怎么是你?你为什么拿着谢吟池的手机,他人呢?”   谢吟池手机声音音量很大,他虽然闭着眼睛,但眼角还是忍不住的抽搐。   醉酒的人就应该睡觉……   系统的对他的调整效果也在逐步降低,他似乎已经能感觉到一星半点的晕眩。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谢吟池遗憾的想。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他现在……”贺昀祯刻意的停顿了两秒钟才接着道:“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他好像睡着了。   在那张情趣沙发上。   怕说话的声音让谢吟池睡的不安稳,贺昀祯转而走到了外厅,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岑近徽原本没想那么多,他下意识的认为贺昀祯说的不方便无非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谢吟池去了洗手间,将手机落在了座位上,所以贺昀祯看到了就帮他接一下。   但是在贺昀祯挪动手机的那一瞬间,岑近徽眼尖地捕捉到,他身后的背景似乎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岑近徽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在餐厅吃饭。”贺昀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否露了背景,走动的过程中就差给对面全方位展示一下房间里的布局。   唯独没有拍到谢吟池。   “哪家餐厅里还摆床?”岑近徽咬着后槽牙问道。   睁眼说瞎话还面不改色,这确实是贺昀祯的风格。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午餐早该吃完了。   “少见多怪。”   贺昀祯冲着镜头露出嘲讽的神情,“你确定要问吗?”   他想要激怒岑近徽易如反掌。   但岑近徽也不至于任由他搓圆捏扁,被他牵着鼻子走。   察觉到对方似乎有刻意引导的嫌疑,岑近徽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   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他们也算是老对手了。   岑近徽跟贺昀祯的数次交锋,他自己心里有也很清楚,自己是胜少输多。   先前是关心则乱,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倘若对方十成十的把握,就不会在这儿跟他兜圈子了。   想清楚这一点,岑近徽蹙起的眉头忽然又舒展开,他平静的仿佛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是去厕所了吧,等他回来你记得把交照片的事情转达给他,以及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这并不是贺昀祯想要看到的。   贺昀祯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沉,他眼神中参杂了一丝没有如意的烦躁,“他没有去上厕所,只是因为不想接你的电话……需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岑近徽在屏幕中身形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让贺昀祯疑心看了一眼屏幕下沿,是否出现了对方网络不佳的字样。   “我开了录音,你敢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岑近徽不相信这是谢吟池的授意,也难以忍受贺昀祯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中作梗。   “怎么了,不敢吗?”   “怕谢吟池听到这段录音,就会知道你……”   岑近徽的话被贺昀祯打断。   贺昀祯面上还维持着几分镇定,不屑道:“我没有必要向你自证,你不信就算了。”   岑近徽最烦贺昀祯这副什么都入不了眼的样子。   如果他们两个现在面对面,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掐起来了,可是他们现在隔着手机屏幕,谁先挂电话就好像是着急又站不住脚似的。   “你在这个房间里转来转去不就是想要我误会,谢吟池背着我和你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岑近徽向来不喜欢兜圈子,他直接戳破了贺昀祯的意图,继而沉声道:“可惜你算错了,谢吟池就算和任何人……也不会和你。”   “因为亲口对我说过,他讨厌你,你的喜欢对他来说是徒增烦恼,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感兴趣。”   岑近徽的咬字重音都落在了该落的地方,就像是用荧光笔替贺昀祯在他的这一段话中标注好了重点。   打击一个人就要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这些事情岑近徽不是不懂,只是原先不稀罕去做。   他们之间真正撕破脸,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无论真假,这些话无疑像一把淬上剧毒的弯刀,插入贺昀祯的胸膛,刀尖还在一点点拱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贺昀祯知道岑近徽不像自己这样,就算他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某些优异于自己的特点。   贺昀祯先前从不会把自己和别人作比较,可是谢吟池曾经那样喜欢他……   他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眼下的情景让贺昀祯难免受挫,他抬眼间露出了嫌少曝露于人前的阴鸷,“人是会变的,就像他之前虽然说喜欢过你,现在不也跟你分手了吗?既然你把话摊到桌面上说,我也不妨跟你说句实话。”   “他也亲口对我说过,你只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从前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依旧可以一脚踢开,就像现在一样。”   贺昀祯如愿看到岑近徽脸上的表情不再淡定,不等对方开口反驳,就直接挂断了视频。   理智告诉岑近徽不要相信贺昀祯的话,因为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一句话一个坑,不能靠近也不能相信。   但真假参半的话最具有蛊惑性。   谢吟池对贺昀祯是有所保留的,对自己也一样吗。   岑近徽的心一瞬间又冷了下来。   ......   谢吟池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发灰。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心里贴着一张粉红色的便签条。   是两种不同的字迹,风格差异很明显。   上面一行飘逸的字体是贺昀祯的,他说系里有点事儿所以他就先走了,让谢吟池醒了就去隔壁房间找温峤,两个人索性一起吃完晚餐再回去,账挂在他名下。   下面丑的像鬼画符的字是温峤的。   他看谢吟池短时间是醒不了了,所以也先回学校了。   温峤也才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前。   温峤一睁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医院,床单被罩上都印着医院名称,床头还悬挂了一只比手臂还要粗的针管,后来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是情侣餐厅的精神病院主题套房。   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给谢吟池打电话却没人接,还十分担心谢吟池是不是已经失身了。   今天中午一到这间餐厅温峤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谢吟池一定要他来当这个电灯泡。   谢吟池好像对贺昀祯没那个意思,为了避免单独约会的尴尬所以才叫上自己。   但是自己却不小心喝醉了。   温峤多少都感觉有些对不住他,人心险恶,虽然是室友,但他们都应该提防点的。   等温峤在门口服务生的帮助下找到谢吟池的时候,才发现他衣着完整的躺在椅子上休息,一点也不像被侵犯过的样子,温峤悬着的一颗心才重新埋进了胸膛里。   他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这间房的设计,跟他的精神病院比起来,这里确实要更加适合情侣入住。   他也看到了谢吟池手心里贴着的便签,拿出来默念了一遍之后,捡起旁边的羽毛笔,匆匆写下:我也得早点回画室,先走了。   再晚一点,天都要黑透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谢吟池也不怪他们没有等自己醒了一起回学校,只是有些苦恼自己今天又是没有收获两手空空的一天。   他拿起房间里的电话点了餐送上来,在等餐的间隙里枯坐了一会儿,问029道:“我睡着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是指贺昀祯有没有......”   029如实的回答他,【贺昀祯在临走之前吻了你,你们的接吻时间长达一分钟。】   事实上,就算贺昀祯真的把持不住想要对醉得不省人事得谢吟池做些什么,也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确实助长了暧昧和情欲的气息,但无孔不入的摄像头也会让人束手束脚。   他不想自己和谢吟池的第一次会被人当作泄欲取乐的视频,这样的可能性光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令他妒火中烧,谢吟池的身体最好是只能让他一个人独自欣赏。   虽然他说的是“最好是”,但如果不是,他大概会疯掉。 第51章   谢吟池对自己在睡着之后被室友偷亲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并不高。   具体表现在短暂的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和自怨自艾。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每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就起床,在大家都还没有醒的时候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寝室,中午下课后也不回去休息,困得眼皮打架也只会选择在自己的车里小憩一会儿,然后下午接着去教室上课。放学以后继续泡图书馆看一些五花八门的课外书,不到门禁时间的截止线前二十分钟,他绝不动身。   逃避很有用,但问题是,他没办法跟自己的系统切断联系。   029看他如此消息的对待原本就紧迫的任务时间,不得已数次出声提醒他,最后连029都觉得自己管的太宽泛,一气之下索性闭麦了。   在室友们的视角里,谢吟池这两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又满脸疲惫,脖子里挂着图书馆的占座卡,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去了哪里。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刻苦过。   这两天里,贺昀祯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打电话也是要么不接,要么就是正在通话中。   贺昀祯内心存疑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第二天下午回到寝室的时候恰好碰到温峤,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一番,温峤给出的理由是传媒院的期末考核一向都比其他院要晚一些,谢吟池这两天估计是忙着应付考试,所以泡图书馆的时间会多一些。   他们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岑近徽也在寝室里,但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似乎是对谢吟池最近的动向漠不关心。   就连温峤主动开口向他询问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知道,不关他的事情。   他和谢吟池原先打得火热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温峤也不是头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像最极端的天气变化,一阵一阵的。   岑近徽倒是没有刻意去联系谢吟池,但是谢吟池昨天下午主动联系过他。每个院系在图书馆都有固定的位置额度,谢吟池之前没有在院里报名,所以去了也没有地方坐,只能来跟他借位置。   但他们的联系也仅此而已,之前说的一起吃饭也迟迟没有兑现,谢吟池不提,岑近徽也没有追着问。   他确实做不到像贺昀祯那样对一个男人死缠烂打,或许是因为出身和成长环境的原因,就算他再喜欢现在的谢吟池,可是他内心深处依旧是割裂的,只要一点点引子,他就能马上回忆起谢吟池难以更改和令人忽略的缺点。   从小到大,谢吟池的桃花运一直很旺盛,这样的人面前永远都会很多的选择。   自从那通视频通话以后,岑近徽才深刻的认识到,面对贺昀祯,自己没有任何的优势。   今晚谢吟池回来的时间依旧很迟,几乎是踩着熄灯的点,摸黑进了卫生间洗澡。   除了温峤已经上床,贺昀祯和岑近徽都坐在下面不知道各自都在捣鼓些什么   等到谢吟池洗完澡将头发吹得半干从洗手间出来,手刚搭上通往床的木梯,就被贺昀祯拽着睡衣的领子一路挪到了阳台。   对这种场景,谢吟池心里有隐隐的预感,他怕吵到温峤休息,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的跟着贺昀祯走到阳台,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的兔子,失去了本能的挣扎反应。   他的顺从在贺昀祯看来就是心虚,间接说明这两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是故意而为之。   寝室里好歹还开着两盏桌面上的台灯,阳台却一片漆黑,微弱的月光隔着一整块茶色玻璃,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对方的神色。   “你手机丢了?”贺昀祯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疑惑,好像他深以为他们之间并不应该发生断联这种事情,反倒显得谢吟池有些不是人了。   谢吟池心里那关很难过,黑暗掩埋了他不自觉发红的耳根,他捏着自己柔软的衣角,小声否认道:“没有。”   还算坦诚。   “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电话也不接,回来了也不跟我说话,就好像没看到我这个人一样?”贺昀祯目力极佳,在黑暗中看得也比寻常人要更清楚一些,他盯着谢吟池在昏暗光线中依旧亮晶晶得眼睛,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很认真的问道:“谢吟池,我在你眼睛里,是透明的吗......”   是可以忽略,甚至是讨厌的,不想理睬的。   这个问题对谢吟池来说有些难回答,未等他开口,手腕处蓦地一热。   谢吟池有些排斥跟贺昀祯的肢体接触,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示意对方松手,但贺昀祯视若无睹。   贺昀祯有想过,倘若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谢吟池对他的态度不会无缘无故就发生这样的转变。   唯一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闪过。   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   “我看了一天的书,在图书馆坐的腰酸背痛,很累,想早点上床休息。”   贺昀祯的动作让谢吟池变得仓惶失措,原本打算认真回答的话也直接被窗外呜咽的晚风卷走,他不再打算去细想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是真的又累又困。   “谢吟池,那天下午......你是不是醒了?”   谢吟池的注意力一下子又收回在眼前,他震惊到微微张着嘴巴,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涌,脸颊又开始不管不顾地烧了起来。他不欲再同贺昀祯啰嗦,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对方从自己身前推开。   贺昀祯也没有想到谢吟池会突然动手,他并未设防,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后背狠狠的砸到了阳台的门框,肩胛骨与硬物碰撞的声音巨大,让寝室里头坐着的岑近徽也不得不扭头看过来。   温峤这个点只是躺在床上玩手机,即便是他凑巧睡着了,也会被这样的动静吵醒,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也撩开了自己的床帘,探出脑袋向外看。   谢吟池没料到他会撞得这样重,下意识的要向他道歉,但是一想到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又将道歉的话咽了下去。   谢吟池板着脸说道:“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我太近,你以后不要再对我......不然就不止是今天这样的小磕小碰了。”   贺昀祯倚着门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望着谢吟池不近人情的脸,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带着冰碴,他有些失望道:“不熟悉的人?你之前不还说我们是好朋友?谢吟池,你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些。”   “之前,你也说是之前了。”谢吟池背在身后的手慌乱的攥紧,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以前我确实把你当做我的好朋友,但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如果把他当朋友,又怎么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他。   打着朋友的旗号去做令他感到不适的事情。   一开始小偷小摸的没有被抓到,那胆子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欲求不满。   谢吟池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忍受这些事情,哪怕他现在的任务线完全系在贺昀祯的身上,他挣扎着依旧难以妥协。   贺昀祯的声音比平常要略沙哑些,面对谢吟池的质问,他坦然道:“我承认,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谢吟池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如果贺昀祯真的在寝室里向他表白,那他大概真的会没有办法再跟他做到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他拒绝贺昀祯的理由只能是不喜欢,而不是因为他的取向压根就不是男生。   晚上入睡之前,029问谢吟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谢吟池没有说话。   如果回到原来世界的是这样明码标价的,他确实需要考虑。   之前他还可以面对贺昀祯的情谊装傻充愣,现在不可以了。   “其实这个世界也挺好的,在这里我是一个不缺钱的富二代,家庭氛围也很好,以后几乎不用为生计而烦恼。”谢吟池盯着头顶的床帘说服自己,“真的挺好的,我就算回到原来的时候,再努力个二十年也不一定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通常情况下,系统是不可以干预宿主选择的。   029也带过很多最后愿意留在书中世界的宿主,但是别人的理由都很明确,有的是贪恋财富权力,有的是渴望亲情,有的是与书中人物相爱。   可是029在谢吟池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渴望。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没有光亮的。   【宿主,如果你放弃任务,等到另一位穿书者完成任务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被关闭,你作为外来者也会被抹杀。】   换做单线的小世界,任务完成后宿主选择留下该世界依旧会是开放状态,宿主滞留再久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但这是双线并行的世界,一旦系统检测到某一位穿书者的离开,小世界就会强行关闭。   这就是为什么,两位宿主永远只能有一个人离开的原因。   算算时间,明天另一位宿主也该登陆了。 第52章   新课表周五上午没课,谢吟池在睡前将平时通用的早八起床铃声给取消了,次日上午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寝室里静悄悄的。   他的床就靠着阳台的暖气片,醒来的时候嘴里干的快要冒烟,爬下床到桌子上拿矿泉水喝,却发现自己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摆着一张小广告似的长条赠票。   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可能是怕动身的时候票被风吹走,还特意挪了他的水杯来压着票根的一角。   不知道是谁放的。   谢吟池捡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体育馆球赛的入场卷,金融系和播音系的打比赛,时间是......   十一月四号,上午十点钟开赛。   不就是今天吗。   谢吟池木楞楞的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比赛就开始了。   既然是金融系的比赛,那这张票应该是岑近徽留在他桌子上的。   但岑近徽为什么昨天没有亲自交到自己手上,这样不声不响的,他现在飞到体育馆都不一定来得及。   谢吟池火急火燎的到卫生间洗漱了一下,今天气温回暖,他随便换了件米黄色的套头卫衣,想着反正是迟到了,路过后街早餐店的时候,又顺便买了一份早餐。   等他一边吃一边晃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门口还挤着一群因为没有票而被安保拦在外面的女同学。   他们学校的一号体育馆体量太大平时不轻易启用,一般会对外租赁举办一些联谊赛事,或者是为本市的重大活动提供场所。   谢吟池在检票进场的时候,还被强行塞了一个应援牌,在美女同学的再三恳求之下,谢吟池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她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帮她举一会儿牌。   虽然不知道举这个牌子到底有什么用。   本来谢吟池还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场普通的友谊赛,又是举牌又是拉横幅的,播音系的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王巨星的粉丝见面会。   等到谢吟池沿边溜进去找到票号的位置坐下,才发现下面球场至少布置了十几个机位,整个体育场座无虚席,每个方位都拉上了矩形横幅。   他低头将手里的灯牌拆开,摸索了一会儿才搞懂怎么开关,旁边的同学见他一坐下来就捣鼓手里的灯牌,神色激动地与前后排交头接耳。   “见鬼了,袁风至居然还有男粉,这心得多大啊......”   “当初他被变态男粉骚扰到不得已在采访中澄清自己只喜欢女生,还暗讽男同不检点,几乎快要把讨厌男同四个大字刻脸上了,后来他十个站子停了八个,男粉都跑光了。”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你还真别说,人家袁风至可能只是讨厌长得丑的变态,这么帅的男粉或许有戏。”   周围默契的发出哄笑,谢吟池默默的将手里发光的灯牌放到了脚边,现在不是中场休息的时间,过会儿再举也没关系吧。   谢吟池的目光在球场上搜寻,一下子就找到了身穿9号球衣的岑近徽。岑近徽平时都只穿很规矩的衬衫长裤,又不怎么户外运动,露出的四肢被鲜红的球衣料子衬得异常白皙。   在肤色上能跟他媲美的也就只有在吊顶那块电子屏上频繁出现的面孔,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袁风至。   播音系大三的师兄,在大一的时候就被知名导演选去演了同志电影的男一号,在公司的安排下跟同剧组的另一位影帝级别的男演员炒cp,自此一炮而红,之后就无缝进组,很少回学校上课。   这次的球赛也不知道是怎么请到他的。   观众席上外校来的不在少数,他们原本是冲着袁风至来的,但看到导播的镜头给到敌方队伍的中锋时,也引起了不小的惊呼声。   毕竟是金融系的系草,比起靠脸吃饭的明星也不遑多让。   开赛已经有一段时间,金融系目前已经大比分差落于后播音系。   谢吟池对这些球类运动一向不上心,只知道看比分和一群人在球场上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要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岑近徽脸上表情严峻,身上的正红色球衣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成了深红色,在队友罚球的时候他弯腰双手撑在双膝上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后又马上跑动起来。   但旁边的女同学们似乎对赛况很有研究,他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子,感觉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不知道在搞什么,蒋明明像没睡醒满场溜达,搁场上看戏来了?”   “岑近徽一个人真的难顶,根本防不住播音系的那几条疯狗,这么多机位对着拍,球也敢打得这么脏?”   “听说本来今天是贺昀祯首发后卫的,但是今天临上场的时候让原本是替补的蒋明明的轮换了,说是因为昨天夜里着凉了,今天有点低烧,身体不舒服。”说话的同学伸手指向对面,“你看,现在在替补席坐着看球呢,喝水都用的是保温杯,说不定里面还泡着感冒灵呢。”   谢吟池心里没来由的闷痛了一阵,他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夜贺昀祯在阳台似乎待了许久,一直到他入睡前都没有听到阳台门被打开的动静,昨夜更深露重,阳台又没有暖气,贺昀祯穿的那么单薄,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冻。   在得知自己完不成主线任务就将滞留在这个世界等待死亡之后,谢吟池也顾不了太多,之前他以为自己还有得选,无非就是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去留做决定,但是现在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后路了。   没有人会情愿等死,在生命面前,其余的东西都只是过眼云烟。   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场上的比分还在一点点被拉大,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袁风至的粉丝提前开始欢呼,观众席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灯牌应援。   谢吟池本着答应别人就应该说到做到的想法,也捡起了放在脚边的应援灯牌。   他并没有向那些狂热的粉丝一样将闪着光的灯牌举过头顶,只举到了胸口的位置,可在两分钟之后,现场的导播就将镜头切到了观众席,就像是追踪锁定一样,镜头对着谢吟池所在的方向不断放大,最后直接给了谢吟池一个无比清晰的特写。   谢吟池也没有意识到场馆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是因为自己的出现,直到他身边的人都正大光明的扭头看向他,他才愣愣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大屏幕。   “谢吟池?是谢吟池!”   “还真是他,我说怎么眼熟,本人比论坛里的照片还要帅啊......”   “不是,他怎么是袁风至的粉丝啊?他男朋友还在场上呢,不能这么倒油吧!”   怎么就是男朋友了,谁信校园论坛上的八卦谁就是傻杯。   谢吟池在心底的嘶吼很快就被一句又一句的讨论给淹没,连叹息都消散在风里。   算了,就当是提前脱敏了。   就是有点对不住岑近徽,他现在也被当成gay了。   “在偶像面前,男朋友算个屁......”   “袁风至看到这画面人都傻了。”   “他这眼光也不行啊,岑近徽不比袁风至帅多了?”   “怪事,他们寝室里单拎哪一个出来都比袁风至强,偏偏热脸来贴人家死直男的冷屁股。”   “我怎么记得,谢吟池跟贺昀祯才是一对啊?”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的绯闻男友是温峤......”   “有一说一,谢吟池跟温峤确实比较配,都是搞艺术的,传媒院和美院的出情侣的概率全校最高,跟第二名断层的那种。”   对不住了温峤,害你人不在还要被鞭尸。   这也不能都怪我,怪他们太有想象力了。   谢吟池脸红的像被煮熟了小龙虾,他默默的将应援牌重新放到了脚边,可即便如此,导播的镜头似乎有延迟,又在他的脸上滞留了十秒钟才挪开去捉下一位幸运观众。   人多的地方少不了八卦和是非,谢吟池在观众席都有些坐不住了,看这架势金融系左右都是输,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坐在这里等下半场了。   正当他弓腰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又听到附近一小片范围内尖叫的声音。   “我没看错吧!贺昀祯正在热身?!”   “不是说病了吗?”   “病了也要上啊,蒋明明打得跟屎一样,再这么下去我们系输的太难看了,他上虽然不一定赢,但比分至少不会这么难看。”   “但是发烧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容易得心肌炎,小概率会猝死。”   “他只是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而已,我猜他就是装病不想上,摆明了今天的球赛就是袁风至的个人秀,说不定两边已经商量好做假赛了。贺昀祯怎么可能同意当别人的陪衬,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不可能干的。”   “我看也是,真要是发烧了还上,他不要命了?”   谢吟池迟疑了分秒,又重新坐了下来。 第53章   中场休息的时间也只有十分钟。   袁风至绕了大半个球场来到金融系的休息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搭上对方替补队员的肩膀,在观众席一片哗然犹如热水到达沸点的情况下,他稍微用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防止镜头捕捉到他说话时候的口型。   大概是什么不能放到台面上公开谈论的东西。   镜头切了一个中景,贺昀祯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活动着平直的肩颈,跟袁风至倒是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如果不认识,袁风至也不会特意来找他,更不可能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谢吟池旁边的同学们如同情报共享组织,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又开始小范围的交流起来,谢吟池的眼睛盯着大屏幕上的人,耳朵却竖尖了去听叽叽喳喳的讨论。   上半场的比分差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贺昀祯的心情,但岑近徽累的汗流浃背,对面频繁的故意身体撞击让他已经感到异样,他坐在休息区的另一端补充水分,抬手间肩关节都泛着酸意。   他的队友们三三两两的围在贺昀祯身边商量着下半场的战略,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也只能忍着不适,静静的听着贺昀祯言简意赅的排兵布阵。   袁风至那伙人有意针对他,这并不是贺昀祯的授意,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袁风至和贺昀祯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交情匪浅,贺昀祯也没有藏着掖着,在下半场开始之前,他特意问岑近徽还能不能继续上场,如果不可以的话,四打五也不是不行。   这种规模的比赛四打五根本就是个笑话。   早上的时候,贺昀祯人虽然来了,但说什么都不愿意上。这会儿突然又改了注意,他什么心思岑近徽都懒得揭穿他。   岑近徽看向D区,谢吟池就坐在第三排,他身上穿着的鹅黄色卫衣,是乌泱泱的人群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他确实是气质出众,也不怪导播的镜头对他格外偏爱。   岑近徽在贺昀祯的奚落下利落的缠好了手上的辅助绷带,他懒得抬杠,直接走到了自己的站位,肢体擦碰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比敌对双方还要硝烟弥漫,但无人察觉。   哨声响起,宣布下半场的比赛开始。   金融系的轮换效果立竿见影,贺昀祯一上场就立刻展现出远超常人的控球意识,而对面播音系似乎也放弃了上半场集中针对的策略开始一一盯防。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播音系的人眼看着自家比分快要被对方碾平,也都暗搓搓的想要玩先前用惯了的招数,但被袁风至一票否决。   袁风至跟贺昀祯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集体荣誉感对他来说分文不值,能让他临时改变主意带病上场的,也只能是观众席坐着的那位。   前些天在孟殿厘新开的餐厅远远见过一眼,在得知贺昀祯在一个男人那里处处碰壁的时候,袁风至简直要笑掉大牙,连着发了十几张表情包对贺昀祯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冷嘲热讽,惹的贺昀祯差点要将他拉黑。   贺昀祯那天提前离开,也不是因为系里有事,而是被袁风至拽去喝酒了。   袁风至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八卦的厉害,半瓶酒水下肚,贺昀祯寝室里那点事儿就被他掏了个干净,听完还摇头晃脑的点评说男同怎么还搞的这么纯情,又不是小姑娘碰不得,行不行的试试不就完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道理,但当时贺昀祯却没有反驳他,两个人各有各有的禽兽心思,属实是龌龊到一块儿去了。   贺昀祯跟岑近徽虽然场下有龃龉,但都识趣的没有将个人恩怨带到球场上来,传球走位配合竟然还出奇的默契,直接在一片刻意的嘘声中将播音系的那几个打的面色惨绿。   这场球赛本来也只是校友之间的友谊赛,谁输谁赢的也只是比个乐子,但毕竟袁风至在,他要是真的输了,免不了要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袁风至知道贺昀祯的本事,平时他们一队的时候沾光,现在即便变成对家,他表示上盯防贺昀祯,实则背地里也乐见其成,只是到最后分胜负的时候劝了两句道:“你差不多就行了,我这么多粉丝都看着呢。”   贺昀祯的每一次进球,都下意识的看向D区,没等比赛结束,校园论坛里就除了大批新的爆帖,另外附带了谢吟池在观众席看比赛各个角度的高清照片。   最终金融系小比分落后于播音系输了今天的比赛,但这场球赛的精彩程度让每一位观众都不虚此行。   比赛结束后,袁风至留在场上跟粉丝做告别,其余的球员都下了场。   谢吟池对袁风至不感兴趣,他弓着腰从前排悄悄离开,顺着侧边的通道一路直行找到了挂有更衣室门牌的开间。   他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正好有一位已经换好衣服的同学从里面走出来。   谢吟池记得他的脸,他就是被换下场的蒋明明。   蒋明明看见谢吟池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视线下移见他手里还拿着两瓶矿泉水,主动搭讪道:“你是来找贺昀祯的吧?他在里面呢,你站门口干啥,进来呗......”   谢吟池对他认识自己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腼腆的抿了抿唇,“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就行,你们这门口牌子上写了,闲人免进。”   “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们这关系哪算闲人......”蒋明明过分开朗的咧着嘴,看谢吟池忽然绷起了脸,他才匆匆收起了自己的大白牙,找补道:“那什么,我,我帮你去喊他。”   “不用,我不......”还没等谢吟池把话说完,蒋明明就火急火燎的原路折了回去,只留下一个不太稳重的背影。   蒋明明大步流星的进了内间,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贺昀祯。   “贺昀祯人呢?有人在外面等着呢,他走了?”   “他进去冲澡了,谁在外面?”   “你想知道?”蒋明明卖关子,“自己出去看呗。”   岑近徽将换下来的球衣叠好塞进包里,拎着包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蒋明明口中的那个人,居然是谢吟池。   谢吟池本来就是要给他们两个人送水的,见先出来的是岑近徽,他立刻露出了甜滋滋的微笑,将右手里攥着的矿泉水递到岑近徽面前。   “请你喝水。”   岑近徽下场的时候灌了不少水,这会儿看见水就觉得嗓子眼里有一汪喷泉,止不住的犯恶心。   但他还是从谢吟池手里接过水,“谢谢。”   谢吟池还贴心的帮他拧开了瓶盖,抿着嘴巴朝他笑,又抬了抬下巴,“你怎么不喝?你出这么多汗,肯定累死了吧......”   岑近徽冷峻的神情稍稍松动,他是冲过澡了才出来的,谢吟池说这话只能证明他一直关注着场上的自己。   念及此处,岑近徽心里那颗原本都要枯萎的树苗又重新开始往外冒嫩绿的芽儿,谢吟池随便两句话就像是初春料峭的风,吹得那片芽儿东倒西歪的刮过他的心尖,一点道理都不讲。   他仰头喝了大半瓶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浇灌些什么东西,脑子里混乱的厉害。   岑近徽有些不自然的将已经没什么分量的矿泉水瓶揣进包里,还装作不经意的邀请道:“现在快到饭点了,你一会儿要是没有别的事,一起吃饭。”   谢吟池没有太注意岑近徽的状态,他扒着门朝里头看“等会儿再说吧,贺昀祯怎么还没有出来,这么磨蹭。”   抱怨话的就像是触发了阿拉丁的神灯,他一扭头重新对上岑近徽的视线,却错过了正向外走的贺昀祯。   “你要是着急的话先前后街等我吧,一会儿我完事了就去。”   谢吟池没看见,但岑近徽却瞥见了。   他掩盖了失落的情绪,掀动眼睫,视线落在了谢吟池的鼻尖,沉声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先帮你点好。”   每天吃什么对谢吟池来说真的是一大难题,他马上就陷入纠结,“我吃......”   他们两个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堵在更衣室的门口讨论中午吃什么的问题,贺昀祯想装作看不见或者听不见都很难。   “让让。”   贺昀祯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吟池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却发现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他。   贺昀祯原本想冷酷的走开,但他刚要迈开步子,胸前却横梗出一支胳膊。   谢吟池拦住了他。   贺昀祯无法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即便他确实盼望着谢吟池是要跟他说些什么,但又觉得除非谢吟池是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想法,否则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贺昀祯从小到大没在谁跟前弄得像昨晚那么狼狈过,他自尊心的强烈程度不输任何人,只不过屡屡在谢吟池那里降低自己的底线。昨晚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一觉睡醒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插着兜略不耐烦的垂着眼睛,视线飘落到那瓶递过来的矿泉水上。   ......   这是,给我的? 第54章   一瓶矿泉水而已。   “请你喝水......”   同样的矿泉水,同样的话术,送给不同的人。   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谢吟池也知道自己没有新意,他有些不敢去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岑近徽。   他应该能理解的吧。   可惜事与愿违。   岑近徽非但不能理解,脑子里还闪回过他们昨天在阳台动手的场景,他凝视着谢吟池的侧脸,那种深邃动人的走势,沾染上情绪末梢的心虚,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都抖了抖。   但谢吟池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转而变得真诚又生动起来。这样放低姿态的讨好,如果不是当着岑近徽的面,他或许会做的更心安理得一些。   在岑近徽与贺昀祯交恶的情况下,他却又主动同贺昀祯交好,明明原先他和岑近徽才是统一战线的队友。   一直以来,岑近徽都是知道他对贺昀祯有多么的抗拒,连谢吟池自己都觉得,他最近的一系列举动都让他这个人显得很反复无常,甚至是两面三刀。   岑近徽和谢吟池的注意点完全不在一个方向。   贺昀祯还在场上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从上面的观众席特意跑下来给他送水,他向来在外都端的绅士做派,也不会干巴巴的拒绝对方让人家下不来台,所以他喝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岑近徽是亲眼看见的。   果然,贺昀祯眼高于顶,插在裤兜里的手丝毫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目中无人这个词在此刻没有丝毫的引申含义,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不用了。”贺昀祯语气并不刻薄,只是没什么温度,比寻常也要冷淡几分,“我先前喝过水了,现在不渴,你留着自己喝吧。”   这瓶水来得有些迟了。   谢吟池当然清楚现在的他压根不需要这瓶矿泉水,可是这也只是谢吟池的向他示好的一个台阶而已。   现在台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不愿意下来。   设身处地的去想,贺昀祯大概是还没消气。   谢吟池心想昨天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更不应该跟他动手,还害他在阳台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如果后悔有用的话,谢吟池大抵要将肠子悔青。   谢吟池有些自责的咬住下唇,讪讪的收回了手。   他真的很会装可怜,贺昀祯心道。   “我听说你生病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低烧而已,还死不了。”贺昀祯话语间透着点不耐烦的意思,但即便如此,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身离开的想法。   身上再怎么难受都是在暂时的,症结在哪里,他不信谢吟池不知道。   谢吟池要真是有心,刚才也不至于在他没来的时候还在跟岑近徽讨论吃什么的问题。   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要糊弄过去,贺昀祯并不想要这样浮于表面的关心,也不情愿跟他继续维持那种浅显的朋友关系。   岑近徽站在旁边一语不发,眼见着气氛凝滞,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又沉默了一会儿,岑近徽主动打破了僵局,朝谢吟池道:“刚刚不还说要吃饭吗?你要是不去,我就先走了。”   岑近徽的话倒是提醒了谢吟池,他立刻期期艾艾的看向贺昀祯,轻声问道:“我们要去后街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贺昀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了勾唇之后便没有再说话,掠过了面前还在等待他回应的谢吟池,直接离开了。   他是没事找事干才会去这个热闹。   贺昀祯在外面很少这么没有礼貌,特别是对谢吟池,原本的事事有回应竟然在一夜之间演变成了这种懒得搭理的态度。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但谢吟池没有想到会这样夸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又何止自己一个人?   贺昀祯走得不算快,如同话说的时候留下一个让人随时可以打断的气口,但谢吟池并没有打算追上去,而是控制不住的偷偷翻了个白眼,赌气般的冲岑近徽道:“他不去就算了,那我们走吧......”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岑近徽只觉得心里发酸,他声线压得很低,问道:“你不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吗,为什么今天又要做这种会让他误会的事情?”   换做谁都会觉得疑惑,谢吟池也认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举动需要一个说得过去得解释,如果他还想要跟岑近徽保持一个相对友好得关系。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话了。”谢吟池展露出与他年纪不符合的惆怅,长长的叹息将整个对话的基调都扭转的忧伤起来,“有件事,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就算在感情上我并不喜欢他,但我不想我们之间闹的太僵。”   他这么一说,岑近徽就明白了。   这个理由确实够充分。   可就在岑近徽想要进一步探知谢吟池口中所说的那件棘手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谢吟池却缄默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瞒的秘密,岑近徽见他不愿意说也只好作罢,只是最后问他那件事是否真的只有贺昀祯才能帮忙,谢吟池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自己去吃饭吧,我没胃口不想吃了。”岑近徽不是在跟谢吟池闹别扭,只能因为自己帮不上他的忙而感到歉疚和挫败。   谢吟池也没有强求,他寻思不吃就不吃吧,他一个人吃饭还乐得自在。   不管是和岑近徽还是贺昀祯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任务,但凡跟任务挂钩,都会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警示着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以及要时刻注意攻略对象的情绪。   一根弦绷得太紧,他要是再没有自我调节的时间,大概率会提前崩溃。   正当谢吟池想要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却听见侧边通道里急促的跑动声,空旷的回音类比雷鸣轰隆隆的声音。   谢吟池扭头看过去,听到率先跑出来的那几个男生嘴里喊着不好了,前面发生踩踏,有人受伤了。   谢吟池心里倏然紧了一下,这种规模的表演赛,散场的时候疏导不好确实有发生踩踏事件的风险。   特别是粉丝不愿意离开都拥堵在门口的时候。   前面的通道是不能再走了,谢吟池只能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先从后门离开。   午餐过后,谢吟池闲得无聊就在校园论坛里刷了一会儿,除了他的那些八卦内容,他还不出意外的刷到了踩踏事件的信息帖。   他原以为只是简单的磕碰伤,但没想到受伤人数统计出来竟高达十一人,在这些人当中,有五人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且均为传媒院的。其中播音系的四人,余下一名重伤的学生则是戏剧影视文学系的。   据目击者说,事故发生之前,这几名学生似乎彼此之间有什么矛盾,在门口争吵起来,推搡之下,有一人率先倒下,后来直接引起了恐慌,众人急着追寻偶像的脚步离开,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帖子往下翻一翻,,谢吟池居然看到了姜原的名字。   当天晚上,谢吟池才从辅导员那里得知,姜原是这十一人当中唯一的重伤患者,好在抢救及时,姜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目前还没有醒来。   晚上回寝室,谢吟池像往常一样洗澡吹头发,但就在他洗完澡关掉淋浴喷头的那一瞬间,寝室里毫无预兆的停电了。   谢吟池屏息在黑暗中擦干自己的身体,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谢吟池,停电了,你还在洗澡吗?”   是温峤的声音。   其实洗手间里已经没有水声了,温峤是来问谢吟池,是不是停电的同时也停水了。   自己还没洗澡呢。   谢吟池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他扶着光滑湿冷的墙壁,扯着嗓子回应道:“我洗完了,正在穿衣服。”   温峤不再出声。   谢吟池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喊道:“你能帮我找一下我抽屉里的手电筒吗?我这里实在是太黑了,穿衣服都找不到套头的地方。”   举手之劳的事情,温峤没有拒绝他,跟他确定了一下手电筒的具体位置,然后就摸黑来到了他的座位上。   温峤弯腰在谢吟池所说的右手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摸索,但这个抽屉里似乎都是一些书,要不是他手机没电了,好歹有个照明的东西。   贺昀祯和岑近徽都还没有回来。   温峤又折回去问道:“你确定你有手电筒吗?你的那些抽屉我都翻遍了,没有摸到。”   谢吟池也愣住了,他记得之前是有看到过的,如果抽屉里没有的话,那可能真的是他记错了。   “那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吧。”   温峤在他床边挂着的小篮子里找到了他的手机,手指划拉了两下直接打开了后置手电筒。   唯一的光源正对着铁质的小篮子,温峤瞥见那里面似乎有一本没有合拢的笔记本。   露出的那一页上,温峤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找到了吗?能不能快一点,我怀疑这暖气是不是也停掉了,好冷......”   谢吟池催促的声音隔着洗手间的门传进温峤的耳朵里,温峤这才快步走到洗手间门口。 第55章   暖束的射灯透过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被揉成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晕.谢吟池的视野里忽然有了光感,抬眼看向门口,意识到温峤已经拿着他的手机来到了门口。   任何处在极致黑暗中人对光明都有着无限的渴望,谢吟池心里一阵舒畅,立刻扔下手里怎么都理不出正反的睡衣,跨出干湿分离区的时候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其实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拖鞋具体是被脱在了哪个方位,用脚尖悬空勾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捞到,所以才会赤脚踩上蒙着一层水汽的地板砖。   他脚底湿滑,才刚迈出一步就察觉到危险的失重,整个身体骤然后倾,砰的一声屁股就跟硬邦邦的地板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动静弄的不小,谢吟池的那声国粹像钢钉穿过磨砂门刺进了温峤的耳蜗里,温峤下意识的压了压眼睑,偏过脸将耳朵贴近门缝,询问道:你是不是摔了,需不需要帮忙......   谢吟池坐在地上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嘴里光是一些不成字儿的音节,他整个屁股都摔麻了,因为暂时没有太强烈的痛感,他顽强地撑着旁边的洗手台试图先让自己站起来。   结果温峤在外面没有听到谢吟池的声音,却又听见了一阵短促的碰撞声响。   温峤担心谢吟池在里面摔倒,重伤不治到时候死在寝室里会很麻烦,他暂时也还没要读研的想法。   事已至此,容不得温峤再犹豫,他一边喊着我进来了,一边着手拧开了洗手间的门。   男寝的盥洗室不算大,光是站在门口就一览无余。   温峤举着手机照明,等到他看清里面是怎么个情况,刚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就好像里面是什么妖精洞穴,他进去就要被蜘蛛丝缠上似的。   温峤眉心微皱。   谢吟池身上不着寸缕,呈跪拜姿势将脑袋正对着门口,低缓的喘/息声钻进温峤的耳朵里,谈不上到底是对哪处感官的冲击力比较大。   熟悉人体线条勾勒的温峤只瞄一眼就知道谢吟池的腰/臀比接近完美,大腿和小腿紧密的交叠在一处,细长的跟腱垫在浑圆的臀/瓣下,臀/肉被挤压外溢,一只手欲盖弥彰的挡在那处,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你怎么不穿衣服......”温峤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手机也垂到了一边,眼前重新变成浓重的墨色。   谢吟池简直无语,即便刚才灯光只在他的方位流连了一瞬,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一种被扫/黄了的错觉,他缩着脑袋恼羞成怒道:“你还问我......我不是说了我看不清穿衣服才让你帮我找手机的吗......谁让你进来的,变态吧你?!”   温峤还没有缓过来,刚才那副旖旎的画面就像是种在他脑子里一样,特别是在此刻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先前的那一幕被反复的纂刻,不断的在脑海中加深影响。   一切都是被动的。   他们美院的学生,特别是学油画的,裸/体模特见得太多了。他们又都是男生,按理说不该像现在这样尴尬无措。   问题是,谢吟池又不是直男......   联想到两分钟之前在谢吟池床头的日记本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温峤再迟钝也该有所怀疑。   “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站不起来那不得残废了吗。   谢吟池只是在二次摔倒的地方缓了缓,他再度抬手拽住洗手台的边缘,哼哧哼哧的爬起来勉强站稳,才出声道:“放心吧,用不着你来扶。”   如果推开这扇门的是贺昀祯,谢吟池大概会想要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进来的人温峤,他感受到的只有摔倒被发现的尴尬,再无其他。   他穿不穿衣服这件事并不太重要,谁洗澡的时候穿的严严实实的?就当是进男澡堂子里,大家不都是赤条条的吗。   他就没把温峤当外人。   温峤听见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将手机放到门边的墙沿上,随后便直接关上了门。   男同玩得花这件事温峤早有耳闻,他们美术系性取向荤素不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换伴侣换的很频繁的也大有人在,更别提那种同一时间段里与多人发生关系的,根本就毫不遮掩。这对他们这种群体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美其名曰是为了艺术。   他们这行确实很容易在某一时间里灵感枯竭,需要寻求刺激,但温峤有自己的解压方式,所以很难对这种淫/乱的东西产生同理心。   在这间寝室里,贺昀祯和岑近徽已经和谢吟池牵扯不清了,如果谢吟池有集邮的癖好,温峤不得不怀疑自己恐怕也早就成了他目标栏中的一只猎物。   回想起前段时间,谢吟池给他转发的校园论坛里讨论的内容,温峤安静的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一支烟燃尽都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怎么委婉的拒绝谢吟池的追求。   即便谢吟池还没有对自己表白,但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谢吟池勉强算是。   这不是温峤头一次觉得谢吟池对自己有意思了,从他们为期一个月的约定开始,那个时候温峤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后来看见谢吟池对岑近徽和贺昀祯态度暧昧,他就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看来,谢吟池这种广撒网的行为,实在是太符合男同的猎艳方式了。   黑暗中一点火星被碾灭,缕缕白烟也隐匿其中。   温峤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谢吟池地那本日记本,直觉告诉他,那里面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可是现在整栋楼都在停电。   不然他就可以一睹为快。   五分钟之后,谢吟池衣着整齐的从洗手间走出来。   好巧不巧,他的手机也没有电了,就在他刚走到自己座位旁边的时候,后置手电筒的光骤然熄灭。   “要不要这么倒霉......”谢吟池有些无奈了按了两下开机键,屏幕一点反应都没有,代表它再也榨不出一丁点的电量。   没人回应他。   谢吟池拉开椅子坐下,用不了吹风机,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拿一块干毛巾在去揉搓自己湿哒哒的头发。   寝室里安静的可怕,谢吟池嘴上不说,但心里确实有些发怵。他时不时的说一些口水话,但身后的温峤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谢吟池屏息去听,只能听到略微短促的呼吸声。   他悄声问道:“温峤,你睡着了吗......”   刚才他出来的时候,明明就看见温峤在下面坐着。   累到坐着也能睡觉吗。   温峤:“没有。”   谢吟池听到温峤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语调立刻变得轻快起来,调侃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絮絮叨叨说半天你也不理人,你搁着玩什么寂静岭,很吓人的。”   他开着玩笑,但温峤似乎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就这么让他的话再度掉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谢吟池都失去了兴趣,温峤才主动开口道:“有件事,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   要么不说话,突然开口又将谢吟池吓了一跳,谢吟池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扭过头,冲着身后的方向,“你要说什么?”   “你和岑近徽,还有贺昀祯,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温峤的问题再谢吟池听来有些滑稽,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和他们就是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一样的。”   普通室友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引申成朋友关系。   都怪温峤问的太笼统了,如果再细分一下,贺昀祯和他的关系确实是比较特殊的。   但总归是没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情色关系。   但这话在温峤听来又如同一记重锤将他的臆测砸了个瓷实,他的脸颊开始发烫,如果不是借着茫茫夜色,他或许会局促的钻进床帘里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这种明晃晃的暗示与表白何异?   先前在洗手间看到的那场意外的春光已经足够让他惊诧,现在他的心脏频率更迭之快已经让他感到了不适,他后知后觉的摸向自己的口袋,匆匆捡出速效救心丸的小瓶子凑到唇边,衔了一粒吞咽艰难下腹。   “我......我不喜欢男人。”   虽然谢吟池自己也不喜欢男人,但他总觉得温峤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是在针对他,毕竟他也知道在温峤看来,他男同的身份板上钉钉。   谢吟池不敢跟另外两位大爷摆谱,但对温峤却没什么顾忌,他不满意的嘶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啊......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问你这个了吗,大晚上的别聊的这么掏心掏肺,性取向这种事情属于个人隐私,而且......”   “我不喜欢你。”   温峤第一次疾声打断了谢吟池的话,仿佛这句话不掐着点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56章   在长久的沉默中,温峤攥着手心里那只小瓷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他的拒绝让谢吟池难过,他也没有办法,及时的将幻想掐灭在摇篮里,这是有益于双方的事情。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谢吟池一巴掌准确无误的拍上他的肩膀,声音都提高了两度,“不是,哥们儿......你以为我喜欢你啊?你怎么想的?我就算喜欢男的,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你这款,你踏实把心放肚子里成吗。”   谢吟池的话并不可信,看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周旋在贺昀祯和岑近徽之间,就知道他虽然看着人畜无害,但在感情的事情上绝非善类。   或许他就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并不是说真的有多喜欢某一个人。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场淫/乱漩涡波及到自己的可能性,温峤决计不想插手干预。   温峤不买他的账,仍是固执的说,“那你发誓,说你不喜欢我。”   谢吟池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碰到过能提出这么无理要求的人。   但他转念一想,温峤的心理病一大堆,多一个被迫害妄想症并不稀奇。   “好好好,我发誓,如果我喜欢你......”谢吟池不跟病人计较。   “你竖四根手指了吗?”温峤还有点不放心。   谢吟池还真忘了,他火速举起自己的右手,“这还用你教我......”   温峤的手凌空挥舞了两下,正巧撞到谢吟池的胳膊,刚刚洗完澡的皮肤上还沾着点湿意,他的手指沿着谢吟池的小臂一路攀到手腕凸起处,还真的摸到了他摆出来发誓的造型。   “说。”   “我要是喜欢你,我就是猪。”谢吟池张口就来。   对于这样的赌咒,温峤并不满意,他批评道:“不够毒。”   谢吟池以前都没有发现温峤是这种幼稚又较真的人,他还真的以为这人什么都不在乎,整天精神萎靡的样子,哪里都是毛病,白瞎一张好脸。   但确实很贴合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艺术家人设。   都是姜原的错。   谢吟池妥协道:“那你想怎么着......”   这对温峤来说也是个问题。   他攥着谢吟池的手腕,指腹无意识的在骨节处摩挲,犹豫片刻后,“你就说,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失眠。”   “就这啊?那你还不如咒我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和卤蛋呢。”谢吟池苦笑道:“你也太仁慈了。”   什么人才会相信赌咒发誓这一套。   温峤很慎重的说,“是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的那种。”   谢吟池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儿,纯粹是抱着哄小孩玩的心理,他顺从道:“好,我发誓,我要是喜欢你,就让我每天......”   他竖起的手忽然又被按下。   温峤的声音又沉了些许,仔细听起来尾音还在发颤,“你确定吗,天长日久的入睡障碍,白天困的睁不开眼睛,晚上又睡不着,循环往复,是比出门被车撞飞还要痛苦的事情。”   出门被车撞飞。   谢吟池的手脱了力,他没有刻意的去回忆,如果不是温峤的提醒,他或许会逐渐遗忘那种短促却剧烈的痛感,对寻常人来说,一辈子也至多也只有体验一次的机会。   在那种程度的撞击下,没有当场丧命已经是神迹降临。   谢吟池猜测,自己身体或许还在愿世界的某间医院的ICU躺着,成了一具生命迹象很稳定的植物人。   他蔫蔫地挤出一点声音来打破沉默,“说得好像你被车撞过一样......”   或许失眠真的会影响生活体验,但失眠跟失去生命比又算得了什么,能有苟且偷生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岑近徽是什么时候回到寝室的。   直到岑近徽桌面上的台灯亮起来,谢吟池咦了一声,“来电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回过身去按自己桌上的灯,却没有丝毫反应。   “在你们讨论被车撞飞的时候。”岑近徽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又解释道:“我的台灯是蓄电款的。”   这场发誓赌咒大会并没有因为第三个人的到来而停止。   因为谢吟池觉得岑近徽和他们是一样的,没有避开他谈论的必要。   何况岑近徽还主动问了,谢吟池是在为什么事情发誓。   谢吟池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岑近徽讲清楚,为了打消温峤的疑心,他甚至跟温峤解释了自己和岑近徽假扮情侣的事情,最后他斩钉截铁的说,在这间寝室里,性取向跟他们不同的只有贺昀祯一个人。   一时间信息多到让温峤来不及一一理解,他消化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这又是弄了个乌龙。   但是,他总觉得岑近徽对谢吟池的想法跟贺昀祯没什么差别,这俩人多次当着他的面针锋相对,如果岑近徽是演的,那也太逼真了。   演戏怎么可能那么真情实感,又不是专业演员。   温峤舔了舔干燥的唇,目光在面前的两人之间逡巡。   从头至尾,岑近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点头摇头的回应都没有,这场“谣言澄清”似乎只是谢吟池一个人的单向输出。   一场真伪存疑的独角戏。   温峤只是不爱动脑子,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但是就目前这样的情况,他又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揣测。   唯一算不上办法的办法,就只有......   温峤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尾,将小瓷瓶重新揣回兜里,没有任何地犹豫,“你说你跟岑近徽是假的,那你再发个誓吧,我只相信这个。”   发誓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谢吟池只是叹了口气,随即就熟稔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四根手指竖得整整齐齐,他目光虔诚的看着温峤,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岑近徽,更不喜欢贺昀祯,我是直男,只喜欢胸大腰细腿长屁股翘的漂亮妹妹,如果以上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让我每天都失眠。”   仪式感拉满,很流畅,没有卡壳。   岑近徽面无表情的听完,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温峤脑子有问题。   温峤听完以后,抬眼看向岑近徽。   岑近徽对上他的视线,以为他是要询问自己对谢吟池做保证内容的意见。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疲乏,冷冰冰道:“真没有看出来,你还会相信这个。不过你可以放心,他是真的不喜欢你,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现在怀疑你喜欢谢吟池。”温峤冷不丁的出声,一开口就直接朝岑近徽的面门上丢了一颗地雷,“你,要不要也发个誓,只要你敢发誓,我就相信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温峤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些什么。他也清楚既然确定谢吟池对自己没有别的想法,那剩下来的事情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   只不过,反正今晚他也没事干,手机又没电了,长夜漫漫无聊的很。   岑近徽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这种东西,只有你会相信,无聊。”   谢吟池没有想太多,只是附和道:“看吧,大家都这么觉得。温峤,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医生给你开什么药你就乖乖的按时吃知道吗,治病要紧。你也就是碰到我这么好心又善良的人,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   谢吟池顶着一张青紫未愈的脸在这里阴阳怪气,温峤不爱跟人动手,不然高低也得捣他两拳。   这个蠢货。   温峤不理会谢吟池,视线依旧钉在岑近徽的脸上。   “既然你不相信,就当是做给我看的,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近徽并不情愿,直言道:“我没有必要向你证明。”   锋芒交错间,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岑近徽也从未设想过,自己跟温峤会有这么一天,他不该是这样的性格。   在谢吟池不在的这两年里,他们形同陌路的室友关系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融洽。   可是因为谢吟池的去而复返,连温峤都开始变得惹人厌烦了。   不得不说,谢吟池拈花惹草的本事日益精进。   打破凝固气氛的是姗姗来迟的贺昀祯。   但贺昀祯的出现,并没有推翻这场诡谲的会谈让岑近徽远离水火,而是在他搞清楚状况之后,顺势站到了温峤这边。   温峤理智的避重就轻,并没有揭发谢吟池和岑近徽为了欺骗贺昀祯而假扮情侣的事情。   贺昀祯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说的是这俩人分手以后的事情。不过在贺昀祯心里,对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始终是打着问号的。   贺昀祯上扬的眼尾还坠着点不加掩饰的笑意,似乎只是看好戏般的敦促道:“温峤说得也在理,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发个誓又怕什么。”   谢吟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视线不自觉地被寝室里唯一的光源吸引,岑近徽侧身面朝他们,半边脸都陷在昏暗的光晕里,此刻的神情莫名有些挣扎,整个人都仿佛被光线切割成相等的两半,每一半都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志。   谢吟池心里陡然冒出点不祥的预感。 第57章   明知道不可能,但谢吟池还是忍不住怀疑岑近徽推脱拒绝发誓的理由。   他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还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既然温峤都可以怀疑自己,那自己怀疑他应该也很正常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出现,那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信任可言了。   谢吟池五感繁杂,但在短暂的正推反推之后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岑近徽对他的态度与贺昀祯天差地别,如果说贺昀祯喜欢他,那岑近徽就是完完全全的反面教材。   谢吟池一脸凝重的注视着岑近徽,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调侃道:“你怎么了,这么为难吗?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听到谢吟池的声音,岑近徽才复又抬眼看向他,他皱着眉,神态自若,如果不仔细看,兴许会忽略他眼底那一点难以言喻的抵触。   这让岑近徽再度联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晚上,谢吟池蹲在他的身前,也是用这样一副表情,控诉着自己他臆想出来的罪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他频频想起那天晚上,谢吟池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的触感都记忆犹新。   这一次,是确有其事。   岑近徽喜欢他,但这件事只要不宣之于口,影响不到任何人,包括谢吟池本人。   岑近徽坚定的认为,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跟别人没有关系,他也不需要向别人交代。   暗恋的心思一但曝露于人前,无异于出师未捷身先死。   看谢吟池对贺昀祯的态度就应该知道,现在绝不是该坦白的时候。   他可以接受一直以为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谢吟池的身边,总好过谢吟池为此疏远他。   岑近徽的那点不合时宜的怯懦被贺昀祯看在眼里。   怂了。   贺昀祯还以为他多有本事,没想到也就这点胆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一辈子都把他那份见不得光的心思藏好,别总是现眼。   “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贺昀祯迈着一双长腿懒懒的走到岑近徽的身边,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上午在球场上的融洽氛围,轻笑道:“不愿意就算了。”   岑近徽被他拍的肩胛一沉,很快就将他的手掸开,却没像以往那样寸步不让的反驳他。   谁也没想到替岑近徽解围的人会是贺昀祯。   谢吟池都愣住了,一边疑惑的偷瞄贺昀祯,一边略带焦虑的绞着自己的手指。   贺昀祯都发话了,温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露出了自讨没趣似的表情,揣上抽屉里的烟就出了寝室。   去抽根烟理理头绪。   贺昀祯先前确实是有意刁难岑近徽,可是他转瞬就看到谢吟池脸上的惴惴不安。   那么这个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晚上接近十点钟的时候,贺昀祯借了岑近徽的台灯带进洗手间冲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除了谢吟池,其余人都已经上床休息了。   谢吟池一见他拿着台灯出来,就立刻朝他比划着,指了指门外。   贺昀祯看懂了他的口型,意思是去楼道里。   他有话要说。   谢吟池先一步离开了寝室。   今晚的夜空之上只悬着一支弦月,天边星光熠熠,倒是照的楼道里要比寝室亮堂许多。   他们寝室是在楼层的最末端,一抬脚就是楼梯间。   贺昀祯支着手机漫不经心的晃过来,刺眼的光在谢吟池脸上照了照,谢吟池难以忍受,当即抬手捂住了眼睛。   “找我有事吗。”贺昀祯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谢吟池咬了咬唇,在强光的近距离照射下眯起眼睛,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跟你道歉,昨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跟你动手,不应该推你......”   “只有这些吗,没别的了?”贺昀祯将手机随时丢在窗台边,仔细打量着谢吟池那一脸的伤,不由得放软了语调,“你再想一想。”   谢吟池犹豫半晌,眉目间才隐隐露出些妥协的意味来,垂着眼睛去盯自己青白的脚背,“我和岑近徽刚分手没多久,我暂时还没有打算跟别人谈恋爱......无缝衔接的事情我也干不出来。”   他已经在服软了。   明明有错在先的是自己,没经过人家允许就亲,就算挨顿打都不冤枉,何况就仅仅只是推搡一下。   贺昀祯听的愣神,心里头对谢吟池的主动示好是高兴的,但面上却又不显,仍旧严肃道:“怎么,分手而已,你还要给他守孝三年?”   走道里冷风簌簌,玻璃窗也被震的发出异动声响,时节交替的过度感已经十分强烈。   这一段的走廊里没有暖气,谢吟池冻得搓了搓手臂,松怔间难以应付这个尖酸的问题。   谢吟池的缄默让贺昀祯耐心告罄,这样标志而鲜活的灵魂也令他萌生冲动,他那点无时无刻都想要与之亲近的念头无处遁形,自制力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贺昀祯长臂一展就直接将面前身影打摆的人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怀抱让冻得几近要打牙颤的谢吟池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挣脱,等到谢吟池意识回笼之后,也就清楚在这个时候,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应该做了。   谢吟池的眼尾染上一点惨淡的愁云,他肌骨的泛起的火辣辣的刮痛,理性却像破碎的玻璃难以收拢。   谢吟池的下巴就垫在贺昀祯的肩窝,没有闻到那天令他不适的香水味,鼻息间只有精油皂残留的淡淡香气。具有镇定功效的气息此刻全无作用,谢吟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肺部像破烂的风箱支撑不了他过于缓慢的呼吸。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贺昀祯微张的唇紧贴着他的耳廓,气息毫无阻隔地扑过来,让谢吟池连最后一点自主呼吸的功能都丧失了,他抵在胸前的胳膊缓缓地放了下去。   亲都亲过了,拥抱又算得了什么。   谢吟池内心已然兵荒马乱,面对贺昀祯的拷问,他避而不谈,只是有些委屈的说道:“如果你总是这样......做这样的事情都不征询我的意见,我不喜欢这样,也会不喜欢你。”   他说,如果。   这样的回应并不在贺昀祯的设想里,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谢吟池今天会这样伏低做小的来跟他道歉,但是伪装也会有个限度,这并不是谢吟池能够接受的亲密举动,他以为谢吟池会急赤白脸的骂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声细语的跟他说,如果......   今夜蹊跷的不只是突然停电的寝室楼,还有在他怀里僵硬的像被丢到雪地里冻惨了的小兔子。   如果他的这种比喻让谢吟池知道了,谢吟池一定会凶巴巴的问他什么时候见过一米八的小兔子。   贺昀祯想的是,兔子很可爱,像你一样。   任何对外表和性格的褒扬都可以滥用,唯独可爱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喜欢的生物。   贺昀祯替谢吟池按平耳侧一簇翘起来的黑发,声音里的暖意几乎要将人烤化掉,他的手重新按上小兔子的那一截细腰,轻笑着说道:“谢吟池,你好可爱。”   可爱个屁。   谢吟池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两只胳膊叠起来枕在脑后,鹅绒被将身体遮了个严严实实,但很快就被他一脚踢开。   今天的暖气怎么开这么大,热死人了。   真想扒开贺昀祯的脑子里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可爱这个词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他这种高大威猛的男人?!   拒绝泥塑。   就算自己真的是gay,也绝不可能是下面那个。谢吟池对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大晚上在楼道里跟另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还抱了那么久,说出去他真的没脸见人。   不管029怎么安慰他,譬如说可爱也可以形容1,以及为了生活而奉献自我不寒碜之类的话,可他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落,直到强制入睡的前一秒,还在因为生气而偷偷捂着嘴巴掉眼泪。   029见他实在可怜,怕他晚上又因此做什么噩梦,于是手动干预了他的梦境。   谢吟池梦到自己受朋友邀请来到对方的泳池party,身边是数不清的比基尼美女,可是正当他想跟人家进一步发展的时候,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视线再度清晰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美女,就只剩下他的室友们。   中控室的029对谢吟池的梦叹为观止。   这一个多月以来,算上今天,他也只对谢吟池的梦境进行了两次干预,初次干预的效果很好,完全是按照既定程序走的。但是这次,谢吟池仅仅只是走了程序的开头一段,再后来就脱离了干预。   梦是愿望的达成,人类大多是在梦中肆无忌惮的去探索隐秘的渴求。   而梦境形成的逻辑之一,是平行时空相似又和谐的表达,可谢吟池的梦荒诞离奇到与他的意志完全相悖。   这是直男该做的梦吗?   029一边磕着香辣蟹味的瓜子,一边陷入了沉思。 第58章   谢吟池醒来的时候浑身难受,上半夜的梦他已经全然忘记,只记得在清醒之前还在玩真人版的神庙大逃亡,一次又一次越过巨大的裂谷,却总是甩不掉如影随形的追捕者。   他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胳膊打到枕边才发现自己床头凭空出现了一沓A4纸,清晨较高的眼压让他看东西有些费劲,他迷迷糊糊的差点读出声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谁干的好事儿。   他问029这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做1小技巧,讲解详尽甚至还图文并茂,乍一看确实很专业。   029解释说这是他的独家资料,是之前的某一任宿主离开前特意撰写的,他带过的0比1要多,这份资料很难派上用场。   “这么说,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份对应的做0小技巧......”谢吟池只是随口一问。   029勉强的牵了牵唇角,做0还需要技巧?   【宿主,这个没有。】   谢吟池趴在床头随手翻了两页就丢到了一边,多看一眼都会想起昨晚自己贺昀祯在他耳边说的话,无论是怎样的亲密和喜欢,最后也不过都是像这份资料上写着的皮肉纠缠,被欲望支配。   他暂时还不敢往这方面联想。   今天周六,他们寝室一向都很安静,不向同楼层其他寝室那样乱哄哄的,谢吟池得专门将头伸出床帘去看才能判断他的室友们究竟在不在。   可他一探脑袋就被路过的贺昀祯给捉住了,贺昀祯神清气爽的盯着他笑,在他叫嚷着还没刷牙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裹着白砂糖的薄荷叶,然后捧着他的脸低声问道:“清醒点了吗。”   比被雷劈了还要清醒,谢吟池有点受不了着一抿满腔的薄荷味,连带着鼻根都冰凉,一张嘴冷飕飕的。但等那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以后,他就像是被通了窍一般,宿夜的郁结被荡涤干净,嘴里只余下并不甜腻的甜味。   贺昀祯的掌心抵在他唇边,谢吟池从善如流的将含在嘴巴里的薄荷叶吐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干燥的唇,“谢谢......”   这个点温峤还在睡觉,昨晚他又熬了一个通宵,裹着羽绒服在阳台勾了一整晚的线稿,现在画架还在阳台摆着。   谢吟池轻手轻脚的爬下床,准备去洗手间洗漱,但一眼就看到洗手间的门正紧闭着。   一般没人用洗手间的时候,门都是敞开的。   谢吟池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约莫等了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岑近徽赤裸着上身从洗手间出来,抛开单薄却结实的肉/体不谈,谢吟池一看就看到了他肩背上的青紫,忍不住越过面前的贺昀祯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岑近徽拿着药喷瓶对着胳膊喷了两下,胡乱的将药水抹开,不在意道:“昨天打球撞的。”   “说起昨天的球赛,你跟播音系那帮人是不是有仇,他们打球还是打人......”谢吟池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接过岑近徽手里的瓶子,帮他喷肩后的位置,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喷完还要均匀的抹开,“这东西管用吗?”   贺昀祯谨慎的盯着岑近徽,不知道他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昨天球场上的事情确实是袁风至干的不地道,但这件事确实不是自己的授意,只是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   谢吟池手下力道有点重,在一碰就哆嗦的部位,岑近徽疼的咬住了后槽牙,闷哼一声才缓缓道:“打球有点磕碰很正常,我跟他们都不认识,说不上有什么恩怨......能不能轻点。”   谢吟池怔怔的抬头,他不觉得自己手重,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贺昀祯见状,伸手将药喷从谢吟池的手里抢过来,“我来吧,早上订的早餐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谢吟池会意的点了点头,“那我下去拿。”   他转身便要离开,但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这个点正是上午订餐的高峰期,不用看也知道这会儿楼底墙根边上肯定是围着乌泱泱的外卖员,谢吟池提出要带上贺昀祯的手机,到了下面方便跟外卖员联系。   贺昀祯对谢吟池无有不应,何况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他便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谢吟池。   贺昀祯抹药的手法确实比谢吟池要强许多,他等到谢吟池走远了,才将药瓶丢到一边,“昨天确实是袁风至干的不地道,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我说跟你有关系了吗?”   “你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没劲儿了。”如果说以前不熟悉的时候,贺昀祯还乐意跟他兜兜圈子,但现在就只想简单直接的同他短兵相接,“我不把你当傻子,你也别跟我玩心眼。”   他以己度人,无非是因为太在意谢吟池。   “谁玩心眼你自己没数?”岑近徽绷着脸,脊背刚直,一如既往的冷声道:“你急什么,我也没打算跟他告状。”   贺昀祯知道岑近徽这人清高的很,面子里子他样样都要,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说明是真没存秋后算账的心思。   但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似乎也不是他的性格,他那时候在教室里都能跟自己动起手来,可见也是个不能吃亏的主。   他既然没打算用这件事在谢吟池跟前给自己使绊子,那就肯定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贺昀祯沉默许久,左右活动了一下修长的脖颈,施然嗤笑道:“我只是担心我们之间有误会,这要是让谢吟池知道了,还以为我小心眼,挤兑他前任。”   岑近徽要不是抬手都困难,这会儿已经招呼到他面门上了。   再能忍也背不住情敌在自己眼前这么得瑟,岑近徽学不来他那幅的虚伪的假面,咬得牙根都发酸才憋出一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已经跟谢吟池在一起了?”   贺昀祯脸上的笑意有些晕开,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真想跟岑近徽分享一下他和谢吟池之间的进展。   是有点损。   大清早的贺昀祯也不想找不痛快,最终还是忍住了,很克制的说道:“迟早的事。”   虽然岑近徽知道谢吟池陡然对贺昀转变态度的内情,就算感情是假的,但......总有点什么东西是真的,他甚至还隐隐的担心谢吟池这么乱来,会真的把自己弄栽了。   他对谢吟池隐瞒球场上受伤的内情,也仅仅只是不想让谢吟池为难而已。   他的负面情绪当然不会给到谢吟池,便理所当然的转嫁到贺昀祯的身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也值得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宣誓主权?”   ......   谢吟池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岑近徽已经将衣服穿好了,贺昀祯正弯腰替他绑手腕上的绷带,防止活动过度让伤势更严重,这样绑着也会舒服点。   谢吟池从未见过他们俩如此和谐的画面,但是室友之间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今天吵得面红耳赤争得头破血流,明天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谢吟池也没有大惊小怪,在贺昀祯上前接过他手里东西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太重了,下次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下去拿。   贺昀祯当时一心只想支开他,忘记了这茬,将他的手捧起来一看,掌心里都勒出了几道粉印子,在桌底下面心疼的揉了又揉,直到谢吟池一脸菜色的将手抽走。   太夸张了。   谢吟池实在是气不过他旁若无人的揩油,特别是看到岑近徽一言难尽的眼神,谢吟池就尴尬的想从四楼跳下去。   “我昨天对你说的话你是半点也没有听进去......”   贺昀祯一边拆餐盒一边回道:“你说的话连标点符号我都记着呢,不过有的事情我能做到,余下的就有点为难我了。”   谢吟池无语凝噎,一抬眼又看见温峤的床帘好像动了动。   温峤睡觉轻,先前两个大活人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呛着,虽然声音不算大,但还是将他吵醒了,他醒来之后又被迫听了好一阵子,再想睡也睡不着了。   一屋子四个人在谢吟池的招呼下都乖乖的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这家店的早餐偏西式,岑近徽吃不惯,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温峤的黑眼圈可以媲美大熊猫,机械的往嘴里塞东西,食不知味。   贺昀祯则是边吃边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指尖滑过分屏的时候无意间点进了最近浏览。   除了外卖软件以外,他的两个社交软件都在半小时内打开过,甚至还有通讯录和相册,以及购物app。   他手机里的应用软件很精简,没有更多了。   最近浏览记录是具有时效性的,半个小时覆盖一次,在此期间所有被阅览过的app都会被收录在内。   贺昀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抬眸将对面正在埋头干饭的谢吟池纳入视野,不动声色的审视着...... 第59章   贺昀祯点的早餐很合谢吟池的胃口,就比如他面前这份蓝莓奶油松饼,酸酸甜甜的很开胃,一块接着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就在两分钟之前就已经暴露了行迹。   贺昀祯有定期清理信息的习惯,手机上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谢吟池在楼底下磨磨蹭蹭的了半天,几乎要将整个手机翻遍,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特意在微信里关键词检索了李绪的名字,惊奇的发现贺昀祯竟然连李绪的微信都没有。   他们同室而寝两年,竟然连微信都还没有加上,可见关系生疏。   谢吟池在他的一众联系人里看到了温峤和岑近徽,也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但联系方式还是加上了的。   那为什么独独缺了李绪呢......   时间紧迫,想不明白的事情暂且搁置到一边。   谢吟池鬼鬼祟祟的窝在楼梯间里点开了相册,里面就只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股价分析图,以及一些文件内容的标注截图和每一科的成绩单。总之没有什么和娱乐沾边的东西,谢吟池还以为男同的手机相册里会保存好几个G的动作视频,或者是什么低俗的写真。   怎么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谢吟池又不死心的去检查网盘,这里才应该是保存资料的大本营,他满怀期待的等页面刷新,却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软件锁,得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额外费心保护的软件,谢吟池眼前一亮,骤然屏息。   直觉告诉他,他连微信都没有上锁,却独独锁了这个网盘,里面肯定是有一些见不得人或者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最终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和对方谈判的资本,如果这里面的东西却是够料的话,或许可以替代他的绥靖政策,同样能达到目的。   但,密码是什么呢。   谢吟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屏幕上输入了和开屏锁同款密码,也就是贺昀祯的生日,他本想着正常人都不应该在二度防护上设置相同的密码,但听到嗖的一声,锁就这么简单的打开了。   就这?   如此简单,这个锁还有设置的必要吗。   毫不费劲的破译,让谢吟池感到怀疑,他在网盘里翻了又翻,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也不像是什么值得上锁的机要。   一堆破文件,有什么好锁的......   谢吟池在一瞬间萌生了当面质问贺昀祯的冲动,但旁边的早餐实在是太香了,丝丝缕缕的甜味儿顺着包装盒的缝隙直往他鼻腔里钻,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怕在楼下待太久会令贺昀祯起疑,谢吟池在搜寻无果只得匆匆收起手机,提着饭往楼上跑。   一场毫无意义的侦察活动就此结束。   吃完早餐以后,温峤和岑近徽一起收拾了桌子。   谢吟池前些天回寝室的时候被对面寝室楼下的健身房塞了小广告,不得已还跟教练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被忽悠的直接办了一学期的健身卡。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他办卡以来头一次收到了教练的消息,问他办了卡怎么不过去练练?   对面又连着发了几个超级可爱的表情包,实在是盛情难却,谢吟池便应承下来,跟教练约了上午的时间。   谢吟池早餐吃得有点撑,他坐在旁边看温峤和岑近徽一个擦桌子一个扫地,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这俩人会被在原书中定义成反派,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跟主角的性向不同吗?多么品学兼优又勤劳友善的室友,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简直可以忽略不提。   温峤最近似乎也没有偷别人的东西,岑近徽也没有在10月29那天谋害自己的室友。   “他们这算不算改造好了......”谢吟池有些不确定的问029,毕竟从一开始,029给他传达的建议就是帮助反派保持真善美的优良品质,剧情走到今天,也算是大崩特崩了。   姜原的这本小说,还能看吗。   他第一次开始考虑到剧情变化对原书带来的影响,他穿进来的时候这本书还没有完结,两边剧情有出入,姜原那边的文字版本会不会也随之改变。   谢吟池一想到姜原打开自己的小说,却发现部分内容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东西,那种感觉......他应该会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开始思考自己得了精神病的可能性。   029无聊的转着椅子,出声阻止了他的杞人忧天。   【宿主,在您穿书以后,这本书就再也没有更新过,现在查看已经是锁定的状态,原作者应该是已经弃坑了。】   一个细节的变化就可以促使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分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在的世界较原书相对独立,即便作者还在继续更新,这个世界的既定内容也不会受到影响。   “他竟然一直没有更新?!”   在谢吟池的印象里,姜原是有有始有终的人,即便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断更了一天两天,等他空闲下来也会马上补齐。   断更许久甚至逃避性的锁文,这令谢吟池疑窦丛生。   029再次阻止了他的发散思维。   【宿主,您是因为意外车祸才穿入书中的,原作者作为你的朋友,或许在情绪上一时无法调整,无法再继续这本书的创作也是人之常情。】   “你一个人人工智能,懂什么是人之常情?”谢吟池嘴上反驳着,可眼眶却在发热,他明明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泪失/禁体质,但还是不忍住弄的自己眼圈红红的。   岑近徽将垃圾打包好,一扭头却看见谢吟池盯着寝室门上的风铃在发呆,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刚才吃早餐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岑近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吟池呆呆的掀起眼皮子,紧接着就是一包垃圾揣进了他的怀里。   “今天轮到你值日,下去把垃圾丢了。” 岑近徽站在他面前,见他似有为难的样子,又问道:“你今天不出去?”   悲伤的情绪刹时被打断,谢吟池吸了吸鼻子,摆摆手道:“我跟对面楼健身房的教练约了上午十点,过会儿就出门,垃圾我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顺便带下去。”   温峤蹲在阳台正收拾自己的画架,闻言扭过头道:“那麻烦你把我垃圾桶里的垃圾也带下去扔了,我今天不出门。”   这种小事谢吟池当然很乐意帮忙,但是他一瞥见温峤的熊猫眼就想起他总是失眠的事情,这样下去可不行。   良好的睡眠和健康的体魄挂钩,也很大程度的影响了心理状态。   温峤的毛病正处在一个恶性循环当中。   谢吟池斟酌着开口道:“温峤,你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你不觉得有点扎眼睛吗......”   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眼底只有淡淡的青色,那一头漂亮又扎眼的金发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就有点审美疲劳,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体造型似乎更加的不修边幅了,看起来还有些颓废。   也许是因为期末月确实很耗费精力。   温峤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低头捣鼓着他的宝贝画具。   “我在对面楼办的健身房年卡可以带一个人,你今天要是没事干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温峤背对着他,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不去,我等会儿要睡觉。”   谢吟池还想再劝说一番,但耳边又传来029的电子音。   【宿主,熬夜后再剧烈运动对身体没有益处。】   【建议你邀请别的室友。】   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   温峤不去的话,他如果不问另外两位室友就显得他十分厚此薄彼。   他在吃早餐之前好像听贺昀祯提了一嘴今天要出校门的事情,他便问贺昀祯道:“那你去吗?”   如果不是因为特别要紧的事情,贺昀祯都可以推掉,但今天这事儿确实没有办法推。   但谢吟池先问的是他而不是岑近徽,这让他的危机感稍微消散了些许。   “今天就算了,你要是明天还乐意去的话,我肯定有空。”   岑近徽抬胳膊都费劲,本来就不在谢吟池的考虑范围之内。   谢吟池先是略带惋惜的点了点头,后才走过去戳了戳已经坐下来开始看书的岑近徽,“这书你都看了一个月了,怎么还在看第六章?”   他们系教授出的书,厚厚的一大本,看一眼都要眼晕的程度。   岑近徽不紧不慢的翻书页,“我看书慢。”   “周末就歇歇吧。”谢吟池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是来邀请他一起去健身房的,但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谢吟池有点没把握,小声嘀咕道:“你虽然不方便玩器械,但是对面的健身房里有专门的汗蒸室,大冷天的出出汗也很舒服。”   看岑近徽不为所动,谢吟池又凑到他耳边蛊惑道:“我教练是体院大四的学姐,长得超漂亮......” 第60章   提起自己的教练,谢吟池深以为他们的相遇也算是缘分。   因为他们明明从未见过面,但那天路过健身房门口的时候,那姑娘急赤白脸的将传单塞进他手里,拦在他面前盯着他左看右看,最后来了句,“你就是谢吟池吧?传媒院的?”   谢吟池那会儿还没能习惯自己在学校里有这样高的知名度,面前的姑娘身量不低,差不多能有一米七的样子,正宗的巧克力皮,浓密的眼睫毛在被冷风吹得直掀,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冲着他放电。   谢吟池在美女面前局促的点了点头,停在原地乖乖的听她介绍完了她们健身房所有的优惠套餐。   那姑娘一面夸他长得帅,一面又叹息他要是再多二两肌肉就更完美无缺了。   谢吟池虽然明知道这是健身房教练卖卡的惯用伎俩,但出于种种原因,他还是激情付费了。   大冷天的,连教练都要自己出来发传单,生意应该挺冷清的。他钱多得没地儿花,就当日行一善了。   当然在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去健身锻炼,他自己还前途未卜,锻炼了也是白搭。   要不是因为周末实在无聊,他大概也会对教练的邀约不予理睬。   “你就跟我去吧,我的教练是真的很漂亮!”谢吟池看岑近徽似乎有所松动,忙不迭的从裤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匆匆点开了教练的朋友圈。   因为要宣传揽客的缘故,周小端的朋友圈里充斥着大量的对镜自拍,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可以让她跻身标准的美女行列。   谢吟池将手机递到岑近徽眼前,“喏,好看吗......”   岑近徽只瞥了一眼照片。   谢吟池渴求认同的眼神让他此刻看起来无比的焦急。   岑近徽没有跟他抬杠,淡淡应道:“好看。”   “那你还等什么,穿上外套咱就走吧。”谢吟池将手机揣进兜里,伸手扯了扯岑近徽的胳膊,“走吧走吧,她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去了就介绍你们认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绵软的尾音里掺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即便岑近徽再不想去,此刻也不得不答应他。   室内有暖气,所以他们穿的都很单薄,如果要出门的话,套一件厚点的外套就行。   岑近徽一边穿衣服一边板着脸否认道:“我不是图这个。”   谢吟池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毕竟人家学姐那么漂亮,追她的人还得排成长队?人家大约是已经有恋爱对象了。   谢吟池在出门之前提前给教练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多带一个朋友。   对面的健身房是刷卡制,谢吟池的至尊VIP卡是实名制的,只能刷他自己的脸,但是教练的卡可以反复刷无限次数,所以得教练出来帮忙刷卡。   教练立刻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谢吟池和岑近徽慢悠悠的下楼,一抬眼就看见对面楼下的站着个人冲他们招手。   谢吟池立刻挥了挥手示意,还不忘扭过脸冲岑近徽道:“快看,那就是我教练。”   岑近徽默不作声。   周小端平时也没少在校园论坛里散布小广告替健身房招揽客人,那些热帖底下都有她上蹿下跳的身影,她的账号都已经混到了十五级,可见平时没少吃瓜。   故而她既然能通关校园论坛的八卦帖子认识谢吟池,自然也就认得岑近徽那张昨天还在球馆里大出风头的脸。   周小端主动跟岑近徽打了个招呼,而对方只是微微颔首,似乎不太健谈。   帅哥嘛,性格高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像谢吟池这样热情开朗的毕竟还是少数。   周小端也没有太介意,她是正儿八经的中德混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冲谢吟池挤了又挤,自来熟的凑到他身边调侃道:“你只说是带个朋友来,可没说是带男朋友来啊......”   谢吟池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别人误会他和岑近徽的关系,这换做是贺昀祯他肯定就一脸不情愿的解释了。   谢吟池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太上纲上线,否则显得他这人很开不起玩笑。   谢吟池捂着嘴巴煞有介事的小声道:“顶多是男性朋友......今天他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因为昨天打球拉伤了肌肉。但是我又不想自己一个人来,所以就喊他陪我,他不情不愿的,最后我跟他说我的教练是体院的美女学姐,还给他看了你的照片才同意来的。”   “他还夸你漂亮。”   虽然岑近徽看照片的时候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吟池一点也不心虚。   原本他们之间就是捕风捉影的事,这么一聊,比他苦口婆心的辟谣八百遍都管用。   周小端眼睛里忽然就冒出了点难以言喻的惊异。   “学姐......”谢吟池以为她不信,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周小端一点也不怀疑谢吟池的话,她漂亮本来就是事实。她前几天刚跟男朋友分手,岑近徽这款确实比谢吟池更对她的胃口。不过如果谢吟池是直男的话,谁跟他谈恋爱都是赚到吧,还管是不是什么理想型?   这么一说,这俩人她都想试试来着......   等他们进了楼内,周小端直接将他们引进了二楼的VIP器械区,区别于下面的吵嚷,巨大的玻璃墙反照着一览无余的清净。   周小端说男人就得练腿,所以忽悠着谢吟池今天先用辅助器械来几次髋外展和深蹲,之前测体能和肺活量,谢吟池的身体数据都不太理想,在教练眼中就是属于亚健康的状态,他们的训练得由浅入深。   岑近徽换好衣服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汗蒸房里,而谢吟池却苦兮兮的做着一组又一组的深蹲。   VIP区的汗蒸房就在器械厅隔壁,隔着两层玻璃,谢吟池能清楚的看到岑近徽舒适惬意的模样,而他做了三组深蹲就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小端工作起来很敬业,也很严厉。   等到谢吟池气喘吁吁,她才拍了拍手,“休息一下吧,后面做的都很标准。”   他刚停下来和周小端闲聊了没一会儿,岑近徽就又从隔壁汗蒸室过来了。   周小端问他道:“怎么才闷了十分钟就出来了?这样可没什么效果。”   谢吟池同样好奇的盯着岑近徽,“你喝水吗?”   岑近徽点了点头,伸手去拿谢吟池手里的矿泉水,面不改色道:“里面温度太高了,受不了。”   谢吟池手里骤然一空,他忙不迭提醒道:“这个我喝过的。”   打开之后只抿了一口,可能不太看得出来。   周小端正欲转身去前台水吧拿瓶饮料上来,却听到岑近徽毫无波动的嗯了一声。   被拧开过的瓶盖手感是不一样的,岑近徽不至于这点差别都注意不到。   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跟自己喝同一瓶水了。   谢吟池看他不介意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继续跟周小端聊之前的话题,但周小端却目光赤裸的盯着岑近徽仰头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周小端在体院待的这几年,也算是阅男无数了。体院的帅哥含量确实不低,但多数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给的货色。经过她这些年的观察和总结,性能力到底如何,大约还是可以通过一些外在特征总结出来的。   像谢吟池这样做五十个深蹲就累的爬不起来的小伙子,那方面估计悬。   但岑近徽就不一样了。   男人嘛,外表只是被选择的第一要素,但并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重要的。   周小端看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但有了猜测,她就有了急于验证的心思。   但还没等她开始对谢吟池旁敲侧击,就看见自己的同门师弟从楼梯口径直的往里走过来。   胡壮壮拎着他的船型健身包健步如飞,还没走到门口就喊道:“太巧了!我在下面的登记表上看到谢吟池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呢,上来一看还真是你啊!”   周小端左右看了看,“你们认识?”   胡壮壮也不害臊,放下手里的包解释道:“端端姐,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金融系帅哥......”   周小端嘴角抽了抽。   之前一块儿聚餐的时候,胡壮壮喝大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他抱怨金融系的高材生太难追,还说人家瞧不起他们体育生,连一起吃个饭的机会都不给,给他委屈坏了。   他一个gay往直男身上使劲,难怪呢。   岑近徽没搭胡壮壮的话,将手里的空瓶子丢进垃圾桶,问谢吟池道:“你练完了吗。”   谢吟池知道岑近徽不喜欢胡壮壮,哪里还敢说他后面还有五组深蹲没做,只能略带些歉意的冲周小端解释,“学姐, 我今天有点累了,要不我们下周再约时间吧......”   周小端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只是不想就这么放走两个极品帅哥,毕竟她对多看帅哥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这件事深信不疑。   “你不是昨天打球肌肉拉伤了吗?”她朝岑近徽卖力推销道:“正好我学的专业方向就是运动康复,我帮你推几下,保证你明天一觉睡醒会松快很多!” 第61章   体育学院有专攻赛事的运动员培养计划,但绝大部分学生因为年龄和身体素质的原因会选择运动教育以及运动康复等其他不同方向的专业。   周小端的提议在谢吟池看来没有拒绝的理由。   岑近徽早上抹点药都疼的倒吸冷气,谢吟池劝他道:“那就试试啊,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做完了正好去后街吃饭。”   岑近徽本不想多事,他身上的伤压根不是肌肉拉伤,早上这样说也只是为了不让谢吟池多想,运动康复那一套对他来说并不管用,做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但谢吟池很不放心,大有一副他不同意就赖在这里不肯走的架势,推着他的后背往最右边的理疗室走,一边走着还一边跟周小端闲聊道:“师姐,一会儿你给他做完也给我做一套呗,我这两天忙着作业收尾,盯电脑盯的脖子有点受不了......”   周小端笑吟吟的比了OK的手势,“小事,不过你等他昨晚得半小时,不着急的去吃饭的话......”   没等周小端把话说完,旁边一直跟着他们的胡壮壮就等不及的打断道:“又不是只有端端姐一个人是专业的,我给你做也行啊,我手劲儿比端端姐大多了。”   谢吟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   胡壮壮怕谢吟池误会,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好的话,可以额外在我这里办一张专门的理疗卡,每天放学都可以来做一套缓解疲劳!我手艺很好的!”   谢吟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上的体育学院还是什么技师学院,有点惊讶的问道:“你也是在这边兼职吗?”   胡壮壮点了点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看我们都见了好多次面了,也算是朋友了,你要不照顾照顾我的生意,这个月我一张卡都没有开,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老板开除了。我每个月可就指望着这点外快出去潇洒......”   胡壮壮和周小端恰好都是运动康复专业的,周小端距离考下相对应的从业资格证就只差一张毕业证书了,胡壮壮则还在课业的入门阶段,但因为他们平时的运动强度也很大,同学互相之间都会做按摩来舒缓肌肉,所以这种小事他能做的得心应手。   胡壮壮自告奋勇的对谢吟池说,“你要不要也试试?”   周小端听的都快要憋不住笑,他哪里是在这兼职,整个健身房都是他们家的,就是平时生活作风比较朴实,叫人看不出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   周小端早就劝过他,平时不要在这方面太低调,不然多的是男人贴上来,性取向不一定会因为金钱而完全改变,但让他爽一爽还是很轻松的。   在人民币堆造出来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也是一件值得向往的事情,至于是不是纯粹的爱情,何必那么较真呢?   别看胡壮壮表面上是在广撒网,真心喜欢的也就那么几个,偏偏还一个都追不到。   原本谢吟池是打算婉拒胡壮壮的,但是听到他说自己一个月都没有开卡,又提什么被开除的事情,好像也是挺不容易的。   他心一软,“也不是不行。”   这就算是答应了,胡壮壮顿时又捡起了信心,笑容满面跟谢吟池攀谈起来,等周小端去下面拿钥匙的功夫,他都已经成功加上了谢吟池的微信。   谢吟池想起之前在路上碰到胡壮壮,那次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也只是想多揽一单业绩而已。   毕竟谢吟池是清楚他先前对岑近徽有多执着的,自己在人家那里顶多是个微不足道的的插曲。   “你的头像是你本人吗?”谢吟池点开他的头像放大,将手机居高跟他的脸平齐,“你们体育生身材都这么好?人均八块腹肌?”   “当然是我了,就一腹肌照我还不至于去偷别人的人。”胡壮壮被谢吟池变相的认可十分高兴,他说着就伸手撩起了自己的上衣,“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还真是......”   肉眼看肌肉线条更明显,谢吟池羡慕的连着赞叹了好几声,“你这身材不就是活招牌?怎么能没人找你办卡呢,你应该也像学姐那样,站门口发一发传单。”   胡壮壮面上更露得意之色,当即便展示个不停,还特意往谢吟池跟前凑了一步,粗粝的嗓音还刻意沉了下去,“要不要摸摸?特别硬!”   谢吟池闻言立刻攥起自己的拳头,打算锤锤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硬。   他刚一抬手,就被岑近徽给扯住了。   岑近徽眼皮子一掀就打断了胡壮壮兴奋过度的喋喋不休,他的视线落在谢吟池的拳头上,“别闹了,你教练上来了。”   周小端拎着一串钥匙上楼,招呼正在孔雀开屏的胡壮壮来跟他一块儿研究怎么开理疗室的破锁。   谢吟池向后退了一步倚在透明的玻璃墙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心思,他对岑近徽道:“刚刚你瞧见了吗,壮壮那身材练的是真不错。”   这样的放在他们gay圈应该是很吃香的,听说这年头做1的比较稀缺,胡壮壮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没看。”岑近徽眼尾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虞道:“你也说了,体育生,不稀奇。”   “再不稀奇也是幸苦练出来的啊。”   “要不你也在壮壮这里办张卡吧,跟着他练准行。”   岑近徽没搭理他,手肘撑在栏杆上俯身向下看,却忽然瞥见正下方有两个人正举着手机。   很明显是在偷拍。   岑近徽又背过身去,脸更臭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花这个钱?”谢吟池向右边挪了两步,跟他胳膊蹭着胳膊,“也不贵,两千块一个学期,你要是没有闲钱,我出。”   “壮壮这人挺有意思的,你别总朝人家横眉冷对的,人家只是喜欢你,又没做错什么。”   岑近徽皱了皱眉,话锋尖锐道:“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   对不喜欢的人还能亲亲热热的给好脸色,他做不到,也不想这样。   果断的拒绝不给对方任何的希望,是他始终秉持的交往适度理念。   谢吟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就被周小端招呼进了房间。   但岑近徽却没有跟上来。   谢吟池扭头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二楼已经瞧不见他的人影了。   谢吟池这才意识自己刚才是不是玩笑开的有点过了,他也只好跟周小端和胡壮壮打了声招呼,然后紧赶慢赶的追去了更衣室。   不太美满的童年生活导致岑近徽心思细腻敏感,就算是生气大概也不会像贺昀祯那样直接的同谢吟池表达出来,一个人待着生闷气才是常态。   谢吟池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感到有些慌张,他到了更衣室的时候,岑近徽已经换好了衣服,见他进来,一声不吭的拔腿就要走。   谢吟池身上还穿着轻薄的运动衫,他眼疾手快的伸出胳膊将岑近徽揽在了更衣室的拐角。   岑近徽定在原地,视线甩到了雪白的墙上,似乎并不想更他有任何的视线交集。   谢吟池在路上赶得匆忙,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什么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对方道歉。   “好了好了,你别跟我生气,我知道我今天话多了......”谢吟池真怕他心里不高兴憋出问题来,哄道:“我承认我故意逗你玩的,我明知道你很反感男同的问题,还让你去壮壮那里办卡,是我不对!”   岑近徽其实并没有想过他会追过来。   岑近徽不会真的跟谢吟池生气,也清楚他的情绪跌宕大多是他自己的问题,并不值得摆在台面上说。   谢吟池这样在意他,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避重就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小心眼,只能缓了缓脸色,冲谢吟池道:“我没有生气,你想多了。”   谢吟池又不是傻子,他刚刚看见自己就当没看见似的,要不是真的不高兴了,怎么可能这样?   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谢吟池也没有戳穿他,笑眼弯弯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岑近徽说了声好。   紧接着,谢吟池就当着他的面,拎着自己运动衫的领口利落的脱了下来,然后从包里翻翻找找,还有点犹豫要不要洗个澡再走。   那几组深蹲做的他大汗淋漓,换下来的衣服虽然是速干的,但他身上还是感觉不太熨帖。   谢吟池坦然的毫不避讳,但岑近徽却有些不敢直勾勾盯着看,他视线匆匆下移,盯着一个空白的角落,耳边是衣物摩擦和谢吟池碎碎念的声音。   正巧空旷又安静的更衣室里响起了熟悉的电话铃声。   “喂?”   谢吟池也没仔细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按了免提,然后扭过头去继续穿衣服。   听筒里传来了贺昀祯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你们结束了吗?”   谢吟池懒懒回道:“刚刚结束,正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蹭个热水澡......” 第62章   听到谢吟池说想要在健身房的共用浴室洗澡,贺昀祯的原本还有些松散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正经起来。   “万一那浴室里面有摄像头怎么办?咱们寝室里又不是能洗,走两步就到宿舍了。”   谢吟池也不知道贺昀祯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警惕性,他觉得有些好笑,“谁没事在男浴室装摄像头?这有什么好看的......要是这么说,那这边的男更衣室是不是也不太安全。”   毕竟他只听说过女更衣室会丢衣服,男更衣室安全的很。   他话说出口才想起贺昀祯的性取向,忽然也就理解了,对方的提醒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二楼都是VIP客服的活动区域,打眼一看称得上人迹罕至,更衣室里除了他和岑近徽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旁边的浴室一丁点水声都没有,可见也是空荡荡的。   贺昀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真的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他正开着车,不太方便一心二用,于是一脚油门将车速提高到八十迈。   岑近徽难得跟他意见统一,“回去再洗吧,你又没带洗漱用品,这里的东西你也用不习惯。”   谢吟池娇气,涂在身上的东西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岑近徽悉知这点,故而一语中的。   贺昀祯听到岑近徽的声音,条件反射般的压了下唇角,大约是清楚他说的话谢吟池会听,便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路上买了给你带回去。”   学校外面的饭总归是要比学校里的好吃些,最近气温太低,谢吟池懒得出校门,很怀念小衫街上的茉莉餐厅,那里的招牌鳗鱼饭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让人口舌生津。   谢吟池立刻来了兴致,他捡起手机贴在耳边,激动道:“你回来的时候路过小衫街吗?”   贺昀祯看了眼导航,谢吟池的地方压根就不在路线规划范围内,但他还是眼也不眨的应了下来。   “那太好了,帮我去茉莉餐厅打包三份鳗鱼饭......一份青瓜汁腐皮石榴包,还有低温碳烤牛肋骨!”谢吟池记菜名有些勉强,他说完之后也担心贺昀祯会记不住,末了又特意问了一句:“要不要我编辑成信息发给你?”   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雀跃,贺昀祯轻笑了声,“不用。”   就三个菜,要是连这个都记不住,也学不了金融。   “没别的了?”贺昀祯问。   “没了,感谢你,早点回来。”谢吟池略显敷衍的收尾,然后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谢吟池和岑近徽回到寝室的时候,温峤还在床上睡觉。   谢吟池不免替温峤感到忧愁,白天这么睡,晚上肯定又要睡不着了,生物钟调整不过来,依靠药物也不是长久之计。   029在心里琢磨着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落听,还真的就这么真情实意的关心起自己的室友了,这两天他属实有点过分松弛了。   他刚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不是除了任务以外的事情就要作壁上观吗?   谢吟池脑袋里的那根弦确实是时紧时松,029递来个消息抽他一鞭子,他就着急忙慌的往前跑跑,但一觉睡醒后顶多是有点焦虑,吃饭还是得好好吃的。   吃一顿少一顿。   至于为什么最近忽然开始关爱边缘剧情的室友,唯一的理由则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怕到最后他自己不能获得一个完美的结局,但他仍然希望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室友们能过上健康快乐的生活。   包括贺昀祯,即便谢吟池时常为他感到困扰,但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就像是谢吟池劝解岑近徽说的那样。   别人只是喜欢你,又没做错什么。   谢吟池和岑近徽先后洗完澡出来,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发出了报时的滴滴声。   谢吟池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已经十二点整了,他趿拉着拖鞋走到温峤床边,敲了敲栏杆。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床帘里依旧静悄悄的。   人是百分百醒了,但是不搭理他。   谢吟池强忍住掀开床帘的冲动,依旧礼貌的敲了两下铁栏杆,“温峤,醒醒,一会儿吃午饭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谢吟池还非要跟他较这个劲,咚咚咚敲的指关节都痛了。   噪音持续了大约二十秒之后,温峤又气又怨的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拉开了帘子。   正午刺眼的阳光从右侧折射过来,他眼前却一片模糊,只剩下过于强烈的光感。   “嘶......”   温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刚刚起的太猛,这会儿有点头晕。   他缓了缓之后睁开眼,谢吟池正仰着那张无比欠揍的脸,一脸稀奇的盯着他。   “干嘛?”   温峤烦躁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金灿灿的鸟窝。   谢吟池以前都没有发现,温峤眼尾有一颗痣,或许是近期才长的。那颗嫣红的小痣被藏进细窄的褶皱里,随着他眼睛的开合若隐若现,要不是盯着确认了好几遍,谢吟池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谢吟池以前也会像温峤这样,睡醒之后起身稍微快一点就会晕眩,可能长达三五秒都在持续失去视野,这大约还是体质虚弱的缘故。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你再这么睡下去,就是大洋彼岸的作息了。”   谢吟池扒在他的床边,还打算继续苦口婆心的跟他科普不按时吃饭和日夜颠倒的危害,但温峤起床气太盛,直接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的从栏杆处掰开。   “离我的床远一点。”温峤被他念叨的脸色发白,“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谢吟池跟温峤不算太见外,他叹了口气,回过头到自己的抽屉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盲扔到温峤的床上。   他就这么随手一扔,温峤刚睡醒反应相当迟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块正方形的金箔巧克力朝自己砸过来,等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抬手挡一下的时候,那块冷冰冰的东西已经贴到了他的鼻尖。   这一下就给温峤疼清醒了。   原来这块巧克力发挥的不是化学作用,而是简单直接的物理效果。   “谢吟池......”温峤都感觉自己有点急火攻心,他捂着鼻子,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闷闷的喊着罪魁祸首的名字。   谢吟池还在自己的抽屉里搜刮剩下来的巧克力,没发现自己砸到了人,他头也不抬的回道:“怎么了?不想吃草莓味的?”   他翻找的仔细。   温峤捡起床上的巧克力一看,薄薄的一层金箔纸上果然印着一颗草莓的轮廓,“你还有别的味道?”   虽然他对口味没有太特别的追求,但是这颗草莓味的跟他犯冲。   这种华而不实的网红巧克力是谢吟池前几天闲得无聊网购买的,一整套的盲盒里就没有重复的口味。   谢吟池将那些小盒子挨个拆开,列举道:“有香菜味,臭鳜鱼味,水泥味......你要哪个?”   温峤将手里的草莓味巧克力丢进嘴里,浓郁的甜味在嘴巴里化开,大脑里的脑啡肽瞬间释放,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你留着自己吃吧。”   谢吟池又在下面收拾了一会儿,温峤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之后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漱漱嘴里的甜味,一杯水没喝完,贺昀祯就回来了。   茉莉餐厅其实是一家亲子餐厅,谢吟池之前点过他们店的外卖,但他们店自从上周开始就已经取消了外卖,只售卖堂食。   除了谢吟池点明要吃的菜以外,贺昀祯又额外点了几道,整整齐齐的餐盒铺在桌上,他们寝室四个人不一定吃得完。   鳗鱼饭属于主食,包装盒与别的菜不一样,谢吟池随便拿了一盒刚要打开盖子就被贺昀祯拦住了。   贺昀祯面不改色的抽走他手里的那份,转而将另一份摆放位置稍远一些的鳗鱼饭递给他。   “你还买了别的饭?”谢吟池抿了抿嘴巴,“菠萝饭还是......”   “都是鳗鱼饭,今天店里只供应这一道主餐。”贺昀祯挨着他坐下,将拆好的餐具递到他手边,“吃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四个人已经适应了像今天这样的同桌吃饭,大约是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谢吟池虽然疑惑,却没再大家吃饭的时候再叽叽喳喳,他打开了自己手里这份被替换过的鳗鱼饭。   原本方方正正的鳗鱼段被切割拼凑成了一份标准的桃心,艳光四射的盖在热腾腾的大米饭上。   他掀开盖子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温峤无意瞥见了谢吟池的饭,心想这家餐厅的摆盘还挺有特色的。   那块桃心鳗鱼肉浇上粘稠鲜甜的烤鳗汁,翠碧色的新鲜豌豆散落在旁边,不仅张扬跳跃的互补色看着爽心悦目,光是闻闻味道就令人食指大动。   温峤确实有点饿了,他打开自己面前的餐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段朴实无华的红棕色鳗鱼。   没有精致的桃心摆盘,甚至连旁边点缀的绿色青豆都没有。   岑近徽和贺昀祯的饭也一样。   唯独谢吟池这份是特别的。 第63章   餐盒里面的鳗鱼块被筷子搅散,漂亮标致的桃心变成了不明形状的碎肉。谢吟池面目冷静的挖了一大块丢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专心咀嚼。   是他喜欢的味道,很好吃。   有了明显的对比,温峤看着自己这份略有些朴素的鳗鱼饭忽然没了食欲,他兴致缺缺的咬着筷子,余光偷偷瞄着谢吟池在对面大快朵颐。   岑近徽坐的较远,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从没吃过鳗鱼饭,夹起来咬了一口觉得问道怪怪的就丢下了。   谢吟池问他道:“你不爱吃这个?”   岑近徽喝了一口汤碗里米白色的浓稠液体,“甜的,不太习惯。”   还有这份玉米奶油浓汤,是怎么做到又甜又咸的。   想吐。   谢吟池倒是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   也不是很甜啊......   是酱汁的问题。   “那我跟贺昀祯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谢吟池有点心疼那块被抛弃的超大块鳗鱼肉。   岑近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吃过这个,不知道他是这种味道。”   他前二十年的人生过得相当清贫,就算是被他的CEO父亲接回家以后也都在自食其力,这道不太正统的饭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他自己肯定也不会花几百大洋去点这样一份午餐。   谢吟池眉心跳了跳,是半夜起来都要扇自己两巴掌的愧疚程度。   “没关系......”谢吟池连声音都小了几分,他的视线在桌上逡巡了一圈,夹起一块牛仔骨放进岑近徽的碗里,“吃这个!这个一点都不甜!”   他给岑近徽夹菜,贺昀祯看到了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心里难免会有落差感。   贺昀祯认为岑近徽就是故意的,自己这么挑食的人都没说什么。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   “这家的鳗鱼饭闻着味道有点怪。”贺昀祯没动筷子,意有所指的看着谢吟池。   谢吟池忙着给岑近徽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石榴包,安利道:“青瓜汁腐皮石榴包,刚开始觉得名字特别难记,但是因为它很好吃,我点了很多次,不知不觉就背下来。你尝尝!”   贺昀祯的声音并不小,连温峤都抬头看他。   温峤想说,只是闻着怪,但吃着是好吃的。但见他脸色奇差无比,又忍住了没去搅合着诡谲的餐桌氛围。   三角恋大概都是这么麻烦的。   何况他们又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谢吟池区别对待岑近徽和贺昀祯,只是因为谢吟池并不知道岑近徽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这要是知道了,那岑近徽和贺昀祯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温峤脑袋里的灵感点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这学期的结业作品可以定主题了。   “你刚说什么?”谢吟池在岑近徽那边得到了有关菜品的正向反馈后才稍微减轻了一些愧疚感,这时候他才扭过脸问贺昀祯道:“你也不爱吃这个吗?”   “咦,你都没吃......”   贺昀祯碗里的鳗鱼块还是完整的。   谢吟池见他不动筷子,“你真不尝一尝吗?”   贺昀祯瞥了他一眼,酸溜溜的嗤了一声,“没什么胃口。”   “那别浪费了......”谢吟池从他的碗里夹走了那块巨大的鱼肉,“你身体好,一两天不吃也没关系的。”   贺昀祯见这法子不奏效,索性直接凑到他跟前,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你怎么给别人夹菜也不给我夹?”   这么直白的明示,在场的人无一不停下了正在咀嚼的动作。   大庭广众的......   谢吟池耳根一热,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你给你前男友夹菜,一点也不顾我的死活。”贺昀祯支着下巴,神色坦然,“你成心的是不是。”   餐桌上如果连谢吟池都没有要活跃气氛的打算,那这顿饭从头到尾都会是静悄悄的。   吃完饭以后,谢吟池有点犯困,上午的锻炼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午餐又吃的心累,他在下面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爬上床准备睡个午觉。   而温峤则是继续在阳台给他的线稿填基础色块,手里的金属刮刀不停的将室外光折射到谢吟池的床帘上,左右移动的光斑让谢吟池不能安心睡觉。   吃得太饱让血糖上升,虽然有困意但却没有那么容易睡着,谢吟池枕着胳膊想要放空大脑,但迟迟未有进展的任务就像是悬在床头的铃铛,他翻个身就响一下,弄的他心里发堵。   果然人就是不能闲着,闲着就容易重新捡起烦恼。   谢吟池摸出枕头边的手机主动给贺昀祯发消息。   【有点事情想问你。】   贺昀祯坐在桌前正在看电脑,消息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来一看,秒回:【你问。】   谢吟池:【打字太麻烦了,出去说。】   贺昀祯:【好,在哪等你?后街咖啡厅?】   倒也不必跑这么远。   谢吟池:【你先去楼梯间等我,我马上就到。】   贺昀祯连椅子上的外套都没有拿,直接起身快步走出了寝室。   楼梯间就在他们寝室隔壁,厚重的合金门有些老旧,边缘的锈迹已经十分明显。   这边的楼梯不常有人走动,二楼的门直接被锁住了,大家都知道从这里下去根本走不到一楼。   大约过了两分钟,谢吟池才踩着拖鞋跟上来,他神色惴惴,莫名有点像旧社会地下组织接头的特务。   真变成了面对面,谢吟池打好的腹稿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   毕竟先前弄的那么尴尬。   贺昀祯见他不开口,便主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叫出来又不说话。   楼梯间没有窗户,为了放心说话,谢吟池还将门关的死死的。在这样相对私密的空间里,贺昀祯微微前倾着身体,不经意间一点点试探着他今天能接受的亲密范围,似乎并没有将中午的那点不愉快放在心上。   谢吟池在心里又重新组织了措辞,他道:“我找你是想说......我跟姜原关系还不错,李绪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人一直找不到,他就总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看着也怪难受的。”   好好的又陡然提起不相干的人。   贺昀祯没想到他把自己叫出来是为了提这茬,也不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跟姜原关系不错?”贺昀祯指了指谢吟池脸上还未痊愈的伤,怀疑的目光很明显,“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善良还是......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小众的癖好?”   善良这种褒奖之词谢吟池属实是愧不敢当,他避而不谈继续努力的切入话题,“之前,你们毕竟是室友,每天在一个屋子睡觉的人......我想问问你,在李旭失踪之前,你就没有发现一点异样吗?”   他的问题很冒昧。   贺昀祯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灯管,不在意道:“谁会注意他,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把眼睛粘在别人身上的人吗。”   谢吟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次,以及上一次在医院,但凡他提到李绪,贺昀祯的态度都和以往不太一样。   上一回是罕见的沉默,这一回面对自己的询问,他的反应也有些不寻常。   谢吟池压了压下巴,斟酌着安抚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连你都不清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你只问了我一个?”   谢吟池没有否认,他垂着眼睛,肉眼可见的沮丧。   贺昀祯见他这副模样,也稍微正了正神色,即便知道这事儿不该自己来提,但他还是暗示道:“李绪跟我们一向没什么来往,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没有搬回来之前,我们几个连彼此的微信都没有,平时就算在路上碰见了连点点头都不会,谁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谢吟池明白贺昀祯的意思,他是想说自己不应该为别人的事情操行,但这哪里是别人事情。   这是跟他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   谢吟池脸色又差了几分,眉眼间的忧愁不加掩饰,他主动朝贺昀祯跟前迈了半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减。   贺昀祯微微挑眉,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谢吟池的举动十分稀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可能不太清楚,在认识你们之前,姜原是我在这个学校里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也想帮帮他。”   谢吟池的眼睛很亮,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代入的并不是现在的姜原,所以还算真情实感,叫贺昀祯也看不出他在说谎。   贺昀祯一直都对谢吟池刻意讨好的小心思十分受用,但在目的性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又另当别论了。   贺昀祯忽然笑了笑,抬手挠了挠眼尾,“这样啊,那他最近不是生病住院了,怎么也没听说你去看他?”   谢吟池后脊一僵。   “你是还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贺昀祯的笑容像湖水一样漾开,“瞧你担心的,他没什么大事,估计过两天就能回学校上课了。” 第64章   贺昀祯说的没错,姜原重新回到学校里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   而在这一周内,谢吟池每每与贺昀祯对上视线都会不自觉的躲避,那天楼梯间的谈话,贺昀祯的攻击性太强,整个人就被直接贴上了危险的标签。   谢吟池在感觉自己触碰到真相边缘的同时,那种脊背发寒的恐惧也油然而生。   哪怕贺昀祯对他还像以前一样亲密殷勤,他却做不到心无芥蒂。   谢吟池都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周,周六的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出来散心顺便在后街买了点宵夜准备带回寝室里,等走到寝室楼附近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前面路边上围着一圈人。   那群人个个都是身形高挑,在他们学校里也只有传媒院的播音系学生才会被要求上课的时候日常穿着正装且要打领带,这个点恰好是他们系晚修课结束没多久。   九号楼和十五号楼的夹缝里尤为显眼。   如果不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谢吟池大概会看两眼然后自动走开。   何况那群人似乎还有要动手的迹象。   再顶尖的学府也还是存在渣滓,谢吟池在距离那条夹缝五棵树的地方停下,准备仔细看看是怎么个事儿,结果他甫一站定,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就捡起路边的一根不粗不细的小树枝凌空挥了挥。   谢吟池眉心一跳,忍不住又往前挪了两颗树,这才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棕发男似乎是不想跟对方有直接的肢体接触,昏黄的路灯将他脸上嫌恶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用小树枝在对方身上戳了戳,恶狠狠的骂道:“真够不要脸得,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喏,去那边树底下撒泡尿照照!”   老实说,对方人数众多,谢吟池原本不想插手这样的麻烦事,而且即便他有心帮忙,但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就算是上去调解,可能也只有一起挨打的份。   但......   姜原那张妖孽的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额角还贴着笨重的纱布,身上似乎是被泼了水,就这么站在冷风里,一声不吭的面对着一群羞辱他的人。   他不是很能打的吗。   那天在阶梯教室里,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利索,拳拳到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少林寺练过,他不应该窝在这里念书,应该送进娱乐圈去做武打明星。   现在怎么怂了。   “我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见?”棕发男觉得自己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他不太满意对方的反应,手里的小树枝直接抽在了姜原的身上,似乎又觉得姜原身上的衣服太厚重,这样抽着一点也不痛,他招呼旁边的人按住姜原,将那件朴素的黑色棉服扒掉。   或许是知道反抗也是徒劳,姜原并未抵抗。   里面只有一件洗到发白的仿牛仔长T,被夹道侧翼的冷风灌进来,身体再好也冻得发颤。   今天大抵是逃不了一顿打。   真倒霉啊,他才刚出院。   带着木刺的树枝上还勾破了他的棉服,上面还挂着花白的棉絮,就这么在他眼前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该落在他的身上。   姜原咬紧了牙关,身体依旧站得笔直。   “你们干什么呢?!”   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仅是姜原,他面前的那群人也随之一愣。   这个点回到宿舍楼的人如过江之鲫,可还没有谁敢过来多句嘴的。   棕发男一眼看过去,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有些头疼道:“哟,谢大少爷?”   谢吟池手里还提着好几份宵夜,见自己被认出来,只能假装镇定的朝他们走过去。   只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还要不要脸了?”   谢吟池说着,撞开挡在自己的面前的人,挤到姜原的身边,将掉落在旁边的衣服捡起来重新披到他的身上。   姜原绷着下巴尖,错愕的目光像细细密密的钉子钉在了谢吟池的脸上,如同从未见过一般,一寸寸的将他整个人纳入眼底,无意识发出声音轻的几乎微不可察。   谢吟池离他这样近,还是听见了。   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谢吟池瞥了一眼他细白的锁骨,被零下又冷又潮的风刮的微微泛红,小声道:“你别说话,自己把衣服穿好,最近得流感的人太多了,别冻感冒。”   “谢吟池,别多管闲事,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看见也当没看见。”棕发男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耳语本就烦躁,忌惮着谢吟池家里的背景,劝道:“你要是现在走......”   “别废话了,你要是跟他一挑一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谢吟池转过身来挡在姜原的身前,扬了扬下巴,故作狂妄道:“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着?”   隔一阵子就要挨打,已经习惯了。   “你......”棕发男没跟谢吟池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他的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主,据说脾气大得很,在学校里就敢驱车横冲直撞,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勒令退学了, 偏偏这少爷什么事儿都没有。   谁都知道他们家给十几年前就给学校捐了几栋楼,学校里的领导班子再怎么改朝换代,他们谢家人都能在这儿横着走。   别的院学生可能不太清楚,但这事儿在他们传媒院却不是什么秘密。   别看自己人多,但要跟他硬碰硬,这少爷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棕发男只能讥讽道:“怎么,你跟这小子也有一腿?我们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迫不及待替他出头?”   棕发男按兵不动反而给了谢吟池底气,他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拧着眉质问道:“什么都没干?你当我瞎了,你手里那树杈子没往他身上挥?”   谢吟池目中无人的模样也让棕发男在兄弟面前挂不住脸,他急掰扯道:“这小子隔三岔五的给我师哥发*扰短信,一年多了,我抽他两下算便宜他了,不然他不长记性。”   “你师兄?”谢吟池喉头哽了一下,“谁啊?”   棕发男看谢吟池也不知道这件事,正欲站上道德的制高点,可一张嘴却又被打断。   “行了行了,我也不感兴趣。发个短信而已,不喜欢可以不看,没必要大晚上在宿舍楼下堵人,你们要真动手了,捅到你们系主任那里,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记大过算是我大发慈悲。”   他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就像传闻中的那样,娇蛮又不讲道理。   又一番交涉,棕发男才答应给谢吟池一个面子,但是临走之前还凶巴巴的留下了一句威胁,要是姜原还死性不改,下次他还会来的。   棕发男一走,谢吟池才活动了一下自己快要吓软的腿,他蹦蹦跳跳了一圈,然后在姜原面前站稳。   “你打我的时候不是很牛吗?”谢吟池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姜原,“人多你就怕了?就这么站着让别人欺负,好歹一换一啊!”   姜原一动不动的像木头人,他眼眶红红的,快要一米九的大男人,好像真的被欺负哭了似的。   谢吟池刚凑过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委屈。   “你......”谢吟池眼睁睁的看着姜原的眼睛里掉出一连串的眼泪,他最怕别人在他面前哭,瞬间慌乱的摆手道:“喂喂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哭什么呀,这不是好好的吗,他隔着大棉袄抽你一下,应该也不疼吧?”   姜原哭的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露出来,就好像掉眼泪这件事并不是他的自主意识。   谢吟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立刻蹲下来从脚底下的纸袋子里翻找出商家送的餐巾纸,虽然上面还沾着麻辣小龙虾的味道,但他身上也没有待面纸,将就着用吧。   “你擦擦。”谢吟池将面纸递给他。   姜原接过来就闻到了那股鲜味,眼泪是止住了,但肚子毫无预警的咕咕叫了两声。   谢吟池愣了分秒,犹豫着问道:“要不要一起吃点?”   姜原:......   商家送的餐垫被展开铺在墙根底下,谢吟池和姜原并排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各种口味的小龙虾拼盘,不到十分之的时间,红彤彤的虾壳堆成了一座小山。   姜原不主动提,谢吟池也不太方便去问今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缘故,虽然他好奇的抓心挠肝,但还是暂时忍住了探听八卦的欲望。   而且谢吟池隐约感觉到,这事情不太简单。姜原前些天还为了他下落不明的男朋友对自己重拳出击,怎么会私底下给别的男人发*扰短信。   谢吟池的余光反复打量着身边的人。   姜原寡言少语,但剥虾的功夫娴熟细致。谢吟池才发现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细长,像女孩子似的十指尖尖,骨节处平滑没有色素沉淀,大概是漂亮到可以去做手模的程度。   他没有带塑料手套,指尖沾满了赤红浓郁的汤汁,拈着饱满大颗的虾肉递到唇边,连吞咽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柔弱。   谢吟池舔了舔唇瓣,随便寻了个话题试图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壁垒,他问道:“我以为你不带手套是为了方便嗦手指头......你咋不嗦?” 第65章   “这都已经快要到九点了,谢吟池就算是从校外十公里的地方买宵夜现在也早该回来了。”   温乔刚回寝室的时候,谢吟池刚好正在换衣服出门,口中还嘟囔着说要去后街买点小龙虾当宵夜,还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   可现在他连澡都洗完了,谢吟池却还不见踪影。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手里的干毛巾按在头顶随意的搓揉了两下,“这钟是不是坏了。”   岑近徽和贺昀祯都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似乎是下周一要提交的作业,他们好像都没有拖延症似的,作业一布置下来就会想着马上完成。   温峤没指望这两个专心致志的人能搭理自己,他摸出手机打算给谢吟池发条消息问问什么情况。   岑近徽忙着做表,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贺昀祯闻言也扭头看向门框上的钟,又抬手看了眼自己腕上的表。   还差一分钟九点整。   谢吟池晚上不到八点的时候就已经出门了。   他前脚走出寝室,后脚贺昀祯就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贺昀祯点开系统后台查询了一下开机到现在的使用时间,才确定谢吟池是晚上七点四十走的。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从他们宿舍楼走到后街,再磨蹭也不应该不超过5分钟。   谢吟池一向不喜欢排队,偶尔想吃宵夜都会提前在微信上跟后街的老板订好餐,基本上去了就可以直接拿到。   顶多二十分钟就该回来了。   随着天色愈晚,外面的气温已经快要低至零下,但凡脑子没问题都不该在外逗留,何况寝室里还有一群等着吃宵夜的室友们。   谢吟池就算被什么事耽搁了,也会发个消息知会一声。   温峤:“我刚给他发消息,没回。”   “可能他在路上又看到什么想吃的东西,所以耽搁了。”贺昀祯摸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通了谢吟池的电话号码,他举了举手机朝温峤示意,“我打个电话问问。”   可电话才刚刚拨过去,对面一道女声就提示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后面跟着一长串忙音。   岑近徽一直都知道谢吟池有电量焦虑,一般电量低于10%他就会充电,因为他用的手机型号充电快掉电也特别快,如果他要出门那肯定会在出门之前把手机的电至少充到30%以上。   寝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先开口的是岑近徽。   “昨天上午导员专门到教室里说的那个......”岑近徽说着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他看向同样已经无心再管作业的贺昀祯,确认道:“昨天你应该在?”   贺昀祯的手在下巴处搭成塔尖,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岑近徽注意到,这是他对待某一件事把握很低的表现,上次在医院他也是这样坐在谢吟池的床边。   温峤看着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这件事似乎跟谢吟池的去向有关,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这会儿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岑近徽垂下眼睛没有搭腔。   贺昀祯唇腔发干,不自觉的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我们导员都不怎么能见到人,但昨天他上午专门跑到教室后边,等我们下课之后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社会性恶劣事件。说是有几个变态团伙作案,会假装是学生在晚上潜入校园,猥亵女学生和女老师,碰到不配合的,就用药剂。”   这件事温峤也听说过,但他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压根也没往那方面想,他将手里被头发弄湿的毛巾拧了拧,问道:“这跟谢吟池不回来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专门针对漂亮的女学生和女老师?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总不至于......”   总不能因为是gay,就女化他。   温峤这话说得叫人无从反驳,岑近徽抿了抿干涩的唇,神色略有些异样,但却没有说话。   贺昀祯却直接道:“他长得那么招人,变态还管他男的女的?”   温峤:......   岑近徽一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他便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套上外套。   贺昀祯几乎是在同时弯腰换鞋,温峤迟钝的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等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寝室的门,他才反应过来,扔下了手里的毛巾,也不顾现在出门就会被冻成冰棱子的头发,跟着下了楼。   在电梯里,他们三个明确了一下分工。   后街,学校的东门和西门,还有沿途。   如果人还在学校里,总归是能找到的,大不了就是费点时间。   贺昀祯直接去了后街询问烧烤店的老板,谢吟池是什么时候拿走今晚订好的餐。   温峤则是先去了东门,举着谢吟池的证件照问保安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出校门。   岑近徽去了跟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仔细的扫视着路灯顾及不到的树林和人造花坛。   他的运气要比其另外两俩人要好得多,没走多远就在校庆纪念石碑的后面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谢吟池。   谢吟池的脚边还放着烧烤店鼓鼓囊囊的保温袋。   岑近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发颤,他在谢吟池面前缓缓蹲下。   他按住谢吟池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两下,哑着嗓子确认道:“谢吟池,你还好吗......”   谢吟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到身体被触碰后,他才愣愣的的抬起头来。   侧边微弱的光源被身前的人挡住,在昏暗的光线中,对方的五官都是模糊的,谢吟池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耸了耸,熟悉的柠檬皂液在衣物上残留的香气,像拼图一般将岑近徽的脸一点点补完整。   岑近徽这个点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谢吟池立刻想到,他应该是下楼来找自己的。   自己在外面逗留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他忘记给室友们发个消息。   可是那种时候,谢吟池情绪崩溃也不了太多,他只想找一个清静的角落,暂时的逃避一会儿。   谢吟池腿脚发麻,他想要站起来,就只能抵住身后坚硬冰凉的石碑。   岑近徽眼疾手快的拖住他的胳膊,可谢吟池没等将腿抻直,双腿一软直接跌进了岑近徽的怀里。   淡淡的柠檬味儿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糟糕的情绪,或许起到这种效用的并不仅仅只是一种气味,而是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腿部还在持续的麻木,血液缓缓的流动到四肢末梢,他浑身乏力,脑袋也晕乎乎的。   “不好意思,我腿麻了。”他小声的同岑近徽表达歉意。   谢吟池虽然套着羊绒大衣,可是他身上的冷气很重,脸颊擦过岑近徽的脖颈,激起一处细密的痒意。   他的脸很烫......   岑近徽心里纳罕了分秒,腾出一只手顺着谢吟池的胳膊向下摸到了他冰凉的手。   谢吟池早上起床的时候就不太对劲,连着灌了两杯水还叫着喉咙干。   “你好像发烧了。”岑近徽犹豫了分秒,见他不说话,轻轻掰过他的下巴,“还能走吗......”   “没有吧,就是有点鼻塞。”谢吟池腿脚的知觉回笼,他自己站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想让别人太过担心,弯腰提起了地上的保温袋,“都这么久了,这薄薄的一层保温袋也不顶用,估计早就凉了。”   “那你为什么蹲在这里,不早点回去。”   “路上碰见了个朋友,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点感慨。”   谢吟池知道今天的事情得给出一个理由,他说得笼统,又挤出一点笑意,“回去吧,待会儿到了楼底下跟宿管阿姨借微波炉用一下,热一热还是很好吃的。”   岑近徽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也不再多话。两个人并肩走到宿舍楼底下,他才对谢吟池道:“你先进去找宿管,我打个电话,他们还在找你。”   如此兴师动众让谢吟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将发白的唇瓣咬出一点血色,点了点头,“好,我在里面等你。”   岑近徽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进值班室里,才掏出手机打给了温峤。   温峤下楼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把拖鞋换掉,脚后跟冻得僵硬,他在东门的保安这里没问出东西来,正打算朝西门去。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不是找到了?”温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嘴冷风直灌。   “嗯,你通知一下贺昀祯,我们已经在宿舍楼底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就体力不支的温峤由跑改成慢走,他捏着手机问道:“你在哪找到他的?”   温峤有点怀疑谢吟池是不是在跑到哪里玩去了,要真是这样,他大概会气得半死。   这风就跟刀子似的......   电话那头温峤喘个不停,说的话却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岑近徽的视线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看谢吟池有条不紊的给那一盒鸡翅换了个玻璃碗后送进微波炉,他有些心不在焉道:“回来再说,挂了。”    第66章   岑近徽挂掉电话,抬脚迈进了值班室。   谢吟池正站在微波炉前,抱着臂一动不动。他的视线透过半透明的门板,茫然的盯着里面一圈圈匀速转动的鸡翅。   像老式壁炉一般火红色的灯晕,他站在这里都感觉到暖洋洋的。   当然是因为值班室里暖气充足的缘故。   岑近徽扫了一眼桌面的东西,除了两大盒没有去壳的生蚝,就再也没别的了。   岑近徽见谢吟池盯着别处发呆,便有意引着他开口说话,沉声问道:“你不是定了小龙虾吗,怎么没看见?。”   谢吟池好似耳朵进水,颅腔内只有嗡嗡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个问题,说得越多暴露的信息也就越多,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今晚的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他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但岑近徽知道他听见了自己的问题。   谢吟池的身材比例很优越,他倚着身后桌子,桌面的水平线甚至都挨不到他清晰的臀线边缘,而就在刚刚,他顺势坐到了桌子上。   “今天天冷,吃烧烤的人太多了,你也知道后街的烧烤店有多火爆,去得晚了,小龙虾就卖完了。”   后街的小龙虾都是当天下午提前烹制,放在巨型不锈钢盆里,罩着高透明度的亚克力防尘盖,五种口味依次排放在店门口。谢吟池在微信上提前预定的大概是需要现做现吃的东西,比如正在微波炉里的打转的鸡翅,以及桌上已经冰到油脂凝固的生蚝。     “那你不是白跑一趟吗。”   “也不能这么说。”见岑近徽没有起疑,谢吟池接着道:“鸡翅冷透了闻着都香喷喷的,更别提热过之后了。”   “还有这个生蚝,比我巴掌都要大。老板一边烤一边炫耀这批货的品相。”   岑近徽面上毫无波澜,喉结纹丝不动,看来并没有特别中意。   谢吟池以为他想吃小龙虾而对生蚝不感兴趣,“怎么了,这个你也不喜欢吗?还是说其实你特别想吃小龙虾?如果这样的话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他说着便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开屏键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有些无奈道:“这牌子的手机,碰上特别冷的天气就疯狂掉电......你们是因为打不通我的电话,所以才?”   岑近徽看出他脸上略自责的神情,今天在寝室里的商讨也没打算说与他听,只是应了一声就主动揭过这个话题。   “我没说我不爱吃。”   指的是生蚝。   岑近徽唇角颤了颤,“你今晚下楼的时候不是还说很想吃小龙虾的吗?还说后街楼下的烧烤店出了奶油味的小龙虾,听着虽然很奇怪……我还想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谢吟池回味了分秒,砸巴了一下嘴,“这些奇怪口味的小龙虾,其实也只是个噱头。小龙虾还是得麻辣的,奶油味的又甜又咸,偶尔吃一次还很新鲜,但吃过一会就不想吃第二回了。”   谢吟池的注意力渐渐偏移,想起晚上烧烤店老板对他说的话,哼笑道:“男人就应该多吃生蚝,补……”   他话说出口,又觉得后半句似乎不太文明,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没有在说话。   但岑近徽却被他戛然而止的话引起了兴趣,他问道:“补什么?”   “补钙。”谢吟池知道他肯定想歪了,生蚝号称男人对加油站,有讹传有壮阳的功效,是个人都知道,“不然你以为呢……”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破了即将液化的氛围,谢吟池将手头上的东西重新仔细的打包好,岑近徽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两个人径直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岑近徽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然没有原先那么烫了。   或许是室外的温度影响了体感,骤然对比才导致了自己的错觉。   谢吟池对于岑近徽为主动方的肢体接触并不抗拒,心里连点波澜都没有。   岑近徽不放心的问道:“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   谢吟池穿过来以后的某天夜里也发过低烧,发烧具体是什么生理感受他还没有忘记,他用手背拍了拍脸,“在外面蹲久了是有点头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应该不是发烧,顶多就是感冒了。”   见岑近徽依旧不错眼的盯着自己,谢吟池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调侃道:“你也别太关心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岑近徽脸色变了变,有些僵硬的收回了自己担忧的视线。   “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感冒传染给我。”   谢吟池哦了一声,尾音故意拖的长长的,“那我离你远一点。”   他向右后方退了一步,后背轻轻贴着光滑的轿箱,脸上逗弄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他以一个较为偏狭的角度凝视着岑近徽的脸。   谢吟池一直觉得,单论颜值,贺昀祯确实比岑近徽要更加符合他的审美,再承认这两人是顶级帅哥的前提下,用个人审美挑拣才能勉强分出个高下。   岑近徽的性格加成也不如贺昀祯,但谢吟池此刻倒是有点希望,杀害炮灰的人是贺昀祯,而不是现在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罪恶都让一个人背着,起码他们寝室里还能多一些正向的风气。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谢吟池上前勾住了岑近徽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对了,我记得下周二,是你生日?”   .....   大约半个小时之前。   得知好友姜原的穿入让谢吟池始料未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与他的系统防备和敌视的另一位宿主,竟然会是他认识且熟悉的人。   这本书的作者本尊。   他们两个倒霉至极的人在墙根底下面面相觑,谢吟池差点泪洒当场,还好姜原要比他镇定许多,哽着声音让他先冷静下来。   姜原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和谢吟池相认,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样的变动会引起难以控制的颗粒变化。   他们两个都是这本书的变数,连他的系统都不赞成他在此刻脱下马甲的行为。   但在感性和理智的博弈中,他还是任由汹涌的情感占了上风。   今夜看到挤开人群向自己走过来的谢吟池,姜原就猜到系统所说的那位先进入该世界多时的宿主,就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谢吟池。   姜原在路上被棕发男为难是在走他的任务情节,他只是在兢兢业业的角色扮演,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见义勇为,更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谢吟池。   可是姜原在确定是谢吟池之后,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他三天之后就要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如果提前告诉谢吟池,谁才是杀害他的凶手,大概是可以认为避免凶案发生的。   但问题是,每每有了想要对谢吟池剧透的念头,下一秒张嘴的时候,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姜原以为自己声嘶力竭,其实在谢吟池眼中他只是在硬拗沉默如金的深沉。   系统看着他滑稽的从喉咙里冒出单调的音节,才冷冰冰的告知他,他无法炮灰透露剧情的关键信息。   这是小世界对原作者的禁制,本来是为了赛制的相对公平,谨防言语诱导原著民以达到走捷径促成任务完成的结果。   所以,即便是原作者,在他自己笔下的世界,也并没有太多的红利,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有理清头绪。   而且,他的系统并不想要他在这个小世界里丧命。   意识到自己无法向谢吟池剧透之后,姜原短暂的沉寂了一会儿,最后隐晦的提醒他道:“.十月二十九号,快到了。”   姜原本意是想提醒谢吟池周二那天别睡得太死,他知道谢吟池一直在追读这本书,肯定也知道不久后这个同名炮灰就该死了,他只是怕谢吟池忘记了这个日子,全然没有防备。   他也猜到,谢吟池的任务必然有安全存活这一项。   谢吟池被姜原突如其来的提醒弄的精神一凛,他吸了吸鼻子,“你怎么连日子都过糊涂了,这都已经十一月了,你看这风刮的,像十月份的样子吗?”   完了。   姜原先是试探性的连着咳嗽了几声,确认自己可以正常发声之后,他低下头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语速加快道:“这本书用的是农历日期,十月二十九号,也就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雪那天。”   谢吟池顿时就傻眼了,姜原的这番话无疑是就地将那把刀从他的头顶挪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急的在墙根底下打转。   他也想冷静。   距离小雪那天只剩下三天,也就是下周二。   “没关系的,我跟岑近徽的关系那么好......”他喃喃自语,可越想割离内心的恐慌,他就变得愈发焦急。   老友重逢的温情瞬间一去不复返,谢吟池积攒已久的怒气怎么也压制不住,他一把将地上的姜原揪了起来,哽咽着指责道:“你是不是有病?现在谁写小说还用农历?你还非得给那个短命鬼炮灰取跟我一样的名字,我们关系那么好,你犯得着这么咒我?”   是,他承认了。   有关同名炮灰这件事,他真的很介意。 第67章   回到寝室里之后,岑近徽还是有点不放心,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了测温枪对准谢吟池的额头打了一枪,看到窄屏上绿色的指示灯亮起来他才将悬起来的心重新安置回胸腔。   谢吟池刚坐下来没多久,温峤也回来了。   看样子是被冻得不轻,该给他量量体温才对。   谢吟池拿着岑近徽的体温枪对准温峤的脸,“我给你量一下。”   温峤用一根手指推开了眼前的东西,满脸写着悔不当初。他已经有点饿过头了,刚刚在楼下也没有想着买点东西吃,但是回来闻到屋子里烧烤的香气,他的胃又像是活过来了。   贺昀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温峤也没想着等他,在谢吟池热情又心虚的招呼下,他开始啃鸡翅,也懒得再问谢吟池今晚是去哪里鬼混了,反正跟他关系不大。   今晚他就不该跟着下去找人,都怪另外俩人太卷了,他要是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寝室里,都有点显得他不是人。   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下次了。   贺昀祯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里就只有山今和温峤,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公用餐桌旁边,不见谢吟池的踪影。   “他人呢?   温桥刚刚吃完两个生蚝,有点腻了。他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艺术家原本忧郁空洞的眼神变得餍足,他回道:“在里面。”   洗手间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谢吟池吃鸡翅的时候,为了展现他的脱骨技术,一时大意不慎让骨头掉在了身上,他的那件价格昂贵的羊绒大衣下摆立刻出现了一点油腻腻的污渍。   他有些接受不了,赶紧跑到洗手台旁边,拆了一只新牙刷,开始仔细的清理,妄图复原。   水龙头一直开着,他都没有注意到贺昀祯回来了。   贺昀祯见门没有关,就知道谢吟池不是在洗澡也不是在上厕所。   他悄无声息地进去,又反手将门关好。   贺昀祯盯着镜子前埋头苦干的人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你去哪里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走路轻的好似没有声音,谢吟池抬头看了眼镜子,又继续擦拭自己的衣服。   “路上碰见个朋友,聊了一会儿。手机……没电了。”谢吟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不就才出去一个小时吗,你别太夸张了,我一个男的,能有什么事......温峤跟我说了,你的担心纯属多余。”   贺昀祯缓缓朝他走近,四人寝的盥洗室算不上逼仄,但拐角的洗手台前就那么一丁点供人容身的位置。   这大概是谢吟池的真心话,他不仅认为自己的担心是多余,恐怕自己这个人在他这里都是多余的。   贺昀祯没忘记他再三强调的教条,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可以随随便便的碰他。   可是他那么倔强的性格,不给自己留情面,只有他老老实实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贺昀祯才觉得有那么一点的安心。   贺昀祯没给谢吟池反应的机会,从背后将谢吟池拥进怀里,他身上那件嫩黄色的无袖背心薄的像一张纸,随便撕扯一下就烂的像块破布,贺昀祯单臂就能钳制住他的两条胳膊。   谢吟池手里的牙刷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上,水滴溅到了他的脚背。   谢吟池今晚受的惊吓不轻,他身心俱疲,也懒得去费力气挣脱,但是却不敢抬眼直视镜子里的人,他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复又睁开,有些不大高兴道:“你别来劲。”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贺昀祯的时候,不管对方做什么冒犯的举动,他的情绪都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层面上。   只要贺昀祯不要太过分。   “我们弄一个共享定位的app吧,就算你在很忙的时候没空回我消息,我也能知道你在哪里。”   贺昀祯见他乖顺的倚在自己的怀里,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的放软,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的翩跹的眼睫,视线从精致的鼻尖滑落到柔软饱满的唇肉上,“如果你想知道我在哪里,也是一样的。”   “有些话我一直不想说的太明白......因为我觉得这样可能会伤害到你。”   谢吟池今天心情确实很糟糕,加之想到自己迟迟不能从贺昀祯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让他平白又多了几分沮丧。   他很感激贺昀祯对他的关心在意,但有些事大抵勉强不来。   贺昀祯提出来的要求已经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谢吟池都有点怀疑贺昀祯是不是有点臆想症,跟温峤同款的病症,是不是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在跟他谈恋爱了?   男同别太离谱。   谢吟池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刺耳,“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点越界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那么聪明的人,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共享定位,你认为这是合适的吗?”   “哪里不合适?不合适我就不会提了。”   贺昀祯缠在他腰间的胳膊紧了紧,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角度清奇的去理解他的话,还及时的抛出了解决方案。   “我们之间,如果你想要确定关系的话随时都可以,就今晚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贺昀祯的声音里都夹杂着一次不加掩饰的期待。   虽然他也清楚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约莫等同于走夜路还要被鸟屎砸的几率。   “你人长得是挺帅的......”   谢吟池刚搬回来的那段时间就总夸他帅,变着法的夸他,兴许这也是令贺昀祯产生误会的一部分因素。   贺昀祯几乎是下意识的轻笑了一声,随即由衷道:“你也不差,我们很般配。”   他确实是聪明人,给梯子他不下,却还要顺着往上爬。   谢吟池忍无可忍,“我的意思是,你已经长得很帅了,就别想得太美了。”   贺昀祯:......   “凭良心说,你的条件放在gay圈也是顶尖的,找个1还不容易吗?”谢吟池抬了抬有些发麻的小臂,“你听我的,这事儿我有经验,强扭的瓜不甜,你这种年纪就应该去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好的谈恋爱,而不是选择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蹉跎岁月。”   腰间的桎梏似乎有松懈的迹象。   “你要是没有这方面的路子,正好,我这些天了也刷到不少比较正规的gay吧,你要是有时间,就应该多逛逛这种同好交友的场所,需要的话,一会儿出去我在微信上推给你。”   谢吟池话音未收,脚下忽然一悬,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翻转了方向,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洗手台上。   又来这套?!   谢吟池早就认清了他们力量悬殊这回事,只是惊魂未定的看着贺昀祯。他刚刚正在用水,洗手台上已经积聚了一层肉眼分辨不清楚的水洼,他一屁股坐上去,棉质的睡裤就这么湿透了。   “我喜欢你。”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   贺昀祯在谢吟池开口之前,抢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   谢吟池是名副其实的巴掌脸,就算是面对苛刻的电影镜头,也可以还原至少百分十八十的美貌。   贺昀祯的巴掌,比起他的脸只大不小,半个手掌就将他的鼻子和嘴巴挡得严严实实。   谢吟池当即噤声。   “在认识你之前,我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   “一开始,我认为是你先喜欢我的,你对我,和对别人就是不一样。你模样不错,性格也好,总之你很特别,又常常在我面前晃悠,我没办法忽略。后来当我意识到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以为那个时候只是单纯的感到不爽,但其实不是......”   表白的话,即便是对贺昀祯这样的人来说,也并不容易。   否则也不会暧昧纠缠了这么久,始终都没有表明心意。   贺昀祯按着谢吟池的胯骨让他连挪动的机会都没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总说强扭的瓜不甜,或许俚语都有它的道理,但这颗瓜总是吊在我的眼前,我就是想要摘下来尝尝。”   捅破窗户纸,早就该提上日程了。   贺昀祯的神情太过认真,这让谢吟池陷入了长久的震惊和失语,他头皮发麻,脸上又烫了起来,这样被别人圈在怀里表白生平还是头一次。   他长这么大,对他表达好感的女孩子有很多,他一般都会礼貌的拒绝,偶尔也碰到过比较有毅力的,但他真的没遇见过现在这种情况。   虽然贺昀祯喜欢他这件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谢吟池内心再强大也有些难蚌,何况他今晚已经崩溃过一轮了。   湿裤子令人烦躁。   心脏也运动的很剧烈。   “你别搞笑了......”   瓜棚你家开的?你想摘就摘?你问瓜同不同意了吗?   谢吟池皱着眉开口,但脑子里的机械音又在瞬间响了起来。   【宿主,请注意维护和室友之间的友好关系。】   贺昀祯:“嗯?”   谢吟池脸色变了变,艰难道:“我......我挑男朋友很严格的。” 第68章   谢吟池的口中的严格贺昀祯深有体会,这根本就是对他设置的专项门槛。   “严格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贺昀祯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进了盥洗室找谢吟池,他身上那件保暖性极佳的深灰色皮夹克还未来的脱下。   洗手台旁边就是热烘烘的暖气片,他单手拉扯开顶端的磁吸纽扣,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小空间里像是在放鞭炮。   谢吟池见他似有要脱衣服的打算,先是疑惑后是防备的盯着他,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微向后倾倒。   谈正经事的时候,贺昀祯没有要跟他耍流氓的打算,见他误会也只能笑了笑,“那你是怎么看上岑近徽那样的?”   没道理岑近徽可以,我就不行。   贺昀祯突然提及到谢吟池名义上的前任,这让谢吟池今夜的心虚值达到了顶峰,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试图用手遮挡住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岑近徽怎么了?他又没什么不好的。”   谁都接受不了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褒奖前任,贺昀祯自然也不例外。   他想听的内容根本就不是这个。   “那他哪里好?”贺昀祯唇边噙着一抹耐心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位淡定从容的倾听者,“你说说看。”   没人知道他嫉妒的快要面目全非。   谢吟池本意是不想跟他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里,他们两个在洗手间待太久,外面的人肯定会起疑,到时候就算自己浑身都长满了嘴,那也很难解释清楚。   但贺昀祯显然有拖长战线的打算。   谢吟池被他步步紧逼到胸口发闷却真挚不疑的回答道:“他的有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长得帅成绩好,还很勤劳节俭,最辛苦的时候一天要打三份工,但是却从来不抱怨,也没有因为挣钱太辛苦而去寻求家族的荫蔽,光是这一点,就比我们都要强,而且......”   029要不是在小世界没有实体,这会儿已经捂住谢吟池这张不知死活的嘴了。   姜原会因为禁制而被捂嘴,但在谢吟池身上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029幽幽的出声道:【宿主......】   贺昀祯脸上的笑意早就杳无踪迹了,只余下点隐忍克制的挣扎。   “而且什么?”贺昀祯见他停顿太久,轻声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就目前这些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不过是外面养着的私生子,就算是被领回家,岑家的祖产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爹要是真有当家作主的本事,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儿子流落在外那么多年。”   这些事儿都算不上隐秘,只要贺昀祯花点心思就能打听的清清楚楚。   “所以,他的勤劳节俭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贺昀祯捧住谢吟池的脸,指尖蹭着他耳鬓柔软的发丝,认真道:“这有所谓的优秀品质只是资本家为了创作更多劳动力而打造的枷锁。我们,并不需要。”   他说话的声音刻意放轻,以一众最容易获得别人认同的方式向外输出他自己诡辩的观点。   谢吟池听来却觉得振聋发聩。   按照他的思维方式,谢吟池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说阶层之间的差距是几代人的努力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贺昀祯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的,他们这样的人确实不需要所谓的刻苦努力就能获得比别人更加优渥的生活,这是环境造就认知差距。   只是让谢吟池觉得可怕的是,他竟然会觉得贺昀祯说得也有道理。   因为他本质上也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陡然享受到不用为金钱发愁且物质条件充盈的生活,时日渐长,他也能理解个中深意。   谢吟池脑中新旧两种思想斗争半晌,最终他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被贺昀祯给洗脑了。   这样的思维陷阱一旦掉进去,他任人摆布的日子也不远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贺昀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吻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唇瓣,灵活的舌尖让他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他脑袋繁杂的思绪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只余下一片茫茫白雾。   毫无预兆的吻,在谢吟池神智清醒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谢吟池被堵住的唇舌只能发出单调又暧昧的喘息,他抬手想要掰开贺昀祯的手,却只有指尖在贺昀祯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抓痕。   但这样轻微的痛感对贺昀祯来说无疑是一针兴奋剂,他眼底罕有的狂热让谢吟池不敢再反抗,直至嘴巴被咬破,铁锈味蔓延至口腔,他才依依不舍的停下侵略的举动。   谢吟池差点窒息,脸颊上的指痕清晰可见,随着他大口呼吸而起伏的两腮也像是打上了浓重的墨粉。   “疯子......”   真是有病。   谢吟池的辱骂已经算是收敛的,要不是系统在他的脑子里叫着让他冷静,他大概会直接一拳将这个没有礼貌的疯子打趴下。   让他知道以后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亲别人。   贺昀祯嘴角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出血珠,他用指腹擦了擦后就没再管,反而神色柔和的盯着仿佛溺水的谢吟池。   “答应我,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谢吟池扭过头去打开水龙头,低头凑近让冰凉的流水冲刷满是血腥味的口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他的头发和胸口都溅湿了,他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你能先出去给我拿条干净的裤子吗。”谢吟池扯了一下唇角,“我裤子湿成这样,就这么出去,他们会误会。”   贺昀祯的视线下移,看到他的睡裤确实淹湿了一大块,而且还是在容易引人遐想的部位。   大概是刚刚将他抱到洗手台上的时候沾到了水。   贺昀祯没有拒绝,点头说了声好,转身就要开门。   他的手才刚摸到门把手,又听见谢吟池说等一下。   他扭过头,“嗯?”   谢吟池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羞愤让他的声音越发低哑,“你擦擦再出去。”   贺昀祯抬手抹了抹,紧绷的皮肤牵扯着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   先前大颗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连衣服上都有血迹,谢吟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擦的这么慢,索性亲自动手一点点的将他下巴上的血迹抹干净。   从贺昀祯进洗手间的那一刻,岑近徽就有意识的看了眼时间。   约莫快二十分钟,都没有等到他们出来。   危机感让岑近徽频频注意着洗手间里的动向,却只能听到偶有水声。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借故敲门的时候,甫一起身,就听见门把手拧动的声音,贺昀祯春光满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跟他对上视线,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成了刺伤岑近徽的暗箭。   贺昀祯见他抬脚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去,笑道:“你要上厕所?再等会儿吧,谢吟池还在用。”   岑近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走到阳台,伸手将一条奶白色的睡裤从衣架上摘了下来。   那裤子一看就不是他的。   只有谢吟池偏好穿浅色的衣服,这种颜色的裤子,只能是谢吟池的。   岑近徽视线的跟随给了贺昀祯开口的机会,他别有用心的解释道:“他裤子弄脏了,让我帮他拿一条干净的换上。”   说完,贺昀祯如愿看到岑近徽脸色变得晦暗,他提着谢吟池软绵绵的裤子重新消失在磨砂门后。   一旁的温峤都听懂了贺昀祯的言下之意,忍不住看向岑近徽。   岑近徽愣在原地,周身的血液都往上奔涌逆流,太阳穴隐隐作痛。   温峤也没有想到贺昀祯和谢吟池会这么大胆,两个人在寝室里就干起那种事情来。   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太晚,他们就算再等不及,是不是也该等寝室里熄灯之后?   作为一位极具天赋的画家,在脑海中构造画面的能力是衡量他是否能够统筹画作的重要标准。   温峤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整栋宿舍楼停电的那个晚上。   谢吟池赤裸而曼妙的身体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到达愉悦的顶峰?   一些需要打上马赛克才能在公共网域传播的画面在温峤的脑海中慢慢扯去浮纱,过分香艳的视觉感官让他没来由的心口发颤。   都是为了艺术,是纯洁的。   温峤自我暗示着,但鼻腔里却涌出一股热意,他垂眼一看,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砸在了他的大腿上,他后知后觉的捂住鼻子,起身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凑巧就在这个时候打开。   谢吟池差点跟温峤撞了给满怀,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流鼻血了。   “你这是磕到哪里了?”谢吟池给他让路,看他慢吞吞的走到洗手台前。   岑近徽也跟在温峤身后挤进了洗手间里,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沐浴液香气,甜到令人头昏脑胀。   谢吟池在下楼买宵夜之前就已经洗过澡了。   故意弄出这样的味道,只能是用来掩盖其他见不得人的气味。   谢吟池正一脸关切的给温峤递纸巾。   他铁青着脸道:“你们下次能不能别在宿舍里,又不是开不起房。” 第69章   岑近徽的话像一颗鱼雷丢进了水塘里,炸的水花飞溅。   温峤满脸是血的回过头来,看了看谢吟池,又看了看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出去避一避风头。   城门失火,很难不殃及池鱼。   但是他们难道就不能出去说吗?   没瞧见我这副尊容吗?   温峤鼻腔里的热流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他无奈的重新趴到洗手池边继续清洗脸上骇人的血迹。   谢吟池对于岑近徽的误会有心理准备,他已经猜到是贺昀祯帮他拿裤子进来换的举动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只不过事情确实不是岑近徽想的那样。   更重要的是谢吟池不想岑近徽因为误会了他的性取向,从此讨厌他疏远他。   “你,你别误会。”谢吟池沉着的解释道:“我跟贺昀祯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聊了会儿天,我不小心弄湿了裤子,所以让他去帮我拿一条干净的。”   “你用不着编谎话骗我。” 岑近徽盯着他殷红的嘴唇,面目冷峻,“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再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岑近徽视线的汇聚点太过精确,谢吟池下意识抿了抿唇,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也不算撒谎,只是隐匿了一些小小的插曲。   “你听我解释......”   此时,刚刚去了阳台一趟的贺昀祯又踱步到了洗手间门口,他已经将夹克脱掉,身上只剩下一件剪裁精细合体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子也挽到了胳膊上。   贺昀祯抱着臂倚靠在门框边,胸前的布料被结实的胸肌顶得微微隆起,手背上的抓痕还清晰可见,他还煞有介事的抬手看了看,问谢吟池道:“你跟他解释什么?”   另一位当事人也在场,谢吟池也不敢再嘴硬了,他尴尬的垂下眼睛,满脸写着忧心无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岑近徽解释,他也很害怕对方异样的眼光,更担心这件事会成为三天后殒命的导火索。   “没话说了?”岑近徽见贺昀祯来了他就不吭声,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不欲在此多留,抬脚便离开了洗手间。   早就该料到有今天的,谢吟池再标榜自己直男的身份,碰上贺昀祯这样的人,被掰弯也只是时间的事情。   贺昀祯见岑近徽的离开让谢吟池情绪更加低落,他上前想要牵谢吟池的手却被躲开。   “时间不早了,我该睡觉了。”谢吟池撂下这句话也离开了洗手间,他说的是实话,快要到十点钟了,再不上床就来不及了。   洗手间里就只剩下被冷落的贺昀祯和完全透明了的温峤。   贺昀祯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踢了踢旁边的柜子,“你好好的怎么流鼻血了。”   温峤一边用热水打湿的毛巾擦脸,一边冠冕堂皇的回应道:“最近天气太干燥了。”   “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岑近徽问谢吟池什么了?”   “我没注意。”温峤估摸着已经不再流血了,捂着鼻子就要往外走。   贺昀祯往右边迈了一步挡在他的身前,显然是对他这个回答不满意,脸色昭告着耐心有限。   温峤言简意赅道:“岑近徽让谢吟池别在寝室里乱来,谢吟池不承认你们在刚刚在洗手间......”   他简单复述了一边刚才事发的经过,末了还加上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确实不该在寝室里乱搞男男关系,虽然岑近徽可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他认为寝室是公共区域,不应该出现如此淫乱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再流传到网络上,那他们寝室里就没有清白的人 了。   平时还是应该克制一点。   贺昀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无语的离开了。   晚上熄灯之后,整个寝室里只有谢吟池一个人睡得很安稳,另外三人翻身的动静在寝室里此起彼伏。   温峤深夜失眠已经是老生常谈,但跟他同侧的岑近徽却鲜少有不能安枕的时候。   温峤被他在床上弄出的声音吵的更难入睡了,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时候,才小声道:“你要是睡不着就去阳台待着,别滚来滚去的。”   岑近徽的帘子里消停了一会儿,没有搭腔。   另一边贺昀祯枕着胳膊,那只被抓伤的手悬在眼前看了又看,嘴角轻轻牵着又有刺痛感传来。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是真的啊......   他选择性遗忘了谢吟池对他的冷淡,默默的回味着今夜的那个吻,心口的裂隙被浓稠的蜜*一点点填补起来,甜津津的。   夜深人静的寝室里,憋着不能笑出声还是挺为难人的。   谢吟池没有拒绝自己的表白,那就是答应了。   那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情侣关系。   温峤在洗手间里对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以他们这样的关系,住在寝室里,是不太方便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谢吟池的前任。   谢吟池和岑近徽又不是同系的,他们在寝室里唯一的交际也仅仅只是这间不大的寝室。   他们总是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怪膈应的。   只要他们搬出去住,就可以避免。   但这项提议,贺昀祯没有让谢吟池同意的把握,至少现在还没有。   贺昀祯只想用锤子将那颗钉子又砸的更深些,让它跟那块木板严丝合缝才好。   次日一大清早,谢吟池坐在桌子前玩手机。   贺昀祯从后面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发现他正在浏览购物软件。   “干什么呢?”   谢吟池头也不抬,“在给朋友挑生日礼物。”   贺昀祯只知道姜原是他的朋友,“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谢吟池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装作不在意道:“认识啊,不就是岑近徽。”   今天他是全宿舍最早起床的,洗漱回来之后正巧碰到岑近徽下床,他主动跟对方说早安,但岑近徽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大概是接受不了朋友出柜,觉得自己被欺骗所以一时之间难以释怀吧。   谢吟池有些沮丧,像小尾巴跟着他想要趁着贺昀祯还没起床,重新将事情的原委解释给他听,结果洗手间的那扇门差点甩到脸上。   后来他出来,谢吟池也没敢再凑上去,两个人就这么各自坐着。   “他有礼物,那我有没有?”贺昀祯看向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大清早的就喝起了陈醋,“你看了多久了?”   “他过生日你又不过生日,要什么礼物。”谢吟池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手机,啪的一声就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扭过头道:“你别没话找话。”   岑近徽就坐在那里,他们说话的声音再小都能听到。   贺昀祯恨不得拿个话筒在整栋楼乃至整个学校广播,“我是你男朋友......要个礼物还得等过生日?”   男朋友这三个字被他咬的格外清晰,只差不能对着某人的耳朵吼。   谢吟池吓得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瞄了一眼岑近徽的背影,又凶巴巴的盯着他,“我警告你,你别乱说!不然我......”   他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男朋友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答应吧?   还没等谢吟池恐吓威胁的话说出口,就感觉掌心那处被什么又暖又湿的东西刮过,他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难以置信的摊开了手。   “贺昀祯——”谢吟池气的咬牙切齿,哆哆嗦嗦的骂道:“你,你你大早上发什么疯......”   贺昀祯神色坦然的按了按唇角,“再问你一遍,我有没有礼物?”   面对太过无耻的人,谢吟池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要是真拿贺昀祯有办法,也不至于处处被对方占便宜。   不就是礼物吗。   “行啊,要礼物是吧,你等着,现在就给你买。”   把学校门口的成人用品店买下来送给他,让他有需求就自己解决,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要再打扰别人,就算他改邪归正了。   贺昀祯得了他的应承才复又笑道:“谁说礼物一定要是买来的?”   “不然呢,我上哪给你偷?”谢吟池一门心思都在斜对面的岑近徽身上,眼神飘忽不定,“我可干不出来违法乱纪的事情。”   又不是买不起,干嘛偷啊。   贺昀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只好意有所指的戳了戳自己的脸,“不亲一下?”   情侣之间给个早安吻,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谢吟池拳头紧了紧,“你......”   想都别想。   岑近徽手里的书都快要拿不稳,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后槽牙都快要咬碎,冷飕飕的送给贺昀祯两个字。   “恶心。”   谢吟池听到了也只能当作无事发生,但他清楚贺昀祯的脾气,有些担心他大早上就跟岑近徽呛起来,温峤还在睡觉,人家本来就有睡眠障碍,还总是被吵醒也怪可怜的。   但这俩字揣进贺昀祯的耳朵里,他脸色却未变,眉心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是直勾勾的盯着谢吟池,用一个极其暧昧的称呼来衔接下面的问题。   “他在说我们吗?” 第70章   岑近徽的那句恶心还说得有些早了,毕竟贺昀祯的下线是不断刷新的。   “你叫我......什么?”   那两个字谢吟池实在是说不出口,在舌根滚过一遍他都要起浑身的鸡皮疙瘩。他这些天脸红成猪肝色的次数比他吃饭的次数还要多,全都是拜贺昀祯所赐。   029安抚他道:【宿主,一个称呼而已。】   “喜欢听?”   贺昀祯见他神情呆滞,就知道他不太能接受整个称呼,但脱敏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总要慢慢习惯的。   贺昀祯又连着叫了好几声,谢吟池难受的眼眶发热,羞耻的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谢吟池深呼吸后,才认真道:“不许再叫了,我是一个成年男性,你这么叫不合适。”   贺昀祯见他没在开玩笑,便也正了正神色。   “好的。”贺昀祯没忍住又低声喊了一遍。   “再这么叫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有本事你试试看。”   ————   岑近徽生日那天,会在岑氏老宅举办生日宴会,谢家收到请帖也在情理之中。   前一天岑近徽就没有回寝室,周二这一整天谢吟池都没有在学校里瞧见他的身影。   谢吟池精挑细选的生日礼物需要调货,定制款又要多等半天,还好在他赴宴之前掐着点送到他的手上,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拆开先看一眼,小小的一只实木盒被他直接揣进了兜里。   这几天岑近徽和他之间的关系相当僵硬,任何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和贺昀祯做过的事情,即便在他自己看来那些事情不能代表什么,但是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别人承认。   宴会七点开始,谢吟池这次没有迟到,这地方他不久前才刚来过,轻车熟路的摸进了内厅,想在人群中找到今天的寿星将礼物先送出去,但略略扫视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的目标。   反倒是瞧见了岑嘉予那一帮人,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被他们拉过去寒暄,谢吟池悄悄的绕着楼梯从后侧的小门进了后花园。   原本后院的花园是露天的,这些天天气状况恶劣,所以又加盖了玻璃顶棚,既不影响照明,又能防止娇弱的花木被摧残。   天边已经拉起了夜幕,一盏接着一盏的线蜡被点燃,在微风中摇曳着苗芯。   新鲜花卉环绕的餐台上摆放着外观精美的西式餐点,谢吟池随手夹起一块粉嘟嘟的玫瑰甜塔扔进嘴里,一边品尝一边继续在这块人群密集的地方寻找岑近徽的身影。   “他到底去哪里了......”谢吟池被甜腻的挞芯糊住了嗓子,连着咳嗽了两声。   029:【宿主,抬头。】   谢吟池站在秋千架旁,正要坐上去歇一歇,闻言便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小楼。   他的第六感近来有些迟钝,但这次却意外的直接捕获到了猎物。   三楼最左边那块外展的阳台上,正站着一个人。   谢吟池眼睛一亮,立刻举起手里的香槟杯朝远处那人遥遥示意。   但那人却一动不动。   谢吟池只好自己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来缓解尴尬。   “你一个人站那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呢?”   岑嘉予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亲热的搂住谢吟池的肩膀,面上开怀的笑着,嘴里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上次留宿在岑家,早上一块儿吃早餐的时候,谢吟池就将前一天晚上在小花园里头看见的事情告诉了岑嘉予。   豪门里的阔太太与丈夫感情不睦出轨年轻的管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事碰巧被参加宴会的客人瞧见,谢吟池要不抓紧机会朝岑嘉予卖个好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因为两家母亲交好的缘故,岑嘉予也并不担心谢吟池会将这件事刻意声张出去。   谢吟池也笑容满面的说道:“嘉予哥,我室友过生日,我不来还像话吗?”   在岑嘉予眼里,谢吟池玩心重,折腾讨厌的人又坏的发蔫,他的这番话听起来跟自己那便宜弟弟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   “他也是倒霉,偏偏跟你分到一间宿舍。”岑嘉予瞧自己这发小顺眼极了,话匣子也打开了,“昨天他回来吃饭的时候,我妈在饭桌了提了你一嘴,那野种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看来在学校里你也没少给他找罪受。”   谢吟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他勉强的笑了笑,“嘉予哥,别提他了。对了,那管家你还留着呢?”   今天在门口撞见的时候,谢吟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岑嘉予扫了一眼周围,又搂着谢吟池往绿化旁边走了走。   “我也不是没提过让那人滚蛋,但我妈就跟瞎了心似的,就喜欢这个。我一寻思,我爸在外面也没少养小三小四,就随她去了。”   “嘉予哥......”谢吟池一时间更语塞了,他斟酌半晌才道:“你这话在理,这种事儿是得要看开,阿姨高兴就行。”   其实这事也挺让岑嘉予憋闷的,但不方便对别人说,恰巧又只有谢吟池知道内情,得到了谢吟池的赞同,他心里才舒坦了些。   岑嘉予重重的拍了拍谢吟池的肩膀,没曾想谢吟池不吃力,被他拍的踉跄了一下,从口袋里掉出个小玩意儿,咕噜咕噜的滚到他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木头盒子,拿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上面的品牌logo让这个外观平平无奇的盒子增价百倍。   谢吟池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岑嘉予就直接打开了。   是一对造型复古的珐琅浮雕袖口,安静的嵌在盒中,繁复精美的设计让它能在第一时间紧紧攥住受众的视线。   这不是一款适合日常佩戴的袖扣。   只是晚宴限定。   “这可不好买。”   岑嘉予前些天在杂志上看到就就立刻联系了熟悉的SA,但一直被告知缺货,需要等,“到处都说没货,你是怎么弄到的?”   “运气好吧。”谢吟池干笑两声,“我到店里的时候这款刚好到货,就拿上了。”   岑嘉予又盯着仔细看了看,眼见的发现袖口的边缘有镌刻。   CJH?   这个缩写,岑嘉予立刻皱眉问道:“你送给岑近徽的?”   被发现了。   谢吟池强装镇定,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总不好空手来吧,多没礼貌。”   受邀参加别人的生日宴,即便是彼此间并不熟悉,也是要带礼物的。   这一点岑嘉予也很清楚,他们这样的家族,面子和里子缺一不可。   小二十万的东西,对谢吟池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但谢吟池的这份礼物,显然是花了心思的,这个牌子的袖扣出了名的难买,他不仅仅弄到了,还在上面刻了缩写。   岑嘉予已经记不起来,上次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什么。   不过基于对谢吟池人品的了解,岑嘉予的怀疑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又来了兴趣,新奇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谢吟池的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泳池边,余光却扫到了正站在餐台旁边的岑近徽。   他刚刚不还在三楼吗?   这么快就下来了。   岑嘉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推了推谢吟池的背,“来了,你不是要送礼吗?现在不送还等什么时候?”   谢吟池想拿回礼物,可岑嘉予却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岑近徽的面前。   离近了看,岑近徽今天穿的礼服要比上次他爹过生日穿的那套要昂贵许多,奢牌的暗纹藏在领口处并不扎眼,却衬托出他通身矜贵非凡的气质。   虽然谢吟池觉得他那种能把地摊货都穿的很贵的人,但这跟真正穿上昂贵西服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跟岑嘉予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少爷。   见他们两个冤家碰头,周围人的视线也都聚焦过来。   熟悉的一幕。   岑近徽捏着手里的酒杯,不动声色的看着谢吟池。   岑嘉予颠了颠手里的东西,率先找碴道:“谢少爷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猜猜是什么东西。”   参加这场生日宴的人非富即贵,光是看一眼这个盒子,就该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物件,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岑近徽却并不了解这些东西。   这么小的盒子,能装的物件并不多,其实很好猜。   岑近徽唇线抿直,没有答岑嘉予的话,冷声反问道:“他送我的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   岑嘉予嗤笑一声,又向前迈了半步,“谢少的礼物可没有这么好拿,你猜对了才是你的,不然......”   岑近徽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摊开了手,“给我。”   这是什么态度?   岑嘉予脸上嘲弄的笑意也骤然消失。   在这个家里,他的便宜弟弟一向是沉默寡言,任人欺凌的模样,就算是存心要他难堪,他也只会默默忍受。什么时候敢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疾言厉色?   就算是装的,也该一直装下去才对。   周围的看客似乎是感受到了硝烟的气息,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同步响起。   “不是吧,他敢这么跟他大哥说话?”   “上次岑董大寿的时候还不这样呢。”   “听说岑董最近力排众议,要让小儿子进公司实习。”   “也难怪,哪家不都是心疼小儿子吗,我家老头有多宝贝我那个弟弟你是没看见。”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落进岑嘉予的耳朵里,加剧了他的妒火。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野种还敢翻了天吗。   岑嘉予神色怨毒的盯着他,将那只木盒子举到了他的眼前,见他的视线凝滞,眼底已有警惕之意,便直接抬手将木盒抛进了泳池里。   “你想要?下去捡吧。” 第71章   岑嘉予明目张胆的为难难免惹人非议,何况今时不同往日,眼见着外面带回来的少爷得势,众人也不会没有眼头见识到像上次那样毫无顾忌的为虎作伥。   况且,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是岑近徽。   偌大的花园,除了簌簌的风声再无其他杂音。   二少爷看着仪表堂堂,又怎么真的会为了一个礼物在大冬天跳下泳池去捞呢,如果不想跟哥哥争执,掉头离开就是了。   岑嘉予的靠近还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岑近徽的拳头握紧,手背上的脉络连接着凸起的骨节,隐而不发的力量感着实骇人。   要真是动起手来,岑嘉予这种肩不能挑食不能提的废物阔少只怕是要倒地不起。   岑嘉予确实欺人太甚,连谢吟池都对他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蓄意羞辱难以忍受。   “脑子有病才会跳下去。”谢吟池按捺住薄怒,也不好叫岑嘉予看出猫腻,只能闷声帮腔道:“他又不傻……”   “是,他一点也不傻,不然怎么能哄的老头子这么抬举他。”   岑嘉予瞥了眼他紧握的拳头,“怎么,开不起玩笑,还要跟我动手?老头子强调的兄友弟恭,我看你是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谢吟池不能再任由岑嘉予这么激岑近徽,不然今晚还真就没法收场了,他上前半步挡在了岑近徽的身前,冲岑嘉予笑道:“嘉予哥,你就别开玩笑了,就他......怎么敢跟你动手?”   “好歹今天他过生日,别闹得太难看了,内厅的长辈都往这看呢......”   岑嘉予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谢吟池给他递来的台阶,他将就着也不是不能下。   “你倒比他要懂事。”岑嘉予面色稍缓,重新搂过谢吟池的肩膀,又小声嘀咕了两句,“要不是我爸盯着,我非一脚给他踹下去。”   谢吟池笑了笑没说话。   岑近徽抬头看了眼暗淡无光的夜空,看不得面前的这俩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想不通为什么谢吟池跟谁都能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他无比烦躁的闭了闭眼睛,伸手冲旁边的服务生招了招,“找人来把泳池的水抽干,尽快。”   没想到岑近徽竟然真的还想要这个所谓的礼物。   “不许去。”岑嘉予不允许这个野种弟弟挑战他的权威,朝闻声凑近的服务生使了个眼神,“我说了,既然你想要,就自己去捡。”   刚刚快要消弭的战火在片刻间重燃。   得饶人处且饶人和见好就收这样浅显的道理,某些人显然不明白。   岑近徽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脚绕开身前的谢吟池,一把拽过岑嘉予的衣领,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将他逼到了泳池的边缘。   往后再退一步,就不再是平地了。   岑近徽眯着眼睛,耳边鼎沸的人声像刀子一样互相摩擦出四处飞溅的火星,他看了一眼干净蔚蓝的泳池,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他冷酷到几近残忍的盯着跟自己有一半相同血液的兄长,看对方因为愤怒和震惊而跟晚风颤抖成相似的频率,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你真以为我怕你?”   “野种......畜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岑嘉予嘴里难听的词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显然这些话岑近徽已经从他嘴里听过千百遍,也并未因此而平添怒气,又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让岑嘉予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   这场闹剧以岑嘉予被岑近徽丢下水而告终。   谢吟池看傻了眼愣在原地,以至于兄弟俩最后的耳语到底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岑嘉予下水前的那一刻没有任何的挣扎。   两米深的泳池,岑嘉予水性娴熟,随便蹬两下就飘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一个猛子重新扎回水里。   没过多久,就见他将那只木盒朝岸边的岑近徽抛了过去。   岑近徽稳稳地接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园。   谢吟池也顾不了水中狼狈不堪的发小,快步追了上去,一路跟着岑近徽上了三楼,来到他的房间门口。   岑近徽拿钥匙开门的功夫,谢吟池没话找话的闲聊道:“这么冷的天,你哥肯定冻死。”   也算是罪有因得。   “那泳池是恒温的,冻不着他。”岑近徽转动钥匙被卡住,索性扭头看向谢吟池,“你心疼他?”   “开什么玩笑......谁让他逼你跳水的,他活该。”谢吟池谄笑道:“还好你不傻,我真的担心你迫于他的淫威,直接就跳了。”   “我不会游泳。”岑近徽开了门,却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挡在了门口,“你跟着我干什么。”   “啊?”谢吟池语塞。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随便跟别的男人单独共处一室,你男朋友不介意?”   听出岑近徽华丽的讽刺之意,谢吟池也只能堆着笑脸从他身体和门缝的狭窄空隙里挤了进去,灵活的像一尾鱼。   “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你菜相信,我跟贺昀祯真的没有那种关系。”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相信?”岑近徽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脱掉鞋踩上床边的地毯,然后盘膝坐下。   谢吟池有样学样的坐在了他的对面,“有误会我总要解释吧,而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之前都是在欺骗你,我一直都不喜欢男人,短时间内也不会改变性取向。”   “短时间内?”岑近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团纸巾,将那只湿漉漉的木盒子一点点的擦去水渍,打过蜡的木头就算外表沾了水也没关系,擦完就还是崭新鲜亮的模样。   谢吟池听他抠字眼,顿时有一种被职场HR询问近期没有结婚打算以及结婚之后会生几个孩子的感觉。   岑近徽问这些问题的用意跟那些HR并没什么区别,他也不想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只是想用这个问题来光明正大的将对方筛掉。   筛除在他的朋友圈之外。   岑近徽打开了木盒,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   谢吟池怕以他在这方面的鉴赏能力类比猪八戒吃人参果尝不出好坏来,看不出自己的用心程度那岂不是白费心思。   “这上面刻了你名字的缩写......虽然这款不太日常,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就可以戴着,一些同等性质的晚宴以及别的正式场合都能戴,哪怕是你在恢弘圣洁的大教堂结婚的时候,戴这个都不会出错的!”   他们店里的SA就是这么介绍的。   有些东西,藏的再牢靠也总会露陷的。   岑近徽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又看,在听到某个较为新奇的字眼时,抬头看向旁边捏着地毯上绒毛的谢吟池。   “结婚?戴这个吗?”   谢吟池在他脸上似乎看到了一点罕见的茫然,他晒然一笑,“我就打个比方,事实上如果你的喜欢的话,穿什么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今天这套就很适合你。”   他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他的辅导员。   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就算是查寝也还没有到时间。   “我接个电话。”谢吟池举了举手机朝岑近徽示意,想着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几句话就能聊完,所以也没打算挪地方。   但岑近徽却主动起身走到了阳台。   事实证明,谢吟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辅导员给他打这通电话的来意是想让他自己处理一下这一个多月以来在校园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   辅导员虽然无权干涉学生的自由恋爱,但这种事情总是霸占着校园的官方论坛,总归是有些不体面的。   何况近阶段学校有特招计划,校园论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学校的网络门脸,这要是家长学生们一点进去,全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是有碍观瞻。   谢吟池无奈的听完,最后向辅导员承诺,今天晚十点之前就上去发一个实名的澄清帖,不过澄清的效果他也不敢保证,毕竟人的想象是自由的,有些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会装作不知道。   谢吟池打完电话就变得愁容满面,他走到阳台问正在闭目养神的岑近徽,“你今天回学校吗?”   “回。”   如非必要,岑近徽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多待。   他们一拍即合,没等晚宴结束,就坐上车返回学校。   在车上的时候,谢吟池捧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引得岑近徽时不时侧目,“你在干什么?”   “在写辟谣帖子。”谢吟池头也不抬道:“最近有关我们宿舍的谣言实在是太离谱了,吃瓜的人群体量还不小,给学校造型不良影响就不好了。”   “一句话的事情,需要写这么久?”岑近徽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密密麻麻的文字,“你该不会是打算发一篇小作文,辟谣......谁会有耐心看?” 第72章   谢吟池愣了一下,分享八卦或许会有人津津有味的看完通篇,但辟谣确实应该言简意赅一些比较好。   谢吟池关闭了当前文档,切换了校园论坛的界面,将自己的昵称改成了他的本名。   五分钟之后,一则辟谣声明帖就直接发送了出去。   “好了,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谢吟池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岑近徽也不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给我看看。”   他也想看看谢吟池是怎么辟谣的。   谢吟池将自己的手机扔给他,“就八个字,一眼就能看完。”   【本人直男!已有女友!】   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避震系统的发挥能效有限,谢吟池把手机丢给岑近徽之后就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他的后背还没完全贴上真皮靠椅,就被岑近徽从车座的另一边给拉到了中间。   “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岑近徽的问题掷地有声,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抬眼看向后视镜。   谢吟池诧异于他几近于迷幻的信任机制,自己苦口婆心的跟他解释他不听,而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他却一副深信不疑且十分震惊的模样。   拜托,他这种没事儿就回宿舍躺着的人,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室友们,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就算有,感情肯定也不怎么样。   “连你都相信了,那看来我这则辟谣声明写得不错,论坛里那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没道理不信。”他没有做任何的铺垫。   两个人的人腿紧密挨着,谢吟池觉得这样不太舒服,便又稍微往左边挪了挪,笑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有女朋友犯法啊?”   岑近徽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浓重,算不上友好,但是也没有明显的敌意,分辨谢吟池话的真假对他来说确实是一道不易解的难题,因为太过在意导致脑神经像超负荷的CPU,耳朵里嗡嗡作响。   “没人说你犯法。”岑近徽不再看他,扭过脸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朦胧的山体慢慢后移,“你既有男朋友,又有女朋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道德而已。”   司机是在岑家干了快三十年,什么八卦没听过,饶是如此也觉得谢家小少爷行径荒唐。   谢吟池也不太能理解岑近徽的冷幽默,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好比鸡同鸭讲,难以从中找到一个平衡。   今天晚上他就只在后花园里吃了一块小甜点,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他拽了拽岑近徽的袖子,“你饿不饿?”   “不饿。”   “我只吃了你们家一块甜塔,肚子都快要饿扁了,早知道多吃一点再走了......好饿。”   岑近徽还真的转过头来瞥向他被西装礼服盖住的肚子,“一会儿到了市区,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说。”   谢吟池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要吃什么,他现在处在肚子很饿但是脑袋昏沉的状态,他又主动往岑近徽身边靠了靠,“随便吃点就行,我现在比较想喝水。”   岑近徽随手从自己这边的车载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丢给他。   谢吟池说了声谢谢,但在山路上的晕眩让他手上脱力,他拧了好几次,手指都磨痛了,就是打不开。   “怎么这么紧......”   岑近徽看谢吟池拧的费劲,吭哧吭哧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了不得的活计,他从侧边的储物盒里摸出一包晕车贴递给谢吟池,同时将矿泉水拿过来拧开。   “晕车贴?你有这玩意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谁能想到你山路反应严重到连瓶水都拧不开?”   其实岑近徽也不确定这车里有没有晕车贴这种东西,只是随手找了找,没想到还真有。   谢吟池浅浅喝了几口水,然后强行支起眼皮开始研究这包还未拆封的晕车贴,包装袋上的字实在是太小,车内光线昏暗异常,“这个......是贴哪里的?”   岑近徽也没用过,只好凑过去仔细看那一行行小字,两只脑袋几乎挨到了一起,“耳后,手腕处各贴一只。”   他稍稍侧头却对上谢吟池已经发懵的眼神,空的仿佛能拧出点翠意。   没听清楚还是不懂?   算了。   等谢吟池努力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岑近徽就已经捧着他的脸朝他耳后粘晕车贴纸了。   耳后贴完,手腕也要贴。   谢吟池想说自己来就好,但岑近徽动作利落,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刚贴上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效果。   谢吟池一边喝水,一边又小声的问岑近徽道:“你还在生我气吗......我们应该还是好朋友吧。”   岑近徽知道就算自己不答,他心里也该有数,平白有此一问也不过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岑近徽道。   谢吟池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不吃了。如此重要的日子实在是不太适合骄奢淫逸,晚饭不吃也不要紧,如果他能顺利见到明天东升的太阳,到时候再吃点好吃的补偿自己才更有满足感。   029在屏幕前看的有些的打瞌睡,最近他频繁上下线脱身去打探消息,对谢吟池的观测就要相对少一些。   他的宿主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倒霉蛋了,在小世界里能够将一些棘手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其实也不用他太过操心。   只是谢吟池虽然一直很相信他对岑近徽的攻略进度已经拉满,甚至压根不认为现在的岑近徽会真的对他动手,但他的潜意识里对大限日还是有着天然的恐惧。   晚饭都不吃了。   万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呢......   029好心劝他多少吃点,别把自己饿坏了,被他直接否决。   车开到学校门口停的很豪横,谢吟池下车之前将晕车贴挨个扣掉,这玩意儿屁用没用,他脚踩在水泥地上的时候还感觉软绵绵的。   上次下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受。   岑近徽并没有下车,而是让他自己先回寝室。   谢吟池回到寝室的时候刚好九点整。   温峤正拿着扫帚扫地,簸箕里是稀碎的玻璃渣和不明成分的透明液体。   谢吟池踮着脚跨过了温峤的位置,余光瞥见地上歪歪扭扭倒着的几只迷你玩偶。   他惊讶道:“你的水晶球碎了?!”   谢吟池一眼就认出那几只小玩偶是被裹在水晶球里的,能看得出这只水晶球年代久远,大概是零几年流行的玩具摆件。它一直被摆放在温峤的桌子上,而且是正中间的位置。   因为从各个方位都距离桌面边缘很远,如果不是刻意去触碰,应该也不会在无意中将它摔下地。   温峤蹲下来想要将小玩偶捡起来,但玻璃残渣隐匿在四周不易察觉,甫一接触到,皮肤细嫩的指尖就洇出血迹。   真是娇弱又没有生活常识的笨蛋艺术家。   谢吟池将他拽了起来,“别直接用手捡,你等我一下。”   他跑到自己座位旁边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次性乳胶手套,带好之后蹲下身子将那四只表面已经氧化泛黄的小玩偶挨个捡到手心里,“这是小熊,小猪,小猴子,还有......这个是什么?”   “是兔子。”   兔子的耳朵怎么会这么短,谢吟池觉得这可能是只白老鼠。   好好的东西摔碎了,谢吟池也觉得很可惜。他到洗手间将塑料玩偶清洗干净后又仔细擦干,然后一只只在温峤的桌子上排列开。   “喏,不用太感谢我。”   温峤无动于衷的将玩偶一把撸进笔筒里眼不见为净,“你不是参加岑近徽的生日宴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种生日宴能有什么意思,岑近徽跟我一起回学校的。”   谢吟池看时间也不早了,跟温峤闲聊了几句就拿着干净的睡衣进盥洗室洗澡。   但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岑近徽还没有回来。   贺昀祯也不知去向。   他有些好奇的询问温峤,“贺昀祯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这个点还没有回寝,难不成今天不回来住了。   温峤回忆了一下,“他下午三四节好像没课,今天六点多我刚回来的时候他正好要出门,听他打电话的时候说,好像是要去朋友的接风宴。”   这种聚会不喝酒是不可能的,醉的不省人事就直接叫人送回家或者找个酒店住下会更方便。   谢吟池不作他想,上床玩了会儿手机,不到十点就感到眼睛干涩,手机屏幕还亮着就直接睡着了。   谢吟池虽然睡着了,但今天的029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的操作台上堆了好几袋不同口味的瓜子,防止他熬夜倦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因为强制入眠的缘故,谢吟池一向睡得很沉,就算是偶尔做噩梦也不会惊醒。   但是他今晚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他的身体,沉重的肉体和逐渐清醒的意识互相拉扯着,让他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似乎还感觉自己听到了类似正午十二点时,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提醒的声音。   难道自己一觉睡到中午了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盖灭。   不对,这个报时声要比正午的声音轻很多。   谢吟池竭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犹如传说中的鬼压床一般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一团扯不清的棉线将他整个人紧密的包裹起来,四面的潮水涌入他的每一个空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心率骤跌。   人在气运极低的时候,夜间床榻之上鬼为邻。   谢吟池还在挣扎着,依旧没有一丁点知觉,这样的折磨虽然只是精神上的,却依旧令他感到疲累。就在他快要承认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脖颈间忽然一阵剧痛。   并非断骨连筋,是他无法用贫乏的语言来准确形容的感觉。   但正是这样真真切切的痛感将他游离的意识重新拽回了身体里,他奋力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四周寂静无声,唯余丝丝绕绕的气息流动着。   那张被温热血液迎面喷溅的脸上,是他错愕失语的神情。   眼底的惊恐之色比起谢吟池尤甚千倍百倍。 第73章   绝大多数被割喉身亡的死者,真正死因并不是失血过多。   趋近于溺亡事故,被呛死的概率远高于其他。   电子钟报时的声音宛如一种焉知非福的预告,滴滴答答的在耳畔响个不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吟池开始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   短短一夜仿佛走过一生那样疲惫,他无数次听到时钟响起的声音,每一次都令他止不住的浑身颤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细细的数着耳边的声响,好像是八点。   谢吟池终于醒了。   被阳光半透的绒布床帘内干净整洁,压花的鹅绒被松软温暖,轻轻的搭在身上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昨夜那种被压制行凶的场景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或许早起不适合思考,谢吟池一但扯出回忆的线头,便头痛欲裂,眼珠子也肿胀僵硬,就好像是宿醉初醒的后遗症。   他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疼。   没有伤口更没有那些血迹,被床头的暖气烤的太过干燥,急需擦一擦润肤露来缓解绷涩。   难道昨晚就只是一场梦吗。   因为他平日里思虑太过,所以才做了那样荒诞可怕的梦。   好真实的梦境。   谢吟池敲了敲自己的系统。   “我......这算成功了么?”他寻求029的肯定,又忍不住提起昨夜那血腥残忍的梦境,“昨天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真实到不像是假的,很疼,呼吸不过来,总之很不好受,我还以为自己的美好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他刻意忽略了昨夜梦中行凶的主角,因为这是他的梦,却臆想着无辜的人去充当边缘地带的行凶者,这令他感到十分抱歉。   中控室内的029面色沉重,他能够准确无误的探知谢吟池内心所有真实想法,可他此刻却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权限。   029亲眼目睹谢吟池躺在血泊之中,痛苦,失望,恐惧填满了谢吟池停止跳动的心脏,彼时的他连呼吸尚且困难,更别提留下只字片语。   一向刻板的电子音也无端多了一些凝重感。   029看着谢吟池心有余悸的样子,回应道:【宿主,昨晚并不是梦。你认为的梦中场景都是真实发生的。】   【你已然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死亡。】   他在午夜时分,彻彻底底的丧失了生命体征,变成了一具逐渐失温的尸体。   谢吟池愣了一下,随即抬手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他觉得荒谬,“你开什么玩笑,那我现在是什么?是鬼吗?怎么还躺在床上?”   029:【宿主,别急。】   029:【今天是公历11月19日,周六。】   有人在11月22日的凌晨拨动了多宿主世界独有的时间齿轮,该世界所有宿主的时间均到退回三天之前。   这种技能通常是伴生存在,一般用于携带者自救,不轻易开启。   029:【可能姜原在昨晚也遇到了性命攸关的突发事件,所以他不得不启动自己的这项保命技能,你无意中获利,得到了这次重生的机会。】   谢吟池听完029的解释,呆滞了很久,精神状态甚至还远远不如他因为车祸而穿入小世界的那天。   他重重地倒下,饱满的后脑勺陷进支撑力不佳的枕头里,两只耳朵被拱起的羽绒轻轻遮罩住,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变得孱弱不已。   掌心贴着他脆弱的脖子来回摩挲,与紧蹙的眉心一起出卖了他无比痛苦焦躁的内感。   谢吟池有一瞬间在想,他真的需要这次所谓的重生机会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要让他反反复复的承受大限日的凌迟,提心吊胆却又满怀希望的等着自己毙命的那天。而死亡真正的痛苦也只是顷刻间的事情。   真要是让他就这么等待着第三次的死亡,还不如第二次就让他死透了。   029并非不能理解他这样的想法,但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斗志。   【宿主,生命诚可贵,您还这么年轻,有想法很危险。】   谁不知道生命可贵?   空话谁不会说?口号谁不会喊?   谢吟池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029:【宿主,一天睡八小时就足够了,睡太少和睡太多都会影响身体健康,建议您先起床吃个早餐缓解一下心情】   不想吃,吃不下。   谢吟池叛逆的翻了个身。   【其实,当初您就应该听取我的建议。直接和他确定恋爱关系,在大限日到来之前,着重培养和维护你们之间的感情。】   【宿主,请不要沮丧,您对他的攻略程度并不低,现在补救也还来得及。这三天熬过去即平安无事】   【依照我的综合判断和经验之谈,剧情或许存在强制催化重要节点恶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所以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不和谐的因素,都会间接或直接成为凶手行凶的导火索。】   【如若确保万无一失,您要让对方在您身上建立百分百的信任,不管出现了什么误会,即便是在剧情强制催化的情况下,也舍不得将您杀害。】   【宿主,不用太过忧心,这种事其实是不难的。】   【我们上次之所以会失败,完全是因为预判错了凶手人选,这次重生等同于开卷考试。】   【宿主,您要相信自己,这对您来说易如反掌。】   029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让他不免联想到自己刚到系统局的那些搬砖岁月,那些个老黄历总也撕不干净。   谢吟池该听的都听进去了,他的系统给出的解题思路几近于完美,连他自己都觉得只要这样按部就班,或许真的可以避免三日后的死亡。   一时间,信心又从四面八方来。   谢吟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但他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黑了三五秒。   他有些狼狈的按着太阳穴,问道:“你说只有碰到危险的时候,姜原那边才会开启时间重置来规避风险,那你知道他那里具体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以029的权限,暂时还无法越级探知对方系统的消息,但是对方对自己这边的进度是了如指掌的。   这就是顶级系统和次顶级系统之间的差距。   029将以上信息如实告知谢吟池,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谢吟池一箩筐的嫌弃。   “看样子,你的进阶之路也任重道远。”   谢吟池掀开窗帘稍微整理一下,脑袋一探出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全宿舍起床最迟的那一个。   现在也不过才八点半。   周六,岑近徽和贺昀祯起得早可以理解,他们俩今天好像是因为系里有一个活动需要参加。   但温峤又是为什么。   但凡周末或者没有早课的时候,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温峤最迟也得睡到中午十一点。   谢吟池记的很清楚,周六这天,温峤一直睡到中午才被自己叫起来吃午饭的。   温峤正坐在他的桌子前,仔细的擦拭着他的那颗水晶球摆件,底座和球体表面连接处的胶印很难去除,喷上酒精*又让玻璃球体在手中打滑。   谢吟池坐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圆滚滚的东西从温峤手中滑落,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砖上,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的塑料小玩偶也蹦出了两米开外。   谢吟池没忍住惊呼出声,惹得床下三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睡懒觉。”   贺昀祯起身朝谢吟池的走过来,床栏杆只到贺昀祯胸口的位置,他微微抬头,嘴角噙着一抹从容的笑意,攀上木制楼梯的扶手,“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一旁的温峤去阳台将扫帚簸箕拿了进来,将玻璃碎片扫走,抛开时间和寝室内人员变动不谈,跟谢吟池记忆中的画面一样,他刻意的避开了那几个躺在玻璃渣中的塑料玩偶。   下一步,就该弯腰捡了。   然后,温峤的手会被划破。   可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周二,也就是三天之后的晚上。   “怎么不说话,睡懵了?”   贺昀祯试图将他的注意扯回来,但他却始终躲避着贺昀祯的视线,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收拾地面的温峤。   直至温峤放下手里的扫帚,弯腰蹲下的同时,谢吟池出声制止道:“温峤,别捡!”   温峤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但听到谢吟池的话,要捡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瞥向床上的人。   谢吟池松了口气,“你是不是傻,就这么捡玻璃渣里面的东西,会扎破手指头......我抽屉里有一次性手套,你戴上再捡。”   等到温峤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谢吟池的心里建设大约也完成了。   按照现有的时间倒推计算,因为上上周在楼道里的交谈让谢吟池大失所望,所以在过去的一周里,谢吟池对贺昀祯的态度可谓是相当冷淡。   他尽量让自己的微笑发自内心,垂眼对上贺昀祯等待的视线,声音却因为潜意识里的恐惧而不自觉地变了个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贺昀祯哪里会真的跟他计较这些,勾了勾唇表示没关系。   谢吟池接着邀请道:“今天是周六,我跟教练约了上午的时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第74章   虽然周六,但贺昀祯和岑近徽今天上午都有正经事要干,他在洞悉前提的情况下,还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能证明他是故意的。   谢吟池对贺昀祯的邀请并不是向先前那样出于礼貌和人情世故的简单客套,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多占用贺昀祯的一些时间。   毕竟只有三天。   过去一个多月里,他做攻略重心都放在了岑近徽的身上,到了贺昀祯这里就只剩下这宝贵的三天,抛开睡觉吃饭的时间,也就不剩多少了。   所以,他得抓紧,按照029说得那样......   谢吟池的主动邀请,对贺昀祯来说存粹就是天上掉馅饼。   很新奇,也很可疑。   大早上的一反常态,让人摸不着头脑。   谢吟池不觉得贺昀祯会拒绝自己。   这难道不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他那么喜欢自己,这会儿怎么又不说话了。   大概是太高兴了,都忘记回答了吧。   “去吗?”谢吟池在床上盘腿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凑到贺昀祯身边,“如果去的话,一会儿等我洗漱完咱们就走,顺便一起吃个早餐。”   “你们系里那个活动讲座一听就就很没有意思,去了也是在那里干坐着,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健身房锻炼锻炼......增强体质。”   虽然发自内心的认为,这间寝室里真正需要增强体质的就只有他和温峤两个人,至于岑近徽和贺昀祯......   不能再强了。   也没有这个必要。   谢吟池见贺昀祯抿着唇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一时间又捉摸不清他的想法,犹豫分秒,悄悄用膝盖蹭了蹭贺昀祯按在栏杆边上的手。   暗示不言而喻。   久不曝露于阳光下的肌肤白嫩的像初夏玉兰的花瓣,膝盖那处宛如内里的花芯透着金尊玉贵的皎粉。   酥酥麻麻的像触电般,在贺昀祯的身上勾起一点热意。   岑近徽从楼梯正中间的镜子里将他们两个人纳入视线,谢吟池的主动靠近和一脸期待的表情都被他抓个正着。   “他去不了。”岑近徽不介意提醒一下在温柔乡摇摆不定的贺昀祯,“程教授的讲座如果不是本人签到,会扣三分的学分,缺一节就等同于直接挂科。”   谢吟池啊了一声,随即用床上的抱枕压住自己的腿,纳闷的跟面前的人确认道:“这么严格?”   贺昀祯还沉浸在谢吟池主动的暧昧氛围里,被某些有心人打搅也只能就此作罢,他捏了捏谢吟池的抱枕,软绵绵的触感令他心情稍微愉悦了些许,“程教授的课挂科率高,补考的成功率却很低,所以一般没人会逃他的课。”   一门课而已,挂了就挂了呗。   谢吟池记得他们学校四年共计挂科超过六门才会延期毕业,就挂一门,有什么可在意的?   再说了......他不是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太努力吗?怎么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一科都舍不得挂。   他挂的只是一门不影响毕业的课,我丢的可是......   谢吟池知道自己又这样的想法很强人所难又过于以自我为中心,但这一切还不是要怪贺昀祯夜里太心狠手辣吗?   还信誓旦旦的说喜欢我?   男人的嘴还能相信吗?   贺昀祯要是不去,那岂不是又要蹉跎一上午的时间。   谢吟池有些沮丧的垂下眼睛,还有点不死心的追问道:“真的不陪我去吗......”   “谢吟池,你讲讲道理。”岑近徽又冷不丁道,“你要是实在不想一个人去,为什么不叫温峤一起?他今天不是没事干?”   谢吟池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憋死自己。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岑近徽这么热心的替贺昀祯解围,甚至还帮他想出了一个“等价替换”的方案。   别太能耐了。   刚把脏拖把送到洗手间洗干净才出来的温峤,将岑近徽的话听进耳朵里,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径直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细细品鉴起来。   沉默就是温峤无声的拒绝,谢吟池懂。   “他又不喜欢运动,上次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都没有答应我。”谢吟池委屈巴巴的揪着抱枕的小耳朵,“问他也白问......”   茶杯里的开水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温峤周而复始的将烟吹散,“你都没问。”   搞什么......   “今天放假,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了......你上午是要去画室吗?”   “不去。”温峤往茶杯里加了点矿泉水,如释重负般喝了一大口被降温的开水,“我昨天一点钟就睡了,这个点起床也算是早睡早起了。”   谢吟池猜测他可能是换了另一种新的安眠药,尚且能发挥点作用,能睡着总归是好事,也算是有进步了。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温峤打了个哈气,在另外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的说了声行。   这不是谢吟池想要的结果,他哀怨的瞥了一眼贺昀祯,那股子欲说还休的劲儿跟所谓的直男是半点也不沾边了。   连029看了都不得不感叹在生命的重压之下,人类没有什么是难以取舍的。   贺昀祯将那只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抱枕从谢吟池怀里解救出来,安慰道:“一会儿你们先去,等活动结束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也行吧,聊胜于无了。   岑近徽和贺昀祯离开寝室之后,谢吟池和温峤也准备出门了。   临走之前,温峤坐在旁边看谢吟池收拾他的健身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能看在我今天陪你去健身的份上,也帮我一个小忙行吗。”   谢吟池将包的拉链拉好,回头道:“我说呢!原来你是别有用心啊!”   “你要帮你干什么?说说看。”他低头穿鞋。   温峤从不开口麻烦他什么,陡然提起需要帮助,只要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但凡是谢吟池能帮的,就不会拒绝。   但温峤的需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打量谢吟池的目光也像飞鸟掠过湖面,即便留下点滴痕迹也会在分秒中覆灭。   刚刚灌下的温开水窘迫的情绪再度加热,在他的腹腔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蒸红了他的脸,那一头张扬的金发也压不住脸上的霞绯。   “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   “啊?”谢吟池正在低头绑鞋带,抬头幅度有限,只能看到温峤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   模特,干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三五个小时,碰到龟毛又墨迹的画家可能一天的时间都打不住。   之前谢吟池半上的同学有被美院的人拉去当模特,就画个半身都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坐的腰酸背痛,一站起来身上的零部件哐哐响。   换做是别人,谢吟池是懒得应这种差事的,但毕竟是温峤。   “行啊......”谢吟池系好鞋带直起身子,冲温峤道:“你什么时候有需要,直接跟我说时间地点就好了,不过这几天白天我可能没有空,如果你对环境光有要求的话,就尽量挪到下周二之后吧。”   温峤的构思画面恰好是晚上,光影最为朦胧的时候。   谢吟池答应的太迅速,仿佛未经思考,这让温峤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他补充说明一些内容。   “你怎么了?都答应你了还不开心啊?”谢吟池拎着他的健身包颠了颠,“走吧,路上细说。”   也不用说得太细,打光和姿势这些东西到了现场再研究也不迟,真正的关键词就只有一个。   两人走进电梯里,没过一会儿,谢吟池的声音差点将温峤的天灵盖给掀翻。   “你先给我说清楚,是全裸还是半裸?”   温峤看他有要反悔的迹象,不得不妥协道:“你要是介意,重点部位盖块毛巾也可以。”   谢吟池也知道在他们这种专业画油画的眼里,不管是少男少女还是中老年人群的裸体都仅仅只是辅助工具,除了对画作的苦心孤诣,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但温峤一向是系里的翘楚,他只要不失手,画作被展览是肯定的事情。   被温峤盯着看半天是小事。   “盖块毛巾顶什么用。”   “·你这画要是被放进校展厅里,这不就等于我的裸照挂到展览大厅等着被全校师生轮流鉴赏吗?你也知道咱们宿舍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尤其是我本人,真要是被大家看到了,我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要不找找别人吧,我还是算了。”谢吟池当即就打起了退堂鼓,“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主要是......我倒也没有这么开放,而且我的身材也挺一般的。”   “其实你可以去体院搜刮一下,一水儿的肌肉男。”   温峤将原本想说的话咽进肚里,只闷声道:“我如果想要肌肉男,就不会找你了。”   也是......   谢吟池自己出尔反尔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见温峤情绪不高的样子,便找补道:“那个.....你还是上楼歇着吧,我就不麻烦你陪我了。” 第75章   温峤脸皮薄,对谢吟池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经预支了他下一年的大部分勇气。   虽然被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谁让谢吟池先是斩钉截铁的答应,后来才拒绝的。   期待产生却未达成,才造成了令人挫败的落差感。   温峤看了一眼电梯间里缓缓下降的楼层指标,对谢吟池的劝返行为表示不认同,“都已经到一楼了。”   除了懒得再来回折腾这一点,温峤答应谢吟池陪他健身,本来也不全是为了请他帮自己的忙。   想要他来做自己的模特这件事,原先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档口提。   谢吟池见温峤没有要打道回府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心生芥蒂,他脸上的表情这才重新活络起来,又随口跟温峤聊起健身教练的趣事。   健身房也是当代青年的一大热门社交场所。   温峤虽然不喜欢社交,但他已经习惯了跟谢吟池的相处,故而不觉得别扭。   但他没有想到谢吟池还叫了别人。   谢吟池是应该在今天晚上出门买烧烤回来的路上,遇到姜原被播音系的人堵在楼栋夹道里轮番羞辱,他出手相救,两个人才得以相认。   但谢吟池不想浪费时间,既然贺昀祯今天上午没有时间,那他还不如早点找到姜原。具体要打听什么他自己也拿不准,虽然他一直在避免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目前姜原和他确实属于“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029之前看出他的妄想,冷冰冰的电子音像冰碴一样戳进他的肺管里。   他想知道的东西,姜原未必会据实以告。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就算他们是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姜原不给他使绊子,就已经算道德高尚,顾念旧情了。   其余的,不该为难自己也更不该为难别人。   谢吟池请他的教练先将温峤带到楼上的训练室去,自己则是和姜原去了一楼拐角的咖啡厅。   谢吟池见到姜原的时候,就发现他脸色很苍白,脸颊上覆着一层不易发现的红血丝,身上裹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却还是很怕冷的样子,跟他打照面还没开口就先咳嗽了几声。   最近气温下降得很,没到12月气温就已经跌破零下,在外面站一会儿,没说两句话嘴巴里都是凉的。   他不知道,姜原的半生技能是有代价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疫力下降,得重感冒只是表面轻微症状。   谢吟池捧着菜单给姜原点了一杯热腾腾的香草拿铁,“你要什么图案的拉花?麦穗的还是屁桃的?”   “屁桃。”姜原喉咙发痒,拳头抵在唇间又轻咳了一声,“你还有心情到这儿来锻炼身体,看来死一次还是两次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谢吟池都差点失心疯了,还好他的系统精通疗愈系心理学,不然这会儿他还躺在床上怀疑人生以及谴责全世界。   “还好吧,确定了凶手是谁,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   谢吟池给自己点了一杯冰镇青提乌龙,“那你昨晚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了,直接就丢大招了?”   他们说的昨夜,是三天后的凌晨。   “肯定是跟任务有关,不然......”姜原喉咙干涩,说话都有些费劲,没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缓一缓。   谢吟池见他实在难受,也不忍心再拉着他兜圈子,便直接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姜原不能告诉谢吟池杀害他的凶手是谁,是因为这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公平,但既然谢吟池现实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那所谓的剧透禁制就不存在了。   至于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这还猜不到吗......”   服务生端着餐盘走到他们这一桌,将两杯温差巨大的饮品依次在他们面前放好。   谢吟池的冰饮有着不符合这个季节的明亮色彩,青提和翠绿的调味乌龙茶汤完美融合,通透的方形冰块摞在玻璃杯中,虚虚实实的点缀着这杯工序简易的饮料。   而姜原面前的那杯香草拿铁就显得十分平平无奇,一只纯白色的广口咖啡杯里,咖啡液九分满,只能瞧见上面一层奶泡拉花封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主线任务是一样的,至于你的支线任务,就是在农历10月29日那天成功存活。”姜原捧着咖啡杯暖手,视线却落在对面的那只玻璃杯上,“可惜你失败了。”   一样的主线任务?   那说明姜原虽然是原作者,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后续的发展。   这就是他突然断更的原因吗。   谢吟池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男朋友失踪了,我这个炮灰的任务都能是给你找到男朋友,你自己就更责无旁贷了。”   “不过,我总觉得李绪应该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姜原眼尾一夹。   “ 我的任务是这么说的,确认李绪失踪的原因,并且找到他。”谢吟池回忆道:“只是让我找到他,并不是让我解救他。如果排除遣词的不严谨,那么我们能找到的,可能只是一具尸体......这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是我的过度解读,你先别难过。”   “难过?”姜原气若游丝也要撑着桌子反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我又不是......”   “哦哦,忘记了。”   谢吟池喝了两口自己的饮料,话题又不自觉的跑偏。   “话又说回来,你给主角找的男朋友条件未免也太潦草了,虽然原书里没有对李绪的外貌描写,但按照你的审美习惯,我都已经默认这个李绪是极品大帅哥了,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的亲儿子。”   一个工具人,具体长什么样子,连姜原自己都没有做过设想。   “少以貌取人了。”   姜原出门之前吃了感冒药,副作用就是困倦嗜睡,他坐着都感觉脖颈酸痛,便往桌子跟前挪了挪,“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如果我们可以同时完成任务,那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谢吟池的眼睛骤然变亮,他将手里的杯子丢到一边,“你的系统是这么跟你说的?”   果然顶级系统就是不一样。   姜原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有了他递来的最新消息,就算现在距离主线任务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谢吟池的心里都感到莫名的松快。   谢吟池喜出望外,但姜原面上却没有同等的欢欣之色。   “你什么表情......”谢吟池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姜原战术性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   他是有安排大纲的,没有一个完整的叙事思路,他也不可能贸贸然就开坑。   只是他穿进来才发现,他笔下的主角,跟他着意塑造的方向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原是因为一场踩踏事件意外穿入的,他跟谢吟池刚穿入的时候一模一样,都在病床上沉默了许久。   因为他的本格记忆,和他作为作者创作这个人物的记忆就像两条双规线条,同时并行着,却没有任何相交的地方。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所谓的“男朋友”,也不认识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同班同学”。   寻常的穿书者,就比如谢吟池,只会拥有两种记忆。   但仔细划分出来,姜原现在有三种记忆。   他本人的,这具身体也就是主角姜原的,以及......   多出来的那一种记忆,既不属于他本人,也不属于主角姜原,那到底是谁的?   谢吟池听完了姜原的一通阐述,两条秀气的眉毛差点拧成麻花。   “是不是穿书给你造成的精神压力太大了,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个心理医生吧,你跟我室友一样,都有这方面的需求。你看起来比他要严重多了。”   “你......”姜原神色凝重,“我没有在开玩笑。”   人的阅历会随着年龄的增加不假,但在谢吟池目前有限的认知里,除了臆想之类的精神疾病可以涵盖上述症状,他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谢吟池认真的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班大一就退学的那个同学吗?”   姜原眼睛向上翻了翻,就像老电脑读档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因为......抑郁症,没办法上课,所以才退学的。”   “你忘记了吗,有一天我们留下来打扫小教室,在他坐过的位置上看到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A4纸,上面的内容是对话形式,有问有答。”   当时谢吟池和姜原都以为那个同学是在写剧本作业的纲要,对话流的形式很常见,谁都没有多想。   谢吟池将那张纸收起来,准备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给对方,但却在次日得知了对方退学的消息。   等他再将那张纸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拿张纸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所以,你怀疑我是人格分裂?”姜原当局者迷又不想承认。   “因为是你创造了主角,你天然就有主角的部分记忆,这不奇怪。”谢吟池知道的有效信息并不多,他只能凭空想象道:“有可能你穿的并不是你的主角,而是他的第二人格。”   谢吟池说完这句,后脊却突然一紧。   姜原,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76章   现在讨论的主线任务也只是后话,谢吟池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下周二的凌晨成为平安夜。   姜原离开之后,谢吟池上了二楼的训练室,周小端正在指导温峤做运动后的拉伸,见他出现,便拉着他开玩笑似的问是不是每次来都要换一个帅哥陪着。   这个比上次那个还要闷,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要他命一样。   谢吟池听了直发笑,“你看他那样子,能喘气就不错了,别要求太高了姐。”   谢吟池跟姜原的会谈也不过才半个多小时,而温峤此刻的状态就像是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被迫在瑜伽垫上最大程度的将自己折叠起来,身上的虚汗把速干的运动衫都弄湿了,看得谢吟池胆颤心惊。   “你还好吗。”他不痛不痒的问了句。   温峤喘着气,额角的汗滑进眼睛里,他不得不频繁眨了几下眼睛,异样感得不到缓解,他又勉强腾出一只手按了按眼尾。   这样就不可避免的导致动作变形,他半悬的上半身震颤着像岌岌可危的小楼,随时都要因为风暴的侵袭而轰然倒塌。   “死不了。”   最后的拉伸动作昨晚,温峤今天的锻炼也进入尾声。谢吟池没什么兴致做专项训练,就只是走到跑步机上慢跑起来,一边跑着一边跟029研究刚才和姜原的谈话内容。   029的侧重点在于,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那个双宿主或者多宿主的小世界是可以出来双黄蛋的。   “你的意思是,姜原在骗我?”   029也不敢在当前就如此笃定,【如果存在两位宿主同时完成主线任务的情况,会交予主世界的系统进行裁定,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有一位真正的获胜者。】   姜原来找谢吟池寻求合作,无非是因为让姜原人间蒸发的罪魁祸首就在谢吟池的寝室里。   谢吟池对他来说,是一条完美的捷径。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消息不准确,毕竟你的级别不如人家系统。”谢吟池只把029当成一串代码,对他讲话没有丝毫的人情世故可言。   【宿主,您与姜原达成合作,是与虎谋皮。他对剧情的熟悉度和探索度都比你高是不假,但是您未必就能共享到他的成果,到最后反而是为他人做嫁衣。】   不是不能合作,是不能没有警惕心,也不能毫无保留。   谢吟池在跑步机上神思倦怠的溜达了二十分钟,温峤就躺在瑜伽垫上休息,整个VIP器材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除去他有规律的脚步声,器械室里没有别的杂音。   他跑累了就自觉的下来休息,走到温峤身边的时候才想起这人似乎已经一动不动的在这里躺了很久了。   换做别人,谢吟池只会觉得是太累了睡着了,但温峤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睡觉的人?   该不会是陡然过度劳累导致心脏超负荷......   谢吟池心里一紧,忙蹲下来凑近,又怕他是真的睡着了,出声会吵醒他,只能屏息仔细端详。   连睫毛都没有抖动的幅度。   毫无生气。   还没等谢吟池伸手探一探他的鼻息,他就这么懒懒的睁开了眼睛,顺便将谢吟池近在咫尺的脑袋给推开了。   “你想干什么。”   谢吟池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被温峤一问,他磕巴道:“我还以为你......”   温峤从瑜伽垫上爬了起来,“你结束了,不走?”   前前后后的时间加起来,他们来到健身房才不到一个小时。   “贺昀祯还没有来呢。”   温峤捡起自己的毛巾叠成长方形,不在意道:“那我先走了。”   谢吟池也没指望他能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等,“好。”   “你不是说不喜欢他?”温峤走了两步又原路折返回来,眼神中的质疑和莫名的怜悯让他看起来心绪复杂,“你改变主意了吗,你真的被他掰弯了。”   温峤知道他不喜欢贺昀祯,也知道他和岑近徽之前的恋爱关系是假的。   事到如今,谢吟池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况且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否则他自己也会再度陷入纠结的情绪。   “那没有到掰弯那么严重,我只是......”   温峤离开的背影透着股急促,像是跟gay共处一室会令他精神窒息。   谢吟池在软凳上坐下,玩了会儿手机又觉得静不下心来, 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贺昀祯的活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来或者不来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谢吟池只是想要跟他相处的时间,至于到底是做什么,无所谓。   到底该如此顺理成章的确定关系,之后又怎么在不牺牲自我的情况下稳住对方,这是他目前最紧要的课题。   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贺昀祯才姗姗来迟。   他是跟着岑近徽一起来的。   两个人就算走在一块儿也像不认识似的,明里暗里的阴阳了对方一路。   无巧不成书,他们抵达健身房的时候,谢吟池已经离开了。   如果按照原先的剧情发展,今晚晚上,贺昀祯会在洗手间里跟他表白,介时他只需要果断答应即可。   但是在表白之际,他们还亲亲了。   谢吟池觉得这项内容可以避免。   虽然他对上男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如果只有亲密接触的方式才能跟贺昀祯建立起百分百信任的桥梁,他另有一个性价比较高的方案。   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上,不止一家售卖情趣用品的店面。   无一例外都是自动售货的模式,这让谢吟池在进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青天白日,人迹罕至。   谢吟池也是头一次进这种地方,商品品类之繁多让他瞋目结舌,隔着自动售货机的玻璃,他都搞不清楚有些东西是怎么用的。   既然是买给贺昀祯的礼物,那当然是要挑他喜欢的。   这些假的......不同尺寸和材质应有尽有。   谢吟池正打算给贺昀祯发消息问问,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对方询问自己在哪里的消息。   谢吟池干脆就直接拍了一张面前售货机的照片。   【图片】   【在买东西。】   贺昀祯:?   贺昀祯:发个位置,我去找你。   谢吟池强忍着羞耻感,快速敲击着屏幕上的键盘。   【不用】   【有没有你喜欢的,在图片上圈一下。】   【图片】   【图片】   ......   谢吟池把店里的八个售货机都拍了一遍。   贺昀祯看着在自己对话框里刷屏的情趣用品陷入沉默。   贺昀祯:你来真的?   谢吟池在店里转悠了好几圈,挑挑拣拣了一些看着用途比较明确的东西,付款之后用店里的黑色购物袋装好。   等他探头探脑的出了店门,才发现整个所谓的保密购物袋上竟然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小Logo,就差直接把店名印在上面了。   他果断的将有Logo的那一面贴近身体,一路遮遮掩掩的回了寝室。   寝室里只有温峤一个人,他刚洗完澡出来,准备上床躺着,就看到谢吟池提着两个黑色的大袋子偷偷摸摸的溜进来。   如果不是因为谢吟池长得跟贼眉鼠目不沾边,他真的会产生误解。   “你,这么早就把饭买回来了。”温峤话刚说出口,又仔细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跟平时外卖送来的保温餐袋不太一样,这俩明显没有保温的效果,也没有餐厅的名称,就只有一个钴蓝色的标志。   怎么有点眼熟。   可能是经年日久的熬夜让记忆衰退,温峤有些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   谢吟池有点窘迫的解释道:“这不是午饭。”   如此尴尬的场面他在去的路上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么一堆东西放在寝室里,很难不被发现。   那就只能见者有份了。   同样类型的产品他都买了好几样,够分。   人有欲望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更何况是他们这种男大学生。   如果没有市场需求的话,他们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上就不会开一连串的成人用品店了。   想明白这点,面对的又是朝夕相处的室友,谢吟池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要不......你自己来挑吧,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走。”   谢吟池鼓起勇气,将黑色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公用桌上,方方正正的包装盒上仅供参考的图片已经揭示了他们的用途。   温峤连碰都没有碰,粗略的扫了一眼,面上也隐有不太自然的神色,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批发这些东西,你要创业?”   不然什么变态会买这么多自用......   人被欲望裹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谢吟池好心分享,却感觉自己被温峤给讽刺了,他理不直气也壮,“我是给大家买的......你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都没冲过。”   装什么装!   温峤脸色变了变,耳廓粉的像一朵被摘了蕊的樱花,他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贺昀祯和岑近徽回来的时候,谢吟池正捧着两盒不可描述的东西恶心温峤,弄的温峤面露难色。 第77章   温峤死活不肯要的东西,谢吟池却偏偏要塞给他。   人在无聊的时候就容易情绪低落,他和温峤这么来回拉扯几下,竟也在无形中消磨了他胡思乱想的功夫。   谢吟池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心理变态了,他竟然觉得看温峤脸红脖子粗很有意思,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他现有的焦虑和急躁。   美好的娱乐时光总是十分短暂。   直到贺昀祯和岑近徽的出现,又将他重新变成卑微的模样。   按照谢吟池之前的思路,坏事不可能都落到寝室某个人的头上。   现在已知贺昀祯才是杀害炮灰的真正凶手,那么李绪失踪的事情就一定包含岑近徽的手笔。   这俩坏东西……   真人不露相。   “你们回来啦!”   谢吟池笑容满面地举起了手,热情的朝他们挥了挥。   贺昀祯是知道谢吟池刚才去干什么的,但是岑近徽却并不清楚,他毫无预兆的瞧见谢吟池手里的东西,眼睛里像进了什么脏东西。   那张谁都欠他几百万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极其割裂的恍惚,岑近徽看眯了眯眼睛,即便他有着空军标准的视力,也生怕是自己看错误会了谢吟池。   谢吟池怎么可能拿着那种东西,堂而皇之地在寝室里招摇过市。   贺昀祯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走到桌子旁边大致看了一圈,他以为谢吟池只是选俩稍微意思一下,买这么多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些玩具大致分为前面用的和后面用的。   在他们还没有回来之前,谢吟池把这两类准确划分了一下。   鉴于不同人群的爽点差异,左边的基本都是前面用的,也就是适用于直男。   而右边则均是gay适用的,准确点来说,是属性为0的专用。   贺昀祯慢条斯理的在桌上翻了翻,就像是在街边挑大白菜一样淡定雍容,时不时抬头看谢吟池一眼,神情玩味。   岑近徽连靠近都未做到,远远的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你搞什么。”   对于该怎么把礼物不着痕迹的送给岑近徽,谢吟池也没有太好的借口。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提前送你生日礼物,自己选吧。”   “生日……礼物?”岑近徽咬字清晰,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不如不送。”   把他当什么人了。   “这礼物怎么了……”谢吟池像是被他的眼神拎起来倒立,脑袋直充血,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买的都是店里最贵的那一档,不是那种不好的材质。”   岑近徽没急着转身,而是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楚河汉界,这才注意到区别。   他的视线落在右边那一堆东西上。   “那些,你也打算送给我?”   谢吟池咬着唇犹豫的抬眼,“这个是……”   贺昀祯也在等他的回答。   “这个你肯定是用不上,是买给贺昀祯的,大家的需求不一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贺昀祯是gay这件事在他们寝室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自己这么直接的说,应该也不算替他出柜吧。   岑近徽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只能任由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贺昀祯面如土色,在岑近徽面前被谢吟池喂了一个哑巴亏,他见始作俑者一派天真的模样,也只得克制的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谢吟池不觉得。   贺昀祯最终还是没有多做解释,这样的认知偏差该如何纠正,光动嘴是大抵是没有用的。   ……   谢吟池的玩具还是一个都没有送的出去,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将那些被众人一致嫌弃的东西重新收拾到黑色包装袋里,扔到了阳台的角落里吃灰去。   谁爱用就自己拿吧。   这一Part跟谢吟池想象的不太一样,贺昀祯非但对那些情/色玩具不感兴趣,也没有借着谢吟池特意给他留的杆子往上爬。   他不该是这么清心寡欲的人。   这样的结果让谢吟池大失所望,一上午又是白忙活。   贺昀祯今天也异常的忙碌,就算人在寝室里,手头上也有事情要做,中午吃过饭之后,又匆匆离开了寝室。   谢吟池午睡醒来,贺昀祯的床铺和座位都空空如也。   倒是岑近徽扎根在寝室里,也没有像往常的周末一般出去兼职。   是不是变懒得了。   关于他的礼物,谢吟池还不至于真的送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是跟之前一样,联系的手机里的sales,重新定制了那对袖扣,配货的时候又多加了两只风格类似的领带。   今晚还是要走失踪寻人后洗手间告白的剧情,否则谢吟池有预感自己接下来的两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跟贺昀祯确定关系。   等到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寝室里人员齐全,谢吟池按部就班的提出要去后街买宵夜的想法,询问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全票通过后就直接下楼了。   谢吟池记得今天的室外温度极低,他特意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加厚的羽绒服,既然要在室外待很久,那肯定不能再傻傻的穿那种只顾风度不要温度的大衣。   但他提着烧烤往回走的时候,又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真的待在外面吹冷风,他可以先找家店坐一会儿,等时间到了,再蹲到校庆石碑的后面,也是一样的。   真是个好主意。   他正打算调头回后街,一抬眼却又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场景。   姜原怎么又被播音系那群人拦在夹道里?   时间重置,为什么他这里的剧情可以随便更改的面目全非,而这一点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管是时间还是位置,又或者是事件参与者,是拿放大镜对着看都不找不到差异的严谨程度。   姜原既然知道自己这个点会碰到播音系那群人,竟然也不想办法避免。   难不成,这就是他避而不谈的支线任务吗。   谢吟池挪到附近的树下,准备看一会儿表演打发时间。   那群人对姜原骂骂咧咧,而姜原脸上的是一副隐忍又坚强的表情。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一次,因为没有谢吟池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群人对将姜原的羞辱也不知道还要延续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让谢吟池无意中吸纳到了更多的信息。   原来这群人口中的师兄就是当今内娱大名鼎鼎的直男守门员袁风至,而那天在体育馆观众席被众人指摘的骚扰者就是姜原本人。   联想到那天篮球赛结束发生的争吵,导致产生人员伤亡的踩踏事件,怪不得这场事故的主要受害者中播音系同学的含量那么高,而他们系的就只有姜原一个。   谢吟池还以为是姜原倒霉,没想到他才是事故的诱因和主角。   在主角姜原还没有被穿入的时候,因为谢吟池的一句对李绪失踪案表示生还希望渺茫的评价就引的姜原对他大打出手,很显然那个时候的姜原对李绪感情深厚,又怎么会去骚扰袁风至呢。   而且,谢吟池并不觉得,主角姜原是那种会在背地里干出这种龌龊事的人。   但如果这件事是姜原的第二人格做的,那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今天上午在咖啡角的会谈中,怎么没听姜原提起这事儿?   谢吟池冷眼看着,心想他果然对自己没有说实话。   姜原只说,他凭空多出来的这段记忆轨道中,“他”是一种自卑怯懦的性格,没有朋友,没有喜欢的人,“他”很善良,一直在救助学校里流浪的猫猫狗狗,给学校门口乞讨的流浪汉买爱心午餐。   对“他”最重要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有一个弟弟,他们从小相依为命。   可是姜原却在记忆里搜刮不到他弟弟的模样。   在原文的开篇中就有提及,主角姜原是孤儿,和温峤一样,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只不过他没有温峤那么幸运,一直没有找到愿意收养他的人家,就一直在福利院待到了成年。   谢吟池听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为什么虽然是不同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却都有精神问题,这样刻板印象设定真的很俗套。   光看纸面故事的时候谢吟池没有这样强烈的憎恶感,只有现在成为了故事中的人,看着身边的人因为精神疾病而饱受折磨,他难免有所触动。   一个作者的天赋是有上限的,而姜原的上限早就被谢吟池摸透了。   他们在原世界里因意见相左而争吵不止一次,只有最后那次,谢吟池耿直的评价挫伤了姜原的自尊心,这才是他们之间分崩离析的真正原因。   就好比真正的美人大抵是不会计较别人对她容貌的苛责,因为她足够有自信,只会认为这是审美差异而导致的不同声音,听进耳朵里却进不到心里。   而姜原早早的就认识到自己的创作能力远在谢吟池之下,当他第一次看到谢吟池的作品,才读了短短几章,那种压抑感像遒劲的藤曼从后脊一路攀上他的脖颈,缠得他呼吸困难却依旧想着硬着头皮往下读。   在没认识谢吟池之前,在他的那一方天地里,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揣着十二分的真心要和谢吟池做朋友的,因为钦佩,因为羡慕。   只可惜,像谢吟池这样天赋充盈的人,并不能体会他们这种付诸全部努力还是生产出一堆不尽如人意的垃圾是什么心情。   所以他才创作了和谢吟池同名的炮灰角色。   但是,他的泄愤途径也仅限于此,再无其他了。 第78章   谢吟池在手里的烧烤冷透之前,找了个店坐下来,边吃边和029就有关剧情讨论了不下半小时。   他隐约听到电子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咔嚓咔嚓的声音,导致他有些怀疑他的系统在上次的离线升级中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隐患。不过在谢吟池提出他的小疑问之后,杂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吟池所在的这家店开在学校后街和男生宿舍楼的十字路口,按理说客流量应该不低,可是由于这家店的餐品质量参差不齐,被挂到校园网上许多次,学生们纷纷避雷,以至于现在店里就只剩下一个无所事事的临时工服务生,眼巴巴的盯着谢吟池桌上口味缤纷的小龙虾。   这个点还见不到他提着香喷喷的宵夜回寝室,他的室友们应该已经觉得蹊跷了。   谢吟池看了一眼被他玩到只剩下百分之七十的手机电量,依依不舍的选择关机,临走之前,他将没动过的那一盒榴莲味小龙虾留给了前台被他熏的五迷三道的前台小哥。   店内虽然没有什么客人,但是暖气却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谢吟池出来的时候羽绒服的拉链还没有拉好,就被外面呼啸的狂风狠狠抽了两个巴掌,羽绒服鼓成了一只圆乎乎的气球,让他整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十分前卫。   谢吟池费劲的将蹿进衣服里的冷风挤走,沿着宿舍楼的墙根快速跑到了小树林前面的校庆石碑旁。   因为不想接下来的剧情出意外,他仔细回忆着当天的具体位置,连脚边烧烤盒放的地方都要做到0误差。   专业,严谨。   一切安排就绪,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岑近徽就应该找到这里来了。   风从背后奔涌而至。   谢吟池倚着硬邦邦的石碑,腾出手来搓了搓自己被室内暖气蒸的热乎乎的脸,这羽绒服的保暖性能真不是盖的,他就在这里蹲着,除了腿部血液循环可能有点问题,整体都还处于一个比较舒适状态。   他的腕表指针填充了夜光材料,即便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也能准确无误的标点。   刻意等待的时间恨不得是一分一秒的数过去,就算是眨眼间的功夫也会无比漫长。   谢吟池吃得太饱,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窝着,困意滋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怎么还不来......   谢吟池等的心急如焚,不得不将脑袋探出石碑外,在视野波及的每一处仔细搜寻,   可就在他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他翘首以盼的人却从另一边悄然而至。   踩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嘎吱声近在咫尺,岑近徽屈膝半蹲在他的身后,视线顺着他刚刚偷窥的方向,只看到两个结伴而行的同学从前面匀速走过,松脂包裹下依旧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幽幽。   “你在躲谁。”   谢吟池仓惶扭头,岑近徽有意避让,可谢吟池挺翘的鼻尖却还是猛地撞到他的坚硬的下颌。   谢吟池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鼻子,哀怨的谴责道:“你干嘛偷偷站我后面......”   岑近徽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他站直了身子,朝谢吟池伸出手。   谢吟池没参悟他的好意,背手扶着石碑站起来,这次他有经验,没有在站起来之后立即松手,撑着石碑的边缘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下肢。   “我路上碰到给老朋友,想起了点以前的事情,所以想找个人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冷静一下。”   就算岑近徽没有开口询问他为何这么晚了还逗留在外,谢吟池也自顾自的说着跟上回差不多的台词。   岑近徽没有对他的这个说法再提出异议,只是问他冷不冷。   谢吟池面色红润,手脚都是暖和的,但他却道:“特别冷,我们快回去吧......”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岑近徽要是来的再迟一些,他就该强制闭眼了。   谢吟池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被上了一支锈迹斑斑的发条,明明不太灵便却顽强的又急又赶。   他跟岑近徽并排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岑近徽像先前那样接过了他手里的凉透了的烧烤袋子,让他方便将露在外面的手揣进口袋里。   谢吟池迫不及待的提醒岑近徽道:“你给贺昀祯......和温峤发个消息吧,不然他们肯定还在到处找我。”   岑近徽的脚步顿了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找你?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下来找你。”   “啊?”谢吟池微微张开嘴巴,冷风顺着唇腔将舌尖凿出一点酥麻,他脑内轰然,闷红脸蛋在第一时间铺满了意外,“我以为你们......”   “我下楼之前,贺昀祯在洗澡,温峤在阳台画画。”岑近徽眼神微变,“怎么了,他没下来找你,你失望了。”   他,指代性很强。   “我没有!”谢吟池强压下自己对重要剧情走向失控的惊惧,连忙摆手否认,“毕竟我是去给你们买宵夜的,你们发现我这么久都不回去,会觉得奇怪吧,所以我才以为......”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受,岑近徽没忍心再在戚肌镂骨境况下为难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们都在忙,没注意。”   谢吟池叹了一口气,眼睛都耷拉了下来,绵绵道:“好吧,看来还是你最关心我。”   “我只是今天晚上比较闲。”岑近徽过了会儿才回道。   “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宣布你现在已经是我在这个寝室里的头号好朋友了......虽然但是,你一直都是。”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段情感真挚的友情,既纯粹又坚定。   至少谢吟池希望自己的“甜言蜜语”般的表述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岑近徽的表情。   对方神色如常,就好像在听谢吟池自言自语的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 的口水话。   “寝室里一共就四个人,在友情上就只是排在温峤前面,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听出他话里有话,谢吟池无措地摸了摸鼻尖。   时间重置之前,岑近徽就是因为误会了贺昀祯和他在洗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后面这几天都对他爱答不理的,连正常的脸色都罕见。   岑近徽跟温峤的崆峒程度大约是不相上下的,但是由于岑近徽跟贺昀祯本来就不对付,所以谢吟池觉得他对自己的疏远原因是多方面的。   如果今晚注定要发生点什么,谢吟池还是想提前给岑近徽打个预防针,毕竟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弄僵他们的关系,后面的主线任务少不了要探他的口风。   “我上次在体育馆更衣室门口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就算我不喜欢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理他。”   “所以,为了得到他的帮助。”岑近徽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会满足他任何的要求?”   任何要求,涵盖方向太宽泛了。   “大概会吧。”谢吟池不敢再去直视岑近徽的眼睛,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   他目前的困境就好比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只有确定存活之后他才资格去推翻某些游戏规则。   他不奢望岑近徽可以理解,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能给出的解释并不足以支撑岑近徽完全参透这件事。   在极其片面地视角里,岑近徽有任何看法都很正常。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谢吟池只能这么说。   岑近徽对他这句下定义的话不置可否,脸色不见缓和,拧着眉心又往前走,似乎是后悔问了谢吟池这个问题。   他们一路沉默着回到寝室楼,谢吟池借用值班室的微波炉热完鸡翅之后,岑近徽将那只滚烫的盘子端出来,冒着热气的鸡翅一只只的滚进包装盒里的时候,他才对谢吟池说,这袋子里有股小龙虾的味道。   对此,谢吟池给出的解释是,包装盒串味。   回到寝室之后,他将餐盒摆到桌上,温峤闻着味道就过来了,而贺昀祯还在里面洗澡。   谢吟池什么都吃不下了,就坐在旁边看着温峤和岑近徽吃,他时不时的瞥一眼洗手间的门,迟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他进去多久了?”谢吟池问。   岑近徽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大概有半小时。”   男生洗澡普遍都很快,洗手间里闷太久也会嫌热,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多待。   温峤以为谢吟池要上厕所,便建议他去敲个门催里面的人快一点,也省的在这里坐立难安。   连温峤都看得出他的望眼欲穿。   同样开端的事件,却是完全不同的结局,换做谁都会因为这样难以预料的变化而感到无力。   谢吟池心想再这么耽搁下去,他想要极力促成的事情必然是要告吹,眼看着都九点多了,他犹豫半晌,只好起身走向洗手间。   谢吟池刚一抬手准备敲门,就看见磨砂门后一晃而过的人影,紧接着门就被打开。   贺昀祯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还挂着尚未擦干的水珠,他手里的毛巾随意的在脖颈处擦了擦发尾滴下的水,见是谢吟池,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吟池礼貌的挪了开了视线,“也没多久,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先进去。”   贺昀祯可能都没有发现他长时间没有回寝室,没有着急的找他,自然也就不会跟他提什么共享定位的APP,也不会失控的顺着这个话题跟他表白。   谢吟池思量再三,才决定主动出击。   不就是表白吗,嘴皮子一碰的事情,简单的很。   反正不是真的。   洗手间的门被谢吟池反手关上,贺昀祯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保持着耐心,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不要再咬你的嘴唇了,小心咬破了。”   谢吟池一紧张就无意识的咬住下唇,他的情绪没能藏好,叫贺昀祯看出了猫腻。   谢吟池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完全没听到贺昀祯在说什么,他只想着应该怎么跟对方开这个口,耳边嗡嗡的,最后就这么含糊着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谢吟池的性格是一种很吸引人的特质,对他来说更替观念或信仰都是万分残忍的重击,为了能够置换到渴求的结果,他不知不觉的将自己变成了冰封的花束,不会再因为风吹而摆动花枝,违背了大自然中生命自然凋谢的规律,乖巧又顺从的任人赏携。   贺昀祯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色,熊熊烈焰在他的胸膛里织就一片晦暗的火光,上面覆着被煮沸的糖浆,不用尝也知道是甜腻到有些发苦的味道。明明内里已经翻江倒海,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试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第79章   谢吟池不会真的蠢到相信贺昀祯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很显然他是想要自己说的清楚一些。   贺昀祯素日里只是不想对谢吟池用心眼,真到了争取切身权益的时候,他从不含糊。   只可惜谢吟池虽然咬着钩子,却没有咬实。   “你不是喜欢我吗......”谢吟池一副自己也很不确定的模样,有些尴尬的用手在脸颊处扇了扇风,没等贺昀祯开口,就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是我误会了,那你就当我没提过这事好了。”   主动归主动,他以往对贺昀祯的接近一向是抗拒的,如今将人家堵在洗手间里说这种事情已经够反常的了,他心里就算急得冒烟也不该表现出来。   迈一步再退半步,这样还算说得过去。   谢吟池装作举棋不定,将选择权交还给对方。   他并不真诚。   “那你喜欢我吗。”贺昀祯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却还是微微附身向他靠近,抬手准确无误的摁住他心口的位置,扬眉笑得风度翩翩,“你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   他不要谢吟池口中模棱两可的解释,也不喜欢试一试这个说法。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物化成商场中转化成货币价值的商品,还有不知道多久的试用期,如果不喜欢不称心了,就可以毫无留恋的退货。   他承认他对谢吟池的喜欢独断专横,泥泞破碎。   谢吟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他攥在了手中,连有说谎的念头都变得极度危险,可恐慌达到顶点的时候,反而又促使着他冷静。   水雾缭绕中,谢吟池颤巍巍的覆住自己心口的手,神情认真的仿佛在圣洁的大教堂中进行宣誓,“我对你一直都很有好感,之前是因为我刚刚结束上一段感情,你知道我的,我做不到在感情上无缝衔接,所以一直都没有给你正面的回应,甚至还对你说了很伤人的话......”   他愧疚到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其实我说完就已经后悔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躺在软椅上的029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直起了腰,如果自己不是上帝视角,大概真的会对谢吟池的话深信不疑。   这样逼真的演技,干编剧是有些屈才的。   029跟谢吟池接触的时日也不短了,他虽然知道谢吟池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但是今晚这场戏的精彩程度,跟先前乃至刚进到洗手间伊始完全不是同等档次。   排除谢吟池短时间内演技大幅度进阶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另一种原因,那也只能是真情流露了。   果然,大约也没有人能靠得住谢吟池这样真挚流畅的告白,不管是在表演上充沛饱满的情绪还是台词上声情并茂的矫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击即中。   贺昀祯没能忍住,将情绪崩溃的谢吟池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鬓只问了他最后一句,“那我们在一起之后,会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吗。”   谢吟池的脸埋在他的颈侧,才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吸了吸鼻子,打太极般的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之前你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不就是瞒着我们所有人的吗。”贺昀祯提到谢吟池先前的恋爱经历,不知不觉就闷了一口酸醋,他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静悄悄的开始,又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结束,完全不用考虑其他的社会因素。地下恋情本质上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交往模式。”   谢吟池难得跟贺昀祯观点一致,可是地下恋情在贺昀祯那里是满满的缺点,但在他这里是截然不同的优点,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开局和结尾。   察觉到谢吟池的僵硬,贺昀祯缓缓搬直他单薄的肩膀,平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知道你跟他的那段感情,地下恋不是你的本意,都是他玩弄感情的借口而已。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要这样的交往模式,我会认为你并没有多喜欢我。”   怎么能让他怀疑自己。   谢吟池心中警铃大作,硬着头皮安抚道:“我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我是觉得谈恋爱也用不着弄的人尽皆知,那样未免也太高调了。其实没有必要刻意去强调我们的关系,别人有眼睛自然会看得出来的。”   贺昀祯若有所思的掀了掀眼睫,却没有再给谢吟池任何的回应。   他的沉默让谢吟池心慌。   谢吟池犹豫分秒之后,雀入樊笼般主动勾住了他修长的脖颈,快速在他的脸颊下留下轻轻一吻。   快到仿佛只是扎眼间的事情,还没等贺昀祯反应过来,美梦就已经结束了。   贺昀祯眸光迟缓的动了动,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了摸被谢吟池亲过的地方,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吻,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的理智思虑摧残寸断,他按住谢吟池的腰将他重新捞到自己的身前,还给他一个绵长而深入的吻,一个属于成年男人干柴烈火的吻。   一切都像存在于静止中,漫长到没有边界。   洗手台上的的杂物被一扫而空,谢吟池坐在湿滑的台面上被亲的晕头转向,身上不知不觉也只剩下一件轻薄的内衬,被镜面上的水汽沾湿,隐隐绰绰的勾着纤细劲韧的腰肢,被人肆无忌惮的把玩着。   天花板上的顶灯似乎都在剧烈的摇晃,他的身体跟着一颤一颤。   男人在接吻情动之际有生/理反应是毋庸置疑的普遍事件,贺昀祯是如此,谢吟池再怎么不情愿却也是如此。   贺昀祯毫不费力将他摆成更加适合亲密/行为的姿/势,勾着他的腿弯还想更进一步。谢吟池实在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被顶*的实在是害怕了,支着软绵绵的胳膊想要让他们彼此之间回到一个安全距离,长时间的缺氧让他在面对贺昀祯被情/欲染红的眼睛时组织不了语言,只能任由胸口夸张的起伏。   恢复喘息半分钟后,他才红着脸悄声道:“有点难受......”   谢吟池话音刚落,贺昀祯就又贴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深深浅浅的舔着他的唇瓣,舌尖抵开他的牙关,极其有经验的绞着他的舌根,让他再度陷入不可自控的燃放中。   也不知道这次是过了多久,贺昀祯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他,用被欲/望浸染至暗哑的声音温柔体贴的询问他道:“哪里难受?”   谢吟池抿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眶湿热的看着他。   “是不是这里......”贺昀祯明知故问还不够,又轻轻的顶/弄了一下,搅得谢吟池如同疲惫不堪的惊弓之鸟。   谢吟池心乱如麻,他不得不承认像贺昀祯这样的0确实很会勾引直男,力量感远远高于他,优点不胜枚举,特别是在这种上半身全完赤/裸的情况下,纸片人完美的身材很难不吸引他的视线。   他欲盖弥彰的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小声的跟他商量道:“你要不要现在去阳台挑个玩具?”   自动档总比手动档要强些,刺/激程度也都是不一样的。大概会更高效,更舒适。   谢吟池有点不敢看贺昀祯脸上的表情,他约莫是觉得气氛都到这里里,自己却还让他用玩具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可理喻吧。   直男是天然1,谢吟池确实可以为了任务而勉强跟贺昀祯发生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样是道德沦丧。   他跟贺昀祯确定恋爱关系只是权宜之计,假戏真做只会让对方受到更深的伤害。   谢吟池也清楚贺昀祯并不是那么随便就可以跟别人发生关系的脾性,如果他们真的进展到最后一步,肉/体上的愉悦也只是一时的,他最终也会难逃良心谴责。   只可惜贺昀祯不能跟他共脑,也不能明晰他的良苦用心。   “那种冷冰冰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贺昀祯没有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提议而生气,因为今夜的际遇实在太过美妙,他耐着性子引导着谢吟池回他的问题,“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吟池的脱敏治疗初见成效,他简明扼要道:“情侣。”   他看着贺昀祯眸光闪闪,又温吞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我们刚刚才确定关系,进展不宜太快......”   谁规定情侣就一定要负距离亲密了,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贺昀祯垂眼看向谢吟池的捂住的部位,“你别误会,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但是你这样......用玩具,不如让我帮你。”   谢吟池不禁联想起自己今天恶补观摩的电影,他的掌心忽然被自己躁动不安的分身顶了两下,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受贺昀祯的帮助,另一方面又有些好奇他口中的帮助究竟是个什么方式。   谢吟池觉得自己坏透了,可没忍住还是问了。   “你怎么帮......” 第80章   【情侣的周末一般都做什么】   #今天刚确定关系,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共同爱好,感情不是很牢固,如何安排约会项目才能有效促进感情?#   谢吟池睡觉前在逛了一会儿恋爱论坛,上面除了一些比较经典的劝分帖,剩下的基本都是与crush的暧昧日常,他的问题发出去不久,就得到了大家热情的跟帖回复。   【没有共同爱好是怎么在一起的?】   【应该不会有人会排斥看电影玩桌游之类的吧。】   【一般都是去酒店啊,在床上滚一滚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啦(捂脸)】   【赞同,顺便还可以买一套十八禁飞行棋,点我主页有购买链接,只要29.8快乐带回家!】   【楼主是大学生吗,不建议刚恋爱就跟对象开房,女孩子注意保护自己!!】   【楼上能不能看看详情,楼主主页资料卡是男的,搁这一通乱说。】   【男的?我们组竟然有男的?怎么混进来的?】   【男生很多的好吗,只是一般在潜水而已。】   【只有我觉得楼主很用心吗,真的是有在很认真的谈恋爱呢TAT】   【在这个物欲横流换对象如换衣服的年代,楼主实在是纯情到令人发指。】   【晕,这么好的男人到底都是谁在谈?】   【反正不是我,我男朋友只会跟我压马路,一起买个奶茶会说你的那杯13。】   【姐妹打错了吧,怎么把前男友打成男朋友啦?】   【啊?在组里发个帖子随便问问就是好男人了?吃点好的吧......】   【逛了一圈楼主的主页资料卡,竟然还是货真价实的名校生。】   主页资料卡?   谢吟池点开自己的头像,发现主页上不仅仅有年龄生日,甚至可以看到他关注了哪些论坛,点赞过什么帖子,发表过哪些评论。   等到谢吟池将这些个人隐私锁了起来,再回到那条问题帖里的时候,回复已经高高堆叠了一百多条。   【我看楼主也关注了XX大学,我们是校友诶!】   【同校友,如果是刚确定恋爱关系的话,可以带女朋友去学校附属的XXX游乐园,我们学校的学生可以凭学生证买门票打七折。】   【羡慕了,隔壁学校的我上周全价购入,肉痛。】   【打个广告,xx大学学生证租赁,20一次,可同城闪送。】   谢吟池倒是听说过这家游乐园的名字,是他们学校名誉校董的产业,占地宽广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七折的门票对有便宜就一定要占的大学生来说实在是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们学校的学生基本都去过。   虽然谢吟池也很心动,但是对贺昀祯来说,游乐园会不会太幼稚了。   谢吟池从床头滚到了床尾,掀开了帘子的一角,伸手敲了敲他和贺昀祯的床中间阻隔的栏杆。   贺昀祯那边也撩起了帘子,两个人面对面,那根低矮的栏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明天要一起去这家游乐园吗?”   谢吟池将手机竖到他面前,屏幕上是XXX游乐园的照片。   贺昀祯瞥了照片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谢吟池的脸上,“这算约会?”   算,怎么不算?!   “嗯,那你同意吗......”   谢吟池觉得自己够有诚意了,今天才刚再一起,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做约会计划,他应该会觉得很开心吧。   跟谢吟池想的一样,贺昀祯对他的如此积极的表现非常满意,唇角的笑意漾了漾,说了声好。   得到了贺昀祯的首肯,谢吟池这才重新缩回自己的帘子里。   而另一边的贺昀祯甫一躺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明天的约会甜蜜戏码。   次日早上,他满心期待的等着谢吟池一起出门,却被另外两位同样整装待发的室友告知,今天的约会是四人行。   “寝室团建,你不知道?”温峤看贺昀祯脸上似乎有意外的神色,便以为是谢吟池昨天没有通知他,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谢吟池不想叫他,只好补充道:“那一会儿等他出来了你再问他吧。”   谢吟池是最后一个起床的,现在还在洗手间里洗漱。   洗手间的门没关,贺昀祯直接进去了。   谢吟池正在用湿纸巾擦脸,见他脸色不虞,一大早又忐忑了起来。   “整个寝室的人都去?”贺昀祯站在他身侧,盯着镜子里慌乱擦脸的人,质问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是想着......人多热闹。”谢吟池垂眼将手里的湿纸巾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转过身哄道:“我本来也只是跟他们随口一提,还以为他们会不感兴趣。”   “人多热闹?”贺昀祯连诘问的语气都是轻缓的,让人很难察觉他的不悦,他也不想大早上的就跟谢吟池的弄出口角,可占有欲作祟又实在是难以忍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约会?”   冬季的暖气让泛湿的室内变得干燥,谢吟池对游乐园的期待勉强压过了连日来积攒的负面情绪,他往贺昀祯身边蹭了蹭,主动牵起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不管有多少人一起去都不会影响我们。”   谢吟池的蓄意讨好向来无往不利,贺昀祯面色稍缓,另一只手捏了捏谢吟池微红的脸颊,“可他是你前男友,我从没听说过谁跟现任约会还带着前男友的。”   听到他又将岑近徽单拎出来说事,谢吟池装作不开心的撇开脸,气鼓鼓道:“我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总提他这些就没有意思了,而且他都不在意,你的气量总不会比不过他吧?”   贺昀祯很忌讳谢吟池将他与岑近徽进行对比,这一句无疑是捏住了他的七寸,况且为了这点小事让谢吟池不高兴很不值当,他也懂见好就收,只能勉强同意了这次的约会变成寝室团建。   游乐园的客流量再周末达到顶峰,他们一行人刚入园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震惊到,谢吟池果断联系园方加价走了VIP通道,让他们不用苦兮兮的排队就能玩到热门项目。   其实他们四个人当中,有且仅有谢吟池一个人对那些幼稚到极点的游乐设施感兴趣。   因为是冬季,水上乐园并没有开放,他们就只能在一些陆地项目里打转,比如过山车,摩天轮,还有碰碰车之类的。   温峤在奇形怪状的海盗船上晃的快要睡着了,谢吟池一把薅过他的胳膊拉着他一起拍照片,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连脑袋都快要贴到了一起,如果忽略温峤脸上无比抗拒的神情,俨然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贺昀祯一脸了无生趣的坐在他们的对面,心里想的全都是为什么他这个正牌男友不能坐在谢吟池的旁边,反而像个旁观者似的跟岑近徽坐在一块儿?   谢吟池跟温峤的交往尺度让贺昀祯感到不适,但他又不便去打搅谢吟池的好兴致,毕竟他也能看出谢吟池今天是真的高兴。   在通往其他项目的路上,谢吟池没有任何要跟他手牵手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暗示,两只手上塞满了饮料和零食,兴冲冲的往前跑,似乎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   真当成了一场无比正常的寝室团建......   岑近徽如同一株向日葵在追逐他面前的小太阳,视线粘性堪比人形红外追踪器,在人满为患的游乐场里也绝不会存在走失的可能性。   他们九点钟抵达乐园,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已经刷了八个项目,说好玩完鬼屋就去吃午餐。   怨灵高校的主题让谢吟池又害怕又期待,引导的NPC让他们选择本场游戏难度的时候,告知他们难度分为高低两档,低档模式是组团投放,期间队友不会被分开。   而高档则是单线模式,将玩家分别投放到场景各处,在游戏过程中,个别“幸运”玩家会被怨灵带走做任务,惊悚程度是抵档模式无法比拟的。   温峤本来就不想玩这个鬼屋,但一场游戏只有集齐四个人才可以开始,谢吟池又不愿意和陌生人拼车,在人来人往的鬼屋检票处求了他很久,搞得好像如果他不答应就成了千古罪人。   “选简单模式。”温峤在面露纠结的谢吟池耳边建议道。   谢吟池点了点头,结果下一秒就笑眯眯的冲NPC道:“那我们肯定是选困难模式!”   来都来了,简单模式肯定没什么意思,当然还是要挑战一下......   NPC被帅哥的笑容迷的七荤八素之际还不忘推销附加产品,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只铜制令牌,“这是困难模式才可以购买的驱鬼令,带上它在碰到怨灵刁难的时候大喊我有驱鬼令,就会获得暂时的安全。售价十元。”   谢吟池财大气粗,掏出一张五十元大钞,“给我们每人来一只。”   NPC抱歉的摇了摇头,“一场游戏只能带进去一只,所以只有一位玩家有佩戴驱鬼令的资格,你们商量一下吧。”   如果只能买一只的话,其实谢吟池很想占为己有。   可是他的视线在他的室友们脸上转了一圈,岑近徽和贺昀祯没什么反应,但温峤就......   他从来没见过温峤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极度渴望的眼神,好像一条金毛小狗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肉骨头,馋的要命。   谢吟池只好忍痛将唯一的令牌挂到了温峤的脖子上。 第81章   在开始游戏之前,NPC带他们进入“学校”的更衣室,每个人都要换上崭新的校服。   场景内开着暖气,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单穿上一件春季短袖校服还是觉得凉飕飕的。谢吟池被戴上眼罩跟着NPC走到一个固定的角落然后停下,他伸手在空无一人的四周挥了挥,只掠回来一把温度较低的空气。   广播里提示游戏开始,谢吟池伸手摘下眼罩,但眼前却依旧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还没等他完全适应,就已经有鬼手迫不及待的摸上他的脚踝,冷冰冰的触感还有向上攀爬的趋势。   为了躲避鬼手的骚扰,谢吟池就只能跟着角落里的荧光指示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如果此刻他的面前有台阶的话,他大概会因为没有留神而直接翻滚下去。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营造的恐怖氛围,并不会真的让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耳边的环境音效却能间接放大他内心的惊惧恐慌。   悬空在吊顶之上的婴灵,匍匐在走道边的白衣女鬼,躲藏在厕所里的枉死男高。   跟过往的其他玩家比起来,谢吟池的表现还算镇定,就算心里害怕也没有好意思惊叫出声,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沿着墙壁往前摸索,路过每一个房间都要被里面的NPC拉过去好好吓唬一番才肯放他离开。   谢吟池原本还觉得冷,但五分钟过去,又经历了一次追逐战,他身上已经有些湿意,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几乎快要沁到眼角里。   正当他跟着提示快要走到安全区的时候,却忽然被两只身着红衣的NPC拦住,他们用廉价的手电光束照着自己的脸,谢吟池只看一眼就吓得原地蹲下。   原本NPC就只是想吓一吓他,但耳机里又传来了指令,于是便将他连拖带拽的扯到了一道木门前。   谢吟池缓了缓才颤巍巍的伸手推门,骤然变亮的光线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闭了闭眼睛之后才复又睁开。   这是一间像菜市场猪肉摊用红光打满的灵堂,四角都扣着红色的灯笼,两边竖着白幡,正中间摆放着一只红棕色的棺材,只堪堪打开了一半。   害怕归害怕,好奇心促使谢吟池走到棺材边上一探究竟,但身后冒出来的道士NPC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开始抽签。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抽签,但他还是从善如流的在铜罐里挑了一根,眼角一飘就看到木签上赤红的凶字。   这罐子里估计都是一样的签。   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半阖的棺材盖子就已经完全打开,根据NPC的提示,他需要躺进这口棺材里。   谢吟池心里有些抗拒,但他要是再犹豫一会儿,旁边的NPC就要亲自动手了。   谢吟池想了想还是不麻烦别人,这口棺材做的很低矮,他长腿一跨就迈了进去,以他的身形都觉得有些过于狭窄了,如果玩家稍微胖一些,或者是个过度健身的双开门冰箱又该怎么办?   等到谢吟池完全躺进棺材之后,看着眼前的光束一点点变窄,最后光感完全消失不见,还没等他完全领悟到这个环节的深意,他身下一悬,整个人就直接摔进了一片柔软的海绵池里。   原来棺材地下别有洞天。   他刚刚好像还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谢吟池被骤然的失重感吓得魂飞魄散,意识勉强回笼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侧好像还有个活人,对方在海绵池里摸索的声音不大不小,悉悉索索的却暴露了他们近在咫尺的事实。   谢吟池一抬手就摸到了对方的肩膀,不是用来吓人的玩偶道具,身上的衣服摸起来跟自己是一样的。他的手向下滑动,短短一截的布料,对方的胳膊上有着结实的肌肉,也有着比他掌心稍烫的体温。   谢吟池的神经还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依旧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接着身下支撑力不算高的海绵堆想要向旁边挪动,却一不小心将那一块块方形海绵块按的错位,他身体失重前倾,下巴直直的磕到了对方坚硬的锁骨。   谢吟池痛的眼睛都发酸,小声的飙出一节不太连贯的气音,而他对面的人就好像全然没有痛觉一般,只闷哼了一声。   如此近的距离,谢吟池忍着下巴的痛感,凭借鼻腔内不太熟悉的香水味道,毫不犹豫的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贺昀祯最近似乎换香水很频繁,虽然这种气味有些陌生,但他们寝室里就只有贺昀祯有喷香水的习惯。   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优越的腰力让他不至于被撞倒,只是被怀里的人按的稍稍后仰,他下意识扶住了谢吟池的背,掌心抵在了肩胛骨头轻微突起的地方。   正巧,那是谢吟池为数不多的敏感点之一,他当即腰眼一麻,身子又无端绵软了几分,想着既然是贺昀祯,便也毫不扭捏的勾住了对方的脖子,身体也自然而然的卸了力。   谢吟池是歪七扭八的跪姿,而对方确实稳稳当当的坐在海绵池中。   之前他在甬道里爬了很久,弄的他又累又热,这片漆黑的海绵池反倒成了休憩场所。   他在对方的腿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跪半坐,而上身绝大部分的重量都挂在对方的身上。   烟雾般的木质香确实比以往的那些香水更符合贺昀祯的调性,谢吟池又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幽暗的坏境滋生着暧昧的情愫,这样亲密的动作谢吟池就算做再多次也还是会心跳如擂鼓,内心的排斥和身体的本能互相倾轧,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没有忘记这次约会的根本目的,是培养他和贺昀祯之间更加牢固的情感,就像是系统说的那样,要让贺昀祯对他的喜欢抵至顶峰,不管有什么意外因素干扰都舍不得对他动手。   其实谢吟池私心里认为昨晚做的事情已经足够了,但如果有机会再次加固,或许会更加保险。   谢吟池吻技生涩,却能像一把钩让贺昀祯欲罢不能,他要做的就只是传达信号,剩下的就可以完全的交给对方。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他只能缓缓的用鼻尖去蹭男人的脸,一点点的确定位置,然后啄了啄对方绷紧的唇角。   黑暗之中,视觉以外的感官都在无限程度的放大,谢吟池觉得耳边的呼吸紊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轰如雷鸣。但在分秒之后,耳边的喘息声骤然停止,对方的屏息被谢吟池察觉到之后,又陡然变得急促。   可除此自外,身前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揽住他的那只胳膊上绷起的肌肉鼓涨发硬,让他不由得心里一滞。   该不会是因为,今天在碰碰车那里没有跟他坐一辆车所以生气了?   还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他想要牵手的暗示,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吗......   谢吟池虽然也不清楚他具体是为什么不高兴,但却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   谢吟池又重新凑近,这次的亲吻不同于以往的蜻蜓点水,也不是矜持的浅尝辄止,他回忆着以往和贺昀祯的那几次接吻经历,模仿着侵略者的属性,舔*着对方的薄唇,成功撬开了紧闭的唇腔,自此才得到了对方不得章法却万分缱绻的回应。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即便是在他们唇齿纠缠渐入佳境的时候,按在谢吟池后背的手也很老实的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很克制的没有乱动,顶多也只有几次仅限于指尖的摩挲。   身份的认知降低了谢吟池的防备心,顺合心意的香气让他的怀疑在一瞬间又被打消。   在这种地方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任谁都会觉得很刺激吧,他们在短暂的修整中紧紧相拥,谢吟池的弯折曲坐的大腿和对方的某处几乎是零距离接触,隔着不算轻薄的布料也能察觉到箭在弦上的紧迫和淫/靡。   对方只字不语,只是静静的抱着因为那个吻而发颤的他。   如果不是本场催进度的提示音在门外某处响起,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海绵池里待多久。   等到他们两个从方形甬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就立刻被门口守株待兔的NPC给分别带走了。   走道里跟海绵池一样没有丝毫的光亮,只能隐约看见上方闪烁的红点。   谢吟池跟着NPC做完了本场剩下的单项任务后,作为队伍里最后一位玩家抵达了教室。   本场的玩家汇集完毕,就可以开启集体解密的任务。教室里虽然灯光依旧昏暗,却可以依稀辨清彼此的脸庞,他的视线一次扫过他的室友们,温峤满脸烦躁的搓着他的头发,岑近徽则是微微失神的靠着椅背,贺昀祯也有些不耐的神情。   谢吟池越过岑近徽和温峤,径直的走到贺昀祯旁边的空位坐下。   讲台上气质温婉的NPC在扮演授课的老师,用轻柔却凄苦的嗓音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谢吟池一边听着这个荒唐又唏嘘的故事,一边在破旧不堪的书桌下悄悄牵住贺昀祯的手,在光线的掩护下与他十指相扣。 第82章   整场游戏共计半小时,揭密环节结束之后,谢吟池单独去了后面的洗手间。   他今天喝了太多水却一直没来得及上厕所,刚刚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就已经憋得慌了,等NPC宣布游戏结束,他就立即出了暗室直奔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室友三人则是坐在休息区等他。   下一场游戏的玩家已经在集结,是两对看着就恩爱甜蜜的大学生情侣,从贺昀祯抬眼瞥见他们的那一刻起,人家就牢牢的牵着手,仿佛对方掌心里粘了大力胶水,扯开来会痛的撕心裂肺血肉模糊。   而他于谢吟池,仿佛就只是一块不那么有粘性的口香糖,谢吟池需要他的时候便也不算碍眼,其余时候大概会随手就扯开丢了。   前台作屠夫打扮的女NPC拿着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热缩照片走到他们面前。   这家密室会为每一场的客人在监控前抓拍精彩画面,然后打印出来送给客人留作纪念。   不过这个项目也是要加钱的,包含在最高级别的入场套餐内。   因为是夜视监控抓拍的截图画面,所以打印出来也都是黑白的。   基本上每位玩家都会有至少一到两张精彩时刻的照片。   NPC将那叠照片递给了离她最近的温峤,另外又从她身上血迹斑斑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了两只粉蓝色的纪念币钥匙扣。   “这是额外赠送的情侣钥匙扣……”   贺昀祯听到“情侣”字眼便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接过来,但NPC却不是奔着他去的,那两只在空中晃荡的钥匙扣径直递到了岑近徽的面前。   “这是我们店的情侣纪念品,不是每位客人都有的哦。”   “是因为你和你对象在密室中的精彩表现,解锁了“真爱无敌”的成就,所以才有这项奖励。”   NPC脸上堆着客制化的笑容,把精彩这两个字咬的别有深意。   情侣?谁和谁?   温峤捏着那一叠照片完全没有翻看的兴趣,只仰着头仔细瞄着那两只造型精致的钥匙扣。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热恋中的情侣一般都是无法抵抗这些能象征他们之间关系的小物件,谁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   岑近徽将那两只钥匙扣收进裤兜里,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温峤有些迟疑的看向贺昀祯,从岑近徽心安理得的收起那对钥匙扣的第一秒开始,贺昀祯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岑近徽和谢吟池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是,连他这个当室友的都没有发现的事情,鬼屋的工作人员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情侣的头上是会自动冒标记桃心的吗?   温峤莫名联想起自己昨天无聊刷完的动漫,里面就有这种超自然的桥段。   NPC还站在他们的休息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温峤见贺昀祯都没有开口,他也不便多打听些什么,只好翻看手里的照片打发时间。   “大家要不要喝气泡水,这个是免费的……”划分区域的布帘被撩开,另一位小丑打扮的NPC端着饮料走进来。   毕竟他们这种品相的帅哥坐在店里,鬼屋的人气都比平时高了不少,他们店里的员工看着也养养眼,总之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温峤手里的照片刷到最后一张,被当中的内容震惊到视力模糊,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还没等他重新睁眼,眼前就又覆过来一片阴影,下一秒手中一空,那张照片就被贺昀祯给拿走了。   岑近徽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叠照片里面会有什么所谓的“精彩内容”。   他原本想等温峤看完就拿回来的。   一般这种密室类的游乐场所,因为环境原因可能会导致客人受伤,到了归责的时候空口无凭说不清楚,所以红外监控全方面覆盖,连地上一枚硬币的正反面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海绵池的四个角落里,都闪烁着点状红光。   岑近徽抿着唇不动声色,平静的看着贺昀祯将那张普通尺寸的相纸捏成一团。   温峤只觉得贺昀祯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谁都知道他喜欢谢吟池,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拥吻的照片,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有点好奇的问岑近徽道:“你跟谢吟池……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真真假假,岑近徽就是喜欢谢吟池,之前还不承认。   温峤见岑近徽缄默,忽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都情难自控成那样了,这还没在一起的话,那简直太荒谬了。   “没有。”岑近徽声线平直。   没有温峤想象中在情敌面前暗暗得意的成分,反而有股隐隐的忌惮。   这其中涌动的暗流让他不自主的收敛起自己的存在感。   ......   游乐场里的洗手间按区域分布,恰好鬼屋在B区的最边缘,跑过去虽然只要两三分钟,但是等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等到谢吟池处理完自己的生理问题,慢悠悠的走回鬼屋的时候,只看见温峤一个人捧着杯粉红色的气泡水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只有你在这,他们人呢?”   温峤指了指右手边的休息室,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   “在里面。”   说好鬼屋结束之后就一起去吃饭的,谢吟池便绕过温峤想推门进到休息里将他们喊出来。   休息室的门被反锁了。   谢吟池纳闷的回过身,温峤摇了摇头。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背后就响起了锁芯被拧动的声音。   贺昀祯抖了抖臂弯里的夹克外套,没给谢吟池探头探脑往里看的机会,重新将身后的门给带上了,然后攥住他的手腕不紧不慢的将他往出口的方向带。   走出人员密集的鬼屋之后,贺昀祯顺势用下移的手指掰开了谢吟池的指缝,像在最后的解密时刻那般,跟他完完全全的十指相扣。   “你不是说饿了吗?有没有想好吃什么。”   栈道边没什么人,但出了这个园区就不是眼前的这种光景了。   谢吟池不敢再跟着他就这样往前走了,原地停了下来,面对面的问他道:“你跟岑近徽吵架了吗?为什么不等他们一起?”   贺昀祯心里头有盏灯坏了好些年头,但是最近差不多要被他修好了,但是坏了的东西再怎么修补也还是会在不自觉的展露弊端,就像此刻,那盏灯正随着谢吟池的脸色一明一灭。   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帮谢吟池按了按被风吹乱的短发,否认道:“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谢吟池将他的话重复了一边,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连温峤都没有跟过来......”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们在谈恋爱,所以不好意思过来当电灯泡。”贺昀祯语调的略显浮意,但他的眼神并未打漂,叫谢吟池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他在说谎。   更何况,跟室友曝露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事情贺昀祯百分百干得出来。   谢吟池的三叉神经隐隐作痛,但看着贺昀祯的脸却又不敢说半分埋怨的话。   最后只能默默叹息,“你该跟我商量一下的......”   “不是我先斩后奏。”贺昀祯想了想,眼也不眨的盯着谢吟池,从容解释道:“海绵池里有监控,工作人员截图打印成照片当作纪念礼物拿出来,大家都看到了。”   蒙太奇谎言是颠倒因果,而他的叙述仅仅只是利用了谢吟池的认知误差。   提到海绵池,谢吟池呼吸一窒,顿时就不想再照着这个话题深究了。   “那,照片呢?”   得拿过来销毁。   “你想看?”   已经变成碎片躺在垃圾桶里了。   谢吟池局促的点了点头,“想看。”   “在温峤那里。”贺昀祯面上带了点笑意,回答的很流畅,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发展动势。   谢吟池看不到那张照片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温峤弄丢了它。   “那是我们的照片,你应该......”   他话没有说完,眼尖的瞥见贺昀祯的指节上沾了点暗红的血迹,他下意识拽住那只手,用指腹擦了擦那块凸起。   “怎么弄的?”谢吟池声音都不自觉变得焦急起来。   贺昀祯将那只手自然的背到身后,“在密室里不小心磕到的。”   “疼吗。”   “疼,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不疼,疼的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贺昀祯很享受他对自己的关心,半开着玩笑,用词也不着意的夸张了些,凑近了小声道:“不过......要是亲一下可能就没那么疼了。”   那股香气抵在谢吟池的鼻尖,跟海绵池中的记忆一般无二。   谢吟池没有推开他,只是有些为难的问他道:“在里面亲了那么久都不够?”   其实,亲也不是不行。   但关键是,贺昀祯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伤口。   那血迹分明也不是他的。   “亲了很久吗......”贺昀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喟叹,神情认真的仿佛真的在检索那段记忆,越是想要挖掘就越是按捺不住心里拱起的火束热浪。   岑近徽说,谢吟池不是故意的。   只是认错了人。 第83章   当天晚上岑近徽没有回寝室。   谢吟池在寝室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岑近徽的踪影。   他私底下有问过温峤,今天自己去洗手间之后,岑近徽和贺昀祯是不是有发生矛盾。   但是温峤很不耐烦的的敷衍了他的问题,手里的刮刀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副忙的焦头烂额厌倦别人打扰他创作的模样。   谢吟池没办法,只好让温峤先把那张照片交给他。   温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瞄了一眼在旁边浇花的贺昀祯。   那盆多肉已经浇了三五遍了,真的不会淹死吗。   温峤不想欺骗谢吟池,但是他也不想平白无故就挨一顿打,以他的体质来说,恢复期会相当的漫长。   回想起今天岑近徽在休息室里艰难起身的狼狈模样,温峤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在贺昀祯手里撑不到两个回合。   但他当时又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俩人打起来的场面他又不是没见过,正常发挥打个五五开不成问题,就算岑近徽今天状态不好,也不至于让贺昀祯体体面面的全身而退。   后来温峤才从岑近徽的反应中得知,原来真正的情侣是贺昀祯和谢吟池。   真爱无敌变成不伦之恋,道德磁场铺天盖地的压制,难怪岑近徽没能还手,自知理亏罢了。   温峤扶着岑近徽出来的时候,问他跟谢吟池保持这样的关系有多久了,他听到了也当没有听到,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他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谢吟池和贺昀祯正在热恋当中,所以......   最终在园区门口分别的时候,温峤总结陈词为这件事下定义的,说了一句,“这件事谢吟池也有责任。”   贺昀祯既然揍了岑近徽,那也应该平等的痛扁谢吟池一顿才对,否则这样的事情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温峤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总听画室里那些同学因为被对象背叛而撕心裂肺的嚎哭。   这么一对比,贺昀祯的心理素质已经可以称的上拔尖了。   倘若换成是自己......   温峤光是浅显的代入都已经获得了怒火攻心体验卡了。   这句话像是撬动了岑近徽身上的某一处生锈的开关,他停下来冷冰冰的盯着面前不停搓手驱寒的人,将他和贺昀祯在休息室里商量好的结果传达给毫不知情的温峤。   将错就错,不要让谢吟池知道和他在海绵池里接吻的人其实不是他以为的男朋友。   温峤立刻就傻眼了,他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的play,也不确定贺昀祯和岑近徽所谓的协议里是否包含了某些触及底线的分享条约。他第一次像个结巴似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亲错了人,那你总该知道吧?”   温峤实在是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你们骗人也别带上我,如果谢吟池问我,我是不会帮你们圆谎的。”   如果岑近徽真的喜欢谢吟池就应该告诉他真相,除非岑近徽搞这么一出只是为了享受偷情的刺激感,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温峤因为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没有道德瑕疵的人,所以他向来没有对他人品行审判的习惯,但碰上这样令人瞠目的荒诞事件,他还是忍不住对他的这位室友的心理健康程度打了个问号。   “你们这样合起伙欺骗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吗?”   “这次是接吻,下次就要在床上换人了?”   温峤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多嘴多舌的性格,他如此义愤填膺反倒叫岑近徽另眼相看。   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岑近徽勉强的牵扯了一下破开的唇角,“这话你该去跟贺昀祯说,瞒着谢吟池,是他的意思。”   贺昀祯的考量其实不难理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除非他想跟谢吟池分手,否则选择隐瞒对他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很显然,贺昀祯宁可吃了这个哑巴亏,在岑近徽身上发泄一通,这件事也算就此揭过去了。   温峤愣了分秒,靠近眼尾的那颗红痣被掀起的眼皮夹起,他的手指挨着头发里蹭了蹭,“反正我是不......”   “如果你也想弄成我这样的话。”岑近徽面部肌肉略微绷紧,“那你尽管去跟谢吟池说。”   温峤这会儿有点想点根烟,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却发现那里面空空如也,大约是在密室里甬道攀爬那一段给弄丢了。   直到这一刻,温峤的脸色才真正变得难看起来。   “你这是活该,你要是真这么怕他,怎么不管好你自己。”他最讨厌被人威胁,说话便也也不客气,“我只是不想配合你们骗人。”   像他们两个同样寡言少语的人能因为某件事起争执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左右是谁都说服不了谁的。   岑近徽并未将他的奚落放在心上,也不再跟他做口舌之争,随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温峤心情复杂,又不想现在就回寝室,万一谢吟池真的来问他,他总不能装哑巴。   他抽惯了的烟像这样的园区门口肯定是没得卖,于是他只能在路边的长凳上干坐了一会儿,直到他冷的有点受不了了,才叫了一辆车将他送到十公里外的美术展览馆,一直逛到下午七点钟闭馆才拖拖拉拉的回了寝室。   他装作忙碌的样子,将昨天的废稿掏出来重新粉刷改色。阳台没有暖气,他裹着厚厚的毯子,唇间呷着根烟,时不时的抿出点淡淡的烟雾。   谢吟池的视线隔着一道玻璃门在他的身上粘了很久,弄的他如芒刺背。   而事件的另一主角,几次三番踏入阳台给那几盆多肉反复浇水。   “照片......”温峤从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叠卷成西洋镜的东西丢给谢吟池,“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找找吧。”   谢吟池一张张的翻找过去,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张。   “怎么没有?”谢吟池有点烦闷,他早就受不了阳台的这股子烟味了,便伸手将他嘴里咬着的那根细烟拽出丢到地上,“你回来之后抽了得有小半包了吧......海绵池那张呢?”   “没有吗?”温峤心虚的垂下眼睛,瞥见那根才刚点上的烟被谢吟池踩的稀碎,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动着,略显挣扎道:“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   谢吟池对温峤的话不作他想,虽然他询问照片踪迹是存了亲手销毁的心思,不过既然丢了那也跟销毁了没什么两样,只是他内心竟然还隐隐有些惋惜,没能看到那张照片的真容。   “丢了......那就算了。”   谢吟池将剩下的照片反复又看了几遍,“照片都拍的挺好看的,就是黑白的有点不吉利。”   “你还信这个。”温峤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不相信的。   谢吟池略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看看这阳台烟雾缭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蓬莱,你是不是有心事?”   温峤平时抽烟的频率并不高,而且他画画的时候从来不抽,因为担心画稿会沾上烟味,又或是会被二手烟污染。   “你是不是又......”谢吟池顾忌着在旁边侍弄花花草草的贺昀祯,话说了一般就戛然而止。   “你想多了。”温峤也不想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被谢吟池往某方面怀疑,他丢下手里的刮刀,没在意颜料飞溅,“就是,没灵感。也找不到合适的模特,烦。”   提到模特那茬,谢吟池咿呀了两声,然后自动自觉的退出了阳台。   阳台在顷刻之间只剩下温峤和贺昀祯两人。   “找不到模特?”   贺昀祯踱步到画板的一侧,审视了一眼上面花花绿绿的东西,暂时还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的雏形。   男人倚在窗边慵懒冷漠的像一尊雀鸟类别的雕塑,换做别的画家大概会求之不得,但对温峤来说,他永远只忠于自己内心的第一选择。   温峤重新捡起刮刀,“你要毛遂自荐?抱歉,你不太合适。”   贺昀祯本意也并非如此,他没有介意的温峤的冒犯,视线隔着玻璃看向正趴在桌面上玩手机的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看。”   “我想要,谢吟池那样的。”温峤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手里的刮刀剜进一块厚重的春日青中,“你能找到吗?”   ......   谢吟池将密室的纪念照片收了起来,无聊之际又摸出手机给岑近徽发消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带个菠萝炒饭。   只是他带饭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就收到了岑近徽的回复。   【今晚不回】   【明晚也不回】   在谢吟池的印象的,岑近徽在周一那晚确实是没有回寝室住。   但今天是周末。   谢吟池揣着疑问打字:【你是回家住了吗?】   岑近徽只回复了一个嗯。   谢吟池给他发消息的真实意图只是为了试探他今天在鬼屋得知自己和贺昀祯的关系之后,是否还像时间重置之前那样,对他产生排斥厌恶的情绪。   按照对方回复消息的速度来看,自己昨晚给他打的那针预防针还是有显著效果的。   谢吟池敲击键盘删删减减,最后就只发了一句:【那我们周二见!】 第84章   “你说什么,你也要去?”   空旷的电影院里,巨大的幕布上放映着当下最热门的爱情片,刚开始没多久,青春靓丽的主角在日落的海边甜蜜相拥,性张力伴随着荷尔蒙喷涌而出,倘若在普通影厅大概会收割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   但这是贺昀祯私人的观影室,唯二的观众就只有他和谢吟池。   彼时的谢吟池已经从电影剧情中脱离出来,难以置信的摇了摇他他们挨在一起的胳膊,呼吸微微阻塞,“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岑近徽的生日宴也邀请你了? ”   贺昀祯将服务生刚送进来的热饮递到他的嘴边,看着他面带愁容的含住吸管,对他笑了一下继而才解释道:“两家集团里一直有生意往来,小辈的生日宴会,我父亲没有出席的打算,所以让我去走动走动。”   认识的时日也不短,谢吟池鲜少听他提及家里的人或事。   “可上次……”谢吟池咬着吸管含糊不清的疑问到了嘴边却不得不咽下去,硬生生的转了话头,“上次岑叔叔寿宴,怎么没见你去呢。”   贺昀祯但凡能给出的理由便会叫谁也挑不出毛病,他用一贯倨傲的口吻漫不经心道:“如果什么宴会邀请我我就要去,那我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何况是那种长辈扎堆的社交局,没意思。 ”   谢吟池抬手看了眼腕表,接近下午两点。他预计六点半之前到。   短短两天时间,他跟贺昀祯几乎体验所有普通情侣都会有的约会项目,期间他们相处的很融洽,没有像网上说的那样,在约会中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分歧导致感情出现裂隙。   谢吟池对这两天的攻略进程是满意的,起初他也处处小心,谨防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贺昀祯感到不悦或者不顺心,后来他发现似乎没有太过担忧的必要。   热恋中,贺昀祯对他总是会有很好的耐心。意识到这一点,谢吟池也渐渐放松下来。   就像现在他们亲亲热热的窝在一张沙发床里,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异样感,任由对方将他圈在臂弯里,他偶尔的磨蹭将对方身上那件剪裁板正的白衬衫弄皱也不用在意,反正是贺昀祯非要这么搂搂抱抱的。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谢吟池才忽然想到每个放映厅都会有监控,还有管理员实时观看,他想到密室海绵池的事情又有些发囧,想要从贺昀祯怀里挣出来自己坐好,但腰还没挺直就又被捞了回去。   贺昀祯在听他说完了顾虑之后,当下没作解释,捏着他的下巴又凑过去亲他,不管不顾也不听劝告的放肆行径让谢吟池羞愤不已,差点把他弄急了才笑吟吟的跟他说,公共影厅才会有那些管束,在这里没人敢装监控。   也就是说,这间影厅相当于一件完全封闭的卧室,卧室的主人在这里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谢吟池这么一个精力旺盛的男大学生,总是被这么撩拨,即便是让他内心稍显抗拒的同性室友,也能在某些时刻的反复挑起他的生理欲望,实在是忍得很辛苦。   但贺昀祯勾引归勾引,到底没有真的跟他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这让谢吟池也不好意思对人家有什么异常深入的想法。   人和禽兽的分别在与是否能够克制内心的欲念,谢吟池每每被对方撩拨到摇摇欲坠的时候都会一遍遍告诫自己,他既然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和对方恋爱,那就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坚守底线。   只是029问他,是怎么分辨出他对贺昀祯的感情只是生理现象导致的连锁反应,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面对这么刁钻且有针对性的问题,谢吟池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于是恼羞成怒的对029说,这是你一个人工智能该问的问题?   029嗤之以鼻,坚持输出自己的观点。   【性和爱是相互促进的关系,强行割裂而谈是谬论,爱与性的同步发展本身是存在实验数据支撑的。】   谢吟池内心有些动摇,但他较真的反问道:“如果我要同时攻略两个或者三个四个五个任务对象,都要被迫跟他们产生亲密行为,在这个过程中,我都会有……那种感觉,难道这就能代表我在同一时间内爱上那么多人吗?”   029沉默了,但他的沉默只是因为他有些怀疑谢吟池是不是知道在海绵池里亲错人了。   应该不会。   谢吟池对耳边只余下逐渐消弭的颗粒电子音,他以为029这个蠢东西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生理反应毕竟是不可控的。   半分钟后。   【宿主,先前我们讨论类似问题时,只用一句话终结了话题】   【你说,你是直男】   而现在,却毫不避讳的用极端举例来反驳他不想承认的论述观点。   结果还不够明显吗。   这样的事情,总是旁观者看的最为清楚。   029看着逐渐呆滞的谢吟池,反唇相讥道:【宿主,哪怕你同时为无数个男人心动也没什么。】   他带过不计其数的宿主,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Game Over   谢吟池没有把书中世界当作供给人性沉沦的伊甸园,即便系统将事实在他眼前寸寸剖析,也不能获得他百分百的认同。   他们艺院人有自己的象牙塔。   谢吟池稳住情绪,整理了一下概念,“不是的,我跟贺昀祯是因为攻略任务而假设的恋爱情境在欺骗贺昀祯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误导我自己。”   就好像他一开始并不太能接受的东西,现在已经能做的毫无心理障碍,这些都是因为恋爱情境的宽泛脱敏。   把自己当成演员,演员在拍戏的时候就是应该入戏。哪怕无意中产生情愫,那也不是真的喜欢。等到杀青的时候,及时出戏就好。   其实谢吟池也知道自己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有些迟了,好在这场戏还没有真的ending。   在这场私密的电影即将结束之际,贺昀祯重复着电影中主角的日记旁白,谢吟池兀自垂着眼睫好像快要睡着了一般,听到他的声音才轻轻抽搐了一下,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闷闷的打了个哈欠。   “你真的没有偷偷睡觉吗。”   这么无聊的片子,两个小时,难为贺昀祯从头看到尾。   “没睡。”贺昀祯听着他刚睡醒尚且不太清明的嗓音,又给他喂了水,在光线不明的荧幕前理了理他滚到翘起的头发,“再坐会儿就该上楼了。”   在谢吟池昏昏欲睡之前,他们商量好在这里待到五点,然后去楼上的行政套换上正装,大约六点出发,七点之前抵达目的地。   现在也快五点了。   谢吟池在那一排西服里随便挑了一套,但SA恨不得每一套都要往他身上招呼,什么鲜亮的颜色都拎到他面前,夸的他晕头转向,最后还真换上件湖水绿的,领口和胸前铺坠着碎钻,兼纳了正式与休闲的双重感官。   而贺昀祯则是选择了一套比较常规的呢绒黑,但再怎么刻意低调的西服也压不住他张扬的本性,特别是他那张脸,随便吹个偏分都帅的让人挪不开眼。   等他们按时按点的抵达目的地,贺昀祯就被一群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的世交好友围了过去。贺氏集团这几年将重心转移回国内风头正劲,资源和财力即便是同为老牌豪门的他们也难望其项背。   豪门的底蕴差距也是造成阶级成败的重要因素,有些人往上数不过才富了两三代,而贺氏祖上数十代的家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此宏远的的财富积累,又没什么分支,这一代殷实的家底也足够让贺昀祯在真正的主角没出现之前,成为这场宴会当之无愧的台风眼。   贺昀祯本人举手投足间的绅士做派也吸引了不少暗自观望的名媛小姐,更有人试图掐尖,大着胆子撞到他身上然后娴熟的在他的西装口袋里掖进自己的联系方式,但一记记媚眼却像娇燕掠空没有痕迹,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馈。   谢吟池见贺昀祯短时间内也抽不开身,便借故上厕所离开前厅后直接奔着楼上岑近徽的房间去了。   岑近徽依旧不适应这种场合,即便这是他自己的生日宴。所以除了开场答谢宾客时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等客人各自活动起来,便也没有他的事情了。   谢吟池见到岑近徽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脸上扑了粉,看起来要比他本人的肤色略深一些。   他眉目齐整标致,原本也用不上额外的修饰,他不像贺昀祯那么会收拾自己,但素面朝天的朴实模样却能险胜贺昀祯成为金融系的校草,可见他这样的帅哥委实用不着在自己的脸上花心思。   不过谢吟池也没有太大惊小怪,他在关上门之后,立即从兜里掏出他准备的礼物递给岑近徽。   谢吟池笑得喜气洋洋,“送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贺词,“天天开心!”   “谢谢。”   岑近徽从他手里拿走那只木盒,指尖在不经意间划过他细腻却冰凉的掌心,没着急打开他的礼物,只是淡声问道:“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   “温度和风度不能兼得......”谢吟池正想给他展示一下自己衣服上的小设计,口袋里手机陡然响起,他只好先将震动不停的手机摸了出来。   辅导员的电话如期而至。   谢吟池当着岑近徽的面接通了电话,跟上次通话的语气大相径庭,辅导员急吼吼的声音透过网线扎进他的耳膜中。   “你真的跟你室友谈恋爱了?论坛上发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第85章   谢吟池大概是在他的社交范围内最晚看到这张照片的人。   主楼的照片可能是经过了私下好几手的传播,水印叠的很厚,清晰度也不太高了,但还是隐约能通过照片中两位主角的侧脸轮廓来将这段流传度已经十分广阔的绯闻砸得无比瓷实。   谢吟池捧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也没有想到先前同系统的争论竟然一语成谶,更没有想到,岑近徽会和贺昀祯合起伙来将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大概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谢吟池觉得自己像一台快要被时代淘汰的破烂收音机,接受着最新的资讯,却迟钝闭塞的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面前同样沉默不语的岑近徽,连发问的勇气都没有。他勉强还能思考,在已经见到结论的情况下,有些细节上的事稍微想一想就通透了。   手机被他攥的发烫,屏幕一直被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占据着,谢吟池眼眶发紧,缓缓的蹲了下来,沿着床位的宽凳半跪在那张柔软的地毯上。   他得好好想一想。   岑近徽也在深思,但当他看到谢吟池全身都在发颤的时候,思绪就已经被一股陌生的情绪给压住了,他也变得不那么理智,屈膝将自己的高度变得和此刻的谢吟池一致。   “我已经跟贺昀祯解释过,他不会怪你。”   谢吟池确实没从贺昀祯那里发现任何有要跟自己秋后算账的迹象,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约莫这就是029强烈建议他走情感攻略的原因,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贺昀祯是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因为他无意中犯下的错而去了结他。   就连责备都没有。   但以贺昀祯的性格,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   谢吟池揉了揉发硬的眼睛,高度的焦虑情绪让他眼压不住的升高,太阳穴抽痛起来。   他低着头,余光瞥见岑近徽按在膝上的手,手腕与胳膊的连接处一片蜿蜒的青紫色,有些骇人。   “你是不是喜欢我......”   楼下悠扬的钢琴曲不知道因为什么不可抗力而中断了,一直为这间房的氛围托底的背景音消失的恰如其分。   岑近徽看着他明灭在光影中的眼睛,没有否认,“如果我说是呢。”   这样的回答在谢吟池的意料之中,除了这个原因,他再也找不出那天他们能够在海绵池拥吻缠绵许久的理由。   “你,那天该推开我的......”谢吟池埋怨的语气并不太明显,但还是叫岑近徽听出来了。   不过即便是谢吟池没有这样的意思,岑近徽也还是会往这方面去想。   这这场事件中,无论是面对贺昀祯还是谢吟池,他都是理亏的那一个。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跟贺昀祯已经在谈恋爱......”他不想让自己在谢吟池心目中的形象变得太过卑劣,但一向不善言辞的他连为自己辩解都做的不太利索,于是他只能道:“那种情况,我也没有想太多。”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更何况,他根本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谁能推开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是试探性的亲吻还是其他,哪怕对方嘴巴里含着一块包着糖衣的砒霜,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吞咽下去。   另一个他羞于启齿的原因是,他也有一瞬间的幻想,万一谢吟池没有认错人呢,万一谢吟池想要的就是他呢。   “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什么事情都会跟你说的......”   谢吟池想说的是,你应该也知道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   而岑近徽却接道:“就像你明明不喜欢贺昀祯,却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这件事吗?”   谢吟池这才支起脑袋,用那双湮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   岑近徽刻板的冷面也泛上些克制的期许,他讷讷道:“你总有跟他分手的那一天,对吗。”   楼下的乐声复又响起,浪漫到窒息的中场乐不知是出与什么样的安排。   让岑近徽产生期望达成的遥远感并不是因为等待的漫长,而是谢吟池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也早在人生的开端就已经习惯了泡影般的幻想在自己眼前破灭,他甚至再也不对任何的事和人再抱有期待,做得到和能拥有,原本都不能让他心里再起什么波澜。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在谢吟池这里做着弥天的美梦,其实藏着掖着确实能缩短破灭的进程,直到他的渴求热切到再无法遮掩的境地,虚浮的泡影才会将他淹没。   他太想要了。   那颗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月亮。   谢吟池在前厅待了一会,校园论坛上的照片他也已经出钱联系专业人员去删。给出的解释是照片为合成,传言为虚构,不属实。   他将这一切都做完,剩下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再操心,只不过他有点不清楚自己该怎么继续面对贺昀祯。   一方面,他始终摸不透贺昀祯的真实想法,如果是正常的情侣,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便知道是乌龙,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处理方式。   另一方面,他对贺昀祯的愧疚和恐惧又在无形之中同时加剧了。   他正往花园走着,因为出神不小心跟端着香槟杯的服务生撞了满怀,耳边叮铃哐当的玻璃碎裂声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又被狠狠拉扯了一番,他也顾不上胸前的一大片酒污,烦躁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的头好疼。”谢吟池对029说。   029看了一下他目前的身体各项数据,没什么大碍,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眼压偏高导致的头痛。   029给他调整了痛感阈值,谢吟池的那股剧痛顿时就消失了。   旁边的服务生连声道歉鞠躬,谢吟池缓了缓后抬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但因为六七支香槟杯同时碎裂的动静委实不小,前厅那些公子哥都纷纷看了过来。   这个圈子里没有秘密,那张照片在校外的传播度到底有多广,无法估量。   那些或探究或戏谑的目光,让谢吟池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婉拒了那位紧张的快要哭出来的年轻服务生,拿过他手里的餐巾低头胡乱擦了几下,没注意迎面走过来的贺昀祯。   “我来吧。”   贺昀祯按住他的手腕,将那块被他搓皱的餐巾丢到一边,抖落西装上衣里的那块被叠成玫瑰的方巾,仔细的替他擦掉溅到脸颊上的香槟液。   没有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会为另一个男人这样细心又体贴的擦脸,联系起谢吟池今日的重磅绯闻,众人的目光也变得游疑起来。   贺氏的少东家会纡尊降贵出现在这场生日宴,除了跟岑近徽那一层同窗的关系之外,或许另有原由。   “你的礼物送出去了?”贺昀祯将那块方巾叠成规矩的正方形,柔软的丝绸质感抿在指尖一点点的蹭着谢吟池细嫩的肌肤,他毫不避忌那些窥视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同谢吟池说话。   谢吟池咬着唇应了一声。   “怎么一脸不高兴?因为衣服弄脏了?”贺昀祯借着擦拭的功夫,悄悄捏了一下他的脸,却没能逗得他有任何情绪变化。   谢吟池摇了摇头,“我们先走吧,有点困了。”   如果不是因为谢吟池,贺昀祯也不会在今天这种场合露面,他听到谢吟池想要离席,不觉得奇怪,直接说了声好。   其实现在时间也还早,谢吟池找的接口也很拙劣,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谢吟池一直都有些举棋不定,特别是在今天这样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其实他也可以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能安稳的熬过今夜。   开诚布公,风险到底还是太大了。   他不能确定一但开始话题,那么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是否会出现不利于他的变化。   谢吟池摇摆着,直到汽车缓缓使出令人目眩的环山公路,他都没有想好要不要说。   车一直开到学校门口,以这辆车的车牌是可以直接开进学校里的,但贺昀祯只是让司机在门口停下。   贺昀祯征询谢吟池的意见,问他是想要下去走走,还是让车送到寝室楼下面。   “就在门口下吧。”谢吟池说。   下车的时候,贺昀祯将车里的大衣拿出来给他披上,又帮他把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固定好。   风迎面吹过来,谢吟池不觉得冷,只感觉被空调吹的昏昏欲睡的感觉减轻许多。   两个人并肩走着,这个点学校的主干路上也没有多少人,但贺昀祯怕他介意,故而没有讨嫌的去牵他的手。   大约快要走到后街的时候,谢吟池却轻轻拽住了他西装的袖口,弯曲的指节抵住他的手腕,传过来一点凉意。   贺昀祯偏过头看向他。   良久之后,才等到他开口。   “对不起......”谢吟池声音变得很哑,眼睛里也蓄着满满的歉意,他小声道:“我看到那张照片了,你应该会很介意吧,不要憋在心里......你可以骂我的,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第86章   谢吟池向贺昀祯道歉的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免有些矫情的想着,他自己也知道贺昀祯不会真的指责他,如果贺昀祯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排解,也不会遮掩着等到今天。   贺昀祯应该也不是想要等他主动坦白,而是根本就不想这件事情再展开讨论。自欺欺人和自我蒙蔽对谢吟池来说是脚底下踩着的一块定时地雷,挪开脚会被炸,站着那里干等着也还是会被炸。   可惜这些东西是谢吟池既明了自己的歉意之后才悟到的,因为他没有在贺昀祯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那样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而后不在意的勾了勾唇。   贺昀祯很喜欢笑,看似温和却不易亲近,斯文俊朗的外表下,敛蓄着一颗骄傲的心。难怪他于名利场中也有着一种矜贵难庸的从容,谢吟池如是想着。   好在谢吟池只是想要表明态度,至少要让贺昀祯感受到自己是在意他的。   其余的,也左右不了。   “你今晚就是为这个才不高兴的?”   贺昀祯握住他拽住自己袖口的手,将掌心的温度毫不吝啬的分享给他。   路灯下,光和影的艺术定格在贺昀祯的面上,明暗交织中的眸光透着一点已然平复的翳色。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因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理由责怪你,更不希望你为这种小事感到困扰。”   贺昀祯仅仅是觉得遗憾,他还是知道了。   乐园是他们名誉校董的产业,无形之中跟他们学校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不乏同校勤工俭学的学生,那张照片的母本归密室所有,流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要怪,贺昀祯也只会怪自己没考虑周到。   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有一块橡皮擦,能将谢吟池脑子里的那段记忆擦个干干净净。   比起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跟别人接吻,更令他难以忍受是他们彼此只要打照面就会不断加深的印象。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贺昀祯见他发愣,不让他再想深了,便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平视着前方宽广空旷的道路,“我没那么小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呢?”   他末句的语气轻松到谢吟池都忍不住歪过脑袋看向他。   贺昀祯在谢吟池的认知中,从来都不是这种情绪稳定且大度的人。抛开他们的相处过程中得到贴脸信息不谈,既然他是原著中杀害炮灰的凶手,这一设定的存在就证明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   虽然在自己的视角中,并不清楚在原著中贺昀祯和炮灰发生了怎么样的龃龉,但不管因为什么,随意结束别人的生命都是一种极端的行为。   简单的来说,这种人会被谢吟池统一打上疯子的标签。   而与之如影随形的则是危险,冷血,伪装,残暴,总之不是优质的交友的对象。   在时间尚未重置之前,谢吟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他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时间线回溯的这几天,他觉得贺昀祯好像变了。   除了对自己的喜欢一成不变以外,贺昀祯好像更冷静,更平和,更宽容。   也在向一位合格的恋爱对象靠拢。   如果谢吟池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的土著,他们会很认真的交往,像许许多多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收获幸福美满的生活。   蒙在思绪上的浓烟被冷空气吹散,一直到这样走到宿舍楼底下,谢吟池都没敢甩开他的手,好在他们贴得很近,天色又黑,不太看得出来。   按电梯的时候,谢吟池才找到机会腾开手,按完按键之后直接将手插进了大衣的兜里。   贺昀祯只当是看不出他的别扭,也不说什么。   回到寝室之后,谢吟池循规蹈矩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换衣服,洗澡,吹头发。   温峤今天回来的也很迟,他抵达寝室的时候,连贺昀祯都洗完澡出来了。   他看见谢吟池和贺昀祯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谢吟池跟温峤打招呼,又随口关心了两句,得知他的新作品再一次被送展之后第一时间送出了真诚的夸赞,弄的他还有不好意思。   以温峤如今在美院的名气该当习惯了被周围的教授和同学赞赏和吹捧,但有些话从谢吟池的口中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   谢吟池与温峤的攀谈结束之后,在寝室里来回晃悠了两圈,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干,便顺手将寝室门给关上了。   他想着都这个点了,岑近徽前两天均没有回来,今夜大概也不会来回折腾了。   可是就在他跟贺昀祯道完晚安准备上床的时候,就听到寝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锁眼转动的声音。   寝室门的锁可能是出了点问题,有时候即便是插对了钥匙,也涩得很难开,前些日子谢吟池下楼的时候在值班室填了报修表,但一直都没有维修工来解决,索性就这么一直将就着用了。   谢吟池盯着紧闭的大门,钥匙反复插入锁芯的声音不再有规律,一次比一次的急躁,但门口的人宁愿一遍遍尝试着却始终都没有敲门的意思。   谢吟池在等,只要岑近徽敲两下,他就会立刻奔过去给他开门。   但直到那种动静消失,谢吟池都没有听到敲门声。   或许是别的楼层的同学走错了,对着他们寝室的门破译了半天才发现题干错误,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又安静了两分钟,谢吟池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贴猫眼往外看。   视野范围内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谢吟池伸手按下门把手,才刚将门打开了一道大约三十厘米的缝隙,一只手就从侧翼下端按住了门板,泛白的指尖抵住门上造型的沟壑。   谢吟池被吓一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竟然下意识里的要与门上的这只手角力,想要关上门,但只往回拉了一点就遏制住了。   纯白色的衬衫衣袖上缀着一颗在昏暗光线中都璀璨夺目的珐琅袖扣。   岑近徽并没有将手收回去,差一点就要被压到门框上。   谢吟池松了手,任由门缓缓打开。   岑近徽面上没什么血色,唇色也有些泛白,他扶着墙沿站起来。   有些人喝酒不上脸,喝的再多也看不出来,但谢吟池敏锐的嗅觉提醒他,岑近徽喝酒了,应该还喝了不少。   酒精平等放大了每一个人的负面情绪,就算是今天最应该高兴的寿星也不例外。   谢吟池想要扶他一把,但他身形稳当,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你......你为什么要坐在门口。”   走道里又冷又黑,这种事也只有醉鬼能干得出来。   岑近徽将手里的钥匙举起,“钥匙,打不开。”   他的口齿还算清楚,除了一些突兀的停顿以外,听不出别的异常。   谢吟池同理心泛滥,虽然他没有跟别人表白过,更没有切身体会过被爱意被拒绝是什么滋味,但他这样的人天生容易受别人的情绪感染,否则他提起笔也会脑袋空空。   “那你可以敲门啊。”谢吟池不忍看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收了打击而比从前更加忧郁的气质,勉强找话题道:“如果我刚开没有开门,你打算在门口站一晚上吗?”   “没。”岑近徽攥紧了钥匙,视线甫一对上谢吟池的眼睛便挪开了,他看着门框,胃部的绞痛让他眉心微皱,“我打算过会儿再试试,运气好点一般都能打开。”   打不开,只是极少数的情况。   谢吟池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敲门的,只要寝室里有人,都会帮你开门。”   岑近徽不说话了,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像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安静的听着谢吟池的教诲。   大约只要谢吟池不要讨厌他,不要不理他,怎么样对他都可以。   谢吟池以为他是不想说话,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后也不见他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衔接不太自然的转身走到床边,兀自上了床。   岑近徽抬眼看着他床帘拉上之后才抬脚买过了门槛。   贺昀祯刚刚在阳台打电话,他专心的处理着电话那头的事情,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小插曲。   而温峤则是将岑近徽和谢吟池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   温峤平时不会这么早上床,他只是上来躺一躺缓解疲惫,在谢吟池上床十分钟之后,他就重新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他也不知道今夜自己该干点什么。   打发时间可以干的事情很多,温峤思考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块10X10的掌上画架,在上面封好画布,然后开始一点点的勾勒起来。   等到墙上的电子钟为晚上十点报时的时候,除了谢吟池待在床上焦虑的翻来覆去,其余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电子提示音一向起来,离寝室大灯开关最近的温峤就自觉地伸手按下开关,原本亮堂得如同白昼的寝室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他们桌子上的台灯都调的很暗,温峤朝另外两人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要动身上床的势态。   谢吟池平躺在床上,被子齐齐整整的将他整个身体罩的严严实实,即便是背靠着暖气,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029实在看不下去,宽慰他说这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上次应该是那条辟谣声明导致贺昀祯的情绪变化,这次则没有任何可以构成导火索的东西。   谢吟池听了029的安慰却并没有好受很多,因为他就算睁着眼睛,都能无端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场景。   太近了。   就像一个人去蹦极,在站台上,别人告诉你,每三万起才会出一件突发情况。   本意是安慰你,接下来的极限行为是安全的。   可你只会想,这根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三万分之一的概率够小了吧,但这要你出事了,这对你来说就是百分百的事故,万一倒霉的就是你呢?   蹦极的人还有得选,实在害怕就打退堂鼓,可是谢吟池没有选择。   谢吟池不敢再想了,他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要求029提前启动强制入睡的机制,他想着,好歹能多活一会儿。   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吟池还在揪被角,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   029在谢吟池入睡以后,切换到寝室的全知视角。   这间寝室的人看起来都很刻苦,一个个就像是在熬鹰似的谁也不睡,但也没有在干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温峤在掌上画布中用铅笔勾了一只哈巴狗,这种程度的创作对他来说可以类比用菜刀削水果,没有必要。   岑近徽身上的酒气并不是谢吟池以为的情伤买醉,而是在他要离开老宅的时候,被他的便宜哥哥给堵了,找不到别处为难他,就只能在台面上激他喝完一排子弹杯才能离开。   029也没有想到,此刻他竟然还有看书的雅兴。   眼睛都被酒精熏红了,还能看得清那些小字吗?他体内的酒精含量可不低。   029的重点还是放在了贺昀祯的身上。   但贺昀祯什么都没有干,静悄悄的坐在那里,电脑屏幕上播放着一部老旧的纪录片。   如果忽略他空洞的视线,那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平衡的局势一直延续到凌晨,贺昀祯脸上的表情才逐渐有些不对劲起来,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凸起的喉结不住滚动,像是在持续吞咽着什么。   他佩戴在脖颈间的佛牌也变得滚烫,像烧得通红的烙铁要在他的锁骨下方烙下印来,这样的灼烧感让他痛不欲生。   冷汗遍布了他的额头,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摸到抽屉的凹槽顺势拉开,从里面摸出一副冷冰冰的手铐,撑着桌子艰难起身,往右踉跄了一步,用他那只颤抖异常的手将自己拷在了木梯的栏杆旁,听到手铐闭合的声音以后,他全身的力气宛如都被抽干,顺势跌坐到楼梯上。 第87章   昨夜是个平安夜。   谢吟池意识回笼以后缓缓睁开眼睛,冬日里难得的艳阳透过厚重的床帘缝隙溜到他的枕头边,寻衅般钻进他的眼底,却并未引起他任何的生理不适。   鹅绒被的被角还被他压在身下,没有发生任何的位移,这让谢吟池感到十分安心,仿佛这条平平无奇的被子就是他的诺亚方舟,成功为他抵御了昨夜的危机。   饶是如此,谢吟池还是有些如坠云烟,等到清醒一些后,他即刻同029确认自己本次是否真的确认存活成功。   可是他在脑内尝试联系了数次,均没有得到回应。   谢吟池这次有经验了,他的系统似乎又因为某些原因而掉线了。   不像先前那般慌张,他只略略揪心了两分钟,随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日历,确认具体日期。   今天是,农历十月二十九日,周三,早上八点零一分,晴。   活下来了。   谢吟池深觉自己这次的成功来之不易,他将手机息屏按在心口,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只可惜连系统都不在了,无人分享他的这份高昂情绪。   十分钟之后,谢吟池整理完自己的阶段性计划,掀开床帘准备到盥洗室洗漱,却发现在日头高照的时刻,寝室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起床。   他站在寝室中间抬眼看了一圈,除了他的床铺,其余三人的床帘都紧紧闭着。   谢吟池到岑近徽的桌面上看了一眼纸质版的课表,得知金融系周三上午没课。   贺昀祯和岑近徽都不是爱睡懒觉的人,有时候谢吟池都觉得自己是有定时入睡的禁制,而他们的禁制则是定点起床。   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自律。   谢吟池犹豫了一会儿,又觉得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便没再多想。   他在镜子前一边刷牙一边想,既然自己的基础生存任务已经完成,那他接下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主线任务——找到李绪失踪的真相。   牵扯到李绪,他就不得不跟姜原进行合作。   为了不浪费时间,今天上午他得去跟姜原面谈。   周三上午十点有一节室外摄影课,谢吟池挎着自己的相机包赶到上课地点的时候,看到姜原已经站在队列的最后面,他自动自觉的跟着站了过去。   姜原看到谢吟池还活着也没有太意外,偏过头来跟他说了一声恭喜。   两个人悄声聊了一会儿,谢吟池才得知他的基础任务也已经完成。   现在的他们,目标一致。   姜原主动对谢吟池说,在这三天里,他已经把自己这具身体的情况摸索的差不多了,大概知道谁才是导致李绪失踪的元凶,但还没有证据,只停留猜疑阶段。   姜原意图不明的坦白让谢吟池的危机感井喷式爆发。   三天前在健身房里,姜原提出合作的原因无非是想要通过他搭上425这间寝室的线。   因为当时他们一致认为,李绪失踪案的凶手就是谢吟池的室友之一。   可现在姜原竟然表明他目前的侦察路径很接近真相,那么谢吟池在他那里就全然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俩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两说,即便是可以,谢吟池都有些担心姜原因为他们先前的龃龉而萌生了些别的想法,最后丢下他去选择最为保险的方式也是人之常情。   万一姜原真的撇下他单独完成最终的任务,那谢吟池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的形势对于谢吟池来说实在太过被动,谢吟池想要扭转局势就只能祈祷他赶在姜原破译谜团之前弯道超车,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听姜原的意思,这件事好像跟他们寝室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谢吟池对此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如果跟他们寝室里的人没有关系,那还能跟谁有牵扯?   在本格推理小说中,凶手不可能是游离在主线剧情之外,一个极其边缘的纸片人物。   念及此处,谢吟池看向姜原的目光里都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警惕。   “你书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谢吟池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戏份大多都在这间寝室里,其余的出场人物只能算是一些强行赋予扫地僧意义的角色,他脑筋打结,两眼一黑。   “不会就是你自己吧......你自己是不是凶手,你自己能不知道?还是说,是你的第二人格干的?”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穿的就是第二人格。”姜原适时地纠正了他的错误。   谢吟池没想到这事竟然真的跟姜原有关系,他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疾声道:“等等,你让我捋一下。你那天说,你有主角姜原的记忆,这是因为他是你笔下的人物,他的记忆是你赋予的,但这段记忆并不完整,对吗?”   “是。”姜原点头。   “既然你的穿入的第二人格没有作案的记忆,那不就很明显了吗......就是你的主角干的。”谢吟池着急的差点摔了手上昂贵的镜头,恨恨道:“你这主角已经变态了,自己男朋友也下得去手,还跟装得多深情的样子,我白被他揍一顿。”   “我说的记忆不完整,是指过去一些成长经历细节不完整,但重要节点还是清楚的,如果是主角干的,我不会不知道,因为我在创作这个人物的时候,就没给他设定凶手的行动线。”   “那你给谁设定了?”谢吟池抓住了重点,反问姜原。   姜原也没打算再瞒着谢吟池,“给你。”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嘈杂的声音和晃动的人影在此刻均变得模糊起来,如果用谢吟池习惯的拍摄方式来表达,这一段他和姜原之间的沉默应该用几个快速的正反打镜头连接。   俯仰隐喻着他们各怀心事。   少顷,谢吟池恼羞成怒,“你少放屁,不想让我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你就直说,别在这里哄人成吗。”   姜原之前还表示他表示不清楚凶手是谁,这会儿又拿凶手的行动线说事。   感情这书反正是姜原写的,随便他怎么掰扯都行,反正谢吟池不可能劈开他的脑子进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吟池气的眼眶通红,喘气也变得急促,尽倒吸冷气。   姜原要是直接跟他撕破脸倒还好了,比起直白的恶意,谢吟池还是更难以接受朋友的假面和伪善。   “你别再编瞎话了,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不理我,不用在这里跟我假装哥俩好,我不需要。”   按理说,如果原作者百分百规划好剧情走向,就算是小世界因为某种原因发生改变,原定的凶手也不该变更。   比如杀死炮灰的凶手只能是贺昀祯。   姜原并不是在戏耍谢吟池,这一切变故原因尚未明晰,或许有他当时没有想清楚凶手的动机和具体作案过程的原因,也不排除是因为原定的凶手被谢吟池给穿了才导致剧情变更的可能性。   “你爱信不信。”姜原被他的指责弄得失去了解释的兴致,反正也跟重要线索无关,“你既然已经怀疑我了,那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们一直是这样,谢吟池跟姜原生气,姜原非但不会道歉,还会跟着他一起生气,反之也是如此。   然后谁也不理谁。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谢吟池低头摆弄自己的相机,对着花鸟鱼虫四处取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藏不住。   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又跑到姜原那里,将他拖到草丛旁边。   “按照你原本的设定,我导致李绪失踪在前,自己于宿舍毙命在后。”谢吟池强迫自己先前认同姜原的说法,但他快要想破脑袋,“可是,我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段。我跟李绪压根就不认识,我第一次对他的脸有印象还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证件照。”   他拥有炮灰全部的文字记忆,如果炮灰曾经跟李绪发生了什么矛盾,他都应该洞悉才对。   姜原将他羽绒服外套的拉链将到最上方,一直掖到下巴,“所以那天我说,这里,跟我笔下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句话在谢吟池听来纯粹就是在甩锅。   一切都要被推翻重来。   谢吟池反复深呼吸之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在你原本的设定里,姜原现在还活着吗?我是囚禁了他还是直接杀了他?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动机是什么?”   姜原给不出回答。   “你认为现在讨论这些是有意义的吗?你不是也说了,你不认识李绪,所以没有作案动机,这件事跟你就没有关系。”   “我今晚需要求证一些事情,如果有进展,我会跟你共享。”姜原将自己的手套摘给在户外气得瑟瑟发抖的谢吟池,只当没有看出他眼底的愤慨,用手里沉甸甸的相机对准近在咫尺的人按下快门,咔擦一声后,“明天图书馆见吧。”   “不许拍我,给我删......”   谢吟池的反抗声被路过的重型车扑灭,他眼睁睁的看着姜原潇洒离去的背影淹没在人潮里,无计可施。   在没有等到宣判之前,日子还是得好好过。   谢吟池下课之后,路过校门口顺便将他点的午餐提走,走到后街的时候又在宿舍的群聊里问室友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回他,便提着东西直接回了宿舍楼。   寝室的门关着,他腾出手开门进去以后,发现他去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回来就还是什么样子。   这三人就跟集体被注射了催眠药剂一样,一点动身的迹象都没有。   谢吟池有些荒诞的想,该不会昨晚自己的存活导致时间线再度收束。   他是活下来了,他的室友们......不会都死在床上了吧?   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谢吟池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是走到贺昀祯的床前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听到床上有翻身的动静,他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没过多久,贺昀祯的手就伸出了帘子,那团布料被他捏在手里缓缓地向床头挪,贺昀祯还没睡饱的样子,侧躺在床上,另一只手挡在眼睛前,辅助眼睛适应光线。   谢吟池只注意到贺昀祯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里面还隐隐能瞧见些血色。   “你手上又是怎么弄的?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谢吟池暂时还没有吵醒其他人的打算,所以就算是十分担忧,却还是礼貌的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贺昀祯的右手从眼前向上平移,睁眼没多久,视线有些不太清明,但他的面容冷静的就仿佛在看别人的手。   “这个是,昨晚睡觉之前不小心磕到了,去校医院包扎了一下,不碍事。”贺昀祯从床上坐起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谢吟池趴在他床边的脑袋,“就是折腾到早上才睡......现在几点了?”   “我都下课回来了,你说现在几点了?”谢吟池盯着他的手腕,“寝室里有什么地方能让你撞出血?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换做以前,谢吟池是决计不敢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质疑贺昀祯,抵在他喉前的威胁消失不见以后,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适当找回一点强势的性格。   可他刻意板着脸,在贺昀祯看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平白增添了笑柄。   还没等贺昀祯开口,对面的床帘哗啦一声向两边拉开,不同于贺昀祯回应谢吟池的拖泥带水,岑近徽翻身下床,楼梯都是两步一迈。   谢吟池就回头看了这么一眼,再度震惊。   岑近徽的眼周和颧骨附近都敷着淡淡的青紫,跟昨夜在他手腕和小臂上看到的瘀伤如出一辙。   谢吟池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昨天要在脸上敷一层粉底,原来是为了要遮掩脸上的伤痕,否则顶着这样一张脸,在晚宴上也太引人注目了。   “你这又是怎么搞的......”   这间寝室里的人,都这么倒霉吗。   岑近徽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从镜子里跟身后的谢吟池对上视线,刚起床声音还哑着,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才答道:“密室那天,贺昀祯弄的。” 第88章   岑近徽在贺昀祯那里吃尽了苦头,至于原因,不用说的太详细,谢吟池自然能会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谢吟池在与贺昀祯恋爱期间做出了越轨行为,无论这个行为是否为他本人主观导致,贺昀祯都有权力对他,以及第三者进行各种层面的审判和追责。   那把火没在谢吟池这里烧起来,想必是烧在了岑近徽那边。果然以贺昀祯的脾气,断然不可能将此事轻飘飘的揭过去。   谢吟池是不主张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   他下这么重的手,光是能被人一眼瞧见的地方都......岑近徽身上新伤叠旧伤,这不是在要人命吗。   真是乱来。   况且贺昀祯动手,向来是不乐意往对方脸上招呼的,可见那天,他情绪失控到了什么程度。   谢吟池哑然了两秒才回头看贺昀祯,贺昀祯没有要否认念头,也没有解释和狡辩的倾向,目光坦然。   贺昀祯下楼梯的时候才道:“他应得的。”   站在贺昀祯的角度,谢吟池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如果真的要论对错,就不免要旧事重提。   就算觉得贺昀祯下手太狠,谢吟池也没有不分轻重的在岑近徽面前去指责他,主要还是担心自的回护让岑近徽产生误会,他便只能默不作声的装了回哑巴,趁着他们洗漱的功夫,将午餐在桌子上摆好。   温峤还在呼呼大睡,谢吟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吵温峤。   今天的午餐来自学校门口一家刚开没几天的新店,招牌选项里四份主食各不相同,谢吟池懒得纠结,想着他们寝室里正好有四个人,于是就各点了一份。   等岑近徽和贺昀祯在餐桌旁坐定,谢吟池才像美食综艺里上菜的大厨一般,挨个将餐盒的盖子挪开。   “你们先选吧。”谢吟池很大方的让他们先挑,见他们都不动,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便又催促了两声,“这么难选吗......”   谢吟池撑着下巴盯着香喷喷的午餐,他话刚说完没两秒钟,就看见岑近徽和贺昀祯的手不约而同的碰到了同一只盒子上。   甜口的饭只有一份,餐盒里依次排放了三只等大的椭圆形饭团,旁边还配了浓稠香甜的椰浆和新鲜的芒果,先不论口味如何,但论这稀奇古怪十分跳脱的配色,一看就是谢吟池给他自己买的。   以上,是岑近徽和贺昀祯看到这份餐的共识。   岑近徽对甜口主食接受程度很低,就选了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肉末炒饭,酱油色的猪肉末上还盖着一块造型完美的煎鸡蛋,是这四份饭里看起来最让他有食欲的。   但,有人要跟他争。   谢吟池看着他们谁也不肯松手,都快要将纸质的餐盒撕成两瓣,好像谁先松手,饭就会插上翅膀跑掉。   “这个饭,看起来很朴素,可能也不怎么好吃。”谢吟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试图打消他们其中一位对这份饭的执念,“看这个金黄色的泰式虾仁炒饭,好香。”   那两位僵持不下,显然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我先碰到的。”岑近徽一字一句道。   “你先碰到就是你的了?再说了,谁能证明你先碰到的,我还说是我先碰到的。”贺昀祯扬眉嗤笑一声,转头就变了脸跟谢吟池道:“我就想吃这个。”   暖气烘得室内又热又干燥,谢吟池拿过旁边的碳酸饮料猛吸一口,眼神躲避。   谢吟池本身就对他们的恋爱关系缺乏认同感,这会儿只觉得贺昀祯要自己介入是不妥当的。   “鸡肉和虾肉我都不爱吃。”贺昀祯活动了一下他缠着绷带的手,瞥向桌面的时候眼神嫌弃,仿佛能容忍另外两份餐出现在餐桌上就属于格外开恩了。   谢吟池确实看到是岑近徽先伸手的,贺昀祯慢了大约不到一秒钟。   岑近徽身上的睡衣是件纯色短袖,从手腕蜿蜒往上的伤痕比脸上的还要骇人,能想象轻轻一碰就会有酸涩的疼痛感。   所以他的小臂抵在桌边又往上挪了挪,避免接触到患处。   谢吟池都看在眼里。   “那我给你重新点一份。”   面对这种情况谢吟池没辙,他也不可能就因为贺昀祯的饮食偏好而让岑近徽相让,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份饭的事情。   岑近徽那一脸的伤,每看一眼都惹得谢吟池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没再含糊,打开了外卖软件递到贺昀祯面前,“还有什么想吃的一起点了吧,这家店有你爱吃的香煎芦笋......”   贺昀祯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他拿过谢吟池的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另一只手也松开了那份快要被捏扁了纸盒,转而去拿自己面前的菠萝炒饭,拆开一次性筷子,垂着眼将饭里的虾仁挨个挑出来。   岑近徽没料到他会突然松手,那份饭就像是一根被绷直的弹簧了,对面的阻力消失,瞬间就弹到自己面前,差点打翻。   岑近徽感到意外,他没想过谢吟池会帮他,等到错愕消散,余下的就只有细细密密的惊喜和兴奋。   谢吟池知道贺昀祯这是不高兴了,他将煎蛋配的酱料推给岑近徽的同时,犹豫着对贺昀祯找补道:“你放着我来帮你挑,你右手不是不方便吗。”   “不用......”贺昀祯心情烂到极点,下意识就拒绝了他的好意,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抬眼看向谢吟池道:“那你喂我好不好,手疼。”   岑近徽拿着筷子的手也抖了一下,冷声拆穿,“你的手腕是皮外伤,流了点血而已,不是骨折了。”   “我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又怎么样。”贺昀祯的轻蔑之意在眼底汹涌,跟他比起来,别说只是一份可有可无的饭,岑近徽就算在别的地方占尽了便宜也不管用。   岑近徽该知道,在他和谢吟池之间,谁是那个不入流的第三者,跟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出身一样,到哪里都上不了台面。   贺昀祯已经全然不把自己曾今做过事情放在心上,用道德的枷锁绑架着站在他对立面的人。   岑近徽重新埋头吃饭,但嘴里已经吃不出什么滋味。   谢吟池没说不好,他弯腰从脚边的保温袋里反找出了几只还没有拆过的塑料勺子,问贺昀祯:“用勺子可以吗。”   “一抬手就疼。”贺昀祯象征性的抬了抬他的右手,略有些夸张的嘶了一声,“好像不可以。”   “我是说左手,虽然看你左手用筷子不太利索,但用勺子应该没问题的。”   谢吟池替他拆开勺子的包装,塞到他的手里。   “快吃吧,再不吃都要凉了。”   谢吟池将那份五颜六色的糯米饭挪到自己面前,挖了一勺软糯的粉色球塞进嘴巴里,多巴胺瞬间分泌,一上午的消极情绪都被抹灭了。   其实贺昀祯也知道谢吟池不情愿当着别人的面跟他有什么亲密举动,没能如意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顿饭吃完以后,岑近徽去盥洗室洗澡,谢吟池没事干也不想吃完就上床睡觉,便打开阳台的推移门,走到窗户旁给绿色植物浇水。   窗台上的花卉越来越多了,有好几盆都是温峤写生带回来的,他自己又懒得侍弄,都是谢吟池帮他打理。   没过一会儿,贺昀祯也过来了,趁着谢吟池在发呆直接从背后拥住了他。窗户上映出他们交叠在一处的身影,谢吟池活脱脱就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看到窗户上的人影后怔怔的抿唇。   这是一款代表欲言又止的典型反应。   “昨晚睡得好吗。”贺昀祯挑了个不算尖锐的话题,嘴唇抵着谢吟池发烫的耳廓,就差亲上去了。   谢吟池朝反方向躲了躲,但整个人都被对方圈在怀里了,又能躲到哪里去,他的反抗聊胜于无罢了。   “我睡眠一直都很好。”谢吟池丢下手里的小喷水壶,“这是在宿舍,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让别人看到了不太好。”   他说不说是一回事,贺昀祯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   贺昀祯倒是不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反而在一阵沉默后模糊了重点,认真的对他道:“你要是真的这么介意,那我们搬出去住。”   这项提议的杀伤力不亚于一位渴望婚姻生活的男士向自己不婚主义的情人求婚,一旦提出,结果显而易见。   谢吟池刚刚也不是单纯在发呆,他一闲下来就不可避免的去想有关任务的事情,既然现在有关贺昀祯的危机过去了,如果再跟对方这样纠缠下去,对他大约是没有益处的。   谢吟池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毫无征兆的离开,又或者是凭空消失了,这个世界里不再有他的踪影,他不想贺昀祯为这样既定的结局而感到伤心难过。   所以分手的事情还是越早说越好,他想主动给他们之间的关系画上句号。   时间回溯以后,他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恋爱是计划,分手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本来谢吟池还正在为怎么跟贺昀祯开口而发愁。   谁知道对方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这几天我想了想,其实我们还是不太合适。”谢吟池小心翼翼道。   他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呼吸一滞,随即便听到对方的诘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贺昀祯眉心微皱,盯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得入神,“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你很幽默。”   谁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谢吟池其实很担心贺昀祯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他不敢乱动,僵硬的像一具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实验小兔,声音也小的快要听不到,“我们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你也不算......太吃亏吧?你如果还是觉得不高兴,有什么想要的补偿可以跟我说,我要是能做到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他作出承诺的时候只会说这些,对谁都一样。   而他能给的,也都是一些于他并不重要的黄白之物。   贺昀祯没说话。   “谢吟池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从里面摸出一张银行卡,在贺昀祯的怀抱桎梏下,将小臂艰难的向上抬了抬,葱白的指尖夹着那张卡,“我知道你不缺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张卡出场不到三秒钟,就弯曲到了他的极限,像张废纸一样被贺昀祯随手丢出了窗外。   窗外疾风撞的玻璃窗发出闷响,好好的艳阳天这会儿竟然变得乌云密布,冷风还携湿润的土腥气,似乎要下雨了。   “谁教你的?”贺昀祯直起身子,将谢吟池整个人调转了方向,面对面,唇腔中纳着微不可察的讥讽,朝他道:“想分手就用钱打发人,你当我没见过钱?”   “那,你不要就算了。”谢吟池头一次跟人提分手,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满意。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贺昀祯不开口,便往外挪了一步,想要离开阳台。   贺昀祯直接用受了伤的那只手钳住了他的胳膊,不自觉的用力。   “我不同意,那两个字......我就当你没说过。”   他近乎偏执的目光让谢吟池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站在原地踌躇着。   既然都已经提了分手,就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   “你不同意也没用......”谢吟池小声道:“你先别生气,分手不是离婚,不需要双方都同意。只要单方面的提出,就算是结束了这段感情了。”   在此之后,任由另一方再怎么纠缠,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谢吟池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也不占理,答应了别人,又在对方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随意提出分手,这要是掰扯起来,他完全没办法自圆其说。   快点结束。   “所以,我刚刚跟你提分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谢吟池说着,想开掰开贺昀祯的手,但他越是使劲,贺昀祯就钳得越紧,直到他瞥见那一圈绷带上的血迹漾开。   与此同时,阳台的门被从里面推开。 第89章   推门进来打破僵局的是温峤。   他看到阳台这俩人气氛不对劲也并未想要问什么,只跟挡在门口的谢吟池说了声让让。   他要到阳台把晾了两天的衣服收回来。   谢吟池又挣了两下,但贺昀祯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他没办法,就只能屏息往前一步挤到贺昀祯的身前,给温峤让了位置。   在外面挂了整夜的衣服被冻的又冷又硬,温峤只将今天要穿的那两件从衣架上扯了下来,挂在臂弯处,又走到自己的柜子前翻找了一阵。   这两分钟过得十分漫长。   谢吟池觉得自己胳膊都麻了,但碍于身后还有别人在,他不好说什么,只能盯着贺昀祯的手腕发呆。   温峤的误打误撞实则让他们两个都得到了冷却情绪的时间。   或许是察觉到谢吟池已经没有反抗的意图,贺昀祯钳制他的力道也渐渐收去,手掌从他的胳膊滑落,虚虚拖住藕节似的小臂。   温峤还在继续研究他的衣柜。   “你没完了?”贺昀祯有些不耐的催促。   温峤马上提着衣服离开了阳台。   谢吟池想脚底抹油跟着他一起出去,贺昀祯顺手就把门重新推上了,锁扣喀哒一声,杜绝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   谢吟池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半步,小臂往外抽了一截,却又被对方捏住了指尖。   “我刚才确实有点失态了,我跟你道歉。”贺昀祯保持理性的目光让他看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仿佛只要他重新捡起假面,就能将先前情绪管理的失败记录通通消除。   谢吟池很容易就被他现在的姿态蛊惑。   他腕上缠着的纱布间隙还能看到因为用力牵扯而绷出的血痕。   说不清楚是因为心软还是别的什么,谢吟池不打算再说一些有可能伤害到贺昀祯的话了。   “没关系,我想去睡午觉了,麻烦你开下门吧。”   锁扣被贺昀祯掩在身后。   其实谢吟池可以自己伸手开门,但如果贺昀祯不想让他走,他就没办法出去。   “困了?”贺昀祯的手又玩味的攀上他的脸颊,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哄着他道:“那你收回刚才的话,好不好?”   谢吟池在这件事上态度算得上强硬,他很认真的说:“如果这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收回的话,我今天就不会说出来。”   周遭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短暂的停止了。   谢吟池并非感受不到,拥有自我意识的贺昀祯对待他是怎样如珍似宝,如此热烈真挚的情谊大约是能够抵消那夜疾刃贴面的惊惧,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就算缠绵得再久,最终还是要分别的。   谢吟池无法剥离出任何一种单一的情感,它们密切交织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无从分辨,也难以抉择。就像他总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但他的朋友们却还是会因为他而受伤,这让他在坚定自己初衷的同时又常常觉得歉疚为难。   “随随便便......”贺昀祯扯了扯唇角,“这几天让你觉得度日如年了吗,所以迫不及待要跟我分手?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谢吟池给不了他答案。   贺昀祯算得上一位完美的恋爱对象,在这三天里做的面面俱到,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一盘惊心动魄的桌游,让朋友彼此猜忌至自相残杀都是因为场外信息。   如果所谓的场外信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谢吟池也就不会被对方质问地哑口无言了。   他的沉默让贺昀祯有的放矢。   “谢吟池,其实你一直都在骗我。”   “那天晚上在洗手间里,你跟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是吗?”   贺昀祯有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敏锐直觉,但面对谢吟池的时候,探索雷达往往是失灵的。   他的目光始终归置在谢吟池的身上,侵略性在他说话的同时逐渐漫入景深。   谢吟池脊背凛痛,无形中有一种被当成猎物在审视的错觉。   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却在此前绝口不提。   密室里的事情也一样。   谢吟池也听得出来他很难过,但谢吟池并不清楚这场恋爱的初始原因对他来说是否真的那么重要。如果自己承认之前是喜欢他才会跟他恋爱,会不会让他好受一些?   欺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换做以前,谢吟池会觉得自己才智过人,但现在只余下点被攻略任务逼迫荼毒后的疮痍。   谢吟池无从反驳,默认罪名成立。   就在谢吟池以为这场从头到尾都是谎言的恋爱关系可以正式终结时,他听贺昀祯用那副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平静的对他说,“谢吟池,你真的该死。”   ——   谢吟池看着贺昀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室,眼睛里好像进了掉落的睫毛,快速眨了好几下才缓解了那种突兀的异样感。   他也没什么心思再睡午觉,恰好温峤从洗漱完出来,他摸了一下给温峤留的那盒蟹黄焖饭,已经完全冷透了。   谢吟池便主动说要帮温峤把饭拿到楼下值班室用微波炉热一热,温峤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便跟着他一起下楼全当散步了。   等电梯的时候谢吟池也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电梯已经到了四楼,听到温峤叫他,他才愣愣的抬脚进去。   “不是你主动提的分手吗。”温峤仰头拉伸了一下睡的发僵的背部肌肉,余光注视着谢吟池,问道:“你怎么看起来比他要伤心多了。”   谢吟池扭过脸,有些错愕。   “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我的床就靠着阳台,那扇门又不隔音。”温峤那一脑袋金发被他用手顺了两下,“我还没怪你们吵我睡觉。”   谢吟池不理他了。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谢吟池轻车熟路的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然后将饭丢进微波炉里叮一下。   等饭的间隙,温峤又说道:“你要是心情不好,下午可以跟我一起去采风。”   “我没有心情不好。”谢吟池否认之后才问他:“你要去哪里采风?”   “松江公园。”   谢吟池想了想,“一听就很远,不去。”   一分钟的加热时间结束,温峤将烫手的碟子端出,直接就在值班室里吃了起来。   温峤除了不吃辣以外,给什么吃什么,不像另外那两位讲究的厉害。   谢吟池觉得他吃饭很香,就倚在桌子旁边看着。   像他们这种学艺术的人总有股天真的浪漫劲,温峤往那里一站就很像登峰造极的画家了。谢吟池觉得,他浑身上下最能体验艺术气息的地方,是他眼下的乌青。   有睡眠障碍的人在人群中无法躲藏,就是这个原因。   谢吟池忽然问道:“温峤,你喝过酒吗?”   温峤觉得他记忆力堪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回他,“没有。”   “你酒精过敏?”   “是咖啡因过敏。”   谢吟池已经全然不记得他们曾经在某餐厅一起碰杯的事情。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提议说:“那等你晚上采风回来,我们去学校对面新开的酒吧逛逛,我看朋友圈有人发了照片,播音系的系花在里面驻台跳钢管舞。”   温峤又埋头吃饭,空了才回一句,“不感兴趣。”   “那么漂亮你都不感兴趣?不喜欢姐姐类型的?”谢吟池托腮想了会儿,“胡壮壮说里面美女特别多,社交软件上的美女长什么样儿,她们就长什么样儿,肯定有你喜欢的......”   “再漂亮跟你有什么关系。”温峤打断了他,“那地方我知道,不是正规的酒吧。”   看不出来温峤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竟然还关心过学校对面的酒吧。   “正规的酒吧谁去?”谢吟池面上有点不自然,“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温峤继续吃饭。   “我好心喊你一起是因为.....说不定酒精可以疗愈你的失眠,你真不要试试吗?”   温峤咬了下筷子,“如果你承认自己是因为失恋了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去。”   这回轮到谢吟池风中凌乱了。   温峤无所谓的瞥他一眼,“还去吗?”   当天下午,谢吟池跟着温峤去景区采风,两个人徒步走到校门口,上了坐满美术生的大巴车。   集体写生活动,本来温峤是不想参加的,觉得浪费时间又没有什么必要。   如果谢吟池没有临时改变注意,他也不会上这辆车。   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谢吟池起初还能时不时看两眼途中的风景,再后来实在是被颠的撑不住了,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温峤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推了推他越界的肩膀。   谢吟池迷迷糊糊的睁眼,“嗯?”   “忘了跟你说,今天要在公园里住一晚,明天下午才能回去。”   谢吟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了一下,“公园里哪有地方住?睡大草坪上吗......”   松江公园,全名松江国家森林公园。类比度假村的规模,抹茶色的湿地又有着天然氧吧的美誉,其中餐厅酒店游乐设施应有尽有。   温峤从包里翻出一本公园的宣传手册递给他,“你想住酒店还是木屋?” 第90章   谢吟池在常规酒店和森林木屋之间选择了后者。   室外气温依旧在0度徘徊。他们今晚要住的这间木屋坐落在一条衣带般的水岸边,全透明的观景窗充分采光,上下两层总共面积可能还不超过四十平。   一楼摆着围炉茶歇,二楼靠窗放着一张勉强可以躺下两位成年男性的双人床,床上铺着具有民族特色花纹的四件套,看起来还有些意外的喜庆。   谢吟池左右看了一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本来他还担心这种木屋里会没有洗澡的地方,但还没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里面做下沉处理的椭圆形浴缸。   “这地方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谢吟池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下,拿起桌上介绍娱乐项目的立牌研究,“这上面说,晚上七点钟在Sordo餐厅有魔术表演。”   他看了眼旁边的温峤,面前的画布上已经铺了色。   温峤怕冷,拒绝跟大部队组团去山上写生,在他们的独栋木屋里摆好了画架,将木条包边的玻璃窗当作取景框,不用动脑子,很快就能将眼前的风景一比一拓印到画框里。   现在是下午四点。   “你能在七点前收工吗?”谢吟池觉得这种简单的风景画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应该用不了三小时吧。”   其实谢吟池私心里觉得温峤效率有些低下,有时候在寝室里的阳台一画就是大半天,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在画同一幅。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由于温峤总是时不时的摸鱼,有几次谢吟池在走动中看向阳台,就发现他总是画画停停,期间干坐着发呆。   现在的人大多都有点拖延症,如果说温峤没有,谢吟池是不相信的。   他只是想变相催促一下这位磨蹭的室友,这样或许他们可以有时间一起去餐厅吃饭顺便看个魔术表演。   “魔术有什么好看的。”温峤正在调一个跟眼前的草坪无限接近的绿色,手里的那柄圆刷尾端烫印着一朵玫瑰徽记,密实的刷毛匀速在调色盘上打圈,他想了想道:“十二点之前画完就不错了。”   “就一条河你要画这么久?”谢吟池觉得自己拿着刷子一刷到底,效果也应该差不多。   温峤不与跟他这个门外汉论短长。不过十二点这个数据确实胡说的,只要他想,一个小时内竣工也可以。通常只要他不钻牛角尖,总是能很快将一幅画顺下来。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谢吟池盯着外面草坪上被风吹得来回摇摆的秋千,差点被催眠。他心情确实低落,跟着温峤一起出来也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待在寝室里,他希望有人可以陪他说说话,就算是偶尔挤兑他一下也没有关系。   谢吟池没有睡午觉,又在大巴车上颠了很久,现在窝在暖和又舒适的榻榻米上,他无聊到有点犯困,盯着秋千没看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支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等到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不远处的木屋都亮起了灯带,像乐高积木里一颗颗生动又精致的摆件。   他身上多出一条毛毯,但画架前已经没有温峤的踪影了。   他正要给温峤打电话,就看见拐角的楼梯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人。   一楼只有盏营造氛围的顶灯,在照明方面的威力比台灯大不了多少。   谢吟池有些错愕,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他皱眉看向温峤。   温峤比谢吟池本人更懂他的那个下意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你的朋友圈,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就来问我了。”   到木屋刚落脚没多久的时候,谢吟池确实拍了张照片po到朋友圈里,他看到岑近徽点赞了,也看到在底下的留言询问这是哪里,但他都没有回复。   岑近徽在谢吟池对面坐下,解释说是因为觉得谢吟池拍的那张照片风景不错,恰好今天下午的事办完了,所以也想来参观一下。   谢吟池也没权利干涉别人的自由,他很快就接受了双人游变成三人游的事实,又仰起头跟温峤抱怨为什么没有在七点之前喊醒他,弄得他错过了今天最期待得魔术表演。   温峤告诉他,是因为他刚睡着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雨,雨势很大且一直持续到七点,那场魔术是室外表演,岑近徽听说他想看表演,于是在七点钟之前就给立牌上的餐厅打了电话,但得知那场表演已经被迫取消了,所以就没有吵他睡觉。   餐厅距离他们这里很远,步行要十五分钟。雨天路滑,岑近徽索性定了餐让餐厅送来。   谢吟池正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现在让餐厅加瓶餐前酒还来得及吗?”   他话音刚落,餐厅的送餐机器人就打着一把装饰用的小伞来了。它的机械臂上全是水渍,下面也溅得满是淤泥。温峤嫌它埋汰就没让它进门,和岑近徽将餐取出来后就将它遣返了。   谢吟池凑过去看了一眼,餐前酒不仅有,而且还有两瓶。均是白葡萄酒,但度数不同,配了三支扭成麻花状的高脚杯,还贴心附赠了饮酒小贴士。   岑近徽在点餐上没什么心得,所以就让餐厅帮忙配菜,在电话那头询问对餐前酒有没有要求的时候,他本想将这一项剔除,但他象征性征询温峤意见的时候,温峤却说要挑个度数稍微高点的。   岑近徽见过谢吟池喝多了是什么样子,对比起来他的酒品很好,只是会拉着人说一些无厘头的话,说完就乖乖睡觉了。   17度的酒对谢吟池来说,多喝几杯就能超越他想要的微醺状态。   温峤说谢吟池是因为跟贺昀祯分手弄的很不愉快,所以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岑近徽中午吃完饭就离开了寝室,而后面的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清楚。   他其实已经为一段漫长的等待时间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就算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贺昀祯在面对谢吟池的时候,底线已经放低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他也很想知道,谢吟池究竟是怎么说服贺昀祯放手的。   谢吟池随手开了一瓶度数较高的,问温峤要不要试试,也没等人家回答,就往面前的三只杯子里依次倒了酒。   这款白葡萄酒有股独特的荔枝香气,酸度不高,偏甜的口感很对谢吟池的胃口。   岑近徽喝这东西就跟喝饮料没什么两样,见他愿意就陪着他多喝了几杯,但是担心他喝多了难受,一瓶酒见了底就不再让他去开另外一瓶。   温峤喝酒不太上脸,就算脑袋发昏,看起来也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谢吟池明显是喝大了,咬着空荡荡的玻璃杯也不怕戳了嘴,温峤看他这样子很滑稽,无声的笑了很久,当着岑近徽的面问谢吟池,“你现在高兴点了吗。”   之前在孟殿厘餐厅那次,谢吟池也是借酒浇愁,温峤那天跟他一起喝了点,但照谢吟池中午问自己有没有喝过酒这件事来看,温峤总觉得他就不该是心里能搁事的人,不然怎么会忘记不久前的事情。   自己跟他说没喝过,他也真的信了。   他又不熬夜,脑容量为什么会减少。   谢吟池忽然就沉默了,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难过的事情,他捧着自己的脸,又摇了摇头。   今天的谢吟池不似以往那么健谈,连无厘头的童话故事也不讲了,更没有像在岑近徽房间喝醉那次兴致勃勃的装土豆,打地鼠。他安静的出神,反而让岑近徽感到揪心。   岑近徽盯着谢吟池看了会儿,对温峤道:“他该睡觉了,我带他上去睡,你怎么办。”   温峤指了指榻榻米,说自己夜里睡不睡还不一定,说不定会每隔一个小时上楼看看他有没有对谢吟池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你现在有什么别的想法......就趁早打消了吧。”温峤舌根有些发硬,“不然等他醒了,我就告诉他。”   他们这样习惯寡言的人总喜欢在鼎沸的人声中窥伺表象下被人掩藏的欲/望和真心,或许是因为过早的经受了生活中的苦难磨砺,他们比大多数人都要早慧,也有着更敏锐的洞察力。   在既定的事实上,温峤的提醒也算是事出有因。   岑近徽无端被警告却想不到反驳什么,他对谢吟池的心思早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他将杯中剩下的那点酒饮尽后才说道:“我还不至于对喝醉了的人做什么。”   温峤没再说话。   岑近徽扶着谢吟池上楼梯,谢吟池脚底像打了蜡一样直往下蹭,他没办法,只能拦腰将人抱起来快步上了二楼。   谢吟池突然离开地面有些新奇,他将眼睛睁得很圆,伸手去摸天花板,就在他快要摸到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身处的高度在缓缓下降,他着急得引臂向上,连带着肩膀和脖颈都抻直了。   岑近徽刚将谢吟池稳妥的放到床上,还没直起腰来就被对方一个鲤鱼打挺磕到了鼻尖,他下意识的偏过脸躲避二次撞击,抿紧的唇却不小心擦过谢吟池发烫的脸颊。   也不知道是按开了谢吟池身上的什么开关,他先是迟缓的将视线从天花板上收回来,呆呆的望着岑近徽,然后就十分自觉地凑过来亲吻对方。岑近徽震惊之余耳边还回响着不久前温峤的话,可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他都没有办法拒绝谢吟池,他只能在跟谢吟池接吻的间隙中低声提醒道:“你喝多了。”   暴雨在夜幕下隐匿着行踪,只余下水滴与自然界万物碰撞的声音。   谢吟池隐约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才慢慢停下,和每一个被质疑喝大的醉鬼一样,无力的反驳着,“没......”   最好是这样。   岑近徽将手覆盖在谢吟池的眼睛上,然后摸到床头的台灯,按下开关,原本漆黑的二楼骤然亮起一片狭窄的角落,灯晕将他们笼罩其中。岑近徽单膝跪在床边,等谢吟池逐渐适应光线之后,他放下手,重新与谢吟池对上视线,几近要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第91章   谢吟池的眼神比窗外的雨滴还要飘渺,他醉意浓重根本分辨不了现在正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好学生心态驱使着他要回答对方的问题,于是便努力睁圆了眼睛,缓缓的凑近,将自己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看成对眼儿。   “你是......”   谢吟池嘴巴动了动,含糊着就要吐出答案。   岑近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平静的面孔也徒添了几分无用的在意。   岑近徽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想要清晰的,肯定的,但鉴于谢吟池目前的状态应该做不到,他又将标准降低了些,哪怕只有一个字也成。   谢吟池微红的两腮鼓了鼓,佯装成一只发了腮的小猫,支支吾吾的就是答不上来,反而还耍无赖般抬起下巴又亲了岑近徽一口。   看岑近徽不动,他按着对方的肩膀,盖章似的留下一连串的吻。   岑近徽低下头复又抬起,觉得又气又好笑,将躁动不安的谢吟池重新撂倒在床上,扯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你以前喝多了不这样,我还以为你酒品很好,原来也会耍流氓。”   谢吟池虽然脑袋不清醒,但好像隐约能看懂岑近徽的脸色,知道自己被人骂了,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想要坐起来,结果却把自己卷成了一条长长的茧。   岑近徽将他放出来的时候,他热的都要冒汗了,拼命的舒展身躯,趁着岑近徽去倒水,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身上的羊绒衫给脱掉了,套头的羊绒衫跟他分离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带起静电,将他的头发外围一圈电的炸起,看起来发量惊人,蓬松得厉害。   他可能以为自己被雷劈了,将羊绒衫丢到地上,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胳膊肘贴着耳朵,一点点将自己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岑近徽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不是开始幻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好先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刚要跟他说话的时候,就看见他开始去掀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棉质T。   谢吟池嘟嘟囔囔地说很热,单手拉着衣服的下摆急切往上撩,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肤裸露出来。他的腰很窄,就算没有后天的刻意锻炼,两侧天生呈弧线型,与胯骨衔接的很流畅。   下腹也没什么脂肪堆藏,细小的筋络血管鲜活扎眼,随着呼吸会有不太明显的起伏。   岑近徽的视线匆匆掠过,只一眼就像是被扼住了脖颈,呼吸停滞。他不得不按住谢吟池灵活作业的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才尽量平静的开口问道:“这么热?”   谢吟池点点头,陷入混沌的他有股不小的蛮力,拧动着自己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衣服往上拉扯。岑近徽越是不让,他就越是来劲,两三秒之后,他身上那件原本就不厚实的T恤嘶啦一声沿着衣摆的走线处崩裂开来。   “你......”岑近徽哑口无言。   碎裂成两半的衣服虽然还有着遮挡的效果,却比直接不穿更惹人遐想,岑近徽总算是知道那些所谓的情趣服装为什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市场。   谢吟池才不管衣服是不是坏了,见没了桎梏,慢吞吞的研究起自己身上的布条,捡起一片攥在手心里扯着玩。   傻得可爱。   他倒是高兴了,岑近徽有点头疼明天他一早起来发现他贴身的衣服变成了这副德行,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岑近徽沉默分秒,帮谢吟池把身上的破烂给脱了,随手扔到了地上。   瞥了眼又觉得这样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重新捡起来团了团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二楼的室温并不算高,晚上不穿衣服睡觉,也不肯老实盖着被子,明早起来是个什么状态就不好说了。   可能是不久前才睡醒的缘故,又有酒精的加持,谢吟池在玩闹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展现出丝毫要睡觉的意图,反而看起来越来越精神。   岑近徽心想或许是他人来疯,如果没人招惹他,他大概就会乖乖睡觉了。   于是岑近徽上床以后熄了灯打算装睡,原本谢吟池在被窝里打地道似的拱来拱去,在灯光消失的那一刻也安静了下来,慢慢摸索到岑近徽的身边。   岑近徽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有点懊悔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个馊主意的。   谢吟池怎么还真的像只小猫一样,在他的腹部玩起踩奶。   谢吟池似乎不满他的装睡,致力于戳破他的伪装,轻轻按着他绷紧的腹肌,想要将他喊醒,继续陪自己玩。   岑近徽身上的伤碰一下都酸痛不已,何况是被按压,他有几次没忍住闷哼出声,被谢吟池捉住了,整个人就这么扑到他身上。   又折腾了一阵子,岑近徽实在是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了。临走之前,他环着谢吟池的腰不许他再乱动,又不死心的将先前的问题重新拎了出来。   他故作疏冷的声音在谢吟池耳边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不知道,我就走了。”   谢吟池黏黏乎乎的嗯了一声,裹着荔枝的酒香还在唇边氤氲,他这会儿才真的有点困倦了。   岑近徽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被雨水模糊了的玻璃窗像是做了一层磨砂效果,隐绰的折射着外面橙红色的带状光。   恍惚间,他听到谢吟池又说了什么,附耳过去才勉强听清。   谢吟池说他是一颗......荔枝?   又是胡话。   岑近徽冷嗤一声,想着反正他也不知道,便也幼稚的跟他拌嘴,“你才是荔枝......”   但他刚说完,就想到谢吟池刚搬到寝室那段时间。   有一天晚上,谢吟池突发奇想,从吃剩的一堆荔枝核里面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丢到玻璃杯里说要做水培。   他要种植荔枝是一时兴起,但那天晚上他懒得出门去找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壤,又急于落实自己的想法,所以就选择了看起来最简单又方便的水培。   他还兴致勃勃地捧着那一杯从厕所放的自来水,给寝室里的每一个人看。   岑近徽当时觉得他很无聊,且不认为他会成功。   或者说,没有任何人会认为他能成功。   室友们大概都不太喜欢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给他。   基于对谢吟池品行的了解,那颗荔枝核的结局只能是蘸水发霉后被丢掉。   几天之后,谢吟池发现过核裂开长芽后片用纸巾湿纸巾将它包好,又给他们展示了一遍,彼时也只有贺昀祯表现出了点兴趣,同时出言鼓励了他。   当时岑近徽只觉得这俩人无聊到一块儿去了。   又过了几天,谢吟池才将核重新放回水里,没过多久,细长的根茎上竟也开始冒出了嫩粉色的叶子。   大部分观赏性植物都比较娇弱,室内水培的失败率是远远高于成功率的。   但谢吟池的水培算是成功了。   温峤不咸不淡的评价谢吟池很幸运。   把种子丢进一杯水里就能长出一盆景观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的是,谢吟池第二天就买了营养液,且仔细的让那颗种子避光生长。   在室温二十度的房间里给了它足够的欺骗性,让它误以为如今已是它该生长的季节。   所以那颗种子别扭着发了芽,在谢吟池的关注下,长势喜人。   可是等它真正长成了一盆健康的景观,叶子也变成了浑厚的绿色,谢吟池给他的关注就越来越少了。因为它不会像萌芽期那么的脆弱,它会自己奋力的汲取营养,谢吟池只需要偶尔给他换换水即可。   寝室的阳台上,还摆着许多别的小绿植,原本他们寝室里是没有任何绿色的,不到二十的年纪,谁会像退了休的老大爷一样有闲心侍花弄草。   岑近徽一度觉得谢吟池病的不轻。   “你要去......哪里......”   谢吟池磕磕绊绊的询问声将他思绪牵引回来,他翻了个身,揉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安抚道:“就在楼下。”   谢吟池哼唧了两声对此表示抗议,但没过多久就阖上眼睛进入梦乡了。   岑近徽察觉到他呼吸变得平稳,轻手轻脚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摘下来,给他掖好被子又坐了一会儿才下楼。   温峤一个人坐在窗前,听到楼梯上的动静回头看向岑近徽,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不困。”   岑近徽坐到榻榻米上,开了另一瓶葡萄酒。   这栋木屋小得可怜,用的造材也处处透着原始的气息,更别指望能有什么隔音效果。   温峤听着嘎吱嘎吱的床板挤压声,好几次都想上去看看,到底是个上面情况。   但是他上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不睡的话,那我上去睡了。”   岑近徽冷眼看他,“谢吟池一个人躺床正中间,你怎么睡。”   “把他摇醒,让他给我腾地方。”   温峤的冷幽默在微醺的状态下能全部释放。   岑近徽扯了扯唇角,“算你厉害。”   ......   谢吟池是被太阳晒醒的。   这次宿醉后也没什么不适,脑袋不疼,身上也没有酸痛感。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愣了大约两分钟才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浑身上下就只剩下条内裤。   谢吟池在床边找了叠好的裤子和羊绒衫,却唯独没有找到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T恤,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其实他昨天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穿?   他尝试联系029,却依然得不到回应。   无奈之下,他就只能将那件有点扎人的羊绒衫套上,下楼之后看到温峤还在榻榻米上睡觉,而岑近徽已经不见踪影。   谢吟池很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不忍心在这个点吵醒熟睡得温峤,就只能先给岑近徽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岑近徽还没等他问,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昨晚你喝大了,到了床上热得要把自己扒光,要不是我拦着,你......就什么也不剩了。”   岑近徽是在教室里接的电话,正好是早八第一节课结束后的课间,贺昀祯就坐在他的正前方,跟旁边的系花交谈甚欢。   谢吟池握着手机听得太阳穴直突突,“怎么可能......”   岑近徽翻了翻桌上的书,用正常的音量说道:“全都不记得了吗,你昨晚做的事情,确定需要我给你复盘一遍?”   “我还干什么了。”谢吟池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且十分强烈,“我喝醉了应该也只会睡觉,不会做什么很丢脸的事情......” 第92章   昨天上午摄影课期间,姜原约谢吟池次日上午图书馆见面,这本该是他海马体参与的头等大事,但谢吟池喝的一通烂醉自我放松之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直到他看到姜原给他发的消息才重新忆起。   他跟岑近徽通着电话,正追问着自己昨天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看到社交软件中两条消息接连蹦了出来。   事有轻重缓急,谢吟池便先挂了电话,点开了微信。   姜原约他半小时后之后在图书馆大厅见面,但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就问对方能不能在电话里把事情给说了。   他的消息刚发过去,姜原的语音通话便拨了过来。   姜原那边很安静,他言简意赅的告诉谢吟池,他已经确定李绪还活着,并且也弄清楚了谁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姜原的语气中没有谢吟池想象中即将脱离小世界的得意与惊喜,反而冷静的让他不得不在秋千椅上挺直脊背。   “我先前同你说过,主角的身体现在由第二人格,也就是我占据着。从我穿入以后,第一人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人格转变的触发点是什么,也一直在留意,但始终都没有什么收获。”   谢吟池对前面的这段铺陈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此刻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凶手是谁,但却不得不跟着姜原的语境往下,“所以你昨天说的,要验证一些事情,是因为你找到了触发点吗。”   姜原听到这话笑了笑,但很快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   “昨天早上六点钟,我睡醒以后,发现系统没有回应。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就凭空失去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仅是029下线了,连姜原的系统都不见了,这让谢吟池联想到上次是系统升级,这次大约也一样。总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很不方便。   姜原顿了顿,他背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控制不住的开始用手指去扣面前垂直的墙角。他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或者是因为有什么他与谢吟池之间有些尚未同步的信息差是他忘记了的,导致谢吟池对他的这番叙述云里雾里,但是他还是肯定道:“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记忆里没有六点钟醒来后两个小时的内容,就好像是重新睡了一觉,结果一睁眼就已经快要八点整,我人就站在宿舍楼底下。”   “你是说,你消失的这两个小时,是因为主角的第一人格在跟你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并且成功了。”谢吟池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蹬了一脚让秋千重新荡起来,“可你什么都没有做,那触发点是什么?”   “是我们想得太规制化了,人类对精神病的探索还停留在相对片面的阶段,如果交换身体的控制权真的能有所谓的触发点,那就很恐怖了。”   谢吟池很容易就接受了交替身体的控制权需要触发点这个设想,说明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种设想是最合理的。   否定这样的设想才是困难的。   能够随意的控制自己人格切换,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但主角姜原绝对没有这样的技能,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有精神分裂的病症。   “一般来说,主人格是常见形态,副人格则是随即出现。他们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分裂出来的人格会无意识的想要抢占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但出于种种原因,即便成功了,时效性也很短。”   谢吟池头顶的那片艳阳被缓缓漂移过来的乌云掩盖,周遭顿时冷了下来,他打了个寒颤,默默道:“听起来,主人格是受害者,副人格是强盗。你因为系统的缘故,所以即便是第二人格也能长久的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是系统不在了,你随时会被主人格挤走,是吗。”   “大概是因为我是外来者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时间上的漏洞,我和主人格一样,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其他人格的存在。”   秋千停止晃动。   “还有其他人格?”谢吟池攥紧了手边的麻绳,心里慌的不行,嘴上却打岔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病人只分出一个人格才算稀奇的,你这是分了几个?”   “暂时只发现了第三个,应该也只有他了。”姜原静默了好一会儿,“昨天晚上,我再次失去了一些时间内的记忆,不过这次,我的手机上多了一段录像。他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跟我对话,并且他也知道,我不是原来的第二人格。”   那段视频,姜原是强忍着不适看完的。大概没人谁能平静看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用他永远不会做出的表情神态,来说一段令他十分有探知欲望的事情。   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这种东西和看鬼片没什么区别,姜原狂掉san值的同时不仅要认真记忆分析,还要及时的想出应对策略,这对他一个只会动动笔杆子的人来说,是莫大的摧残。   “第二人格和第三人格的关系似乎不错,但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2软弱无能,却喜欢上星光熠熠的播音系才子,除了写一些乏善可陈的酸诗,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3为了让2称心,利用有限的时间去清除2追爱路上的绊脚石。”   ......   “李绪人长得普通,人品又不怎么样,他跟这具身体的恋爱关系就是最大的阻碍。”   “至于那天,我被播音系的人拦在路上羞辱,也是因为3帮2将那些酸诗送了出去,如果只是一些手写信也就算了,他还自作主张的往包裹里添了些别的。”   姜原看到了第二人格写的那些诗,老实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些东西真的很像他早期的风格,处处透露着一些要死要活的矫情。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些诗,他才想通为什么自己穿入的会是第二人格。   姜原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情节,包括上述这点。   谢吟池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听起来,第三人格的自主意识非常强烈且很爱管闲事,会在一些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上来找存在感,这是被分裂人格的通病。   “他怎么会把这些事对你和盘托出?是太无聊了吗,所以想要找人分享一下犯罪成果,反正他是精神病,也不能拿他怎么办......”谢吟池没想到谜底来得如此轻而易举,转念一想,如果姜原没有穿入这个世界跟自己做同样的任务,那自己就算上天入地也发现不了这么私密的事情,他在这里待到大学毕业也摸不到真相的大门。   思维逻辑的能力影响任务进度的一方面,但运气则是更重要的影响因素,姜原直接穿到了凶手的身上,能和任务直系相关的线索就在手边,这比谢吟池穿到一个边缘炮灰的身上要幸运多了。   谢吟池紧接着问道:“那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吗?”   “不算。”   “他当然是不情愿对别人说这些的。对一个不完整的碎片人格来说,对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和他有着同样处境的第二人格。只要我一天不离开,第二人格就回不来。所以即便我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一有机会也马上来找我了。”   谢吟池长叹一口气,“那看来只有找到李绪,才算任务成功,我们才能离开。李绪现在在哪里?”   “如果我知道李绪在哪里,就不会跟你说前面那么一大堆了。”   “他也没有想要李绪的命,只是把人藏起来了。他还答应李绪,等到姜原跟袁风至在一起之后,就放他出来。在我没来之前,他每天都会去给李绪送一顿饭。”   谢吟池愣了半晌,又觉得很离谱,“那你来了这么多天,他又从来没出来过,李绪岂不是要饿死了?”   “关于这个问题,他只说李绪活得好好的。很显然他有帮凶,在他不方便出现的时候,维持李绪的生命体征。”   “他的条件是,要与第二人格进行交流。这个我办不到,得等系统回来之后,再看看能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但谁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回来。   谢吟池信息处理过载,后背冷汗涔涔,又无可奈何。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除了充当一个倾听者,再无半点作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姜原面前。   鞋底跟草坪缓缓摩擦着,沙沙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咽。   他握着手机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又不想就这样结束这次交流,便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帮凶会是谁。”   “主谋既然和主角有关系,那帮凶是你三个室友的其中之一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姜原似乎就在等着谢吟池有此一问,或者说这就是他给谢吟池来电的真正目的,“否则,岂不是浪费我前文给这间寝室中各个人物的篇幅。再怎么给障眼法,也不至于最后捡个背景板来滥竽充数。”   就算书中世界的发展已经与原著背道而驰,但人物关系网是铺设世界基础,姜原的结论也有据可依。   但这并不是谢吟池想要的结果。   谢吟池喉头发哽,“你比较倾向谁......”   “贺昀祯对你动手都那么干脆,如果他跟李绪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算姜原拦着也没用,说不定会连姜原一起杀了灭口。况且,贺昀祯也不至于给姜原打下手。”   谢吟池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勉强附和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只剩下岑近徽和温峤二选一。照我看......他们都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温峤自己活着就够呛了。岑近徽前阵子天天打工,他一个富二代也不花家里钱,你都不知道他看起来有多积极向上......这个总不能是装的吧。”   在原书中,岑近徽性格缺陷的引爆点只存在于作者在评论区的剧透里,无非也就是以后和兄弟争夺家产时人为制造了车祸,可见他即便是行凶也十分注重事件发生的合理性,不存在激情犯罪的可能。   “温峤的概率要大很多。首先,温峤同样有心理疾病,他的病说起来也可大可小。这样的人可塑性很高,他做什么坏事都是相对合理的,不是吗?”姜原很客观的分析,顺便问道:“他的失眠症一直都很严重?”   谢吟池闻言当即扭头,透过玻璃窗看向窝在榻榻米里面睡得正香的温峤,浅金色的短发衬得他肤色极其病态,一动未动的蜷缩姿势昭示着对安全感的缺乏。   挂了电话之后,谢吟池蹑手蹑脚地回到木屋里。   温峤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圆形小茶几上。   谢吟池快速将其摸过来揣进口袋里,转而掏出自的手机放到原来地位置上。   他们的手机外形一模一样,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拿错了。   谢吟池快步进了右侧用于泡澡的隔间。   温峤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他轻而易举的就点开了微信,在聊天框看了一圈,基本都是跟老师的一些有关专业上的讨论,以及跟同学之间画室调度的联系。   他似乎不会在社交软件上跟别人去聊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他发消息的风格也跟他本人一样极简,甚至看起来还有点没礼貌,完全没有遵循网络社交礼仪的迹象,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谢吟池在他的联系人里搜索了姜原的名字,竟然真的找到了。   点进去却是空空荡荡的对话框。   这就很奇怪了,从首页的一串聊天框中可以看出,温峤并没有定期批量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   可是他和姜原的聊天框里,就连刚添加好友时系统自动发的问候消息都没有。   之前他们的聊天中,提到姜原,温峤的反应也不像是跟他有私交的样子。   谢吟池掌心有点湿润,他趴坐在浴缸边缘,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轻轻咬着下唇,正打算退出微信界面看看别的软件,背后忽然凭空响起来了一道声音。   “你在找什么。”   温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谢吟池知道,此刻他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第93章   温峤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说要有的话,那也是谢吟池自己做贼心虚而给他附带了不太恰当的引申。   谢吟池快速将手机屏幕熄灭,扶着浴缸光滑的边缘站起来,磕磕绊绊道:“你怎么醒了,我......”   温峤没急着从谢吟池手里拿走自己的手机,他似乎也是刚醒没多久,眼睛都还没太睁得开,   但谢吟池却再次从温峤这里体验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并不是源自于对方体魄,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导流。   他好像在潜意识中,已经把温峤和行为举止不受控的精神病人画上等号,只因为先前和姜原的那一通电话。   但事实上,温峤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普通人。   谢吟池活动了一下蹲到发麻的腿,犹豫道:“我拿错了。”   平时就算是真的误拿了别人的手机,在屏幕亮起来的第一秒也该发现异常了,怎么可能还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这里随意翻开。   但是除此之外,谢吟池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借口。   有总比没有强。起码表明了自己是无意的。   “这也能拿错。”温峤的语气诙谐,没太当一会事儿的模样,接过他递还回来的手机顺手揣进了外套的兜里,又压了压自己的昨天才补过色的头发,“收拾东西吧,昨天通知了回学校的时间改到上午,差不多到点了。”   谢吟池没什么要收拾的,他用手背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在温峤的注视下离开了隔间,又装模作样的上楼转了一圈,下楼的时候看见温峤已经背上包提着画架站在门口等自己。   谢吟池心想自己或许已经打草惊蛇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感应到来自温峤的恶意,所以并不清楚该怎么跟他开口询问这件事。   况且如果真的跟他有关系,他会对自己坦白吗?   谢吟池打定主意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问他。   又是一路颠簸,上午的路况不是很好,到了市区里又碰上两次大堵车,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大巴车才成功抵达校门对面。   谢吟池下车的时候感觉腿都是今天刚安装上,温峤的状态看着也没有比他强。他们俩也没有搭话,谢吟池还好心的帮他提了一些东西,两个人慢吞吞的朝校门口走去。   正过着马路,谢吟池就眼尖的看到贺昀祯和另一个男生并排从校门里出来,那个男生要比旁边的贺昀祯矮上许多,远远的这么一看,五官稍微有点模糊。   因为是过马路,谢吟池和温峤的速度都加快了些,等来到距离校门不到一百米的花池,连温峤都注意到了对面的两个人。   温峤见谢吟池停下来,便也跟着停下。   这个距离,他们都已经能看清那个男生的长相,温峤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在学校里走动,但却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他是对面H大表演系的,平时会来美院兼职当模特,物美价廉。”   因为人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脱衣服也不扭捏,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相当专业。   所以行情很好。   温峤几乎从没对别人有过任何的溢美之词,物美价廉这四个字在谢吟池听起来就是一种别开生面的褒奖。   谢吟池目不斜视,“你画过他?”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物美价廉。”   这是一个放入不同语境中就会产生歧义的成语。   温峤觉得谢吟池不是成心想问这个,就没答他,而是自顾自道:“我们还要站在这里看多久,如果是撞到自己的现任男友带着小三,那我勉强可以理解你的行为,但你们都分手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贺昀祯会喜欢的类型,跟你......南辕北辙。”   顾澜就是一个极其标准的gay,不会像谢吟池这样看着性向模糊。   谢吟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驻足在这里,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挪动一步都很困难。   就算是在路上碰到自己的室友和疑似情侣关系的人走在一起,多看几眼也很正常,谢吟池把这种心理活动总结为八卦。   他想看,远远的看。   但温峤的话提醒了他,他攥紧了手里提着的袋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过脸朝温峤道:“我只是看他们站在校门口不走,一会儿面对面碰到了岂不是尴尬。”   温峤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等他们重新看向校门口的时候,那个男生跟贺昀祯之间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以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拥抱是肯定的,至于别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谢吟池无法描述自己看到这一幕的准确感受,他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昨天还表现的非自己不可的人,才分开了不到一天,就已经能十分坦然的和别人做出亲密行为。   看来自己对贺昀祯来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重要,亏他还为这件事自责不已。   谢吟池鼻尖发酸,很快眼眶就热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贺昀祯的眼睛看谁都是这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欺骗性很强,这才导致他对贺昀祯表现出来的爱意深信不疑。   他在恋爱这条路上实战经验浅薄,当然不知道自己此刻无意识的生理反应意味着什么,他还惶然的以为自己是在为先前的自作多情而感到懊恼,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温峤的声音适时的打消了他的发散性思维。   “冷死了。你爱在外面被风吹成腊肉就吹吧,我先走了。”   温峤像农民工进城务工那样,把画架的袋子捞到肩膀上,腾出两只手揣进口袋里,说完就往前走了。   他走得比平时还要快些,很难说不是存心的。   见温峤抬脚离开,谢吟池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在这待着,不然他和贺昀祯在校门口会面的时候,就发现在不远处驻足的自己,那样看起来很傻。   谢吟池快步跟了上去,愤愤道:“我正要走,你这人真是......”   两分钟之前,贺昀祯听着顾澜说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辆骑得飞快的外卖电瓶车,擦着顾澜的胳膊开了过去。   顾澜被撞的往前一倾,差点要整个人扑进贺昀祯的怀里,还好贺昀祯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贺昀祯见他站稳就松了手。   但顾澜却重新攀住贺昀祯未来得及放下的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右脚好像扭到了。   刚刚没注意到,现在回过神来脚踝的剧痛传来,顾澜疼得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说着就要往贺昀祯身上倒。   贺昀祯刚想说话,就看到顾澜身后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温峤和谢吟池一前一后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谢吟池穿了件臃肿但保暖效果很强的羽绒服,手上又拎着很多东西,落在温峤后面,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不太愉快。   贺昀祯看得入神,胳膊又被面前的人拽着摇了摇。   顾澜是孟殿厘的新欢,昨夜局上碰见,今天又在学校里偶遇。   顾澜性格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他今天上午的模特工作佚闻说到学校食堂菜色,没有一刻是空闲的。   贺昀祯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就算觉得过于聒噪也并未出声制止,还会时不时的应答一声,在社交礼仪上做到了无可指摘。   只是走到校门口要分别之际,顾澜厚着脸提出想要留个联系方式,贺昀祯勾了勾唇没答复他,也算是拒绝了。   顾澜提出想要添加微信的时候,没有给出明确的理由,而仅仅只是欲语还休的望着他。   这种眼神,贺昀祯见得太多了。   他处理这种事情也还算得心应手,于是他笑着提醒道:“孟殿厘可护食的很。”   孟殿厘是喜欢惦记别人东西没错,但他要是知道了他养的小玩意有别的心思,那谁也讨不到好了。   顾澜把不安分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贺昀祯绅士的点到为止也没能打消他僭越的念头。   顾澜被看穿了心思反倒不扭捏了,他主动凑上前去,身上的味道像某种气味浓烈的花卉。   贺昀祯背后就是大门的电子闸机,不方便后退,他站在原地皱了皱眉。   “我跟他的关系很纯粹的......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顾澜笑起来脸颊边有两个小梨涡,大约从来没有人会拒绝他这样漂亮的脸蛋,所以他发出邀请的时候,语气虽然听着迟疑忐忑,但眼神里都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纯粹的金钱交易,没有感情。   他的橄榄枝几乎要塞到贺昀祯的手里。   只可惜他运气不太好。   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电瓶车给撞了,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一瞬间的失态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贺昀祯扶他只是怕他一头栽到自己身上,他要是离得远一点,也就不必费心了。   “我的脚扭到了,好疼......”顾澜随机应变,立刻就整理好了表情,故作柔弱的往贺昀祯身上靠,见他不说话,又摇了摇他的胳膊,“看来得麻烦你送我去医院了。”   贺昀祯将视线从谢吟池那边收回来,低头看着自己跟前这只独脚鸡,“单脚站不稳?”   顾澜昨晚就看出贺昀祯不喜欢跟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只能扶着贺昀祯的胳膊,老老实实的站直了。   五十米的距离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四个人就碰了面。   谢吟池站在温峤后面,被顾澜打量的浑身不自在。   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总归还是室友,谢吟池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他偷偷推了一把温峤的后背示意他走人,但温峤却没有动。   顾澜跟温峤是认识的,他当然也听过谢吟池的名字,很客气的说了一句百闻不如一见,本人比照片更帅。   谢吟池听他夸自己,心情也好了一点,正想着怎么回他,就又听他道:“黑白照片都那么好看,本人肯定也不差的。”   谢吟池唇角抽了抽,瞥了一眼他搭在贺昀祯身上的手,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咽下去了。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故意的。   那张照片在学校论坛上的流传度很广,就算学校官方下场删了帖子也不管用,现在人都已经习惯吃瓜先存图了。   顾澜似乎也察觉出谢吟池不高兴了,便转头冲贺昀祯撒娇道:“我这样一只脚走路很难看的,可以麻烦你背我去校医院吗?”   他跟谁说话都这样吗。   谢吟池听着有点反胃,一把揽过温峤的肩膀,冲贺昀祯道:“不打扰你们了,我跟温峤就先回去了,拜拜。”   顾澜倒是不太清楚谢吟池和贺昀祯的关系,但贺昀祯目送的距离显然有些太远了。   他在这方面的感知力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但他又拿不准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主动接起之前的话,堆着笑脸问道:“刚才我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啊?”   贺昀祯收回视线,反问他道:“你说什么了?”   顾澜以为他在跟自己打趣,只好重新说了一遍,额外又补充道:“其实比起孟殿厘,我更喜欢你。昨晚他们都灌我酒,只有你没有。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好人,你比起他们都......”   贺昀祯先前听了他一路的废话都没有展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但现在却没有耐心再听他说完,他习惯性的抬了抬下巴,依旧笑着道:“你不就是陪酒的吗。”   顾澜的笑容骤然僵硬在脸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灌你,一是因为没有这个爱好,二是因为对你不感兴趣。”   “还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贺昀祯临走前不忘道:“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求助值班室里的保安,他们会很乐意帮忙。”   ——   谢吟池扯着温峤快要走出二里地,感觉到温峤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才发现他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谢吟池不理解。   温峤的笑点很奇怪。   “是没什么好笑的。”温峤说。   谢吟池看他忍俊不禁的样子,对刚才那一幕的吐槽欲望攀升,即便是已经走了很远了,他还是想要一吐为快。   “那人一看就是gay,比胡壮壮还要明显,哪有男生这么说话的,他也太能夹了,听得我浑身难受。”谢吟池回想起那个声音,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他嘟囔道:“他跟贺昀祯在一起,肯定是贺昀祯做1,我实在想不到那人的小身板是怎么做1的。”   温峤看谢吟池无形中吃个大瘪觉得特别有意思,但又不忍心看他为这件事太伤神,便提醒道:“你没发现他们两个看着不太熟吗。”   “没发现。”谢吟池有点莫名的沮丧,他瞥了一眼温峤,语重心长的说:“你对gay的了解还是太少了。gay嘛,就是今天认识,都等不到晚上,下午就能直接去酒店开房的。”   谢吟池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其实不太对,因为不管是什么性别,这种东西其实还是看个人的想法,只能说在gay圈比较明显一点。   温峤琢磨了一下,“那你不是跟岑近徽和贺昀祯都谈过恋爱吗,你们......”   “打住!”谢吟池制止了他的想象,“你不是知道我跟岑近徽那是假的吗,跟贺昀祯......我们也没有,都是素的。”   “贺昀祯既然都能跟你谈素的,跟别人也能。只不过他跟你谈素的是因为你不想。”   “但是顾澜跟你不一样,他就是靠这东西挣钱的。”   温峤原本没打算说这些,但话赶赶话就往这方面扯过来了。   谢吟池怕自己想岔了,在宿舍楼底下拉住了温峤,他不说清楚就不让他进去。   “你以为,物美价廉这个词是怎么来的。”温峤声音低了下去,“别的院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他在我们院里还算挺出名的,几百块就可以招呼过来,长得帅的不花钱也成。”   “真的假的?”谢吟池有点意外。   温峤不太想跟他讨论这种事情,“你不是也说了,gay圈玩得花,而且很缺1。要是碰上喜欢的,不花钱也给睡的......甚至还可以玩多人,他也不介意被拍照片,毕竟都出来做裸模了。”   谢吟池秉持着无图无真相的想法,可又觉得温峤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这种事情,别人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你又没有亲眼看到多人。”   温峤立即摸出手机,在一个名为画室新咨询的群里扒拉了几下,将那张照片递到谢吟池面前,“我只是实话实说。”   GV演员也是演员,他这也不算是改行。   谢吟池哑口无言,只能干巴巴的评价道:“......脸好看,身材也不错,这么看起来还真不怪贺昀祯,换我我也......”   他的口嗨在温峤探究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说自己是直男了。”温峤按下电梯门关闭的按键,等到两扇门缓缓合上,才道:“没有你这样的直男。”   谢吟池站在他旁边想要找点话术反击,但回想自己或被迫或主动做过的一些事情,觉得确实不太有资格这么说,他好像真的一只脚踏出了界定的边缘线。   事到如今如今,谢吟池也不想计较太多了。   他不屑的哼哼两声,出了电梯就追着温峤阴阳怪气道:“那你可能是我们425唯一的直男了,以后小心点,保护好你的屁股,说不定我们哪天就兽性大发了。”   温峤白了他一眼。   谢吟池作怪的心思起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怎么样,是不是怕了?求我,我就或许可以善心大发的放过你。”   本来就是开玩笑说出来的话,谢吟池敢发誓,这里面没有他半分的真心,也就是冲着温峤他才敢说这样的话。   温峤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开门的时候有点拧巴的问他道:“谢吟池,你是不是有集邮的癖好。要是这是六人寝,是不是要跟其余五个人都谈恋爱才算完?”   谢吟池觉得自己在温峤心里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了,对于这个问题,他是觉得不可能,哪里有这样的人?   “这都被你猜到了......”谢吟池认真的盯着温峤,顺便伸手帮他朝着正确的方向拧钥匙,但是甫一碰到他的手指,他就像被硫酸水溅到似的弹开了。   “你有必要这么害怕吗。放心好了,我跟岑近徽还没有谈上呢,现在也轮不到你,你且后面排着队吧。”   谢吟池一边拧着发涩的钥匙,一边嘲笑温峤,但钥匙没能拧动,门却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岑近徽就站在门边,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声确定道:“你刚刚说要跟我谈恋爱?”   “开玩笑的。”   谢吟池不敢看他的眼睛,快步到阳台帮温峤放下画架。   温峤丢下包去洗澡,岑近徽就站在阳台的门槛边。   “这也能开玩笑吗。”   谢吟池看这架势就知道岑近徽又要跟自己较真了,但这事儿分个输赢也没有意思,自己又不可能真的跟他恋爱。   是自己胡诌在先,谢吟池索性抿着唇不说话了。   “你早上不还问我,昨晚你喝多以后做了什么事情吗。”   岑近徽看着他逃避般背过身去给植物浇水,沉声问道:“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这件事对谢吟池的诱惑力真的很大,他虽然不太相信自己会做奇怪的事情,但听岑近徽的口气,这里面也许真的有点故事。   他转过身来,抖了抖手里的小花洒,“你快说,别卖关子......”   “昨晚我看你喝多了,就带你上二楼睡觉。”岑近徽只捡重要的说,“你不肯睡觉,一定要我陪你玩。”   “玩?玩什么了?”   他们之间能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   “你把自己脱的精光,贴过来不让我走,抱我亲我......”岑近徽冷声说着,耳廓却泛上点粉,“你不跟我交往,就想白白占我便宜吗。”   谢吟池拿着花洒的手有点发颤,水珠顺着弧形口往下滴,匀速的砸落到地面。   让谢吟池感到心惊的不仅仅是岑近徽石破天惊的控诉,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寝室的贺昀祯也正在看向他。   谢吟池完全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声音,他愣了半晌,才万分难堪的反驳了一句,“你胡说。” 第94章 (二更合一)   如果是贺昀祯说的这种话,谢吟池倒是应该会确定自己质疑的态度,但这句话从岑近徽嘴里说出来,谢吟池只觉得无地自容。   岑近徽是不屑编这种谎话来骗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谢吟池面色怯恼,手上的花洒抖的厉害,水珠像断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圆滚滚的砸在地上,溅的水渍四处都是。   贺昀祯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后便毫无留恋的撤开,谢吟池的视线失去了承接的焦点,看到他唇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心脏像被人用镰刀收取麦穗那样轻而易举的割下,重重的摔在一滩血泊里。   岑近徽一整夜都在琢磨着据实以告后谢吟池的反应,现在的情况,包括谢吟池的表情都在他的设想之中。   谢吟池一直都是这样。   他不怪谢吟池,设身处地的去想,这大概真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身后多余的动静让岑近徽清楚,这间寝室里不仅仅只有他和谢吟池两个人,而有些更为私密的话,他也不情愿让第三个人知道。   岑近徽降低了音量,靠着身后的白墙仰了仰头,“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如果不想承认......”   “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谢吟池想找两团棉花来塞住自己的耳朵,装聋作哑能给他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花洒被丢在地上,他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血管因为用力过度而绷出,像是只要岑近徽再多说一句,他的拳头就会砸到对方的脸上。   岑近徽视线下移,本打算暂时偃旗息鼓的心思却又重新被挑拨起来,他冷冷的望着谢吟池。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因为我喝多了,你没有喝醉过吗,你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连你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谢吟池哽着声音,被他看的极其不自在,“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或者你要什么别的补偿......你现在也不缺钱花了吧。”   对谁都一样,谢吟池很小气,能给的就只有钱。   自从那场生日宴会后,岑近徽的吃穿用度都跟以往不一样了,就算他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还坚持着一贯的低调朴素,但谢吟池看得出来,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今非昔比这个词。   “我不要别的。”   话题兜兜转转又仿佛回到先前,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对岑近徽来说,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要得到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得的是谢吟池的一颗真心。   他原先觉得喜欢谢吟池这件事其实不太有必要要让对方知道,但是后来他改变主意了。   如果贺昀祯可以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岑近徽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但等他意识到有些改变并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愿,而是潜移默化中发生的时候,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们会很好,比你跟他还要好。”   打哑谜一般的话术,在场的三个人却都心知肚明。   贺昀祯忍着不去掺和,却如坐针毡。他实在是听不了岑近徽旁若无人的表白心迹,也接受不了自己在他们中间极端薄弱的存在感。   他心里烦躁,又殷殷发冷,也没回头,就这么问道:“中间差了一轮,现在才在这里求复合,不觉得晚了点吗。如果你真那么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默不作声才不是贺昀祯的风格,岑近徽听到他贸然出声不意外。   “为什么要分手......”岑近徽重复着他的问题,冷肃的面容上忽然带了点笑意,盯着谢吟池问道:“要告诉他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贺昀祯不惮于承认自己的嫉妒,从谢吟池嘴里听到岑近徽的名字他都反感的厉害,又何况是现在这样。   贺昀祯实在难受,却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嗤笑道:“你就这么怕他,连这种小事自己都做不了主,平时真是瞧不出来,你还是个软骨头。”   三两句话就让人血压上升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谢吟池担心再这么聊下去,他们俩又要掐起来,旧伤还没结痂,新伤再添上,谁也不好受。   “都别说了。”他出声制止。   自从昨天上午分手以后,再次见面,贺昀祯似乎看他极其不顺眼。   他也不懂,原来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会有这么大。他无法避免的联想到在校门口看到贺昀祯和那个顾澜抱在一起的画面,从道义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一个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最近很忙,也没有要跟别人谈恋爱的想法。”谢吟池从阳台走到寝室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很诚恳的朝贺昀祯道:“你说话也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你既然有了新男朋友,就别总计较我的不是了。咱们的事情翻篇了,以后在寝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搭不搭理我都行。”   谢吟池不是有意提到顾澜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顺嘴说出来了。   贺昀祯没错过这个信息,转过椅子看向他,“你说顾澜?”   “嗯。”谢吟池收拾着自己的桌面。   贺昀祯这才发现谢吟池误会了他和顾澜的关系,下意识想要解释,但看到谢吟池那一副从容做事的模样又忍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谢吟池没想到贺昀祯会问这个,呆呆的扭过头,“挺好的。”   一句话太过敷衍,怕他发觉出自己的在意,谢吟池又非常实在补充道:“他长得挺好看的,放在人群里也很显眼,性格貌似也很热情,配你......绰绰有余吧。”   “我是说,跟你比,他怎么样。”   “你干嘛非要跟我比?”谢吟池本来就烦,被他这么一问,很难不觉得他有用新欢拉踩自己的嫌疑,瞬间就有些暴躁,扔下手里的书,小声道:“这方方面面的,我跟他就刚刚见过一面,我怎么能比的出来......不过他看起来确实很喜欢你,这点比我强,行了吧。”   “听说他在咱们学校也很受欢迎,能被他看上,你应该偷着乐吧。”   是贺昀祯先夹枪带棒挑衅的,谢吟池觉得自己只是适当的还击了一下。说完他就有点担心贺昀祯会不会生气,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   “你真的觉得,他跟我很般配?”贺昀祯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指缘在颧骨处轻轻摩挲了两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道:“你这眼睛白长了。”   谢吟池愣了一下。   难听的话在贺昀祯脑子里闪了一下又很快被消除了,即便他们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他也不想要谢吟池误会他和顾澜的关系。   和岑近徽一样,贺昀祯也想了整整一夜。他很勉强的认为,是自己一直追得太紧了,就像是放风筝,有风得时候适当的松一松线,才不至于让风筝线绷断,也能让这只风筝飞得更高。   就算其实他很清楚谢吟池并不喜欢他,但这些都不会被他归咎为主要原因。   风筝线放一放是可行,但前提是,他要保证掌控着风筝的线始终要在自己手里。   他从来没同意过跟谢吟池的分手提议。   他对谢吟池说的那句狠话,比起谢吟池受到的伤害,他缓过神来只会更甚百倍千倍。   谢吟池如果真的死了......这是贺昀祯人生中为数不多不敢去做设想的事情。   贺昀祯从来不信孟殿厘的鬼话,但昨晚的局上,他有句话倒是说得还算中听。   他信誓旦旦的说,情侣之间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情。   下午吵架了就斩钉截铁的说分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等到了晚上睡一觉,又将分手的忘屁股后面了。   贺昀祯再这种事情上也是张白纸,但桌上的人纷纷附和,加上他潜意识里也十分愿意相信,这个说法就变得非常合理。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就一晚,谢吟池没回寝室。   跟谢吟池在一张床上滚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你们......”   谢吟池以为贺昀祯是跟顾澜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才这么说的,但是看顾澜那个样子,恐怕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想了想,他还是提醒道:“温峤跟我说,顾澜是做那个的,你要是不介意......”   “做哪个的?”贺昀祯的目光有些微妙。   谢吟池心想他果然不知道,伸手拨楞了一下桌上的那盆荔枝盆栽,最近他疏于打理,两三片叶子有衰败泛黄的趋势,他用拇指擦了擦叶片的尖端,有点想将这片叶子掐掉。   看着太碍眼了。   “温峤给我看了照片,你需要的话,一儿等他出来给你看吧。”   “我没兴趣。”贺昀祯重新靠上椅背,心里觉得好笑,“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跟你差远了,我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口味变化有这么大差距。”   这话谢吟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在校门口亲眼看到的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是事实。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谢吟池也不打算拆穿他了。   谢吟池还没有吃午饭,在路上的时候跟温峤说好洗完澡一起下去吃饭的。   见温峤洗完澡出来,他便道:“不跟你说了,我跟温峤一会儿要下去吃饭。”   贺昀祯立刻道:“我也没吃呢。”   刚刚被学生会干部请出去填表的岑近徽回来了,听到他们讨论吃饭的事情,便道:“我也没。”   “那你们要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带回来?”   谢吟池没太当一会事儿,他正低着头在手机上百度,水培的荔枝叶子发黄是什么原因。   “我跟你一起去吧。”岑近徽说着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穿外套。   贺昀祯听到动静也起身穿衣服,“现在这天,等你带回来都凉了。”   谢吟池哦了一声,盯着手机上的修剪教学视频,“那你们俩先去吧,他洗完我还要洗。”   岑近徽立刻就又坐下了,“我等你。”   “吃个饭也要黏一块儿,你还真……”   贺昀祯很少会如此直白的挤兑人,但此刻也不觉得自己在胡说,刚刚表白都被拒绝了,怎么好意思还要贴过来跟着吃饭的。   贺昀祯一贯的原则还有一条,就是他自己可以,别人就不行。   平时不是很端着吗。   端着的时候令人讨厌,放低姿态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岑近徽看向谢吟池,“你不想我一起去吗。”   “我没有。”谢吟池拒绝岑近徽的表白是一回事儿,不讨厌岑近徽又是另一回事,他一直都是把岑近徽当成朋友的,虽然岑近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谢吟池还是觉得贺昀祯的话会让岑近徽有些想多了,他恨不得对天发誓,“吃饭而已,这没什么的。”   岑近徽面上露出了一点难得的笑意,说了声好。   他转头就冲贺昀祯道:“你吃饭不黏人,那你就先走吧。”   贺昀祯没了正牌男朋友的身份当令箭,许多事情做起来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而会让谢吟池看出端倪,那风筝论自然也就没有效果了。   连岑近徽都敢当着谢吟池的面跟他呛声了。   贺昀祯只能摆高姿态说原本也没有想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说完他就离开了寝室,那扇合金门被重重的甩上。   是穿堂风吹的,跟贺昀祯关系不太。   换做是以前,就算是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贺昀祯只要有空也一定会跟他一起吃饭的。   甚至还死缠烂打的想要单独午餐的机会。   从前谢吟池不胜其烦,现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时过境迁,事事难同了。   不过那点惆怅也就维持了短暂的一瞬。   等谢吟池舒舒服服的洗完热水澡,吹好了头发,顺便还给自己抓了一个发型之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楼下餐厅吃饭。   吃到一半,温峤接了个电话,提前离开去拿下午要用的画室钥匙。   这家是学校里罕有的口味好,价格又很实惠的店,一般在饭点都抢不到位置。他们错过了饭点来的,店里已经没有另外的客人,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温峤离开的时候,谢吟池点的餐才刚上没多久,而岑近徽却也已经吃完了。   谢吟池捧着小碗喝汤,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对面灼热的视线,他有点不自在,便岑近徽说道:“不用等我,如果你也有事情,可以先走。”   “这个点我能有什么事情。”岑近徽将新上的那份水波蒸蛋推到他面前,同时带起手套开始剥虾,一如既往的端正神色,“不着急,我等你。”   一只剥好的虾仁放到碟子边上,虾线处理得很干净,甚至贴心的为他沾好了酱汁。   谢吟池不想太麻烦岑近徽,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岑近徽对他的好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情谊,是他不能接受的感情。   谢吟池正要开口谢绝他的好意,但一下秒脑袋里就重新出现了029的声音。   【宿主】   029只是叫了他一声,谢吟池当即便将现在所有的想法丢到了一边,手里的勺子也因为激动而不小心磕到了碟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可算回来了,这次也是系统升级吗?姜原说他的系统也失联了,他那个系统不是很牛吗,也需要跟你一起升级?”   系统升级是029上次的托词,他解释起来麻烦,就只能敷衍了过去。   他在上线的第一时间里就以32倍速看完了这一天内围绕谢吟池发生的事情。   让他意外的是,谢吟池居然真的跟贺昀祯分手了。   【宿主,我这次离线的原因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是因为,主系统发现,当初时间回溯中,被时间线收束的不仅仅是你和姜原两位穿书者,你们寝室的其余三人,也同样回到了三天之前。】   主系统在今日凌晨的时候才完成判定,在两位工作人员的强烈要求下重新制定了这个双宿主小世界的规则。   主要还是那位大佬说话管用,要求在两方同时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双方均可脱离世界。   至于提出这种条件的代价和理由是什么,029就不清楚了。   029不太理解,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姜原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更大,委实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029后面的话,谢吟池就没有在听了,他迟缓的抬头看向对面正在专心致志剥虾的岑近徽,霎时间一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谢吟池打断了正在说话的029,“为什么他们谁都没有提过。”   【不清楚,但不排除是小世界禁制的可能性。】   “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样子,至少我看不出来。”   【宿主,需要进入当天夜里的情景重现吗?】   “你还有这功能?”   【有的,升级后的新功能。】   “现在方便吗,我还在吃饭,发呆会被看出来。”   【半分钟就够了。】   029说完,在光屏上拖拽了一段信息嵌入谢吟池的识海中,谢吟池当即攥紧了自己的勺子。   在岑近徽看来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对谢吟池来说却相当漫长。   他像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以一种很奇异的视角看到了当天夜里发生的全部内容,也明白了为什么029说他的室友们均被时间线收束。   因为当贺昀祯将自己拷在床边的时候,岑近徽和温峤所展现出来的意外就好像只是在路边看到一个摔跤的人,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手铐的边缘虽然并不毛躁,但架不住贺昀祯难以自控的挣扎,手腕上的皮肤很快被蹭破,扁平的金属沿着脆弱的伤口一点点往内侵入。   温峤见他的衬衫衣袖已经被鲜血浸湿,从寝室里的医疗箱中找出一块干净的棉纱垫在他的手腕处。   岑近徽看箱子里还剩一块棉纱,就捏着他的下巴塞进他嘴里。   大概谁都没有见过贺昀祯如此狼狈的样子,他紧闭着眼睛,手腕抵着棉纱剐蹭,就像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好像出了很多汗,整个人宛如掉进了水里,身上那件浅色衬衫也被汗水染成了深色。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那样的疼痛,贺昀祯选择了折磨自己试图来对抗既定的剧情发展,他也只是一个初步觉醒的书中人物罢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做是否真的有效。   在这个世界中,他拥有绝对的财富和权力,但面对宏观存在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显得弱小无力。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想要尽可能的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让他后悔的事,一次就够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岑近徽见贺昀祯已经没什么动静,这才给他解开了手铐,将他送去了校医院。   温峤留在寝室里收拾这一片烂摊子,他用来洗笔刷的小筒里盛满了掺杂血污的水,忍着强烈的心慌勤勤恳恳的将床边和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谢吟池看得脑袋嗡嗡,浑身都产生了一种不良的连锁反应,或许是因为不太适应情景重现的负重,他头晕目眩甚至有点想吐。   “你怎么......”   岑近徽摘下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无声流泪的谢吟池。   谢吟池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的抬头,“嗯?”   饭不好吃,也不至于流眼泪,谢吟池从不在这种事上为难自己。   岑近徽沉默着,试图揣测他的想法,却想不到任何理由。   “你哭了。”   谢吟池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立刻用手背抹掉温热的眼泪,“太辣了,这个川味香肠,太辣了。”   谢吟池很能吃辣。   岑近徽重新捡起筷子,夹了一片香肠丢入口中咀嚼,是有点辣味。   但这种程度,他都能接受,谢吟池会被辣哭吗。   “应该点广式,广式腊肠不辣。”谢吟池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有破绽,他心虚的喝了一口水缓解不适,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最近嗓子有点干,辣味有刺激性,一点点都受不了。”   他的水杯见底。   岑近徽没再追问,端起旁边的大罐茶又给他添了一杯水。   “我不想吃了。”谢吟池放下餐具,捡起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我突然想起一会儿还有事情,你先回寝室吧。”   一般这种情况,岑近徽只会说一声好。   但这次,岑近徽坐着没动,问他道:“你要干什么去。”   谢吟池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去向,所以并未提前想好,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约了同学,在图书馆见面。”   谢吟池的状态不太对劲,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说谎,何况岑近徽还是有意观察。   岑近徽临走前问谢吟池,荔枝代表什么?   谢吟池一头雾水,不明白岑近徽的意思,他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荔枝......是水果,我桌上摆着的那盆就是荔枝盆栽。”   岑近徽没说这个答案正确与否,只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谢吟池自己坐了一会儿后,掏出手机点开了社交软件。   他盯着唯一置顶的灰色聊天框迟疑。   其实原本他有三个置顶联系人,就是他的三位室友。   前几天他还在跟贺昀祯谈恋爱的时候,回消息恰巧被贺昀祯看见了,后来一番折腾就只剩下了贺昀祯一个。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谢吟池敲了敲029,示意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宿主,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以完成任务为基础,谈不上对错。】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能保证的穿书者,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是很常见的事情,所有的道德底线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换做是别人,或许会直接舍弃攻略这条艰难的道路,直接手刃反派会比较容易。   谢吟池胆小,又心软。   【宿主不想伤害他,所以才选择跟他分手。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宿主也不会在这个世界逗留太久了。你们恋爱关系维持的时间是三天还是三十天,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029说这些,并不是因为觉得贺昀祯可怜,所以想要撮合他们。   是因为他一直都觉得,其实他的宿主早就将自己内心的某一部分献祭出去了。   谢吟池很难看清的东西,029替他看了个分明。   他跟贺昀祯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全然都是为生存的忧虑,更有许多欢心沉醉的时刻。   两者不会独立存在,只会相互转嫁。   只不过谢吟池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敢喜欢。   谢吟池是最忌惮沉没成本的那一类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段感情是没有结局的,那他是决计不舍得托付真心的。   为别人好,所以一完成任务就提出分手,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从根本上来说,是谢吟池不敢再继续了。   一个典型的小气鬼。   只可惜,他就算看得再清楚,真正成为局中人的时候,他的那颗心迟早会告诉他什么才叫做不由自主。   他可以抗拒或反叛任何人,却唯独不能不顾忌自己唯一的真心。   “你不是智障系统对吧......”谢吟池忽然展颜一笑,伸手比划了两下。   029的电子音抖了抖;【当然,我已经升级了。】   谢吟池不再与029说话,点开跟贺昀祯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   过了两分钟之后,贺昀祯的回复消息才发过来。   他在礼堂,金融系教学大楼的顶层。 第95章   得知了贺昀祯所在位置之后,谢吟池是想要立即去找他的,但是刚走到后街,就收到了姜原的消息,让自己马上去他的寝室一趟。   谢吟池从来都没有去过姜原的寝室,他也不知道姜原的寝室是哪一间,只依稀记得姜原住在他寝室楼前面一栋。   姜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约他在宿舍见面,肯定是又有什么新的进展。既然自己的系统已经回来了,那他的系统肯定也联系上了。在主线任务已经推上正轨的时刻,这次见面,许多事情譬如该如何安全脱离这个世界,方式和时间都可以坐下来协商。   姜原这个名字是和任务息息相关的符号,他的优先级高于其余任何人或事。   谢吟池当即便调了头,一边走着一边发消息问他寝室的具体楼层,等他走到16号楼下,发出去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复。   他在楼下等的心急火燎,直接给姜原拨了语音电话,等了一会儿后显示对面无应答。   谢吟池猜测他可能是给自己发完消息后就丢下手机去做别的事情了,比如上厕所,洗澡,吃饭之类的,所以没能及时接到自己的电话。   谢吟池也不可能真的在楼下傻等,他直接进了值班室,跟宿管阿姨打听了一下,他们系的学生一般都住在几楼,然后在该楼层的花名册上翻翻找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姜原的名字。   并不是所有宿舍楼都有电梯,这栋楼就没有。按规矩一个系的学生都应该分到一栋楼便于统计管理,16号楼分给了播音系和戏剧文学戏,但是轮到谢吟池的时候,这栋楼的床铺刚好分完,所以他就被调剂去了金融系和美院混住的13号楼。   谢吟池一口气爬到了六楼,姜原的寝室621就在出了电梯的右手边第二间。   谢吟池气喘吁吁的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他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后没听到动静,便轻轻将门推到45度角开口位置,谁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桌面,椅子也倒在地上。   他心里一紧,大幅度推门而入。   这间寝室比起他住的地方,规格要小很多,都不用转眼珠子就什么都看清楚了。   没人。   意识到自己随便进入别人的寝室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谢吟池正要出来,却又听到身后似乎是有阳台那边传来的动静,他猛地回头。   这间寝室阳台门不是透明推拉门,而是一扇仅仅只有上面半边是透明的合金门,门上陡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手。   刚才沉重的敲击声,就是这只手制造出来的。   谢吟池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他没急着开门,而是从上面往下看,看到姜原满脸是血的倒在门后。   谢吟池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吓得全身僵直不敢动弹。   姜原看起来状态非常危险,他忍着对“凶案现场”的恐惧感,按下门把手,一推门姜原整个人就软塌塌的朝另一个方向瘫倒。   地上的血手印勉强能判断出姜原在受伤后的爬行轨迹。   因为头发遮挡的缘故,谢吟池一时间分辨不出姜原具体的出血点,问了029才发现他是磕破了额头。   阳台封窗的下缘,一小块墙皮混着血迹簌簌掉落。   谢吟池也不顾上问他这是怎么弄的,伸手从上方的晾衣杆上扯了一条毛巾针对他脑袋上的出血点做了简易的包扎,然后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叫了校医院的救护车。   手忙脚乱的处理完,他后背也湿透了,倚着墙根瘫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姜原似乎还有点意识。   谢吟池又爬起来擦掉糊住他眼睛的血水,让他能舒服一点,但他就像是一根点燃的线香,被水沾湿,怎么鼓风也飘不出任何的气息,没过多久连脸皮都不眨动了,任凭谢吟池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这间寝室只有姜原一个人的生活迹象,四张床有三张都是空着的木板。   谢吟池隐隐有种预感,他脑袋上的伤跟别人没有关系,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按照先前得知的信息,懦弱无能的第二人格并不知道第三人格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他就算是被系统放出来,也不应该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第三人格虽然阴险毒辣,但伤敌一千也自损一千的事情做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还没能让这具身体和袁风至发生关系,他会舍得自残吗?   但这些推论都是基于他先前获知信息属实的前提上。   到底是谁不想活了。   谢吟池给姜原做包扎的时候,他的衣服上,手上,也都不可避免的沾了殷红的鲜血。他不晕血,可血腥气自下而上的弥漫着,他再次开始有反胃的感觉。才稍稍一动脑子,又不得不重新扶着墙蹲下,干呕出声。   紧张,担忧,恐惧。   谢吟池在给贺昀祯还是岑近徽打电话之间犹豫了半分钟,最后还是选择打给了岑近徽。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像一把钩子勾得岑近徽理智全无,恨不得即刻出现在他的身边。   岑近徽来的这一路上,电话都没有挂断。   他到的时候,谢吟池顶着一张沾着血指印的脸蹲在墙边,对着躺倒的姜原自言自语,妄图重新唤醒对方游离的意识。   要不是在电话中确定了谢吟池没有受伤,看到这副场景,岑近徽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都会漏跳一拍。   头部受伤的病人不宜自行挪动,谢吟池就只能眼巴巴的坐着等救护车来。   029说,时间回溯的机会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没有了。   他们都不知道周二的那天晚上,姜原碰到的生死大限是什么,又或许即便是时间回溯,让他拥有了第二次的机会,却无意中导致了蝴蝶效应。   有些事可以改变,有些却不能。   时间是掐着秒数过的,漫长到谢吟池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重伤几近不治的人,如同在鬼门关徘徊的那一夜,重若千钧的回忆再次形成了走马灯,他心里难过极了,很担心姜原就会这样草率的离开。   谢吟池看到岑近徽便立即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胳膊,垂眼又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又自觉地背到了身后。   这种时候,谁的出现都会让他觉得分外安心,好像直面凶险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了。   在刚见面的那一分钟里,谢吟池语无伦次的同他说了许多话,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表达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对积攒的情绪放出等量释放。   他汗涔涔的脸庞更因为那几个无意中抹上去的指印显得可怜又仓惶,但抿着泪液的眼睛却闪闪的。   岑近徽在这盛满期望和依赖的目光中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悸动。   谢吟池继而退缩的动作落到他眼睛里,明明是脆弱的掩饰却犹如一支长矛直直刺入他的心脏,弄得他在分秒之间丢盔卸甲,理当拱手送出自己余下的残山剩水。   所有宽慰的言语都显得匮乏无用。   岑近徽毫不犹豫的上前将谢吟池拥入怀中,手心轻轻抵住他柔软的后颈,用肢体的联结进入他的世界,附耳安静的听他连声祝祷。   别人生死于岑近徽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位逐渐更替信仰的教徒,在动荡的文明中放弃逃亡,独将谢吟池认作唯一的因果。   姜原正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脑袋就受伤才穿入,这次的伤势并不比那次要轻。   校内的医院在稳住他的生命体征后,很快就又安排了他的转院,要送到外面的大医院去检查有无因为外伤而引起的神经疾病。   姜原身边没有亲人,谢吟池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岑近徽什么都没有问,顶多就是在谢吟池发呆的时候跟他说两句话,防止他陷入更糟糕的情绪漩涡中。   哪怕是相当顶尖的医疗设备在姜原还没有醒来之前都毫无用处,和上次一样,他在脱离危险期后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外部的刺激对他来说没什么效果,医生说他的情况不算太坏,重要是的他醒来之后要观察他是否产生相关的精神类后遗症。   谢吟池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   没就诊记录,医术再高明的主任专家也不可能知道这位患者本身就有认知型人格障碍,看他今天的自残行为,说不定还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和抑郁症,大概只要能醒过来,情况就不会更坏了。   谢吟池坐在病房外间的真皮沙发上无聊到看动画片,看起来已经没了先前的魂不守舍的忧虑模样。但岑近徽仔细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发现他双目失焦,明显是在想别的事情。   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谢吟池在病房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舒适多了。他临时换了件干净的浴袍,将自己的衣服交给护士拿去清洗的时候,才想起找他的手机。   “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谢吟池在衣服里没有翻到,又在病房里找了一圈,实在是想不起自己粗心大意的将手机丢在了哪里,只好问旁边正喝水的岑近徽道:“是不是在你那里。”   岑近徽拿来自己的外套,在口袋里翻了翻,只翻出了自己的那部手机,“你的手机,应该是落在612的阳台上了。”   “你要用手机?”岑近徽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用我的。”   谢吟池看过贺昀祯和温峤的手机,却还没有看过岑近徽的。其实他只是想看个时间,但是岑近徽将手机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莫名其妙的伸手去接了。   锁屏已经是打开的状态。   谢吟池看了一眼他的壁纸,就是很原始的系统自带。和贺昀祯一样,应用的软件数量极其精简,在这个方面他们类似的倒像是复制粘贴。   这个想法牵带出他的记忆。   “我才想起来,本来今天中午吃完饭,我是要去找贺昀祯的。但是中途收到了姜原约我在他寝室里见面的消息,于是我就半路改道去找了姜原。”谢吟池捏着岑近徽的手机,有些懊恼道:“我都忘记跟他说一声了,他肯定在等我去找他,等不到我就会给我打电话......”   话说到一半,对上岑近徽略显意外的眼神,谢吟池才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糊涂了,他怎么给忘了,今天中午用来搪塞岑近徽的理由是,他约了同学在图书馆见面。   好在岑近徽没有揪着这点破绽不放,只是淡淡的问他道:“既然你是约了他的,为什么在姜原出事以后,只给我打了电话。”   贺昀祯今天下午在礼堂参加一场个人表彰会,这个点还没有结束进程,就算谢吟池这通电话打出去,他也未必能接到。   岑近徽原本以为,谢吟池是联系不上贺昀祯才退而求其次的联系自己,可是刚刚谢吟池的话却让他得知,自己才是他的首选。   那么其余的细节就不用太在意了。   在谢吟池的事情上,他并不容许自己太贪心,哪怕真的只是一项微不足道的备选答案,他都甘之如饴。   谢吟池不答他,他也不执拗,只是神经元末梢细微触动,无法控制自己嘴角的笑意,只能勉强维持着周身的板正。   被人追求,于谢吟池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反复回味的美谈,他很容易因为拒绝别人而感到愧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倒还好,但是像他和岑近徽这样的关系,切割不开却又无法真的更进一步。   他跟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有一层壁,在时间回溯之后,壁薄如纸,已经透光了。   谢吟池其实也很想弄清楚,岑近徽究竟知道多少。   因为担心接下来的话题会引起岑近徽世界观的震颤,他一边往岑近徽的身边挪着,一边释放出些许亲近的信号,轻声道:“其实我是一个占据了你室友身体的外来者,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岑近徽刻水无痕的反应让谢吟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滑稽,他红了脸,皱眉问道:“我没开玩笑,你就不害怕吗......” 第96章   在表彰会演讲完毕之际,贺昀祯下台之前环视了礼堂一圈,没找到谢吟池的身影,便直接从侧门离开了。   谢吟池只是问了他的位置,却并没有明确说要来这里找他。有了期望却未能落实,贺昀祯心里头怅然若失,自嘲的抿了抿唇,手里头那座毫无用处的玻璃奖杯也显得碍眼,转手就被他扔进了电梯间门口的可回收垃圾桶内。   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一楼迟迟不上升,身后又多了三五个从礼堂里偷溜出来的同学,贺昀祯听到零散的脚步声并未回头,无聊的仰头看着天花板放松肩颈。   交谈声也由远及近,贺昀祯就算是不想听,也被动接受了对方口中的八卦消息。   “我的账号登不上校园网了,你截图了吗?”   站在贺昀祯正后方的女生捧着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听说是因为小组作业产生意见分歧就打起来了,一个把另一个打成重伤,被担架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那另一个呢?”   “跟着一起上救护车了,好像也伤的不轻。”   “哪个院的,这也太残暴了。”   那女生摇摇头,“不知道,之前校园网还能登录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十六号楼的。帖子下面有人说伤得很严重,能不能救回来都不一定,流了那么多血可能半路上就......”   旁边一个大冬天还坚持穿人字拖的男生搓了搓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男生宿舍十六号楼住的都是传媒院的,全校最会搔首弄姿的风骚怪都住那里头,号称是男寝阳气最弱的一栋楼,他们能搞出这种大场面?肯定是你记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女生也不确定了,小声嘟囔了一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直没开口的黑框眼镜男抱着手臂分析起来,“两个男人能为什么事情弄出深仇大恨来,就为了小组作业,可信度不高。”   贺昀祯从电梯镜面门的反射中睨了一眼身后说话的男生,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恰好此刻电梯门打开,一行人推推搡搡的进了轿厢内,先前说话的女生差点撞到最前面的贺昀祯,还好及时扶好了电梯里的扶手。   电梯里的可利用空间还很大,贺昀祯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他却没急着在电梯里掏出来查看消息,等到出了电梯,走到教学楼门口,手机的来电铃声掐着点响了起来。   是辅导员打来的。   辅导员到处找不到他人影就知道他是提前撤场了,虽然对他这种早退的行为不太满意,但在电话里也没敢有半句苛责,只是很为难的说自己联系不上岑近徽,既然他们俩是一个寝室的,就拜托他帮忙把岑近徽的奖杯一起领回去。   “他的奖杯......”   不领就扔了,还用得着自己去给他代领吗,人家也不稀罕。   贺昀祯还真没注意到今天的表彰会岑近徽竟然不在场。   不在场。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转身就重新往教学楼里走,电梯门还没关上,他快步迈进,连着按了两下顶层的按键。   “行,顺手的事。”   岑近徽不回辅导员消息和电话显然是不想出席今天这场无聊的活动,他存心躲着,别人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电梯内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半。   挂了辅导员的电话之后,贺昀祯还没出电梯就直接拨通了跟岑近徽的号码。   大约过了半分钟,忙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岑近徽刻意压低的声音。   “什么事。”   贺昀祯出了电梯朝跟辅导员约定碰面的地方走过去,“辅导员说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边,问你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过来领奖。”   岑近徽在走廊尽头的配药室门口接的这通电话,面前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放风台,他身上没穿外套就没往外走,隔着一扇门远眺一江之隔林立的高楼。   和他崭新的世界观一样,是豁然全知的。   “那种奖......”他留了一个不算长的气口,周遭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没忍住用手去掩住口鼻,“你去了?”   贺昀祯听出他这一段欲言又止中不屑和奚落的意思,却没跟他废话的想法,单刀直入的问答:“你现在,在哪?”   “在外面,这个点表彰会应该结束了,我赶不回去。”   岑近徽明晃晃跟他兜着圈子,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说他遮掩着吧,他又不介意告诉他,他是故意的。   贺昀祯很难不去揣测这里面的猫腻。   “你跟谢吟池在一起?”贺昀祯没给他否认的机会,也不觉得他会否认,“把电话给他。 ”   “你想找他就自己联系他。”   岑近徽说完就按下挂断键。   以前贺昀祯也是这样挤兑他的。   贺昀祯耳边就只剩下嘟嘟的音效,他暗骂了一句,辅导员从不远处踱步过来,将那只一模一样的奖杯交给他,还有些谄媚的向他传达他们学院院长老先生今天对他和岑近徽的褒奖,诸如后生可畏之类。   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贺昀祯面部肌肉一时间没能调动起来,道了谢之后拎着奖杯就走了,还在同一个电梯门口,同一只垃圾桶前,将奖杯扔了进去。   贺昀祯端的从来不是傲慢的做派,刻意维持的假面能让下熟练的向下兼容,他跟岑近徽这种人相安无事了两年,如果不是因为触及了根本利益,大概会长久的维持表面和平。   如果这个词就代表了假定,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并驾齐驱的状态,贺昀祯也不喜欢听到别人这么说。更早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但现在他们是一定要分个高下的。他有的东西,如果岑近徽也有,那将毫无意义。   谢吟池捧着医院的电子餐单出来找岑近徽,恰巧瞥见他打电话收尾的动作,顺嘴问道:“谁给你打的?”   岑近徽跟在他身后往回走,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是贺昀祯。”   谢吟池低头划着餐单,顿了一下。   “他让我把电话给你。”   谢吟池没办法再装作不在意的继续看屏幕,抬头问道:“那你?”   岑近徽很坦诚,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瞧不出丁点有私心的端倪,心底潮湿的却像梅雨季。   “我给挂了。”   “挂了......”谢吟池搞不懂他怎么想的,既然都挂断了,说明他不想让自己跟贺昀祯通话,那现在有问有答的是什么意思呢。   “他只是想见你,但你不想见他,所以没有必要。”   谢吟池有些诧异的抬高眼帘,胸腔里的不满鼓动着心脏的悦动,他十分怀疑刚才他们长达一个小时的洽谈哪里出了纰漏,才导致岑近徽得出这种结论。   谢吟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向他伸出手,频频眨眼,“手机借我。”   单是这四个字,却让岑近徽的目光变得不再清明,也不知道是说给谢吟池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脊背绷直的瞬间低语道:“如果你想见他,就不会在那种时候只给我打了电话。既然选了我,就别再......”   谢吟池的心情霎时变得低迷。   先前在外厅的时候没有答他,是因为真实原因觉得说不出口,撒谎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但现在谢吟池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我打给你只是因为我知道你回宿舍了,而贺昀祯当时在你们系教学楼的礼堂。我们宿舍楼离十六号楼很近,我没想太多。”谢吟池等了须臾,又真心实意的说道:“你今天早上是没有看见他跟表演系那位的亲热劲儿......他刚刚肯定只是想问我为什么放他鸽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正干扰选择的原因是他看到好友失去意识血流不止的惨状,就无法控制的联想到大限日的自己,比不出到底谁更痛苦一些。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不确定因素,背离了既定的命运,艰难的挖掘出一条泥泞的生路。他承认在那一瞬间对贺昀祯的恐惧再度被勾起,所以他选择打给了岑近徽。   只是等他冷静下来,脑海中却只剩下贺昀祯不惜伤及自身也要与命定安排对抗的画面,他每回忆一遍,就多一分的悸动,让他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会挣扎着想他,在今天下午每一段碎片化的时间里,越过所谓的优先级,思考着他们去伪存真的恋爱关系。   对于致电请求谁来帮助他这件事,在谢吟池看来跟所谓的感情纠葛并没有确切的联系,如果他能预知这个选择给岑近徽造成了误解,那他就会一个人撑着直到救护车到来。   他很感谢在岑近徽作为朋友在严峻的情况下给他提供的充沛的情绪价值,否则他难以想象那样令人惊惧的时刻会有多么难挨。   谢吟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岑近徽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脸热,他并未生了什么气馁的心思,只是挪开了视线,“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能查到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都做过些什么。”   岑近徽从来不曾存心诋毁过谁,他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贺昀祯本身就是这样的人,面热心冷阴晴不定,谢吟池跟他在一起只会持续不断的受到伤害。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谢吟池听到这话便也没再跟岑近徽借手机,想着不联系就不联系了,他或许也该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一下。   实在是太累了,虽然天还没黑,但他已经有了轻微的困意。   今夜他是要留在病房里守着的,岑近徽担心姜原醒来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所以执意要留下来陪着他。   只是谢吟池没想到,夜幕降临之后这间病房还会出现第四个人。   服务生刚收拾完桌上的碗碟,正推着小餐车到门口,下面的小滚轮差点碾到贺昀祯昂贵的皮鞋尖,吓得对方连声道歉。   贺昀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后,径直的朝正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谢吟池走过去。   谢吟池忙了一下午,一松懈下来浑身的疲惫从骨头缝里往外蹿,刚才送上来的饭菜也格外的香,他没忍住多吃了几口。浴袍带子系紧了勒的慌,索性就松松垮垮的系着,原本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个仰卧的姿势让领口没了重力垂坠的束缚,大咧咧的往两边敞着。他困得厉害,胸口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着竟也没发觉。   贺昀祯也不知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搭理自己,用指腹蹭了蹭他的下巴,他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等到看清了贺昀祯的脸,谢吟池眼睛亮了一瞬,露出了黏糊糊的笑意。   贺昀祯见他对自己的到来不意外,还冲自己笑,空等一下午的怨气就这么平白消散了大半,只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这么早就睡觉了?”   “没事做就睡觉呗。”谢吟池揉了揉有些发痒的眼睛,没有爬起来的打算,分了支胳膊垫在脑袋后面,“岑近徽说你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出现,你竟然真的来了。我要跟他打赌,他还不玩,不然他就赢了。”   贺昀祯高傲的自尊心在谢吟池面前已经相当稀薄,他扯了扯唇,噙着点不赋任何涵义的笑,“联系不上你,但是又想知道你中午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所以来看看。”   有时候人能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往往是因为当下的冲动。那股劲儿消失之后,就很难再碰到合适的机会去提起来。所以谢吟池很佩服那类考虑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坚定方向不懈努力的人,这样的人大概此生都不会有无法排遣的遗憾。   谢吟池慢吞吞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摸了摸鼻尖,避重就轻的说道:“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我手机丢了......”   贺昀祯细心的帮他抹去那根掉落在眼尾下缘的睫毛,“猜到了。”   谢吟池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望向他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小声的对他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听了肯定会觉得是白跑一趟。” 第97章   谢吟池和岑近徽一起吃晚餐的时候,看到例餐水果是哈密瓜,感叹今天运气不是很好,连果切都是他不喜欢的。岑近徽说来的时候看见医院楼下一排的水果店,想吃什么待会儿下楼买,走几步路就当作是饭后运动了。   结果谢吟池吃完饭就犯困,往沙发上一躺下,岑近徽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他手直摇说不去,让岑近徽也别去了,吃饱就老实歇会儿吧。   但是岑近徽没搭理他,叫来了人收拾餐盘的同时,自己穿上外套就出去了。   如果岑近徽在房间里再耽搁两分钟,等到人家收拾完桌面再离开,他就会跟贺昀祯撞个正着,那谢吟池估计也就不敢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想着岑近徽可能会很快回来,为了避免不必要得尴尬场景,谢吟池决定抛弃自己那点可怜的羞耻心,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我仔细想了想,昨天上午跟你提分手是我太草率了。”谢吟池往贺昀祯身边凑了凑,这样他说话的声音再小都能确保对方可以清楚听见,他嘟囔着继续问道:“如果我撤销之前的分手提议,你会同意吗?”   他的膝盖顶着贺昀祯的腿,分明是不能再亲近了,但贺昀祯就像是聋了一样,半晌后才不置可否的反问他道:“你说什么?”   跟谢吟池想象中的反应的相去甚远,他觉得自己普通话十分标准,在这种距离下,听不到和听不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就是听不懂了。   很难理解吗。   谢吟池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决定更直接一点,“我们别分手了,行不行?”   其实他此刻挺有把握的,但就怕贺昀祯会觉得他这个人说话做事太反复无常,不想再继续跟他胡闹了。   贺昀祯脸上漾出了点为难的笑意,他往后仰了仰,一只胳膊撑在沙发后面的靠垫上端,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且适合谈判的姿势。   谢吟池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服软求复合让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心情好跟会不会同意完全是两码事,如果是谢吟池自己被人甩然后又被求和,他应该只会觉得特别爽,别的就不好说了。   这种类似于出了口恶气的心态应该还是普遍存在的。   谢吟池有些不自在了,又重新缩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抱着膝盖期期艾艾的等着对面法官的审判。   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怎么不说话。”谢吟池心里越发没底,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跟早上那个叫顾澜的有点什么,自己这种过期前任找上门来也不太值得他摇摆了。   贺昀祯欣赏够了他浑身上下的局促才舍得开口,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被你甩第二次这种事情,我不太能接受得了,所以要仔细考虑一下。”   谢吟池听他这么说就还挺能理解的,遂重重的点了点头,“应该的,不过我是认真的,我......挺喜欢你的,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很后悔。”   他承认自己有一点夸张的成分,毕竟昨晚他还没有在029的安排下体验情景重现,更不知道在他没有入睡的那段时间里,贺昀祯为了保证自己不伤害而做出了怎么样的牺牲。   他只是在表述上,将自己的后悔时间提早了那么一点点,应该不算骗人吧......   现在回想起来,就算没有情景重现,他好像也有因为分手这件事而情绪低落,还被温峤诈出来取笑他。   这么一想,谢吟池眼巴巴的看着贺昀祯,四根手指齐刷刷的竖在耳朵边上,“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贺昀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谢吟池答应跟他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他如果不想要,在谢吟池将他堵在洗手间冷不丁的提出他们可以试试的时候就可以拒绝。但是他没有,反而还在谢吟池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及时制止。   那天,他哄着谢吟池说喜欢他,甚至还想着为以后他们的恋爱道路上埋下基石。他问谢吟池他们之间是否也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是因为知道这段恋爱关系如果也是悄悄的开始,那么谢吟池将会毫无负担的将它结束,随时随地。   “昨天上午你说分手的时候,也说你是认真的。还说分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来的话,以及......我们不合适。”   贺昀祯记忆力不错,在这种时候将谢吟池的话一字不差的照搬过来并不是存心为难他,只不过是想要知道究竟哪句才是他的真心话。   自欺欺人这种事情,贺昀祯做一次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谢吟池当然清楚这些话都是自己亲口说的,他听的面色如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狡辩。下午跟岑近徽解释过的东西,现在再来一遍还真有点吃不消了,他今天实在是说了太多话。   他只能委婉道:“你也经历过那种很奇怪的事情吧,如果我说我所有奇怪的行为和语言都是身不由己,你会相信吗?”   他这一句话就让贺昀祯默默消化了两分钟。   别的事情都可以暂且不提,他的好奇心只在谢吟池对他情谊上作祟,他伸手将谢吟池拉到自己身边,没等他坐稳,“那你今晚说的事情,是身不由己吗。”   谢吟池受制于人的阶段早就过去了。   谢吟池摇了摇头,心里酸酸的却还是挤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的。但如果你拒绝我,我也能理解......”   如果谢吟池想要在很短的时间达到目的,在双方之间没有进展的时候,尝试以退为进的方法往往能带来不错的突破。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我又没说不行。”贺昀祯听到前面半句的时候就已经恨不得马上跟他重修旧好了,后面半句只想让他咽回去。   谢吟池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有戏,他大概率已经被自己哄好了。   谢吟池脸上别别扭扭的表情瞬间就被发自内心的笑容取代,还没等他继续打补丁,就被贺昀祯拖拽进了怀里。谢吟池从善如流的跨坐到他的腿上,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他也没在这种时候扫兴,就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任由贺昀祯捧着他的脸,跟他视线交汇,然后非常郑重的说道:“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管因为什么,都别跟我提分手。”   气氛到这个时候已经有点诙谐了,谢吟池脸颊的软肉被贺昀祯的捏着玩,嘴巴也因为两腮的挤压而变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O形,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利用鼻腔发出声音,“嗯嗯!”   听着有些像猪叫,谢吟池自己还没发觉,看到贺昀祯微笑,他也不自觉的跟着咧嘴,嘴虽然不可能咧太开,但是苹果肌却很明显的鼓了起来。   贺昀祯手上卸了力道,看见谢吟池脸上因为挤压受力不均留下来的指印又没忍住揉了揉,他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不知道怎么搞的。   “弄疼了吗。”   “不疼。”谢吟池很大方的说。   他虽然跨坐在贺昀祯的大腿上,但他没有坐在实处,还是自己的膝盖受力比较多,直到贺昀祯腾出手来将他的胯部往下按了按,他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这个姿势本身就有点别扭,谢吟池的手很老实的搭在贺昀祯的肩膀上,但是贺昀祯的手却非常放肆的在他腰际游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唇角翘了又翘。   谢吟池懂的。   原先谢吟池不喜欢男人的时候,怎么也想象不到为什么两个男人之间会产生那种不入流的欲望,单纯的生理反应都让他纳罕,并且嫌恶自己。   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主动亲了贺昀祯一下,担心出现意外,亲完就立刻支起脑袋,很认真的跟贺昀祯打起欠条,“抱歉,这里是医院,最多只能这样了。”   姜原还在里面躺着,岑近徽等下也应该回来了。谢吟池也不想谈个恋爱就社会性死亡,所以说完就抬起屁股想要从贺昀祯身上下来。   贺昀祯没让他动弹,手臂环在他的腰上,箍得紧紧的。   “里面那位怎么得罪你了,下手挺狠的......”贺昀祯的语气让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并没用多严重,看谢吟池发愣就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鼻尖,再顺着向下吻住他的唇瓣轻轻吮了一下,“今晚用不用我留下来陪你?”   谢吟池觉得贺昀祯太会勾引男人了,他现在这样明晃晃的邀约让谢吟池很紧张,拒绝怕伤了他的面子,不拒绝......在医院这种地方乱来是需要相当高的心理素质的。   还是算了吧。   虽然他们这个时候......也算水到渠成了,但他确实还是需要仔细研究一下怎么做1,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也担心会弄得对方不舒服。   谢吟池斟酌着婉拒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这里休息也不方便,没必要的。”   他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岑近徽提着一大袋切好的水果,视线轻易的就锁定了沙发上的谢吟池,没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他大步流星的走近,同时将自己这一趟的见闻告诉谢吟池。   “楼下不止有水果店,还有几家烧烤,如果晚上饿了,我们可以......”   岑近徽的话在跟贺昀祯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第98章   饶是谢吟池反应的再快,下意识就连滚带爬的从贺昀祯身上下来,慌张到左脚踩住右脚迎头又重新跌倒在贺昀祯的腿前,要不是贺昀祯眼疾手快的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他的脑袋磕上对方的膝盖骨就又要遭殃了。   贺昀祯有些不满他这种试图掩盖的表现,手指收拢轻车熟路掐住他的脸向上捧了捧,“慌什么。”   谢吟池脸颊持续发烫,面露窘态,被这么一弄恰好径直跟面前的岑近徽对方视线,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响动,眼神中流露着了然后的失望。   他也觉得很扯吧,谢吟池欲哭无泪。   贺昀祯轻嗤一声松了手,拽着谢吟池的胳膊将他从地毯上提溜起来,他身上那件半敞的浴袍这会儿就有点碍眼了,想着自己看看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岑近徽瞧了去。   于是贺昀祯替谢吟池拢了拢领口之后重新将腰间的带子扎紧。   岑近徽不会自找没趣的多问些什么,谢吟池和贺昀祯之间的关系一天一个变化,但具体是什么情况,看谢吟池的反应他就能完全洞悉。   谢吟池的性格......他早该想到的。   谢吟池心里觉得尴尬极了,叫岑近徽看到这种场景,他要是发挥平时指摘人的功底骂自己两句反倒还好,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说,谢吟池只能试探着上前想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怏怏道:“你不是说要散步吗......我还以为你得过会儿才回来。”   岑近徽避开了他的手,微微躬身将塑料袋里的盒装果切拿出来依次摆到茶几上。谢吟池对大部分水果都很宽容,尤其喜欢吃无籽西瓜,光是看到都会流口水,如果在吃饭之前看到这盒汁水多多的西瓜,他会连饭都不想吃了。   谢吟池吃饭完也没有喝水,这会儿正觉得口渴,这份西瓜果切完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眼巴巴的望着,对着混杂着果香的空气狠狠嗅了两口。   “嫌我回来的太早了?”岑近徽将保鲜膜从拆开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低声问道:“你不是很紧张你的朋友吗,他还在里面躺着。”   谢吟池眼尾抖动了一下,被他说的霎时无地自容。   姜原确实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没有醒过来,况且这里是医院,他们刚才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沙发上的贺昀祯兀自插话进来,“知道自己多余,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岑近徽脸色微变,却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了下来,用惯有的沉默来维护自己仅存的体面。   谢吟池就算是喜欢贺昀祯,但岑近徽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朋友,今天的事情更是全靠他帮忙,他当然不能任由贺昀祯如此恶劣的下别人的脸面,当即凶巴巴的瞪了还要乘胜追击的某人一眼。   贺昀祯本想说有些东西就算岑近徽乐意看,也要问问自己情不情愿,结果被谢吟池这么一瞪,他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露出了点嘲弄的笑意。   谢吟池索性直接在围着茶几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拆开水果叉递给旁边的岑近徽。   岑近徽没接,撑着手臂看向已经漆黑一片的窗外。他冷着脸的时候看着极难亲近,谢吟池多少也清楚他的脾气,不觉得他是真的不想吃,就将细细的一根塑料叉子直接塞进了他手中,像哄小孩一样对他道:“你自己下去买的,你要是不吃多亏啊......”   说完,谢吟池也给贺昀祯递了一根,最后才捡起自己的叉子戳了一块西瓜丢进嘴巴里,甜津津的味道过于治愈,他连着说了几声好甜好甜,引得另外正别扭的两人也先后挑了一块尝了尝。   吃了瓜就默认消除不愉快了,但谢吟池没敢太放松。   西瓜好吃是不假,但刚吃过晚饭,他也吃不下太多了。可停下来他又必须得细细体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微妙氛围,他一边思考着该怎么让他们离开,一边慢吞吞的吃着水果,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部日常向的动漫,谢吟池眼睛虽然黏在巨大的屏幕上,但他心不在焉的发呆实在太明显了。   贺昀祯在沙发上翘着腿,为了参加表彰会而特意换的正装也没有来得及换下就赶过来了,锃亮的皮鞋尖在空中晃了晃,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对岑近徽道:“都这个点了,你再不回去,宿舍楼该关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闪进来一道白光,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谢吟池咬住了叉子,腾出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呆呆的望向岑近徽。   岑近徽起身走到床边,将窗帘严丝合缝的拉好后,回过身对谢吟池说:“要下暴雨了,天气状况很恶劣。”   即便是冬季,这样的天气也并不多见。   谢吟池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是不走了吗?”   这种天气,留下来也无可厚非。   岑近徽本来也没说他要走,先前他跟谢吟池说好的,在贺昀祯没来之前,谢吟池也是同意了的。   “嗯,下午不是说好了吗。”   岑近徽这次犹豫了分秒选择挨着谢吟池坐下,他这个角度是最佳的观影位置,茶几和后面沙发的间隔不算宽,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排排坐,都盘着腿,步调和谐一致,这么一来贺昀祯反倒成了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贺昀祯觉得岑近徽真实有长进了,一块冰疙瘩也弄出前前后后这么多的心眼子,指出来又显得是他自己小肚鸡肠,还会惹得谢吟池不高兴。但就这么看着又弄得他坐立难安,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   岑近徽对电视里播放的内容不太感兴趣,他余光瞥见谢吟池面上对自己的靠近并无什么明显的抵触情绪,反而看得比先前还要认真,跟发呆的样子明显不同。于是岑近徽也试图去搞清楚这部动漫目前出现过的人物角色之间的关系,他看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主角到底有几个妹妹。”   谢吟池:“只有一个,但是他有三个姐姐。”   后来岑近徽又陆续问了几个很浅显的问题,贺昀祯听得都忍不住替谢吟池回答了,他就在这随便看两眼都能知道的东西,岑近徽除非是智力有缺陷,不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小儿科了。   等到一集看完进入广告,贺昀祯装模做样的起身晃了晃,撩开窗帘看了眼外面,果真暴雨如柱。   谢吟池也跑过来扒着窗户看,外面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的鼻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旁边的贺昀祯问他困不困,想不想睡觉。   自度过了真正的大限日之后,谢吟池发现自己就没有十点钟强制入睡的限制了,不然昨晚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跟岑近徽折腾到凌晨。   谢吟池已经很久没熬夜了,医生说姜原很有可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这个区间里苏醒,所以这个时间段犹为紧要。他跟贺昀祯说了这件事之后,贺昀祯让他放心去睡觉,自己会看着的。   这时候谢吟池忽然想到,如果温峤在就好了,那个时间点温峤肯定还很清醒,也不会觉得累。   谢吟池跟他俩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轮流在病房里守着,一个人三小时,到点了就去隔壁的休息室睡觉。   谢吟池吃得太撑了导致现在毫无睡觉,于是他申请了第一个时间段,从现在的九点半守到十二点半,下一个时间段则是岑近徽,最后才是贺昀祯。   其实谢吟池完全可以把陪夜的事情交给护工来做,可是他担心姜原睁眼之后的状态有可能会是不可控的,避免出意外才拒绝了医院的陪护方案。   贺昀祯和岑近徽都说不困,待在外厅谁也不想离开,但是谢吟池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们抓紧时间去睡觉,不要等后面打瞌睡坏事儿,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一边将他们两个人推出了门。   隔壁的休息室有一张两米的大床,平平整整的睡着比睡沙发要舒服多了,谢吟池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幼儿园的生活老师,十分操心的看着他们在床的两边躺好后才离开。   虽然中间好像隔着银河系,但是只要他们俩保证自己不在翻身的时候掉下床就没关系。   谢吟池离开之后,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两个人身上就像装了弹簧似的,都十分利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各自坐到了旁边的软椅上,谁也不稀罕开口说话。   贺昀祯通宵打一晚上的麻将照样精神抖擞,岑近徽比起他也不遑多让,这个年纪的男人身强体壮气血方刚的,只要有事儿干,消磨消磨时间,一晚上不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跟自己眼中刺躺一张床上,是他们俩半夜都得坐起来干呕两声的程度。   墙上的石英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催眠效果似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没过多久岑近徽和贺昀祯都逐渐感到了困意,不约而同的在软椅上打起盹来。 第99章   鉴于夜间陪床的病患家属往往因为担忧而思虑过重导致休息不好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休息室里贴心的装配了专用的安眠熏香片,通电即挥发,效果非常好。   谢吟池跟岑近徽换班后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贺昀祯正坐在一边喝水。   房间里暖气温度不低,贺昀祯一觉睡醒口干舌燥,他慢条斯理的将一杯水喝完,看着谢吟池直挺挺的倒在床的正中央,又像摊煎饼似的滚到了左半边,然后一动不动了。   贺昀祯这会儿精神正足,就算是上了床也睡不着的。他轻手轻脚的将水杯放回桌上,尽量不弄出噪音,但谢吟池的耳朵很灵敏,又翻过身来,勉强睁开打糊的眼睛,“你不睡了吗?”   没等贺昀祯开口,谢吟池就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旁边的空地,“你上来啊,刚刚岑近徽说你们是在椅子上睡的,有床不睡是不是有毛病?”   “你让我跟他睡一张床......”贺昀祯起身迈步到床边,就着谢吟池的台阶爬上了床,挨着他躺下,很自然的将他捞进自己怀里,重重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之后,转移话题般的抱怨道:“我还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谢吟池实在是太困了,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就险些睡着,现在到了床上只要安静的闭上眼不出一分钟就能睡过去,实在是没有心情跟贺昀祯闲聊。   他将脸埋进贺昀祯的肩窝里,闻着那股淡淡的香气,有气无力的嘟囔道:“这有什么的,你对他没意思,他也对你没意思,俩人各睡各的又怎么了......”   矫情。   谢吟池的呼吸很轻,鼻尖抵在贺昀祯的侧颈无意识的蹭了蹭,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又换香水了,之前那个味道就挺好闻的,这款有点太风骚了。   贺昀祯被他蹭得精神抖擞,脖颈上的血管因为身体的紧绷而微微凸起,发烫。   “那要是过会儿岑近徽回来了,你让不让他上床?”   岑近徽的值班时间结束了,贺昀祯就要去补上,届时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贺昀祯都不用过多的揣度也能预见岑近徽是怎样故作姿态的爬到床上,毕竟照他所说的,他跟谢吟池在昨夜已然做过许多出格的事,现如今仅仅只是在一张床上躺着,用不着大惊小怪。   贺昀祯的问题有些刁钻,他等了一会儿,听不见谢吟池出声,怕他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平移,“还想不想睡觉了。”   谢吟池的背部也很敏.感,根本受不了他这样刻意的摩挲,忍不住跟他贴得更紧密以期望躲避后背的撩拨,脑袋里蹦出的一箩筐的黄.色废料也快要让他有些无心睡眠了。   “让。”谢吟池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也没想到跟自己的男朋友说点软话,支起脑袋有理有据道:“为什么不让,这么大的床我一个人睡,让他睡椅子,那会显得我很恶毒。”   谁让贺昀祯打扰他睡觉,还非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谢吟池见贺昀祯气到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也只是打了个哈欠,继续呛声道:“还有,你不许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了,不然我就在这里把你裤子扒掉......你可别哭。”   贺昀祯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上一秒还被谢吟池的回答刺的怨气冲天,下一秒就心情就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贺昀祯喜不自胜,嘴角勉强压了下来,盯着谢吟池那张困恹恹的脸打起了腹稿,一时间竟想不到先说什么比较合适,沉吟片刻才想个了折中的回应,缓声道:“我不会哭的。”   谢吟池脑袋里嗡了一下,他刚刚只是在开玩笑,贺昀祯却隐隐有些当真的意思。他的耳廓迅速发烫,避开了贺昀祯愈发灼热的视线,虽然被贺昀祯的胳膊圈着却能勉强的翻了个身,紧张兮兮的攥着枕巾,“我真的要睡觉了,晚安。”   身后的动静消失了一瞬,但很快贺昀祯又重新靠上来,没怎么使劲就让谢吟池的背部贴紧他的胸膛,环住腰肢的手一点点收紧,谢吟池随意的扭动了一下窄腰,下一秒感觉自己的臀部抵住了硬邦邦的一处。   谢吟池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意思?   有一个不太肯定的想法在他脑袋里飘过,谢吟池忽然很庆幸自己没脱裤子,否则这个时候屁股*儿都要被挤开了。他急忙转过身来,胳膊横在两人之间,膝盖顶住了对方的大腿,在他们之间留下来一个相对安全的谈话距离。   暖白色的床头灯照明作用不大,谢吟池呼吸有些急促,如同被闷棍抽了一道,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贺昀祯的脸,深邃的眉眼陷在阴影里,柔和的神情也难以掩盖五官走势的凌厉。谢吟池有些欲哭无泪的抽了抽眼尾,干巴巴道:“我不做0的......”   两个人面对面侧卧着,他清楚的看见贺昀祯抿了下唇,在这件事上极其脆弱的谢吟池莫名品出了点嘲讽的意味。   “你笑什么啊?”谢吟池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分贝过高后又跟做贼似的偷摸道:“我也很大的好不好?而且我......会对你很好的。”   “你刚刚还说要跟别的男人睡一块儿呢。”贺昀祯暂时不跟他说别的,只是提醒他,“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   谢吟池觉得贺昀祯这话听着是松动了,急得在床上扭了一下,赶忙亲亲热热的搂住贺昀祯的胳膊,趁热打铁的哄着,“我错了还不行吗,逗你玩的。以后只要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会做了。”   说完谢吟池都有些唾弃自己,不怪别人说不能相信男人在床上的称多,这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为了争取一个主动权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那你现在还困吗。”   贺昀祯的目光微动,透着与境况不符的锋利,他淡淡一笑,那股明月高悬的掌控感让他在与谢吟池的对峙中稳稳占据上位。他不太喜欢跟谢吟池较真,不管输还是赢都没有意义,他稍微迂回一下,就忽悠的这个笨蛋晕头转向了。   贺昀祯说亲一下再睡,谢吟池想着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很主动的凑上去亲了一会儿,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手被牵着往下,一点点摸索到那处私.密的地带,直到手被金属扣的棱角刮了一下,他才像触电般回过神来,僵直着手腕不再动弹。   “你自己弄吧......”   谢吟池自己身下那团也挤得难受,各人自扫门前雪比较方便。   贺昀祯攥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拇指在他手腕处有意无意的按压着,“你不是说要对我好的吗,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房间里暖气的温度没变,但谢吟池缩在棉被里,后背都热得覆了一层薄汗,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像烫熟了的大虾,太折磨人了,这里可是医院。   贺昀祯见他犹豫,又是一记缠绵的深吻,弄得他燥热不堪,最后咬着他小小一颗耳垂诱哄道:“求你了,帮帮我。”   谢吟池喘得厉害,耳边又来了这么一声,半边身体都发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男朋友的脸,断断续续感叹着,“你......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   贺昀祯见他吃这套,便也不计较别的,捡着他爱听的说了几句。   谢吟池听得一颗心都快软成棉花糖了,咬着嘴巴很羞涩的跟贺昀祯说,自己是第一次帮别人干这事儿,如果弄的他不舒服一定要告诉自己。   贺昀祯心道这能有什么不舒服的,被谢吟池摸一下就爽得要命了,他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就看着谢吟池慢吞吞的往被窝深处钻,紧接着自己腰间皮带上的金属扣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他盯着被子拱起来的弧度,谢吟池那颗脑袋的位置忽然塌了下去,他腹部骤然一紧,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拽着被子的一角掀开,慌乱的将谢吟池拽了出来。   谢吟池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直愣愣的跪坐在一边,无辜的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   连内裤都还没脱下呢。   贺昀祯眸色黯了黯,粗重的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涩情,微弱的磁场变化带来海啸般的覆灭,让他心脏在有规律的急速跃动。   谢吟池一脸茫然的问他怎么了,身体迟迟得不到疏解会很难受,他将心比心,也想要快一点。   他肯做,贺昀祯心下反倒有些不舍得,掐着谢吟池的腰将他抱到怀里,捉住他擦汗的手从指尖一点点吻到手背,解释的话音夹杂了些许愧意,“没洗澡,用手就行了。”   贺昀祯没有想到谢吟池会直接做到这种程度,先前的推三阻四也并非有意的,现在想来大概只是因为没做过,怕做不好。   谢吟池只在部分GV看到过这种内容,听到贺昀祯都这么说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舔了舔唇说:“是你不要的哦,以后不能把这事儿捡起来说我对你不好.......”   给老婆舔舔也是应该的,谢吟池有这个心里准备,只不过今晚的事情有点太突然了,所以他一开始有点扭捏。   贺昀祯轻颇为无奈的笑了一声,却仍旧对着他持续失神。   谢吟池觉得他表情有点不太对劲,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说,显得有些过于司马昭之心了。   谢吟池谨慎的闭上嘴巴,老实干活,转移用这种方式来贺昀祯的注意力。   谢吟池看到贺昀祯那玩意儿庐山真面目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理落差的。   谢吟池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器也挺威猛的,殊不知货比货得扔,人比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所以贺昀祯想脱他裤子帮他弄的时候,他哆哆嗦嗦的婉拒了。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谢吟池没什么技巧,笨拙的右手就只会上上下下,手上湿乎乎的像打了泡沫,气味也很淫.靡。   贺昀祯要他快就快,要他慢就慢,这个倒是没什么,但是他有点受不了贺昀祯在此期间总是有意无意的把手伸到他屁股又揉又掐。   他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出声制止的时候,贺昀祯就规规矩矩的收回手,夸说他屁.股翘,手感很好。   他觉得这样不合适,1的屁.股是能随便摸的?   于是他反驳说贺昀祯的屁.股更翘,手感肯定也不差。   贺昀祯但笑不语。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暴风雨都消停了,天边泛起了蟹壳青。谢吟池给自己也弄完之后心跳特别快,平躺在床上的时候,耳边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不高兴了。   贺昀祯不是故意要笑他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五分钟,他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眼睛里噙着水汽,再也接受不了任何的调侃,否则就要泪洒当场。   见他受挫,贺昀祯想法子宽慰他。但时间长短是不争的事情,便只能违心的说五分钟已经很厉害了。   谢吟池将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不愿意面对。   耳边又传来了人帅心善的男朋友替他找补的声音。   “肯定是因为今天东奔西跑太累了。”   “偶尔状态不好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第100章   姜原意识恢复得很早,他耳边听到闹钟报时的时候才刚七点,他闭着眼睛挨了一个多小时,本来还想睡到天光大亮,但贺昀祯的早餐实在是太香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早餐七点半就送过来了,现在放得都快要凉了,但对方一筷子都没动,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   姜原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现在对桌上那份灌汤小笼包有着强烈的兴趣,于是他找了找刚刚苏醒的感觉,鼻腔里挤出一点模糊不清的气音,然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贺昀祯在他睁眼的第一秒就按下了床边红色的按钮,滴滴两声后提示音消息。   贺昀祯早就注意到床上的人醒了,但就是不肯睁眼。凌晨的时候,谢吟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扯着他原原本本的说了许多事,包括自己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以及现在他们所处的世界本质上就只是一本书。   有些事贺昀祯知道,有些却不知道。但是谢吟池特别强调了一点,现在床上躺着的人,醒来之后指不定是什么身份。   听起来很离奇,但是再离奇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   贺昀祯没耐心再去品味他拙劣的表演,直白的问道:“请问你是?”   姜原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他也嫌自己的声音难听,艰难吞咽了两下口水之后,才回答说:“姜原,我的名字。”   我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知道”贺昀祯眉心轻蹙了一下,提醒他,“我们见过好几次。”   他话音落下,病房的门被推向两边,主治医生和护士接连走进来,护士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哗啦一声拉开,有些刺目的阳光让长久处在昏暗中的两人均是眯起了眼睛。   医生例行一番询问之后,又扒开姜原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就让护士推着姜原下楼去做了常规检查。   贺昀祯跟在他的身边,见他做检查的时候非常配合,就知道他应该不是谢吟池非常忌惮的那位有自杀倾向的主人格。   在这儿做检查不用排队一路绿灯,用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各项检查结果都良好,再吊两瓶水下午就可以出院。   这人身体意外的结实,让贺昀祯都不免高看一眼。   等到重新回到病房里之后,姜原坐在沙发上一边吊水一边吃饭,也没有要跟贺昀祯深入交谈的想法,只是问为什么是他在这里,谢吟池又去哪里了?   贺昀祯跟他素不相识,能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谢吟池的缘故。   “在隔壁睡觉。”贺昀祯抬手看了眼表,“你到底是谁。”   如果他们系来一场无聊的系草选拔,那谢吟池和姜原的选票斗争应该会相当激烈。   但贺昀祯一想到谢吟池跟他关系匪浅,心里就有些膈应,忍不住对他的皮相审判起来。   挺一般的。   姜原也在默默观察着贺昀祯,发觉出他对这个问题的纠结,就知道谢吟池把一切都向他坦白了。于是姜原斟酌了分秒,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张不太适合做表情的脸上愣是挤出了点慈爱,“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算是你的亲爹,你们都......”   不管事实如何,这个说法听着极其刺耳,贺昀祯当即打断了他。顾念着他是谢吟池的朋友,忍住了抽他两巴掌的冲动,只微笑着道:“你这么说不合适。”   这人就是他自己捏出来的,在基础设定不可改动的情况下,他比谢吟池要更了解贺昀祯的性格。这会儿对他和颜悦色,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   逆子。   姜原遂又恢复了冷漠脸,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听谢吟池说,你们只要找到李绪就算完成任务了?”贺昀祯盯他看了会儿又打听道:“现在有眉目了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关于任务的事情,姜原只想跟谢吟池讨论。贺昀祯和谢吟池之间的关系,他看得很模糊,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谢吟池对贺昀祯将这件事和盘托出的目的。如果是因为交朋友,岑近徽都比贺昀祯要强点。贺昀祯早早养成了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围在谢吟池身边肯定有所图的。   如果说谢吟池跟贺昀祯交友是为了规避死亡风险,那贺昀祯又是图什么?   姜原回避了他的关键问题,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招人烦,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把他送走......”   ——   岑近徽凌晨三点半跟贺昀祯交接的时候,谢吟池才刚刚睡下。   贺昀祯临走之前还特意跟他说,谢吟池心情不好睡得很轻,让他没事儿别往床上爬,最好就在椅子上坐到天亮。   岑近徽倒不为别的,就是真的担心自己会吵醒谢吟池,将椅子搬到了挨着窗户的地方,断断续续的打盹。   谢吟池往日基本不会说梦话,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浅眠状态,他时不时的嘟囔几句,岑近徽朝他看过去,他就蜷在床的正中央,一点点把被子打成一个窝。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岑近徽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还没有开口,谢吟池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似乎很讶异岑近徽一晚上都没有上床睡觉这件事,赶忙起身给岑近徽让地方。   岑近徽在哪睡都是睡,这会儿太阳都出来了,他一个人在这睡觉也不太象话,跟着谢吟池到洗手间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往病房里去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姜原和贺昀祯正在交谈些什么,听到他们的推门的动静都顺势往门口看,话题也就这么止住了。   谢吟池的心思都放在姜原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面色铁青的贺昀祯,他急匆匆的跑到姜原旁边坐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往旁边更远的位置挪了挪,然后很谨慎的询问道:“我最讨厌吃什么?”   面前的人稍微迟疑了一下,谢吟池就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改而坐到贺昀祯的旁边,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刚才跟他聊什么了......你们不是不认识吗。”   贺昀祯转过头看向他,却绷着脸没有说话,视线也很沉闷的描摹着他的眼睛,鼻尖乃至嘴唇的形状,就像是要牢牢记住些什么,再逐步的加深拓印的母本。   另一边的姜原幽幽开口道:“我在想,你讨厌吃的东西有好几样,好像分不出哪个是最......皮蛋,香菜,折耳根,菠萝蜜,哪个是你最讨厌的?”   谢吟池还在纳闷贺昀祯这是怎么了,但姜原的话立刻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他攥着的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些,又重新坐回到姜原身边。   就算他们先前有点不愉快,但是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谢吟池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姜原放在自己的对立面,而且他这人不太记仇,见姜原把自己的喜好记得如此清楚,他胸腔里立刻泛出点心酸的感觉。   吵吵闹闹的没关系,翻篇了就还是好朋友。   谢吟池胳膊一展勾住了姜原的肩膀,姜原这具接近一米九的身体让他搂的有些局促,他别扭的瞥了一眼谢吟池,结果又被谢吟池重重的锤了好几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我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好,你快给我说说行不行?”谢吟池一时激动没意识到有些话不方便在人前谈,反应过来之后先是朝贺昀祯和岑近徽表达了一番感谢,随后表示现在既然姜原情况稳定,就不麻烦他们在这里待着了。   任谁都能看出人家有话要说,岑近徽自然是没有什么立场再待下去,但他还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贺昀祯就拎着旁边的外套起身了。   谢吟池觉察出有些异样,贺昀祯撂下一句寝室等他就走了。   还没等谢吟池问姜原,姜原就先发制人道:“你跟贺昀祯到底什么关系?”   这还真给谢吟池问住了。   事实上,在姜原的认知里,谢吟池的性取向在某一个维度的坚不可摧,并且他本人十分的洁身自好,按理说是不应该......   面对不熟悉的人,谢吟池现在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公布他跟贺昀祯之间的真实关系,但如果提问的人是姜原,他真是有点不太说出的口。   “我......”谢吟池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里也乱糟糟的,“你为什么这么问啊,是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其实我跟他......”   “你在他身边讨生活挺难的。”姜原仰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输液管,想看看是不是滴的有点太快了,他搓了搓有些发麻的手背,重新看向谢吟池,“不过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你现在认真听我说。”   谢吟池立马挺直了腰背,“好,你说。”   “昨天中午,系统重新链接之后,同意让原本的第二人格出来跟第三人格对话,但这个时候我和系统都要下线。我再次上线,是因为系统检测到这具身体有生命危险,等到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倒地了。”   “那条约你来寝室见面的消息,我猜是第三人格发送的,他应该是想要履行承诺,告诉我们真相。但是这个真相,是主人格不能接受的。”   谢吟池喃喃道:“不能接受?李绪是不是死了?”   “大概率是。”姜原适当的流露出一丝感叹,“因为我的脑部受到撞击......按照这个程度,其实这具身体也该死了,但是因为系统的帮助,我才活了下来,但是除我以外,所有的人格都已经休眠了,也可以称之为消亡。”   “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谢吟池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他道:“如果我们完不成任务,会永远滞留在这个世界里,直到......”   “直到生命体征消失。”姜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似乎是觉得这样太过消极,他又道:“我还没有说完,我这里虽然挖不到什么可用的线索,但上次不就提过,温峤的嫌疑很大。就在刚才,我给温峤发了消息,算是钓鱼,总之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温峤和姜原之间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这一点本身就相当奇怪。加之温峤对此事作壁上观的态度,显然是不寻常的,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只不过谢吟池一直都不太愿意往这方面想。   主要还是因为谢吟池对于主线任务的热情已经不再高涨。   姜原在待机状态里跟他的系统确认过判定任务完成的标准,确定李绪当下的状态是重中之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打个比方说,如果李绪死了,那就要让嫌疑人带着他们找到尸体,剧情线即刻补充完毕,后面的事情也就与他们无关了。   这个小世界的难度对比初始状态已经降低许多,这其中不乏大佬系统的暗中助力,谢吟池对此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   温峤来得很快,谢吟池在他进门之前提前进了卧室。姜原还坐在沙发那里悠哉游哉的吊水,见温峤来了也没有打招呼,待他坐定才开口说,自己梦到了李绪。   姜原用三言两语将这个凭空捏造的梦描述的虚虚实实,温峤听完之后没有要发表看法的意思,两只手都插在外套兜里,典型自动防御的状态。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猫腻,那温峤就不会因为姜原的一条消息立刻赶到医院。但是见了面,温峤却又什么都不说,任凭姜原怎么煽情引诱,都撬不开他的嘴,漏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原捏了捏自己的鼻根,索性直接问道:“你把他埋在哪里了?”   “你怎么不问他。”温峤瞥了一眼茶几底下露出的半边公仔钥匙扣,随即弯腰将其捡起来,“你们不是有方法能彼此交流吗,他不告诉你,所以来问我?”   谢吟池贴着门板听的后颈一凉,话说到这个份上,谜底就已经被刮开了。   怪不得进门之后无论姜原怎么说一些诱导性话题温峤都不上钩,原来是因为他不仅知道姜原有人格认知障碍,并且能够凭借一些细节准确的分辨出相应的人格。   温峤拎着那只卡通兔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谢吟池,在哪?”   姜原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变速器,他的手疼得厉害。   谢吟池听到外面安静了一会儿,便自己推门走了出来。温峤回头看他,将那只钥匙扣轻放回茶几上。   事实上,最早发现温峤有偷窃癖的人其实是李绪。这个口蜜腹剑的人表面上答应会帮他保守秘密,可是他不仅将这件事写进自己的日记里,转头还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男朋友,也就是姜原。   不过正是因为温峤的偷窃癖,这也让他在无意中发现了李绪和姜原的秘密。李绪和姜原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李绪起初费尽心机的追求姜原只是因为他发现姜原有着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他们搞艺术创作的人极其需要灵感,而灵感的迸发则是需要一些外物的刺激,对于李绪来说,寻常的采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所以在某段时期里他的作品都十分平庸。直到他开始跟姜原恋爱之后,他滑坡的状态才得以缓冲。   他以观察者的身份,把自己的恋爱对象当成一只小白鼠,他尝试通过各自方式的刺激试图找出一些人格游戏的内因。他从没想过要真正的帮助姜原,只是借此取乐。   这一点,只有姜原的第三人格才清楚。   温峤一度认为,自己和姜原就只是有相对显性的精神疾病,李绪的心理问题一点也不比他们少。就在他难以忍受,准备对李绪小惩大戒的时候,却意外撞见姜原和李绪发生争执,并且目睹了李绪被姜原打晕在地的全过程。   学校里的监控盲区太多,何况是在东南角人迹罕至的人造山上。温峤本打算当作无事发生默默走开,但却不留神踩到了脚下的枯枝发出声音,被姜原逮个正着。   姜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他要是想要温峤的命,也就是一榔头的事情,但对方看清是温峤,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成了最稳固的同盟关系。   姜原的每一个人格都有名字,那天夜里温峤碰见的叫小霜,是个女生,有着严重的撒谎癖。   就跟小霜之前对姜原说的那样,她一开始确实没有想要真的杀了李绪,但是就在她跟温峤交涉成功之后,李绪陡然转醒,想要偷偷逃跑。小霜追了两步,就看见李绪身形摇晃,自己摔下山了。等到他们下去,李绪已经断气了。   李绪身上的伤谁都解释不清楚,小霜自然可以隐匿在这具身体里,但是温峤在帮助他埋尸体之后就等于是他的同伙,后来小霜很少出现,他们也再没联系过。   小霜主动在手机中录下视频联系姜原的真实目的已经不得而知,但她的说辞跟温峤只有开头有些相似之处,后面大相径庭。   谢吟池潜意识里更相信温峤的话,因为提前有过设想,他也没有感到很意外,只觉得这对温峤来说也是一场飞来横祸。   姜原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他和谢吟池精神高度紧张的主线任务因为温峤的坦白而接近完成,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空虚感,他总觉得这里面的内容还应该再曲折繁复一点,至少也要让他再经历几次无功而返的挫败?   “就算我们怀疑到你头上,你也可以什么都抵死不认,谁都拿你没有办法。”姜原自己将手上的针头给拔了,用旁边的棉花球按住出血点,“你就这么说出来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对你来说,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听谢吟池说你整夜失眠,没睡过一个好觉。”   谢吟池呆呆的望着温峤,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不想活了,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套。   对于有精神障碍的人来说,放弃生命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一旦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会被动产生万念俱灰的想法,姜原的主人格就是很好的例子。   谢吟池拍了拍温峤的肩膀,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作案的真相温峤都能流畅的说出来,而被问到这样做的具体缘由,他却好像犯了难。   这个问题温峤没有想过,除了画画以外的事情,他做什么都很随意。今天也一样,或许是在看到那只属于谢吟池的兔子挂件时,他懒得再说谎了。   ——   现在只需要去埋尸地点将尸体给挖出来,他们就可以立即脱离世界。   但是姜原和谢吟池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点欲言又止的架势。   姜原在原先的世界里无亲无故,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构架和境况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极端的浪漫主义派,但他并不排斥在自己笔下的世界里多待一段日子。   于是他跟谢吟池商量说,挖李绪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   谢吟池很赞同,欲盖弥彰的说了一堆自己想在这个世界逗留的理由,顺便用自己的万贯家财来诱惑姜原跟他一起挥霍。   没人比姜原更清楚自己捏的这只炮灰反派家境有多殷实,他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主角设置这么悲惨的身世,要钱没有,脑子还有问题。   双方系统都没有对他们的决定表示异议,但是只要他们不脱离世界,系统就要一直跟随左右,这样的做法十分浪费人力物力,所以两方的系统都向后台申请了暂时下线,等他们什么时候体验够了再进行最终的任务验证环节。   谢吟池和温峤吃过晚餐后才回到寝室,他已经把贺昀祯说在寝室等他的事情抛掷脑后,权当作是一句类似路上小心的场面话。   临近午夜,他们寝室里还亮着灯,谢吟池走到楼下的时候习惯性抬头往上看,十分新奇的跟窗户边站着的人招招手。   距离有些远,窗户上也有雾气,他不太能看清是贺昀祯还是岑近徽。   这个点还不睡觉,站窗户边赏月吗。   谢吟池推着温峤往楼里跑,进了电梯之后他问温峤,“今晚有月亮吗?”   温峤也没有注意,“不清楚,应该没有,路上很暗。” 第101章   谢吟池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贺昀祯,见他座位是空的以为他已经上床休息了,低头找不到他的那双深棕色的羊绒拖鞋,才着眼往阳台上看。   温峤将手里提着的宵夜放到公用桌上之后就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都怪谢吟池回来的时候路过后街的烧烤店,非要拉着他进去吃烧烤,在里面待了半小时熏的浑身都是油烟味。   阳台的门敞着,内外温差不大,贺昀祯身上只套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闲夹克,手里捧着一罐植物专用的营养土仔细的往新花盆里填,听见了谢吟池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一个充斥着情绪但还算体面的背影。   谢吟池十分自觉的将阳台门关上,在此之前还妥帖的将门帘拉好,等到半包围私密环境布置完毕,他才戳了戳贺昀祯的背,暗搓搓的搭讪道:“帅哥一个人在这里打理绿植啊?需要不需要人陪?现在很晚了哦!”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贺昀祯扔下手里的罐子,咣当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有些为奇,他上下打量了惴惴不安的谢吟池一眼,语气又缓和了几分,“你朋友不是中午就出院了吗,又是什么事情绊着你了,再迟十分钟都该门禁了。”   姜原确实是中午出院的,他自己回了学校,谢吟池因为看温峤心情不太好,担心他真的会想不开,所以拽着他去了附近的商业大厦,从一楼逛到了七楼,看电影打电玩,总之只要能让他感到开心放松就行。   虽然诊疗情绪问题不是一日之功,但抓紧眼下的时间总归是对的。让快乐生活的体验根植进温峤的脑袋,那他就会远离坏心情内耗循环,这是谢吟池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今天下午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温峤的脸色比上午生动多了,玩实体枪战的时候爆头特别准,两局结束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高兴了,谢吟池也很开心。   “想着回来也没事儿干,就跟温峤在外面玩了会儿,没注意时间。”谢吟池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培养土罐子拾起来,顺便收拾掉地上的碎土渣,“我猜你和岑近徽都对电玩城不感兴趣,所以就没有叫你们。”   贺昀祯一眼就看出谢吟池压根就没有想到他。   谢吟池的爱好幼稚且低龄,一起做的那些事情也没几件是他感兴趣的,他不都做了?   贺昀祯拽着谢吟池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声音里掺杂了些许不悦,“那你怎么也不发个消息问问我,哪怕是知会我一声。”   谢吟池知道自己理亏,连跟温峤看电影的事情都不敢提了,抬手想要抱一下贺昀祯以表歉意,但是一抬胳膊就闻到自己衣服上的油烟味,他就讪讪的往后挪了半步。   “我们这也才......没两天呢,我没经验,下次就记得了。”   谈个恋爱还要及时报备行踪,不然就要生气,这也管太严了。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的吗,是不是该有一点属于个人的私密空间。   谢吟池心里默默叹息,想着他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跟自己过不去,便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你晚饭几点吃的,现在饿不饿,我们打包了烧烤回来,你要不进去吃点?”   他拉着贺昀祯的手想要离开阳台,贺昀祯却没挪步子,再他疑惑回身的时候将他扯进怀里,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了许久,贺昀祯将手指自然的插进他发间轻轻捋着,也不介意他身上不好闻的气味,语调潺潺的在他耳边陈述道:“没吃,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   “啊?”谢吟池有点着急,但他不想把气氛弄的太严肃,只能故作轻松的调侃道:“最近有健身计划吗?别太卷了,你这身材......”   “你不在,我吃不下。”贺昀祯打断了他的废话。   谢吟池认为这样有点夸张了,连忙挣脱开了他的桎梏,“我不在你就吃不下饭,我是什么下饭菜吗......你差不多就行了。”   贺昀祯没有接他的话茬,按照他自己定下的基调,自顾自的说着,“我男朋友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吃喝玩乐,你说我还能有心情吃饭吗。”   虽然事件的从属关系不准确,但贺昀祯擅长借题发挥,反正他食难下咽是谢吟池导致的。   谢吟池没法子,认命的贴上去挨着贺昀祯的脸亲了两下,一边做着小动作一边跟他认错道歉。   虽然他心里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对象生气了那还能怎么办?   在对方不高兴的时候讲道理大概率是行不通的,谢吟池见贺昀祯杵着不动,胳膊灵活的环住他的腰,抬起下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想要逗他开心,又出其不意的啄了一下他抿直的唇。   也是奇怪了,谢吟池一套连招打出来应该很有杀伤力,但贺昀祯却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   谢吟池这才觉察出些许异样,愣愣的也不敢再乱动了,紧张的咬着下唇,眼睛高频眨动着。   见他安静下来,贺昀祯不带任何情绪的点他道:“昨天以前,你骗我也算是身不由己,我就不说什么了。以后不能这样了,我们是正经在谈恋爱,你要是总骗我,就是欺负人了。”   今天凌晨的时候,在谢吟池无心睡眠而跟贺昀祯诉说的诸多琐事里,并没有提到任务完成以后他会脱离这个世界,谢吟池刻意隐瞒是什么想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到任务完成的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但在这一刻,谢吟池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他弱弱交代道:“我没骗你,我跟温峤真的就只是泡了一下午的电玩城,另外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两顿饭,真没了。”   贺昀祯:“......”   “你不会怀疑我跟他有什么吧?”谢吟池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怀疑我,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他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是脾气太差了 ,性格又闷,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就是......当朋友还行。”   对不起了温峤,不是故意贬低你的。   他说着说着,却发现贺昀祯眼圈红红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了。   谢吟池连忙举手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却没想到他跟贺昀祯一直都在鸡同鸭讲。   “在你任务完成之后就会离开了对不对。”贺昀祯沉着脸,声音发涩,“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说你压根不打算说,等到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谢吟池出现在他身边,本身就是上天跟他开的一场玩笑。   对这段感情患得患失再正常不过,而谢吟池蓄意隐瞒的事情更让他怀疑自己或许只是谢吟池兴致勃发后的消遣,就算真的喜欢他,玩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毫无留恋的抛弃。   贺昀祯不惮于承认自己对本位主义的推崇,他想要谢吟池可以放弃那项任务摈弃回去的念头,永远留在他的世界里。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只要谢吟池是真的爱他,又或者谢吟池永远完不成那项任务。   贺昀祯不再跟谢吟池遮遮掩掩,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看着谢吟池脸上的血色裹着生动的情绪一点点褪去,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分歧。   就算是提早预见过的结果,但在那一刻,贺昀祯颅内像被一根纤细的银针贯穿,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噪音,他盯着谢吟池的开合的嘴唇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不管怎么变化话术,谢吟池都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无形外力控制的午夜,担忧,恐惧,愤怒在调色盘上被搅散,冷调的色彩的逐渐勾勒出他失控的模样,深深的无力感有如浪潮般向他涌来。   贺昀祯紧紧拥着谢吟池的身体,弄疼对方也毫无察觉,他一边无声的掉着眼泪一边轻声细语的对谢吟池说,乖一点,不要做出让他伤心的决定,连想一想都是对他们感情的背叛。   关上门之后,阳台上温度也在降低,谢吟池却被贺昀祯细细碎碎的吻弄的浑身燥热。他当然不会去怪贺昀祯,也不会觉得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什么自私又十恶不赦的人。喜欢一个人就很容易跟他产生情感上的思维交叠,见他伤心难过的流眼泪就更别提有多不忍了,理性的旗帜即便高高竖起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不过这也不妨碍谢吟池看出贺昀祯一些素日里不曾曝露的本质。   谢吟池心里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发颤的身体,尽力的回应着对方裹挟着躁意的吻,直到因为缺氧而导致眼前有发黑的迹象,他才虚弱的摇起了白旗。   “想好了吗。”贺昀祯问。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谢吟池身后就是窗户,后腰抵着冷硬的窗沿不方便挪动,他见贺昀祯已经趋于冷静,才万分小心的问道:“你会很伤心吗......”   “你觉得我不会吗。”   谢吟池的这个问题比他的安抚要有效多了,贺昀祯不再流眼泪了。他的神情不似先前那样颓败不安,更寻不到半点黯然神伤的迹象。他定定的望着谢吟池,眉眼间的阴戾不加掩饰,“你说了以后都不会骗我的,如果让我发现你要偷偷离开,我会把你关起来,带上脚镣。”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谢吟池在去留的问题上,并没有给贺昀祯下许下任何的承诺。   看着谢吟池被他这番话吓得露出如坠冰窟的表情,他摸了摸谢吟池白皙修长的脖颈,无谓让对方听出话里威胁的意味,“是吓唬你管用,还是求你管用?都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我很爱你,不能没有你。”   谢吟池心里翻江倒海,既然初始剧情中贺昀祯能杀人,就说明了这件事安在他的身上是合理的,那么基于他的这种性格,他所说的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是能够完成的。   谢吟池如梦初醒,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更强势一些,当即推开了贺昀祯在自己身上摩挲的手,“你这么说未免也太吓人了,就好像我在跟一个变态谈恋爱,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说完,谢吟池抬脚往对方小腿的位置轻轻踹了一下,“还要把我锁起来吗?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我那是让着你。”   贺昀祯:“......”   “再说了,明明......”谢吟池扭过脸去,停顿了一下,“明明你稍微勾引我一下就能达成目的,非要吓唬我干嘛?我不吃这套!”   变态就变态吧,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谢吟池一点也不想跟贺昀祯吵架,他姿态虽然高高在上的,干的却是俯低做小的事,要是贺昀祯不肯借着他的梯子下来,那就该换他泪流满面了。   听到谢吟池松口,贺昀祯颧骨附近的肌肉微微抽搐,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攥到发白的指尖也慢慢恢复血色。谢吟池那一脚没能把他踹开,反而像磁铁一样将他吸的更近,这十分钟里所有的不愉快都如飓风过境,碎的碎,散的散。   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贺昀祯眼周一片还是红的,但他低头去解谢吟池裤子纽扣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阴翳失态,手上动作也不含糊,没等谢吟池反应过来,外面那件裤子就已经门户大开了。   谢吟池弓身躲了一下,连忙按住他的手,两腮飘起酡红,连声制止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说现在就要......不是今天才导过吗,我没有那么饥渴。”   只有寝室跟阳台之间的推拉门上有帘子,外面窗户却没有。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对面那栋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儿也不合适。”   贺昀祯看着谢吟池着急忙慌的将裤子拉链拉好,也没多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道:“我在淳化街有套房子,离学校不远,以前赶不上门禁的时候我就在那边过夜。” 第102章 (完结)   临近期末,各个学院的课也在陆续收尾。面对即将来临的寒假,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大学生,学校里的商家也都开始积极主动的降价清库存,货架上不再像平时那样琳琅满目,一些滞销品零零散散的待在那里,价格降得再低也让人提不起购买的欲望。   谢吟池所在的专业不存在期末考试这一说法,都是阶段性测验,最后只需要交一部团队合作的成片当作这学期的总结,系里统一评分挑出几部送去各种电影节。   大多数人早已习惯粗制滥造应付了事,但谢吟池和姜原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组了一个团队,把班里相对比较认真负责的同学搜罗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为拍摄的关系,姜原和谢吟池天天都要待在一起五个小时以上,开机的时候他俩就坐在旁边闲聊,谢吟池犹豫了好几天才把自己跟贺昀祯的事情给他交代了,但是姜原脸色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还说他早就知道了。   在他出院的第二天早上,贺昀祯就找过他,在确认他和谢吟池在这个世界里类似同进同出的逻辑之后,就许诺了他一笔很可观的报酬,让他能够安心得留在这个世界里享福。就算是在原先的世界里有一大家子的亲朋等着他,看到这么多钱也得掂量掂量,何况他户口本上就他一个。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谢吟池,姜原先前是以为谢吟池不想去面对自己的极品亲戚才会同意留下来,没想到是因为在这里有了牵挂的人。如果这是谢吟池的意思,就算没有金钱的诱惑,姜原也会答应。在他心里,谢吟池是他唯一的朋友,尽管他对谢吟池的感情一度十分复杂,但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比谢吟池更重要的。所以就算知道自己在后面的剧情中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他也会为了救谢吟池而提前使用了时间回溯的伴生技能,让谢吟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救了谢吟池,谢吟池也救了他。   姜原问谢吟池为什么会喜欢贺昀祯,谢吟池也说不清楚,最后就只能插科打诨的怪姜原把贺昀祯的外貌设定的太帅了,欲盖弥彰的省略了一段他想想都会脸红的内容。   本就没有什么毫无疑问的事情,都是经历使然。   后来姜原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要他们两个人确定好意愿,在这个世界留存的时间可以无限期延长,但他们也会像普罗大众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都消耗着同样的时间。   卸去了部分极端的压力,他们看待事物的眼光也更加通透,生活理所当然的自在舒心。   在微电影杀青的那天晚上,由导演系的那几个社交活跃分子牵头弄了个庆功宴,谢吟池和姜原在桌上被灌得人畜不分,早上四五点醒了酒之后又被拽起来继续唱K。   等到太阳出来,大伙儿也觉得差不多了,谢吟池满地找自己的手机。饶是昨晚已经跟贺昀祯通电话报备过自己的行踪,也说了会玩到凌晨或者更晚,让他不用等自己早点睡觉。结果谢吟池一看手机,还是有三个未接的视频通话,以及一些逐渐暴躁的问候短信。   00:01   【要不要我去接你?】   01:26   【还没结束?】   02:59   【真不回来睡觉了?】   04:02   【你的猪吵死了,跟你一样大晚上不老实睡觉,叫个不停,你再不回来我就把它扔了...】   贺昀祯最后一条消息里提到的猪其实是一只猫,是谢吟池搬家的时候在小区绿化带里捡到的。他去商店里随便买了一只罐头给它,结果它就赖着不肯走了。   后来谢吟池跟贺昀祯商量,问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贺昀祯对这种浑身细菌的小动物唯恐避之不及,但看谢吟池的脸色,就好像如果他敢说个不字,谢吟池立刻上楼连人带着还没安顿好的行礼直接打道回府,他也只好同意。   谢吟池给那只瘦得蔫儿吧唧的小奶猫取名叫猪咪,就是希望它以后能被自己养得圆润一点。   淳化街的这套房子是采光很好的大跃层,开发商还送了一个空中花园。但由于贺昀祯平时只是偶尔过来住,所谓的花园现在就是一个空旷的外展露台。现在封上玻璃之后,正好成了那只猫撒欢的地方,养了没两天,性格就变得很活泼,也很亲人。   贺昀祯也算是对谢吟池吃软不吃硬的脾性有很深的认知,所以他通常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谢吟池看到那几条消息的时候,虽然不担心他真的会把猪咪送走,但还是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了。   真正算起来,谢吟池也才在那里住过一晚,而且因为那天拍摄太累了,他洗澡的时候连胳膊都打不直。就算这些天经常恶补小知识,身体素质跟不上到了床上也得出糗。他一边洗澡一边担心贺昀祯会等着他给安排什么少儿不宜的活动,于是吹干头发就直接往被窝里钻。等到贺昀祯洗完澡出来,他已经毫无牵挂的会周公去了。   谢吟池到家之后,在门口就开始蹑手蹑脚,连指纹锁的提示音都嫌聒噪。他在玄关处脱外套,掏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顺便给姜原回个消息,正捧着手机打字,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贺昀祯身上还穿着他们一起挑的情侣款睡衣,抽走他的手机丢到一边,牵起他的手连拖带拽的往楼上走,等到要爬楼梯的时候,也懒得跟谢吟池啰嗦,直接将他扛到了肩上。   谢吟池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解释,后来眼前天旋地转就自觉噤声了 。   他被扔到那张床上的时候还没有太在意,心想来就来吧,总看着不吃也不是会事儿。他刚想撑着坐起来,就被贺昀祯给结结实实的按了回去,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一副手铐,一声不吭的就给他铐了起来。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毛绒绒的一圈,还是活泼暧昧的裸粉色。谢吟池眼珠子转了一圈,果然在床头看到了配套的其余几样。   有一些他是认识的,也知道是做什么用。   贺昀祯见他盯着看,问他是不是想要通通试一遍。   “开什么玩笑,那不是狗链子吗,你要用在我身上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东西......”谢吟池正说着,被铐住的两只手被迫举过头顶,姿势狼狈,他急道:“你来真的啊?你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等下哭着求我也没用!”   贺昀祯哦了一声,将他身上那件宽松的米色羊绒衫推到锁骨处,干燥温暖的手掌贴在他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下移到心脏的位置,笑得讳莫如深。   “这么狠心啊?”   “这些东西是,在我给你打了第三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才下楼买的。”   贺昀祯能时刻保持清醒,前提是当下的境况与谢吟池无关。   大学城区域中从来都不缺这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谢吟池买的那些,搬家的时候没想着带过来。   谢吟池缠着他说话,“那你买那么多盒计生用品做什么,男的又不会怀孕。”   贺昀祯看穿了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要通过交流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上动作没停,“店员推销,随手拿的,不想用就随你。”   折磨是精神上的。   谢吟池被他摸的来感觉了,挣了两下,抬腿就要踹,“现在给我把那玩意儿打开,我等下轻一点。”   “轻一点什么?”贺昀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嗤了一声,“轻点夹?”   谢吟池反驳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才更具有威慑力,整个人就像锅里的一条咸鱼被翻了个面儿,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因为上了手铐而不方便脱掉的羊绒衫。   被按住了腰,连弓身都做不到,更别提反抗。   谢吟池听到硅胶瓶挤压的声音,裸露的皮肤上就感受到冰凉又粘稠的液体,一点点渗进缝隙里。   低温,还有一点熟悉的气味。   他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贺昀祯还揉搓了几下示意他放松。   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谢吟池又羞又气,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就索性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还不忘飙两句国粹骂人。   结果激得贺昀祯也不用手了,直接换了硬通货抵过去,震得他又是一哆嗦,浑身的惊恐无处遁形,赶忙服软连声说了许多好话,谄媚的模样一览无余。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贺昀祯打定主意的事情,原本是可以再宽限一些时日,谁叫他自己不当心的。   ......   贺昀祯问谢吟池为什么玩到现在才回家,为什么不回他消息。谢吟池本不想理他的,可是又被他磨的半死不活,只能眼泪吧嗒的跟他解释自己喝断片了,手机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不是故意不回。   看出谢吟池尝到滋味了,便故意要他说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还告诉他这就是夜不归宿的惩罚,要他保证以后不再这样。在此之前贺昀祯明目张胆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能录吗。”   贺昀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谢吟池的意见,谢吟池被喘气都费劲,整个人晕乎乎的像飘在一片云上,巴不得两眼一闭,要说什么做什么也都由他了。   再咸的鱼也架不住这么过度烹饪,正过来煎完反过来煎,煎个没完了。   他在累到昏厥之前还在想,贺昀祯是不是真的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为什么会如此有精神,这么能干应该去找个工地搬搬砖,不然平时也会精力过剩。   约莫折腾到中午才结束,床上一片狼藉,衣服也被卷到了地毯上,两个人身上均是粘腻不堪,在双人浴缸里清洗过后,贺昀祯才抱着差点驾鹤西去的谢吟池去隔壁房间休息。   贺昀祯将谢吟池在床上安置好,捧着手机在他耳边报菜名,结果溜了一串菜单都没能吊起他的胃口。   刚刚洗澡的时候,谢吟池渴得嗓子都快冒烟,连喝了两大杯温水,这会儿翻身都能听见肚子里的水声。   他不想吃,贺昀祯也不勉强,说睡醒了再吃也行。   谢吟池洗过澡之后清醒了一些,冬天的太阳晒着也还算舒服,他们俩谁也没提拉窗帘的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他缓缓支起脑袋,用他已经嘶哑的嗓音顽强道:“这次就让让你,下次......”   “这么快就想要下次了?”   贺昀祯重新睁开眼睛,亲了亲他的鼻尖,笑吟吟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不过你......能不能别再异想天开了。”   又被嘲笑了。   谢吟池哽了一下,习惯性的想要去咬住自己的下唇,牙齿甫一触及才发现嘴巴肿着,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有多滑稽,虽然有点委屈但还是很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想说,下次不能铐住我了,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的。”   那副手铐只是玩具,贺昀祯也不会愚蠢到认为那种东西会真的有什么限制人行为能力的功效。   光怪陆离的未来也找不出什么可牵制的。   人本身就会更容易去相信自己心中更具有倾向性的内容。故而都用不着对方的再三保证,他都十分愿意将谢吟池的话奉做金科玉律,并打算用往后余生来实践验证。   “睡觉。”贺昀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