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儿   作者:腐竹土豆粉   文案:   换攻文   江声x孟听潮   假冰山真腹黑小狼狗 X 前端庄后浪荡美人受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孟听潮与柴观雨从相知到相伴已经走过十个年头。   十年的柴米油盐,柴观雨疲乏孟听潮的端庄,拥有了年轻热辣的情人。   十年的时间里,孟听潮从未设想过收到腌臢的私密合影。   送来的信封,被冰山般高冷的少年不小心撕开,大面积难以遮掩的肉色,赤裸入镜的人是他的伴侣,入境的地点是他的家。   尴尬难堪让孟听潮端不起脸,愤怒落寞让他用手遮掩着照片,仿佛遮掩住自己被背叛的人生。   高冷少年江声向后撑着桌子,眼睛里神色晦暗不明,蛊惑他,“你想以牙还牙吗?”   ........   因为房子的权属问题,孟听潮与柴观雨分手但一直没有分开。   冰山少年敲响了他与柴观雨的家,痞痞地扯开领带,拉着孟听潮进了主卧。   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在这特殊的房间里都笼上了刺激的颜色。   孟听潮的理智被一点点剥夺,人性的本能一点点回归,媚气横溢的形态震碎了柴观雨认知。   冷淡无趣的石头美人被冰冷做成的刀切割掉风化的外壳,一点点露出翡翠的纹理,饱满明亮,细腻无暇。   江声咬着他的耳朵,用磁性低沉的嗓音,引诱着他,“我给你买套房,你跟他分开,好不好?”   一句话简介:换攻 假冰山真腹黑攻X 前温顺后浪荡受   标签:换攻 狗血 年下 爽文 复仇 第1章 “手”   “他的手真好看。   某些角度看,有理性的骨感,某些角度看,有感性的温柔。”   江声从泳池里出来,全身流畅的优越线条切割着湖蓝色的水,水花扑溅在游泳池的边缘。他随手擦了擦滚落在肌肉上的水珠,就听到教练提前宣布了训练解散。   接下来的比赛场次紧密,教练给了充足的休息和放松的时间,突如其来的假期让他烦躁不安,他现在精力旺盛,迫切地想要发泄。   教练清了场子,队友又起哄,说要偷偷出去玩玩,江声借口洗澡,湿漉漉的发丝还贴在头皮上,就被队友拉走了。   队友中他关系最好的是凌泽清,凌泽清名字里带了八滴水,所以他自诩就是为了游泳而生的。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凌泽清卖了个关子,“把你的大宝贝开上。”   江声的大宝贝是一辆配备高级减震的银黑色Vyrus 987,拉风到极致的重型机车。江声对自己的东西一直有洁癖,所以他的车从来不让别人触碰。   凌泽清一直眼馋,只好让江声捎上他过过干瘾。   风驰电掣确实能发泄出江声的烦躁和精力,他看着凌泽清跃跃欲试的眼神,没有说什么,载着他往市中心的方向开。   机车驶入车水马龙,江声喜欢驰骋时酣畅淋漓的痛快,摘下头盔,看了看凌泽清说的目的地——一个闹腾的酒吧。   酒吧里,成年的男男女女混杂着五彩的氛围灯疯狂地放松着自己的身躯,拼命地摇摆着自己的腰肢,想忘却白日的忙碌,在夜晚中获取一丝心灵的慰藉。   江声环顾酒吧的门脸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乱糟糟的。   他是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他喜欢热闹的地方中还能残留一抹清静,能让他保持一些冷静的思考。这个闹吧,很明显,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给他宁静的思绪起伏。   闹腾的酒吧对面有一处幽静的角落,它没有门头,没有招牌,被一片纯白色的山茶花包围得很好,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音乐声似乎在证明它是个营业场所。   江声望着神秘内敛的黑色角落与纯白色的山茶花略微地出了神,凌泽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空无一人,用手肘捅了捅他,好奇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声收回眼神。   一杯一杯红红绿绿的水果酒被端上来,江声沉默地盯着眼前的液体,他不喜欢喝酒。   天性早熟的他,戒了所有可以麻痹神经的东西。   热辣的氛围让大半的队友钻进人潮之中,生疏地与热辣的美女搭讪摇摆。   江声拒绝了两拨搭讪的人,一言不发,凌泽清满面红光地从舞池里出来,指着性感妖娆的舞者,问道:“好看吗?”   江声端起酒杯,垂眸看着杯中的液体,“一般。”   “真正好看的,”凌泽清朝着江声笑了笑,“在隔壁。对了,就是你看到的没有招牌、没有门头的那家。”   江声扬了扬眉头,就听到凌泽清继续说道:“不过是个木头美人,不太会来事,生意很惨淡的。”   “有那么好看吗?”其他一个队友插嘴道:“江声应该不会感兴趣的,他可是油盐不进的。”   “见一眼,就不会忘记,”凌泽清笑得暧昧,伸出一根手指,“皮肤如丝绸般雪白顺滑,头发如墨般漆黑秀丽,长得和画一样,见一眼就不会忘记的。”   “真的吗?真的吗?”   “.......”   凌泽清对于美好事物的鉴赏能力非常强,能得到他这般赞美的,一定是惊为天物的美人。江声搓了搓手指,有点兴趣但不大。   周围的烟酒味道越来越浓,江声皱了皱眉头,趁着队友绘声绘色开腔的同时,找了个借口,出去透了透气。   “可惜是个男的。”凌泽清叹息了一声,“不然,我管他天王老子,都追他。”   江声走出浑浊的闹吧,鬼使神差地踱步到偏僻角落前,门口的白山茶清新脱俗,他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不醒目的门。   这个酒吧里的氛围舒缓轻松。光线本来就不是很明亮,晕染出来的浅色光芒全都被集中在吧台的位置。   只一眼,江声就被那个人吸引住了视线。   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一个气质出尘的美人正握着厚重的酒瓶往玻璃杯中倒酒。   他的目光清亮,迷离的灯光照映在他白皙的脸庞,有一股优雅冷淡的性感,像是一副名贵典雅的水墨画。   雪白的手指与姜黄的酒液碰撞,指尖沾染的液体仿佛是江声奋进全力在泳池里划过的池水。   每一颗都让人想要亲吻。   江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眼里有了焦点,便一眨不眨。   他的手指真好看,某些角度看,有理性的骨感,某些角度看,有感性的温柔。   直到后面入场的客人催促了一声,江声才回过神来。   酒吧很小,江声身材高大,比例逆天,一双长腿没迈两步就走到了吧台,他抬了抬手,阴差阳错地想要杯酒。   他想看美人用莹莹如玉的修长手指捏着透明的酒杯,混上姜黄色的酒液,把晶莹的冰块倒入杯中撞的叮当儿响。   美人看了他一眼,问道:“成年了吗?”   声音混着冷艳的疏离,富杂着磁性的优雅,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男的。   江声顿了顿,继续道:“成年了。”   他捏起吧台处毛笔架做成的名片夹,从中捏出一张名片,把美人的名字含在唇齿之间,“孟听潮。”   好听,即便是男的,孟听潮三个字落在他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第一次见你。”孟听潮黑白分明的眼看了江声一眼,“要喝什么?”   “给我杯......”江声一下语塞,他从来不点酒,他想了想凌泽清常常挂在嘴边的酒,挑选了一个最清爽的名字,“长岛冰茶。”   孟听潮瞳孔微缩又问了声,“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愉快地度假,是在清爽怡人的沙滩上喝着冰冰凉凉的冰茶,可里面含有朗姆酒伏特加等四种40度的烈酒,人畜无害的酒名,喝起来酸酸甜甜的特性,带有极强的迷惑性,它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失身酒。”   孟听潮用一块黑色的布擦了擦桌面上因为不熟练而洒出来的液体,头也不抬地说道:“找刺激在对面。”   江声改口,指了指吧台上最常见的一款气泡水,“那就这个。”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用手托着瓶底递了过来。   距离逐步拉近,江声晃了心神。   如同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孟听潮的脸盘毫不遮掩地落在江声的眼底。   江声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长得真带劲。   他,手长得真漂亮。   像是凫水的银鱼,又白又嫩。   喉咙干涩,江声扯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气泡水的气顺着喉管钻进胃里,带来一丝丝细小的电流。   “29元。”   价格很便宜,这个价格能买到孟听潮的声音,江声觉得莫名的欣喜,莫名的满足。他看了看吧台上的收款二维码,又看了看孟听潮的莹莹如玉的手指,缓缓地伸进口袋,摸出一张一百块钱。   红色的纸币夹在江声的手指尖,递到孟听潮的手边。   这年头用现金的人很少,孟听潮微微一愣,伸出手指去接触递过来的钱。   单薄的纸张,冰凉的手指搭过来的瞬间,江声的指腹变成胭脂色,他垂眸看着孟听潮的手指毫不收敛。   孟听潮抽出百元纸币,找了江声两张纸币和一个硬币。他将硬币叠在纸币上方,放在桌面一角正准备推过去,江声伸出手,朝着孟听潮仰面张开。   孟听潮礼貌性地将钱放入江声的手掌中。   收回手指的瞬间,江声有意无意,似有似无,轻轻柔柔地划过孟听潮的指缝之间。   连带着掌心,快速轻微的摩擦而过。   他想试探眼前这位美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江声都要试探一下他是否真如凌泽清所言,不解风情,不懂风月,是块木头。   因为江声知道,他动心了。   酒吧这个场合,“心动”的邀约与信号,轻微热烈。既然孟听潮开了这个酒吧,他不会不懂这散发出来的意思。   江声想触碰他,想给他信号。   只要眼前的人是颗裸露出内里的翡翠,哪怕是只有小小的盈光,他都愿意往缝隙里钻,去试试这一份动心的果实。   孟听潮却只是简单地收回手,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惠顾。”   丝毫没有任何的信号回馈。   良久沉默后,江声缓缓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找了一个正对着吧台的位置坐下。他搓了搓食指,慢条斯理地抿着水,望着孟听潮忙碌的身影。   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有所顾忌?   或者.......他已经被别人所占有?   夜色绵密,江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想了想,掏出手机从最近的花店里预定了一束白色的山茶花。   利用手中的名片,收件人的填的是孟听潮,备注里写明了送花人的需求。   他一言不发,注视着晕染着淡淡的疏离感的孟听潮。   花店老板送花进门,江声仍旧坐在卡座上一动不动。他看着被包扎好的精致花束,内心有一丝期待。   白色的山茶花没有一丝杂色,高贵无暇,像极了孟听潮。   花店老板抱着一大束花慢慢地走到孟听潮的面前,然后热情地说道:“孟先生,您男朋友送您的花。”   这话说得暧昧,江声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听潮,他想听孟听潮的口中吐出“我没有男朋友”或者“你是不是送错了?”的回答。   “我男朋友.......”细长的手指温柔地画着山茶花的轮廓,孟听潮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不会送我花的。”   江声的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他的试探和悸动彻底湮灭。 第2章 车   时间寂静迷离,孟听潮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很高兴能够提供舒适的场合给失意的成年人,给他们一个栖息的场所,给同性的情侣一个交流的平台。   都是一些熟客,点上一杯浅浅的酒,坐着聊上重重的人生。   当然了,也给自己一个虚假的繁荣。   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搓了把脸,水拂到脸的瞬间,他的耳畔停止了声音,面颊熄灭了疲倦。   自从小宁走后,他现在完全日夜颠倒,再也没有人能够和他一起轮番守候这个酒吧。   小宁要走,孟听潮很清楚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酒吧的工作养活不了他和他的女朋友,工作不就是为了要吃饭的,他开这个酒吧,不也就是为了赚钱。   但是他又不想和对门的闹吧一样,请上热辣的舞者和性感的DJ,把他塑造出来的珍贵宝地弄得乱糟糟的。   孟听潮自嘲地照了照镜子,赚钱,不难看,可他就是不愿意低头。   凌晨一点,生物钟的错乱真实地告诉他,他的坚持、他的清高有多么可笑。   入不敷出的酒吧,高昂的房租让他摸了摸镜子里的人,然后短促地笑了一声。   灯泡忽明忽暗,仿佛是在暗示着它即将熄灭的问题,孟听潮擦了擦手,走到大厅角落的一幅水墨山水画前。   上面被客人挥溅上莫名的水珠,孟听潮用擦手的纸小心翼翼地拭着,如同抹去一个孩子哭泣的脸庞。   画中的月光很朗,潮水波涛汹涌,浪花飞溅,翻涌起虚实变化的墨色,水波纹动态优美,墨线澹然,复笔层次叠加,潮水滚滚的壮观蓬勃跃然眼前,仿佛置身于动势起伏的自然之中。   上面的液体有些黏手,孟听潮摘下这幅画放在桌面上,用干净的布将潮水擦得发亮。   挂回去的瞬间,孟听潮看到裸露出来的金属壳子失声笑了笑。   画是用来遮挡丑陋的电箱,并不是因为它高贵、它美丽,能够美化这个空间。   他拉开电箱,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电线,小心调试一番,灯泡重新恢复稳定。   画重新覆盖上丑陋的电箱,孟听潮对着稳定的光源张开了手掌。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线条柔和。   它握住画笔的时候,肌肉微微紧缩,能够淋漓在宣纸上带来气势磅礴的架势。   孟听潮苦笑,他都快忘记握狼毫的感觉了,一双没有灵魂和神韵的手,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如那束不知身份的山茶花带来的美感。   至少真实。   会是观雨送的吗?   孟听潮觉得不会。   可是有1%的可能性。   毕竟两个人吵架了那么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话了。   孟听潮日夜颠倒,柴观雨加班工作,十年的爱人仿佛形同陌路,不发消息,不通电话,如同从对方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在求和?   深秋的风将没有闭合的门吹开,冷飕飕的风将淡雅的清香送到孟听潮的鼻尖,他的唇微微上扬,眸光流转,将之前的失意忘却脑后。   只要两个人好好的,那么他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只要他和柴观雨好好的。   孤独与劳累不是屏障,他用手机定格了这美好的瞬间,将照片发给了柴观雨,【花很好看。】   这个时间,观雨应该睡着了,孟听潮没有期待他的回复,可下一瞬,对面发回消息【?】   孟听潮征了征,寂静的空间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着他走来,背着光,孟听潮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是莫名的觉得压迫。   走近之后才发现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卫衣,身形线条笔直流畅,他有一双琥珀般的眼睛,眼神里熠着光,专注而坚定,他的目光直白而坦荡,孟听潮突然有些心慌,他后退一步,就看到对方从花束中抽出一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可以送我一朵吗?”   “可.......可以。”孟听潮没有犹豫地抽出另外一支,“再拿一朵。”   江声看向孟听潮的眼眸深邃,他从孟听潮的手中抽出一朵,然后将另外一朵插进喝完的气泡水瓶中,放在桌上,“一朵就够了。谢谢你,听潮。”   “听潮”两字被江声吐出,携带着丝丝的眷恋。   来不及警觉对方的意图,江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听潮的眼神却浑然不知黏了上去,对于好看的东西,孟听潮有着职业上的习惯。他用手指比量着这个帅气男生的背影比例,宽阔的肩膀,健硕的手臂,又长又直的腿,他需要着墨几笔呢?   手机的震动声让他回过神来,不是柴观雨发的消息,是信用卡的账单。   孟听潮眉眼低垂,久久没有动作。   他看了看时间,锁上门,趴在桌子上摁着计算器,清算着当日的营业额,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淡淡的白色光亮一点点渗透门缝,孟听潮捏了捏酸胀的脖子,抬头看了看时间,指针已经走过六点。   这个点他回家,观雨应该醒了。   他们两个这么久也就是在出门回家的片刻能见个面,只是前两个月,孟听潮拒绝了这份见面,特地把时间往后移。   深秋的早晨特别冷,空气中弥漫着冷意,孟听潮围了条黑色的围巾,朝着车子走去。   他和柴观雨有一辆二手的丰田,车漆已经磨损看不清楚原来银色的亮光。孟听潮已经很久没有去洗车了,对于无效的外观保养,孟听潮已经很久不介意了。   车子已经很破旧,但是孟听潮依旧不舍得换,不是因为它承载了他与柴观雨难忘的回忆,只是单纯的因为没钱。   他和柴观雨最近的吵架,就是因为柴观雨拿了他们钱去买了一辆宝马五系,车子是尊贵了,可是莫名多出来的车贷让他们捉襟见肘。   柴观雨美其名曰自己升职了,需要一辆配得上他车,为了这仅有的虚荣花上了两个人积攒的还房贷的钱,两个不会有下一代的养老钱。   孟听潮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分裂,他不想因为钱这个事情和柴观雨吵架,他一直将爱情和物质分的很清楚,可是时间的飞逝之下,他的纯真他的无畏硬生生地被削弱很多,他开始考虑未来,他开始不认同柴观雨的莽撞和虚荣。   可是,他们明明那么相爱过,那么不惧怕未来的风险,那么不在乎物质的基础,现在,居然为了钱,能够彻头彻尾地不说话。   孟听潮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不敢细想,他怕背后的真实像是阳光照耀他蒙灰的内心,让两人的感情的裂痕无处遁形。   手指被冻得发青,这辆二手的丰田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然后出现一阵极其刺耳的噪音,硬是启动不了,孟听潮从驾驶的位置出来,他看着沟沟壑壑的车轮和上面干涸的裂痕,掏出手机,最后拨通了最熟悉的号码。   没有接通。   六点半,他应该还没有起。   天气变化的太快,孟听潮跺了跺脚,又钻进车里,他靠在已经破损的座椅上,熬夜之后的身体机能很是疲累,这段时间他匆匆忙忙,他微微地眯上眼睛,竟然又睡着了。   早高峰开始,城市恢复了生气。人如潮水,人声嘈杂,周边充斥了人来人往的急促脚步声和车辆鸣笛声,孟听潮才缓缓醒过来,他看了看时间,快八点了。   手机里屏幕没有未接电话,没有红色的提醒。   手指被冻得发抖没有知觉,误触了置顶的电话,这次,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一大早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孟听潮疲累地闭上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对方的口气带上烦躁,“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打扰我睡觉,我每天上班很累的。”   孟听潮用力地睁开眼睛,“哦”了一声。   “每次打电话都是这样,话一句不说,我说什么就是哦,你要是不想沟通问题,那我们就不聊,浪费什么时间?”柴观雨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把手机当作垃圾一样丢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起床去洗漱。   孟听潮默默地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他用舌头顶着口腔里的软肉,他看着破旧的仪表盘静了一会儿,用力地转下钥匙,想重新启动了车子。   可车子就是启动不了。   手砸在车窗上带出一个雾气的印痕,孟听潮倍感无力,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怎么理解柴观雨的愤怒,光是工作上的疲累和下个月的账单就已经压垮他了。   他现在只想趴在床头睡上一觉。   低着头用手机看了看最近的公共交通,孟听潮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他看着稠密的车辆,看不到尽头,他看着密集的人群,数不清数量。   他很熟悉回家的路。   没有车的时候,柴观雨和他会一起坐411的公交,有了这辆二手车,柴观雨会开着它笑盈盈地来接他回家,再后来......   孟听潮记不清楚了。   正当他准备投入人潮,一个年轻的声音喊住了他,“你要去那里?听潮。” 第3章 “声音”   “他的呼吸声真好听。   清冷又娇嫩,如同富含着距离感的夜空山茶。”   早晨的人群如蜂拥攒动的蚂蚁,穿梭在工作的途中。   “我叫江声,A大的学生。”   在江声亮出学生证,强调两次顺路的情况下,孟听潮最终上了车。   后视镜里的凌泽清身影越来越小,江声悄悄地伸出手朝着凌泽清的方向摆手告别,心满意足地加速涌向车流的缝隙中。   驶离嘈杂的市中心,周围的车辆越来越少。   呼在后背的热气转瞬即逝,江声能够感觉到卫衣上轻微的拉扯感。   卫衣的下摆被孟听潮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   他很谨慎。   小心的过头了。   江声目光停留在黄色塑料的减速带上,他从容不迫地加速往减速带上冲去,周边的景色瞬间快速地上下颠倒,一声惊呼从孟听潮口中发出,那双好看的手终于圈住了他的腰。   风驰电掣带来的冷风从袖口钻进孟听潮的手臂,萦绕在空落落的胸口的冷意惊得他浑身一颤。   深呼吸涌进来的凉气让孟听潮不由自主地直哈气,借此让身体重新恢复暖和。   不平整的路面带来上下的起伏,扬起又坠落,产生的惊呼声和哈气声溢满在江声的耳边。   他的喘息真好听。   清冷又娇嫩,丝丝如电流。   江声陶醉地听了两声,如梦初醒,随后不可置信地问道:“很冷吗?”   孟听潮手指冻得发青,颤抖了几下,“不冷。”   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江声不再往不平整的路上行驶,他小心地避让路边上的坑坑洼洼。   圈住腰上的手迅速被收回,小心翼翼地重新抓住卫衣的后摆,江声垂眸看了一眼,没有继续他的小动作,只是直视着前方慢速行驶。   一层薄薄的沉默冰霜隔在两人之间。   江声想了想,轻哼了两声,一首歌的旋律传了出来。   细微的音量波动,孟听潮从冷意之中回过神来,他误以为江声在说话,他凑近,“你说什么?”   江声重重地又哼了一遍,歌声突然变得极具穿透力,“为你我受冷风中,无人问我是与非......”   迎面而来的风正袭击着江声,孟听潮被逗笑了,“还真是。”   “应景吗?”   “应景。”孟听潮突然想到什么,“你冷不冷?”   “我习惯了。”江声随性地说道:“你冷的话,帽兜下面的位置很暖和。”   “不用了。”孟听潮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快到了。”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江声看向路右侧的清澈的湖水,“这是鼎湖。”   “我知道。”似乎那一阵笑化解了两人尴尬,孟听潮接话。   “去年冬天,我从这头游到了那头。”江声介绍道,“你要试试看冬泳吗?很锻炼人......”   “你真厉害。”孟听潮赞叹一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过,我没有时间,前面路口右拐两个红......”   话音未落,江声就将车停在了左转车道,扭过头,隔着厚重的头盔,听不到他任何的抱歉,“不好意思,我开错了。”   孟听潮愣了愣,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不好意思,应该是我谢谢你。”   这一左转弯给江声延长了十分钟与孟听潮相处的时间,不过,他再怎么降低速度,该到的目的地也到了。   江声单脚撑地,感受到后座的重量一轻。   轻的不曾存在过。   “谢谢你。”孟听潮客套地说道:“下次去店里,我请你喝酒。”   江声用手摸了摸夹在仪表盘上的过夜山茶花,“你请谁喝酒?”   孟听潮一愣,“你?”   江声没有答应,孟听潮又叫了一声,“江声。”   在很长一段时间,江声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忘记这个清冷的声音。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江声一直觉得自己有洁癖,他喜欢干净的东西,喜欢纯真的人,喜欢自己的东西不被他人所触碰。   他喜欢水,喜欢纯净的水池,喜欢身体泡在水里,可以静静地享受水的温暖和柔软,极致的洁净可以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他接受不了身体上的脏污,更接受不了道德上的瑕疵。   眼前的这个人,很明显,已经有了伴侣,这一点,昨晚,他就得到了证实。   夹在仪表盘上的山茶花,经过一夜已经萎靡。   江声能够看到他的整颗心从遇见孟听潮时的盛放,到知道他成家时的凋零,再到送他回家的昙花一现。   他可以准确的感受到自己的爱意从昨晚的荼靡到今早的衰老。   到此结束了,听潮。   互换了姓名,江声觉得这样的时候,最适合退场了。   昨晚到现在就好像是一场梦,一场梦中的怦然心动。   琥珀声的眼眸中涌上晦暗的情绪,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告白,给了自己最强烈的心动。   江声的眼神很明了,可孟听潮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他静静地盯着一辆黑色车子。   低调又不失豪华的气息,极具现代感,车灯造型犀利又炯炯有神。   车上走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走路过来的方式放肆,拉着孟听潮的力道野蛮,冷笑道:“我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孟听潮顿了顿,“观雨......”   剑拔弩张的气氛,江声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两个人的关系。   伴侣。   争吵的伴侣。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开个敞篷的!够浪漫的,”男人冷嘲热讽,不悦地望着江声,”他谁啊?做什么的?”   一见面就问谋生的方式,江声知道他是在测算尊重自己的程度。   “观雨......“孟听潮声音带上一丝疲倦,犹豫了片刻,“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男人嗤笑一声,扫了一眼江声,“孟听潮你也有朋友?车呢?”   “坏了。”孟听潮悄悄地低下头,好像这是天大的错误一般,他垂下好看的头颅,露出修长的脖颈。   “我开的时候就好好的,你开就坏了?”看见孟听潮委屈的模样,男人烦躁异常,“是不是想用这个和我发脾气?我换个车有什么大不了?有必要两个月不见面、不联系?孟听潮,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左一句“孟听潮”、右一句“孟听潮”,如水的名字被他喊出喷薄的火山,江声皱眉,他一只手抓住头盔,想要解开束缚,让眼前不懂珍惜的男人闭嘴,就看到莹莹如玉的手指搭上柴观雨的胳膊。   手指相触碰的一瞬间,江声看懂了孟听潮的窘迫,他似乎用这种示弱的方式让暴怒的男人冷静下来。   “观雨。”孟听潮脸色惨白,“别在外面吵架。”   “那去哪里吵架?”柴观雨不为所动,情绪愈发强烈,“你白天睡觉、晚上出门。生活作息和个鬼一样,我上哪里找你去?”   “我愿意这样吗?”孟听潮被讥讽地眼圈通红,他静静地问了一声,“是我愿意这样的吗?”   这句话让柴观雨语塞,他看了看表,硬气道:“今天我不上班了,不把和你的事情解决好,我哪有心情上班?!上车。”   孟听潮顿了顿,望向江声的眼神带着尴尬,最后也没说什么,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   江声有一瞬恍惚,眼前的画面仿佛慢镜头逐帧呈现,帧帧切换。   雨后初晴的两天前,同样的角度,同样的车子,同样的驾驶人,不同样的副驾驶。   被他拒绝多次的方慢,指挥着黑色车子的主人,迅速地行驶过光亮的水坑,将泥水冲刷在江声的身上,然后勾着对方接了一个响亮的吻。   江声的手指瞬间收紧,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如有神助。   听潮,他不用放手。   听潮,会是他的。   车辆再次行驶过江声的身边,江声对上柴观雨的眼睛,他透过黑色的玻璃,望着出轨的男人和他想要的美人。   作者有话说:   江声:什么档次,和我喜欢一样的人。 第4章 画   孟听潮几乎是被拖拉进的房间,钛白色的大门开了又合,天旋地转之间,整个人已经被推到在沙发。   低眉垂目,孟听潮沮丧地看着地面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纸屑。灰色的地毯上堆叠着饮料瓶,厨房的推拉门大敞,房间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烟雾和油腻味。   胃里一下子泛上恶心,长期日夜颠倒,孟听潮的神经比较衰弱,大脑传来一阵阵的钝痛感,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疼,却丝毫没有作用。   “你在房子里干了什么?”   柴观雨轻慢道:“昨天项目结束了,我带同事回来开个庆功宴,怎么了?”   “也得收拾一下吧。”孟听潮弯下腰,把滚落在地上的饮料瓶放在垃圾桶里,“家里都有味道了。”   “你还知道你有家啊!都两个月了,孟听潮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一辆车,没完没了了?”柴观雨一句接一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两个月,不说一句话,你是当我死了吗?对,你是当我死了。昨天晚上居然发了我一束白花。那束花是怎么回事?哪个人送你的?不会就是早上这个朋友吧?”   “不是。”孟听潮站了一会儿,看着墙面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说是你送给我的。”   “我?”柴观雨黑了脸,刻薄地骂道:“拿了别人的花赖在我的头上,孟听潮,你真的越活越回去,连撒谎都不会了。明天上了别人的床,到时候也说是我好了。”   口不择言是男人的通病,尖锐又刻薄的言辞如刀,脑海之中的钝痛感强烈异常,孟听潮痛苦地又揉了揉太阳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忠诚是当初两人在一起的基石,对于柴观雨的要求,孟听潮几乎百依百顺,他温顺细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把柴观雨的位置看的超过了自己。   两个人在一起,必然有一方会妥协,柴观雨好强好面子,那么这一个弱势的一方的角色自然变成了孟听潮的。   可是,他是温顺、是内敛,他不是懦弱。   孟听潮嘴皮颤抖,“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   察觉到自己话语过分,柴观雨扶额叹了一口气,“好了,听潮。”   他小心地把孟听潮搂在怀里,“别闹了,你都生两个月的气了。我不知道我买车这个事情会伤害你,你都多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我很难受,没控制好脾气。我要是不说话难听,你都不愿意搭理我,你理理我,好不好?”   久违的拥抱温热暖和,孟听潮推了一下没有推开,推开动作引来柴观雨更加用力的怀抱。   “你都没有和我商量,”孟听潮深呼吸道:“就动用了我们的存款,我不能生气吗?”   “你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留在这点儿小钱上,你不觉得浪费吗?”柴观雨不屑一顾,“我升职了,我们完全可以换更好的车子,住更好更大的房子,听潮,你不相信我吗?”   “要多久才能实现?”孟听潮反问道:“实现的过程中,信用卡、房贷和车贷谁来还?怎么还?你想过这些问题吗?”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张口闭口都是钱,你不觉得俗吗?”柴观雨厌恶地皱眉,最后还是放缓了声音,“我刚发了项目奖,这段时间暂时不用愁了,听潮,你要相信我。”   接二连三的示好让孟听潮的内心纠结,他张了张嘴,妥协道:“这种事情,下次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   “保证。”柴观雨松了一口气,“我想吃你煮的山药排骨汤,可以吗?”   “好。”孟听潮没有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晚点给你煮。”   紧张争执的氛围似乎平息,柴观雨看着被哄好的孟听潮,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   在孟听潮不搭理他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质量断崖式地下跌。   孟听潮是很漂亮,十年了,这幅皮囊他也从来没有厌烦过。   可是孟听潮的性格变了,变得让他厌烦。变得寡断、变得沉默、变得木讷、变得现实。   他开始谈钱了,开始计较得失。时间就是好像一束光,照进孟听潮心中不起眼的角落,把他那种木讷的情绪点亮。   以前,柴观雨一直将精致的美人奉为自己的神明,他美丽精致,他才华横溢,他是众人眼里的高岭之花,是赌.徒心中的神秘的原石。   周围的人都感觉他淡漠疏离,难以接近。柴观雨不信邪,三年的真情和热意捂热了这块原石。   一直以为孟听潮这块原石被打开后,会变成翡翠,透明莹润。   没想到在一起这么久,石头就是石头,是块坚硬的石头。   他不懂风情、不解风月,沉默无趣。   不对,应该是块木头,软的、可以折的。   温顺的木头。   爱孟听潮吗?   柴观雨知道,这十年的相处肯定爱过。   但是平稳的生活暗淡无光,他需要新鲜炙热的目光和刺激。   他喜欢光鲜亮丽的小情儿,他喜欢年轻热辣的面孔,他喜欢价格高昂的奢靡物件。   孟听潮太无趣了,他需要刺激,而且他笃定,孟听潮离不开他的,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只是未曾想到,孟听潮这一次赌气居然赌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让他有些慌乱,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没有毫无人气的房间,没有关心的手机,没有热气的饭菜。   所以,昨晚......他叫了人回家。   他的实习生——方慢。   他有房有车,有一百四十平的房子,有价值五十万的车子;他有脸蛋有身材,有英俊的五官和精壮的身材,哄骗一个方慢绰绰有余。   柴观雨的意识有点恍然。   躺在双人床上的方慢,白皙赤裸的皮肤、湿漉漉的漆黑瞳孔,昏暗暧昧的氛围让他模糊了感知。   学生时代的听潮也是羞涩的,黑沉沉的眼眸中满是他的影子。   扯开回忆的帘子,他俯下身亲吻方慢,方慢崇拜他的眼神像是淋漓的大雨,让他的整颗心吸饱发胀。   这种认可和崇拜,是他在孟听潮的眼里从来感受不到的。   他沉溺于对方营造出来的幻影,迷茫了,沉沦了,出轨了。   “我的画呢?”   这一问询声让柴观雨回过神来。   白花花的墙壁上空无一物,孟听潮指着空荡荡的客厅墙壁,“观雨,我的画呢?”   那个位置曾经挂着一副旧画,画的物件也旧。   是潮水。   客厅宽敞舒适,以蓝白色为基调,是这个家里采光最好的地方。   房子是柴观雨出的首付,孟听潮不愿意低人一等,所以每个月的月供都是他在还。   产证上面签的就是柴观雨的名字,孟听潮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只要是两个人居住的,两个人好好的,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就已经很开心。   房子,承载着他太多的希望和幻想。   他想要钢筋水泥浇筑成的安全感,想要情感寄托存在的归属感,所以,即便当初房子签的就是柴观雨的名字,孟听潮还是很高兴。   他有了家,有了陪伴,有了归属。   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交房的时候,两个人手头上都没有什么钱,两人一边工作一边忙着装修,设计图纸是孟听潮请朋友免费画的,柴观雨特地要求工人专门隔开一个小房间,为他设计了一个画室。   客厅也留白了大部分,专门用于挂他的画。   孟听潮被恋人细致的举动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擅长水墨画,只喜欢画潮水,狼毫挥舞,潮水熠熠生辉,他的画最大的特征就是——潮水特别亮。   遗憾的是,他只喜欢画潮水,不具备多元化的他逐渐被掩盖。   他的才情有过山峰的顶端,现在低谷的坑洼。   孟听潮也尝试过其他画法,不过,没有一件是满意的。   宣纸已经发黄,画室变成了柴观雨的书房,画画的材料扔进了储物室的一角。   “哪幅画?”柴观雨忽然想到了什么,心虚道:“哦,朋友不小心蹭了东西上去,我怕你不高兴,就扔掉了。”   “扔掉了?”孟听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扔哪里去了?”   质问下去必然带来无穷无尽的真相,柴观雨硬声道:“反正挂着也就是挂着,占位置,扔掉就扔掉了吧。”   “柴观雨!”这是孟听潮第一次直呼柴观雨的全名,“你丢了我的画,你把它丢哪里去了,当初是我们一起挂上去的,你现在......”   柴观雨恶劣地反驳道:“当初你的画多少价格,现在多少价格,你不知道吗?”   孟听潮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别人来问我是哪个大家之作,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柴观雨没有什么好脸色,“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个过气的画家。”   “过气”两字让孟听潮顿在原地。   这不是孟听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大学的四年,他如同一只自在的蝴蝶,游荡在导师和被爱的海洋里,他有慈祥看好他的老师,有钟情体贴的男朋友。   画画曾经让他有过不可撼动的尊严,但也给了他致命的落差。   三年前,他终于放下了画,接手了朋友盘出来的一家酒吧。   有了那家酒吧之后,他就开始忙碌起来,可忍不住还是想去摸宣纸。   白天他铺好所有材料,坐上半天,就愣着,脑子里空无一物,无法提笔。然后夜里收拾好东西,和小宁换岗。   现在小宁不在了,基本夜夜都是他轮班。   日子过得难受,孟听潮的心里反而踏实了。他的情绪似乎迟钝了许多,大概是年纪上来了,新陈代谢也变慢了,大脑之间的精神传输也迟缓了。   他以为他不会为了“过气”两个字而触动,他以为他不会对着没有产出的自己无望,只要整天累得没有力气,他就不会乱想了。   他不想想了。   积点成线的灵感到现在已经构不成面了,哪怕脑海里波涛汹涌,潮水奔腾,握住笔时,空空如也。   这就是代价吗?   是他怠于练习,放弃梦想的代价吗?   孟听潮苦笑一声。   柴观雨漠视地看了他一眼,“又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画卖不出去,就是垃圾,垃圾就该在垃圾桶里,有错吗?”   拿起手机,柴观雨重重地关上门。   孟听潮握紧双手,指甲揉进掌心里。他无力地仰头,眼睛盯着天花板,泪水滚落在脸颊。   最亲近的人总知道哪里是最痛的。孟听潮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他深深喘了口气,他身体很累,他想睡觉,可是眼睛闭上的瞬间,心就被扎了一下,脑海里萦绕不去的是柴观雨的如刺刀般的语言。   他想找点东西麻痹自己,他看到了岛台上被打开的珍藏的酒。   把店盘给他的朋友,不爱喝酒,因为他之前卖的酒真假掺半,喝着上头,喝着眩晕。   孟听潮也不爱喝酒,他知道自己卖的是真酒,酒贵,酒真,能麻痹迷离的人,能晕沉一个清醒的人。   但是他还是也不敢喝。   这小小的一杯酒,可能就是明天的酒吧的房租,可能就是房子的贷款,他不敢喝。   可是他不敢喝的酒,就这么被打开,放在桌面上没有盖子封口。   孟听潮呆呆地看着被打开的酒,然后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地咽下两口,酒精滚入口腔,瞬间能够麻痹他的悲伤。小半瓶酒下去,他应该能够忘却烦恼。   回到卧室,趁着酒意,孟听潮想入眠。   没有任何规律的声音破坏了这份醉意,钻头在木板上钻孔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声音,彻底消弭了孟听潮酝酿出来的睡意。   隔壁又在装修。   孟听潮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两下。连睡觉这点小事,他都做不好。   空腹喝酒引来胃的不适,孟听潮手脚冰冷,刺耳的声音重新唤醒他的疲惫。   他捂住耳朵,掌心传来一片湿润。面颊上全是眼泪,他不知道,原来喝醉的自己在哭。   他连自己哭了多久都不知道。   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心寒观雨的冷漠和奚落。掏心掏肺喜欢的人用尖锐的刺刀嘲讽他,讽刺他,这不是第一次,孟听潮知道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他不是没想过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   但是他放不下柴观雨,放不下他。   他好像在等他,总觉得他会改变的。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曾经他们说无论将来贫穷或者富有,说将来无论生老或者病死,他们说了那么久的将来,都抵不过绝情的现在。   观雨......   孟听潮抽了张纸,擦了擦眼泪,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像是溺水的人摸到一块浮木,只要柴观雨给他发任何的消息,孟听潮都会觉得他们还有转机。   浮木里灌了水泥,手机里是信用卡账单的短信。   孟听潮脸色过于发白,空间里传来微信独有的提示音,他迅速地查看了手机,绝望地又放下,寻着声音看见放在飘窗上,观雨忘记带走的电脑。   孟听潮鬼使神差地掀开电脑,桌面的下方,绿色的头像正在闪烁。   观雨忘记在电脑上退出登录的微信。   孟听潮看了一眼,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个男孩冬泳横渡鼎湖的胜利照,还没来的及看清楚头像的全部,消息框弹了出来。   柴观雨问道:【画还在你那里吗?】   对方迅速地回道:【不在了。QAQ】   【那算了,没事。】   【真的没事吗?TAT】   柴观雨回复道:【没事。】   【我看到你们吵架了。】   时间暂停了一会儿,柴观雨回复道:【没事,吵架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孟听潮又看见柴观雨发送道:【他没爸没妈,离不开我的。】   鱼雷落入深海,潮水震荡起千斤巨浪,孟听潮被眼前的文字震惊地后退一步。直直地撞在床上,巨大的力量让床头柜上的酒瓶失去平衡,滑落在地面发出脆响,姜黄色的液体流满了整个地板。   作者有话说:   江声:等“死”吧你 第5章 “脚”   “他的脚真好看。   黛青色的青筋蜿蜒在雪白的脚面,无可挑剔。”   江声游了很多圈,他需要一圈一圈地翻滚转身、展臂冲刺,用濒临窒息的快感来缓解对孟听潮的念想。   昨晚初见到现在,一共15个小时,900分钟,54000秒。   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秒,每一秒,江声的脑海里都是孟听潮的身影,过于深刻,难以忘怀。   还好,这不是镜花水月,不是黄粱一梦。   他兴奋地投入泳池去感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水波。   江声不曾想到,除了游泳,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入迷的事情。   手臂伸展,腿部起落,蔚蓝色的池水向后划开。   轮廓分明的手微微颤抖,黑白的双眸低垂,江声的脑海里全是孟听潮委屈和落寞的神色,池水仿佛变成隔在他和孟听潮之间的一道帘子,他用强而猛的力量去冲破,去打碎。   江声想要大胆一点,想去拥抱孟听潮,想让孟听潮流露出暴雨般的星光。   想让柴观雨这般的废柴,远离他梦寐的美人。   “你这也太快了吧!”凌泽清换好衣服,走到泳池旁,定定地看着江声展臂飞驰的模样,挑了挑眉头,“又想打破记录了?”   江声露出脑袋看了一眼凌泽清,鼻梁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昨晚跑去哪里了?”凌泽清食指勾着泳镜打转,“疏通了任督二脉?”   江声沉默了几秒,反问道:“你呢?”   “我?昨晚遇见傻.逼了。”凌泽清没好气道:“不说这个了,早上你是看见了谁,就把你宇宙无敌最好的朋友丢下了?”   “早高峰打车足足有三十个排队等位,我等了半小时,居然一个人数都没有下降。公交车你也知道的,我根本挤不进去。”凌泽清指指点点,“江声,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回来的吗?”   江声摸了摸鼻子,没打算让凌泽清把抱怨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另找了个话题,“新泳裤?”   “不错吧?”凌泽清的性子大条,然后扭了扭跨显摆道:“我的审美可以吧?”   “可以。”江声下意识地想到凌泽清对于孟听潮的评价,皮肤雪白如丝绸,气质清冷如水墨,“你的审美很好。”   “别转移话题。”凌泽清嘿嘿笑了两声,沉声道:“请我吃饭。”   “可以。”江声想了想,“那你帮我叫一下……方慢。”   “?”凌泽清愣住了,“叫他做什么?他喜欢你不知道?同性喜欢你,你还要叫他一起吃饭?”凌泽清双手抱肩,“你不会喜欢男的吧?那糟糕了,我这么帅气,你肯定对我有想法。”   一股水打倒凌泽清的脸上,江声重新钻进水里,没有理会凌泽清的自恋。   游泳产生的气泡在水面上翻滚,周围静得什么声响都没有,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幻想出听潮喊“江声”的神态和语调。   孟听潮清冷娇嫩的声音在江声的脑海里转来转去,引来阵阵的恍惚。   “江声?”   “江声。”   不是幻觉,是现实中的声音。   江声钻出水面,看到岸边站着他想要看见的人。   “听、听潮?”   进入游泳馆要脱鞋,孟听潮赤脚踏在泳池的边缘。   他的脚真好看。   脚踝细致修长,脚趾饱满整齐,黛青色的青筋蜿蜒在雪白的脚面,无可挑剔。   孟听潮蹲下身,“不好意思,冒昧来找你。”   江声仰头,眼睛定定地看了孟听潮一阵。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紧致有力的肌肉上沾满水珠,光线下反射出来璀璨的光芒, 江声扯着唇,轻微地笑了一下。   冰山似的少年突然笑了一下, 稍纵即逝的笑容让孟听潮一愣,连带着熬夜的疲惫,他直接稳不住身子,身形一滑,直接坐在了泳池的边缘。   “小心。”江声来不及拖住他,孟听潮的裤子已经湿润。   孟听潮向后撑着身子,小声地说道:“不好意思。”   “没有不好意思。”江声趴在岸边,仰着头看着孟听潮,“疼不疼?”   视线对撞,孟听潮立马转开头,“不疼。”   “找我有事吗?”江声舍不得,最终也移开了视线。   “你早上说的鼎湖冬泳……”孟听潮顿了顿,“具体可以和我介绍一下吗?”   江声微微一愣,“你想去吗?”   孟听潮神情不是很自然,目光有些躲闪,扯谎道:“有点兴趣。”   “冬天的水很冰,你要不要先感受一下?”江声抓住孟听潮纤细的脚踝,雪白的脚面搭在蔚蓝色的池水中,黛青色的血管蜿蜒出山脉的走向,像极了神秘典雅的水墨山水画,江声蛊惑道:“室内是恒温的泳池,不过,温度也不算高,你要不要先试试看?”   冰凉的体感让孟听潮瑟缩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指令,宽大的手掌捉住了孟听潮的脚踝,往水里的方向一带。   孟听潮猝不及防就滚落进蔚蓝色的泳池里。   他是会游泳的,他会潜泳,他会画画,他会钻进大海的深处去观摩潮水变化时底部的汹涌,他会很多的东西。沉在水底,他不是卑微、无能、濒临破产的酒吧老板,他是徜徉于潮水之中,自由洒脱的孟听潮。   肺部被水挤压的痛感让孟听潮重回现实,他忍不住手脚并用地扑腾来缓解窒息的感觉。   江声搂住孟听潮的腰,将他抱出水面。   白色的长袖紧紧地贴在孟听潮的上半身上,薄薄的一层。他的眼尾通红,像是沉迷于在欲.海里的迷乱,整个人精致易脆。   孟听潮紧紧地贴在江声的脖子上,小口小口地喘气,喘息声如娇嫩的玫瑰。   江声如愿以偿地靠近,“你不会游泳吗?”   “我会。”孟听潮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是一阵寒颤,“来之前,我喝了点酒,才游不动。”   江声没有打破他伪装出来的硬气,“你应该很怕冷。”   手指颤抖地抖动了两下,孟听潮呼出两口凉气,“不怕。”   “先换衣服。”江声快速地托着孟听潮上了岸,然后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更衣室,小心地递出去两件自己的衣服,“码子可能有点大,你先穿试试看?”   孟听潮接过衣服,问道:“冬泳比赛一年举办几次?”   “一次。”   “都是A大的学生吗?”   “基本上都是。”江声撕开一个崭新的包装袋,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别着凉了。”   “你们有群吗?”孟听潮没有接过毛巾,急忙道:“微信群。”   江声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界面。   手机屏幕的光芒映照在深邃的五官上,孟听潮没有时间去欣赏江声的俊美,他立即凑了过来,湿漉漉的头发不经意就磨蹭着江声的脸颊,“我能看看吗?”   声音过于迫切,江声一只手把手机递了过来,另外一只手拿起毛巾,“你看,我帮你擦头发。   “不、不用了…….”突然间的靠近让孟听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拉开一段距离,“我自己擦。”   “手机不会跑的。”江声将手机放在柜子里,“先换衣服,会感冒的。”   孟听潮犹豫了几秒,“好。”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凌泽清微微怔住的脸让江声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看见孟听潮裸露在外的肌肤,他指着一个独立的房间,“里面有热水,要不要洗一下?”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还有一个陌生人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孟听潮看了看凌泽清,又看了看江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直到玻璃门合上,江声才缓缓收回目光。   凌泽清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倒吸一口凉气,语无伦次道:“江、江声……”   江声看了看搂过腰的手。   “是那个木头美人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更衣室里?”凌泽清原地踱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江声,我靠我靠,长得太他妈带劲了,无论见几次我的心脏都是砰砰跳。”   江声面无表情地坐下。   “你和他很熟吗?”凌泽清挨着江声坐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看看我能不能突破性别的壁垒,大胆地追求他。”   江声冷眼看着他。   凌泽清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腹肌,“最近练得还不错,美人应该会喜欢的。”   江声突然抓住凌泽清的手腕,语气强烈冷硬,“不准。”   凌泽清瞬间就回过神来,他知道江声有点生气了,还没来得及思考江声为什么生气,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美人肌肤微微泛红,身形修长,整个人像一块玉,晶莹剔透。即使套在偏大的上衣里,也掩盖不住柔和温润的光芒。   凌泽清眼珠子一动不动。   江声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弯下腰,把偏长的裤子折了两折。   孟听潮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神经紧绷地蹲下身,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偏大的上衣套在孟听潮的身上,显得整个人空而薄。江声站起来,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修长的脖颈和光裸的后背。   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江声拿起手机转移了注意力。   孟听潮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可闪光的屏幕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江声没有过多扭捏,点开微信群,将手机翻转,送到孟听潮的眼前。   微信群里的人员头像没有例外地一一呈现,匹配上脑海中的图像,孟听潮指着一个头像,轻声问道:“他的照片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方、慢。”   江声搓了搓手指,心中蒸腾出异样的狂喜。   他立马理清楚所有的逻辑。   为什么孟听潮会突然来找他,为什么会提及方慢这个人。   他应该知道了。   听潮应该知道了。   听到方慢的名字,凌泽清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对了,江声。方慢说要和他吃饭,得在丹鼎山庄。”   A大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依的是丹山,傍的是鼎湖,丹鼎山庄造型独特,令人惊叹,地理位置极好,菜肴极其考究,消费不低。   江声看了一眼孟听潮,邀约道:“听潮,你要一起吗?” 第6章 猫   陌生人莫名的殷勤让孟听潮不受控制地感到不安和恐慌,即便江声没有什么恶意,他还是本能地保持着警觉。   他拒绝了江声的邀约,狼狈地逃离了A大。   路上的学生蓬勃朝气,满脸都是胶原蛋白。他们皮肤光滑有弹性,性格开朗又自信,孟听潮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和追求。   与其说,他害怕江声。   不如说,他害怕方慢。   他非常敏感,能够看到很多细微的变化。方慢的出现……他有了很强烈的预感,预感让他恐慌,让他紧张。   他不敢去证实。   不敢去探究。   所以,他拒绝了江声的邀约。   方慢……孟听潮一闭眼就有那孩子的轮廓。   那孩子的长相......   孟听潮在偏僻角落里呆坐着,抱着头,无法呼吸。   原地坐了很久,他才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眼前一片迷茫,没有家的方向。   一只手撑在粗壮的树干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孟听潮才稳住了身形,呆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江声目送着孟听潮离开,眼神里深不见底。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回到家,孟听潮的精神状态很差,他倒在厚实的沙发上,僵硬地盯着天花板。   门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孟听潮把手臂盖在眼睛上,一动不动。   “去哪里了?”柴观雨穿上拖鞋,走进屋内,“我刚刚回家你都不在。”   一两个小时前,和别人讥讽自己没爸没妈;现在当做没事人一样,嘘寒问暖,孟听潮静静地翻过身,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好了,”柴观雨把地毯上的脏东西收拾了一下,“我有礼物想要给你,高兴点。”   破天荒的第一次,孟听潮挪开手臂,仰头看他。   柴观雨从敞开的门外抱了一个正方形的盒子进来,然后把透明的盖子打开。   一只淡橙色的加菲猫瞪大了深色的圆眼睛,骨碌碌朝着孟听潮的方向跑来。铃铛随着他的举动不停震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非常可爱迷人。   孟听潮没有说话,加菲一点都不怕生,喵喵地叫个不停。   “它叫QIQI,”柴观雨把猫窝放在阳台的位置,“喜欢吗?”   “你不是最怕麻烦吗?”孟听潮停顿了一会儿,“为什么突然想养猫?”   “朋友的。”柴观雨放缓声音,“你喜欢猫,我拿来养一段时间,以后,我们也养一只。”   加菲猫伸了个懒腰,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趴在孟听潮的脚边蹭了蹭。   “你不是最讨厌猫的味道?”孟听潮不为所动,“以前无论我怎么和你商量,你都不愿意养,现在怎么又愿意了?”   “这不是为了哄你么,你一直生气对我……,对你身体不好。”柴观雨递过来一包猫条,“你哄哄它,它很乖的,你会喜欢的。”   毛茸茸的尾巴在地板上打来打去,加菲用脑袋去拱孟听潮的脚,发现漂亮的主人对它丝毫没有兴趣,只好趴下来,用圆下巴搭在雪白的脚背上一动不动。   孟听潮没有说话,看了看趴在地上乖巧的猫,又看了看讨好他的人,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撕开猫条,加菲就蹭得一下跳了上来,扒拉着孟听潮的手。   东西喂到加菲的嘴边,毛茸茸的质感让孟听潮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加菲猫仰着头,闭上眼睛,让修长的手指更好地穿过毛发,发出温柔的呼噜声。   仰头,脖子上的叮当一摇一摆,孟听潮的眼神胶着在皮革材质的项圈上。   “这不是相处的很好么!”柴观雨把猫碗摆好,“好了,听潮,我都这么低声下气地哄你了,你就不要生气吧。”   孟听潮冷冰冰地看了柴观雨一眼,修长的手指伸进猫脖子和项圈的缝隙。   翻出来的项圈内部刻着刺眼的一串电话和姓名。   “方慢是谁?”   柴观雨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平静地说道:“是我的实习生,怎么了?你认识吗?”   孟听潮面无表情地把猫条远远地丢进猫饭碗里,“猫的主人是他,对吗?”   加菲猫飞速地窜了出去,扒在猫碗里舔着猫条。   柴观雨从腋下把贪吃的加菲猫抱了起来,送到孟听潮的面前,“是他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方慢的?”   被打断进食的猫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突然鼻子拱了拱,嗅探到空气中残留的肉糜香味。   它舔了舔孟听潮残留着香味的手指,用毛茸茸的耳朵顶了顶孟听潮的手心。   摸在猫脑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微/博/小/金/布/谷/推/荐猫猫却心安理得地窝进孟听潮的怀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它越是乖巧,越是讨喜,孟听潮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方慢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角色,可爱到连他都讨厌不起来。   柴观雨没有觉察到异样,用手指揉着猫的下巴,猫猫的眼睛逐渐变明亮。   孟听潮咬着嘴唇,他想到以前他说想养宠物的时候——   柴观雨毫不商量余地地拒绝道:“这东西养在家里又臭又脏,你不觉得恶心吗?”   “要养你自己养,养远一点,别养在家里。”   ......   现在逗弄起猫来反而小心翼翼,像极了逗弄孩子的天真父亲。   这画面又好笑又讽刺,孟听潮吞了一口气,嘴里止不住地发涩,拳头不由自主地攒紧。   “不认识。”孟听潮扒拉着猫脖子上的铃铛,“项圈里面写着。”   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柴观雨坐在沙发上,凑近孟听潮的脸,“不说其他人了,我过两天要驻厂去跟项目,听潮,这段时间你想我了吗?”   “去多久?”   “十天左右,”气息喷在耳廓,手摸在大腿,柴观雨笑着说道:“我很想你。”   一想到这只手可能刚刚触摸过别人,孟听潮脑海里就有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他挣扎着躲开,动作过大,手肘直接撞在了柴观雨的下巴。   “孟听潮你闹够了没有?”柴观雨不耐烦地摸了摸脖子,活动了一下下巴,怒声道:“碰都不给碰?是不是真的外面有人了?”   “谁外面有人了?”   “你、我说你!”柴观雨咬着牙,硬气十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孟听潮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是不是过腻了?”柴观雨语气越来越恶劣,“我两个月没检查你,是不是在GAY吧里淫.乱得不像样?厕所,还是那个漏风的机车?早上打电话给我,不会就是在确认我在不在家?是不是要在家里搞,才更爽啊!孟听潮!”   “我开什么样的酒吧?”孟听潮面色苍白,解释道:“你不清楚吗?”   柴观雨嗤笑一声,“我不清楚。”   “我为什么要开这个酒吧.....”孟听潮的脸色更加不好,“我连画画都......”   “别说你的画!”柴观雨打断他,“是你自己要出去赚钱的,我逼你了吗?都是你自愿的。”   “对!我自愿!”孟听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自愿为了你柴观雨付出。”   “你付出了什么?”柴观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孟听潮,“连C都不给C了?付出了什么?”   孟听潮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笑带着无尽的窒息。   爱意的付出如果看不见的话,金钱的付出难道也视若无睹了吗?   毫不留情的话居然会从他掏心掏肺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口中说出。   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孟听潮突然觉得恶心,胃里止不住的泛酸水。   他双手捂住嘴止不住地哽咽起来,最终没有忍住,冲到厕所,趴在马桶边缘呕吐了起来。   根本吐不出来东西,干呕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爸没妈。   从出生,他就不知道他爸妈是谁,这是他最大的痛。   他被父母抛弃,难道现在还要被爱人抛弃吗?   十年的感情,真的就这样不作数吗?   他就这么不能被人心疼吗?   为什么是他啊,凭什么是他来承受这一切?   柴观雨说过,要好好爱他的,把他缺失的爱补偿回来的。   孟听潮头脑发胀,费劲地想要站起来,可就是腿黏在地上,纹丝不动,他只好靠在冰凉的瓷砖上,满脸疲惫。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下就停止了。   颤抖的手指划开界面,是一条彩信。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他丢失的画似乎被挂在一个活动中心的展览上,画上原来的落款已经被裁剪。   底部介绍作者的词条竟然......竟然变成了方慢。   手机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孟听潮感觉心脏被撕成一块一块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一个两个要这么对他?他的东西就这么免费好拿吗?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 5% 第7章 “脊椎”   “他跪在画前。   脊椎线流畅挺拔,萧瑟秋风中又孤傲又色气。”   夜色浓浓,江声把车停在没有门头的酒吧前。   推开门,看见满脸疲倦的美人。   黑色的眼睛深处透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疲累,不知道是没有休息好还是心理压力太大,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失去了支撑。   孟听潮察觉到人的靠近,没有抬头,随意招呼道:“喝些什么?”   江声脸上的表情很淡,倒是凌泽清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美人老板。”   听到这个称呼,孟听潮征了征,才抬眼看了看进入酒吧里的两位俊美男生。   江声不着痕迹地在孟听潮的右手边坐下,这个角度可以很好的观察老板的一举一动。   “喝点什么?”孟听潮冲着江声挤出一个微笑,“江声。”   凌泽清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自来熟地说道:“你好,我叫凌泽清,江声的好朋友。”   孟听潮维持着微笑,“我叫孟听潮,客人一般都叫我听潮,你随意。”   凌泽清的脸颊瞬间一红,朝着江声疯狂使眼色,大致的意思就是美人是真绝色。   “和昨天一样的。”江声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人,“喝水。”   “不喝好一点吗?”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我请。”   “不了。”   江声刚摆了摆手,凌泽清的话就插了进来,“听潮,请江声的那杯拿给我,他骑车不喝酒,喝酒不骑车。”   孟听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江声淡淡地望着凌泽清,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以示警戒。对方竟毫不收敛,得寸进尺地说道:“要不,江声……你把车给我开,酒你随便喝,我买单。”   “你也别喝酒,喝杯鲜榨果汁。”提供积极情绪价值的人总能引来好感,孟听潮端出来一杯橙汁,“学生别喝酒。”   “骑车可冷了。”凌泽清小声地抱怨道,“需要喝点烈酒暖暖身子。”   “对了,”孟听潮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冬天都快到了,骑机车不冷吗?”   “不冷。”江声把孟听潮递过来的果汁仰头喝下,把工业流水线生产的气泡水推到凌泽清面前。   “他怎么会冷!”凌泽清摸了摸头上的小卷毛,“前几天,雨下得和刀子一样,一个傻B司机开着车窗,丝毫不避让,撞过大水坑,泥浆水溅了江声一身,头发、面颊、裤子都淋透了,他就擦了擦,还去上课。一天下来,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小小寒风怎么能阻挡他的身强体壮?”   一惊一乍的讲述方式非常有画面,孟听潮嗓音温和,“最近天气很潮,雨看样子要下很久,路上要小心点。”   “孟老板,你难道不好奇中间有什么故事吗?”凌泽清故弄玄虚地喝了一口水。   “应该和感情方面有关系。”看到江声的第一眼,孟听潮就知道这样的小孩儿在学校里有致命的吸引力,只不过他年事稍长,已经有了爱人,不再会为了外表的俊俏和惊艳而感到悸动。   “对,”凌泽清拍了拍江声的肩膀,“听潮,好眼力。”   “你在学校里很出名。”孟听潮倒了一杯酒给新来的客人,对着江声赞扬道:“我进A大,随便问了一个人,就知道你在游泳馆。”   赞美来自于喜欢的人,江声忽的笑了笑,宛若洒落在冰川上的阳光,深邃的眼眸中都是暖暖的笑意。   新来的客人头皮一片酥麻,这种强烈的落差令他端着杯酒就要过来搭讪。却被江声收回的笑意和凌厉的眼神冻住了,灰溜溜地离开了。   “笑这么好看干什么?!”凌泽清啧了一声,“不知道这里是GAY吧?”   孟听潮叠纸巾的手一顿,缓缓说道:“对,这里是GAY吧。”   冷冷淡淡的样子,凌泽清一下子就感受到气氛微妙的变化。   美人的情绪似乎瞬间的降了下来。   “你们很招人喜欢。”目光在年轻俊帅的两位男大学生逡巡,孟听潮柔声道:“这里筛选了一些找刺激和热闹的客人,但是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早点回学校,不要玩得太晚。”   该小心的,应该是你,凌泽清吞了口口水,慕名前来的那么多人,不都是图你的美色。   “你看起来很累。”   江声没有把孟听潮的告诫放在心上,“我能帮帮你吗?”   “不、不用。”孟听潮摇头拒绝。   “不是这一次,”江声接过孟听潮手中的盘子,把酒放在亮灯的客人桌上,“我想过来兼职一段时间。”   江声看向孟听潮,他的目光是热的,他的手指是热的。   孟听潮仿佛被目光烫到,身形往后缩了一下,继续拒绝道:“我没有闲钱雇佣你,在学校就好好学习,多学一项技能......”   “缺钱了?”凌泽清疑惑地看了江声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不会是被方慢那个小娘皮刺激了?”   听到这个名字,孟听潮睁着一双雾气弥漫的眸子,对上江声灼人的视线。   “你觉得方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声瞥了一眼孟听潮,朝着凌泽清问道。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货色?”凌泽清举起瓶子碰了碰江声的果汁,“不知廉耻,这种小贱人的话一句也不要听。这段饭吃的我真不舒服,我还不知道画出那样画的人能说出“笑贫不笑娼”的言论,真不知道他的画怎么能得到余老师的青睐!”   “画”字似乎将孟听潮脑海中紧绷的弦打开,他哑声问道:“什么画?”   “山水画。”凌泽清冷笑一声,“看画的时候,我以为他有灵性,是个内敛而文雅的人,他当初那么迷恋江声,我顶多嘲讽两声,要是知道他是那种为了钱就堕落的人,我看见他一次就打一次,丢我A大的脸。”   江声看着面色僵硬的美人,掏出手机,调出关于画的图片,“是这些画吗?”   “对。”凌泽清看了一眼,“虽然我欣赏不来,但也知道这一笔一画都是气势。   余老师,多严厉的一个老师。我要不是选不上其他的公选课凑学分,也不至于选上这个老阎王的。课一堂都不能遛,还尽教一些我听不懂的绘画技巧。这个方慢也是狂,快毕业了,学分没修完,好死不死地和我同一堂课。听说他为了实习,多次旷课,没想到,后来交作业,几幅画就把余老师惊艳到了,拿了个高分,张张都是水墨画,余老师惊为天人,大笔一挥就免去他旷课的平时分。”   “几幅?”孟听潮手指在颤抖,声音有些惊慌,“几幅画!”   “我不清楚。”凌泽清感觉大美人有点生气了,摸了摸头发,“一个学期也就四五次作业吧。”   血色从脸上褪去,孟听潮的脸逐渐变得苍白,他的手瑟瑟发颤,他的眼睛用力睁着,眼眶发红。孟听潮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   江声朝着凌泽清使了眼色,两个人帮忙招呼起愈来愈多的客人。   酒吧的正中间多了三个瞩目的帅哥,今晚的生意特别好,面积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一桌桌的人,可孟听潮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观雨不会把自己的画拿出去偷偷送人,所以几幅画就代表了方慢几次进出自己的家里。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家、偷走他的作品。   那么是不是可以简单地计算,几幅画就代表着方慢和观雨在私密性极强的家里偷偷地来往了几次。   几幅画?究竟是几幅画?   人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热情又虚伪,肯定不要意思拿东西,那么逐渐变贪婪的人心,是在柴观雨多少次的默许下才得以实现?   除了画,这个方慢还拿走了什么?   孟听潮脊椎挺得很直,他知道自己现在如同饱涨的气球,如果戳破了一个小口,泄出了气,腰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第一次发现柴观雨特别的陌生,这个世界特别的陌生。   孟听潮双眸紧闭,他第一次也觉得自己特别的陌生。   他无法歇斯底里地暴怒,他还有客人,他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他的脊椎挺直,他站得挺拔。陌生人发来照片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追寻着蛛丝马迹去寻找,会有一个真相。可他退缩,用了借口,选择了逃避。   他像一个缩头的乌龟,不见天日,把忙碌当做借口,用工作当做麻药,麻痹自己。   哭泣之后擦干眼泪,继续工作,他没有想去改变,没有想去争论,他只想逃避。   他怕真相太难过,难过到让他一蹶不振的地步,可是害怕无济于事,没有发现又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   孟听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你还好吗?”江声小心地用肩膀抵住孟听潮的后背,防止他泄洪般的倒下。   “好。”孟听潮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画在哪里?”   “好像在余老师的画廊。”凌泽清翻了翻手机,找到朋友圈的定位,“就在这里十分钟的车程。不过,这大晚上的,肯定关门了,去了也没用。”   “有用。”江声拿着车钥匙,碾碎了孟听潮的最后一丝逃避,“我可以进去,听潮你想去看吗?”   “这么多客人?”凌泽清打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你们去哪里?”   为了这个酒吧,孟听潮看见陌生人发来的照片,第一感觉居然不是去寻找,而是憋着气把店开下去,不能让营业的黄金期变成荒废,可是疑似被背叛的直觉让他的眼珠逐渐布满猩红色的血丝,他被江声所感染,“我不要了,客人我不要了,钱我不想赚了......”   声音如泣血,“我想去看我的画。”   ***   孟听潮脑子里有点晕晕乎乎的,他跑出酒吧的时候,马路上的空气丝毫没有让他的头脑恢复清醒,直到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脸颊。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一股凉意笼罩在这个城市里,猛烈的雨滴打在地面上。   头盔被江声戴倒孟听潮的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孟听潮抱紧了江声,“头盔湿了,可以吗?”   “可以。”雨和风很大,分不出雨水还是泪水,江声启动车子。   孟听潮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把江声抱得很紧,用来抵御雨水的寒冷,他问道:“方慢还说了什么?”   江声用手指敲着机车,声音无波无澜,“他说,他和一位比他大十岁的男人恋爱了。”   头盔里闷着泪水,孟听潮机械地问道:“还有呢?”   “他还说,那个男人曾经有个十年的伴侣,孤僻清高。”   “还有呢?!”   再难听的话,江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若有所指地问了一个问题,“有人相爱十年却没有换得任何礼物,有人抛弃理想温饱却难再续,有人被蒙在鼓里还觉得幸运,听潮,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孟听潮不停地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行驶在雨夜里的机车将世界隔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无所畏惧向前奔涌的自己,一个是一路倒退,步步妥协的自己。   江声没有追问,朝着目的奔涌而去,许久之后,身后才传来清冷的声音。   “我也挺好奇的。”   孟听潮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漂泊在雨中显得微不足道,“好奇这样的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   画廊的玻璃门被江声破坏性地打碎,地面上霎时间布满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渣,锋利的切面宛如刀片,切开柔软易碎的皮肉。   夜深了,画廊的灯光被调适地柔和但依旧明亮,孟听潮一抬眼,他的画被细心地呈现在墙上。   整齐有序,能够欣赏到画的细节。手指向上,孟听潮一边走一边拭去眼角的湿润。   江声定定地看着让人心疼的美人。   他的脸庞一半在月色里,腿部的线条隐在阴影下,从江声的角度看去,美人似乎跪在画前,祷告认错。   他挺拔笔直,脊椎线流畅挺拔,萧瑟秋风中又孤傲又色气。   江声知道美人在悲伤、听潮在哭泣,今晚凌泽清的话说得不漂亮,他几次可以打断,但是他都不愿意。   这都是他想说的,这只不过是借凌泽清的口、用特殊的语气说出来。   过两天,他就要去比赛了。   赛程需要半个月,他来不及了。   刷不完存在感,他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孟听潮的眼前。   半个月,15天,360小时,21600分钟,1296000秒,变数太多了。经常伤害,偶尔敷药,间或喂糖,很多互相伤害的爱人不就是因为对方暂时性的回头变得迁就、没了勇气、不敢离开。   他需要做这些事情。   对不起。   听潮。   时间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10% 第8章 吻   孟听潮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就这两幅画吗?”   “还有吗?”   “还有的。”江声想了想,“应该在余行山的另外一个画廊里。”   余行山?   听到这个名字,孟听潮瞳孔颤动。   是他老师吗?   应该不是。   余老师不会认不清楚他的绘画风格。   还是离开太久......就会被遗忘?   孟听潮死死盯着画廊里的一景一物,他努力地平稳声线,“是行走的行,山体的山吗?”   “对。”   画廊位于底楼,外观看起来特别普通,所有的墙壁都是用白色的漆面去涂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潢,简单素雅,宁静舒适,很明显就是出自于他老师余行山之手。   纯白色的墙壁中挂着墨色澹然的画,署名“方慢”,孟听潮的心像是被生锈的刀切去一大块,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有些绝望地向陌生人要来肯定,“江声,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   “没有。”   孟听潮站的很直,他的眼眸不再清亮,慢慢染上雾气,“我真的有这么傻吗?”   “没有。”   单薄的肩膀颤抖地厉害,孟听潮的眼睛里渗出泪水,“我好看吗?”   “好看。”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   孟听潮狼狈不堪地捂住眼睛,眼泪滚滚而出,似乎是厌倦了自己的软弱。   外面风雨交加,一阵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天空,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暴风将画廊的纱帘吹得狂舞起来,宛如一群狂怒的野兽,凶猛地袭来,大自然的风雨声不断地敲击着画廊的玻璃和门口的两颗深绿色的龟背竹。   原本虚弱的人忽然面色沉重起来,孟听潮缓缓地把被雨淋湿的外套脱掉,露出干燥清爽的白色衬衣。   钛白色的衬衣被一颗一颗地解开纽扣,单薄的里衣缓缓呈现,孟听潮将衬衣丢进翠绿的龟背竹之中,由于重力,衬衣从长而细的叶片中滑下,融入盆底湿滑的泥土之中。   钛白色与土黄色融合,黄色的泥水在白色的衬衣上流动着,孟听潮把湿漉漉的头发梳到脑后,精致的五官里难掩即将爆发的愤怒。   “冷吗?”江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可他就是想陪着眼前的人疯一把。   “冷。”孟听潮这次实话实说,他拎着衬衫甩弄两下,让泥水均匀地涂抹在衬衫上,隔着一道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形成的水膜,定定地看着他一丝一缕的想象、一笔一画的创作。最后把沾满黄泥的衣服,狠狠地甩了上去。   斑斑点点的泥渍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汹涌的潮水一一涂抹,画作失去了原来的气势,丧失了先前的灵气。   画面的纹理和墨色都变得污浊,看到自己的画被自己所污染,孟听潮病态式地笑了笑。   他把丢在一旁的外套也拿了过来,如法炮制地对着另外一副扔了出去。   自己的画被一下一下地蒙上土黄色的泥浆,孟听潮的情绪渐渐平稳许多,他把地面上的脏衣服捡了起来,重新染上泥水,重复地拍打在他曾经的骄傲上。   直到画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才肯罢休。   没有制止孟听潮的任何举动,在他发泄情绪,恢复理智之后,江声才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轻声安抚道:“舒服点了吗?其实.我可以帮你拿下来的。”   “脏了的东西,”养龟背竹的花盆中大量的泥沙被掏空,强烈的风一刮,重心直接不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孟听潮恍惚地喃喃道:“我不要了。”   江声行动比思想更快一些,他越过安全线,单手提住画框,将挂在墙面上的画快速地取了下来。   厚重不透气的泥巴掩盖了画的模样,可江声不用看也知道,不用摸也明白,画的外壳上还有一层透明的保护膜,能够起到防水的作用,他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撕开保护膜,取出里面的画。   内里的纸张缓缓抽出,丝毫没有受到暴力的摧残,完美无缺。   “发泄之后,内里毫发无损。”江声默默地看了一眼听潮,想到了他与柴观雨的感情,意有所指地说道:“听潮,你果然还是舍不得这张画。”   画离自己越来越近,孟听潮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可原来署名的地方被恶意手工裁剪得那么明显,他想逃也逃不了。   孟听潮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他想到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居然寻找了一个小偷,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笑话。   他用手攒紧江声递过来的画,狠狠地丢进瓢泼的雨里。   墨开始扩散,散到白色的门厅前,晕染出大面积的黑色。   画却剩下淡淡的痕迹。   孟听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脑海里飘散出不念旧情的柴观雨和素未谋面的方慢,最后一脚重重地踏在他费劲心思的画上。   飞溅起来的墨汁落在孟听潮的脸颊,眼底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眼睛里多出了一种会流出黑色眼泪的泪腺。   “江声,你说要赔多少钱?我的这一次脾气,要赔多少钱?”孟听潮疯狂地笑了两声,“我赔的起吗?”   “你的东西。”江声擦了擦孟听潮脸上的脏水,“你有权处置。”   “也有不是我的东西。”孟听潮还在笑,“发脾气发到别人的家里来了。”   “你不是发脾气。”江声柔声道:“你只是在发泄不满,你作为成年人的情绪压抑地太久了。”   喉咙里使劲想要发出笑意却只有苦涩,孟听潮不再勉强,“连你都知道我压抑太久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还在意你吗?”   “在意。”孟听潮紧紧地抓住江声的衣襟,“他在意我的。”   “那就好。”江声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听潮失神地喃喃重复道:“他在意我的。”到最后用微弱到不可闻的声音重复道:“他还在意我吗?”   江声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红润欲滴的嘴唇,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手上的举动最重重的。   他一把将孟听潮推到承重柱上,用手扣着孟听潮的后脑勺,不容分说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来安慰,带有爱意,“我在意你的,孟听潮。”   孟听潮来不及反应,吻就停止了。   蜻蜓点水,轻盈地触碰嘴唇就离开了,江声浅尝辄止。   孟听潮却狠狠地给了江声一巴掌。   唇上带来的感觉太过真实,孟听潮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触碰江声脸颊的手却在发烫。   如果他接受了别人的亲吻,那么他和柴观雨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对眼前这个男人动心了,那么他和柴观雨还有什么两样?   他苦苦维系的感情简直不值一提,仿佛在嘲笑这十年的相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这个吻又像是一个导火索,一个安慰剂。   孟听潮自嘲地笑了两声,他知道自己还有魅力,短短的一天时间,自己吸引了伴侣小三喜欢的人,未尝不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柴观雨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凭什么就要他接受伴侣出轨的事实?   他也可以,这项权利,感情的双方都有,只要一方违反了,另外一方为什么不可以去实现他的权利呢?   孟听潮眉头紧锁,无休止地忧心纠结。最终,对观雨的信心打破了他内心的黑暗。   他还是愿意相信观雨。   或许只是方慢不经过观雨的同意带走了他的画,毕竟自己也没有看见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或许这都是他的猜想。   或许这只是......他被痛苦疲累的工作催生出来的幻想罢了。   没准,这只是一场噩梦,毕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孟听潮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俊帅的男生脸上留下很大的红印,在月色的映照下蒙上一层偏执的面纱,江声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声音坚定,“我在意你的,孟听潮。”   如梦初醒,孟听潮丝毫没有回复江声的喜欢,只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画廊,走进滂沱的夜色之中。 第9章 “唇”   柴观雨伏在办公桌上,这一份报告要得急,组员送来的底稿,他已经审查地差不多了。高精确度和准确性让晚上的工作有极大的压迫感,他看了看时间,往椅背一躺,竟然睡着了。   梦境里,长江的水声浩荡,潮水平稳,忽然远方一艘方形的小船飘荡而过,潮水瞬间汹涌。   雨势滂沱,江声呼啸,方形的小舟上一个莫名人在搅弄风云,波诡云谲之下,雨水逐渐融不进潮水之中。   前半段是虚虚实实,后半段竟然真实的可怕。   他的爱人开着那辆二手的丰田,驶向远方,无论他在背后,将新买的宝马油门踩得生猛,也追不上爱人的速度。   孟听潮没有回头,他没有犹豫,脸上全是笑容,速度没有放慢,“咚”地一声掉进汪洋的江海之中,没有了身影。   “听潮、听潮......”柴观雨从办公桌上醒来,惊起一声冷汗。   一旁的方慢支着下巴看着他,“柴总,数据都已经校对好了,请您做最后的核实。”   “好。”柴观雨狼狈地抽了张纸擦了擦汗,忽视方慢含情脉脉的双眼,“辛苦你了,先出去吧。”   方慢撅了撅嘴,无奈地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柴观雨回过神来,有一种后怕的错觉。   今天的孟听潮似乎不太对劲,他从来不会对自己冷笑,还有他一般看见小动物,都能高兴地笑很久,这次却冰冷地拒绝,这不对劲。   方慢养的加菲猫可是连自己都喜欢的存在。   柴观雨想了想前因后果,吓得浑身是汗,他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想看一下校对的底稿平静一下心情,可熟悉的数据一个都进不去他的脑袋。   他咬了咬指甲,孟听潮的面容悄无声息地闯进了脑海里。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过来,不是听潮的。   是审计报告出具的对象。   柴观雨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接通电话。   “柴总,”王老板的口气极其急躁,“我的审计报告什么时候好?”   “马上了。”柴观雨揉了揉眉心,捏了捏鼻梁,“后天我出差前一定给你。”   “我等的起,银行等不起。”王老板语气焦急,“银行还等着这份审计报告,明天可以吗?”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柴观雨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他沉默片刻,试探道:“为了这份审计报告,王总等的彻夜难安啊。”   “柴总,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做这份报告。”深夜的疲倦不仅影响到柴观雨,更加影响到坐立难安的企业主,王老板的语气也不好,“礼物你没少……”   “好的,我知道了。”柴观雨掐了电话,看着从门外端着咖啡进来的方慢,心里突然起了一丝抱怨。   这个客户,他本来不打算接手的。   方慢收了人家的好处,还大大方方地送给自己。柴观雨从虚荣的奢侈物件中找到了自信,也从满身是吻痕的方慢身上得到了满足。   好日子没舒坦两天,对方就开始持续不断地催促。   还好,这个审计报告,拿去银行融资的金额也不算多,公司经营从面上看的过去,还是近几年比较热门的行业,应该项目风险也不算大。   柴观雨摘下眼镜,又尝试看了看数据,可是情绪上的疲惫感打败了他。   他想起早上被他怒声吼骂的孟听潮,低垂双眼,好不可怜。   又联想起刚刚做的梦,柴观雨合上电脑,拿起外套,径直地往外走。   “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下班。”   柴观雨看着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关上车门,柴观雨坐在驾驶座,一时也不知道去处。他不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最后发动车子,导航到孟听潮的酒吧。   这个酒吧的位置地段极好,离他公司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不算远。转手时候的价格也低,两个人拿店的时候都高兴。   可是听潮不擅长经营,他高冷的模样是吸引进不少的客人,像是还未开封的原石,吸引特殊取向的赌徒,可没几天开盲盒的客户就厌倦了酒吧无聊的氛围。   酒吧的客人越来越少,留下几个熟客,每天也就只能盈亏平衡罢了。   柴观雨坐在车里抽烟,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还看到失魂落魄从外面回来的孟听潮。   他的嘴唇极红。   鲜艳的唇色无比动人。   黑色的眼眸也像是黑曜石,只不过涣散地厉害,没有了聚光点。   衣服的外套上莫名地沾上黑黄相间的污渍,像极了他以前作画的模样。   柴观雨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有多久没看见疯狂自由的听潮了,作画的时候,听潮心无旁骛,疯狂,散漫,让人仰望。   那是他喜欢的孟听潮。   可柴观雨最终没有选择下车。   他在等孟听潮妥协。   酒吧出来一个年轻俊朗的男生,随后陆陆续续走出来很多人。   两点钟,营业时间似乎是被听潮提前终止,屋内的灯也慢慢地熄灭。   ***   孟听潮铺好了一张折叠床,他想躺下来休息,把头埋在毯子里,睡个十足安稳的好觉,把浑浑噩噩的昨天忘掉。   门被狂风吹得“咯吱咯吱”,孟听潮走过去,正准备关门。   察觉到一辆纯黑的宝马车停在门口。   狂风骤雨瞬间把孟听潮的心打出了涟漪。   他不知道他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面对这个男人。   只是当他看见柴观雨坐在车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孟听潮感觉生活还是有盼头的。   他还是被爱的。   只要两个人好好的,十年的感情没有被辜负。   “你来干嘛?”   “接你回家。”   这话孟听潮听过无数遍,悦耳了无数遍。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被欺骗过,只要柴观雨的一句话,他就会妥协。   他好像忘记了之前的语言有多么锋利,只需要一句话,他就愿意回头。   “上车。”   孟听潮愣愣的,仿佛回到以前,两个人也是这样相处的,好像没有变化,他顺从地坐上了车,看着装潢精美的内饰。   柴观雨伸手揉了揉他的细软头发,突然反应回来,“头发怎么这么湿?”   “淋了雨。”   “不擦擦吗?”   “刚准备擦,关门之后准备擦擦睡觉了。”   “哦。”柴观雨看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拿了张纸巾垫在孟听潮的脖子上,微微皱眉道:“流的到处都是。”   孟听潮抽了两张纸吸了吸头发上的水。   “后面的袋子里有干净的衣服。”柴观雨看了孟听潮一眼,“你要不要去换一下?”   孟听潮沉默片刻,“我换过衣服了。”   尴尬渗透进密闭的车厢,寂静无言,只有水珠滴入衣服里的声音。   “最近要出一个审计报告,我刚好要加班到现在,我来接你下班,听潮。”柴观雨想了想,他打了个哈欠,“我上午没去上班,一连赶一个通宵,那老板为了要这个报告,请我在丹鼎山庄吃了好几次饭了……”   孟听潮听着柴观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好似忘却了先前的困扰,仿佛回到以前,他和柴观雨刚毕业的时候,他一直在吐槽生活工作的尖酸。   一直恨自己选错了行业。   为什么要读苦命的会计,做着操劳的审计。   听着柴观雨的抱怨,孟听潮觉得日子好像可以回到过去了。   是爱情,是相持生活的平淡酿造了这一壶爱情的烈酒,他饮下,就能忘却之前不愉快的争吵。   他在这份感情里退步退习惯了。   他想求和,他想道歉。   看着观雨的那张脸,孟听潮的瞳孔中莫名地重叠上方慢,常说的那句“对不起”,竟然黏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对不起。”   孟听潮永远想不到会从柴观雨口中听到这句话。   车子停在路边,雨下的小了许多,外面是潮湿的雨夜,汽车的钢板隔绝出与世隔绝的空间。   空调在轻微的运作,但是也盖不住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的事情都做了,”孟听潮苍白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就别说了。不然……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我口不择言,听潮,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柴观雨定定地看了孟听潮一会儿,“我知道我最近说的话不是人,但是你这辈子肯定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柴观雨一直在等这个肯定的答案,孟听潮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手机的震动打碎了郑重的承诺现场。   柴观雨看了眼手机又盖上。   电话响了好几声,柴观雨不耐烦地接通,“下午五点前会给你报告,不要催了。”   氛围一下子就被打断,柴观雨皱着眉头,紧握着方向盘,等不及孟听潮的回复,掉头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怎么了?”   “我有东西落在公司里了。”柴观雨沉声抱怨道:“这个报告我本来打算后天出给他的,客户很急,今天就要,我去把电脑带回家。”   对方辛苦工作的态度让孟听潮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忍,他柔声道:“开车小心点,要不我来开。”   “马上就到了。”柴观雨敲了敲方向盘,小心地为自己辩解道:“你也看到了,我加班加的太久了,有些时候就控制不住情绪,才对你大喊大叫的。”   没有得到车内人的回应,柴观雨轻声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孟听潮眼睛注视着前方,“嗯。”   “最近老是忘东忘西。”柴观雨得到孟听潮的回应,舒展眉头笑了笑,“早上居然把电脑丢在家里,真的是太忙了。”   提到早上,那句没爸没妈的话又如山风呼啸,孟听潮呼吸一滞,神色装作轻松道:“这样不行的。”   “怎么不行了?”柴观雨摇了摇手指,“你男人很行的。”   柴观雨任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现在是凌晨近三点,城市里最热闹喧嚣的地方都已经停歇,唯有这座高楼里还是灯火通明,事务所员工的身影在这深夜里,看起来孤独且辛勤。   柴观雨把车随意地停在大楼的正中间,下了车,嘱咐道:“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孟听潮等了一会儿,困得不行,打开车窗,深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重重地闭上又睁开,最终敌不过困意。   他下了车,走进大楼,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镜子里的男人似乎笑了。   既往不咎,装聋装瞎,未尝不是一件很好的解决办法。   只要不要把事情闹到他的面前。   孟听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觉得眼前的人更加陌生,竟然会为了爱情妥协到装傻的地步、退步到装瞎的局面。   可这样的解决办法却是能够暂时地缓解他和观雨的矛盾。   暂时的。   他好像没有说走就走的勇气和说分开就分开的能力。   观雨、还有房子......   他付出了这么久,他不舍得。   冰冷的水刺激皮肤,水滴沿着脸颊流淌,伴随着一股冰凉的感觉,孟听潮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他走出旋转的玻璃门。   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他车边,熟悉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侧脸一闪而过,孟听潮的脸色瞬间一凝,脑子里的今天出现多次的名字立马浮现。   方慢。   孟听潮对图片的记忆里很好,登堂入室的人与脑海里方慢的轮廓一一匹配。   ***   柴观雨拿完资料下楼,异常漂亮的美人正靠在事务所大厅正中间的柱子闭目养神。   水墨般静谧的眉眼和红润的唇瓣让他顿时有了自豪感。   这是他的伴侣。   孟听潮那张脸,他永远不会腻。   孟听潮是他见过最干净、最漂亮的人,他永远都不会腻。   方慢是好看,是可爱,是娇憨,可这都只是暂时的。   上下电梯的时间,柴观雨考虑好了,他和方慢不过是萍水相逢,春风一度。   他与听潮的感情,只要他保护好,只要他隐瞒住,主要他低头。就可以维系。   听潮哄一哄,就不会生气了。   他走了过去,冲着孟听潮讨好似的笑了笑,“困啦?我之前可是天天加班到这个时候。”   孟听潮一言不发。   “怎么站这里不动?”又是木头,不懂风情,没有丝毫的关怀。柴观雨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继续说道:“不冷吗?”   “冷。”   “冷还不上车?”柴观雨一边走一边打开后排的车门把电脑包丢了进去,“车子没熄火,暖气都还在的。”   孟听潮寂静无言。   柴观雨迎面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冷漠。   尴尬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很久,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一阵皮革的摩擦声。   看见方慢的一瞬间,柴观雨下巴微张,脸色煞白,惊讶地后退一大步。   手中的资料没有拿稳,直接掉在湿润的地上,打印纸上顷刻间晕染出一大朵一大朵的黑色印记。   作者有话说:   我下次再也不偷懒了,赶稿子好累啊,等我睡醒了再修。 第10章 朋友   原本停歇的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车窗内的景象逐渐模糊。   凉风裹挟着冷雨往柴观雨的身上吹,额头上的冷汗和细密的雨珠顷刻间融为一体,不过,都不如孟听潮的眼神冷。   孟听潮的眼神太冷了,冷到骨头里。   柴观雨打了个寒颤,他龟缩似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结结巴巴道:“听潮,这、这是我同事。”   孟听潮摸了摸手指,没有任何的举动。   柴观雨一把抓住方慢的肩膀,“小方,你怎么偷偷上我车了?打车回去的路费,所里都报销的。”   方慢吃疼,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不好意思,柴总,这不是想给所里省钱,毕竟往日里我们都顺路的。”   柴观雨硬着头皮,“今天不顺路,我有朋友在。”   “朋友?”方慢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朋友这个称呼,他打量着一言不发的美人,“很好的朋友吗?”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头冻到脚底,一丝自嘲的笑容从孟听潮的嘴角一闪而过,他费劲地动了动嘴唇,割喉般的风让他没有表达的欲望。   孟听潮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这样烟雨蒙蒙的天气,白色的球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泥潭里,柴观雨扶住起雾的眼镜,遮挡住他眼神里的不安,言语中带着踌躇,动作中带着小心翼翼,磕磕巴巴地说道:“孟、孟听潮,我……我可以和你做、做朋友吗?”   在一起之后,柴观雨向他兜售着家的愿望,展现着未来无限的可能,“听潮,你是我老婆,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们是爱人。你可不可以和你的那群朋友保持距离?我要有绝对的特权,我要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能对你搂搂抱抱的,你可是我老婆。”   过去的记忆与现实的重影让孟听潮有点恍惚。   现实的现在,又沦为朋友?   朋友。   孟听潮黯然地扯了扯嘴角。   他忽视柴观雨混乱的神情,一步一步地走到后排的位置,双手颤抖地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副驾驶位置的方慢扭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盈盈的,“我还不知道柴总有这么好看的朋友,你好,我叫方慢。”   ***   轮胎在地面发出微弱的摩擦声,车辆开始缓缓地行使,柴观雨一直通过前方的后视镜打量孟听潮的神态,孟听潮只是恹恹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柴观雨嘴唇紧咬,余光瞥到神情放松的方慢,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佩服的错觉。他单手操作着方向盘,用力地咬了咬左手的大拇指。   一辆封闭的汽车里坐着他的情人和爱人,情人自信松弛,爱人沉默不发,他却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雨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都掩盖不住车内安静到可怕的氛围。右手边和后方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压抑地可怕。   为了打破这种安静和尴尬,柴观雨的手指触碰中控台的屏幕,轻松舒缓的R&B音乐逐渐填满了车内的空间。   他松了一口气,右手边的人却轻声发出疑惑,“我的耳机怎么不响了?”   方慢说话的瞬间,柴观雨迅速去观察孟听潮的表情。   事不关己的神态。   柴观雨狠狠地白了一眼方慢,方慢装作没看见,“呀,怎么车载音乐连接的是我的蓝牙?放的是我的歌?”   尖锐的声音让孟听潮微垂的眼皮慵懒地抬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拉扯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好笑。   他不知道柴观雨还爱不爱他,他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车辆前排的两个人把他当做一个傻子,一个看不出猫腻,看不懂背叛的蠢货。   孟听潮垂着双臂,头往后仰,朝着方慢问道:“你坐过几次车?”   “不知道,”方慢眼睛里都是戏谑,他象征性地掰了掰手指,摇了摇头,“没数过。”   “没数过,还是数不清?”孟听潮声线平稳,眼睛看着方慢,话却是朝着柴观雨说的,“我们共同买的车子,载过你这么多朋友,能不能也让我的朋友坐坐?”   柴观雨一愣,问道:“你有什么朋友?”   孟听潮反问道:“我为什么没有朋友?”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柴观雨的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你脾气那么冷,性格那么木,哪来的朋友?”   “长得这么好看,”方慢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容甜美却带着一丝讥嘲,“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你长得也不错,性格也甜,你喜欢的人就喜欢你吗?”   方慢的余光瞥了一眼柴观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不会喜欢你的。”孟听潮的话仿佛是一圈一圈飞散的烟,熏得方慢喘不过气来,“因为你好看的皮囊下就是一堆肮脏的血块,一次的堕落之后,老天就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你外表的吸引力,你藏不住你性格里的谄媚,藏不住你污浊不堪的内心。”   “你......”方慢的脸上顿时出现愤怒的情绪,“柴总,你朋友说话太过分了吧?”   柴观雨没有搭理方慢,他抬眼,用镜子观察孟听潮。   听潮......是不是知道了?   “我没有说你。”孟听潮讽刺地笑了笑,“我说的是我自己。”   他居然想过原谅。在柴观雨一言不发,没有认错,丝毫没有懊悔的时候,他自己就把自己劝好了。   说要妥协,说要原谅,这难道不是堕落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谄媚?是什么样的不舍得?让他变得不敢失去?   看向窗外,孟听潮在想,他与柴观雨不见面的这两个月里,方慢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进柴观雨的内心?   他们两个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地走进欲.望的殿堂?自己又是怎么样不知不觉地被蒙在鼓里?   只有他们可以吗?   自己难道不行吗?   忽的,一个白色的背影直接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眼睛。   人行道上,江声撑着一把白色的伞,像个夜里游荡出来的鬼魂,闯进孟听潮的眼睛里。   方慢忍不住惊呼道:“江声。”   感受到方慢难掩惊喜的情绪,孟听潮的眼神里重新聚集了光,他呼声道:“我的朋友,顺路的。”   突如其来话让柴观雨愣了愣,就听到对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送他。”   ***   车子停在江声的身旁,微微降下来的车窗让江声只能看清楚前排的人,他摸了摸发红的脸,没有打算搭理他们。   后排的车窗也降了下来,大面积的雨扑打进车内,他喜欢的人微微探出脑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用嘴型无言地说了声,“上车。”   江声一下子就愣住了。   孟听潮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嘴唇被舔湿之后,比平时红艳许多,头发漆黑如墨,嘴唇鲜艳欲滴,躲在车子的角落,像是聊斋里的艳鬼。   就算是鬼,江声也愿意被他吃掉。   外面雨声磅礴,雷声轰隆。   漆黑的车辆在雨夜行走,那两个人就坐在他的前排。一个肆意践踏他的感情,一个随手偷盗他的作品。   孟听潮从心底迸发出来报复的念头。   柴观雨看不起他,方慢毁了他的生活,那么他也要让这两个人尝尝这种背叛的滋味,要让他们骨鲠在喉,让他们筋疲力尽,让他们梦中惊悸、彻夜难安。   车内是淡紫色的氛围灯,后排的座位中间有柴观雨刚从公司里拿出来的电脑包。   借着电脑包的阻挡,孟听潮的手指一寸一寸地靠近、缓缓地摸上江声的大腿。   作者有话说:   我再提醒一下人设。   前温顺后浪荡美人受,可以接受的话,之后会很爽的。 第11章 “腰”   “他的腰很细、很软。”   白玉般的手搭在江声的大腿上,修长的手指缓缓地爬上紧绷的肌肉。   隔着薄薄的布料,腿上凝聚了极度的能量,像是燃烧的岩浆一样火热,江声紧紧地抓着裤子,呼吸沉重混乱了一些。   “江声,你怎么在这里?”方慢调整了一下副驾驶的座位,端坐起来,扭过头,一脸期待地看江声。   “随便走走。”少年的声音沙哑低沉,他的目光微垂,目不转睛地看着听潮的手,讶异着他的主动。   “这离学校这么远。你能随便走走,走到这里来?”方慢笑了一下,“是要比赛了,很紧张吗?”   “和你有关系吗?”江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全身心都集中在大腿上的那只手。   方慢碰了一鼻子的灰,也没有缓解谄媚的情绪,“照理说,你应该不紧张的,你比赛的成绩不都很好么?”   江声没有搭理方慢。   葱白的手给了他巨大的惊喜。搭在腿上的那一瞬间,江声有些亢奋,这是他的,这是他的礼物。   他垂下手去触碰孟听潮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触碰着美人手上的嫩肉,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雪白的手背。   “你这次是去N省比赛吗?”   江声嗯了一声,继续把玩着美人莹润的手指,皮肤很薄,想让人亲吻,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   手的主人刚开始有些挣扎,最后默许了这样的举动。   “你是做什么的?”柴观雨问了一声,“参加什么比赛?”   一开口就是问别人谋生的手段,就是在计算对他的尊敬程度。   柴观雨为人处世的方式,江声在昨天上午就领教过一次。只不过那次他带着厚厚的头盔,隔着一层面罩,江声可以对陌生人的问题置若罔闻。   江声看了一眼美人,正式地介绍自己道:“我A大学生,学游泳的。”   “游泳?”闻言,柴观雨唇角挑开一笑,声音中带着些挑衅,“那要参加国家队才有出路。不过你这么年轻,拿几块省级的奖状,到时候出来做个教练,不是也挺好的?游泳馆里有很多这样的教练,夏天一来,最多了。”   自私又自大的口吻,仿佛三两句之间就像控制别人的人生,江声垂眸看着捏在掌心的手指,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更加温柔地翻搅着指缝之间的空隙。   触电般的感觉从手背传到神经,细细麻麻的痒意让孟听潮微微地往回收手,却被江声一把握住。   主动变成被动,孟听潮的眼里流露出不明的情绪,他往后抽手的力量一点点地加重。   不满美人的举动,江声遏制住对方的手腕,将孟听潮的手乖乖地放在电脑包搭建起的阴暗处,与他十指相扣。   柴观雨不悦地看着视线越来越模糊的道路,后排的两个人都把他当做空气。   方慢看着他焦躁地打着方向盘,用关怀的眼神安慰着他,顺带着问了柴观雨想问的问题,“你和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柴观雨冷哼一声,接着道:“他可从来没有说过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吗?”江声的话不多,“对,是朋友。”   这话留有暧昧的余地太大,柴观雨猛地踩下急刹车,扭过头,狠狠地盯着江声,“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听潮原来把我当朋友。”江声丝毫没有畏惧,他对上柴观雨的眼睛,“很荣幸。”   柴观雨的目光在两个人的面容上逡巡,没有发现异样,才在后车的催促下,重新启动。   只有江声知道,与他交缠的手,手心已经湿漉漉的。   有了汗的湿润,就像是有了润.滑,孟听潮快速地抽回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孟听潮突然反应过来,江声是A大的学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他帅气俊美,少年气满满,应该有着光明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反观自己,死气沉沉,事业与生活琐碎杂乱,每个月还为着下一个月的信用卡账单困扰发愁。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有交集呢?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成为朋友?   这样优秀的人。   孟听潮在心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要去祸害一个真诚的人。   怎么能把一个陌生的人拉下堕落的深潭呢?   他不能利用江声。   他不能。   ***   美人的手被硬生生地抽回,江声似乎有些低落,琥珀色的双眸微眯。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他双腿微张,腰背绷直,由于个子太高,头几乎要顶到车顶,他扭头看了眼迷茫的美人。   这次换他,手指轻轻地、慢慢地往美人的身边爬。   相比较于听潮紧张到发软的手指,江声的手即使带着亢奋也平稳许多。   他摸到了美人的衣服,美人像是被摁到了开关,吓得瑟缩了一下。   沾着汗的手指灵活,滑溜地扯开的衣服的下摆,摸上了听潮光裸的后腰。   手上带着薄薄的茧,刮在皮肤上带来酥麻的感觉,美人的眼睑抖动不停,江声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听潮的温顺和隐忍。   “他的腰很细、很软。柔韧有力,线条优美。”   手指毫不阻隔地沿着漂亮的脊柱线,一节一节地摸上去,触碰到蝴蝶骨的凸起,才反方向一寸一寸地往下滑。   江声目视前方,柴观雨还不着痕迹地打听着他家庭的情况,父母的工作和社会地位,他都冷静地随口胡诌。   等到他的手抵在尾椎处,孟听潮再也忍受不住,反射性地往后一靠,将作乱的手紧紧地压在背后。   这个姿势,两个人的肌肤以最大面积相接处,根本没有回避的余地,江声被卡住,手被美人紧紧地夹在座椅和后背之间,进退不得,无法动弹,这种挤压式的快.感让江声的手上瞬间暴起青筋,他舒展着五指,防止坚硬的指甲伤害到听潮娇嫩的后背。   孟听潮松开紧咬的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被江声的动作刺激得头皮发麻。   “你是不是散光又严重了?”方慢亲昵地靠近柴观雨,“刚刚那么大个坑没看见吗?”   “这个导航上次不是教你用Carplay了吗?”方慢继续熟稔地操作着中控台,仿佛车子变成他的所有物,“你怎么还看手机导航?”   柴观雨一声不吭,方慢又简单地说了一些体贴的话,关怀撒娇的口气,好像孟听潮变成了真正的外人。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孟听潮缓缓掏出手机,发现是电量低到自动关机了。   方慢敏锐地察觉到黑屏的手机,人畜无害地冲着孟听潮笑了笑,“孟先生,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拿过来,我帮你充,我特地买了一根三接口的线,很方便的。”   言语之间难掩争抢和掠夺领地的味道,孟听潮四处打量着这辆车,明明是他和柴观雨共同奋斗的成果,却被方慢骑在头上炫耀。他又看到 柴观雨的一言不发,几乎沉默的状态,忽然觉得讽刺。   他本应该可以破口大骂、大发雷霆,让情感和金钱的强盗绝对的难堪,可他不想五官乱飞,情绪沸腾失控。孟听潮往前倾了倾,后背的手重新被放了出来。   孟听潮脸上面无表情,全程都很冷静。   江声的手又开始活动,他掐住细腻的腰,把玩着后背滑润的肌肤,摩挲着线条优美的腰线。”   江声的手很长,能够摸到孟听潮的肚脐。   孟听潮盯着自己衣服下的手,感觉有一种怪物正在他的肚子里,不停翻搅,仿佛想要破肚而出,狰狞异常。   “别动了。”   孟听潮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这种感觉真得太刺激了,他感觉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吞噬情绪的怪物,能把他憋屈的情绪吞食,又吐出来报复的快.感。   风水轮流转,他看向沉默不发的柴观雨,我受的罪,你一样也逃不了。   江声很听话地把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他把沾满孟听潮味道的手轻轻地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食指的关节。   孟听潮被他的色气所震惊,喉咙发紧地抬起头,去看前方的道路。   “到了。”   江声冲着孟听潮说了声谢谢,然后撑开伞,走进雨中。   等江声站稳之后,方慢快速地打开车门,冲到江声的旁边,用手握着伞柄,“我没有带伞,送我一程。”然后朝着车内的人挥了挥手,“柴总,孟先生,再见啦~”   柴观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路上听潮的沉默让他不禁有些慌神,他油门一踩,直接往家的方向开去。   江声看着漆黑的车子载着他的美人绝尘而去,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方慢笑了一声,“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他喜欢他,他喜欢我,好像是一个闭环?”   “他喜欢你吗?”江声看了方慢一眼,“你有点自作多情了。”   方慢把柔软热情的模样收了收,耸了耸肩膀,“谁叫你不接受我?江声,我是真得很喜欢你,你要是接受我了,我就不用找别人了。就算你没有钱,没有权,我都可以等你,哪怕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知道我和花了多少心思和他睡觉吗?和他睡一次觉,我什么都有了,丹鼎山庄,你要拿多少奖学金才能请我吃一次饭?我跟着他,和回家一样。”   做梦的人是叫不醒的,江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捏着伞柄的手一松,白色的伞瞬间掉在地面。   “你干什么?”方慢慌忙捡起伞。   “不要了。”江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太脏了。”   作者有话说:   江声:我有钱的,我还要给老婆买房子。 第12章 巴掌   与昨日被拖拉进的房间不同,这一次,孟听潮是一步一步地走进去的。   他跟着柴观雨的脚步,慢慢地踏入房子。   柴观雨平时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他的背很宽,宽阔的肩膀曾经给了孟听潮一种安心和稳定的力量,和这个房子一样。   刚毕业的两人,稚气未脱却咬牙买了这套房子。   还没享受社会的自由却先背上了沉重的房贷,观雨说有了房子才能去爱一个人,有了房子才能去爱他,让他不要怕,钱的事情他来想办法。   观雨将他搂在肩膀上,细细地算着首付比例、每个月的月供和生活的开销。   从来没有一个人想给他一个家。   孟听潮从未感受过父爱和母爱,从未享受过亲情,从孤儿院长大,从来没有人这么把他视若珍宝,想要给他一个避风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和柴观雨一样那么爱他,那么知道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个一个房子,那种给灵魂归属感的东西。   孟听潮真的很爱这个家,这个和柴观雨组成的家。孤独和没有归宿的他把所有的热情都集中在这方天地里。   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孟听潮感觉自己的热情,自己的爱意被消耗殆尽,尤其是柴观雨强颜欢笑介绍自己是“朋友”的那一瞬。   他一直以为爱会慢慢减退,变成更加浓厚不可替代的亲情,是慢慢、慢慢的,他从未想过,爱是一瞬间就消失的。   “是他吧?”门关上的那一刻,柴观雨就抓着孟听潮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抵在墙上,“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吧?”   孟听潮累得不想抵抗。   撞在门板上,背部传来强烈的钝痛感,他仅仅深吸了一口气,把心脏密密麻麻涌上的剧痛沉下去一些,“是他。”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柴观雨冷笑一声,“那小崽子看你的眼神,孟听潮,你是真的感受不出来,还是假的不知道。”   “什么眼神?”   “想和你睡觉的眼神。”柴观雨手上发力,将孟听潮的肩膀狠狠地拍在门板上,“我他妈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目送你离开,魂都快跟你跑了。”   “我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情感迟钝成这样吗?”柴观雨一把抓住孟听潮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眯着双眸与他对视,“你说,你和他睡过了吗?他伺候得你这么舒服吗?当着我的面儿让他上车?也对,体育生,不知道弄你这根木头,有没有感觉?”   柴观雨好像失去了理智,如同一只野兽捍卫领土正在疯狂地在咆哮。   头皮传来剧烈的撕扯感,孟听潮昂着头,没有出声。   暴怒是他爱自己的表现吗?   这是在乎的表现方式吗?   不分青红皂白地怒吼与暴力,和爱有关系吗?   一个小孩被抢夺了玩具,也会拼了命地抢回来,只是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沉默消弭了柴观雨心中残存的愧疚心,他看着孟听潮平静冷漠的神情,伸出一只手朝着他的颧骨处狠狠用力,察觉到对方脸上有了痛苦的神情才肯收回力气,沉着声音问道:“他看上了你什么?就这张脸?你用这张脸吸引了那么多人,最后留下来的不就只有我吗?衣服一脱,应该就会被吓跑了,他知道你只会有一种姿势吗?连叫都不会叫,真让人倒胃口。”   孟听潮脸色剧烈变化,眼睛瞬间通红。   不过,柴观雨没有当一回事。   孟听潮向来温顺惯了。   突然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还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朝后一顶。这股力量极大,将他逼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紧接着孟听潮的声音响起,“那你呢?你又是看上了我什么?我们十年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吗?”   柴观雨后退,才踉跄地稳住身形,他被孟听潮的反抗震惊到了,咬牙寒声道:“好歹你跟着我的时候是个处。”   孟听潮凄惨地笑了出来,“也对,我只和你睡过,坐井观天,还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你说得我那么淫.乱,我是不是真的该出去......”   话没有说完,一个耳光火辣辣地朝着孟听潮的脸颊袭来,“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头部,伴随着一股眩晕,孟听潮才发现自己被打到玄关处的全身镜上。   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乌黑,微/博/小/金/布/谷/推/荐脸颊上红肿着一个掌印,非常憔悴。   这个巴掌带着十足的力气和侮辱性。   “我还没做什么呢。”孟听潮没有去触碰伤口,目光更是平静如死水地看着柴观雨,“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这一声巨响将猫窝里的加菲吸引了出来,它探头探脑地趴在餐边柜边,一双滚圆的眼睛在争斗的两人身上打转。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柴观雨更是愤怒,他一把上前,将孟听潮摁在镜子上,“我不该生气?贱货。”   又是一个巴掌,柴观雨看着被打地眩晕的孟听潮,丝毫没有收敛,单手将孟听潮的手腕擒住,粗暴地将他的衣服撕开。衬衫的纽扣被一颗一颗地扯开,弹在皮肤上,如同被撕开的皮肉纤维。   没有发现任何欢.爱的痕迹,柴观雨也不肯罢休,将孟听潮所有的衣服扒光了,看着他破碎不堪地倒在玄关处,才松了一口气。   衣服如同破布一般丢在孟听潮的身上,冷风从门缝中灌了进来,引来骨骼肌的战栗。他最怕冷了,别人客套问他冷不冷,他怕给别人添麻烦,一直说不冷。可他是真的怕冷,冷得他面色铁青,手指没有了温度。   以前的柴观雨会在冬天里捂住他的手,给他温暖,现在的柴观雨,不管不顾地将他丢在玄关里,浑身赤裸难堪。   他真的很爱柴观雨,可是,当所有的失望都累计到了一个临界点,他好像就提不起劲了,他颤抖着手准备把衣服扣上,就听到柴观雨说道:“扣上做什么?你不是想出去试试吗?就这样出去,肯定能吸引到很多人,不过他们干不干净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别染上什么病。”   孟听潮没有搭理他,继续扣着衣服,衬衣的扣子好像坏了,扣不上,连同他的心一样,好像死了,被一刀一刀地挖开,他只是拢了拢衣服,然后拾起外套,手指颤抖地拉链拉上,“那你呢?你在外面做什么?你就干净了吗?”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柴观雨,你就已经按奈不住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做了些什么?   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我的东西偷偷送人,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一位年轻人在一起嬉戏玩闹,你就干净了吗?   柴观雨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在外面都是应酬。你能和我比?”   一颗心可以一下子变凉,一句话可以正反两说,孟听潮的心脏在抽搐,“在你们所里,你应该是事业有成的单身人士吧?”   “我们买了戒指,你第一次去上班的时候就摘了下来,说人人追问你家庭的事情,你觉得麻烦。现在呢?现在理所当然了,你只有朋友,没有伴侣,对吗?”   柴观雨在大学时候为他们买了一对戒指,非常普通的戒指却花了一个月的兼职工资,孟听潮还记得,戒指落在他手上,观雨雀跃地说道:“这样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那群对你虎视眈眈的人都会对你死心的,这样我就不怕了,我就不怕了,我就不怕了。”   这个画面想想也讽刺,孟听潮嗤笑一声,“那我是什么?你的室友吗?不对,连室友都算不上了,我早出晚归,连你在家带什么人都不知道。”   “什么、什么人?”柴观雨终于有了些松动,他皱着眉回过神,“你又疑神疑鬼说些什么?”,然后装作恍然大悟道:“是因为小方吗?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有必要把他身上扯吗?”   听见“小方”这个称呼,猫猫用爪子拍了拍柴观雨的腿,却被不耐烦地甩开。   “孟听潮,原来事务所的合伙人开保时捷的,倒追我,我都没和她在一起。我那时候只要点点头,什么贷款都没有了,想要什么都有了。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已经放弃了很多的东西,你还不肯相信我?不给我信任,怀疑我?”   钝痛感涌上心头,孟听潮以为自己已经失望到极限了,可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还是下来了。   他从来没有看低过自己,即便他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爱,没有长辈的关怀。他长相好看,为人恭谨,在这学习和生活上,基本上都有优待,唯独到了柴观雨这边,他被一次又一次地诋毁,还被一次又一次地当作傻子。   “你不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孟听潮轻声地笑了一声,带着嘲弄,“我有说过我姓孟吗?你有介绍过我姓孟吗?他怎么知道?”   愤怒的情绪带来奔涌的热流,却因孟听潮的一句话从脚底升上一股寒意,冻得全身发慌,柴观雨眉毛拢起来,“我上车的时候说过了。”   “没有说过。”   他们感情就好像一张沾了雨水的宣纸,一认真就会被戳穿,一戳穿就会破碎,一破碎,就会失去。   孟听潮坚定地看着柴观雨,“你没有说过,我也没有说过。”   柴观雨神色一凝,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我可能不小心和他提过几次,他记住了。”   静静地听完狡辩的话,孟听潮没有什么反应。   涉及方慢的事情,柴观雨有些慌神,本来没有见面,一切的事情都可以他来掌握,方慢突然上了他的车,事情好像脱离他的掌控,迈进去一个没有出路的胡同,他心中有些发怵,走过来想要抓住孟听潮的手,却被孟听潮狠狠地避开,他下意识地不悦,但也只好好声好气地安慰道:“是不是觉得我和他走得太近了?听潮,我是因为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才对他百般照顾的,我喜欢的是你。”   加菲猫不死心,卷起尾巴蹑手蹑脚地走到争吵的中心地带,尾巴轻轻地点着地板,发出有规律的声音。它歪着圆圆的脑袋,装作也在等孟听潮的回答。   “喜欢我?”孟听潮感觉风在往没有扣子的衬衣里灌,“你在羞辱我。”   作者有话说:   还没吵完。 第13章 巴掌2   “羞辱你?”柴观雨的脸色很难看,呛声道:“孟听潮,我对你够好了。”   孟听潮远远地凝望着他,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才反问道:“好在哪里?你说给我听。”   柴观雨直接愣住,他嘴里嘟囔了几声,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地面上的阴影细长,孟听潮宛若无依无靠的游魂,他的目光越过不敢言语的男人,失神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中拿出冰袋,放在脸部肿起的部位。   冰袋缓解了脸上的疼痛,同时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孟听潮扭头看向灰溜溜地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低垂着脑袋,好似委屈。他冷淡地问道:“还没想好吗?”   回馈他的,还是沉默,连半真半假的话都没有。   孟听潮从冰袋里取出一颗冰块含在嘴里,冰凉的温度触碰到口腔内的破损引来他的寒栗,可他的声音依旧持续,不曾停止,他淡淡地说道:“观雨,你知道吗?一年前你就不对了。   我以为是我没用,生活压力的重担到你的身上去了,才引来你的性情大变。这一年,你说过很多难听、伤人的话,我都没有往心里去,我都没有和你争谁对谁错。   因为我知道,日子很辛苦,我们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努力到现在不容易。”   冰块被吐了出来,晶莹剔透的冰块上带着猩红色的血丝,孟听潮的声音冰冷没有起伏,“以前你对我的好,我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记得。可是,观雨你还记得吗?”   柴观雨的手不停地交叠搓揉又放开,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安慰行为。   他的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长好看,不过,在孟听潮的眼里,这双手温厚踏实,是坚定的,是有力的。   只是孟听潮从来没想过这双有力的手有朝一日也会坚定地扑上来,打在他的脸上。   孟听潮看向窗外,暴雨还没有停歇,风声咆哮,将树叶吹得瑟瑟发抖,他的眼睛像树叶一样湿润,“我对房子有执念,当初你说你……为了我买了房子。你说我们会有稳定的未来,我内心中就有了希望。   我想,我们应该会过很久很久的日子,我们应该可以一起过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   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只爱过你一个。只是我没想到,我爱过的那个人还没有和我说再见就再也不见了,他消失了。新来的这个柴观雨可以不信任我、可以讽刺我、可以羞辱我,还可以打我……”   柴观雨有些心不在焉,一阵雷鸣让他回过神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有些心慌,可孟听潮的话加剧了他不安,他看着孟听潮的泪水如同树叶被风吹一样扑簌簌地往下落,条件反射地上前抱住脆弱的孟听潮,解释道:“我错了,听潮,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刚刚真的是太生气了,你都说你要出去找别人,我能不生气吗?我在气头上,手上没了轻重......我一直对你好的,我没变。”   孟听潮嘴角往下地摇了摇头,“我对你也不差,至少在我还算成功、还算有钱的那段时间,我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你,给了这个房子。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肉长的心都是能感受到的,同样的,你变了,我也能感受到的……”   柴观雨征了征,紧紧地环住孟听潮的腰,他忽然有了一种直觉,像是他开车开上了一条越来越危险的道路,处处都是危机四伏、没有挽回的退路。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说。”孟听潮眼睫上有水雾,表情上没有一丝波澜,“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让我对你死心呢?”   血管在太阳穴上突突地乱跳,柴观雨感觉心脏里密密麻麻地发颤,原来是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孟听潮睫毛眨动,有几滴泪留在脸颊两侧,他凄惨地笑了笑,“是谁的消息?”   “同事的。”柴观雨心中有过内疚,他把孟听潮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道:“最近项目接得太多了,我忙得晕头转向,忽略了你的感受,听潮,你再等等,我出完这趟差,我就请个假陪陪你,我们真得会过很久很久的日子,会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的。”   孟听潮挣扎地把自己抽出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柴观雨,“手机能给我看看吗?”   手机刚刚收到的是方慢发来的图片。   图片性感,这次出差,他提前准备了很多的小道具,正躲在阴暗的被窝里拍出白嫩的皮肤。   这样的照片,怎么能让听潮看到。   盯着柴观雨张皇失措的面孔,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都被浇灭,孟听潮沉默许久,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观雨,你要记住,一段感情走到终点,谁都难辞其咎,无论你还是我。”   柴观雨先是一愣,对上孟听潮的眼睛,像是被抛进无比冰冷的雨夜,他的心瞬间像是空了一半,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   孟听潮扯出一个很惨淡的笑容,委婉道:“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从十年的爱人口里说出,柴观雨大脑猛地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听潮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是温顺的,是温和的,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他言辞凿凿的说分手,第一次听到他刻薄冷漠地说分开。   柴观雨克制不住情绪,朝着孟听潮吼道:“你他妈再说一次!”   “分手吧。”这一次,孟听潮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毛茸茸的加菲猫提着两只前爪,小心翼翼地靠近孟听潮,像是想要抓住他的腿,将他捆在原处。孟听潮弯下腰,轻柔地将猫的爪子打开,“分手吧。”   脑海里分手两个字循环播放,柴观雨瞪着孟听潮,咆哮道:“我不准、我他妈不准。”   孟听潮手撑在冰箱上,尽量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我累了,柴观雨。”   如此决绝,柴观雨的声音立刻完全弱了下来,声音里带上祈求,“听潮,听话,我们不分手,你累了,就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在谈这件事情。”   他的听潮,十年的感情,这么能说放手呢,两个人怎么能如此简单地就说分开呢。   他不同意,他不愿意......   孟听潮异常平静,他扫视着整个房子,整个房子乱糟糟的,一点他的生活气息都没有,他在这里真的渡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一次说分手,应该再也没有一起生活的可能。   柴观雨感觉孟听潮像是失了魂,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手心重新打在肿胀的部位。   那双手又一次打到伤口上,故显做作的哀求方式,实则,丝毫不把自己的痛楚往心里去,孟听潮闭上眼睛,推开了柴观雨,“你自由了。”   柴观雨脑海里纷乱如麻的情绪四处乱窜,他一把将孟听潮的前襟揪住,发狠似的说道:“我自由什么?是你他妈自由了。你要和我分手,是要去找哪个小白脸吗?江声?江他妈声,那小崽子看你的眼神就想把你活剥了,我是顾忌着你,没有在车上和他闹起来,不然,我早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了,孟听潮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现在居然还想要分手?”   加菲猫顺着孟听潮的固定住的脊背爬上柴观雨颤抖的肩头,孟听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个加菲猫蜿蜒灵活,它靠在柴观雨的肩膀上摇摇晃晃。   方慢也有一头柔软的浅色系头发,年轻活力,热情活泼。   加菲猫站在男人的肩上,仿佛一个玉体横斜的美人扛在他的肩头,外面闪电爆开,慢慢地将眼前的虚拟变成了现实。   孟听潮依稀听到方慢的撒娇声和柴观雨的愉悦声,他的拳头越握越紧,表情越来越僵硬,他仰着头,指节用力到发白。   “要分手可以。”柴观雨盯着他的决绝,恶狠狠地亮出最后一件底牌,“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房本里就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你离开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深沉有力的雷鸣响起,大地都引来震颤,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   柴观雨被这一巴掌打得身体前倾,胳膊扫到岛台上,把桌面上没有收拾的酒瓶撞到地上,摔得个稀碎,连带着坍塌的还有他的认知。   这一巴掌过于重,柴观雨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他还是没有反应,整个人都懵住了,他偏着脸颊,全身僵硬。   空气里有一股潮气,四面八方地钻进他的毛孔,让他从内到外都感觉到震惊。   孟听潮,居然打他了?   温顺的绵羊也开始咬人了?   他的家里,他的房子。   孟听潮曾经以为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它能够跨越高山、平过水底,能把孤独的岛屿连接起来,输送各自所需的营养物资。所以,他今生的所有都给了这个家,他奋斗多年的积蓄都在柴观雨和这个房子上,他的青春和他最认真的十年都在这里。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蒙着双眼爱上一个人,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就像刚刚柴观雨所说的一样,高高在上拿着他的喜欢,拿着他的付出讲条件,说回报。   那句【吵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爸没妈离不开他】仿佛变成柴观雨拿捏他的死穴,他无法动弹,无法摆脱,他不得不承认,最亲近的人总是能知道对方最深刻的痛。   雷鸣电闪将城市照亮,夜晚的城市仿若变成白天。孟听潮呆呆地望着窗外,如果离开了柴观雨,离开了这个房子,他还剩下什么?   整个城市仿佛对他都失去了意义,白天还是黑夜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呢?   有了软肋就会被拿捏,没有靠山就会被看轻。   可这一次,孟听潮就想硬气一点,他把弄皱的前襟平整了一下,他看着这个房子,慢条斯理地准备去拿自己的钱包和手机。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柴观雨恼羞成怒地将岛台上的东西朝着孟听潮扔了过去,“你买的东西,全他妈拿走。”   巨大的力道将厚重的酒瓶狠狠地向着孟听潮的背上砸了过来,硬生生地扛住钝器击打的疼痛,孟听潮苍白着脸,看着发疯似的柴观雨,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的掌心发烫。   柴观雨气不打一处来,他拖着孟听潮的手腕就往门外走,“走啊,不是要分手吗?有本事提分手,没有本事走吗?”   外面雷电交加,孟听潮被推出门外,他摸了摸口袋,手机应该掉在玄关处。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温柔了点,连老天都对他仁慈了一点,屋里的人却丝毫没有举动。   孟听潮站在楼道里,看着电梯,最终没有按下去,他看着漆黑无比的安全通道,走过去,坐在台阶上。   没有听到任何电梯启用的声音。   柴观雨没有追出来。   他真的不爱自己了。   不再关心身无分文的自己能去哪里?   孟听潮心如刀绞,他坐了很久,外面天太黑,他不动,楼梯里的声控灯也不动。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楼梯很长,每一级台阶都在嘲笑他的孤单与无力。   孟听潮的脚步沉重,他忍不住想,如果踩空了,那么他是否可以安心一点。   至少他会被送进医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没有牵挂的绝望。   在他离开的那刻,门缓缓地开了,柴观雨喝得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他仔仔细细地查看电梯旁的所有角落,最后空手重重地打在墙面上,浑浑噩噩回到房间。   猫被砸碎的酒瓶玻璃划伤了脚,发出哀嚎似的呼喊,柴观雨神志不清地摸到手机,给最近的那个联系人打了个电话,不耐烦地说道:“把你的东西带走。”   “猫,把你的猫带走,别再给我发消息了,真的恶心。”   “我不管你怎么出来,今天你都给我把东西都拿走。”   方慢急匆匆地赶到柴观雨的家,房子里一片狼藉,猫也瑟缩地躲在猫窝里凄惨地叫着。   他心疼地给猫包扎了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搀扶到床上。   那双手似水,柴观雨感受到久违的温柔,他环住方慢的脖子,轻轻地亲吻他的嘴唇。   方慢的不由自主地解开柴观雨的衣服,紧接着他的手就顿在原地。   “听潮。”   柴观雨缓缓地叫出这个名字,酒醉之后声音里全是祈求,“听潮,别闹了,别分手。”   方慢愣住了,几秒钟都没有动作,然后伸手拥抱住柴观雨的后背,静静地承受着对方的亲吻,眼眸里凝结着没有理智的贪婪。   作者有话说:   五一准备出去玩,我会在今明两天更新完1w+ 第14章 “眼睛”   “他的眼睛湿淋淋的,盈着晶莹的水珠,浮出一种干净易碎的色气。”   雨夜的湿气被浓重的夜色锁住,一个人影在孟听潮面前倏地出现,然后又消散,孟听潮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容貌,只是颤颤巍巍地往冥冥之中被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目的地,不知道去往何处。   这个城市里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他唯一的朋友程臻也奔赴国外去追寻他的梦想。   他能去哪里?他没有容身之处。   酒吧的房租付到下一个月,信用卡的账单还有十五天,金钱的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一片荒乱的废墟开在他的胸口。这么大的废墟上还有着连绵的哭声。   夜色很深,孟听潮孤苦伶仃地走在路上,没有一丝害怕。   因为就算他死了,也没有人能悼念他,没有人会在乎他。   在一起十年的感情说破裂就破裂,怎么会有人在乎他?   他没有钱,所有的钱都在那套房子里,他奋斗那么多年的积蓄,都在那套房子里。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路上流浪了很久,大脑里七零八落,内心里有一种声音不断地在打转,一字一字地质问他——“他真的能和柴观雨分手吗?”   分手之后,他好像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听潮——”   他的里衣无法完全合拢,深夜的冷风直直地往心口处钻,孟听潮沿着声源看去。深夜走在街头的江声,居然让他看见层层叠叠的光。   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给了他久违的安全感。   江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着深夜里行走的美人。他的手指冻得发青,脸上异样的惨白,可嘴唇却别样的红,“听潮。”   孟听潮浑浑噩噩地听到这个称呼,面前的这个人,几个小时前,他默许了对方的手钻进自己的衣服里,用偷.情般的禁.忌感去释放他紧绷的神经。   “冷吗?”江声一边问一边将美人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放进暖和的衣服口袋里。   “冷。”孟听潮顺从地接受这温暖,江声的手心温热且亲切,能让他肯定不是做梦的幻觉,“你没回学校吗?”   目光像是深邃的夜,江声措辞道:“学校有门禁,我回不去。”   “这里离学校很远。”孟听潮不相信,“你怎么在这里?”   江声沉默片刻,“我喜欢雨夜里散步。”   孟听潮揉着眼睛,“你也要骗我?”   “我睡不着。”江声顿了顿,扫过孟听潮的表情,“方慢也睡不着。”   “你跟着他来的。”孟听潮恍惚之后,得出肯定的答案,他沉默地想往回走,却被江声一把扣住肩膀。   “别回头看,脏眼睛。”江声沉沉地看着孟听潮, 雨夜的湿气沾染着他的头发,湿润着他的唇,他的眼睛被晶莹透亮的水珠濡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孟听潮身体绷紧,抬起头注视着着江声的眼睛。   江声也对视着他的眼睛。   黑漆漆的瞳孔像是黑色的琉璃,莹润光滑,整个人浮现出一种干净易碎的色气。   江声望着那双湿淋淋的眼睛,手上的青筋暴起,他俯下身,准备把头埋向孟听潮的颈窝,试图缓解体内的冲动。   可是他垂头的那一瞬间,美人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强迫两人的眼睛继续沉默地对视。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雨夜的稀薄空气突然变得火热而躁动。   两个人离得很近,鼻梁抵着鼻梁,暧昧撩人的吻缠上来的时候,江声其实不奇怪,只是他没想到是孟听潮主动将唇印上来的。   江声的肺活量很好,能在水里憋气很长时间,这个悠长的吻一点都没有让他感到吃力。   主动的人却败下阵来,孟听潮感觉肺中被吸干净了氧气,手勾不住江声的脖子,只好用尽全力力气,微微推开了江声,他喘着气挂在江声的胸膛上,他的手紧紧并拢在一起,他的双腿也在不停颤抖,他没有看江声,红润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说。   浓重的呼吸声钻入耳膜,江声脸上依旧维持着是往日里的高冷,但反手就将孟听潮压在粗糙的墙面上,湿滑的舌头钻进口腔里戳了戳,没有孟听潮的反抗,更是不留余力地翻搅。   后背触碰到墙面,被酒瓶砸出来的淤青疼得孟听潮额上直冒细汗,可他就是抱着江声的脑袋不松开,他想要让自己变得更疼一点。   柴观雨可以,那么他也可以。   他也想找个人。柴观雨可以无缝衔接,那么他也可以。   他想让这段感情更烂一点、再烂一点。   江声年轻俊美的脸近在咫尺,高大结实的身体触手可得,孟听潮顺从地张开嘴,伸出舌尖彻底地与江声缠绕。   一段感情走到绝路,那么就让它更破碎一点。   没有任何的阻碍,江声的吻更加霸道,他的眼神燃烧起掠夺者的兴奋。   终于,在孟听潮几乎要大脑缺氧的时候,江声放开了他。   几口新鲜的氧气滚入肺中,江声又重新地亲了上来,这一次的亲吻与上一次的不同,江声紧紧地将他顶在墙面上,用力地抱着孟听潮的腰,将他顶在粗粝的墙面上。   双腿悬空,孟听潮惊恐地抱住江声的脖子,全身离地,只有紧紧地靠着江声才能缓解不安。   俩人的脸贴得极近,孟听潮沉沦在江声的每一次吐息上,这样的亲吻,这样的报复,上瘾又疯狂。   江声吻了很久,才撤开一段距离,他看着迷走在疯狂边缘的美人,忍不住又想吻上去。   美人往后挪了一段距离,江声一把抓住他纤细的脖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雨好像又开始下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声音极其悦耳。   两个人的呼吸很密,孟听潮用腿勾住江声的腿,发红的嘴唇动了动,“去开房。”   江声微微一怔,细密的吻继续落在美人天鹅般的脖颈上,“确定吗?”   目光越过江声,孟听潮的睫毛湿润了一些,他指着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东西会买吗?”   “会。”   “买油多一点的。”孟听潮眼睑低垂,自嘲了一声,“我年纪大了,会喊疼的。”   回馈他的是更加浓密炙热的吻。   “再买两瓶酒。”视野里黑蒙蒙一片,孟听潮依稀听到柴观雨的呼唤,那么遥远、那么虚幻,他不由地微笑起来,“我怕我不行。”   江声的吻落在孟听潮的下巴上,声音里藏着诱惑人的酥麻,“我行。”   作者有话说:   江声:老婆,我很行。   黑化进度 40% 第15章 镜子   一走进酒店的客房,孟听潮就被抵在门板上亲吻,江声搂着他的腰,舔着他黑曜石般眼睛。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似乎被点燃,暧昧的情.欲如同一直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奋力地撕咬、挣扎、咆哮,随时随地就要挣脱而出。   玄关处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客房横向的空间被延展,镜子里多出来一只手和一个人,是孟听潮费劲地撑在江声的胸膛,将两人拉开了很小的一段距离。   江声的余光能看到镜子里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自己。   他朝前看去,没有出现在镜子里的美人正浑身瘫软地靠在门上,娇嫩的喘息盘旋在狭小的空间里。   江声蠢蠢欲动地又凑上前来,埋在美人的颈间嗅了嗅,高挺的鼻梁顶着脆弱的喉结,他的吻向上延展,最后咬上美人的耳朵,牙齿轻微地啃咬又乖乖地含住,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廓里,隐约听到美人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   二人挨得很近,孟听潮能感受到江声身体上的变化,他的脑海里有一根紧绷的弦被拉紧,酒还装在袋子里,没有酒精的麻醉,他的手僵硬地不像样。   江声亲吻着他的眼睛,自己的双手勾住衣服的下摆,脱掉卫衣,黑色的背心缓缓露出来,他的眼神里狼性,充满了掠夺,他盯着孟听潮,他握住美人僵硬的手缓缓地伸进从背心的下摆,去触碰腹肌的沟壑。   孟听潮却挣扎地往后缩,手从滚烫的肌肤弹开,打在冰凉的镜面上,刺痛般地瑟缩着。   这一进一退的缝隙,袋子从手中脱落,盒装的东西和圆形的酒瓶滚落在地毯上。   江声喘着粗气,声音哑得不像样,“你后悔了?”   “没......没有。”   江声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听潮,得到确切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勾住美人的后颈往怀里带,两片嘴唇又一次迷醉般地贴合在一起,江声的嗓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别想那么多。”   ***   湿润的外套被丢在地上,没有扣子的衬衣挂在身上,江声将孟听潮抱到床上,一只手扶着美人的腰,另外一只手撑在柔软的被子上,手背上的青筋隆起。   美人被禁锢在自己的领地之中,江声一言不发了半晌,最后嘴角微微扬起,低着头靠近听潮的耳朵,柔声道:“可以吗?听潮。”   迷茫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孟听潮身子一抖,他的睫毛如同在风雨里翻滚的波浪剧烈挣扎,几秒钟后才疲惫不堪地平息下来,慢慢地闭上眼睛。   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柴观雨的声音一截一截的在响彻,孟听潮似乎重新回到大学的时光,闪着光的岁月里是柴观雨的陪伴和爱护,那段感情是珍贵的、难忘的。   柴观雨不爱了,没关系,十年的感情,破灭了也没关系。   哪怕别人不在乎了,至少他还在乎。这段感情至少、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美好的。十年的感情......从来没有人能陪伴他超过十年。   孟听潮不想在他接下来的生活里,回顾往昔,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留念的地方,没有让他留念的事情。这样的话,人生对他,好像就没有了意义。   他不想利用江声逃避从前的那一切。   如果是分手的当天,他就与别人释怀了这段感情,那么这十年的时光对他来说,究竟是有多可笑。   他的十年,就是笑话。   脑海里这段感情时隐时现,柴观雨悲愤的呼喊若有若无,曾经的付出与时光,孟听潮暂时还不想忘记,不想这么快就忘记。   如果忘记这些,这个世界,他好像就从来没有来过。   江声的手顺着裤腰往下摸进内裤的边缘,没有衣服的阻挡,手与肌肤的触感更加真实,孟听潮猛地睁开眼睛,颤抖地呢喃道:“别碰.....别碰我。”   “江声,求你......别碰我。”   江声的呼吸停滞了一分钟,才从孟听潮的凌乱不堪的挣扎中回过神来,他克制住自己本能的欲望,从白瓷一般的肚皮上收回了吻。   高大俊美的男人从纤细精致的美人身上下去,往床上翻滚了一圈。   隔着一段距离,即便江声没有什么表情,孟听潮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躁。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江声。   此刻的叫停,犹如万蚁噬心,他怎么会不懂呢?   江声顺了很久的气,才勉强地压抑住了自己,他伸手揉了揉孟听潮的头发,“没事,听你的。”   孟听潮愧疚地看着满眼通红的江声,他用脸蹭了蹭江声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凄凉,自暴自弃地说道:“我说过我不行的。”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酒瓶,思考了一会儿,一边准备下床去开酒一边说道:“喝点酒应该就可以了,我去试试看。”   白皙的脚刚触碰到地面,孟听潮整个人就被江声从床上抱了起来。   “酒精伤身,”江声将孟听潮抱在怀里,他不想要眩晕的美人,他想要清醒理智的听潮,所以丝毫没有给他逃避的空间,一字一顿地说道:“心里的难关,我来帮你过。”   孟听潮面对面地与江声对视。   江声忽然低下头颅舔了舔孟听潮的嘴唇,然后腰腹发力,将美人抱了起来。   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   江声的步伐很大,很快就走到浴室的镜子前,他看着镜子的两个人,美人身材修长匀称,肌肤细腻如瓷器,黑色的瞳孔也如墨玉,这样美貌又精致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伤心?   这样聪慧又明智的人,怎么能困在囹圄?   孟听潮愣愣地通过镜子捕捉到江声眼底的不明情绪,他扭过头,想看现实中的江声,却被宽大的手正回头来。   “别看我。”江声的喉结有规律地上下滚动,垂下脑袋,用力地吻着美人的肩膀,他的吻带着几分凶狠,将镜子里的人吻的脆弱几分,“看镜子。”   孟听潮双手撑着台盆,镜子里的自己被高大俊美的男人困在怀里,男人的肌肉线条流畅,手臂上的青筋因为忍耐而虬起,微微的凸起,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抵抗的性感。   这样的高大又俊美站在身后,怎么会有人拒绝?   这样沉稳又克制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孟听潮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衬衣没有纽扣,从肩膀上滑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破碎,可他既不娇小也并不羸弱,只是眼底的怯懦显得他懦弱。   孟听潮不想看见懦弱的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镜子,修长的手指在镜面滑动,想将原本暗沉的嘴唇点得透亮,想将眉峰之间的阴霾细细抚平,想将眼睛里的顾忌一一扫平。   每一个人的脸都是镜子,有春光灿烂的笑容,有烈日炎炎的无情,有秋雨绵绵的萧瑟,有岁暮天寒的孤寂。   孟听潮知道镜子前的自己脸上有很多的神情。可从肩膀上抬起头来的江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澜,他一言不发,却处处施以援手。   真的是喜欢自己吗?   喜欢这个词语,孟听潮听了太多遍了。   从小到大,有数不尽的人说喜欢他,柴观雨不也说喜欢他,最后的最后喜欢不都会变质。   喜欢的底色是忠诚、是坚持。   只有他坚持着没用的尊严,维护着没用的忠诚。   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为什么不能真实自我,男人的劣性他也有,只不过在爱情的驯化中变得臣服,他也可以放浪形骸,他本就可以。   “听潮,看镜子,”江声轻轻地吻过孟听潮的唇,然后微微地松开,“乖,别眨眼。”   江声的声音低沉地刺激着孟听潮的耳朵,他的吻不断地落在光洁的脖子上、白皙的肩膀上。   滋滋黏腻的水声回荡在整个空间,孟听潮情不自禁地抬手,去触碰江声的脸庞。   江声张嘴,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   那双手,温柔又理性,从见面的第一眼,江声就想吻它,他用舌头一点一点地含住手指的关节、一寸一寸地从手背吻到手心,引来美人剧烈地颤抖。   孟听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衬衣没有纽扣,直接半挂在身上,肩膀上密密麻麻的水渍,还有那双手,湿湿嗒嗒的,像是被太阳烤化的水,蒸腾着密密麻麻的水汽,伴随着亲吻的痕迹。   “你好敏感,听潮。”琥珀色的瞳孔微眯,江声同镜子里的美人对视,“别压抑自己,听潮。”   “乖,听潮。”   “我不碰你。”江声把听潮的名字含在嘴里,有数不尽的缱绻和爱恋,“你自己可以的。”   江声一只手撑在台盆上,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孟听潮的头发,他的吻落在孟听潮的手心,孟听潮的身体激动地不由自主地颤抖。   “乖,听潮。别折磨自己。”   一遍一遍地被重复着名字,孟听潮得到了心安,他松懈下来,感受到全身心的放松,眼前白光一闪,漫长的几秒钟之后,孟听潮惊异于自己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   回过神来,镜子里的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现实世界如此敏感的他。   孟听潮的反应让江声感到愉悦,可下一秒,他就被美人推到在台盆上,美人掐住了他的腰,发狠似的咬在了他的肩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你喜欢这样的你吗?”江声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厌恶与热爱,禁欲与放.荡,所有的反义词都可以毫不排斥地存在同一颗心里,这都是你,听潮,做自己就可以了。”   孟听潮定定地看着江声,他颤抖着手指摸上江声的脸,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吗?   手指僵硬没有知觉,他就用吻来试探。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力气,思维也迟钝了许多,可这个吻猛烈地超过之前所有的吻。   湿润的吻带着深刻的试探,江声昂着头接受这个很深的吻,游泳的人肺活量很好,他游刃有余,只有孟听潮的气息越发沉重,似乎迅速地耗尽了所有的氧气,可他还是拼命地去吻江声。   尝试着去吻他。   好像吻他,就能忘记很多事情。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被这种事情所抹平。   只要他敢,只要他敢。   两人的挣扎之间不小心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蒸汽般的热气瞬间弥漫整个空间,氤氲的雾气缭绕,镜子前缓缓的出现一层薄薄的水汽,模糊了镜子里的人。   孟听潮的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干涸的灵感仿佛从镜子里奔涌出来,他结束了这个吻,睁着眼睛看着白蒙蒙的镜子。手指越过江声,在雾气缭绕的镜子前画上几条线条。   常年不动的手指仿佛被打上光影,在浴室的灯光下特别的醒目,孟听潮呆呆地看着镜子上连点成线的画,惊叹于此刻的瑰丽。  他的灵感好像同欲.望一般喷发了。   作者有话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我五一回来(提裤子) 第16章 “背”   “他的背白而薄,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光滑细嫩。   大面积的乌紫色淤青是无暇美玉上唯一颜色,覆盖上了让人心疼的瑕疵。”   热水从水龙头里喷出来,手指在湿润的镜面上轻轻一划,留在一片深邃的纹路,镜子里的人影宛如迷雾中残存的希望般缓缓呈现。   “江声。”孟听潮有点慌神,颤抖着呼喊,“我好像又会画画了。”   回答他是江声异常轻柔的呼吸,生怕打断流畅的灵感。   孟听潮推开了江声,自顾自地在站在镜子前。模糊的视野里,有东西正在被缓缓释放。   他的眼睛在发亮,他的嘴唇在发光,手指仿佛变成了画笔,飞舞在镜子上创造出波涛汹涌的潮水。   可镜子变得越来越光亮,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缓慢。   大脑从刚才的五彩斑斓变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灵感如同昙花一现,瞬间就没了踪影。   幻觉,全是幻觉。   孟听潮隔三差五就会有这样的幻觉,幻想着自己重新恢复绘画的能力。   他低垂下眼,单手撑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浑身发颤,“果然,还是一样的,一样画不出东西来。”   健壮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揽住孟听潮,江声从后背抱住美人,头搭在美人的肩膀上,“再试试看?”   肩膀上的重量让孟听潮微微一顿,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透过镜子与江声对视,压低声音,“摸摸我。”   江声悄然屏住了呼吸。   “摸我。”孟听潮静静地盯着镜子里的人,“重一点。”   手指划过脖颈、顺着锁骨,江声粗暴地将孟听潮的衬衫衣领往后一拽,美人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   孟听潮微微眯上眼睛,手指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弹琴的动作。   搜肠刮肚的灵感乍现。   “再重一点。”美人低吟一声,瘫软在他的怀里。   孟听潮隐隐之中有了猜想。   突然停止的灵感,是因为抽离了江声的触碰?   单纯自我的创作是不是难以满足他的敏感度,是不是需要江声的手、江声的吻,真实无比的触感才能激发出他的灵感,才能让他干涸的想象力变成奔涌而出的河流?   江声的吻开拓了他的手指,柔软的口腔隐晦地触碰到他灵感的边缘。   孟听潮想验证这个猜想,他从背后抓住江声作乱的手,送到嘴边,用牙齿磨了磨江声的手指。   他咬着江声的手,自己的手指仿佛吸取到了养分,灵感如同幽灵一般飘进他的神经,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镜面上的线条起伏也越来越汹涌,潮水也越来越清晰。   最后,单手画的圆月也特别的亮。   孟听潮心满意足地抵出江声的手指,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漓淋的绘画了。   他几乎无法分辨这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他好像是一个背井离乡的远行者,兜兜转转在别人的引导下,回到久违的故乡,恍惚间看到乡音未改的自己。   嘴上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孟听潮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后现实中的人,两个人视线对撞,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的男人,自信大方。   孟听潮单手将额前的头发梳到后面,浸湿的头发粘着脸颊,却丝毫掩饰不住容光焕发的清丽,他心情愉悦地靠在江声的怀里,轻声道:“好看吗?”   江声对视着他的眼睛,垂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好看。”   孟听潮笑了起来,“我是说画。”   “我也说的是画。”江声用力地稳住美人,“听潮,你美得像画中的人。”   台盆里蓄满了水,孟听潮笑了笑,用拳头重重地砸向水面,台盆里的水溅到画上,瞬间将镜子上的图弄得七零八碎,他抚摸着江声的手臂上的肌肉,“那你想对画做些什么?”   江声愣了一下,就听到孟听潮问道:“想不想让画更脏一点?”   美人转过身,用腿缠住了江声的小腿,蹭来蹭去,“想吗?”   “想。”江声的手指用力地掐住美人的腰,牢牢地盯着美人脸上的神情,耐心地看着美人的动作。   “我同意了。”孟听潮丝毫没有退缩,眼眸里都是亮光,“我觉得我行的。”   江声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终于终于舍得撕下孟听潮身上的最后一缕衬衫。   裤子在先前的挣扎之中早已经被踩在脚下,笔直修长的腿上沾满了一颗颗的水珠。   唯有一件半透明的衬衣挂在薄薄的背上,透着一股似梦幻似真实的幻想,这种半遮半掩,全凭自己掌握的感觉,江声一直舍不得脱下。   衬衫被脱了下来,垫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孟听潮晃悠着腿,坐在上面。   镜子里白而薄的背缓缓呈现。   “他的背白而薄,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光滑细嫩。   大面积的乌紫色淤青是无暇美玉上唯一颜色,覆盖上了让人心疼的瑕疵。”   江声的喉咙发紧,“背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孟听潮丝毫不想提起柴观雨的名字,“倒胃口吗?”   “没有。”江声迟疑了一下,继续吻他,“疼吗?”   “没感觉。”孟听潮没有喊停,“你可以碰碰这个位置。”   指尖上有冰凉的水珠,江声轻轻地压在淤青处,红肿的痛感瞬间被激发,一声疼痛的压抑声从嘴巴里泄了出来,孟听潮冷汗直冒,“再重一点。”   汗一滴接着一滴冒了出来,江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手摩擦着美人紧咬着的唇,“第一次,我不想让你疼。”   身体一轻,孟听潮被江声抱了起来,走出卧室,放在床上。   门轻轻地合上,江声出门了。   孟听潮微眯起眼睛,背上伤的位置很大,只会一种姿势的他,无论如何都会碰到这处伤痕。   或许江声的花样会多,但总归是无法尽兴。   如果在做的时候喊疼,江声应该当场就软了,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谁会喜欢在兴头上突然喊停的人呢?   江声也好,柴观雨也罢。   睡在陌生的酒店里,靠在陌生的床上,扬长而去的江声,这些画面都可以编织出来很大的笑话。   孟听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地吐出来,他忽然很想抽烟,想细长的烟在手中慢慢燃尽,想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忧愁感。   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浮现了很多东西,黑压压的。   烟和酒都是最好的麻痹武器,他下了床,打开刚刚买的酒,就着瓶口咽下两口。   一个人在空荡的客房里,孟听潮一闭眼就可以想很多东西。   他可以想分手之后自己将来的出路,房子的归属,想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方慢没有羞耻地霸占着他的东西,想该怎么给无偿帮助他的江声一个交代,他可以想很多东西。   可现在孟听潮就是不想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只是今晚不用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自己重新拾回了画笔,重新拥有了自信,想到这里,孟听潮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房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地关上,江声拿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洁白的被子上,一个醉醺醺的美人唇间含笑地睡着了。   江声叹了一口气,将袋子里的药油拿了出来,药油在掌心搓热,刺激的气味挥发出来,他用力地揉着听潮光滑后背上的淤青。   半梦半醒的美人在睡梦中发出难耐的闷声,“疼。”   江声手上的动作不停,耐心地放轻力度,对着昏睡的美人,轻声喃喃道:“这么疼,为什么不说?”   孟听潮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隐忍懂事的人总是习惯了说“我没事”、“我不疼”、“没什么大不了”,江声继续揉着淤青。   良久,他在雪白的肩头落下一个吻,“换我疼你,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擦完了药油,江声洗干净手,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将孟听潮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美人的发丝,眼睛发沉缓缓睡去。   熄灯后,两人的呼吸声缠绵地交织在一起。一双黑色的眼睛慢慢睁开,后背揉了药油之后,火辣辣地发疼,孟听潮其实已经清醒。   他凝望着江声的侧脸,感受着江声的体温,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的怀抱。   慢慢地将脸贴上起伏的胸口,孟听潮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那个什么,第一次是在文案那个场景。 第17章 疯狗   柴观雨朦朦胧胧地觉察到有人蜷缩在自己的怀里,一夜欢愉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透着一股松弛感。   他抱紧怀里的人,温柔地蹭了蹭对方的头发,嘴里迷迷糊糊地说道:“听潮,我饿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他的颈间,柴观雨贪婪地嗅闻着头发的气味。   不是听潮常用的洗发水,这个味道熟悉又陌生。   柴文费劲地睁开眼睛,浅色系的毛发一下子就映入他的眼帘。   方慢微微地仰起头,“你醒了?”   柴观雨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的头皮发麻,“你怎么在这里?”   方慢抱着他的腰,理直气壮道:“可是你叫我来的。”   一把推开方慢, 柴观雨腾地坐了起来,脸上煞白。   方慢也不恼,伸了伸懒腰,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一个鲜红的牙印,声音里裹满了娇嗔,“柴总,你咬的我好痛啊。”   太阳穴突突直跳,柴观雨懊恼地抓着头发。   他以前是喜欢他与方慢两人事后的温存,方慢从第一次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猫儿似的发嗲满足,全是他一步步地开发与调试。   方慢不像听潮,他年轻朝气,满脸的胶原蛋白,而且放得开,很快就可以吸收知识,给他带来绝无仅有的新鲜体验。   可是,现在这张脸放在眼前,柴观雨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来,他觉得俗气。   他更青睐水墨画静谧的眉眼。   听潮、听潮?   柴观雨突然想起昨晚的争执,一把掀开被子,光脚走出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还是一片狼藉,没有收拾的痕迹。   熟悉的钱包留在茶几上,柴观雨心中一阵发紧。   方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身着柴观雨的白衬衫,半露着大腿,“怎么这么着急?”   柴观雨的表情里明显不安,“听潮不见了。”   方慢故作惊讶地捂住嘴,“你们又吵架了?”   “吵架”两个字刺痛了柴观雨的神经。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会不吵架,冷战、争吵然后和解,这是爱人吵架最常规的程序,况且他的爱人温顺可人,像一只绵羊,以往都会妥协,从来没有一场争吵是以“分手”二字当作结尾的。   而且听潮走得无声无息,连个钱包都没有带走,会不会忽然回来呢?   无法遏制的恐慌在心中翻腾,柴观雨抓住方慢的手腕往门外扯,“赶紧走。”   方慢吃痛,小声地埋怨道:“每次都是这样,天刚亮就急匆匆地想要送我离开。”   阳光照射进客厅,地板和墙面上呈现出柔和的色彩,从落地窗前望出去,如此生机勃勃的光芒应该不是初生的太阳。   柴观雨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焦灼和恐惧感完全挤满了他的脑海,听潮......会不会已经回来过?   他忐忑不安地拨打听潮的手机,铃声从玄关处传了过来。   柴观雨大步地走向玄光处,看到了孟听潮遗落的手机,方慢也像小猫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   手机和钱包都没有带走,身无分文的听潮能够去哪里?   这个城市里他没有朋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他又能去哪里?   万一他扭头回家,看到方慢……   柴观雨不敢想这个画面。   他翻了翻茶几上的钱包,还好,钥匙还在里面,听潮进不来这个房子。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   方慢双手环绕住柴观雨的腰,柔软不堪地地挂在他身上。   柴观雨不耐烦地挣扎起来。   “钱包好旧啊。”方慢冲他一笑,“过几天你生日,我送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钱包的表面已经布满了磨损和划痕,皮革的质地也变得坚硬,可柴观雨知道,这是他送给孟听潮的礼物。   这么多年,听潮一直用着。   钱包上都有开裂的边缘,听潮也还一直舍不得丢。   他是一个念旧的人。   对,孟听潮是一个念旧的人,即使这几天自己不小心戳到他的伤处,只要自己低头认错,听潮会像爱护这个钱包一样爱他们十年的感情。   只要不要当面被戳穿,他的听潮——没有父母、没有靠山、没有朋友,离不开他的。   柴观雨回过神来,冷眼看着方慢,“快点走。”   “我做错了什么吗?”方慢瞪大了滚圆的眼睛,“观雨,昨晚你也很高兴的。”   “高兴?”柴观雨指着门口,怒声道:“带着你的猫,你的东西都他妈给我滚!”   “不要送走QIQI好不好?”方慢声音里有一些讨好,满眼无辜道:“新项目要求我们驻厂两个星期,QIQI没人照顾,你说放你家的。”   “我不管你是送宠物店还是给别人。”柴观雨丝毫不在乎以往的承诺,“都他妈给我拿走。”   方慢的哀求没有得到回应,他眼珠一转,咬着嘴唇,软着声音,“好,我等会儿拿走,你别生气了。”   “不要等会儿。”柴观雨没有留情面,“现在就拿走。”   方慢一个人抱着猫窝灰溜溜地离开,柴观雨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丝毫没有表情。   出了电梯,站在小区的绿化带上,方慢将猫窝放了下来。淡橙色的加菲猫从盒子里跑了出来,可爱迷人的外秒吸引了小区里不少喜爱动物的住户停留驻足。   方慢走到一旁,点亮熄灭的屏幕,翻开相册。   相机里有一段视频。   昨晚从他的角度拍摄的。只有柴观雨的脸出镜。   平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人,眼睛猩红地与男性的躯体在纠缠,如果解除静音,能够听到男人野兽般的呼喊声。   他喊了一晚上“听潮”不知疲倦,如同一只占山为王的疯狗。   方慢将视频上传云端,然后环视着小区内的设施,打量着和睦友善的居民,他穿过人群,蹲下身揉了揉猫猫的头,环视着人们,自信地笑道:“乖,爸爸很快就给你找个家。”   ***   柴观雨抱着手机呆坐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来他有孟听潮的所有密码,他解锁了手机,查看了最近的联系人,没有发现不合时宜的消息。   信息栏里弹出最新的弹窗,柴观雨的心咯噔一下,生怕是听潮分手决绝的短信。   弹出的是信用卡账单。   柴观雨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笔金额对于他来说,不算特别大。   这段时间他收了不少钱,足够替听潮还掉这笔贷款,而且当初捐赠给孤儿院的钱......   柴观雨吐出一口气,站在客厅的中央,扫视着房子的装潢。   信用卡套现出来的钱都用在装修上。   柴观雨突然有了一丝庆幸,当初他对孟听潮还房贷的想法毫不制止,不也是因为这个。   他大学本科学的是会计,素来学的是精打细算、保守严谨。阴差阳错喜欢上了同性,丧失了婚姻的保障,失去了法律的保护。   他和听潮不会有孩子,所以他想方设法让房子变成了他们的孩子。   这么大笔的金额,听潮接近一半的青春和金钱都砸进这个房子里,他怎么会轻易放弃离开呢?   听潮向往着家——这种人与人指间的情感衍生,现在的社会又将家的概念与住宅强制捆绑,三十年的房贷,未来透支三十年的时间去换这个一百四十平的空间,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交换,柴观雨不会算不出来。   他要的就是房子变成了他们的桎梏,成为孟听潮的枷锁。   他没有办法。   要想孟听潮这朵高岭之花活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要剪掉他的快乐,剪掉他的爱好。   即便自己像一条疯狗一样用锁链捆绑住对方自由的心,孟听潮也绝对无法离开他。   孟听潮爱他,他当然知道,他心里和明镜一般清澈,可柴观雨觉得还不够,他还需要用上房子这个双重保障,确保孟听潮离不开他。   这才给了他有恃无恐的勇气。   只要房子还在他手里,听潮一定能够回来的。   手机微微震动,柴观雨欣喜若狂地看了看屏幕。   是自己的手机。   是工作上的事情。   是王老板的电话号码。   他妈的来催审计报告的。   柴观雨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却是锲而不舍地打了回来。   等不到心爱人的电话,却等来了工作,柴观雨暴躁愤怒的情绪难以言表。   他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最终,烦躁地踢翻了他和听潮曾经认真挑选的椅子,抓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出了家门。   车辆驶出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前方红灯,柴观雨踩下了刹车。   马路口的对面有一幢银灰色大理石外墙砌成的酒店。   酒店的门口,有一片浓密的梧桐树。   高大浓密的梧桐枝干笔直挺立、枝条纵横交错、枝叶沙沙作响。   柴观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份绿色的屏障,他唯一喜欢的绿色是绿灯的那三十秒。   他松开刹车,踩下油门,驰骋在每日通勤的道路上。   可就在这条每日通勤的道路上,不太起眼的酒店里,他自以为永远离不开他的美人,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呼呼大睡。   作者有话说:   会狗咬狗的。 第18章 等我回来   孟听潮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他感觉整个身体都被轻柔的云包裹着,神经完全放松,如果可以,似乎能够永远这样睡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孟听潮恍惚之间知道自己该醒了。   因为江声已经第三次关掉了震动的手机。   “你醒了,”孟听潮揉了揉眼睛,“怎么不叫我?”   “你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江声卷了卷他的头发,“睡饱了吗?”   “睡好了。”微凉的手覆盖在胸口支起身子,孟听潮对上江声的眼睛,“我趴在你身上睡,不难受吗?”   “你睡的舒服就可以。”江声抓住美人的手停留在胸口,“不过,我的心一直在跳、在震动,你趴在这里睡觉,应该会不舒服。”   孟听潮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人的心不会不跳的。”   “我跳得很厉害。”看到美人的笑,江声也没有扭捏,继续擒住他骨节分明的手,“你摸摸。”   手指搭在泛红的胸膛,胸膛里的心正在沉稳有力地跳动。   连带着孟听潮的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江声没有勉强,脑海里闪回他含着这双手的特写,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昨晚的余韵。   触碰过的肌肤痒痒的,孟听潮抬手搓了搓,然后指了指手机,“你是不是有事?”   江声点了点头,“下午队里要集合。”   孟听潮掀开被子,“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不耽误。”江声制住美人,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衣服都湿了,走不了。”   浴室的门口堆叠着凌乱不堪的毛巾,衬衣和裤子也在昨晚的迷乱中被踩在湿乎乎的地上,灰色的地毯上也乱七八糟地丢着开封的盒子和瓶子。   孟听潮不难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差点和眼前的人.......上了床。   大概是常年在水里滋润,江声的皮肤很光滑,被子里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衣物的阻挡,真实的触感忽然让孟听潮有点心慌意乱。   因为他想起来入睡前那句情意绵绵的“换我疼你。”   他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别人只要给他一点点爱,他就可以什么都付出,什么都上头。   他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德行。   柴观雨施舍的爱意滋养了他讨好型人格的本性,给他的愚蠢提供了温床,让他心甘情愿地牺牲。   他不想给江声的感情任何的回应。   他本来就是被抛弃地来到人间,孤独地走在世间。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他的前半生就是一个人,那个向他兜售家的愿望的观雨变成面目全非的男人,那么他的后半生又将是一个人。   一切又恢复原状。   孤儿院长大,他本应该就明白这些道理。   何必再牵连一个人。   他的一生都在被抛弃,他不能再动感情。   他不习惯江声对他的这么好。   他不习惯任何人对他这么好。   只是一切都恢复原状罢了,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孟听潮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江声,“你先去洗漱吧,我再躺一会儿。。”   江声凑近了些,看到美人浓密的睫毛发颤,在眼下光滑的皮肤上留在青涩的阴影。他的手慢慢地搂上听潮的肩头,坚硬的肩膀在他的手中一下一下地软下去,“我想陪你躺会儿。”   距离很近,孟听潮能闻到了少年身上的味道。虽然江声的话不多,表情也是冷淡的,但是每个动作都好像被设计过,能给苦涩的心里荡起一点涟漪。   孟听潮不喜欢这样,他拒绝道:“我想一个人。”   江声亲了亲他的眼角,“我叫了队友给我送衣服,这段时间,我想再陪陪你。”   孟听潮伸手揉了揉眼睛,“你开的房,你有权利去或者留。”   这话有点呛人,江声却没有往心里去,他将美人往怀里压了压,柔声道:“我看看你的背。”   “不用。”   “还没有消肿。”江声看着仍旧乌紫的淤青,“我帮你擦药。”   “你听不懂吗?”孟听潮忽然有点讨厌江声的含情脉脉,“不需要你来管我,可不可以?”   江声的手一顿。   孟听潮懊恼地推开他,抱着头,声音颤抖,“我知道自己无用,什么都做不好,连喜欢一个人都做不好......我已经被骗得很惨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一无所有,求求你,别对我那么好,可以吗?”   江声一时没有说话。   “和你开房,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忘记谁......”孟听潮把头埋进膝盖里,他知道江声不是坏人,他相信江声的好意,正因为江声不是坏人,孟听潮才觉得恐慌,他一无所有,无法付出任何东西,“我不想你对我有任何的善意。你想做什么,你想说什么,都告诉我,你帮了我,我都会还你的,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可以吗?”   孟听潮突然觉得非常难过,柴观雨的欺骗让他再也无法相信别人的示好,他对江声的善良感觉到恐慌。   他只希望江声的话说的脏一点,把这段莫名的情缘弄的脏一点、弄得简单明白一点。   他想用脏一点的情感化解之前那段感情。   江声皱了皱眉,“你不要......我关心你?”   “对,我不要。”孟听潮的情绪有些激动,“我要越难听、越脏的关系。不要假惺惺的关怀,我要最真实的你,明白吗?”   江声垂着眼睑沉思。   “男人的劣性我也有。”孟听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你想我说给你听?”   江声嘴唇微抿,不解地抬起头,对上孟听潮的眼睛。   脑海里闪过酒吧里风流薄幸的人,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学着他们的动作,拢住江声的脖子往下勾,“你想让我高.潮的时候,吐着舌头喊你的名字吗?”   他不想欠江声任何人情,江声应该喜欢他的身体,那么他愿意和他睡觉,就当做是对他这两天无偿帮助的一种“等值交易”。   “哦。”江声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想听这个。”   孟听潮不知道他听懂了没听懂。   他的鼻腔内有些酸涩,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不骄傲的人怎么能把所有的画作都画成自己的模样。   无知也好,木头也罢,这算的上他能够说出来最直接的话了。   他相信他给江声绝对的暗示了。   江声没有回应,然后空荡荡的客房里就是长久的沉默。   孟听潮苦笑一声,将抱住江声的手收回,疲倦不堪地往后退。   他刚往后面一退,江声就一把抓着他的脚踝往前一带,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按在腿上,江声将他的身体翻了过去,用恶劣的口气说道:“趴好。”   孟听潮将头埋在被子里,一双干燥的手缓缓地抚摸上他的尾椎。   内裤昨晚已经弄脏了。   所以现在他塌腰的动作,基本上就是在向江声毫无保留地展示了身体。   如果江声愿意,那么今天过后,他们就两清。   是袋子被撕开的声音,昨天晚上买的薄膜还没有来得及使用。   孟听潮按捺住身体里不断涌上的羞耻心,“快点。”   后方突然一痛,孟听潮一下子失去了声音。   冷汗一下子从额头渗透了出来,孟听潮讶异地睁开眼睛,不是该有的位置。   一股刺激性的味道盘旋在鼻尖。   是药油挥发出来的味道。   干燥的掌心搓热了药油,江声正用力地揉着乌黑色的淤青,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揉散了。”   孟听潮大叫了一声,疼得抓紧了床单,“我自己来。”   “别动。”   江声克制不住地拍了一下美人唯一有肉的地方,美人的嗓子里顿时发出来的一阵粘稠的闷哼声。   软软的、腻腻的,温顺的,被欺负又不敢反抗的闷哼声。   “后背的伤,你自己怎么来?”淤青要揉散了才能消退,江声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每一次用力,就听到哀哀的抽气声。   “你总不能一直......都在。”   “我在的时候,就让我来帮你。”   江声的呼吸越变越沉重,孟听潮被药油也弄得嘶嘶抽气,混出一股暧昧缠绵的交响曲。   将擦完的药油放回袋子里,江声侧过身,躺回美人的身边。   孟听潮呼吸不稳地抽气。   “晚上不是很能忍,”江声凑过去咬了咬孟听潮的耳朵,“白天就娇气了。”   孟听潮愣了一下,突然反应回来江声说的是昨晚他装睡的事情。   “下次如果还睡觉,”江声不再温柔,反而裹上男人该有的霸道和恶劣,“我就把你C醒。”   听到浑浊的语言,孟听潮渐渐有点苏醒。   他喜欢江声肮脏的话,越脏越好,把一份情感挂上脏兮兮的污水,就不会为它曾经的纯洁而悲哀。   过了很久,孟听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后背的疼痛抽离出来,江声此言一出,似乎两个人隐秘暧昧的旅程,刚刚开始。他摸了摸江声的脸,轻声说道:“现在也可以。”   门外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江声抓住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他继续咬着孟听潮的耳朵,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听潮,那里是粉的。”他的目光露骨却坦荡,“等我回来,我想进去。”   暧昧的红爬上了孟听潮的耳朵,他知道江声说的是什么,很快整张脸都红了。   ***   客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一道缝,凌泽清大大咧咧地通过缝隙往房间里瞅,“快让我看看。”   “不准。”江声遮得严严实实的。   “江声,你这就没意思了。”凌泽清好奇地抓耳挠腮,“我一听说你在酒店需要送衣服。我连忙编了一百零八个理由跑了出来,不就是为了见见女主角的真面目。”   江声微微抿着唇,伸出一只手,“衣服给我。”   凌泽清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好好,你们先换衣服,那我在门口恭迎男女主角大驾。”   江声接过衣服就把门关了起来。   孟听潮进了浴室随便冲了澡,看到江声就将衣服摆在床上。   他用唯一干净的毛衣擦了擦身体,就看到江声抖开一件开衫的卫衣,问道:“穿这件可以吗?”   “可以。”孟听潮伸手想接衣服,就看到江声直接走过来将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你好白。”江声垂下头将拉链缓缓地拉上去,“穿黑色,更白了。”   孟听潮想了想,忽然说道:“这几天,好像一直在穿你的衣服。”   “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江声整理了一下卫衣的帽子,“我喜欢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孟听潮眼睛动了动,没有回应。   拿起美人擦过的毛巾,江声走进浴室。   凌泽清在客房的门口踱步,他的心情时而焦灼、时而兴奋。   江声还从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在队友的一众帮衬之下,他逃离教练的魔爪。翻山越岭,背负着队友的期待和重担,急匆匆急匆匆地跑来掌握八卦的第一手资料。   他得意地笑了笑,想象其他队友在微信群里嗷嗷叫的模样,对着客房想要一睹为快。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能勾得江声连夜出逃。   门轻轻地被打开,凌泽清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脚步越来越近,客房里光源充足,明亮的光线从厚重的门后面洒了出来。   站在逆光处的凌泽清,静悄悄地看着从客房里缓缓走出来的水墨画美人,他的瞳孔地震,下巴微张,“美、美人老板?”   孟听潮冲着呆若木鸡的凌泽清点了点头。   紧跟在后面的江声浑身上下散发着侵略十足的占有欲,凌泽清皱了皱鼻子,闻到了野兽般的领地意识。   凌泽清难耐地咽了咽口水,眼睛更是往美人的脸上瞅去。   吻痕是没有,只是眼角那处撩人的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还有宽大的卫衣,衣服主人与美人的气息交融,两种气味的混合,他凌泽清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好友落在听潮身上的目光太长久了,江声想到凌泽清之前垂涎过自己的美人,眼神黯了黯。他快速地上前一步,轻轻地扳过美人的肩膀,整理着衣襟,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唇上,“听潮,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比赛需要两个星期,”琥珀色的瞳孔对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快的。”   光影似乎在变化,凌泽清抿了抿唇,他在想眼前的木头美人应该会怎么回应,应该是那种羞涩的、愣愣的、然后轻轻地说“好的。”   孟听潮有那一瞬间想挣脱,却还是被江声目光中蕴含的炙热和专注镇住了。他愣了一下,随性地勾住江声的脖子,主动地贴上唇,“等你回来。”   就此两清。   作者有话说:   江声(疑惑):老婆喜欢dirty talk 第19章 巴掌3   一辆银黑色的重型机车静静地停在酒吧的门口,对门的霓虹灯炫目非凡,划破了死气沉沉的夜晚。   孟听潮手心里攥着一把车钥匙,一时之间竟然忘记给客人上酒。   两个小时前,江声将车钥匙送到他的手里,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像是托孤一样,“我帮我照顾它,可以吗?”   孟听潮握紧拳头,没有任何的缝隙可以塞下钥匙,“我没有摩托车的驾照。”   “学校里觊觎它的人太多了。”江声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将车钥匙送到卫衣的帽兜里,“我想放你这里。一个星期帮我点一次火。”   孟听潮知道自己拗不过,收下了钥匙。   江声提着帽兜,吻了一下他的唇,“等我回来。”   眼睛跟着江声离去的背影,手上的钥匙变成了满怀热情的承诺。   像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牵挂。   粗犷的机车和文弱的美人交织,江声有了绝对的动力。他要出色地完成他的比赛,带着他的金牌和荣誉归来,用他珍爱的机车带着他心爱的听潮去开一个最贵的酒店。   一个高大英俊的西装男人坐在吧台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唤回了心不在焉的酒吧老板。   “门口的机车很酷。”男人上下打量着文弱的美人,“你的吗?”   “不是。”出逃的注意力回归,孟听潮摇头,“朋友的。”   “你知道机车配你这样的美人,有多大的吸引力吗?”男人一眼就看上了那辆机车,他知道机车背后的价值。他以为是玩世不恭的小开搞了块不值钱的地方,开了个小资情调的酒吧。一进来,吧台上的美人,漂亮的雌雄莫辩,瞬间就让他心痒痒。他举起右手,“你好,我叫施律,第一次来,想找点乐子。”   “你好。”孟听潮看了他一眼,“喝点什么?”   施律尴尬地收回右手,云淡风轻地要了一杯酒。他没有打算离开,就是坐在吧台上笑盈盈地盯着孟听潮。   这种火热的目光让孟听潮不是很舒服,不过不舒服的同时,他头一次开始正视酒吧里的客人对他抱有的意思。   他从来只是低头把手中的酒杯擦干净,把酒杯送上桌、把垃圾清下场,是不是一直忽略别人的示好和目光里传达的信号?   他真的这么招人喜欢吗?   孟听潮用手背摸了摸脸,他长得真的这么好看吗?   那么柴观雨对他一文不值的评价是什么?   是柴观雨虚伪的保护色,还是他心目中认为的自己就是这种人。   恶意的揣测根本停不下来,孟听潮忽然有一种冲动,无论如何,他想看看别人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此时,施律也慢慢抬起头来,跟孟听潮双目对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肩膀挺直,“想看可以大大方方的看。”   施律坦然的笑容让孟听潮身体一顿,他慢慢地低下头,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吧台,走进储藏室里。   这一幕都落在推门进来的柴观雨眼里。   也来不及深究离家这么远的距离,没有钱的孟听潮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目光变得又惊又恐。   柴观雨认为孟听潮是美丽、是温顺的,永远不会背叛的。   他一遍遍嘲讽孟听潮出轨的事实,贼喊捉贼的最响亮,冤枉听潮的时候,其实自己最知道他是冤枉的。   他相信孟听潮的性格,所以不厌其烦地向他抱怨,让他成为一段感情里的过错方,以此来换取他对孟听潮的为所.欲为。   这是他学到的情感博弈。   可是真的看到孟听潮和别人调情,他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步履冲动地跟着孟听潮的步伐,迅猛地走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里有良好的通风系统,流通的空气吸入鼻腔,照明系统也比较温和,孟听潮伸手揉了揉额头,库存的酒就算全部卖出,也填不完信用卡全部的坑。   柴观雨冲进储藏室,怒由心生地将手机和钱包丢在孟听潮的身上,不分青红皂白地讽刺道:“亏我还这么担心你,担心你没钱没朋友,昏倒在街头,都没人去警察局领你。”   突然的力道让孟听潮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前倾斜,手掌触碰到瓦楞纸箱粗糙的涂层,才稳住了身形。   “我担心的你一夜未睡,”微/博/小/金/布/谷/推/荐柴观雨恶语相加,“你倒好了,姘头一个比一个多,孟听潮,你可真的是让我开了眼界。”   思绪被全部打断,他在算他的生路,柴观雨在说他的死路。孟听潮没有说话,最上面的那一箱酒刚刚的动作,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塌。   孟听潮踩在梯子上,将晃荡的纸箱搬了下来,酒瓶发出短促而尖锐碰撞声,背上的肿胀的肌肉被刺激地崩得发紧。   “你哑巴了?”柴观雨冷言嘲讽道:“一晚上风给你灌哑了?”   “你一夜未睡,”孟听潮收好梯子,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是因为担心我吗?”   “你什么意思?”柴观雨愣了一秒,“你也会阴阳怪气了?”   “只许你会,”孟听潮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裂成数不清数目的碎片,在灯光的照耀上闪闪发光,他没有心疼,反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许我会吗?”   柴观雨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抓紧了孟听潮的胳膊,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连带着脑海里的神经也被绷紧,“你这是什么表情?”   “柴观雨,”孟听潮吐出一口气,“我们分手了。”   “分手你说了就算吗?”柴观雨拧着他的手腕,“我他妈没同意。”   “我也没同意很多事情,”孟听潮不紧不慢地抽出手,“你当初不也算数了吗?你买了那辆车,你送走了我的画,还有房子,只签了你一个人的名字,不也是如此吗?单方面就做了审判。”   温顺的绵羊变成跋扈的刺猬,情绪冰冷的像一把刀,尖锐地割开了柴观雨的耳膜,他头一次感觉到孟听潮的陌生,不过,他不能让自己在此刻落了下风。   如果给了孟听潮以分手的筹码来换取他妥协的地步,那么之后他的地位,他在这段感情里的掌控欲便会直面下降。   他想到房子,想到孟听潮的原生家庭,突然扯开唇笑了笑,凉薄之中带着兴奋,“写我名字,怎么了?孟听潮,你要是真离开我,一毛都得到。房子,你知道现在房价涨了多少倍吗?现在靠你自己,永远都买不起房子,别说还贷了,首付都付不起。   还有这家店,房租还能维持几个月?到时候是便宜大清仓还是低价大甩卖?这个储物室里的货,你清不完,就是垃圾,就像你的画一样。”   被柴观雨抓住肩膀抵在一叠一叠的酒箱前,后背撞击的疼痛让孟听潮看上去脸色带上了几分痛苦。   察觉到对方脸色的变化,柴观雨冷笑一声,“你信用卡还要还多少?你会不会算账?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自己可以先算算你离开我的成本需要多少,你承受的起吗?”   “你他妈舍得吗?”   柴观雨凉薄地说完这些话,眼里含笑看着笼罩在他阴影下的孟听潮,浑身发颤,他抓着空落落的卫衣,体会到自己的掌控欲慢慢地回归本身,言语中飘着自信,“你舍得我们十年的感情吗?”   令柴观雨诧异的是——狭小的储藏室里居然泄出来一丝笑声。   紧接着——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朝着柴观雨的脸上扇了过去,这猛烈的力道把心情放松的柴观雨直接甩出了储藏室的大门。   孟听潮居然笑了,他的五官精致,气质温柔,笑起来非常的明媚动人。只不过,这次的笑掺杂着一些邪气。   他开始一点都不后悔和江声上床,而且更加期待下一次的到来,他感觉柴观雨这种带笑的神情夹着痛苦,自信的姿态夹杂着悲哀,看着他把虚伪一口一口地吐出来,孟听潮感觉自己越接近于掌握他情绪的神。   “孟听潮!”当众被扇了耳光,柴观雨又难堪又愤怒。   “柴观雨。”孟听潮一步一步地靠近,温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完全覆盖了柴观雨的身子,“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多少成本、多少真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柴观雨原先囤积的优越感顷刻间化为乌有,他回想起当初他追求孟听潮关系的不对等,想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可怜,他一拳头砸在墙面上,身形虽然恍惚,嘴巴却硬气十足,“你他妈记住我说的话。”   “从我的店里出去。”孟听潮眼神平静没有波澜,语言平静却带有力量,“至少,现在是我的店。”   柴观雨捏紧拳头,快速地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酒吧。   狼狈的背影落在施律的眼里,他嘲讽地笑了笑,对着走回到吧台的美人,抬了抬下巴,“你朋友?”   “曾经。”   “那就是前男友。”施律眉头挑了挑,“刚分手了,我有机会吗?”   孟听潮当作没听见,拿着充满裂痕的手机,低着头找了很久很久的联系人,修长的手机打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编辑好完整的语句。   【余老师,我是孟听潮。是我损坏您的画廊,一切维修的费用由我来承担。】   “我就找乐子,”施律的手指敲在桌面上,“不要你负责的。”   发完了短信,孟听潮如释重负地将手机往旁边一放,“我没兴趣。”   “手机都裂了,”施律啧啧两声,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到信用卡的催款信息,“欠银行这么多钱?会被起诉的。”   “管那么多?”孟听潮看都没看他,“你是律师吗?”   施律失声笑了笑,“这么明显吗?”   沉默了半晌,孟听潮问道:“同性情侣一起买的房子要怎么交割?”   施律举了举酒杯,“我的费用很贵的。”   “我没有钱。”   “你的前男友看样子收入不错,”施律回忆了一下,“他腰间的皮带抵得过你这个月的账单了。”   孟听潮忽然愣了一下,他在负债的这段时间用力地活着,反观柴观雨换车、换行头。   如果一根皮带就是信用卡一个月的账单,那么,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方慢也穿着最时髦的衣服、用着最新款的手机,那么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自私是人类的天性,这段感情的破灭,源自于无法克制的自私。爱是超越自私,自己甘心奉上,这在柴观雨的眼里应该是个傻子吧?   施律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常厉害,惊讶道:“你不会没有用过他的钱?”   孟听潮想了想账单后面的数字,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活成一团烂泥?   喘不过气的账单是不是也有他们的一份?   既然他在地狱,其他两个人还想在天堂风光多久?   “想不到你这么天真?”施律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听潮,“不过,大美人,你长这么好看,随便和他演演戏,他的钱不都是你的吗?”   嘴角泛起一点黯淡的笑意,孟听潮问道:“你会演戏吗?”   柴观雨坐在车里越想越气,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他翻下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颊。   这一耳光打得格外的疼,他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副驾驶。   昨天晚上孟听潮打了他一巴掌,今天晚上又打他一巴掌,如此决绝,让他内心不自觉地产生恐慌。   他想了想两人多年的感情,还是给自己留下后路,狼狈地捡回手机,给孟听潮发了条信息。【别冲动了,回家我们好好谈谈,听潮。】   孟听潮看了一眼信息,丢给施律,“不是找乐子吗?”   “怎么说?”   “你演演戏,”孟听潮看向窗外,“帮我回他,用我的身份,玩弄他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施律:我只是一个被白.嫖的律师。   和各位姐妹们说一下哈,我一般都是周五周六周天更新完1w+,如果有朝一日轮到我上好的榜单,一周2w+也是有可能的。   (我真的是写的慢,可能知识储备量不够,有了大纲还是磨磨唧唧的。) 第20章 心理防线   信息发过去很久没有收到回应,这种低头的感觉让柴观雨感到羞耻。   脸上火辣辣的发疼,孟听潮狠狠给他这一耳光留下了短时间难以消弭的红肿。   太难看了,真的是太难看了……   柴观雨狠狠地捶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发泄完之后,脱力地靠在座椅上。   车子因为剧烈的敲打颤抖了一会儿。   酒吧的门口最不缺的这种猎艳的戏码,可是好热闹是人的天性,有人驻足盯着车窗,想看车里热辣的盛况。   柴观雨降下车窗一脸不善地地瞪着不怀好意的人。   路人一看到车内只是一个人,脸上是极端的情绪又是极端的暴躁,尴尬地快速跑开。   冰凉的空气灌进来,柴观雨脑子里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的余光跟随着路人扫过,突然一个熟悉的东西闯进他的视线。   是他曾经拥有的那辆二手丰田。   车漆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楚原来银色的亮光,他酒停在它一米不到的位置,居然也没有认出来。   车内悬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这个,让他确定了这辆车曾经属于过他。   他从豪华的新车里走了下来,站在破败的旧车前,心情瞬间复杂起来,他抽了口烟,注视着这辆代步工具。   这辆车陪伴了他和孟听潮走过了很长很久的一段路,见证了两人的感情的顺风顺水,也见证了曾经的波折坎坷。   拥有这辆车的那段时光,两个人零零碎碎的也会争吵,不过,从来不会像现在一样,情绪不稳地拿分手当做两人的结局。   真的是自己变化了?   心境变化了?   做事的方式变化了?   对,肯定是变化了,十年了,怎么会不变化,只是他变化的太快了,孟听潮畏畏缩缩,矫情懦弱,跟不上他的脚步罢了。   他只是在向好的地方变化。   没遇见孟听潮之前,他自己也是老实内向,不过,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变成别人眼里英俊多金的男人,变成同龄之间的优胜者。   他只是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他没有走人生的捷径,他在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好的方向变化。   他已经为了孟听潮,拒绝了人生的捷径。他长得英俊,事务所原来的合伙人女儿曾经倒追过他,他在吃饭的席位上,在那种酒马声色的场所中看到她“大手笔”的示爱,心里难免失衡。   当初他那么爱孟听潮,相信两个人都是有美好的未来的。   他拒绝了她,他为了孟听潮拒绝了人生的捷径。   也因此在事务所里受到冷落,一度地陷入事业的困境。   在患得患失之中,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谓的伴侣,就是需要滋养他的自信,他诋毁他的伴侣,重新拾回了自信。   他还忍不住想——命运里的诱惑放在眼前,他可以拒绝,孟听潮可以吗?   孟听潮会不会抛弃他去走人生的捷径?   他们没有婚姻,没有法律的保护,他的伴侣又是出了名的长相漂亮精致,身体修长高挑,谋生的方式高级又昂贵。   他出名的捷径比自己多的多的多。   他会不会也禁不住诱惑,去走人生的捷径?   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孟听潮甘心情愿地陪着他受苦。   只有孟听潮愿意。   所以,对于这样宝贵的人,怎么能轻易失去?   所以,柴观雨一步一步给他设下圈套。   在孟听潮爱他的时候,就已经向他交出了抵押品。   柴观雨不费吹灰之力在感情里成为胜利者,成功地摧毁了伴侣的自信,抽掉了伴侣的脊梁和血性,这种东西坏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复好的。   燃尽的烟灰轻飘飘地落在丰田车上,如同一朵朵灰色的花瓣,悄然无声地降落。柴观雨没有任何怜惜地踩在车轮上,车头的车标锈迹斑斑,几乎看不清楚当初刚买下来的全貌。   他不相信孟听潮一天,不,一晚上就能走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现在只是孟听潮一如既往的生气和扭捏罢了。   只要他能够哄回来,之后态度温和点,关爱再仁慈点。   他的听潮一定能够回来的。   车内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柴观雨闷声将手中的烟抽完,自信满满地想看到孟听潮的妥协。   是收到了一条信息。   而且也是来自于他熟悉的号码。   只不过没有任何的文字。   显示听潮已经撤回了一条消息。   撤回的消息究竟是同意还是拒绝?   这个操作让他有点讶异,他看了一眼酒吧的方位,克制住自己进门的冲动。   就在他纠结进不进去的时候,手中电话突然响了。   幻想着是孟听潮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柴观雨扯了扯嘴角,肉眼可见的心情焦躁起来。   “什么事?”   方慢怯生生地说道:“我听内审部门的实习生说,所里最近开展了清廉活动,现在正在抽查客户。”   “这事情不是一直都有吗?”柴观雨不耐烦地说道:“你怕什么?”   “你不怕就行。”方慢咬了咬嘴唇,“我有点担心。”   “不是工作的事情,”柴观雨用价值不菲的皮鞋将烟头踩灭,“不要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柴观雨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烟头的火光把他眼神的中傲慢显示地淋漓尽致。   内审一直都存在。   清廉的从业规范口号一直飘荡在他职业的生涯,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和企业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就拿一直催他出报告的王老板来说,他将自己吃、拿、卡的行为吐露出来,对他的企业来说,审计报告就此作废。   他拿着他的审计报告是去银行融资的。   银行那种经营风险的场所,只会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   一家银行抽贷,其他家银行当然会纷纷效仿,企业的资金链就此断裂。   到时候,他妈什么王老板,跪哪里求钱都不知道。   而且收钱的账号,他填的是孟听潮的银行卡。   他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保护得很好,证据链得不到闭环,内审就算翻破了天,没有法律关系的两个人也做不得数的。   每个行业都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规规矩矩了那么久,得罪了事务所里的合伙人,没有等上升职加薪。   方慢来了之后,带着他收了几份钱。胆子越来越大,引进了不少新客户,所里才开始对他青睐有加,给他升职加了薪。   贪财是人类的本性,这么看来,柔柔弱弱的方慢也没有那么讨厌。   比这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孟听潮来说,讨喜多了。   他又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多余的消息,一丝凉风吹拂,让他感到了阵阵寒意,他钻进车里。   柴观雨调整好了情绪,他现在不屑去哄孟听潮。   只要能回消息,就是有妥协的余地。   曾经的那辆车在他眼里宛如垃圾,他将手中的烟头丢在磨损严重的车轮上,自顾自地说道:“听潮,人得往前看。”   他发动车子,稳当地驶离了停车场。   ***   “这乐子不好玩。”   施律手指灵活地将手机来回翻转,仿佛孟听潮的手机变成了他的玩具,“他还挺沉得住气。”   孟听潮正在擦杯子,闻言嗯了声。   律师眼光犀利,总能一针见血,“他还想拿捏你,大美人。”   孟听潮看了施律一眼,“你不是什么都没发?”   “就是要这样。”施律的伸出食指和大拇指,他的手指头很有力量,像是能够轻易地掌握住任何东西,包括人多变的心,“他现在心里防线还很高,仿佛自己还处于高山之巅。相信我,他没看到任何表示,心里肯定乱得厉害。”   孟听潮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施律,对方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抗争的进程要缓慢一点,杀.死一个心里有鬼的人,你猜是什么?”   “什么?”   “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施律对着合拢在一起的手指吹了一口气,“到时候他的心理防线就不攻自破了。”   孟听潮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施律的话,“这是审讯犯人的方法?”   “情感上的负罪方就是犯人,”施律含情脉脉地看着初次见面的孟听潮,美人五官精致带着一股清冷感勾得他舔了舔嘴唇,夸赞道:“尤其是不珍惜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帮你搞定他,你和我好怎么样?”   孟听潮垂眸,“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那我很贵的,”施律开玩笑地张开手朝着孟听潮,“刚才的费用麻烦结算一下。”   孟听潮轻轻地笑了一下,“酒我请你。”   转瞬即逝的笑让施律惊艳了一下,他忍不住说道:“真的是蠢货。”骂的是柴观雨。   孟听潮没有听见,他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送到施律的手边,“能不能写几本关于物权法的书给我?”   报复的目的在于心里的悔罪和煎熬,也在于金钱财产的剥夺与分割。   法律是他最好的武器。   霸占与偷盗都应该付出代价。   想要凌驾他之上的除了柴观雨,还有方慢。   一个都跑不了。 第21章 变化   大城市的夜晚又拉开了帷幕。   施律加了几天的班,他再次来到没有门头的酒吧,走进一看。   孟听潮正好拿出图书馆借来的书,修长的手指夹着薄薄的书页翻动,目光专注地盯着厚厚的书本,同时手中的笔也在笔记本上划划写写。   “这么认真?”施律走了过去,凑近看了看,“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竞争对手。”   孟听潮认真地抄录完一段文字,缓缓抬起了头。   在那一刹那,施律的心似乎被撞了一下,他的喉咙莫名地发紧。   因为在看书,美人带着一副银丝细边的眼镜,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泛着智性的光辉。   随性慵懒地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冷白色的肌肤宛若瓷器,整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神秘的故事感和不可逾越的磁场。   好像几天不见,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施律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只是穿着上带来的改变。   前两天,美人穿着轻柔舒适的卫衣,气质如温顺的绵羊,柔弱亲和,没有什么压迫感,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要亲近。   现在这身毛衣,虽然也是简单的款式,可浑身散发出来淡漠疏离的气质不自主地产生了距离感,手中夹在的书又是严肃苛刻的法律文字,在知识的浸润下竟然呈现出沉稳理智的底色。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哪有人变化得这么快?   施律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继续看,我酒水自助。”   孟听潮垂下头,继续看书,“你随意。”   施律把酒送到唇边抿了抿,“对了,你的前男友最近怎么回你?”   孟听潮像是应了一声,又好像没说话,他从一旁拿出一只手机,解开锁随意地将它丢到施律的面前。   施律手指点着桌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孟听潮,他能感受到美人对他的信任。   他看了下手机,满屏幕都是——   【听潮,为什么不回家?我早上一直在等你。】   【十点的飞机,如果你现在回来,我们应该还能见面。】   【接电话,听潮。】   【孟听潮,你他妈接电话。】   ……   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施律好奇地问道:“这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不回?”   “我不会。”孟听潮随手将一张纸片夹在书本上,平静地说道:“不是不回是不会。”   “这不是很简单?”施律摸了摸下巴,他能想象手机另一端柴观雨的表情——原以为胜券在握,然后天崩地塌、最后焦急挫败,“还是你在等我帮你回?”   “你帮我回。”孟听潮用笔敲了敲桌子,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串联法律之间的逻辑。   施律看见他长而黑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心又被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又是一条信息。   【总是要正面面对,孟听潮你逃避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你窝在那个酒吧真的有用吗?   你他妈要是再不回我,等我回去,储物间的画我会全部烧掉。】   图穷匕见,这哪是一位低头道歉的过错方,这完全是一个恶气连连的“正义方”,他沉浸在自己构造掌控欲里无法自拔。   施律眼里是掩不住的嘲讽,他的手指轻点,给对方回复了三个字——【谁狼狈?】,就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大美人,你的前男友恼羞成怒了。”施律笑了笑,“心理防线是不是如我所说,正在慢慢、慢慢地降低?”   孟听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有烟吗?”   “有。”施律愣了一下,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   修长的手指夹起细长的烟,孟听潮轻轻地送到嘴边,仰头吸了一口又吐出。   烟雾缭绕在他在四周,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孟听潮缓缓说道:“你不了解他,现在是暴风雨的前夕,风浪的最高点,现在他的心理防线应该在最顶端。”   当初,作为局中人孟听潮看不清全貌,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生活还是事业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网里,陷入致命的死循环。   置身局中,他被算计地不自知,错以为是爱情的沉重。   跳出柴观雨布的局,孟听潮才看的清楚,那些看似痴情、感人的行为,都是他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心态。   那种悲壮的爱意背后是不择手段、处处算计的吝啬。   此刻的柴观雨应该有恶魔般的极端情绪,他应该想方设法地算计着自己的退路,想要将自己逼到死路。最后,无可奈何地回归他的拥护之下。   他的自私和恨意应该马上就会有动作。   “我是不想了解他。”施律没出息地吞了口唾沫,忧郁神秘的气质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想了解你。”   嘴唇嫣红如血,镜片后的目光迷离,孟听潮的嘴唇微张,将白色的烟圈吐了出来,“没有必要。”   ***   另外一边,柴观雨心中的怒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他没想到三番五次低声下气地求复合居然换来这个结果。   他的心中烦躁不已,愤怒地将桌面上的东西统统推到地上,过了很久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开始冷静地思考是不是没有给孟听潮真实的痛处,才让他有恃无恐地无视自己?   他深呼吸了一口,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想了想孟听潮现在傲气的来源。   不就是还是有容身之所吗?   不就是那个租来的房子吗?   租来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失去这个容身之所,孟听潮还有什么底气?   酒吧那块地的出租方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开发商,公司员工基本上都是自家亲戚,账套混乱,最近要去开发区拍地,现在正在求他们公司出具的审计报告。   柴观雨低头翻找着通讯录,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徐总。”   “柴经理。”   客套的寒暄过后,柴观雨开口,“我有一个朋友租了您这边的场地,名字叫做孟听潮。他是我的朋友,不不不,打电话不是让您关照,是因为这年头生意也不景气,他还死心塌地地想要开这家酒吧,钱赔进去不少,我是真的觉得他不适合,想让您这边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趁早关门。”   “这话的意思……”徐总那边明显愣了一下,“让我提前收回?”   “是的,他的租金应该也快到期了,”柴观雨看向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您逼他一下,他到时候或许就没辙了,放弃了,也算是帮他省钱。”   “这……”   “我替他谢谢你。”柴观雨摸了摸镜子前自己的倒影,“他的酒吧收益是真的不好,之后几个月的租金都不知道拿什么来付,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您了。”   “租期没到,我也不好意思收回。”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到时候商业信用有损失......”   一辆银色的车从马路上开过,柴观雨用手指摸了摸玻璃,冷血地说道:“那车位当初是赠送的,他在附带的停车场里停了一辆车,您可以用车位的使用权敲打敲打他,看看他有没有付款的能力?”   对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柴观雨继续道:“有些数据的真实性,在我的职业判断里面就不多加细究了,尤其是招待费这里。”   得到了应允,对面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吧。”   柴观雨想了想,“上次一起吃饭的小陈就挺不错的。”   对面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柴观雨看着手机屏幕中“狼狈”两字,得意地笑了笑。   这个徐总手下养着一帮粗鲁的人。尤其是那个小陈,暴力与野蛮定能恐吓住温顺的孟听潮。   ***   酒吧的门被野蛮地推开,一个青年大力地拍着门,“停车场515车牌是谁的?”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我的。”   “去开走。”   “为什么?”   “你没有交下一期的租金,”青年态度倨傲,“免费使用的期限已经到了。”   “租房的时候承诺和房租一起到期。”   “写进合同了吗?没有写进去就是你的空口白话。”青年歪着嘴角笑了笑,“况且,那辆车旧的都可以退休了,占着个车位,耽误别人做生意。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店,少几个客户都可以,我损失就大了,一个车位停那么久,动都不动,耽误多少客流量啊?”   声音很大,吸引了酒吧里不少的客人注目。孟听潮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租金还有一个月到期,现在这个场地还归我使用。我这里还有客人,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是还有一个月。”青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卡座上,对着一旁的客人说道:“这不是没有让你搬走吗?就是你那辆车,想让你挪挪地,别占用了公共资源。”   如此的咄咄逼人,丝毫没有给商量的余地,孟听潮反应过来,“是柴观雨叫你来的吧?”   “你管是谁叫我来。”青年痞痞般地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对着一旁的客人说道:“这位先生,一个连房租都付不起的老板能卖给你什么酒?假冒伪劣的酒喝进肚子里,到时候就不是找乐子了,是找院子了,医院的院。”   孟听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样?”   “要么交钱,要么开走,”青年迎上孟听潮的目光,语气透露着威胁。“否则后果自负。”   “我去开车。”孟听潮平静地说道:“不要在店里闹事。”   “这才懂事。”青年戏谑地笑道:“走吧。”   施律从洗手间里出来,从周围议论纷纷的人口中得知来龙去脉,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站在满目疮痍的车子前,孟听潮纹丝不动,“是柴观雨叫你来的?”   “我怎么知道,”青年不耐烦地笑了笑,他看着孟听潮吃够了下马威,心里舒坦了许多。   孟听潮一看就是有天赋有相貌的人,和他站在一起就显得自己平庸,无能,要是个女的,自己还能把她当个宝,长成这样漂亮,居然是个男的,对于同性,尤其是这种漂亮的同性,他没有原因的、没有缘由地讨厌他。   “叫你开走就开走。”   迈着缓慢的步伐,孟听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慢慢地在车身四周踱步。   颜色是他挑选的,银色干净现代,能与未来的美好生活搭配,只是时间泛黄,孟听潮已经想不起来它最亮的样子。   小巧精致的平安符被细绳悬挂在车内,是他亲手系上去的。求平安符的那天天很冷,车子陆陆续续喷洒出暖气,隔绝了外界全部的寒冷,为哆哆嗦嗦的孟听潮营造了一个世外桃源的假象。   只是现在它坏了。   没有暖气,连最基本的行驶功能都坏了。   “开走啊!”青年不停地催促道:“快点。”   “它坏了,”孟听潮缓缓道:“开不走了。”   “坏了就修啊。”青年不以为意,一只脚踩在车子的车前盖上,“穷鬼,再不开走,后果自负。”   “好。”孟听潮慢慢地车子的后备箱,“我来修。”   后备箱有一把泛着银光的锤子,孟听潮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青年冷傲地不屑的冷哼,文弱的美人手指纤细,手背雪白,拎着一把粗犷坚硬的锤子,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可——   “砰”的一声,耳边炸开一声巨响。   金属的破裂声连带着车垂死的疯叫声让他的整个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第22章 银行卡 (二合一)   一声声粗暴的撞击声过后,崭新的划痕和深度的凹陷迅速爬满了成就的车身。   青年眼睛瞪得像铜铃,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你、你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以为的文弱好欺的人正挥舞着锤子,一下一下地打在破旧的车上,力量之大,像是要将整辆车砸穿一般。   对方冷冷地射出来一道视线,青年瞬间被吓得腿发软,瘫倒在地,地面上有破碎的汽车零件,废铁扎穿了他的手心。   痛苦的哀嚎声被吞在车辆的破碎声中。   孟听潮没有在意,即使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带着汗水也不停地往下流淌。   可他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一锤头一锤头地敲碎了他与柴观雨曾经美好的回忆,不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最终,等手上的力气用尽,掌心被粗糙的手柄磨出鲜血,孟听潮才满意地将晕染着血的锤子丢到了青年的身边。   青年吓得闭上了眼睛,忘记本能的躲闪。   孟听潮撩开额前汗湿的头发,朝着青年说道:“车子坏了,修不好了。”   “后果......不会有比这个更差的吧?”   青年面如土色,双手挣扎地抓着地面,努力地向后挪动了一段距离。   孟听潮冷冷地看着他,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靠近。   青年心脏狂跳不止,不停地往后退,退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上,才错愕地仰着头看着来人,大叫道:“徐、徐二哥。”   “陈飞,”黑色皮鞋的主人抓起陈飞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丢进身后一旁人之中,“是不是太久没锻炼了,连孟老板这个二椅子都招架不住。”   陈飞哆哆嗦嗦地张了张嘴,颤颤巍巍地迈了迈脚,却说不出来话来,在一旁兄弟的搀扶下才浑浑噩噩地挺直了腰板。   店是向徐家老大租的,孟听潮见过。   听到“徐二哥”三个字,孟听潮也明白了,这就是在他对面开闹吧的徐家老二。   “我叫徐榕,”徐榕用下巴指了指流光溢彩的酒吧门头,“我开的。”   孟听潮没有见过徐榕。   只知道他刚来这片地方,新奇也好,还是他的相貌也罢,他的生意起初还很不错。   好景不长,渐渐的就会有人用车堵在他的门口,让里面的客人出不去、外面的客人进不来。   门头也会不小心脱落,不凑巧地砸到人,闹哄哄地上门求个说法。   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遍,孟听潮才明白——是他挡了别人的财路。   初来乍到的他温顺地道歉,门头被压碎,重新恢复成默默无闻的小角落才得到了对方的 “宽宏大量”。   徐榕长得五大三粗,孟听潮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徐榕背后还站着七八个人,孟听潮也知道没有逃跑的余地。   他停在原地,不想退缩,也不想反抗。   “孟老板,”徐榕眯起眼睛,“你这么欺负我家的阿飞,不合适吧。”   “我没有欺负他,”孟听潮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里不断有鲜血渗出, “只是他在我的店里叫唤,我吓吓他。”   “他只是提醒你可以交钱了。”徐榕走了过来,“我听我大哥说——你是真的没钱了。”   “是不是资金链断裂了?”徐榕拍了拍孟听潮的肩膀,用力地捏紧,“应该是太能装了,太清高了。酒吧就要闹腾起来才有生意。”   孟听潮吃痛地皱了皱眉,却一动不动,“你想怎么样?”   徐榕笑了笑,“没钱可以把店转让给我,我是周边出了名的菩萨,会给你一点安家费。”   “你给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 徐榕冷笑一声,凑到孟听潮的耳边阴恻恻地说道:“我是真看不上你那家店,不过听你朋友说,你里面的酒居然都是真的。这年头出来做生意,你是一点都不藏私啊!”   “谁告诉你的?”失血之后,孟听潮的嘴唇苍白了几分,“又是柴观雨?”   “对啊,他可是你朋友,一心为你好,生怕你亏得裤子都穿不上。”徐榕笑了几声,更是掩饰不住贪婪的眼神,“听他话,把店转给我。”   孟听潮沉默了一会儿,“三十万。”   “三十万?” 徐榕笑得声音很大,“孟听潮,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等房租到期,你那些酒不得便宜处理了?我只要耗到那时候,你倒贴给我,我都不要。”   “十万。”徐榕阴森地说道:“十万块钱,我会把你苟延残喘的狗窝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拳头握紧,血肉模糊的掌心一下子就鲜血喷薄,鲜血溅在白色的毛衣上,带着凌乱的破碎感,孟听潮突然笑了笑,“你没有诚意。”   “我有的是诚意。”徐榕跟着笑了一声,像是警告,“孟老板,听你朋友的话,向你以前一样,趁早投降回家去吧。”   手掌如同挤满浓稠朱砂的颜料盘,毛衣的袖口也是星星点点,孟听潮忽然问道:“我死了吗?”   徐榕愣了一下,“没有啊。”   “对啊!我还没有死!”孟听潮猛地用手抓住徐榕的衣领,“我他妈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要活抢我的东西,真的当我是一只任人屠宰的羊吗?真的当我永远任你们宰割,不会还手吗?”   “不然呢?”徐榕丝毫没有害怕,“你能怎么样?还手呀!你的店就在这里,我一把大火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孟听潮松开徐榕的衣领,将嫣红的血擦在徐榕的脸上,寒声道:“我现在确实不能怎么样。”   “不过,风水轮流转。”孟听潮透过徐榕看向繁华闪耀的酒吧,“大火中风往哪吹,您知道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害怕。徐榕,你什么都有,火可能也会烧了你的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怕的。”   徐榕面色铁青地擦了擦脸上的血,他沉住气,如果将孟听潮逼入绝境,那么孟听潮很有可能拼死一搏,到时候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尤其是刚刚无畏的话让他心生忌惮,徐榕皱着眉,指着孟听潮的酒吧,“我看你能嚣张几天?”   孟听潮站着没有动,瞳孔像是冰湖底的一块墨玉,他看着自己的手抓在徐榕的手腕。   “该是我的就都是我的,我一分都不多要,但是别人一分也别想多拿。”   “或者,鱼死网破。”孟听潮声音平静,“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当然,他也得不到。”   匆匆赶来的施律被眼前的疯狂景象惊住了。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汽车零件,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孟听潮目光坚定果敢,无所畏惧。   冷酷的爆发力给了施律巨大的震撼,也让一旁的黑色商务车停了下来。   后排座椅的人将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半张脸,目光跟着孟听潮的背影直到进了那个小酒吧,才玩味地笑道:“有趣。”   开车的黄毛疑惑道:“王总?”   “你不觉得他凶起来的模样辣的要命?”   “懂了。”黄毛把方向盘打直,对着副驾驶的黑框眼镜男抬了抬下巴,“早他妈看徐榕不顺眼了,看他憋气的样子真舒坦。”   后排的男人点了点头,“去看看小辣椒。”   ***   酒吧里已经没有了人,孟听潮处理了一下伤口,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手机里的催款消息像是定时炸弹,徐榕的话虽然难听,但也真实。   他在外面维护了自己仅剩的尊严,但是反复被提及的“钱”字触及了问题的内里。   他环视不大的酒吧,目光停留挂在电箱前的画上。   被拉下神坛的画,根本变不了现。   门被推开了。   冷飕飕的风钻进身体,孟听潮淡淡地看了施律一眼, “走吧,打烊了。”   “我帮你收拾一下。”施律大步靠近,“早点休息。”   孟听潮冷声拒绝道:“不用。”   酒吧的门又被推开了。   面积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涌进来的五个人来势汹汹地走到孟听潮对面的卡座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个黄毛青年大声嚷嚷道:“老板,点单。”   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拿着菜单走了过去。   黄毛的眼前瞬间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孟听潮一会儿,这才扭过头对着正中间的男人说了一些什么,嘴上噙着邪恶的笑容。   正中间的男人身材健壮,面容硬朗,从孟听潮走过来,幽暗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孟听潮,他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孟听潮将菜单递了过去,“喝点什么?”   “你们这里最贵的是什么?”黄毛压根不去接菜单,倨傲地说道:“今天我们王总高兴,喝最贵的。”   孟听潮愣了一下,“我去拿。”   “等等,”黄毛调戏道:“先介绍介绍?”   “拿过来再介绍。”孟听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走到吧台,站在凳子上去取最上层的酒。   施律看到躲在阴暗里的男人,他拉着孟听潮的衣袖,小声说道:“别做他的生意。”   孟听潮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能应付。”   施律还是拉住了孟听潮。   “你认识他?”   “认识。”施律皱了皱眉,“他叫王屿,是个地痞流氓混混。”   来孟听潮酒吧玩的人素质还是挺高的,大家都是图个氛围,一般的找刺激的人也都会去对面的酒吧。孟听潮的酒吧基本上没有闹过事,不过,三年下来,好的坏的大大小小都有发生过,孟听潮摇了摇头,“没事。”   施律看着他的态度,继续说道:“他哥叫王岛,经营了一家医疗器械的公司,公司总部就在这附近。”   孟听潮点了点头。   施律嫌弃地皱了皱眉,“他哥还算个人,公司经营的很不错,就是把他这个烂泥的弟弟当个宝。这个王屿,表面人五人六的,私底下吃喝嫖赌都来的、男的女的荤素不忌,欠钱赖账更是数不胜数。回回都是他哥给他擦屁股。”   “哦。”孟听潮把最上层的酒拿了下来,放在桌面上。   “有段时间没见他出来活动,”施律接着说:“听说他赌太大,输急了,把他哥给他的股份全质押了,他哥回去买股份的时候,对方狮子大开口,翻了十倍。他哥低三下气地跑去银行贷款,结果资金盘太大,银行没有借,气得他哥皮带都抽断两根。”   孟听潮听懂了施律的担心,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银行贷款要怎么提额?”   “好像是找了个事务所出审计报告,”施律想了想,“应该是塞了点钱,事务所的胆子应该没有那么肥。公司没什么问题,管理人员赌得公司倾家荡产的多的是。”   “我不是问这个,”孟听潮打断柴观雨,“我想问个人银行贷款怎么提额?”   “房子啊,车子啊,”施律说,“增加抵押物就可以,具体你可以去银行问问。”   孟听潮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一样都不是他有的东西,或许曾经拥有,都被他的愚蠢拱手相让了。   “老板?”黄毛大声呼喊打破了两人的交流。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施律拉住孟听潮,“打发他们走就行了。”   孟听潮还是走了过去,“我没办法。”   “开酒啊。”黄毛戏谑地看着孟听潮。   孟听潮将优质的酒盒放在桌面上,却没有撕开它包装的准备,只是淡淡地说道:“先买单。”   “路易十三?东西都没看到。”黄毛不屑地笑了笑,“真的假的?拿假酒糊弄我们,可做不得数的。”   孟听潮神色认真,“真的。”   王屿抱着胸往沙发后面一靠,对着黑框眼镜说道:“我就当你是真的,给他转个十万。”   “十万太多了。”   “没事。”王屿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听潮,“不过,你喝多少,我买多少。”   闻言,孟听潮一言不发,他只是看着王屿,想知道对方的话有多少真实性。   很快,他想明白了。   因为黑框眼镜拖拖拉拉不肯付款。孟听潮弯腰拿起酒盒,准备离开。   “给他转账!”王屿给了黑框眼镜一个眼刀,黑框眼镜不情不愿地转了钱。   手机里传来转账成功的消息,孟听潮说不清他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害怕。   王屿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或者要不要和我出去散散步?这个酒留到我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喝。”   谁都明白散步是个什么意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黄毛吹了个口哨,迫不及待地想看美人窘迫的样子。   王屿抱着胸看着孟听潮,他想看看这个美人还有没有在外面砸车、奚落徐榕的血性。   施律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别理他。”   “施律师?”王屿笑了笑,“你也在这里啊?这次你也看到了,我是先买单后消费,你可不能去起诉我了,不然我们公司的法务也不是吃白饭的。”   “这位老板,我买了酒请你喝。”王屿伸手去摸孟听潮的手,“你是不想喝还是不想在这里喝?想和我出去喝?”   撕开了精美的酒盒包装,孟听潮看着王屿,打开瓶盖,单手拿起酒瓶、仰着脖子、对着瓶口,将烈酒一口一口地喝了进去。   姜黄色的液体从嘴角留出几滴,落在孟听潮的红润的嘴角,流进白色的毛衣,引来王屿更加肆无忌惮的扫视。   半瓶酒下了肚,王屿伸手拂着孟听潮的背,假仁假义地说道:“好了。”   孟听潮摔开了他的手,身体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嘭”的一声摔在墙壁上。   王屿走了过来,热切地看着孟听潮嫣红的嘴唇,那眼神像是一条恶劣的毒蛇,“今天你让徐榕吃了个亏,我高兴,让让你,今天就这样。”   孟听潮贴在墙上,脑子还有一定的思维能力,“我喝不完,剩余的我把钱退给你。”   “不用。”王屿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明天我还来,大美人,不要喝坏了身子,就散不了步了。”   黑色镜框看着王屿已经离开,贪婪地打开了手机的收款码,把剩余的钱都拿了回来。   孟听潮脑子里晕晕沉沉的,可还是看到他的姓名——宋钱。   施律快速地靠近,想要揽住晕晕乎乎的孟听潮。发现对方晃了晃脑袋,挥开了他的手,脚步蹒跚地走进了洗手间。   “孟听潮!”这是施律第一次直呼孟听潮的名字。   他感觉孟听潮似乎太分裂,砸车时候的果敢与坚决,让他心生敬佩,可刚刚居然莽撞蛮干、不计后果?   真的都是孟听潮吗?   回答施律是孟听潮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不怕酒精中毒?”施律重重地拍了拍门,“你他妈要钱不要命了?”   “你以为你喝的是水?!”拍门的声音越来越重,“你以为你酒仙转世?”   “那么高的浓度,你真他妈不要命是吗?”   很长时间一段沉默后,门里面传来声音,“我没事,你走吧。”   瞪着黑漆漆的大门,施律心揪得发紧,继续拍着门。   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原封不动地传了出来,“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拍门的声音停了下来,施律冷静了一点,“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孟听潮喘了口气,“帮我把门关一下。”   施律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最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孟听潮疲惫不堪地靠在门上,单手撑在门把手上,想要支撑自己的身体,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还是失去了平衡,他无力地从门上滑落,无助又脆弱地坐在地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当然想要命。”   “我也知道不管多贵的酒喝下去,都会烧烂了我的喉咙,刺穿我的胃,”孟听潮眼神空洞又迷离,他看到洗手间的窗外,天边挂着的月亮,又圆又大,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孟听潮将头埋进膝盖里,给越来越晕沉的脑袋找了个固定的力道支撑,无奈地低语道:“钱才是人的胆。”   他在书本里找到捍卫权益的途径,但是一场官司、一次胜诉的战线要拉得很长,他需要钱这个东西,他曾经最不在意的东西。   他知道社会的运行逻辑,也知道钱在世界上的流通性。   可孟听潮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物欲不强的人,他只求温饱,不求富贵。   所以与柴观雨的相处过程中,他不掌握经济来源,不去探究经济去向。   柴观雨用他们两个的钱构建出一个温吞的羊圈,他用钱掌握着自己的付出,掌握着感情里的控制权。   分手的沉默成本和机会成本过高,孟听潮慢慢、慢慢地就变迟钝了。   他被养在温吞的大羊圈里,年复一年,匍匐在温室的边缘,忘记了刀头舔血的丛林法则。   柴观雨将他养的温顺,让他忘记了野性,忘记了世界的硬通货。   现在闯出羊圈,孟听潮被放在丛林里,他会感觉害怕。   什么能让这份害怕消灭?   是钱。   钱才是人的胆。   他需要钱。   柴观雨也需要钱,   没有人不需要钱。   刚刚王屿付的这笔钱......至少能让他三个月不用愁信用卡的账单。   哪怕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他可以在这三个月里争取……   孟听潮来不及想完所有事情,大脑就被酒精灌醉,昏了过去。   ***   第二天,孟听潮动了动还有知觉的手指,从冰凉的地面上回过神来,他扶着门把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烧了点热水,孟听潮擦了擦身子,换下了身上满是酒液和血渍的毛衣。   残留的几件衣服里,他选择了一件卫衣。   江声的。   孟听潮不想穿从前的衣服,总感觉镜子里的还是熟悉的人。   是那个懦弱、温顺的人。   他想变得不一样。   卫衣的拉链被拉到顶端,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江声的气息弥漫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身体里,给了他一个温暖。   他悻悻地叹了一口气,错乱的思维被午后的阳光硬生生地理顺。   他看了看时间,打开地图查询了最近的一家银行。   他需要钱。银行是钱的摇篮。   借贷关系中,信用卡分期是最昂贵,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加便捷实惠的信用贷款。   进了银行,孟听潮联系了原来的客户经理,对方说自己已经离职了,发了新的客户经理的电话给他。   几番周转,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走了下来,笑盈盈地说道:“孟先生,你好,我是您的客户经理,您叫我小林就好了。”   孟听潮点了点头,“你好,我想咨询信用贷款的事情。”   “贷款?”小林愣了一下,纳闷道:“我是您的理财经理。”   “理财?”孟听潮也明显愣了一下,“我、我吗?”   小林笑了笑,恭维道:“是不是您银行卡太多了,资产都处理不回来?前两天,我还和您联系,近期的基金市场持续走红,您说最近时间忙,之后再考虑。”   小林怕孟听潮贵人事忙,直接调出手机的聊天记录,“您看看?”   聊天对象的头像,孟听潮一眼就辨认出来——是柴观雨。   他看着小林殷勤的态度,忽然问道:“我是什么客户?”   “日活在五十万以上,”小林笑了笑,“是我行的白金客户。”   “五十万?”孟听潮低垂着眼睑。   哪来的五十万?   两个人最富裕的时候也没有五十万的存款,基本上有了钱就会还一点房贷,柴观雨哪来这么多钱?   “我能看看账户明细吗?”   小林带着孟听潮到自助的机器上面选择了无卡服务项目,身份验证之后,一张纸质的单子打了出来。   孟听潮拿着纸坐在沙发上,快速地浏览银行流水的明细,瞳孔不断地在收缩。   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方慢......   徐榕......   还有宋钱?   大笔大笔的金钱进入,大笔大笔的金钱支出。   这根本不是他操作的......   都是柴观雨。   孟听潮浑身发冷,昨晚施律的话让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完整的猜想,结合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逐渐形成了闭环。   曾经的柴观雨再也叫不回来了,他是毒疮蒙面,面目早已全非。   为什么柴观雨会突然虚荣心野蛮生长?   手表、车子、奢侈品。   原来他的野心、他的虚荣不只是动了他们两人共同的储蓄,也动了他赖以为生的职业操守。   可是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银行卡?   是担心被发现吗?   还是想要拉自己下水?   孟听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还是低估了柴观雨的恶毒。   打印纸上的字混着空气中的水汽变成一股寒流钻进孟听潮的身体里,瞬间如坠冰窖。   孟听潮愣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目光平静地扫过银行的内部,空荡荡的。   那样空,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去填满。   好像也有东西可以去填满。   一位又一位走进来的储户可以去填满。   孟听潮突然弯了弯眼睛,微微扬起了嘴角。   银行保护的是储户的存款,他才是银行的储户,他才是银行卡的主人。   和柴观雨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小林,眼睛里带着一抹复杂的光芒,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掌心,递到小林的手中,“我的卡丢了。”   小林疑惑的同时,孟听潮平稳的声音逐渐响起——“请帮我挂失。”   旧的银行卡在挂失后会被冻结。   新的银行卡如果激活,旧卡的钱会原封不动、一分不差地划到新卡之中。   钱是人的胆,失去了金钱带来的优越感,柴观雨应该也会像他一样,狼狈地吐光了肠胃里的所有东西。   希望柴观雨能够低下头,看到他自己恶毒的肚肠。   小林征愣之后反应过来,带着孟听潮去了柜台。   明亮的玻璃后面,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敲着键盘,给孟听潮登记新卡。   可能是刚毕业没多久,流程上还比较生疏,对着孟听潮歉意地揉了揉脑袋。   孟听潮的手指在大理石的台面上轻轻敲打,声音温柔地说道:“不急,慢慢来。”   小姑娘笑了笑,拿着单子一蹦一跳地去问老师傅。   孟听潮轻轻地张开了手掌,掌心朝上,昨日的伤口不浅,一丝一丝地向外泛着痛。他慢慢、慢慢地合拢手指,每一寸移动都是缓慢细致的,小心地避让着伤疤。   事情的控制权在此刻好像互换了。   不急。   该是他的,一样一样、一样一样都可以拿回来。   就从小小的一张银行卡开始。   作者有话说:   让渣男聪明反被聪明误。   下一章,我一定要让江声出现(握拳) 第23章 “江声”   夜晚的生活如约而至,同样是酒吧,一冷一热,一荣一衰。   孟听潮将所有的灯光都打开,让光线照亮酒吧的角角落落。   每一个擦得透亮的酒杯都在等今晚的客人。   不过,今晚太过冷清了。   孟听潮知道他的生意一直不好,可从来不像今天——   没有一位客人。   他打开了门。   果然,陈飞带着两个人正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抽烟。   陈飞叼着烟嘴,顺手摘了一朵山茶花对着孟听潮比划了一下,“孟老板真的是人比花娇。”   孟听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完了?”   “你门口的花不错,我就是来赏赏花的。”陈飞冲着身旁的人笑了笑,似乎是想维护昨日丢失的尊严,“不过,地方太小,就我们几个人赏花就行了。”   意思就是不让孟听潮做别人的生意。   孟听潮收回眼神,拿出手机,没有多说话准备报警。   陈飞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手机,鄙夷地说道:“啧啧啧,手机都已经破成这样了,还用呢!不如听我们二哥的话,把店让出来,拿点钱,换个新手机。”   “好啊,”孟听潮没有去抢手机,“只要他出的起钱。”   破碎的手机像个玩具一样在陈飞几人间传递,陈飞嗤笑道:“别给脸不要脸,猫似的人还想装老虎?”   廉价的香烟充斥在孟听潮的鼻尖,他盯着猩红的烟头一言不发。   没有欣赏到对方脸上挫败的表情,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陈飞无趣地交叉着胸。   “有烟吗?”   孟听潮打破了沉默。   陈飞笑了一声,丢过去一包烟,“这就识相了。”   打火机窜起一股火苗,孟听潮将指间的烟点燃,他靠在纯白色的山茶花上,浅浅地吸了一口,对着趾高气昂的陈飞吐出白白的烟圈,透过朦胧的烟雾,陈飞看见他的眼里似乎在酝酿着情绪。   “你的主人都忌惮着我一无所有,”孟听潮突然笑了一声,“你这种人为什么还要过来找——对你来说,最没用的自信呢?”   陈飞脸色一变,不甘示弱地抓着孟听潮的衣领,“臭表子,你他妈就自信了?当初点头哈腰认错的样子,记不起来了吗?我今天就帮你回忆……回忆……啊!!!”   一股逐渐加剧的疼痛从手背处传了出来,高温的烟头钻进皮肉里、烫进血脉中。   听到陈飞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孟听潮笑着将猩红的烟头摁进了陈飞抓着他衣领的手。   皮肉再怎么粗糙,灼热感从手背蔓延到大脑也就是时间问题,飘荡在鼻尖的烧焦味道也加速了这份感知。他疼得放开了孟听潮,向后退了一大步。   孟听潮吐出含在嘴里的烟气,透明的烟袅袅地熏在清纯高洁的白色山茶花上。   缥缈又虚幻的黑夜里,孟听潮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你!”陈飞怒吼一声。   烟没有燃尽,孟听潮继续点燃了一簇火苗,火舌卷过烟丝、浓浓的白烟让周围的温度急速飙升。   一根烟燃尽,朦胧的烟气散尽,那张湿润过的唇竟然比玫瑰还要娇艳几分,它动了动——   “从别人身上抢.劫来的自信,是要还的,”孟听潮看着失魂落魄的陈飞,优美形状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脏话,“他妈要我教你吗?”   陈飞脸色煞白,良久,才在清脆的掌声中回过神来。   王屿拍着手掌,靠近孟听潮。   身旁的黄毛抓起陈飞就是一顿收拾。   “我帮你出气。”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王屿眨了眨眼, “我们继续喝酒。”   孟听潮淡淡扫了他一眼,捡起手机,转身回了店里,“拖远一点,别脏我的门。”   王屿用眼神示意黄毛,然后跟着孟听潮走了进去。   “昨晚的酒还剩一半,” 王屿嘴角的笑容太刺眼了,“接着喝。”   “我不喜欢喝酒。”孟听潮给自己倒了杯水,“钱我已经退给你了。”   “退给我?” 王屿突然笑不出来,“我可没收到。”   孟听潮慢悠悠地抬着下巴,指着王屿身边的黑框眼镜,“他收到了。”   “啪”的一声响,黑框眼镜被甩了一耳光,伪装的和善瞬间消失殆尽,真实的暴戾一下子就在王屿身上涌现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抓着黑框眼镜的脑袋,问道:“你收了他的钱?”   宋钱胆怯地缩成一团,“我、我没有。”   又是重重地一巴掌,王屿扯着他的头皮,观察着他躲闪的眼睛。   “宋钱,真妈的掉钱眼子里了?老子的钱也敢昧?”   宋钱吓得低声哀嚎道:“王总,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孟听潮觉得王屿有点反应过度,开口制止道:“别打了。”   “老子打自己的人,”王屿扭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你心疼啊?心疼心疼我呗!别心疼这种臭四眼。”   说完,王屿将宋钱的眼镜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碎,“我哥派你来是来监视我的吧?就他妈你会打小报告!就他妈你比别人多张了两只眼,眼睛看到的更多啊!你他妈是不是还比别人多长了张嘴巴?”   “就你会说话,就你会告状.....”   宋钱被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嘴巴,痛苦地蠕动着,朝着孟听潮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孟听潮忽然想到了什么,拳头握紧又松开,“别打了,你不怕你哥吗?”   “天王老子我都不怕,” 王屿眼神里闪过令人胆寒的凶光,“你想用我哥威胁我?”   “我不认识你哥。”   “那就别管。”   王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宋钱的身上,孟听潮打开了手机,摁下了录像的功能,放在了吧台的支架上,“听说他因为你付出了很多。”   “付出了什么?”王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妈银行招待,还有什么……审计他妈的报告钱都是从我身上出的,他妈的,用的都是我的钱。”   “什么审计报告?”孟听潮轻声疑惑道:“银行为什么会需要审计报告?”   王屿乐了,一把将宋钱提了起来,重重地拍着他的脸,“你说说,银行为什么需要审计报告?一份破报告,收了我三十万,是你昧下来了?还是那个什么柴的黑?”   孟听潮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什么柴?”   王屿一把将宋钱推到吧台,强劲的力道和人体的重量将吧台撞击得摇晃起来,“来来来,你告诉老板,什么柴!什么货色敢要老子三十万?”   宋钱鼻青脸肿地被甩在吧台上,垂死般得喘了几口气,眼睛低垂,瞄见了吧台上的名片。   “孟、孟听潮?”   宋钱将孟听潮的名片攥在手中,强迫自己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最后解脱般地大声叫道: “钱就是转到他的卡上……他们才是一伙的,他们才是想吃王总你的钱……和、和我可没关系。”   若有若无的硝烟弥漫在不太宽敞的酒吧里。寂静中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身穿快递制服的男人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快、快递?”   王屿的眼神凶狠,眼神像是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刮在孟听潮的身上。   快递员愕然地看着混乱的场面,丢下文件,撒腿就跑。   王屿看到落在自己脚边的文件,捡了起来,扫了一眼收信人的名字——“孟听潮。”   冷笑了很久,王屿忽然开口说话,声音洪亮,“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钱是打在你的卡上?”   孟听潮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快速地将录像上传云端,“我不清楚。”   王屿又看了看寄件人的姓名——“柴观雨。”   “真他妈是认识的?”王屿一步一步地朝着吧台的方向走,“你知道那柴观雨有多黑吗?”   “他竟然敢收那么多钱,一份破报告收了我那么多钱。”王屿蠕动了口腔,“你他妈也是。一瓶破酒,老子给了你十万块,一个两个都想榨干我的钱。”   孟听潮犹豫了一下,不打算说话去激怒失去理智的王屿。   钱是一切贪婪之源,王屿尚且如此,那柴观雨呢?孟听潮忍不住去想柴观雨失去他最宝贵的钱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就说第一眼看你的时候怎么这么骚,被他睡傻了?”王屿恶狠狠地骂道:“他也真的是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养你这个小老婆要花很多钱?”   孟听潮的手指搭上一个酒瓶, “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王屿气笑了,扯下皮带挥舞着朝着孟听潮走来,“他敢拿我的钱,我就敢睡他的人。”   魁梧的身影不断在眼前摇晃,距离越来越近,孟听潮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身材的差距在这里,他打不过王屿。   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沉住气,等待一击致命的反击机会。   皮带在空中扬起的轨迹像蜿蜒的蛇,恶心地在盘旋。   孟听潮手心冒出了冷汗,全身的肌肉绷得发紧。   在重力的加持下,紧绷的皮带划破空气,带着劲风,冲着孟听潮的身上袭来。   门突然被打开。   逆着光,孟听潮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只看见一双有力的手捏紧了王屿的后颈向后一扯,魁梧的身体便像皮球一般诡异地被甩开几米的距离。   似梦似幻的不真实。   孟听潮下意识地喊道——   “江声?”   作者有话说:   江声: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打王者的应该懂,香香的台词。) 第24章 以牙还牙? (修 )   如同一张破布被丢在地上,王屿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他望着从门口窜出的人影,“你他妈谁啊?”   江声一边走一边解开西装的外套纽扣,他扯下领结脱掉外套,对着孟听潮沉声问道:“还好吗?”   孟听潮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没事。”   “我问你话呢?”微/博/小/金/布/谷/推/荐王屿费劲地站了起来。   江声冷漠地看了王屿一眼, “他和柴观雨没关系。”   死死地盯着冷峻的男人,王屿冷冷一笑,“和柴观雨没关系,他妈的和你有关系?”   “不要把对柴观雨的怨恨转嫁到他人身上。”江声走到王屿的面前停下,薄唇微抿,“你知道你的债主是谁。”   “我管它是谁的!”王屿的拳头对准了江声的脑袋,挥舞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都是狰狞,“一个两个长得都不错,拿我一份钱,我让你们两个来还!”   闪身避过王屿的拳头,可怕的戾气从江声的身体里倾泻而出,江声一只手抓住王屿的胳膊反向一拧,一只脚踩在王屿的后背上。   王屿瞬间匍匐在地,五官疼得都开始扭曲起来。   江声一把扯过王屿手上的皮带,将它绕在王屿四肢上,王屿扭过头来,怒目而视,“放、放开我,他、他妈的人呢?!”   门外的黄毛听到响声,看着屋内的一番景象,拳头立马狠狠地朝着江声砸去。   江声踩在王屿的身上没有动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黄毛的手腕,双手捏紧,疼得黄毛面无血色。   他将黄毛扔了好几米距离,踢了一脚正在的嚎叫王屿,被禁锢住四肢的人直直地撞上了黄毛。   百八十斤的重量砸在黄毛身上,如此巨大的重压在身上,黄毛几乎窒息。他连滚带爬地往前挪动,狼狈地手脚并用。   王屿的眼睛都快蹦出血丝来,暴怒地瞥到在角落里胆怯地缩成一团的宋钱,阴沉地喊道:“废物,给我打呀,打不过这个,还打不过那个吗?”   宋钱双手颤抖。   更加难听的话不断地从王屿的口中喷出来。   僵持之余,宋钱只好顺势拿起桌面上的酒瓶,疯狂地砸向孟听潮的头部。   透明的瓶身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沉重的光芒。   一声闷响,酒瓶粉碎。   碎片颗粒布满在江声的手臂上,孟听潮惊讶地看着江声举着手臂,将自己护在怀里,整个人像是被拉满弦的弓,紧绷又有力量。   宋钱喘着粗气,混乱地挥舞着尖刺。江声一脚踹在宋钱的膝盖,一手抓住宋钱的手腕,尽管动作已经很快,破碎的酒瓶碎片还是划开了江声小臂的肌肉。   温热的血溅到孟听潮的眼角,他没由来的心脏猛跳,他快速地伸手去争夺布满尖刺的破碎酒瓶。   失去武器的宋钱在江声的目光中打了个寒颤,他拼命地朝着王屿的方向跑去。   “砰——”地一声。   宋钱踩在自己的眼镜镜片上,整个人滑落在了地上,碎酒瓶子的碎片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疼的在地上翻滚,脸模糊上碎片,疼的血肉模糊。   在黄毛的帮助下,王屿解开了皮带。他刚想大闹一场,可是看着满脸血痕的宋钱,一时也慌了神。   孟听潮也有些发懵。   宋钱挣扎着朝着王屿身边爬去,“救我......王哥,我的眼睛。”   江声甩了一下手臂,让破碎的颗粒一颗一颗地落在那群人身上,他看了看孟听潮,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冷冷地扫了王屿他们一眼,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滚!”   宋钱不断地在哀嚎,王屿抓起他丢给黄毛,不知道是震惊宋钱的眼睛还是忌惮江声的威吓,一行人瞬间跑出了酒吧,一个都不剩下。   孟听潮没有去追他们,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找出药箱,走到江声身边。   今天的江声不一样。   对抗王屿时,他有条不紊地脱掉黑色的西装外套,摘掉象牙白色的领结,周身气场阴沉骇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不可测。   到现在,薄薄的细汗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纯黑色的衬衫贴在他的背上,收在劲瘦的腰上,变成矜贵气质的公子哥。   孟听潮忽然有些紧张。   嫣红的血染在黑色的衣物上,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孟听潮小心翼翼地解开江声的袖扣,将衬衣的袖子翻折了上去,用酒精给伤口消毒。   看到听潮眉头紧锁的模样,江声安抚道:“没事,不疼。”   孟听潮看着江声平静的模样,先是说了声“对不起”,缓了缓又说了声“谢谢。”   对不起让江声受伤了,谢谢江声的帮忙,好像两个人的关系也就这样。   一时间,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江声环顾四周,空间里面都是混杂的酒味,“刚刚好像砸坏了好多酒。”   “没事。”孟听潮放下棉签,“我下午的时候买了保险。”   下午从银行里出来,孟听潮又走了几步,站在高耸入云的保险公司门口。   单木不成林,他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他选择用最便宜的方法去维护自己的利益,将风险合理地进行了转嫁。   他买了酒吧的财产险,受益人是他自己。   “买什么保险?”   孟听潮给江声贴了几个创口贴,“丹鼎保险。”   “嗯。”听到这个名字,江声愣了一下,“好。”   “好?”孟听潮没有追问,“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不疼。”江声没有在意,“很浅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热情地回复道:“嗯。”   江声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雨夜那双湿淋淋眼睛,眼睛里莹润着水光,透着那股干净易碎的色气。他抓住孟听潮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吐息灼热地说道:“听潮,你说话不算话。”   纤长浓黑的睫毛颤了颤,孟听潮轻声说道:“我记得的。”   江声抿了抿唇,似乎在埋怨,“可是,你对我好冷漠。”   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懂风情,是块木头,不招人喜欢。   像是听到了对方的心声,江声伸出手指慢慢地抚上薄红的嘴唇:“我喜欢。”   有些话,孟听潮说不出口,还好,江声还记得他的目的。   孟听潮单手勾住江声的脖子,伸手捋开他汗湿的头发,俯下身,贴了贴江声的嘴唇,“晚一点。”   “门口有我的东西,”江声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听潮的嘴唇,“我手疼,听潮你能帮我拿进来吗?”   孟听潮撑在江声的胸膛,微微喘气地直起腰来。   他走到门口,看见一个黑色拉杆箱,提起箱子,就看到行李箱后面藏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白色山茶花。   非常熟悉。   江声从背后抱住孟听潮的腰,细密的吻贴着耳际吻了下来。   孟听潮僵硬地推了他一下,“你买的花?”   江声“嗯”了一声,“你喜欢吗?”   “之前也是你买的?”   “第一次,我想试探你,不诚心。”江声弯腰抱起那一束山茶花,黑色的衬衣配上白色的花朵,高贵又认真,“第二次,我想送给你,用江声的名义。”   诚心?   认真又纯粹的两个字。   孤独与性.欲,很容易会被误以为是诚心诚意的喜欢。   江声将整束花递了过来,“我觉得白色的花很配你。”   孟听潮随意地抽出一朵白色的花拢在掌心,掌心的伤口早已经裂开,只不过他在刻意地隐藏着。纱布上一丝一丝一地涌上了血色,血珠沾在白色山茶花上,一滴一滴地染成红色的模样。   “我喜欢玫瑰。”孟听潮露出嘲讽的笑容,心中一片平静,“最俗最烈最艳的红玫瑰。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喜欢的是你的幻想,和我不一样。”   “手怎么了?”   “没事,”孟听潮将那支花递回给江声,“只是以前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走的时候,”江声认真地回想,“你手上没有伤口的。”   孟听潮看了看模糊的掌心,井水一般的鲜血从掌心渗透出来,向外翻涌。   江声凑近想看孟听潮的手,孟听潮却快速地抽了回来,他平静的脸上神情寡淡,门口狭窄,贴着江声的身子,转身进了门。   隐没在门口的深夜里,江声望着孟听潮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忽明忽暗。   他从小到大,性格冷漠,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喜欢多余的情绪。   可唯独孟听潮。   偏偏那一眼,瞬间失了神,入了心。   明明也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却能融化他表面的极寒冷漠,触碰到他炽热的内心。   江声也知道,再见的时候或许就不再暧昧。   可一下飞机,他还是换上最正式的衣服,买上最漂亮的花,直奔孟听潮的酒吧。   他想见到听潮,想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定定地望着孟听潮,淡淡的疏离感盘旋在他的周围。   无家的潮水应该是自由的,是奔腾的,是放浪不羁的。   听潮,应该如潮水奔涌般璀璨的,不应踌躇,执拗于过去的半亩池塘。   只有抛弃所有顾虑,只有极端的情绪,听潮才能变成他熟悉的模样。   江声走进屋内,将地上的快递捡了起来,他看到寄件人的名字,“不打开吗?”   重新缠好纱布,孟听潮毫不在意,“你打开好了。”   无非是一些令人恶心的悔过,或者是一些毫无悔意的讨好。   一些话翻来覆去讲上几遍,孟听潮不想再听,他弯下腰,收拾凌乱的战场。   宽松的卫衣穿在美人的身上,随着弯腰的动作,贴在脊背。江声知道,听潮的背脊很漂亮,白腻光滑,疼得时候会绷得很紧。   江声还知道这是他的衣服。   他撕开快递的封条,里面的东西洋洋洒洒地被倒了出来。   全都是照片。   微妙的情绪在江声脑海波动,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孟听潮的发旋,手指轻轻发力,照片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晃晃荡荡地落到了地上。   孟听潮低着头想要捡地上的杂物,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就落在他的眼前。   大面积难以遮掩的肉色,赤裸入镜的人是他的伴侣,入境的地点是他的家。   一面说着悔过,一面抱着别人,失望浸透了孟听潮的脑海。   居然是在那张双人床上。   他们熬过了那么久的时光,才拥有一个安定的地方,不用提心吊胆地怕被抛弃。   居然变成了他出轨的温床。   孟听潮将照片握在手心,慢慢地闭上眼睛。   照片是炫耀?   是柴观雨在炫耀他的魅力、他的实力?   孟听潮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动,他靠在墙面,手里的照片被越攒越紧,仿佛捏在手心里就能掩盖住自己被背叛的人生和一无所有的下场。   江声手指动了动,向后撑着桌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以牙还牙吗?”   等了很久,只等来听潮的冷笑。   孟听潮靠近江声,他从吧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白色烟雾含在嘴里,又缓缓地呼出在那束白色的山茶花上。   猩红色的烟头忽明忽暗,江声眼睛里神色晦暗不明,他讨厌烟味,却被抽烟的男人吸引地失了魂魄。   他明白——清纯洁白的山茶花需要被仇恨的怒火浸泡,郁热愤恨才能将白色的山茶花激成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孟听潮一只手捏住江声的下颌,将绵密的雾吐在江声的唇边,“当然,现在。”   他不想再克制,他想变成有恃无恐的红色玫瑰。   他想要以牙还牙,他也想照片摔在柴观雨的脸上,看他脸上挫败无助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 第25章 脏话   一句“当然”让江声琥珀色的瞳孔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一句“现在”让江声紧抿的薄唇肉眼可见的扬了起来。   烟雾吐尽,孟听潮又吸了一口,吐在江声的耳廓里。   酥麻的烟雾像是藤蔓一样缠上江声的感官,他的双手钻进孟听潮的衣服里,仿佛在逡巡自己的领地,宽大的手掌揉弄着腰身,“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没有衣服可以穿了。”孟听潮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信。”江声将孟听潮压在吧台上,“你想我了。”   孟听潮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睛瞟到远处洒落在桌面上的照片,心中居然有了一丝畅快。   照片在他的身上和心里留下无数的细小伤口,他用牙齿咬开江声衬衣的最上面纽扣,埋在江声的肩膀上,磨着江声裸露出来的细肉,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江声温柔地扯住孟听潮的后颈,与他四目相对,指尖揉捏着红润的嘴唇,“说你想我了。”   孟听潮随口说了一声,“我想你了。”   这个想念很不真实,但是江声不忍错过任何一秒,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慢镜头一样记录下孟听潮说“想”的每一帧每一秒。   因为除了比赛的时候,他的每一秒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也想你。”江声吐出这四个字,宠溺地揉着美人的后颈,对上极红的嘴唇,“我好想你,听潮。”   薄唇触碰,舌尖勾缠。   气喘吁吁地分开,嘴角湿漉一片,孟听潮搂住江声的脖子,缓缓地说道:“别在这里,我们去酒店。”   江声眼睛变得深沉,笔挺的西装裤也绷紧了几分。   酒吧里的灯光让孟听潮的视线模糊,他看着江声,诱惑的语言从喉咙里冒出,“我们去开最贵的酒店。我要在这个城市的最顶端和你做最快乐的事情,你愿意吗?”   江声深深地看着孟听潮的眼睛,低头又吻了吻他玫瑰般的唇,声音冷静克制,“你想好了吗?”   孟听潮的指尖勾住卫衣的领口,送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卫衣里江声残留味道,低哑道:“你来吗?”   ***   乘电梯到达酒店的顶楼,孟听潮开门进去,他用柴观雨的钱开了海边最高的酒店。   透过窗外,能够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海景,潮水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波涛汹涌,白色的浪花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酒店很高,能眺望到很远的地方,孟听潮夜间的视力很好,他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玻璃上画了小小的一个圆圈,问道:“这是A大?”   江声靠近看了看,“对。”   “A大很看重名誉吗?”   “嗯。”江声点了点头,“A大很看重。”   “一个小偷……”孟听潮扯着嘴角笑了一声,“A大应该不会承认一个小偷是它的学生。”   “不会。”江声知道孟听潮说的是方慢,“它不会。”   单手将孟听潮匡在身下,江声的手撑在透明的玻璃上,月亮与海水之间,还徜徉着另外一个小偷,一个轻易虏获他心的小偷。   孟听潮一颗一颗地挑开江声的扣子,“你穿衬衫很好看。”   “你喜欢吗?”江声伸手拉下孟听潮的拉链,“你是不是喜欢成熟点的?”   “我年纪大了。”孟听潮去解江声的皮带扣,“你太嫩了,我会有压力。”   一进门,就打上了恒温的空调,呼呼的热气让江声渐渐露在空气中的肌肉布满了潮湿的汗水,他冲着孟听潮说道:“听潮你知道,你穿我的衣服像几岁?”   “那你知道,我几岁了吗?”孟听潮光着脚踩在江声的西装裤上,自言自语道:“我二十八了。”   十八岁认识了柴观雨,认识了十年。   都已经十年了。   从青涩到盛放再到衰败,十年的时间如同雁过留声的缥缈,一晃眼,就看不见了。   江声看着听潮的薄红的嘴唇,“我以为你十八。”   “我十八岁的时候,应该和你一样意气风发,”孟听潮轻轻笑了两声,微微侧过脸,朦胧的视线落在如镜般的落地窗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可以想象我现在十八岁,会不会让你更舒服点?不会觉得吃亏?”   十八岁的孟听潮心高气傲,拿奖无数,那时候他的指尖灵动,随意滑动都是艺术。   可他的天赋、他的才能、他的梦想。   就在这十年里消失殆尽。   “我不会吃亏,我也不用想象。”江声从耳廓吻到嘴唇,手指摸着光滑的脸颊,“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江声还想说些什么,孟听潮就用吻截断了他想说的话。   夜色中忽然下起了雨,密集的雨清脆地敲击酒店的玻璃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雨水从玻璃上滑落,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痕迹。   温热的水痕划下,头发似乎感受到了微风,孟听潮一只手攀着江声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抵在冰凉的落地窗前。   江声微微喘着气,他审视着美人的脸庞,“洗澡吗?”   光滑笔直的腿缠上江声的小腿,孟听潮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低垂的双眸缓缓睁开,眼里凌厉的漂亮,“一起吗?”   ***   手上遍布着很多神经的血管,江声俯视着听潮,牵起他的手,一寸一寸地含住修长的手指,最后克制地轻咬了一口。   认真又虔诚。   孟听潮呼吸大乱,他慢腾腾地举起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去看江声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手没有被拉开,只是丝绸般光滑的带子似乎缠上了手指,沉甸甸的圆形东西挂上了的手心。   孟听潮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里盈盈带水,“什么东西?”   纤细白腻的手指全部缠满了蓝白相间的绶带,手心上趴着一块金灿灿的奖牌。   紧接着另外一只手也被缠上了。   “我的金牌,我想送给你。” 江声牵起听潮的两只手,慢慢地合拢在一起,两块金牌碰撞在一起,一晃一响。   “我不要。”   “不值什么钱。”舌头一点一点地咬上暴露在空气中的柔软指腹,江声说道:“不过,它们是我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珍贵的东西就好好留着。”缠着金牌的双手搭上了江声的肩膀,金牌短促地接触,撞了个叮当儿响,孟听潮问:“何必送给我?”   江声捞着孟听潮的腰坐在腿上,面对面地吻着他的唇,“你值得。”   孟听潮听笑了,他伸出一截嫣红的舌尖,“别说情话,说脏话。”   “我想听脏话。”   “不要说喜欢,不要说情话。说的脏一点,我就更兴奋一点。”   ***   外面一声惊雷乍响,狂风吹起白色的浪花,呼啸起波光粼粼的海水,拍打在海岸边,疾风带着骤雨不曾停歇。   客房内的的灯光柔和而温馨,空调呼呼地吹着热气,营造出与世隔绝的效果。   汗水交织的空间里却传来突兀的手机铃声。   一下一下的,像是雨水的冲刷声,更像是某人的呐喊声。   从枕头里钻出来的孟听潮,眼睫毛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的声音闷闷的,“别弄了,电话。”   “不管。”江声的吐息不稳,“不接。”   孟听潮推了两下,依旧动弹不得,只好由着江声。   电话铃声停止了又急促地响起,重复几次,不曾停歇。   连绵不断的呼吸被不断地打断。   美人的一呼一吸都很好听,清冷又娇嫩,丝丝如电流。极致的听感被破坏,江声伸长手臂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睛刺痛地盯着屏幕上“观雨”两个字。   孟听潮半眯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江声,凑过去又看了眼屏幕。   “要接吗?”江声问道。   “你接。”孟听潮抿了抿唇,黑色的瞳孔里缓缓地涌上报复的笑意,“告诉他我在哪里。”   江声俯身吻了吻听潮的眼睛,按下接通的按钮,开了免提,却没有说话。   “听潮,你在哪里?”柴观雨带着讨好的声音通过信号的传递飘在空荡荡的客房里,“我来接你。”   孟听潮轻轻地舔舐着江声的耳垂,含糊道:“我在家里。”   江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伸手掐住孟听潮的如玉般的耳垂。   “我刚从家里出来,”柴观雨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你没在家。”   “那我就在酒、酒吧。”孟听潮浑身一颤,他瞪了一眼江声,抿紧嘴唇,没有泄出一丝声音。   “你撒谎!”柴观雨愤怒地吼道:“我就在酒吧门口,你究竟在哪里?”   “你他妈究竟在哪里?!!”   “他在被我C。”   江声夺过电话,关了免提,随手就将手机扔出一米多的距离,手机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翻滚了几圈,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依旧显示在正在通话的界面。   柴观雨受.虐般地将耳朵贴在手机屏幕上,想要听到他熟悉的声音。   他的身体冷得开始发颤,无论他在手机对面是如何的嘶吼与咆哮,喊那个曾经被他独占的孟听潮,喊那个相知相伴十年的孟听潮,喊那个不离不弃的孟听潮......   回答他的都是——   暖烘烘房间内回荡的自由狂野的酥麻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第26章 月亮   雨来了又走,身体满了又空,可能太久没有试过这样放纵,孟听潮侧躺着,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被雨洗过的月亮。   月亮圆润饱满,清澈明亮,他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指,月亮柔和的光芒从指缝间漏了进来。   连带着掌心的金牌熠熠生辉。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孟听潮知道江声在洗澡。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捞起江声脱下来的黑衬衫。   他的手臂伸进衬衣的袖子,手指轻柔地穿过袖子里的布料,一点一点地拉扯,直至手掌完全伸出袖口。   衣服是穿上了,只是尺寸不是很合身,慵懒地挂在身上。   孟听潮对着镜子照了照,衬衫的下摆是两条光.裸的长腿。   勾着衣领送到鼻尖,江声的气息从鼻腔闯入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不安与孤独似乎被驱散,孟听潮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对江声的味道上了瘾。   江声只要出现,站在那里,就能给他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他看着地毯上的手机,由于和柴观雨的持续通话耗尽了电量。   丝毫没有在意,孟听潮弯下腰捡起自己的裤子,从中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细烟。   随手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便签,走了两步,坐在落地窗前米白色的沙发上。   沙发的坐深很宽大,几乎可以藏进半个他。   便签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夹着白色的烟,另外一只手举着黑色的笔,孟听潮眯着眼睛打量着窗外的景色,沙沙地动笔画下了素描般的海浪与沙滩。   没有修改,一气呵成。   ***   江声从浴室里出来,客房里开了壁灯,再加上窗外的月光,浴室里漏出的亮光微乎其微。   忽明忽暗的猩红火星撕碎了月光的皎洁,江声顺着光芒看去,心脏被猛击了一下。   他的听潮坐在弧形落地窗前的米白色沙发上,穿着他的黑色衣服,交叠着两条又白又直的腿。美人昂着头,漆黑的发丝如烟墨,鲜红的嘴唇如朱砂,雪白的手指如羊脂,夹着一只忽明忽暗的细烟。   缭绕的烟雾似仙境,江声的喉结上下重重地滚动,着魔般地靠近孟听潮。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江声知道,有人比他早之前见过,但是他希望,从今晚之后,只属于他。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洗好了?”   “嗯。”江声的眼睛一直盯着美人, “你画得真好看。”   “还差一点。”孟听潮举起画画的手,嫣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抱怨,“你把我的手缠得太紧了,不好发力。”   江声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握住美人的手,轻轻地解开蓝白相间的绶带,“好些了吗?”   “你缠我的手,”孟听潮活动了一下手指,“我想用你的背。”   江声非常听话地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孟听潮。   盯着宽阔厚实的背一会儿,孟听潮将垫板放在江声的背上,支着下巴在思考。   画的框架已经形成,可还差点什么东西,他不是很满意。   后背有些发痒,江声没有去制止,反而漫不经心地瞄着地板上冷白色的脚,很漂亮,黛青色的青筋蜿蜒在雪白的脚面。   沙沙的声音停了下来,垫板离开的时候,江声突然攥着纤细的脚踝,手臂发力将听潮的两条小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孟听潮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腿弯勾着江声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黑衬衫下微微曲起的膝盖高过了江声的头顶。   “画完了吗?”   “还差个月亮。”轻盈的云层被风吹得舞动起来,慢慢地遮挡住月亮,月光褪去,夜晚的黑暗逐渐幽深,孟听潮说:“我看不见月亮了。”   下一秒,江声将孟听潮举了起来。   像是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越来越高,孟听潮伸手,似乎能够摸到到从未触碰过的天空。   风还在轻轻地吹,月亮又从云层里浮现了出来,悬挂在无边的夜空之中。   “看到了吗?”江声问道。   “看到了。”孟听潮不敢低头,他怕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   “除了月亮,应该还能看到更远的风景。”   “嗯。”孟听潮的声音平稳,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爬满了脸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只是觉得作为孩童骑在父亲背上的角色,他此生都没有扮演过。   第一次感受到,他总得做些什么来纪念一下。   他不想笑,只好哭了。   孟听潮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想要的东西要自己踮起脚尖伸手去拿,没有人会帮他。   他也知道,他没有父母,没有人会心疼。   后来,那个和他说喜欢说爱情说家庭的柴观雨变成了照片里面部全非的男人,他就再也不期待任何人的出现了。   可现在——   他竟然从一个比他小八岁的,二十岁男孩身上感受到了稳重的深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眼泪没有反应回来,落在江声的手背,江声讶异地盯着水珠,“怎么了?”   “没什么。”眼里笼罩着雾蒙蒙的水汽,孟听潮哽咽道:“再高点,我又看不见月亮了。”   江声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按照听潮的指挥行动,“现在呢?”   “看到了。”孟听潮举起缠在另外一只手上的金牌缓缓地靠近圆月,两个圆形相互交错,金牌逐渐覆盖了月亮表面的光芒,轮廓逐渐模糊不清。   他没有动,江声也没有动。   空荡荡的客房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没有雨声,没有铃声。   只有江声。   孟听潮双手搭在江声的头顶,眼睛里像是蕴着光芒,缓缓地说道:“我想画画了,江声。”   两人的相处过程中,江声不舍得看一秒手机。时间或许已经是深夜,或者即将到清晨,城市里的店铺应该都没有营业,江声还是说道:“我现在去买。”   买颜料、买镇纸、买生宣、买毛笔,买什么都可以。   “不用,”孟听潮摸了摸江声的头发,“下次买给我。”   柔软的指腹穿梭在发间,江声愣了一下,旋即,心情随着唇角一起上扬。   还有下次。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一点小尾巴。   呜呜呜,上一章怎么会锁呢! 第27章 弄潮儿   “放我下来。”孟听潮盯着江声的发旋,缓缓说道。   江声直接大步地往床边走去,单膝抵在地毯上。   高度合适,孟听潮从他的肩膀上走了下来,踩在柔软的床垫上。   肩膀少了一个人的重量,江声还是没有站起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孟听潮塌下了腰,他扭过头,半眯着眼睛望着江声,“还来吗?”   江声撩起黑色衬衫的下摆,将衣服的布料扯得平整一些,“不累吗?”   “不累。”孟听潮换了个方向,与江声面对面,他单手撑在床上,低声道:“你没有让我累到。”   孟听潮不喜欢多愁善感的自己。   他不喜欢眼泪,不喜欢悲伤的情绪,他想让江声将他的空虚填满。   他对于性.生活的频率要求不是很高,他不喜欢做这档子事情,没有研究过多余的姿势,所以柴观雨一直嘲讽他是个木头。   刚刚与江声......仍旧是一样的。   相同的姿势,唯一的变化就是不同的床。   他想不一样一点。   他想试一试另外的打开方式。   他想把性.欲放在和食欲相同的位置上。   江声不动,孟听潮抬手缓缓地解开衬衫的纽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的衣服你不来解吗?”   江声站了起来,他单手撑在孟听潮的头左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勾我。”   孟听潮吻了吻他的鼻尖,“有吗?”   江声俯下身,咬了咬勾人心魄的嘴唇,低声道:“我很克制了,听潮,别激我。”   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孟听潮道:“我想试试不克制的你。”   也想试试不一样的我。   面对江声,孟听潮居然生出了让他头晕目眩的想法,他凑到江声的耳边呼气,催促道:“快点。”   “你别后悔。”江声难耐地撕扯着穿在美人身上属于自己的衬衣,衬衫的扣子直接崩开。   “你会后悔吗?”孟听潮条件反射地抓紧了床单,他往后退了一点,表情模糊难辨,“后悔和我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不后悔。”江声将人拉了回来,细细地啃咬着他的嘴唇,“永远都不后悔。”   孟听潮顶出了嘴里的舌头,竖起修长的食指横在两人的唇边,轻声道:“永远不要说永远……”   孟听潮再也不想相信永远,他只想享受当下。   “嗯。”江声不再说,他只是将孟听潮抱在怀里,会做给他看。   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起,宛如细密的河流在皮肤下流淌,江声想变成不惧风雨的探险家,他会变成无畏挑战的弄潮儿。   江声想潜入大海里,掬起一捧潮水在手心,潮水在手心轻轻摇晃,托举起那捧潮水,一起变成大海中里自由自在的行者。   身体像是在大海中刚捞出来,形状优美的肌肉被染成一片透亮,江声问道:“舒服吗?听潮?”   “舒服。”孟听潮喘着气说:“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等一等……”   江声不知道等什么,就感觉天旋地转,位置互换,自己被按到在了床上,孟听潮的腿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拍我。”孟听潮伸长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塞到江声的手里,“拍我的照片,帮我发给他。”   从今天起,他深刻地知道——是柴观雨不行,从来没有让他爽到,不是自己不行。   江声知道听潮说的是柴观雨,不过,他没有去摸手机,反而说道:“听潮,你太心急了?”   “怎么了?”   “照片……你不觉得奇怪吗?”江声抓起孟听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哪里奇怪?”   “照片里的人从来没有看镜头。”江声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美人手背的嫩肉,“是偷拍的。”   孟听潮愣了一下,缓了一会儿反应了回来。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如果不是柴观雨,那么他知道是谁拍的照片了。   是方慢在炫耀,是方慢在示威。   想要自己灰溜溜的退出。   “任何照片、任何视频被拍下就有传播的风险。”江用牙齿研磨着听潮的指节,“我不会让这样的东西留在毫无隐私的手机里的。”   传播……孟听潮被咬疼了,却没有抽回手,他伸出空闲的手懒洋洋地揉了揉江声的头发,然后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盒。   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细烟,烟气把胸口久藏着的浊气一块带了出去,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本能在回归。   江声望着骑.在他身上的听潮,美人张开嘴巴,露出牙齿,如同深海里苏醒的海妖,似乎在积蓄力量想翻弄起整个惊涛巨浪。   他不想多问,身体只是稍微动了动,就被美人摁住了肩膀。   听潮凑在他耳边喷薄着热气,“你别动,我来……”   ***   江声醒来的时候,孟听潮还贴在他的胸口沉沉地睡着。   昨天晚上听潮应该累坏了。   他搂着听潮的后背,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听潮柔软的发丝,十来天不见,清雅的山茶花变成开着暧昧的玫瑰。   这是他的听潮吗?   江声心中莫名的有股情绪,不过,很快他就告诉他自己——   是的,这是他的听潮,是他养熟的玫瑰。   过了半个小时,孟听潮也醒了。   他喜欢这样子睡觉,虽然看不见江声的脸,但可以贴在江声的胸口,节奏稳定且有规律的心脏跳动声能给他带来安心与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睡在江声身上,好像睡在船上,在空荡的大海里一晃一晃的,自由自在。   “吵醒你了?”江声吻了吻他的头发。   脸颊在江声光裸的胸膛蹭了蹭,孟听潮还有些困倦,“没有。”   “再睡会儿?   “好。”   抱着孟听潮又温存了一会儿,江声柔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孟听潮眯着眼睛翻了个身,“去吧。”   江声低下头软软地亲了一下孟听潮的额头,“晚安,宝贝儿。”   “日夜颠倒。”孟听潮困倦地闭着眼,“现在可能都是下午。”   江声搓了搓手指,笑了笑,他坐在床边,穿上拖鞋,披上浴袍,走到了外面的露台。   他看了看时间,时间确实已经在下午了,阳光的照耀下,他并不感觉冷,体感非常舒适。   酒店的地理位置极好,直接俯瞰大海,视野很广阔,午后阳光下的大海呈现出一片广阔的碧蓝色,粼粼波光如碎金。   酒店是嘉程集团旗下的。   江声微微抿唇,给他的好朋友程逞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电话那边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   江声眺望着远方,海天一色,“你家酒店的风景真美。”   “哪家酒店?”   江声说了酒店的名字。   “它是顶端品牌,”程逞笑了笑,“价格昂贵,风景自然要美。”   江声言简意赅地说道:“很贵。”   “还和家里闹别扭?”程逞搓了搓额头,“我们好像都挺不务正业的。我学了拳击,你去学了游泳。”   江声转过身,盯着裹着单薄被子的听潮,问道:“听说你回嘉程了?”   “嗯。”程逞扯了扯领带,冲着正在看报告的儒雅男人笑了笑,“我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是个男人?”   “对啊!”程逞笑嘻嘻地坐到对方的腿上,“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要付出点什么,真心相爱的奢侈品让我遇上了,我不会放手的。”   儒雅男人皱了皱眉头,“过十分钟要开会,早点结束。”   “遵命!”程逞讨好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亲,对着电话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拿完所有的金牌。”江声一直把孟听潮放在自己的视线里,“应该快了。”   “好。”程逞笑了笑,豪气地说道:“房间号告诉我,想住多久住多久。”   ***   江声走后,孟听潮睡得并不安稳,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腰不是很舒服,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顺势给自己垫了个枕头。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视线一下子就聚焦在江声的身上。   两人隔着一张玻璃,目光恰好对视起来,有那么一瞬,孟听潮似乎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目的。   什么房子、什么爱情、什么背叛、什么偷盗,他都抛弃在了脑后。   孟听潮转开了视线,他有点不想看见江声的温柔,这会阻碍他记住柴观雨给他的痛苦。   他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孟听潮穿上拖鞋,在地毯上找到了没电的手机。他给手机充上了电,过了一两分钟,手机就开机了。   满屏幕都是鲜红的未接电话清单。   他没有回复,只是进了小程序下了两个快递的订单。   一个收件人是柴观雨。以柴观雨名义寄出来的照片,孟听潮想还回去一部分。   孟听潮想让柴观雨知道——在方慢的镜头里,他是如何地在演绎一只没穿衣服的疯狗。   另外一个人,孟听潮上网查了一下资料,寄给柴观雨就职的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   孟听潮想让事务所的领导知道——象征着独立客观公正的会计师事务所里,他的员工在一步一步地践踏着赖以生存的职业操守。   作者有话说:   程逞是隔壁文的男主角 第28章 嫉妒   柴观雨摁着方慢发泄了一下午,结束的时候,他躺在双人床的另一侧抽烟。抽烟的动作一板一眼的,整个人呆滞地像是失去了灵魂。   方慢微努着嘴抱紧了他,抱怨道:“每次都是生气了,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   柴观雨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别靠近我。”   一阵沉默后,方慢的眼神里幽幽的,他能感觉到柴观雨心情不好,他还意识到这种情绪里夹杂着暴躁,似乎还有一些惊恐与无助。   方慢很快就联想到了孟听潮。   他以柴观雨名义寄给孟听潮的照片,昨天晚上就显示已经签收了。   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出差的这段时间,柴观雨冷酷的吓人,无情的可怕。   只要自己稍微靠近一点,柴观雨就像现在一样,开始对他冷言冷语,语气语调中透露的都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方慢不喜欢这样,他虽然对柴观雨谈不上钟情,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欢的。   英俊多金,虽然脾气坏了一点,但是出手是大方的,脑子是聪明的,刚开始哄骗他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几分真诚的。   方慢听话地控制着距离,他在一旁观察着柴观雨,眼睛却不自觉地瞄着这个三十平左右的主卧。   第一次踏入这个房子的时候,方慢就很清楚,柴观雨应该是在钓他,在引他上钩。   他表面装着傻,心里却是和明镜一样。   第一次,他当然没有上钩。   他只是不停地夸耀房子的装潢精致、风格独特还有墙上的画——清幽风雅。   柴观雨听着前两项的赞美,一直在笑,只是说到画的时候,有点嗤之以鼻却还是忍不住炫耀起来。   方慢不太明白,就被柴观雨带到了房子的一角——一间昏暗的房间前。   应该是个储物室,没有窗户,没有光线,密不透风。   画作们被卷成一个个筒状散落在墙角和地上,看起来那么多,一件件的都被掩盖在灰尘里,无声无息。   柴观雨随意地捡了一幅画展开。画面中,只有黑白两色,黑色似乎有些褪去了,线条也变得模糊了,但是海浪的流动和波涛汹涌的气势,光影的变化就在墨色的深浅之中跃然纸上。   柴观雨炫耀着这些都是家里不值钱的玩意儿,方慢没有理会他的炫耀,他小心翼翼地记下印章里的名字——孟听潮。   没有由来的,方慢开始有点嫉妒起孟听潮。   孟听潮的天分,孟听潮的幸福像是一种毒素,渗透到他的每一寸肌肤里。   尤其是——   他在公选课余教授的课堂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刁难。   大四实习,本来就是他最忙的时候,不管他怎么样端茶送水,好话说尽,那个老阎王油盐不进,丝毫不领情。   课堂作业要交画的时候,方慢非常清楚自己没有画画的天赋。   他很快就想到柴观雨家里的画。那些画看着每一幅都是精品,既然躲在黑漆漆的储藏室里,不如让他带出去见见阳光,让它们出来透透气。   柴观雨老是叫他去家里聊工作,方慢自作主张地从储物室里拿了一幅画。那么多的画,少一幅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裁剪署名,送到了余行山的手里。   结果——   那个花白的老头激动地热泪盈眶,他的手指摸在黑白的潮水之间,仿佛在回忆往事,眼泪滚落进眼角的皱纹,他的眼神温柔而慈祥。   那个严厉的老头说——他曾经最骄傲的学生好几年联系不上了。   电话打不通,信息没人回。   他的学生放弃了理想,也放弃了他这个亦父亦友的老师。   老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替代,一声一声地问方慢他画画的理想,一次一次地带他去参加画廊的展览,还将他偷来的画展示在他的画廊里。   方慢刚开始有些害怕,但是渐渐的也没有得到什么惩罚,他也就松了一口气,期间,他收到过五万左右的报价,他欣喜若狂地想要脱手,结果被余行山制止了,老头说他的画能够值更多的钱。   他学生以前的画能卖三十万一幅。   三十万?!   方慢惊住了。   他不懂这些那些画的意境、手法。画背后的含义他可以通通不懂,但是他知道三十万代表着什么!   如果这幅画三十万一幅,那么柴观雨究竟有多少钱!   为什么这些人的钱,那么好赚?   为什么孟听潮的钱,那么好赚?   为什么他实习天天熬夜加班,即使获得转正的机会,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如三十万交税的零头?   为什么他的父母无能,没有给他优渥的条件?   为什么他千辛万苦考上A大,却没有丰厚的回报?   为什么?!   他的梦想只不过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套一百二十平没有贷款的房子,有一辆二十万左右的车子,还有一个只和自己睡觉的伴侣。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情都被孟听潮捷足先登了?   孟听潮这样的人有什么好?   他的嫉妒像是一只狂妄的野兽,挣脱了内心的牢笼,他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柴观雨的门。   柴观雨兴奋地将他拉进了房门。   方慢摇着头说不行,却还是羞涩地去解柴观雨的衣服。   柴观雨怜惜地吻了吻他哭红的眼睛,仿佛在他猫儿似的哭泣中找到了自信。   只有方慢知道,他的眼睛是被兴奋涨红的。   什么东西,孟听潮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也是管不住自己的烂货。   所以,他对于孟听潮多了几分嘲讽。   嘲讽掩盖住了他的嫉妒。   他和柴观雨睡了不止一次,越来越多。   来的次数多了,方慢逐渐在这个房子里找到了孟听潮存在的痕迹。   孟听潮的衣服、孟听潮的照片,孟听潮的生活习惯和作息方式,他都明白了。   方慢觉得自己都要对孟听潮三个字脱敏了,可那次,他慌里慌张地从房间里跑出去,第一次看到孟听潮的时候,他的嫉妒就像一团火焰,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   他嫉妒这样的人。   嫉妒孟听潮的漂亮、才气,嫉妒着他的一切。   不过还好,柴观雨才是把握着金钱命脉的主宰,只要和柴观雨好上了,孟听潮有的东西,他都会有。   他给孟听潮寄出去了照片,没有看到孟听潮难受的脸,方慢还是有点难过的。   那样干净的人眼里肯定容不下一点瑕疵,不过,方慢还不想和柴观雨撕破脸,所以那些照片,他是为了给孟听潮敲响一个离开的信号。   方慢笑了笑,他能够感受到——他即将什么都有了,有了柴观雨就什么都有了。   “笑什么?”柴观雨皱着眉头问道。   方慢控制住内心的喜悦,小声地说道:“你是不是要和他分手了?”   “因为这个?”柴观雨揪住方慢的头皮,“有什么好笑的!”   “痛!”方慢挤出两滴眼泪来,“观雨,你别生气,他要和你分手,我高兴……是因为我……我一直都喜欢你的。他要和你分手,是他没眼光。”   “你喜欢我,有什么用!”柴观雨把烟摁进床头柜的烟灰缸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他的情绪在年轻情人的“喜欢”中得到了安抚,“他妈还算你有点良心。妈的,孟听潮的良心被狗吃了,一点都没剩下。”   柴观雨恶劣地又骂了几声。   “你和他分手吧。”方慢眼睛里是喜悦的泪水,惨兮兮地说道:“和我在一起,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算什么货色。”柴观雨没有被方慢的“喜欢”冲昏头脑,他扯着方慢的脸,“我凭什么和你在一起?”   “观雨……”方慢假情假意地哭了起来,他不想拿手中的照片去要挟柴观雨,毕竟鱼死网破对他来说,收益的价值不是最高。   这种带着哭腔、软绵绵的声音很容易取悦柴观雨,柴观雨愣了一下,他曾经一直致力于让孟听潮那根木头也发出来这样的声音。   他从来没听过,可他妈昨晚!   昨晚他自.虐地听了那么久,那种被欺负到极致、愉悦到顶峰的、软软的求饶声里喊得竟然不是他的名字,是他妈“江声”这两个字!   他妈的他妈的,是江声这个名字。   江声窃取了他的果实,柴观雨眼睛嫉妒地发红,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床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床头柜上的打火机不堪平衡,掉在了地上。   柴观雨看着打火机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地笑了笑。他的笑容非常的歹毒,他抓着方慢下了床,走到那个储物室门口,问道:“会烧纸吗?”   方慢一下子就反应了回来,反问道:“干嘛不送给我?”   “你又想拿几幅走?”柴观雨瞪了一眼方慢,骂道:“贪得无厌。”   方慢垂下脑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一道火花划过,瞬间点燃了薄薄的画,火苗慢慢地从画的边缘开始蔓延,伴随着烟雾,潮水之间细密的纹理被嫉妒的火苗一丝一丝地吞噬,最后只留下一片片黑色的残留物。   手机录下完整的视频,柴观雨阴森森地给孟听潮发了过去——   【你再不回来,我一张张地烧给你看,你以前可是最珍惜这些画的。】   过了很久,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后天。】   作者有话说:   我也后天更新。 第29章 新画   孟听潮咬着指甲,静静地看着视频里慢慢燃尽的画,画面结束后,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脑海里回忆起这幅画创作的过程,可想了很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孟听潮睁开了眼睛,他将视频重新点击了播放,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悲伤,手指沿着画面里拿着火机的手往下,最后将整个视频点了保存。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地汇聚起光芒。   单纯的情感上的算计,孟听潮只想拿回他应得。   属于他的,他一分不让,不属于他的,他一分不拿。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柴观雨在不断地破坏两人相互平等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原因,柴观雨在不断地消磨打压他的自信?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孟听潮都不打算原谅和妥协,因为柴观雨的举动消除了他最后的罪恶感。   “孟先生!”   快递员的声音喊得很响,孟听潮很快回神。他将桌面上的两份快件双手送到快递员的手里,“麻烦你了。”   “不客气。”快递员拉开了酒吧的门,外面的阳光泄了进来。   孟听潮跟着也出了门,他仰着头眯着眼睛正视着明亮却没有温度的太阳,就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   一眼就看到了单脚撑地的江声。   江声托举起一个白色的头盔,冲着孟听潮问道:“和我走吗?”   “去哪里?”孟听潮接过头盔,“我还有点事情。”   拉过孟听潮的手,健壮的手臂箍住孟听潮的腰,江声柔声道:“心情不好?”   “没有。”   一眼就能看见听潮心情的黯淡,江声没有戳穿他,反而问道:“听潮,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以前是画画。” 孟听潮没有说现在的方式,反而问道:“你呢?”   “游泳。”江声盯住孟听潮的眼睛,“和我走吗?去我们两个都会心情好的地方。”   许是江声说的太认真,这一次,孟听潮没有问地方,他扶着江声的肩膀爬上后座。   呼啸而来的风被江声掩去了大半,孟听潮还是觉得发凉,手不自觉地伸进了江声衣服的口袋里。   江声加快了开车的速度,孟听潮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江声的背上。他侧着脑袋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耳边连绵着车辆的呼啸声。   过了半个多小时,孟听潮闻到一股微微的咸味,是海水独特的气味。   轮胎不再行驶平路,孟听潮看见细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轮胎的印痕。   车子在一幢废弃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孟听潮下了车,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一幢被火烧过的别墅。   房子建筑的外观轮廓还在,从孟听潮的审美角度出发,这曾经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建筑。不过,火焰留下的痕迹蚕食着它的外观,大面积的玻璃窗户被烤的发裂,烧焦的墙壁外立面挂着一片一片的焦黑色的残骸。   孟听潮惋惜的同时,江声指着花园里摆放的东西,“去看看?”   花园里杂草丛生,孟听潮仔细地寻着江声指的方向,才看见摆放在台阶上的颜料、画笔、生宣等一系列画画材料。   “这是哪里?”   “一个废弃十多年的房子。”   孟听潮有些好奇,“为什么来这里?”   江声扫视着这方空间,眼睛里似乎沉浸在过去的种种,他走到台阶上,正面对着大海,仰头看着孟听潮, “对不起,听潮。我现在只能带你来这里。”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应该带你去画室、去画馆、去更加干净合适的场合。”江声拉着孟听潮坐在台阶上,心底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可我现在只能带你来这里。”   孟听潮有些发愣,“为什么要你带我去?”   海浪拍打在岸边,发出悦耳的声音。 江声有些沉默地站了起来,伸手推开了陈旧的大门。   孟听潮头一次感受到江声的孤寂,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跟着进了房子。   走进了房间,孟听潮环顾整个客厅的空间。   大、格外的宽敞,却面目全非。   客厅的墙爬满了漆黑的痕迹,只有一块白墙特别的刺眼,孟听潮震撼过后,认真地扫视着这个空间。   干净的,应该是刚刚清扫过,因为门口放着一把崭新的拖把。   一些画画的材料随后被搬了进来,慢慢地放在地面上的角落。   江声从背后抱住了孟听潮,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面颊,“听潮,我很贪心。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看到你因为柴观雨不高兴,我其实很生气。”   江声的嗓音低沉沙哑,“我希望给你最好的,好到让你忘记柴观雨,你和他真真正正地分开好不好?”   “我的东西遗忘在他那里,”孟听潮的语气很平静,“我想要拿回来,拿回来的过程中必然会接触,暂时不可能分开。”   “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回来。”江声缓缓地说道:“或者,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都能给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孟听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回来江声说的是什么,他也很清楚的明白江声还小,可能错误地将占有、孤独与性.欲当作爱情。   世界的画卷在江声的面前徐徐展开,他却想要快速地将美好的东西奉献给自己。   孟听潮不敢要。   好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孟听潮打破了这份寂静,他换了个话题,说道:“这里的空间很大。”   得不到回应,江声似乎是习惯了,但是他还是想说,想一遍一遍地说给孟听潮听,“我看过你放在酒吧里的那幅画,我觉得你需要很大的创作空间。”   “画画又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孟听潮好似怀念的想着从前,“那幅画是六尺竖幅的,我画得很少。我一般只画四尺的。”   “我不太明白这些。”江声蹭了蹭孟听潮的脖子,然后放开了他,“我各种尺寸的都买了一份。”   “空间越大,材料越丰富,听潮,你才越可以画画。”   闻言,孟听潮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脱下了外套,熟练地将水桶里倒上矿泉水,将江声买来的毛笔都浸泡在水中,他将墨片放在磨墨盘上,加入适量的水,来回摩擦之下,墨汁逐渐浓稠均匀。   孟听潮挽起袖子,将毛笔沾上墨汁,调整笔尖上的形状,“想看我画画吗?”   “想。”江声诚实地说道。   孟听潮命令道:“那就站那里,别动。”   平地铺开一张宣纸,孟听潮跪在地上,脊椎线流畅挺拔,孤傲的宛如一尊艺术品。   淡淡的墨色勾勒出形状,很快就在纸上形成了主要的轮廓,孟听潮的眼神深邃,动作自然,仿佛在与地面进行一场默契的交流。   江声静静地望着他,感觉有火焰在血液里游动。   这个房子着过火,在他五岁的时候。   是一位公司的老板工厂失火,觉得他们家保险公司赔付的金额完全不足以覆盖他的损失,丧心病狂地点燃了他的家。   一直为别人保护着风险的丹鼎保险,却没有保护到自己。   呼啸的风声和可燃物发出来的嘶哑声,大量的烟尘和烟雾弥漫在空气里,让五岁的江声感到无比的窒息。   火光通天,江声倒在漫天的火墙里,压在毁损的家具下,看着不断地往外奔跑的佣人,心底里不由地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无助感。   他看着坍塌下来的墙面无能为力,陷入生与死之间的一线。   最后,他被人救了出来。   救他的人抱着他一起跳进了海水里,熄灭了在身上灼烧的火。   江声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一天一夜,视线里被那场火塞得很满,眼到之处都是熊熊的烈火,鼻息之间都是滚滚的黑烟。   他不敢睡觉,他惧怕着心中的那团火,他让护士给他端来了一盆水,一只手伸进那一团凉水之中,江声才能克服着恐惧。   父母匆匆赶来,抱着他痛哭,他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抚摸着母亲的背,说着:“没事。”   他用冰冷的外壳武装着自己的面具,让父母觉得他放下了。   只有江声自己知道。   唯有泡在水里,他才感受到宁静。   唯有泡在水里,他才能不畏火光。   所以,他喜欢海水,喜欢游泳。   从那以后,江声病态地沉迷上游泳。   江声想拿完所有的金牌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真正的不惧怕内心的火光。   可他也想给孟听潮最好的,一个可以保存着孟听潮的画的地方,一个给他遮风挡雨的地方。   但是——他的基金、他的房产、他的银行账户,他都放在了家里。   当年为了学游泳,他几乎是空着双手走出了家门。   思来想去,只有这块废弃的地方。   孟听潮似乎画完了,他将笔丢进水桶里,问道:“会着色吗?”   江声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孟听潮将国画颜料挤进调色盘里,朱砂、胭脂、曙红、湖蓝、宝蓝、藤黄、石青各成一片,“江声,你想来试试看吗?”   低头看了一眼宣纸,江声发现纸上只画着黑白的线条,隐隐地透露出来一个人的曲线,很朦胧,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听潮。   “画得是我吗?”   “可能是你,”孟听潮用干笔沾上颜料,“也可能是我。你觉得它是什么样,就帮它着什么色。”   江声拿起笔,润上了朱砂色的嘴唇,孟听潮看了一眼,说道:“不够大胆。”   江声添了一笔。   孟听潮趴在江声的背上,抓住他画画的手,“不够自由。”   江声又画了两笔。   “不够强烈。”   “不够深刻。”   “不够认真。”   “不够……”   “不够。”孟听潮不断地在重复,“不够。”   江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孟听潮。   站在黑白的墙面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是自信的亮光,江声看的着实心动,他一把拉过孟听潮的腰,嘴唇贴上他的嘴唇。   恋恋不舍地勾缠了一会儿,红润的两片嘴唇才分开。   孟听潮没有擦去嘴角的濡湿,他伸手摸到另外一只画笔,像是说给江声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画画就像吃饭、就像是喝水、就像是抽烟、就像是喝酒。”   干笔蘸上颜料,孟听潮手腕轻挥,曙红色仿佛在指尖生长,点染在黑白线条之间,他说道:“应该自由奔放,应该舒服自在。”   江声望着修长的手挥洒着颜料,孟听潮的动作潇洒自如,每一笔似乎都充满了力量,江声看到红色的颜料溅到白色的衬衣上,那一滴如血般的水划在了眼角的下侧。   “对了,”孟听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画画还像是做.爱。”   永远不要束缚了自己,永远不要束缚了创作的想象。   孟听潮拢住江声的脖颈往下勾,两个人动作像是袋鼠的口袋里面对面地塞了一个宝宝,孟听潮笑着把嘴唇贴在江声的耳朵上,“是你教我的,江声。”   闻言,江声身体一软,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倒在还未干透的画上。   雪白的衬衣压在五彩斑斓的颜料上,江声艰难地直起腰来,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在孟听潮的身上。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躺在六尺竖轴的画布上,身上充斥着五彩斑斓的颜色,未知的神秘,强烈的感官刺激着江声的眼睛。   “不要和我说爱,”孟听潮解开衬衣的纽扣,“和我说做。”   “和我说性。”   江声的眼睛变成了颜料,孟听潮的身体变成了一只画笔,两人尽情地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没带.....套。”   “那就别进去。”   一挤一推之间,一根根细密五彩的线条游蜿蜒进了雪白的臀.部间。   结束之后,孟听潮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江声整个人躺在原先的画上,他失神地看着空旷的别墅和焦黑的墙面。   潮水褪去之后,尽头是一扇弧形的大门,像是一条天路,所有的潮水逆流而上,凝聚成一团火光。   是与生俱来的救赎。   江声第一眼见到孟听潮,第一次闻到孟听潮的味道,第一次感觉到孟听潮的气质,他就知道,这是他想要的。   孟听潮似潮水,给了他宁静的感觉,却也让他的心口处燃起一团冉冉升起的火。   他的内心真实地告诉自己,他不再惧怕火。   江声从不回头看,从来不妥协,这是他第一次回来这个地方。   带着孟听潮站在这个房子的门口,曾经吞噬他生命的那团火,似乎再也没有出现,有的是——他想和孟听潮永远在一起的冲动。   孟听潮的后背沾满了五彩的颜料,江声沾着一点水,将干涸的颜料在听潮的后背抹开,轻轻地描画,朱砂色晕开,背上的颜色更加浓郁。   孟听潮弯腰将地上的画笔捡了起来,架起画架,固定好宣纸,扬起头,将刚刚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的最欢愉的画面绽放在干净的白纸上。   江声靠近了一步,孟听潮命令道:“站住,别动。”   江声听话地站在原地,看着丰润白皙的后背上流下了各色各样的颜料。   过了很久,孟听潮才收了笔,他对着画满意地扬了扬眉头,突兀地问道:“江声,你知道盗窃罪盗窃金额的量刑标准是什么?”   “是什么?”   “是物品的市场价值。”孟听潮自信满满地在画的边款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盗窃罪的认定是按盗窃物品的市场价值估算。   藏在暗无天日储物间里的画因为他的落魄一文不值,他无法去追究柴观雨和方慢的罪与罚。   不过,只要他的新画带着他重新回到巅峰,储物间里的旧画也会因为他“孟听潮”三个字再一次得到价格的飞跃。   画完眼前这幅画,孟听潮自认为他有这个能力。   他绝对不会原谅,也不接受赔偿,所以——   无论是偷盗还是烧毁他画的那两个人,都会付出相应的牢狱代价。   作者有话说:   你们好急啊!!!都是急急急急急急急急国王吗?   盗窃罪盗窃金额量刑标准是:1000元-3000元构成数额较大,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3万至10万构成数额巨大,处3-10年有期徒刑,30至50万以上的构成数额特别巨大,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 第30章 修罗场1   孟听潮看着手机里余行山的电话号码,上一条发出去的消息,始终没有回复。   即使没有回复,孟听潮还是拨通了余行山的电话。   电话一直显示在忙音中,孟听潮低垂着双眼。   余老师没有接受他的赔偿,也没有接通他的电话。   江声凑了过去,他操作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电话很快就通了,他将手机递给了孟听潮。   一个年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哪位?”   孟听潮接过电话,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余老师,我是……”   “听潮!听潮对吗?”电话对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咳嗽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是听潮吗?”   余行山激动的口气让孟听潮愣了一下,就听到对面痛骂道:“这几年,你究竟跑哪里去了?梦想不要了?老师也不要了吗?”   “我联系过您……”   “联系个屁!这几年联系过我一次吗?”余行山说了个地址,“滚到这里来见我!”   孟听潮对着挂断的电话愣了几秒,江声迅速地卷起他的画,带着他去了余行山说的地址。   站在小区楼下,孟听潮拿着画的手似乎在抖,他退缩地后退了一步,“我去买点礼物。”   “这就是最好的礼物。”江声指着孟听潮手中的画,“要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   江声给了孟听潮一个拥抱。   孟听潮抬起手臂拍了一下江声,“不要等我,早点回去。”   江声默默地贴了一下孟听潮的嘴唇,转身就离开了。   上了楼,大门只是虚掩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端坐在沙发上,身体保持相对的静止,可他的那双眼睛一直往门外瞅。   孟听潮敲了门,就听到一声怒声,“进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余行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看到来人却是孟听潮的时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孟听潮的眼睛也瞬间通红,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师。”   余行山一动不动,征愣了一会儿,才恍若隔世地站了起来,“听潮。”   短短的一声,令孟听潮一下子就回到大学里的时间,他的鼻头有些酸,就着衣服擦了擦眼泪,“老师,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余行山连忙在孟听潮搀扶起来,哑声道:“不就是一时的思维枯竭吗?没有了灵感,我们可以再去找啊!我们可以慢慢来的,那时候你究竟怎么了?那么急切的想要一个成果?”   孟听潮低垂下头颅,他和余行山闹翻的那段时间,他太急切的要一个答案,想要交付出去的努力都可以有结果,想要画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变成金钱,他想要风光的自己和瞬间就能得到的金钱。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当初的模样?   “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余行山难掩心中的伤心,“老师也不要了吗?”   孟听潮有些委屈,是老师你不要我了。   “你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又不合群。”余行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没有老师的帮助,你该怎么办啊?就算你不想画画了,也总得找个职业谋生吧,老师能帮你啊!你不声不响就走了......”   当年艺考的时候,余行山一眼就看重了孟听潮,之后的帮扶和支持,孟听潮自始至终都将他当做恩师的存在,他以为这份情谊能够持续一辈子,可是   ——是余行山断绝了与他的联系。   不接他的电话,不见他的人。   孟听潮无声地留着眼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乎是他和余老师的沟通渠道出了问题。   余行山又骂了孟听潮两声,“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我实在是找不到你,我都去联系你小时候福利院的院长,院长也说联系不上你。”   “有、有吗?”孟听潮惊诧地翻弄着手机,发现自己始终打不通这位老人的电话。   “是不是钱不够?”余行山心疼地看着孟听潮,“给孤儿院那么大的一笔钱是不是拿不出来,你才躲着院长?你可以找老师啊!”   孟听潮瞪大了眼睛,“钱没有打过去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和柴观雨最深刻的争吵的导火索是——他捐赠了一笔钱给孤儿院。   世界所有的事情,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孟听潮物欲的要求不是很高,所以他捐赠了一笔钱回馈了那个让他长大的地方。   却引来两人惊雷般的争吵。   柴观雨质疑那群没爸没妈的孩子凭什么能得到那笔钱?为什么有钱不能去还房子的房贷,去提高他们两个的生活质量,反而要给非亲非故的人?   他质疑孟听潮不爱他,质疑孟听潮的真情,质疑孟听潮的一切。   仿佛孟听潮捐赠自己的钱的行为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但是这笔钱,孟听潮不打算妥协,所以他只好更加努力地去画画,想让他的画变成更多的钱,去填补柴观雨空落落的内心。   可是现实告诉他,操之过急便会败北,画画是一个需要耐得住性子的东西。   余行山瞄到放在地上的画,有些惊喜地问道:“你画的吗?”   孟听潮心头还在澎湃,余行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画,如同拆礼物一样徐徐地展开。   每窥见一部分,余行山都能感到久违的欣喜。   海水的千姿百态都在墨色的浓淡之间涌现,这是孟听潮该有的气质,只不过,墨色的潮水放远一看,海浪翻滚起伏的波纹,都像一张张黑色的纸币,波峰与波谷之间似乎都堆叠着一沓沓的钞票。   逼真的,饱满的,画作中的潮水像在向他传诉着贪婪的讯息,余行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却发现画面如常,只感受到大海的恢弘与深邃。   一种别样的艺术表达方式,余行山惊喜地说道:“好,听潮,我要把它挂在我的画廊里,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的学生。”   孟听潮迅速地调整好心情,当初他在画廊里错误地发了一通脾气,于是歉意满满对着余行山说道:“余老师,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画廊。”   过了好半晌,余行山方才从画中的意境里走出来,他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是江声弄坏的吗?”   “啊?”   “砸了我的玻璃,弄坏了两幅画,对了,那两幅画风格和你很像。”   “那就是我的。”   “啊?”这次轮到余行山惊讶。   ***   看到方慢的后背上都是一条一条的红肿,人还像小猫叫.春一样的喊着疼,柴观雨难得开车送方慢回了学校。   车子停在学校的门口,柴观雨看着一对对的学生情侣满脸笑容,一下子模糊了感知,他仿佛看到校园时期他与孟听潮的重影。   两人是彼此的青春,听潮是他青春的年少。   为何走到如今的地步?   柴观雨握紧了方向盘,他们的感情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校门口出来,柴观雨的心脏狠狠一颤,对,就是出现了江声!   出现了江声这个问题。   柴观雨整张脸都开始狰狞,他直接将车停在路边,不顾方慢的阻拦,怒气冲冲地跟上了江声的步伐。   A大校园的造景设计自然优美,叠石层山,茂林修竹。   走到树木繁盛的小树林前,江声停了脚步。他扭过头望着阴郁至极的柴观雨,眼底覆着一层骇人的冰沙。   同样的,柴观雨也瞪着江声——破坏他感情的罪魁祸首。   目光重重地撞击在一起,柴观雨拳头握得发响,脸上每一处的轮廓线条都蕴含着锋利的冷意,“你碰了我的人?”   江声瞥了一眼他,平静地反问:“是你的吗?”   柴观雨的脸色阴沉,猩红的眼睛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凶猛,他急速地抡起拳头,朝着江声的脸颊打去,怒吼道:“你他妈敢碰我的人!”   江声毫无防备,硬邦邦的拳头擦在脸颊。他碰了碰嘴角破裂的皮肤,舌头顶了顶痛麻的脸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不同于往日的冷漠,眼地里充斥着狠厉,他说:“听潮喜欢正义和程序这些东西,所以,他想一步一步地和你谈规则、谈权利。”   江声揪住柴观雨的衣领,一拳就将他狠狠地揍倒在地,寒声道:“我、不、是!” 第31章 修罗场2   方慢匆匆赶来,他看着正在争斗的两个人, 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可迈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方慢想,柴观雨折辱了自己那么多次,江声替自己出口恶气,怎么了?   为什么要阻拦?   柴观雨吃打尝瘪的模样,方慢着实没有见过,他也想看这个男人露出丑态,脸上露出扭曲变形的疼痛感。   小树林长年累月来都比较幽静,可突然间,方慢看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拿着泛着微光的手机在攒动。   总归有东西是要打破这份宁静的。   突然间,方慢上前一大步,热切地想要制止这场闹剧。   他的内心真实的告诉他——   他不是怕两个人的争斗会曝光他与柴观雨见不得光的感情。   他是嫉妒。   方慢嫉妒着不在这个场合却能调动两人情绪的孟听潮。   他自己也算长得好看,从小也是备受瞩目,可是他从来没有被夸奖过有才华,有天赋。   往往只有艺术性的创造才配戴上华丽无比的皇冠。他是学会计的,纵然长得好看一些,他也只会按部就班地进入一个事务所去谋取一个较为平稳的工作。   别人只会羡慕他一时,只会说他努力,但是从来没有可能会去仰视他,觉得他高不可攀。   偏偏这时候,柴观雨出现了。柴观雨出现之后,孟听潮也出现。   孟听潮的画、孟听潮的一切都让他瞬间变成学校里面的焦点,有些人就是带着皇冠出生的,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是那种先天就有的焦点,而不是被夸耀努力——那种后天就可以习来的东西。   先天的才是最被推崇的宝贝。   方慢冲上去抓柴观雨的胳膊,仿佛他是两个英俊高大男人争抢的对象,只要这么一想,小树林里突然冒出来的黑影人云亦云地回去八卦聊天,谈笑间会把他塑造成一个魅力无限的人,这种表扬,这种夸赞才能让他在浩如烟海的学生中脱颖而出。   那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同学都会对他产生诡异的羡慕和嫉妒。   只要他把对孟听潮的嫉妒平等地转嫁给了其他同学,引起他们对他的嫉妒,他扭曲的自尊心就会被满足。   柴观雨恶狠狠地甩开了方慢的手,朝着江声的脸狠狠砸去,眼底里燃烧的愤怒炸开,“滚,有你什么事情!”   方慢一个踉跄就被推到在粘稠劣质的土壤里,皮肤和衣服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黑影似乎没有被吸引过来,就算这样,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拂去身上的脏污。   江声一个侧身避过柴观雨的拳头,作为运动员,他几乎每天都会训练,身体的素质和柴观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完全不同,反手一拳,重重地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柴观雨后退了一大步,狼狈之间,眼镜掉落在地。   江声一脚就踩在这副象征着斯文的金边眼镜上,碎片立刻四散飞溅,他讽刺道:“为什么多长了两只眼,也是瞎的?”   柴观雨疼得冷汗直冒,气急败坏地脱口道:“你觉得你赢了是吗?”   “这是感情,不是游戏。”江声凉凉道:“别拿输或者赢那一套。”   下颌的牙齿撞到口腔内的软组织,铁锈般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柴观雨却冷笑道:“A大里应该没有表演学院吧?江、江声对吧?那你究竟在演什么剧本?”   江声漠然地看着他。   “在演你自以为是的救世主角色吗?”柴观雨吐出口腔里的血丝,不屑地鄙夷道:“省省力气吧,你见到的孟听潮,每一面,都是他前半生和我一起的缩影。每一面都是!”   柴观雨稍微缓了一口气,继续输出道:“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加一起有十天吗?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多久吗?我和他在一起十年了!十年了!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你懂他吗?”   “我给他买房子,那个房子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他一个孤儿,多想有个家吗?”柴观雨盯着江声的眼睛,嘲讽道:“你懂吗?”   “那个是家?”江声反问道:“是你构建起来的牢笼?还是你营造起来的地狱?”   “他早已经在地狱了,他没爸没妈,是我,把他从地狱里拉起来的,最苦的那几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最幸福的那几年,你知道我们是经过的?”柴观雨面庞极度扭曲,却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知道什么?你们认识了多久?连我们在一起生活的零头都没有,你哪来的自信想取代我?”   琥珀色的双眸里含着薄薄的冰,江声冷冷地看着柴观雨,“所以你强迫他付出?”   “什么强迫?”柴观雨嗤笑一声,“都他妈是他自愿的,是他孟听潮自愿为了我柴观雨付出。”   江声僵硬了几秒,握紧了拳头,气极反笑,“你居然无耻地心安理得?”   “怎么会不安?我都知道,我他妈全都知道。可我就是想让他付出。”柴观雨也握紧了拳头,“只要他付出的越来越多,他就永远不舍得离开我,你知道吗?永远!”   这个时候,方慢的目光微微抬了起来,冰冷如蛇蝎一般地缠绕在柴观雨的身上。   “管你有多么年轻,管你有多么帅气?”柴观雨眼睛里重新凝聚起光芒,运筹帷幄对着江声讽刺道:“你,一个冬天里还要骑摩托车的人,一个只会游泳的大学生,你拿什么东西来和我争,听潮只是想和你玩玩,就和我一样的,玩够了 ,总会回家的。”   柴观雨瞄见一旁坐在地上的方慢,冲着他问道:“不过就是玩玩,我第一次就是和孟听潮,从来没有玩过。我年轻时候没经历过,我现在想要玩玩,怎么了?   我也大度,听潮辛辛苦苦多年,我也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玩玩,和你这种没权没钱没势的大学生玩玩。开房的钱你拿的出来吗?   我听方慢讲,你的学费都是奖金里抠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你算什么东西来和我争?”   方慢低着头没有说话,柴观雨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朝着江声讥讽道:“所以,你趁早给我离开孟听潮。”   喜欢的人被人算计得没了资本,没了自信,压抑的怒火烫伤了江声的心疼,江声道:“他会离开你的,我不会离开他的。”   柴观雨疾步冲了过来,红着眼睛抓住了江声的衣领,“怎么?玩上瘾了?木头美人好玩吗?和木头上.床你应该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被他吓坏了吧?他不会叫、不会动、除了一张脸,你看上了他什么?你开心吗,你厉害吗,你他妈有让他爽到吗?”   江声一脚踢在柴观雨的膝盖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昨晚不是听到了?”   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一脚,柴观雨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心爱之物被掠夺的痛楚已经让他近乎狂怒,他拼命地用言语武装着自己的体面,可还是不由地想到昨晚电话里孟听潮软软哀哀愉悦到极致的叫声,他不肯相信,痛斥道:“不可能!”   江声一把抓住了柴观雨的胳膊,将他的脸摁在了地上,粗糙的泥土狠狠地摩擦着柴观雨的脸,江声凑在柴观雨耳边,降低了音量,平静地陈诉道:“听潮说——你从来没有让他爽到。”   “你放屁!”男性的尊严被碾压,柴观雨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蛮力,强烈地挣脱开江声的束缚,咬牙道:“你他妈放屁!”   两人纠缠在一起,打得极凶,江声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柴观雨被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手掌传来一阵刺痛。指关节泛着青紫与血丝,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火辣辣的烧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不过,这都没有他的心疼,仿佛在翻滚的油锅里煎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握。   孟听潮的心里是不是有一片他无法到达的森林?   不会,不可能?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不计较,一切都会和好如初的。   都怪眼前这个江声,柴观雨舔了舔嘴角,他的手似乎是摸到一根粗糙的柱状物,应该是一根木头的枝干,他不甘示弱地举了起来,朝着江声的方向袭去。 第32章 恐慌1   柴观雨举起粗大的树干就往江声方向袭去,江声侧身避开,一手拉住他的手腕。   “我告诉你!只要我和听潮见了面,所有的一切都会一笔勾销,你信不信?”柴观雨用力一挣,“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又怎么样!”   “什么时候见面?”   “你管得着吗?”柴观雨冷笑一声,“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可以慢慢的决定,你和他刚刚从酒店里出来的吧?一个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酒店。可酒店开的房总是要退的。我拥有不被打扰的私人领域,你呢?你有吗?”   江声微微愣了一下,柴观雨的木棍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头。   额头上渗出冷汗,江声一脚踹在对方的大腿上,柴观雨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接趴在地上,额头撞在锋利的石块上,鲜血瞬间顺着石头的棱角滴落。   方慢倒抽了一口凉气,丝毫不敢动弹。   正在这时,一阵警笛的鸣叫声响起。   警局里,几个人正在做笔录。   江声的肩膀被尖锐的树杈划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地凝固着深红色的血块,柴观雨更是狼狈,一只手拿着毛巾摁在额头,一边叫唤,“什么时候可以走?这都不知道要缝几针?”   “签完和解书就可以走了。”   柴观雨皱起眉头,带动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不和解。”   江声沉默了一会儿,“他先动的手,我也不和解。”   柴观雨拍了一下桌子,“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目击者方慢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短暂的沉默过后,柴观雨的眼珠子开始上下打量着江声。忽略肩头的血迹,上身单薄的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棉质卫衣,下半身是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裤,身上的服饰简简单单,脚上蹬的鞋也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的牌子。   这样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不会妥协,也绝不和解。   居然敢争夺他的人!势必要让江声付出一些代价,来消解他的恨意。   手指缓缓地搭在桌面,江声说:“我是正当防卫。”   “需要我和你普及一下正当防卫的定义吗?”柴观雨刺激着江声,暗讽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律师的同学朋友?谁会认同你这种无稽之谈?”   盯着血迹斑斑的拳头,对于柴观雨的挑衅,江声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柴观雨朝着门口看去,一个精英打扮的中年男人开门走了进来。   深夜里,中年男人依旧是经典正式的西装三件套。   “金、金律?”   看清来人,柴观雨腾地站了起来,刚刚身上的自负瞬间收敛不少,这个中年男人是A城最大律所的合伙人,也是丹鼎保险的首席法务官。   社会的地位与名望,都是让柴观雨肃然起敬的对象。   金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柴观雨,“你好,我是江声的代理律师。”   柴观雨直接愣住了,心中的震惊持续了很久,才慢慢地将目光在江声和金律身上扫来扫去。   金律这么大的咖位,给一个无名的江声当律师?   江声哪来的金钱和脸面请得动金律?   江声?   江?   丹鼎保险好像姓的也是江?   柴观雨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对于柴观雨的举动,方慢的神色也有些诧异。   “金叔叔。”江声冲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交给我。”中年男人拍了拍江声的肩膀,“你姐姐在门口等你。”   江声走了警局的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警局的拐角处。   他走近,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了下来,一个身穿烟灰色西装的美丽女人坐在后座,五官与他相似,不同的是多了几分成熟干练的味道。   “姐。”   江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还知道有我这个姐?”   江声自己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上了车,江音注意到江声衣服上的血迹,伸手就翻看江声身上的伤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真没用,打架还打输了。”   江声明白江音还在生自己的气,安抚道:“不痛。”   “谁管你痛不痛!”江音向司机说道:“去旁边的医院。”   江声拍了拍江音的手背,柔声道:“没事。”   “那回家。”   “等等金叔叔。”   “他会处理好的。”江音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抽回被江声触碰的手,冷哼一声,“还是不想回家?”   “还不到时候。”   江音抿了抿嘴,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开车,去他学校。”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江声沉默地看着窗外,城市里矗立着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住宅里透出来的光芒如闪耀的星辰,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像是黑夜里流淌着未曾停息的生命海洋,江声有些触动,他缓缓地说道:“姐,我想要我之前的东西。”   “那就回家去拿。”江音斜视着江声,“穿着什么破烂货?被打了还不还手?”   “还手了。”江声说:“我想要房子。”   “听听……”江音用较为平静的语气说着风凉话,“年轻的小弟弟张嘴就是一个房子,你知道现在房价多贵吗?”   “买的时候不贵的。”   “前期的资本累积,你以为容易?”江音拍着江声的脸,“还是年轻好,烈马青葱,自由肆意的不知天高地厚。”   江音和江声是两个性格的极端,江音性格火爆,做事情雷厉风行,江声沉稳老练,做事情滴水不漏。   江音一直以为两人两种互补的性格特性,一定能在公司的治理上相辅相成,结果这个乖巧又糟心的弟弟,大学的时候直接去学了游泳,在她眼皮子底下学游泳。   江声安慰道:“你年纪也不大。”   “可是我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了。”江音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大个公司,我不想搭理了,我不想晚上八九点还在开会,我也不想凌晨两三点还在飞机上,我累了,我想出去度假。”   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江声看着江音。他的姐姐往往嘴上要抱怨,实际行动比谁都认真,她是耐不住的性子,却是最厉害的执行者。   江音瞥了一眼江声,“我有花不完的钱,结果因为你的离开,我一分钱花不上,连个周末都不能好好休息。江声,你让我一个人担责,我不高兴,丹鼎的财产我们将来也是对半分,那么责任是不是也是要对半开?”   江声说:“你上周末去泡温泉了。”   漂亮精致的脸上多少有点儿窘迫,江音问道:“要房子干嘛?”   “给钱也行。”   江音挑眉道:“游泳赛事的奖金挺高的,你次次金牌,钱应该不少的,你一个人花绰绰有余。”   “你去看我比赛了?”   “没有。我是去看年轻帅气的小弟弟。”江音收起脸上的笑意,“别转移话题,要房子干什么?不会和程逞一个样了吧?”   “什么样?”   “直立行走,不再做狗。” 江音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脏急跳了两下,“不会是孩子上学要学区吧?”。   “学区?”江声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他怀不上。”   冷峻的面容逐渐融化,许久没见过江声的笑容,江音忽然有些恍惚,她从江声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回过神来,江音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卡,“先用着,你的东西都在爸妈那里,你什么时候低头,他们什么时候给你。”   “我没有错。”江声收回了笑意。   “我知道你没有错。”江音拍了拍江声的肩膀,“爸妈不知道,我知道你沉默寡言的根源在哪里。”停顿了一下,江音说道:“那场火烧进了你的心里。”   “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回家,”江音让司机开到学校的门口,“就代表你什么时候走出来。”   “嗯。”江声打开了车门。   江音递出去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省着点花,也留点神。钱那么靠谱的东西,都可能是假的,何况是人呢?”   “够首付吗?”江声接过蓝色的塑料卡片,翻看道:“没给密码。”   ***   柴观雨面无表情地从警局里走了出来,背影里有几分落魄和彷徨。   不足为惧的江声有了钱有了财变成了心头大患,光光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钱就比他多,那么他能给孟听潮什么?   他还能拿什么留住孟听潮的心?   拿不可丈量的爱情还是拿漫长的那十年时间?   柴观雨的脑海里开始一片混沌,如果江声真的能够弥补孟听潮的损失,给孟听潮那么多钱,那么他还留得住孟听潮吗?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咬起指甲,脑海中的思维慢慢开始活络敏感,很快,他反应过来——   现在的社会风气是浮躁的,现在的人都吝啬的、贪婪的,根本不会有给另外一半花那么多钱的人,人人都在算计,越富有的人越会算计,多他一个不多。   况且,他还闻得到孟听潮的那份自卑——他长时间贬低对方带来的自卑,这种自卑就应该像是毒疮一样长在孟听潮的骨头里。   抽掉血性的人,短短的十来天就会恢复自信,这也太荒谬了。   柴观雨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像是深海里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只要他体贴点,会认错,事情都会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冷静下来,柴观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浑浊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白色的雾气中夹带着连柴观雨都未曾察觉到的畏惧与恐慌。 第33章 恐慌2   柴观雨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没坐进去。   司机骂骂咧咧地离开,柴观雨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最终停在一处公交车的站牌。   这处的公交站牌他曾经很熟悉,白日里宽敞明亮,人流不断,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公交车早已经停止了运营。   每个人都回到了家,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昏黄的光芒照着空荡的街道。   柴观雨坐在公交站牌前的长椅上。他察觉到小心翼翼跟着自己后面的方慢,大方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人一坐下,身上的锋芒就会收敛,黑夜里强装的自信心也变得衰弱,柴观雨有些憔悴地摸了摸方慢的后背,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年,我出去补习赚生活费,听潮会坐很久的公交去找我,我们两个会一起回来,坐着公交车环视着这个城市,然后发了誓一定要在这里生根发芽。”   方慢眼睛低垂,嘴角却勾起一种嘲讽,他很清楚的明白是柴观雨内心里那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开始转动了,可是这种看似痴情感人的陈述,搭配上他抚摸自己后背的行为,不觉得可笑吗?   还有那句“和孟听潮永远不会分开”,像是卡在他心头三角形的齿轮,每转一下都会刺痛他的心。   他不想鱼死网破,但一联想到柴观雨先后的态度——前鞠而后恭,难免让他对江声的身份产生多余的理解。   他在警局的时间搜索了丹鼎公司的年度报告,执行总裁的名字居然叫做江音。   江音?   江声?   他错愕的同时重新燃起了对江声的好感,他想放弃柴观雨,重新去追求江声。不过,江声不好掌握,时间成本又不好控制,柴观雨还不错,至少还有把柄在他身上。   脑海里的观点不断在激战,方慢缓缓地靠在柴观雨的肩头,最后一次给柴观雨机会,他柔声问道:“你真的永远不会和孟听潮分开吗?”   “分开做什么?”柴观雨揉了揉方慢的头发,“和你在一起?”   方慢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柴观雨恶劣地嘲讽道:“我和你就是玩玩,你该拿钱拿钱,该拿东西拿东西,摆正自己的定位。”   “定位?”给了机会,却没有利用,这是极度的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方慢身上的气温骤降,“那你——柴观雨的定位摆正了没有?”   柴观雨有些僵住了,他低着头开始看方慢的眼睛,那双平时娇憨柔弱的眼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方慢挣脱开柴观雨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你的定位是一个算计、虚伪、自负、自大的窝囊废。”   柴观雨皱眉道:“你、你说什么?”   “因为自身的无能只能把过错都推给另外一方,你想用龌龊的方式毁掉别人的自信,让你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对孟听潮都进行审判,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柴观雨,你究竟有什么?”   夜色锁住了方慢的面庞,柴观雨不可置信地盯着全然陌生的方慢。   “你才是最自卑的人,极度自私的你连自信都没有。”方慢凝视着他,“你他妈什么都没有。”   柴观雨难以抑制被戳中痛处的自己,照着方慢的脸就是一巴掌,怒喝道:“那你呢?你现在所有的东西不都是我给你的,钱也是拿我的名义去要的,我给你花了不少钱,你有什么?”   “我有……”方慢捂着脸笑了笑,“我有的东西你还真没有…..”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然后放在柴观雨的面前。   柴观雨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拿过了手机,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赤裸的照片。   照片里赫然是他的脸,柴观雨的眼睛瞪大,整个人像是掉落冰窖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是我?”   柴观雨的思维开始混乱,拿着手机的手在猛烈发抖,整个人都是发颤。   “是不是你?”方慢冷笑一声,“你自己翻啊!”   柴观雨迅速地将照片往左滑,指尖触碰光滑的屏幕,一张一张的照片清晰明了地呈现在他眼前。   同一个地点拍摄的。   应该、应该是他的家里。   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分辨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更加分辨不清楚一只不痛不痒的小猫怎么会变成一只会咬人的野兽,他捏紧手机,狠狠地往公交的展台上摔去,然后一把揪住方慢的衣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方慢丝毫不惧怕,“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没事,可我陪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也要赔我?”   柴观雨的眉毛拧在一起,微/博/小/金/布/谷/推/荐心脏莫名地开始揪紧,“陪你什么?”   “是赔我损失费。”   柴观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赔我精神损失费。”方慢眯着眼睛笑道:“我要一百万。”   “你放屁!”柴观雨又甩了他一巴掌,“我才C你几次?你就敢叫一百万,平均单次要上万,你算什么金.屁股?”   方慢吐出嘴角的血丝,反手还了柴观雨一巴掌,“我是什么屁股不要紧,明天我要见到一百万,要不你那个房子分我一半,还是你去给我登记一个永久的居住权?只要你给我一个家,我也就不要一百万了。”   “你做梦!”柴观雨抓着方慢的后颈,将他重重地压在了公交车的站牌上,“你永远都别想。”   “那你的照片想发在哪里?公司群?还是公司邮箱?”方慢恶狠狠地推开柴观雨,“让同事们欣赏欣赏你柴观雨不知疲倦的疯狗架势,好不好?而且我有的是备份,你砸一个手机,还有无数个。”   柴观雨一拳砸在方慢的脸上,这些照片放在公司的群里,不要紧,他可以离开,公司千千万万,凭着他多年的经验和手上的东西,他到哪里都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如果照片放到了孟听潮的面前,那么一切都完了。   孟听潮出轨,他说他可以原谅,孟听潮会觉得感激涕零,可是让孟听潮知道自己比他先出轨,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完了。   他唯一的自信就是孟听潮不知道他的事情。   这些照片如果发出去……   柴观雨不敢想象。   “我给你钱。”柴观雨咬着牙说道:“你他妈给我滚。”   方慢揉了揉发疼的脸,哈哈笑了两声, “好。”   柴观雨深吸了好几口气,“滚!”   方慢狼狈地捡起手机,走到他身边,啐了一口,“你这种人,不知道孟听潮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方慢走后,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偶尔传来夜行动物的叫声。柴观雨握紧了拳头,烦躁的情绪涌上脑海。   自欺欺人似乎会上瘾,柴观雨的内心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有多么突出,可是他不敢去直面这个内心,一旦了解了这份自私,他就能了解自己骨子里刻着的自卑。   所以,他宁愿孟听潮变得没有了才气,养在家里,都不愿意他自信地走在人间。   他很明白这些,只是他不明白,乖巧可爱的方慢居然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竟然敢威胁他!   照片被曝光的畏惧和随之而来的恐慌让柴观雨紧咬着牙齿,求生的本能让他飞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方慢的把柄。   对了,他拿走了听潮的画。只要自己假装不知,这不就算是偷盗吗?   他迅速编辑好短信,毫不犹豫地给方慢发了条短信——【剽窃是人品上的问题,你大学还想毕业吗?】   发完了信息,柴观雨又深吸了好几口气,疯狗或许会乱咬人,他思考片刻,还是打算做好两手准备,柴观雨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一个不经常使用的银行APP,那里有一张用孟听潮的名义开的银行卡,专门用来收取一些灰色收入。   银行卡里的钱应该还有挺多的,一想到这里,柴观雨有些不甘心地仰起头。   手机屏幕正在进入一个加载界面,过了几秒,才进入银行APP的主界面。   柴观雨低下头,瞬间瞪直了眼睛,屏幕上银行卡总资产余额居然是零!   他的手有些发抖,迅速翻看着银行卡片的状态。   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卡片已注销。   怎么会是零?怎么可能会注销?柴观雨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手指才重新恢复知觉,他翻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也不管现在已经凌晨两三点了,直接给客户经理小林拨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小林声音闷闷的,应该是刚从甜梦中被吵醒,在听到柴观雨磕磕绊绊的陈述之后,认真地说道:“您的这张卡已经注销。”   柴观雨冲着电话吼道:“怎么可能注销?”   “孟先生,是您亲自注销的。”小林陈述道:“你忘了吗?就在前几天。”   柴观雨脸色一阵发白,前几天,他在出差,能够注销这张卡的人......只有孟听潮。   挂了电话,柴观雨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心空了一大半,不断涌进去厚重的恐慌,脑海也里一片空白,盘旋着实实在在的畏惧。   路灯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夜色迷茫,他的预期似乎已经完全失控,如同掬起的海水全从指缝间流走,无论他如何合拢掌心,恐慌与畏惧均如影随形。   作者有话说:   江声: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第34章 暴风雨1   柴观雨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他看着窗外逐渐升起来的太阳,直愣愣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有光明,才能驱散他心中的恐慌。   他睡的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醒来又睡回去,梦里面的东西非常的真实,朦朦胧胧之间,居然还能闻到听潮的气息。   猛地掀开眼皮,柴观雨抱着脑袋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身边的床,空荡荡的,听潮不在。   脑海里一片混沌,他看了看外面的天,他居然已经睡了一整个白天,醒在了夜里。   他穿上拖鞋,钻进了衣帽间。   翻到几件听潮留下来的衣物,埋进里面想闻对方残留的味道。   可主人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空气中、衣物里残留的气息早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点点的空虚和恐慌蚕食着柴观雨脆弱的神经,他开始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明天听潮就会回来的,会在这个房间里填充上气味。   突然,柴观雨的视线定格在专属于孟听潮的抽屉里。   有一个小盒子上。   盒子看起来精致,但是它的边角已经磨损,柴观雨很熟悉这个盒子,熟悉的让他害怕。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款式非常简单的戒指,戒指素的可怕,没有任何的花纹和雕刻,是丢在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捡的样式,却被听潮深刻地收藏着。   胸口涌上一阵细密的疼,柴观雨还看见戒指的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大学毕业时候两人的合照。   在照片中,两个人身穿黑色的学士服,学士帽上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曳,背景里大学的校园热闹欢快,听潮漆黑的瞳孔像一湾深潭,里面藏着对未来的喜悦,自己傻里傻气地搂着听潮的肩膀,眼睛都笑弯了,嘴角洋溢的是对未来的兴奋。   毕业后的这七年,听潮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眼神里的亮光黯淡了许多。   是他亲手浇灭的。   柴观雨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手心蹭过下巴摸了一手刚冒出来的青胡茬。   他意识到他已经不像大学里那么光滑,反而整个人变得圆滑了。   照片里傻气的自己已经被他丢在学校里了,现在的他好像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笑了。   进入社会工作这些年,他杀.死了校园里的男孩,变成了社会上的男人。校园的黑框眼镜换成工作的金边眼镜后,他的气质从朴素阳光变成了精致利己。   戒指放在手心,柴观雨拿起它想要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却不太合适。   柴观雨忍不住想——是不是社会上打拼多年,每天敲打键盘让他的手指变得粗壮了,再也带不上戒指了?   不,不是,是他拿错了听潮的戒指了。   他的戒指去哪里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莫名的发紧,柴观雨浑浑噩噩地冲回卧室,开始翻找他可能藏东西的柜子和抽屉。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戒指就是找不到。   意外地掉出来一本相册。柴观雨盯着这本相册,过了很久,才敢打开它。   相册里装满了彩色的照片,有双人照,每一张都记录着他和孟听潮美好的时光,还有单人照,一看到自己的单人照,柴观雨猛地合上了相册。他不喜欢曾经的自己,太懦弱,太自卑了,他喜欢现在的自己。   戒指没了。   银行卡也没了。   他拿什么挽回孟听潮?   柴观雨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抱着脑袋想了很久。   而且他还不知道孟听潮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柴观雨搓着头皮。   对了,戒指没了再买一对就好了。   旧的戒指代表着贫穷与落魄的曾经,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当初是怎么狼狈和孟听潮关系的不对等,他要和孟听潮再买一对新的戒指,代表着崭新富足的两方关系。   柴观雨拿起手机,手机开了静音,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方慢打过来的。   方慢发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接电话!!!】   满屏幕都是红色的感叹号,柴观雨随意地将短信一划,两个人手中都有把柄,他不信方慢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给奢侈品专柜的柜姐发去对戒的需求,对方发来了一些样式,柴观雨要了最贵的那一款。   做完这些事情,柴观雨无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他走到阳台处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暗沉沉的夜晚,天空阴郁无光,一切都笼罩着阴沉的黑暗,很大的概率明天要下雨。   柴观雨打开了阳台的灯,这是孟听潮最喜欢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他喜欢坐在这里画画,眼睛只盯着画布就能描摹出来波澜壮阔的画面。   他很着迷这样的孟听潮,恍惚之间似乎有些错觉,听潮转过身来,对着他说:“我饿了,观雨。”   柴观雨忽然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胃里现在一抽一抽地疼。他走到厨房,因为孟听潮的不在家,冰箱里都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些速冻的食品。   那双画画的手为了他做饭,他却从来没有给孟听潮做过饭。   第二天一大早,柴观雨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得体帅气的休闲服,精心地捯饬着疲惫又心虚的自己。   他请了一个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钟点工笑眯眯地夸赞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   赞美的话犹如一种有效的麻醉剂,柴观雨沾沾自喜地来到了最大的超市。   他想给孟听潮做个饭,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他提着最新鲜的鱼蛋肉奶和蔬菜,白里透红的水蜜桃他也买了一箱,还有奶油的蛋糕。苦涩久了,甜甜的蛋糕也是一种诱惑。   回到家,杂乱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柴观雨把买来的东西分好类,蛋糕摆在餐桌上,两人的合照嵌入装裱的相框之中,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将处理好的鸡肉和花胶放在一起炖煮,水产品一一进行处理,可能是太久没做菜,过于生疏,柴观雨不小心切到了手。   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他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穿堂风里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潮湿感,天空也逐渐阴暗起来,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储物柜的医药箱被翻了出来,柴观雨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贴了创口贴。   密密麻麻的疼痛爬上了心口,柴观雨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为什么听潮还不来?   他真的开始不在乎这些画了吗?   不要画也不要他了吗?   他往后躺在沙发上,颓废地看着门,突然岛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急忙跑过去,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声音,“柴先生,您预定的戒指现在可以取了。”   没有等到孟听潮的电话,柴观雨有些烦躁,“不能送货上门吗?”   电话对面似乎有些为难,柔声道:“明天给您送过来,可以吗?”   “不行!”柴观雨拒绝道:“今天我一定要。”   “今天不一定来得及......”   柴观雨沉默了一会儿,拿上外套和钥匙出了门。   家里那把属于孟听潮的钥匙,上次没有还给他,柴观雨快速编辑好消息发给了孟听潮——“听潮,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桃子,钥匙我放在物业。”   ***   门把手被拧开,孟听潮在玄光处脱了鞋,慢慢地走进屋内。   窗外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布,屋内有些昏暗,房间里静谧无比,孟听潮能清楚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蓝白配色的一百四十平房子重新恢复了它的干净和整洁。   客厅里新增了一张蓝白相间的地毯,白墙上也重新挂上孟听潮储物间里的画,一切都好像很和谐,和谐的让孟听潮能够想起曾经美好的回忆,这一切好像如梦似幻,却没有一丝真实感。   客厅的一侧是餐厅,餐厅的另外一侧是开放式的厨房,灶炉上正小火煨着汤,咕嘟咕嘟的飘散着香气,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汤里散发出来鸡肉和花胶碰撞的浓郁醇厚香味。   餐桌上还有一个蛋糕,他不是很喜欢甜食,可是日子苦久了,一个蛋糕多好啊,多甜蜜,甜蜜到可以忘记痛苦。   甜到一切都可以没发生过。   突然间,一道隆隆的雷声过后,闪电划破了天际,孟听潮看清楚桌面放着的合照,明明做出破坏感情的人却要伪装着这虚伪的深情。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相框的玻璃,孟听潮面无表情地取出了相片,彩色的相片靠近灶炉上明火,火焰一点一点地蔓延开,将照片上的两个人一点一点的吞噬。   将逐渐变成黑色的相片扔进水槽里,孟听潮平静地听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和雨滴清脆的声响。   火烧是无法挽回的毁灭,就像柴观雨对他的画一样。   就像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样。   他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在照片里不断变化的线条和颜色上,他曾经以为柴观雨是雨水,他是潮水,两个人都是水,无论是什么样的千沟万壑,水都能够淌过去,那么他们也能。   可是,千沟万壑的土壤会慢慢的吸收纤细的水流,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孟听潮强迫自己不要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太美好,那些回忆没有任何的利益和贪婪,会让他产生莫名的安慰感。   任何寻求安慰的东西都会让他的脑袋迟缓,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做到绝对的冷静,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卧室。   卧室朝南,光线充裕,冬日里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中间的双人床柔软舒适,只是一想到柴观雨和其他人在这上面交换过彼此的体温,孟听潮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正在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孟听潮以为是柴观雨回来了,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僵住了。   门外面的不是虚情假意的柴观雨,而是西装笔挺的江声。   即使穿着西装,江声的身上还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少年气。   四目相撞,孟听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天,你从这扇门走出去的时候,”江声将手中的雨伞挂在门上,“整个小区,就这里亮着灯。”   “我能进去吗?”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房间里,似乎是透过孟听潮在探查柴观雨的身影。   孟听潮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   江声没有说话,在玄光处脱了鞋,就好像进自己家一样,稀疏平常,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孟听潮的面前,直直望着黑色的眼睛。   外面的大雨滂沱,像是数不尽的珠子打在地面上,孟听潮没有躲闪,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江声。   五指穿过发丝扣在后颈,孟听潮无法后退,江声凑在他的唇边,额头顶着额头,“昨天,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去卖画了。”距离很近,孟听潮的呼吸喷在江声的脸庞,灼热撩人,“卖了很多钱,卖到可以让方慢牢底坐穿。”   “下次可以和我分享吗?”江声的目光低垂,落在听潮的唇上,“我以为你和他复合了。”   “永远不会。”孟听潮似乎想证明什么,贴在江声的唇边吻了一下。   江声抱住了孟听潮的腰,“再说一遍。”   孟听潮抿着唇没有开口,江声含住孟听潮的嘴唇,湿热的舌尖探进紧闭的口腔。   孟听潮没有拒绝,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他想,双人床烂都烂了,柴观雨还是他,都无所谓了。   他搂紧了江声的脖子,和他唇舌交缠,就感觉身体一腾空,整个人被放在了餐桌的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划在蛋糕的奶油上,孟听潮将手指横在两人的唇之间,香甜的奶油味在两人的舌尖蔓延开。   “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走。” 第35章 暴风雨2   融化的奶油顺着指尖流淌下去,孟听潮伸出手指蹭了蹭江声的嘴唇,沿着锋利的唇线伸进灼热的口腔,“他应该快回来了。”   “你怕?”江声知道“他”指的是柴观雨。   “怕他?”孟听潮的手指碰到了江声的牙齿,沿着坚硬的牙齿摸到了柔软的舌头,手指抽出的时候,画出一条漂亮的线条,“江声,你想吃桃子吗?”   江声发愣地看着跳舞的手指,“什么桃子?”   趁着江声愣神的时候,孟听潮推开了他,双脚踩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双手从盒子里拿出两个白里透红的桃子,他没有冲江声招手,江声却一步一步地跟在他的后面。   孟听潮打开了水龙头,清澈的水顺着水管冲洗着水蜜桃,他不喜欢甜味浓郁、柔软多汁的水蜜桃,他喜欢的是脆桃,爱脆桃清脆爽口的口感。   柴观雨记不住就算了,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买了他喜欢的桃子。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不了解也好,买不到也罢,孟听潮都已经厌倦,他不在乎了。   江声从背后抱住孟听潮的腰,看着“看着很甜。”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揉着蜜桃的表面,双手一掰,孟听潮褪去水蜜桃粉色的表皮。   软塌塌的粉嫩果肉露了出来,孟听潮问道:“你觉得桃子像什么?”   江声没有说话,孟听潮自问自答道:“像我的屁.股吗?”   手指用力地抓紧,关节泛出白来,水蜜桃瞬间汁***的炸开,水珠四溅,汁液顺着手指流淌,孟听潮看着另外一个形状完好的桃子,说道:“江声,你可以对我做——我对蜜桃做的事情。”   “褪去它的表皮,露出它的内里。”手指不断收紧,果汁黏糊糊的低落在台面上,渐渐的形成一个小水洼,孟听潮继续说道:“弄烂它,吃掉它。” 他想成为蜜桃的一部分,让江声啃噬、蹂躏,弄烂、吞噬入肚。   江声转过孟听潮的头,用力地咬着他的嘴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孟听潮扯松了自己的裤子,两条长腿在衣摆的掩盖下若隐若现,他伸手去握住江声的手靠近衣服的下摆,“我很清楚。”   空气中有一股诱人的香气,江声忍不住,伸手在雪白的臀上打了一巴掌。   一声脆响引来美人反射性的一声轻呼,也让江声的手背爆出青筋,他拦腰抱起孟听潮,大步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就在这里。”孟听潮制止了江声的行为。他拉着江声的手臂停在餐桌前。他将江声往前一推,蹲下来利落地去解江声的皮带。   江声不甘示弱地抓起他的肩膀往上提,他的身心被孟听潮勾动地燥热不堪,“你要勾死我吗?听潮。”   “你太厉害了。”孟听潮凑近,用嘴唇蹭了蹭江声的耳垂,意乱情迷地说道:“让我食髓知味。”   江声知道这话是孟听潮激他的,可他还是心动,胸膛里燃烧的烈火一直烧到眼睛里,眼睛四处躲闪,似乎是在找润滑的工具。   手指蘸上奶油,粘稠的奶油在指尖轻轻晃动,孟听潮将手指放进嘴里舔舐,“用它吧。”   “蛋糕是柴观雨买的?”   “对。”   “那我不想用。“江声解开外套的扣子,半跪下,轻轻地含住,他用行动告诉听潮他的办法。   穿上西装,江声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蹲在脚下,高傲的人低下头颅,孟听潮的心中有强烈无比的落差,他从来不曾想过江声会做这样的事情,呼吸被刺激的一颤一颤。   江声一直观察着孟听潮的一举一动,想看他满足的表情。   孟听潮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水红色的舌尖上带着晶莹剔透的水光,在温柔的灯光照耀下,惊心动魄的美诱得江声伸出手指挑动那截小小的舌尖。   ……   慢慢地,空气中弥漫着黏腻的水声,一只手从桌面上垂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悬在空中。   蛋糕早已经滑落在地上,奶油和糖霜变成碎片,在地面上形成一堆扭曲的垃圾。   江声的外套上也多了一些蜜桃汁水和奶油的黏腻,他站起身来,去吻孟听潮的嘴唇。   孟听潮却避开了,长腿荡在桌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像纸张一样单薄,他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水晶吊灯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释放出色彩与光芒,可外面是阴云密布的天,空气中的潮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孟听潮闭了闭眼睛,轻喘道:“我......现在不想接吻。”   江声脱掉了外套,伸手揽住听潮的肩膀,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天空的亮度一下子突破吊灯的亮度,心脏里的痛楚与身体的欢愉相互交融,会让人感到麻痹,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地面上一摊狼藉,孟听潮缓缓地说道:“这个房子曾经就像是我和柴观雨的小孩。”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这座房子的阳台上爬满了白色的花朵,房子里只住两个相爱的情侣绰绰有余,孟听潮从来没有想过混乱的背叛,他觉得世界已经很好了。   “小孩要穿衣服,房子要装修。   每一块瓷砖,每一片地板,都是我们给孩子穿的衣服。衣服脏了,脏都脏了,都无关紧要了。”   江声嗅了嗅他的头发,“当初,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孟听潮微微偏过头,没有直面回答江声的问题,反而轻飘飘地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声音如梦呓——   “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房价四万一平,一百四十平,首付两百万,柴观雨拿出来的。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异,父亲娶了个新老婆,母亲带着他长大,也在他初中的时候嫁了个好人。上大学,他低下头颅咬着牙去要学费,父母双方给了他一百万,相当于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其实,他和我一样的,他也没有人疼爱,我想相似的两个人肯定能知道对方的痛苦,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背叛我。”   说到这里,孟听潮似乎有些哽咽,房子外有风声和雨声,大自然的力量掩盖住他的内心的哭声。   “我也没想过,我也会在最珍贵的房子里背叛他。”对孟听潮来说,住房心理属性远远大于房子本身商品属性,他坚信自己有一个住房,才是在这个地方生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两百万,是他的全部,他放在我眼前,说要和我过很久很久的日子,过很长很长的生活。我怎么会不心动?我怎么不会认真?”   江声怜惜地揉了揉听潮的头发,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我长得一直都不错,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送过我东西,车子也好,房子也罢,他们都说送给我,可那些都太飘渺了。靠运气和外表得来的东西,最后也会因为实力输出去。”孟听潮喃喃道:“只有柴观雨用他最努力最努力的模样说要和我长久,努力永远不会骗人,靠实力和努力得来的东西,才会一辈子属于我。”   江声抚摸着他的背,“嗯。”   “可是努力和实力这个东西,随着时间一步步地被掐的面目全非。”发音的方式似乎不太对,孟听潮感觉肺部挤压着大量的钝痛,“天赋让我享受过荣耀,我以前一幅画最多能卖三十万,后来,我的灵感枯竭了,生锈了,像是一只老旧的风箱,没有了灵魂。”   “三百六十万的贷款,分三十年,一个月还两万多,我过得拮据不堪,这十年,我一共卖出去三十多幅画,零零散散的,扣除个税和佣金,手上应该也有四百万,可是我之前,穷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连方慢的手头上都比我阔绰,钱去哪里了?”   “钱一半供养了这个房子,一部分给了柴观雨,另外一部分给了孤儿院。”孟听潮自嘲地哭笑道:“我呢?我应该也花过一些钱吧。”   玻璃上滑落雨滴,孟听潮的眼里也忍不住滑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也挺委屈的,“我也想给柴观雨最好的,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算计着我的一切。”   孟听潮浑身抽搐了一下,他抱紧了江声,将脸靠在江声的胸膛,像是抱住了暴风雨的海洋中抱住了一根浮木。因为江声,他重新找到自己,重新找回了自信。   画画崇尚的是自由。   他不想再困在过去,说出来了,似乎就自由了。   江声给予他的帮助,孟听潮不知道怎么样正面回应,他缓缓道:“我现在手头上还有点钱,江声,你也可以和我提要求,只要你不要算计我。”   在暴雨的背景下,江声放缓了语调,“我喜欢你,孟听潮。”   孟听潮有些敏感地蜷曲起了手指。   江声认真地看着孟听潮,“我给你买套房,你和他分开好不好?”   现行房市的昂贵让孟听潮突如其来的打了个冷战,空气中传来一丝冷寂,孟听潮伸手抱住江声的脖子,低低笑了一声,“你呀,先买套吧。”   江声想说昨天房子已经看好了,我们去签字,好不好?还没说出口,就被孟听潮吻住了嘴唇。   呼吸逐渐急促,孟听潮说:“没有也行,我想试试无接触的快乐。”   “他没有过吗?”   “还好没有。   孟听潮双腿勾住江声的腰,”去卧室吧,桌面太硬了,我......我会腰疼的。”   胸膛贴着胸膛,江声抱着孟听潮的大腿将他提了起来,领带已经被扯开,透过白色的衬衣,孟听潮才看清楚肩膀上的伤口。   似乎有些裂开,勾扯出来星星点点的血珠。   “哪来的伤口?”   江声毫不在意地说道:“前天和柴观雨打架了。”他控制着肩膀伤口处的肌肉,一下子渗出来不少血。   “疼吗?”   “疼。”江声的声音沙哑好听,他克制地说:“听潮,口水是消炎的,你能帮我舔舔吗?”   孟听潮喜欢江声提要求,对方太认真诚恳地说喜欢,愧疚会密密麻麻地泛上他的心口,“可以。”   “你一边C我,我一边帮你舔。”   “江声,你能不能像对烂桃一样对我?”孟听潮笑中带泪,“我希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不是生活的狂风骤雨,而是你。”   “我希望一直是我。”江声亲吻着他的耳廓,涌动着眷恋。   外面骤雨狂风,雨点猛烈地冲刷着世间的脏东西,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砰——”   卧室的门被重重地合上,客厅里缓缓地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36章 暴风雨3   柴观雨在屋子的门口站着,一把黑色的伞挂在门把手上,湿哒哒地滴着水,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柴观雨没有带伞,淋了一些雨,湿漉漉的衣服紧粘着皮肤,像是一层冰凉的薄膜,让他感受到湿冷和不透气的烦躁。   “听潮?”柴观雨压抑着内心的不适感,对着屋内喊道:“听潮,你回来了吗?”   他将袋子里取出盒子,盒子一打开,里面有一对对戒,戒指设计精美,交叠在一起像两个相互依靠的灵魂,静静地躺在盒子中间。   柴观雨取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又将另外一枚放在手心,想要给听潮一个惊喜。   他打开了门,玄关处放着一双的黑色皮鞋,与他的尖头皮鞋不同,低调异常。   鞋码应该也不是听潮的。   餐厅里,蛋糕和桃子的混合物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混乱的污渍,地毯上随意丢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柴观雨的心脏像是被紧紧地捏住一般开始剧痛。   卧室里传来一些他熟悉的动静。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扔掉手里的袋子,大步地冲向卧室的门,质问道:“听潮,是你在里面吗?!”   回答他的门缝里溢出来的重重低吟声。   他暴怒地撞着卧室的门,心脏随着撞门的动作一起被撞飞,怒吼道:“孟听潮,你开门!”   门没有上锁,却推不开。好像是有重物堵在门口。   柴观雨奋力地撞门,很快就被更重的力道撞了回来。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像是孟听潮故意说给他听的,声音缱绻暧昧,大胆热辣,肮脏糜烂,“江声,乖,别这样玩。「”   江声的声音难得地带了一点痞气,“那怎么玩?听潮,你教教我。”   “你……你摸摸它。”呼吸粗重,带着泣音。   那简短的四个字毫不费力地踩在柴观雨的尊严上,他大力地砸着门,“孟听潮,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他妈给我出来!”   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没有喊出来十年的爱人,柴观雨气得脸色发青,拍门的力量让手心的戒指飞进门下的狭窄空间,没有了踪迹。   像他的信念怦然坠地,像他的掌控土崩瓦解。   柴观雨已经意识到孟听潮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他瞪大了眼睛,心里空了一半,不断地涌进去厚重的恐慌。他所恐慌的不是孟听潮出轨了,而是孟听潮不再把家当作退路。   他手中的底牌失效了。   柴观雨重重地踢了一脚大门,恐慌地只能大喊大叫,唯有声嘶力竭的怒吼,才能逃离这种暴风雨般的情绪,才能发泄出来他的痛苦。   小腿开始抽筋,眼皮开始痉挛,窗户外的暴风雨正在肆虐,狂风呼啸,雨水倾盆而下,柴观雨和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混乱和狂乱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柴观雨的耳边听不见雨声和雷声,只有孟听潮的粗重的喘气声。   孟听潮在叫,叫得那样的好听。   孟听潮在说,说得那样的妩媚。   他断断续续地在说——   “江声,好了,别弄了,好难受,里面全都是。”   柴观雨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感,也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快乐。   孟听潮从来不肯的……无论他怎么强势,在这里,孟听潮从不让步的。   柴观雨本来还想以主人的态度赶走江声,结果孟听潮疯狂的叫声让他感觉到麻木。他拼命地敲着门,门板重重地摇晃、颤抖,宛如浪潮被拍在海岸上,浮浮沉沉。   雷声轰鸣,闪电划破了天空,卧室的空气慢慢地流动在客厅之中,严严实实的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柴观雨堵在门口,对着房内破口大骂,“贱人!你怎么敢的,敢在我家里乱搞?”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算乱搞。”孟听潮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领口里都是情爱的痕迹,他的手指勾着一支烟,冷漠地看了柴观雨一眼,“钱我也承担了一半,这应该也算我家。再说了,没有还完贷款,它的所有权就不完全属于你,柴观雨。”   藏在衣摆下的双腿若隐若现,漆黑如墨般头发被修长的手指梳在脑后,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一张嘴唇鲜艳欲滴,像是吃饱了雨水的玫瑰,饱满娇艳,向世界展示着坚韧。   从未见过如此性感的孟听潮,柴观雨的眼睛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灼烧了,眼眶瞬间充血。   柴观雨一直以为孟听潮是根木头,他也不止一次在方慢的面前说了孟听潮,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是一根木头,是一块山上最坚硬的岩石。   是嗤之以鼻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孟听潮在江声的身下能够变成木瓜,汁水丰盈。   能变成翡翠,风化之后的露出内里,细腻透亮,变成细腻无瑕的美玉。   美玉被遮掩,柴观雨以为他看见了一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直勾勾地看着孟听潮,情绪激动地骂道:“江声,江声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江声穿戴整齐地从门口走了出来,他给孟听潮系上了一件较长的浴袍,遮盖住身上的风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柴观雨的脸一下去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咬着牙朝着江声的方向挑衅道:“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不过就是想拿你来气气我,他在利用你!”   孟听潮推着江声回到房间里,轻声道:“你别出来,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柴观雨看卧室的门把手慢慢地回正,厚实的门合上,隔开了两个空间,他还听到孟听潮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他很不错,对吧?”   “有什么不错?!”柴观雨发狠似的骂道:“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平时和我拿乔,到他这里就不一样?孟听潮,你真的是贱.....”   孟听潮打断了柴观雨的话,“他和你不一样。”   “你和他差远了,”舌头舔了舔嘴唇,孟听潮说:“他弄得我好舒服。”   柴观雨大步地冲了过来,一巴掌挥舞在空中却又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了很久,他垂下手臂,搂住了孟听潮的肩膀,痛苦地寻求安慰:“听潮,你是为了气我,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我原谅你,好不好?你和江声的事情,我原谅你,好不好?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打你这件事情,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我都可以原谅你。”柴观雨收起眼中的暴戾,咬牙道:“听潮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你要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   “真心?”孟听潮笑了,狠狠地推开了柴观雨,“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说的是真,哪句说的是假。你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么多,你却捡了最无关紧要的说。”   “什么意思?”   “照片没看吗?”   “什么照片?”   “是谁先在房子乱搞的?是谁啊?我问你呢?柴观雨。”孟听潮冲着他微微一笑,他操作了一下手机,拿出他拍了的一些照片,“是你吗?”   柴观雨惊慌失措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他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慌乱,“谁、谁发给你的?”   “你说呢?”孟听潮走到沙发坐下,“是不是除了方慢,还有其他人?”   柴观雨吓得后退了一步,指着卧室的大门,“那你呢?你他妈当着我的面搞,他妈的当着我的面就敢给别人C,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就江声一个。”孟听潮交叠着双腿,雪白的脚面在空中微微荡漾,脚背上有浅浅的咬痕,“将来只有他能拍我的照片,艳.照,不穿衣服的,我会脱光了给他拍,他想要拍什么样的姿势我都配合他,我会在清醒的时候或者意乱情迷的时候让他拍下最漂亮的我,而你只会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被下三滥的小偷拍下疯狗模样的你。”   江声站在门后面,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涌。   这些痕迹刺得柴观雨眼睛发痛,短短半月不见,柴观雨发现现在看不透孟听潮。   莫名的冷静也让他的心中产生莫名的诡异,窗外一声惊雷,声音凄厉得让他不安,他按奈不住地喝道: “你说了那么多,现在究竟想要干什么?”   “柴观雨,你有天大的野心,”孟听潮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可是只有一天的耐心。”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之前说得也对,现在房子八九万一平,还要摇号,还有限制。我再也买不起曾经的房子,我再也兑不了曾经的梦想,但是柴观雨我告诉你,”孟听潮笑了笑,言语里都是笑意,“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永远别想得到。尤其是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   这话孟听潮曾经也说过,但是柴观雨没有特别当回事,可是今天......那么认真,那么有恃无恐,有备无患,柴观雨的头皮一点一点地开始发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你拿了我的银行卡去做你的灰色收入。”孟听潮站起身来,朝着柴观雨的方向逼近,“是想拉我下水吗?”   柴观雨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迷迷茫茫地往后退了一步。   “诋毁我,贬低我,摧毁我的自信。”孟听潮云淡风轻,“你是不是无能地只能掌握乖巧温顺的绵羊?”   柴观雨的面容被不可置信吞噬,他僵硬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还有,你让一个不知耻的方慢在我眼前耀武扬威,”孟听潮语气未变,“你知道他这种人,会算计得你倾家荡产吗?”   谎言的气球被戳破,内部挤压的怒气猛地爆开,柴观雨的脸生疼,他迷茫得手足无措,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下周一发 第37章 暴风雨4   世界似乎被吞噬在暴风雨的黑暗之中,带来无尽的苍凉,柴观雨看着孟听潮清亮的眼眸,扶着墙壁摇摇欲坠。   “你、你都知道了?”   孟听潮仰着脸,脸上全都是嘲讽的笑意,他伸出三个手指,“我只说了三件。”   还有好多件,孟听潮想听柴观雨自己说。   他想知道原因,怨恨他,恶毒他的原因。   这短短的十来天,大概是孟听潮最为难熬的日子,也是让他最快认识柴观雨的日子,时间像是藤蔓一样攀爬在满目疮痍的记忆中,曾经相知相伴的伴侣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听潮想听柴观雨自己说,究竟是什么让他堕落了?   究竟是什么在他的灵魂深处塞进了一个怨毒自私的小人?   曾经朴素阳光的柴观雨去了哪里?   柴观雨不安地想往后退,可是身后都是墙壁,他没有了退路。他无计可施嗫嚅着嘴唇,说了些什么,外面的雨声太大,盖住了他的话。   “你不会觉得我只知道这些吧?”孟听潮重重地揪住了柴观雨的衣领,寒声道:“还有呢?事情做的太脏了,你自己都说不出口吗?”   沉甸甸的力量让柴观雨慌乱地挣扎起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子的!”   “你太优秀了,站在你身边我本来就自卑,我不想自卑。你那么好,我本来就不好。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很卑微了。我卑微得只敢付出我的一切,换一个爱你、在你在一起的机会。   这个房子花完了我所有的钱,我前半生所有的安全感。我不敢和你说我的情绪,你沉浸在你优秀的光芒之中,一点儿都感受不出来我的低落!”   “所以,我无怨无悔地还着房贷。”孟听潮突然望着柴观雨的眼睛,“哪怕房子没有我的姓名。”   “对,全是你自愿的!”心中的暴雨像是找到了出口,柴观雨大声道:“是你!你自己认人不清,是你!你自己不知死活一直要和我在一起,当初看不清楚,现在觉得不舒服了,找到更好的,要和我算旧账了,要和我分开了,对吗!”   “不要荒谬的煽情、不要无用的咆哮。”孟听潮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你就是想踩着我的肩膀上伸手去够自信,去够你所谓的自尊。”   “为了你的自尊,你糟蹋了我多少的画?”黑白色眼睛流转着冰冷,孟听潮说:“为了你的自尊,你糟践了我与老师多少年的感情?”   柴观雨被强烈的心虚逼迫,他咬着牙,一把按住孟听潮的肩膀,从牙缝中蹦出来一句话,“是那个死老头鼓舞着你一步一步走高,我不拉黑他,拉黑谁?”   那个余老头对孟听潮掏心掏肺,几乎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孟听潮最辉煌的时候,那老头带着他,一幅画卖了三十万,三十万的画让孟听潮变成登高的大雁,太过缥缈了,柴观雨不舍得,他够不上孟听潮了,所以他要拿掉他的翅膀,落在怀里。   他的自卑刻在骨子里,自卑渗透进他的心肝脾肺,五脏六腑,可孟听潮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的荣光之中,怎么能看见他的悲哀?   所以,他只好一步一步地算计孟听潮。   让孟听潮失去了羽翼,变成孤家寡人。掏空他身上的秘密,欣赏他绝望的表情,才会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不再自卑。   死不悔改的神情即使在暴雨的潮湿中也掩盖不住,一声雷鸣之下,“啪”的一声,柴观雨高昂的头颅被狠狠地打偏了过去。   孟听潮甩了柴观雨一巴掌,“为什么还要昧下我给福利院的钱?”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戳破,柴观雨慢慢地转回脸来,他伸手去摸脸颊,感受到一种湿润滑腻的触感。   他居然哭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指尖透明的液体,他居然哭了。   听潮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没有回头路了。   这笔钱,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导火索,惊雷般的争吵重新出现在耳边,柴观雨的心痉挛般的疼痛。   拿这笔钱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做坏事,第一次对不起孟听潮。他脆弱,心虚,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钱划到卡里的时候,他一分都不敢花。他就是想存下来当作未来的备用金,他就是想留下这份金钱带来的安全感。   他看到孟听潮眼里的嫌恶的表情,他不受控制地看到对方眼睛里卑微的自己,他无法直视自己,于是他冲上前去,反手揪住孟听潮的衣领,痛声怒斥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他妈为什么要把钱捐赠给那群没爸没妈、非亲非故的人?善人是要让那些赚大钱的企业家去做的,他们昧着良心压榨着员工,他们才需要这么多的功德,关我们这种工薪阶层什么事情?你孟听潮是上帝吗?要去拯救那些人?”   “我只忠诚于我的内心。”孟听潮没有挪动一步,抓住柴观雨的手腕,“你只忠诚于你的欲.望。”   “人本来就对物质金钱有欲.望,你没发现我们捉襟见肘的时候,破事特别多,琐事特别多,我们后来吵架的原因不都是因为钱,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还不上房贷的那个月,我们都快逼上绝路了。”柴观雨低垂下眼睛,不敢正视孟听潮的眼睛,拼着命给自己辩解,“对,我是对钱有欲望,人对金钱哪能没欲望,人生来就对金钱有欲望。我一定要有钱。”   “我对钱也有欲望,”孟听潮眼神有些空,“可是我不出卖我做人的底线。”   “什么是底线?”柴观雨觉得荒谬不堪,“毕业前我知道!我知道努力和拼搏,我知道勤劳和奋斗,毕业后,血淋淋的贫富差距放在我眼前,我因为得罪了领导,得不到晋升,要仰仗着你过这辈子,你到时候不喜欢我了,不爱我了,就会像我爸妈一样,把我当垃圾一样丢掉。血缘关系那么真的东西,都可以这么假,何况,是我们这种没有法律保护的同性之间的爱呢?”   “所以,柴观雨,你从小就知道缺衣少食缺爱长大的孩子,心都是空的,”孟听潮没想到自己的眼眶还会湿润,“情感上的满足是要在物质的满足之后。我就是想让那群孩子有物质上的基础,才能更好的去学会爱,我想让他们好一点,才不会变成我们这样子。”   “我没有你那种高尚的想法。”柴观雨的内心微微松动,他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拒绝孟听潮的真情流露,继续用愤怒武装自己,“我就是想知道——明明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最爱的人,你为什么要把赖以生存的钱送给别人?”   要么是站在物质绝对的强势,要么是将自己放在情感的弱势,柴观雨的自我开脱能力很强,逻辑能力也很强,孟听潮曾经被绕进去过,但是现在他的心凉了,看所有的东西再也没有当初的火热。   柴观雨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勾起他的愧疚感。   “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富有的时候,根本不是你说的连生存都难以保障。”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就是一个贪婪的无底洞,想要吞噬所有的对你有利的部分。当初,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将来,我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慢慢来总会都得到的。是你不相信我们的以后?还是你不信任我们的感情?亦或者是你太想要满足你可悲的自尊心?”   一步错,步步错,柴观雨的眼前似乎出现雾蒙蒙的雨帘,“是你不理解我!”   孟听潮呼出一口气,“我感觉我从未认识过你。”   “我们落在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你自找的!”柴观雨肩膀颤抖得厉害,“你根本就不爱我!”   孟听潮恍了神,没有力气去强调自己“爱”过这件事情了。   “难道不是吗?你根本不爱我,你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我们花?” 柴观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痛苦地压抑住内心的哽咽,“我也想像那你那个奸夫一样,天生的命好,一生下来什么都有了。人生就是不公平的,凭什么他就是什么都有了,我也要什么都有。”   “你只会抱怨别人。”孟听潮看了柴观雨一眼,“你从来不会看清你自己。”   “你喜欢我顺从你,你只要一个有绝对安全感的人来填充你的自信,不管这个人是谁。”孟听潮缓缓地收回目光,“我不行,你就找了方慢,你作践自己,找了那种下三滥作践的小偷。”   “柴观雨,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不,听潮。”柴观雨猛地抱住了孟听潮,他那么辛苦付出十年的爱如果被忽略,他的心就像是被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咬,他强调道:“我是真的太爱你,爱你爱到疯魔了,我太害怕失去你,才做了那么多糊涂事情,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话都说开了,我们再也不需要隐藏了,你最了解我,我也最清楚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   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江声代替孟听潮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拉开柴观雨的手,圈住孟听潮的腰往怀里带。   看见江声的那一刻,柴观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江声!有你他妈什么事情,给我滚,要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和听潮的感情能变成这样吗?你觊觎我的人,觊觎别人的老婆,你下贱!”   脸颊硬生生地又挨了一拳,柴观雨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打他的不是江声,是孟听潮。   他看见孟听潮盯着窗外的暴风雨,听见孟听潮的声音混着雨声重复道——“不好。”   “来不及了,柴观雨。”孟听潮看向窗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也是这样一个暴风雨天,我在漆黑无比的过道里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我死心了。” 第38章 暴风雨5   “死心?你死心了!”柴观雨的心脏被撞击地粉碎,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十年的感情你说死了就死了?   你舍得吗?十年啊,人的一生才几个十年?你没了才华,你出去干什么工作?靠什么谋生?拿什么赚钱?‘从头开始’这四个字你信吗?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你心气多高啊!   现在你什么都没有,出了这个门,房租到期,你会去住十平米的地下室吗?地下室那么冷,住惯了高层的你,你舍得离开吗?”   忽然想到了什么,柴观雨指着江声,粘稠的湿气充盈在鼻尖,他忍着心痛,低声怒吼道:“还是你觉得他这种家庭的人会对你有真心?”   “他玩你,给你买套房子、买辆车子、买点按揭的东西,孟听潮,你以为首付是关键?每个月还贷的钱才是大头啊!你只有讨好他,仰仗他,他每个月手指头才会动一动,施舍你,你看清楚一点啊!”   “你在照镜子吗?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孟听潮先是看了一眼柴观雨,然后略微迟疑地扭头看了江声一眼。   那双眼睛湿淋淋的,眼睫一颤就能将眸中的泪流出来,江声心痒难耐地在孟听潮嫣红的唇上啄了一口。   柴观雨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两人,怒喝道:“江声!”   嫣红的舌头伸出张开的嘴巴,不留余地得搅和在一起,温热的吻带着报复的快感,孟听潮有意无意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顺从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柴观雨,他心头一酸,扎心的剧痛紧紧束缚着他的神经,他握紧拳头冲上前去。   抱着怀里的人身形一闪就躲开了,江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听潮却不满意地拢住他的脖颈往下勾。   “孟听潮!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做这样的事情吗?!” 柴观雨踉跄了两步,平衡住身体,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怎么敢的,当着我的面就敢和别人……”   “我想打开门给你看的。”孟听潮打断他,“是江声不肯。不过你应该感受到了。”   漂亮的左手撑在江声的结实的胸口,孟听潮伸出右手蹭了蹭湿润的嘴角,“你撞门一下,他就撞我一下。”   柴观雨睁大了眼睛瞪着孟听潮和江声不放。   “这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很舒服。”孟听潮无辜地笑了笑,“我发现我以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一口烂井。”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柴观雨怔在原地,身体剧烈地颤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那你怎么对我的?”孟听潮慢慢地收起笑意,“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   房间里面气氛异常地沉默。   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所有的感官都失控了,现在的沉默让柴观雨的思绪慢慢地回笼。   大量的雨水冲击着建筑的外立面,打在玻璃上,打在阳台上,暴雨带来真正的寒意,柴观雨听见那清脆有力的大雨,听见那巨响的惊雷,听见那铿锵有力的控诉,瑟缩地吸了吸鼻子。   浓烈的烟熏味和焦糊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仿佛天地间的乌云变成一团黑烟,飘进了他的家里。   柴观雨双目空洞地冲进厨房,灶炉上的花胶与鸡肉已经变成一坨焦黑的废物,焦糊与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团乱麻,一堆乌糟。   煮这锅汤的时候,柴观雨觉得舒适温暖,能够挽回孟听潮的心,现在汤毁了,孟听潮也毁了。   他想将糟糕的料理都倒进水槽。   水槽里有一堆灰烬和残余的纸片一角,他用手指轻轻地触碰,意识到这可能是照片,他猛地转头,看到玻璃相框里消失的照片。   来不及了,所有的都来不及了。   他想要挽回的东西都来不及了。   柴观雨心中产生了一丝怯意,他本能地握紧双手,失魂落魄地环视着这个房子,绝望地说道:“恶心的房子,太恶心了,我不要再住了,我要给它卖掉,我要换更好更大的房子。”   “来不及了。”孟听潮看着他,“你卖不掉了。”   柴观雨大叫道:“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你结不清所有的贷款。”孟听潮说:“它的所有权不完全属于你。”   “只有你还不上!”柴观雨难得硬气了一下,“一个月才两万块钱,我的公积金每个月都在存续,我完全还的起!况且,你以为提前还贷对我来说很困难吗?这些年我工作赚的钱完全可以覆盖这个房子的所有贷款,孟听潮,你恶心到我了,我完全可以重新买一套。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了,哪有什么来不及!”   “来不及了。”孟听潮说:“你的工作就已经来不及。”   “不就工作吗?!”不就掌握了一些灰色收入吗?况且证据链都不完整,柴观雨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了工作,我就没有了收入来源了吗?”   “藏你灰色钱的银行卡我已经注销,里面的钱都在我手上。”孟听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些年,你赚了不少钱,可是你花的钱应该更不少。手表、衣服、皮带、包和车子样样都要贵,应该藏不住很多的钱。”   柴观雨没有皱眉,没有说话。   孟听潮见他没有说话,问道:“还是你觉得那笔福利院的钱是你最后的保障?”   “难道不是吗?”   “你忘记了吗?当初你虚伪上头,说要以你的名义去捐赠。”孟听潮嗤笑一声,“具有公益性质的捐赠不可撤销。这笔债在你头上,你不懂吗?”   柴观雨嘴唇一下子发白。   院长顾忌着孟听潮,一直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去索取这一笔捐赠,孟听潮却不这么想,“你贪了我捐赠的钱,一分都别想少。   “柴观雨,你还不上房贷,这个房子会被拍卖的,低于市场价挂在法院拍卖平台。”   “每一次还款都是从我的银行卡里扣的,银行的流水会帮助我起诉你偿还我所有的本金,还有同期银行存款利率的全部利息,等你还完这些债,剩余的钱你好好拿着。”   “应该和我一样,再也买不起这A市吃人的房子。”   一个房子代表了人的一生。人与生俱来就会对房子有执念。   现行社会,房价的飙涨往往代表着当时没有上车的人再也上不了这辆车了。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黑色的眼睛里像窗外的天色一样暗沉,孟听潮说:“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最后一丝的希冀也被孟听潮抹平,崩溃、绝望如洪水一般涌进他柴观雨的心脏,呼吸急促却浅,柴观雨呆滞、害怕地看着十年的伴侣。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额前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   孟听潮面无表情,犹如平静如镜的大海,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点涟漪,柴观雨面露惊恐,犹如雷云密布的暴风雨,全是呼啸的风声,全是如注的雨声。   他从来没想过孟听潮的报复这么渗人,这么疯狂,他知道孟听潮说的话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性,百密一疏,他似乎在这场博弈之中输了。   输了?柴观雨自欺欺人地摇着头,眼眶微微发红,眼神惶恐不安,紧张的情绪变成一股热流在脸上涌动。   不可能,不对!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一定是在做噩梦。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手机在这个时候剧烈的振动起来,柴观雨艰难地掏出手机,看见消息的时候,血液的回流让通红的脸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紧闭双眼,不敢看满屏幕的消息,无数的同事都在提醒他“邮箱”这两个字。   柴观雨的内心已经吓到了极点,他的手指点了好几下,才颤巍巍地点进邮箱的界面,一下子就看到一封以自己姓名命名的,以自己名义发送的邮件。   苍白的嘴唇透露出他的不安,他的手指点了几下,邮件的内容将他浑身的血液都抽干了。   是方慢拍下来的惨不忍睹的照片。   他自己没有发过,是谁发的!是谁发的!是谁发的!   他抬起头,踉踉跄跄地走到孟听潮的身边,质问道:“是你发的?”   孟听潮眉头微蹙,困惑道:“什么?”   “那是你发的?”柴观雨面如死灰地指着江声,厉声道:“是你发的!”   江声鄙夷地看了柴观雨一眼,“什么东西?”   柴观雨忽然想起来他的邮箱密码,听潮不知道,江声更不可能知道。   他告诉过方慢,让他帮自己回复一些无聊枯燥的邮件。   是方慢。   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方慢发的——   【是你逼我的!!!】   逼他什么了?   柴观雨错愕地环视四周,碰倒了茶几,手机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孟听潮和江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信息,是电话,催命一般地打了过来,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字如同一把寒冷的利刃,毫不留情地砍向柴观雨的心脏。   是事务所合伙人。   柴观雨不敢接听电话,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敢面对电话那头可能传来的噩耗,他逃避似的后退了一步。   江声上前一步,按了接听,并且开了免提。   对面传来严厉的男人声音, “柴观雨,现在!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柴观雨无力地抓着手背,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崩溃地怒吼道:“工作我他妈不要了!”   “十五分钟。”对面急促地挂了电话。   柴观雨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出门。   绝望与痛苦在柴观雨的身上交织成一幅无比凄惨的画卷,孟听潮能够看出来他内心深处逃离出来的撕心裂肺嚎叫。   心脏隐隐的有些发涨,孟听潮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不是我发的。”   “嗯。”江声摸了摸孟听潮的脑袋,人委屈的时候希望被摸头,江声喜欢这样的安慰,他觉得听潮也会喜欢的。   孟听潮挥开了江声的手,“我只举报了方慢。”   “他们自作自受。”江声伸出手臂,环住了孟听潮的肩膀,柔声道:“利益,最容易从内部打破。”   “嗯。”   江声拍了拍听潮的背,用鼻尖拱着他的鼻尖,认真地说道:“听潮,鼓起勇气说分开,会被奖励新的开始。   孟听潮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江声。 第39章 雨停   暴风雨仿佛感受到某种力量的制约,缓缓地停了下来,雨滴还在天空纷纷飘落,落地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得安静许多。   房子里只有江声和孟听潮两人,静静地享受着暴雨之后的宁静。   孟听潮松开了江声,问道:“肚子饿吗?”   “饿了。”   “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孟听潮走进厨房,“面条,可以吗?”   江声也跟着走进厨房,“都可以,我不挑食,”   孟听潮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挂面,抽出一半下了一碗面条,面汤在炉子上慢慢地煮沸,散发出阵阵香气,孟听潮轻轻地搅弄了两下,“简单吃一点,我等会儿还要搬家。”   “搬去哪里?”   孟听潮刚想说余老师在A大里有一个闲置的教职工宿舍,让他搬过去过渡一下,但是他忍住了。   脑海里有清醒的声音在他耳边持续回荡——让他放过江声。   他一直在利用江声,这对江声不公平。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他应该离江声远一点。   孟听潮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地说道:“余老师会帮我安排好的。江声,我不知道我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还是要说——是我不小心把你拉下水的,我很抱歉。”   “你不要抱歉,我自愿的。”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一丝黯淡,江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正在往锅里打鸡蛋的听潮,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有离开的愿望,“听潮,你准备去哪里,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一起搬。”   面汤开始沸腾,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低垂着的双眸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他心软地伸出手臂,将江声额前的碎发微微地拨开,用力却又小心地在他的额头敲了个鸡蛋,鸡蛋落入面汤里,白色的蛋清逐渐变得粘稠,嫩黄的荷包蛋让人食欲大开。   孟听潮的声音也是微微沙哑的温柔,“两个鸡蛋够吗?。”   “够。”江声点了点头,想了很久,没有追问,有点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马上要晴了。”   密集的雨滴变得稀疏而温和,暗灰色的云层中透露出一丝阳光,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天空。   孟听潮低头关了火,将锅里的面条分成两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江声,“吃饭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在一起吃饭,一人捧着一碗面条坐在餐桌前,江声看着对面的人身上只着一件宽松的浴袍。   浴袍是他系上的,领口上泛着红晕,衣服下面有很多很多看不见的吻痕,江声忘记了吃东西,他的视线一直在孟听潮的身上。   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   两人像是相处很久的爱人,他们刚刚送走一个上门吵架的闲杂人等,吵架吵饿了,爱人给他下了一碗面条。   江声伸手拿了一双筷子。   面条很好吃,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的是最简单的东西,也美味到极点。   江声想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和听潮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声的眼神有些波动,因为就在刚刚,柴观雨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攻击性言语。   有些东西,他并不往心里去,可有些东西,江声又难免在意。   按揭房子能够带来的安全感很少,听潮尝过一次被负债压垮的苦之后,或许再也不会去相信。   江声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他说到:“听潮,你等等我,好不好?”他停顿了一下,他不懂得迂回示爱,他直接告诉孟听潮,“房子的事情,我很快就能解决,不是按揭房子,是全款房,写你的名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声,我很累了。”孟听潮放下筷子,“不要和我谈这些。”   “我不会拿房子这种物质来束缚你,”江声说:“我只是希望外面起风了,下雨了。你可以回到家里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你很有钱吗?”   江声有些无奈道:“我看起来不有钱吗?”   孟听潮忽然反应了一下,他想起柴观雨对他无缘无故的恨意,想起柴观雨对他的嫉妒与羡慕,还想起江声无声无息就赔偿了画廊的损失。   江声从头到脚都在展示他是物质条件丰富下长大的小孩,他没有看出来,是他的原因。   “我不会用背水一战给你压力,”江声看着孟听潮的眼睛,“我想和你谈一段很长久、很健康的感情,不只是恋爱,更是信任,是忠诚。”   孟听潮垂下了眼睛。   江声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抬起孟听潮的下巴,两个人四目相对,他凑过来缓缓地靠近孟听潮的嘴唇,“你不用现在回应我,我一直都在。”   这个吻不带着杂念,孟听潮没有拒绝。   吃完东西,嘴唇上还有一些温热,孟听潮去了衣帽间拿了自己的行李箱。   打开衣柜,衣柜里他的衣服和柴观雨的衣服挂在一起,成年男性的衣服挂在一起却非常好区分,一个高调异常,一个低调朴素。孟听潮心里烦乱不堪,他开始冷静地思考他与江声的关系。   他其实很喜欢与江声相处,他的身体有些依赖江声,他的情绪有些依赖江声,和江声在一起有很多很多的安全感,江声的情绪稳定,能将他与柴观雨这十年风雨飘摇的小船压平,明明是比自己小八岁的男孩,却能给他那么强大的安全感。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江声这样下去了。   孟听潮微微回过神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折起来。   他的衣服不多,放进行李箱里空落落的。孟听潮走进走进储藏室里,将自己的画抱了出来。   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的画有很多,画又脆弱,贸然进入雨中,会模糊它的轮廓。放晴了,孟听潮才舍得将画搬出来,他又拿出一个行李箱,将一幅一幅的画放进行李箱里。   他站起身子,抓起拉杆,推着行李箱,毫无留恋地走出了他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家,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付出心血的房子。   站在小区的楼下,孟听潮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中。   江声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我可以送你吗?”   孟听潮闭上眼睛,冷着心拒绝道:“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我应该过我该过的生活。”   他与江声的开端就是荒唐的,让他怎么想以后,如何谈陪伴。   马路的两旁都是自顾不暇的人,江声一直在顾忌着自己的情绪,实在是难得,可是这样难得的人,孟听潮觉得自己守不住。   看着空荡荡的车后排,江声的声音有些低沉,“还能再见面吗?”   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是安慰,孟听潮沉默着,出租车的油门发动起来,江声只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   教职工宿舍面积不大,是一个非常紧凑的一室一厅户型,面积大概在三十平方,装修风格有些陈旧了。常年没有人的居住,深秋的夜晚,房间里格外的寒冷。   余老师应该叫人打扫过了,房子陈旧但是干净,被子也是刚换的。   只不过下了一天的雨,空气里都是湿哒哒的,墙面和地面都冰凉冰凉的。   站在的陌生的房间里,孟听潮冷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将行李拖到房间里,打开箱子,穿上一件厚外套,在屋里转圈踱步,几个呼吸就能走完的房间,他硬是走了十几圈。   房子虽然狭小,但是这个陌生的房间给他的心理安慰远远大于那个一百四十平的房子。   身体渐渐地产生热意,孟听潮躺进床上,他缩在被窝里,把身上的暖意封印在被子里,他轻轻地眯上眼睛,思绪慢慢地变平整。   他睡了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孟听潮抓起手机,黑暗中手机的光芒特别刺眼,不过,孟听潮看清楚具体内容后,丝毫没有恼意。   银行卡里多出来的一笔钱——昨天卖画的钱已经打了进来。   他揉了揉眼睛,给江声打了一笔钱,补偿他之前替他赔偿画廊的钱,最后,剩余的钱,孟听潮快速地归还了自己手上所有的负债,他看着贷款界面归零的数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他可以重新面对新的开始。   他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穿上衣服,准备去买些日用品。教职工宿舍离A大不远,走出宿舍的大门,各式各样的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到处都是年轻的学生举起在一起,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江声应该也是这样的,自由自在。   为什么会想起江声,孟听潮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火锅店里。   “第一次来?”一位体型丰满的服务员招待了他。   服务员的身上散发出来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孟听潮点了点头。   对方亲切地问道:“来个什么锅底?”   “来个辣的…..”孟听潮又想到今日与江声的放纵,“给我一个不辣的锅底。”   服务员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快速地去下了锅底的单,孟听潮拿着一只铅笔在打印纸上勾选着自己的菜。   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孤独的人坐在火锅的面前,孟听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老板走了过来,“我家店分量很足的,你点这么多,可能吃不完。”   “没事的,吃不完我打包。”孟听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生活了,他疲惫于谋生,很久没有生活过了。   他给自己烫了一碗牛肉,给自己举了一杯酒,固执地敬着过去的自己。   既高兴又难过的巨大能量从他的身体深处喷薄而出,他高兴的不知道做些什么,难过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想要从过去的阴霾迷雾中走出来,去更加热爱自己。   他曾经告诉过自己性.欲和食欲一样重要。   那么,热爱的开始就从美食出发。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小酒,就给自己夹上一筷子的肉,这样不会醉,不会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孟听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掌心拍在了额头上,记忆缓缓地重叠起来。   孟听潮或许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但是他清楚地知道——   任柴观雨左右情绪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的生活应该顺从本心、应该更加自由和潇洒。   宿醉还是有些痛苦,孟听潮赖了一会儿床,刚准备起来,突然接到了余行山打来的电话。   “听潮,钱收到了吗?事情解决了吗?住的还习惯吗?”   “老师,你问的问题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孟听潮轻轻地笑了一下,“收到了,解决了,习惯的。”   余行山爽朗地笑了两声,“昨天晚上遇到几个朋友,说到你,我太高兴了,贪杯喝了几口,年纪大了,到现在都起不来。”   孟听潮摸了摸鼻子,他也起不来。   “哎呀,”余行山赖皮般地说道:“今天晚上我还有课,听潮,你去帮我上一下。”   孟听潮愣了一下,“我?”   “随便给那些小崽子上点理论知识就可以了。”余行山的语气忽然沉下来,“方慢的事情,我要给他严肃处理。”   孟听潮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作者有话说:   江声:我不管,下章就要见面!   呜呜呜就是这种分开的情绪我怎么写都写不对 第40章 湿漉漉的狗   坐在阶梯教室,时间缓缓地在流逝,室内一直打着恒温的空调,孟听潮不觉得冷,他看了眼满是裂痕的手机,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   气氛很好、很活跃,学生们好像在聊八卦,他们的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兴奋,声音充满活力,抑扬顿挫的讲述方式给故事增加了戏剧的效果。   孟听潮又看了一眼时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养神。八卦的内容却像风一样不自觉地吹进他的耳朵里。   “方慢可真的是出洋相了!”   “说八卦请大点声。”   “当初嘚瑟的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了,学分都给他取消了。”   “学分取消算什么?抄袭至少还是自己画的,他直接是搬运、是偷盗。他偷拿了五六幅呢,价值好几十万,等着吃官司吧。”   “啊——”一个学生张大了嘴巴,“这要坐几年啊?”   “就看对方同不同意和解了。”一个男生嗤笑道:“他不是有钱么,赔钱不就行了。”   “他刚进大学的时候,好像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一个圆圆眼镜的女生疑惑道:“近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豪车接送,名牌加身,整天和个花孔雀一样,炫耀的没边了。”   “炫耀是要观众的,我才不搭腔,”一个方框眼镜的女生停顿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闹得太大,影响我A大的形象。”   “不可能不大的!听说余老师都气病了,课都上不了了。”男生环视着教室,“说是请了人给我们上课。”   “哎呀,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给我上课。”   几个人正在闲聊着,圆圆眼镜的女生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吸引了,她在的角度有些逆光,却不妨碍她欣赏美好的事物。   一个漂亮的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的外套,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露出一小截眉眼,眉眼静谧,气质出尘。   距离不断地在缩短,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她感觉眼前有一瞬恍惚,心潮有些波动。   她扭过头,循着视线看去,这个漂亮的人走上了讲台,头发如墨般黑,肤色如玉般白,黑白两色,相得益彰,像是一幅行走的水墨画。   教室里瞬间“哇”了一声。   上课的铃声也应景般响了起来,外面却还不断地涌进往里跑的学生。   孟听潮清了清嗓子,非常简单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不太会上课,不会传道受业,于是他打算继承余老师的传统——拿出一张A4的打印纸,准备点名。   他微微垂下眼,念着名字。对于公选课上帮忙签到的学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较真。   “凌泽清?”孟听潮重复了一遍,“凌泽清同学在吗?”   “在在在。”教室的门口慌里慌忙地跑进来一个男生,孟听潮看了他一眼,是熟悉的人。   他不露声色地在名字的后面打了勾。   迟到的凌泽清,想到终于赶上余阎王的课堂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孟听潮?   他惊讶过后,立刻寻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来,快速给江声发消息。   他不知道美人老板为什么会出现在A大的课堂里,但是他冥冥之中有预感,这肯定和昨天开始就很不对劲的江声脱不了干系。   ***   恒温的泳池仍旧有些凉意,冰凉的水包围着江声的身体,江声挥舞着双臂,每一次划水似乎都是释放他心口的不爽。他感受到水的阻力,却游得越来越快。   他游了好一会儿,渐渐地有些疲倦。   队友林潼站在泳池的边缘,冲着水里喊道:“江声,你游好久了。”   江声浮出水面,慢慢地爬上池边的台阶,他的肌肉像是抹了一层油,光滑得发亮,他坐在岸边轻轻地喘息。   “心情不好啊?”林潼目不转睛地攀比着身材,然后大咧咧地说道:“肯定不是比赛上的问题。”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生活上的问题也不像,应该是感情上的问题。”   江声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是谁啊?是谁啊?”林潼一点都没意外,他眨了眨眼睛,“是上次凌泽清跑过去给你送衣服,回来什么都不说的那位吗?”   江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凌泽清平时嘴巴最大了,上次回来居然只字片语都没透露。”林潼拍了拍江声的肩膀,“保密工作这么到位,你是和天仙好上了吗?”   天仙?琥珀色的瞳孔里终于有了些亮光,江声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他很好。”   “很好的人肯定有挑战性,肯定难追。”林潼感叹道:“不过,你这样的帅哥肯定不会追不上。”   江声眉头微蹙,什么都没说。   “你要不要和他秀一下你的肌肉?”林潼忍不住赞叹道:“身材是真的好。”   “他见过了。”   “哟,忘记了,都共处一室了,肯定都见过了。” 林潼抿了抿嘴唇,“你这样的,她都能把持得住?”   江声没有回答。   “其他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不会说话。”林潼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劝道:“不要做威风霸道的一匹孤狼,要做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勾,要她心疼,才有出路。”   江声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脸。   “对了,正经事忘记了。”林潼收起笑意,“泽清说联系不上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事?”   “自己看消息呗。”   江声伸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捋,慢慢地走出泳池,打开柜子,从角落里拿出手机。   满屏幕都是凌泽清发给他的消息。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快速地捕捉到扰乱他心神的两字——“听潮。”   “砰”的一声,金属柜子与墙面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江声大步流星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   孟听潮干巴巴地讲了一些理论的知识,下面的学生就嚷嚷着让他来实际演练一下。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轻松活跃的氛围,孟听潮点了点头,他取了一只粉笔,手指灵巧地在黑板上画出了简单的轮廓,动作丝滑流畅,潮水的走向瞬间被浅浅的颜色填满。   前几年,画不出画的遗憾,似乎变成他灵感的源泉,他现在根本不需要思考和准备,粉笔如同从他的手指延伸,毫不费力地黑板上勾勒出线条。   整个教室从刚才的闹哄哄,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学生的目光都聚集在黑板上,惊叹孟听潮徒手画画的才华。   当孟听潮的最后一笔完成,课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停止之后,是寂静的赞叹。   孟听潮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门突然被打开,推门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地清楚。   站在的门口的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孟听潮眼前一花,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声的头发都没有吹干,深秋的夜晚飘散出些微的寒意,一丝丝水滴悄悄地从额前滑落,滴进黑色的衣服里。   孟听潮将手中的粉笔丢在一旁,他的视线从江声的脸慢慢地滑落到下.半身。   看的出来江声非常心急如焚,似乎是在赶一场重要的机会,寒冷的秋天里,只穿着一条灰色的短裤。   教室里的人都没有出声,微妙的情绪在两人的身上延展。   江声看着他的眼神很轻很轻,却充满了眷恋,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着江声说道:“这位同学,你迟到了,随便找个位置坐。”   江声点了点头,非常坦然地走到第一排的角落坐下,他紧盯着孟听潮,看得移不开眼。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盯着讲台上的人,眼睛里盛满了想念,不过,这完全不突兀,毕竟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的听潮看。   江声知道听潮是蒙尘的翡翠,他是光芒的,他的才华举世无双,柴观雨无耻,用他的占有欲掩盖住了听潮的光芒。   现在听潮自由了,自由的潮水可以一直发光。   他从未想束缚过听潮,他只是希望,能和听潮一起,照亮前行的路。   可是,他应该也想点办法。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   孟听潮说了下课,教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离开的时候,一个不落的对着黑板上精巧的粉笔画拍照留念。   凌泽清打了个招呼,识趣地先离开了。   孟听潮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触碰到纸巾光滑的包装,他抓在手心里,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孟听潮朝着江声的方向走去,将纸巾递过去,“擦擦吧,别感冒了。”   江声趁机抓住孟听潮的手,将头凑近,抬起眼,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轻轻地说道:“你帮我擦。”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被释放出来,这样的江声给孟听潮有些陌生的感觉。   声音柔柔的像撒娇,眼睛湿湿的像小狗,可怜兮兮的,孟听潮嘴唇动了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抽出纸,轻柔地擦拭着江声头发上的水珠。   作者有话说:   江声:撒娇男人最好命~ 第41章 装什么   夜色绵密,职工宿舍的楼下有一段没有路灯的小路,淡淡的月光把后面的人影子拖得很长,孟听潮低着头,看着影子有些走神。   他知道是江声一直跟在他后面。   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跟着他的主人。   生怕吓到他,步子压得很轻。   孟听潮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扭过头无言地看着江声。   江声的状态实在是有些狼狈,深秋的气温比较低,早晚的时分更加寒冷,矫健修长的小腿裸露在冰凉的空气里,皮肤呈现出可怜的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知道我住哪里了。”孟听潮说:“可以走了吗?”   “我可以进去吗?”江声微微垂下眼,“听潮,我好冷。”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通红湿润,深深地望着孟听潮的眼睛。   远处闪着光的宿舍里似乎有人在放歌,放的还是一首老歌——“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歌声回荡在夜空中,穿越在孟听潮的生命之中。   孟听潮知道这首歌,里面的那句——“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曾经是他的信仰。   他抬起头,循着歌声的方向。   过了几分钟,歌声停止了。   孟听潮忽然扯出一个无声的微笑,波澜不惊地捉住江声的衣襟往前用力一拉。   江声被他顶在不会发光的路灯下,俊美的五官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握住了江声的脖子,掌心传来江声脉搏的跳动。见多了太多算计,小心翼翼的示弱格外心动,孟听潮却问道:“装什么?”   装什么可怜,装什么小狗?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人与人的接触就是要最真实最自在的一面。   装什么?   江声一点都没有撞破的尴尬,他下意识地用下巴去蹭孟听潮的手背,轻声道:“不装?听潮,你会让我跟着你吗?”   孟听潮凑近了一点,“那你想跟我去哪里?”   江声琥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听潮,看上去有些可怜。   孟听潮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自从他冷静地面对柴观雨、结束了那长达十年的感情,被规训的臣服就从从他的骨子里消失了。   当初是他为了维护那份岌岌可危的感情,将自己打扮地温顺,渐渐变成了懦弱,从开始的楚楚可怜到后来的惹人生厌,孟听潮不打算让悲剧重演。   昨天之后,他就想明白了。他想遵循他的本性,他想变成一个放纵不羁的人,他想不受约束,想做一个浪荡自由的人。   实话实说、自由自在,最好了。   所以,江声装什么?   装得.....还怪可怜的。   孟听潮凑到江声的耳边,轻声道:“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你那么优秀,光明的未来向你招手,可你却要跟我纠缠在一起。你一直跟着我,是想做什么?”   江声也凑近了一点,俩人的脸贴得极近,呼吸渐渐纠缠在一起,“想进你家的门,想睡你家的床,然后把你的变成我的。”   孟听潮自嘲的笑了笑,“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车没有房,什么都没有。”   “我有。”江声盯着孟听潮轻轻颤抖的睫毛,“我的都是你的。”   郑重的语气冲淡了深秋的寒冷,孟听潮微微偏开了头。   “听潮,车子、房子,这些我相信靠你自己,以后都会有,你现在点头只是提前享受。”江声伸出手指在孟听潮的脸上划动,“我也一样,我相信你一定会接受我,现在和我在一起,只是提前接纳罢了。”   “你很自信。”孟听潮反问道:“你确定我一定会接受你?”   “确定。”江声握住了孟听潮的手腕,“我很确定。”   刻意高傲的语气让孟听潮失笑,他上下打量着江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暂时不想谈感情。”   “我想和你谈的不是感情。”江声的脸上漾起一抹凝重,“我想和你谈的是永不背叛的忠诚和信任。”   “我对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保持怀疑的态度。”   “那我做给你看。”江声安抚性地摸着孟听潮的头发,然后歪着脑袋靠在孟听潮的肩膀上,他像一条小狗一样,对着孟听潮修长的脖子蹭蹭亲亲舔舔。   “还装?”孟听潮拱了拱肩膀,“江声,我是一直都挺喜欢狗的,可是我不喜欢大型犬故作可怜,会吓到我的。你知道的,我喜欢什么。”   江声伸出手指捏住了孟听潮的下巴,“我知道,你喜欢粗暴一点的。”   孟听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还装什么可怜?”   “不装就没有靠近你的机会。”江声的嘴唇刚刚要地贴上孟听潮的嘴唇的时候,孟听潮往后躲开了。   “装了还不是被发现了?”   孟听潮反过来凑近江声,作势想要去吻他的嘴唇,江声受到诱惑,靠近的时候,孟听潮却又往后躲开了。   反复几次之后,江声忍无可忍,固定住对方天鹅般的后颈,堵住了孟听潮的唇,重重地亲了一口,“至少还有一个吻的机会。”   缠绵的吻让人感到眩晕,孟听潮着迷一般地接受着江声的吻。   既然江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么就是礼物,不要纠结,不要拒绝,孟听潮想没心没肺地去享受。   不过,有些东西,他想提前声明一下,对江声好,对自己也好。   “我不再相信诺言和誓言。” 孟听潮抵在江声的胸膛,头往后仰去,唇与唇之间勾出一条漂亮的丝线,他淡淡地说道:“不索取关系,可以吗?”   江声的手指僵了僵,掩饰性地咬着他的嘴唇,“可以。”   “我想要不再受约束,你可以接受吗?”   既然不一定守得住这份感情,那么就从不约束这份情感做起,这样,孟听潮没有负担,江声也没有约束。   江声沉不住气拒绝道:“不行。”   “放心,我不会去乱玩。”孟听潮摸着江声的脸,“毕竟你那么优秀,我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只是我不想负责,不想承诺,不想为虚无缥缈的感情设定一个期限。”孟听潮继续说道:“同样的,这个权利你也有,我们是对等的。”   江声抓着孟听潮的手,下巴搭在孟听潮的肩膀上,他想了好久,慢慢地说道:“可以。”   先靠近接触在一起,才有慢慢接近听潮心的机会。   “我在学校里一直听说江声是个冷漠、不会说话的人。”孟听潮推开了江声的脑袋,正面搂紧了他的脖子,“可是我印象里的你,一直都会说话。”   说到他的心坎里,像风一样,吹进他的心里。   江声趁机提出要求,“那让我进去吗?”   孟听潮抚摸着江声湿淋淋的头发,笑道:“想进哪里?”   你的心窝里,江声那么想,却这么说,“你的身体里。”   陈旧的宿舍门被关上,江声用力地啃咬着孟听潮的锁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说道:“我没有买套。”   孟听潮仰起脖子,“我也没有。” 初来乍到,他怎么会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   江声轻轻地咬着孟听潮的喉结,商量道:“我可以和昨天一样吗?”   “又装?”孟听潮轻轻地笑了一声,轻佻地拍了拍江声的脸,“你还想装小狗吗?”   房间很小,开了门就是床,孟听潮重重地推了一把江声,江声顺势倒在了床上。他跨坐在江声的大腿上,顺时针晃动着腰,问道:“还装吗?你要是还装小狗,你就得听我的。我不让你动,你就不能动。”   江声嗓音低哑,“我会吓到你的。”   “做你自己,我就听你的。”孟听潮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声,脸上挂着笑容,“你让我了解我自己,那么我也让你了解你自己。”   “你外表如冰,内里却如火。你也要了解你自己,江声。”   电光火石之间,天地旋转,孟听潮被江声重重地压进被子里,他粗声粗气地附到孟听潮的耳边,说:“听潮,你不要后悔。”   孟听潮挑衅地笑了一声。   旧的吻痕覆盖上新的,孟听潮感觉自己像是一朵浪花,不断被身后的潮水拍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海水起伏波澜,打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艳红色的痕迹。   “你要你想要的东西。”孟听潮说:“我找我想要的东西。”他想找这种久违的安全感,他想要这种安全感,从江声身上来的安全感。   “你说让我别装,”江声咬着孟听潮背部的软肉,吻不断在延伸到胳膊上,啄出一个又一个嫣红的痕迹,“我每天最基础的训练是一万五千米,可以游一百五十个来回,听潮,你受得住吗?”   孟听潮的眼睛半合着,隐忍地喘着气,“试试看。”   岁月的流逝在木头床上留下褪色的裂痕,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抓在冰凉的床头上,床架摇晃不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孟听潮下意识地抱住了被子。   “咔嚓”,清脆而沉重的木头断裂声回荡在空气中。   “嘎吱”,螺丝头与木板之间轻微而持续的摩擦声扩散在房间里。   孟听潮突然意识到年久失修的单人床似乎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随时有可能会崩塌。而且这个崩塌的边缘已经向他做了提示,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江声……江声!停……停下……床、床要塌……”   话音未落,床板的支撑力突然消失。   床板是搭在床腿的四角,剧烈的撞击之下,木头与木头简单的搭建结构不再受控制。   一声巨响之下,陈旧多年的床板寿终正寝,沉闷地撞击在地面上。   孟听潮表情有些失控,力量也被抽离,他失声喊道:“江声…..”   江声托住了他,小心地护住了他。   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精神上受到惊吓,孟听潮的身上一股股地冒着汗,胃部却产生一种轻盈的上升感,仿佛一群蝴蝶在他的肚子里飞舞。   急促的恐慌被汹涌而来的刺激占据了。   健壮的手臂从身后穿过肩膀,江声抬起孟听潮的上半身,迫使他扭过头来接吻。   孟听潮受到了惊吓,断断续续地想要说话,都被吻堵住了。   叫喊被堵在喉咙里。   终于,他承受不住,用指甲在江声的手臂上留下白色的痕迹。   江声不再逼迫,他放过了红润的嘴唇,开始咬着发烫的耳朵,柔声道:“听潮,你知道我训练那么久,有一个原则。”   孟听潮重重地喘气,瘫软地不成样子。   江声摸着孟听潮的光滑的后背,“运动的时候,越是到了身体极限,越是要拼命地冲刺。”   “啊——”   孟听潮说不出话来,只有倒在地上的整张床板的摇晃声在应和着江声。   作者有话说:   江声:呜呜呜,老婆不给名分。   听潮(骂骂咧咧):不给名分就把床做塌了?我还是喜欢撒娇卖萌的小狗。   江声(嘴角咧到耳朵根):我的TAG是小狼狗。   江声(小声):程逞没用的,他老装。 第42章 吃什么   孟听潮的浑身湿漉漉的,两眼放空地看着身居上位的江声。   江声毫不费力地将他拥入怀中,懒洋洋地说道:“听潮,我还没吃饱。”   潜台词就是这是不装的‘下场’。   孟听潮的嘴唇微微张开,胸膛微微起伏, 胸腔内被抽干的空气缓缓地填满,他全身脱力地靠在江声的身上,“放…..放开我。”   “听潮,”江声抚摸着孟听潮濡湿的头发,轻声地埋怨道:“我以前都是只吃了个半饱。”   皮肤上还有余温,孟听潮懒洋洋的不想动,言简意赅地说道:“下次吧。”   “可是床都塌了,”江声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委屈, “哪里有下次?”   身体得到纾解,汹涌的困意袭来,孟听潮懒得去看江声轻轻摇晃的尾巴,声音含糊地说道:“你说怎么办?”   江声语气很是自然,他坏心思地垂下头去咬听潮的耳垂,“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孟听潮没有回答他,明显已经入眠了。   江声搂紧了昏睡过去的孟听潮,抱着他钻进另外一侧干净清爽的被子里,手指拨弄着对方额前的那不听话的碎发。   江声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睡美人,思考着两人感情的走向。   听潮应该对他是喜欢的,不喜欢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闯进家里?   喜欢他的身体也好,喜欢他这个人也罢,报复也好,泄.欲也罢,喜欢的念头一旦种下,他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幅度提高。   他环视四周,这个宿舍很小,一开门就是床,想到这里,江声咬了咬嘴唇。他与听潮两个人的见面相处方式和这个房子几乎是一模一样——见了面,开了门,就是床,一览无余。   很难去界定两人的关系。   他霸道地摸着熟睡的人饱满红润的嘴唇,对着漂亮的睡颜出了一会儿的神,心中有了想法。   关系的边缘应可以用日常的相处一次一次地去模糊。   ***   第二天,孟听潮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个情形有些熟悉,他稍微恍惚了一下,回想起昨日的一切。   江声数着他浓黑的睫毛,看到他醒来,笑容爬上了嘴角。   “醒了?”   “什么时候了?”   江声戳了戳他的脸蛋, “快下午一点了。”   孟听潮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小腿还是有些虚软,肚子也空空的。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江声年龄和体力上的差距,他忽然看了江声一眼,反应过来江声之前应该是一直在控制着情绪。   “你饿吗?”江声说:“起床,我们一起去吃东西。”   稀疏平常的起床和吃饭联系在一起,心脏微微地跳动了一下,孟听潮说不清楚这一瞬间的情绪是什么。   可能他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的时间持续地太久了。   他想穿上拖鞋去卫生间,后知后觉地发现四面八方围拢着他的是浅棕色的木头床框。   两人与地面的距离只有薄薄的一层床板,几乎就是躺在地上,就这样愣愣地抱着睡了一晚上。   孟听潮淡淡地看了江声一眼。   江声耸了耸肩,低下头,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先起身站了起来。   孟听潮微眯眼睛看着江声站在床边穿衣服。   高大健壮的身材被布料掩盖,孟听潮看他穿的实在是清凉,就指了自己挂衣服的地方。   他带过来的衣服有几件是忙碌时候网购的,买的码数偏大,应该能够塞得进去江声。   江声点了点头,从里面抽出一条宽松的长裤。   孟听潮看着他把裤管往上提,这才注意到江声的手臂上有被抓破的痕迹。   江声走近了一点,炫耀式的晃了一下。   不算害羞,可孟听潮还是扭过了头。他躲避式地寻找自己的鞋子。   鞋子不见了。   很有可能是昨晚进了门就上了床,鞋子挣扎之间被压在了床板的下面。   他发愣的时候,江声揽着他的腰从床板上站了起来。   “鞋子应该在床下面,听潮,你踩着我。”   雪白的脚踩在白色的球鞋上,江声弯下腰去挪床板。   孟听潮小腿一软失去平衡,搂住了江声的脖子。   床板的重量在年轻有力量的男大学生面前不足一提,一下子就被移开了。   鞋子露了出来。   江声提起拖鞋,抱着孟听潮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认真地问道:“听潮,一会儿去吃什么?”   双手放在江声的肩膀上,孟听潮不管不顾地想踩在地上站起来,就被江声扯住,继续维持着坐在大腿上的姿势。   江声说:“你不饿吗?”   “饿。”孟听潮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也得穿上衣服才能出去吃饭吧。”   江声凑到孟听潮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孟听潮内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现在身体酸痛,压根不想动弹。   江声似乎是看透了,他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让孟听潮坐在椅子上。   他蹲下身,捏着纤细的脚踝准备套上拖鞋。   指腹在骨肉匀称的白皙脚面轻轻摩挲,孟听潮想往里抽回脚,江声却捏住了他的脚腕。   年轻就是好,几下功夫蹭得身体就开始发紧,孟听潮忽然想起来昨晚江声说的没吃饱,赶紧闷声道:“你不去训练吗?”   一天一万五千米,应该没有精力可以再弄得他浑身肌肉酸胀?   “今天请假。” 江声按摩着他的小腿酸胀的肌肉,嘟囔了一声,“昨天太用力了,今天没力气了。”   语气隐隐有些抱怨,又好像有点在求表扬,孟听潮表情有些微妙,一时猜不准江声想做什么。   所幸的是江声没有继续说话,孟听潮看着他进入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松了一口气。   他给自己套了件衣服,就从躺在地面上的衣服兜里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碎成数不清的碎片,可短信和电话的留言却清清楚楚的。   有柴观雨的:【听潮,你接电话啊!听潮,求求你,我们再见一次面,好不好?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结束了吗?】   有陌生号码的:【孟听潮,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孟听潮,孟先生,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好不好?我不能在大学里毕不了业的!求求你!】   这个口吻,应该是方慢的。   消息很多,电话也很多。   江声擦着脖子的水珠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看到听潮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他凑过去,往手机上看了一眼,他没有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只看见手机破败不堪的模样。   “不高兴?”江声说:“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孟听潮感觉江声饿的不行,马马虎虎地点了一个外卖,就将手机放到一边,去卫生间打算洗澡。   狭小的空间里氲起一层水雾,雾气缭绕的,很温暖,不觉得冷。拧开水龙头,孟听潮用手指将头发向后梳弄了两下,对着镜子露出漂亮的五官。   方慢的事情,他还什么都没做,两个人都在说求求他,搞得他才是那个施暴者。   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恶心压抑了下去。   空气里传来门打开又合上的清脆声音,孟听潮意识到江声出去了。   应该是饿得受不了了吧。   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孟听潮还没有见江声回来。   房子里乱糟糟的,他费劲地弯下腰,把凌乱不整的床单换了下来。   门铃这时候响了起来,孟听潮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包装袋。   江声举了举盒子,将里面的东西递了过来,“给你的。”   孟听潮看了一眼,是手机的牌子。   他下意识地推脱道:“不用,这个手机还能用。”   “刚刚你电话响了,我摸到手机的时候,手指被屏幕割出一道伤口。”江声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看看?”   江声将手递了过去,却没有丝毫的出血受伤的痕迹。   孟听潮哑然失笑。   江声恃宠而骄地拿起孟听潮的手机,灵活地换下了手机卡,贴心地说道:“和你的系统是同一个系统,你应该会习惯的。”   “多少钱?我给你。”孟听潮抱着手臂说道。   江声点了点头,“仅支持微信转账。”   手机开了机,设置了密码,江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存进手机里,还用孟听潮的微信加了自己的微信。   他看到置顶的柴观雨,问道:“他还需要联系吗?”   孟听潮摇了摇头。   当着孟听潮的面儿,江声点击删除了联系人。   孟听潮仿佛能够看到江声隐秘得意地摇晃着大尾巴。   江声拽过毛巾给他擦头发,小心翼翼地说道:“听潮,我没有和你索取关系,我只是希望我能随叫随到。”   孟听潮笑了一笑。   江声又认真地说道:“吹完头发,可以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人要走在阳光下行走,才有相互爱恋的感情,江声想带着孟听潮出去,多尝试一下床下的活动,来打破关系的边界。   门铃又响了。   “谁啊?”江声问道。   “应该是我点的外卖。”   “点的是什么?”江声有些不高兴,“出去吃饭的选择多。”   孟听潮奖励般地捏了捏江声的耳垂,“出去吃什么?先看看外卖你喜不喜欢?”   江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笑意,孟听潮打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笑意竟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来人竟然是他的老师——余行山。   作者有话说:   床:糟糕,主人来了。   下几章是方慢的part 第43章 前夕   职工宿舍在五楼,余行山爬上来的时候有些艰难,他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   孟听潮咽了一口口水,迅速往房间里瞟了一眼,江声手脚麻利地将床恢复了原状。   一夜温存的床单和被子不见了,像证据一样被藏了起来。   孟听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将余行山往里请,一边平稳地说道:“老师,你打个电话,我就下去了。走这一趟,很累的。”   “这地方我也没来过。”余行山低喘了一口气,“过来看看。”他往房间里看了一下,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黑影。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全部拉开,勉强看出来人的轮廓。   余行山揉了揉眼睛,那个黑影走到窗边,用力地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铺满了房间。   在他的视线里,高大俊美的青年挺拔地站着,余行山愣了一下,“江声,你也在?”   江声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和自己家似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余老师好。”   看到冰山消融的笑,余行山神情有些疑惑,总觉得怪怪的。   孟听潮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把人往里面领,“老师,先坐下休息。”   虽然被五楼的高度消耗了不少体力,踏进这个房门的时候,余行山还是分出了一些精力上下打量这个房间。   他皱起眉头,因为房间的简陋。   家具摆设基本没有。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柜子,连张沙发有没有。   床板上还一丁点儿附着物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连一个枕头和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难不成还没有入住?   江声是来帮他搬东西的?   这就说的通了。   于是,余行山心疼地说道:“条件太艰苦了!”   “不会不会,挺好的。”孟听潮连忙摆手,观察着昨日的“战场”,床是立起来了,可东西被江声藏哪里去了?   他不想给余老师留下二十八岁还和二十岁的男生鬼混的印象。   余行山一边念念叨叨的,一边直愣愣地往床的边缘坐去, “这面积也太小了,连画板的位置都摆不下,听潮,要不……”   床板与床框之间就是粗糙地堆叠在一起,四个角的连接点脆弱异常。   话音都没落下,小老头花白的头发因为惯性向上漂移了一会儿,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床板迅速崩溃,掉落的时候,竟然听不到“咚”的一声闷响。   江声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余行山,孟听潮看到老师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框上,尴尬地闭上了眼睛。   余行山惊魂未定,错认为是自己把床坐榻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痛斥道:“这床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江声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忍住扬了扬嘴角,“是挺差的!”   孟听潮气得想咬他。   “买个床还费劲,地方又小的可怜。”余行山看了孟听潮一眼,“要不,听潮,你上我家去?”   江声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又消失,“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余行山的眼神在江声与孟听潮的脸上逡巡,两张脸莫名的有些登对。   孟听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刚想说话,江声慢条斯理地抢答道:“我和听潮刚好合租了一个房子。”   余行山皱起眉,看向他的学生,“什么时候的事?”   孟听潮瞪了江声一眼,含糊道:“还没决定好。”   “算了算了,这房子太糟糕了,一进门床都塌了,住久了不舒坦。” 余行山叹了一口气,拖着声音道:“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一起玩,我老年人的作息习惯和你们不一样,到时候我说话你又不爱听。”   孟听潮揉了揉额头,江声拿了一瓶水,讨好似的凑到余行山的旁边,“喝点水,余老师。”   说了话,应该口渴了。   说了那么甜的话,应该拿水稀释一下浓度。   对于江声的殷勤,余行山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丝狐疑。   江声诚恳地问道:“余老师,一起吃个饭吗?”说这话的同时,江声看了一眼孟听潮。   “哦。”余行山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是想他请吃饭了。学生和他提要求,他还挺高兴,“行呀,你挑地方。”   江声等余行山休息好了,扶着他站了起来。   余行山把江声的殷勤放在眼里看了又看。   孟听潮的注意力却全在悬空状态的床板上,东西应该是被江声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床底下。   他看了江声一眼,江声冲着他笑了一下,笑得他脸颊发热,耳朵发烫。   孟听潮伸出手覆在江声的背上,揪住一块肉,江声吃痛却没有叫出声,反而抓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职工宿舍的附近有一家有名的餐馆,饭点的时候排队排的很长,现在这个时间,人也不少。也不知道江声什么时候取的号,等了十分钟,就轮到了。   服务员头也不抬地报了一个包厢号,江声领着他们进去了,就出门点菜。   余行山看着他的背影,赞许道:“挺会挑地方的。”   孟听潮给余行山倒了一杯热水,“您来过?”   “来过一两次,味道很不错。”余行山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就是排队老长,这年头,天寒地冻的。为了口吃的,学生能排队两小时,我可排不动。一般都是别人打包带回来给我吃。”   “菜还是要刚做出来的好吃。”孟听潮笑了一下,老师是个老饕,对吃的,敏感挑剔。   余行山擦了擦筷子,严肃地说道:“画也要趁热才能一直画下去。”   孟听潮怔了一下。   “听潮,你之后会继续画画吗?”   “当然。”孟听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还敢一言不合就放弃画画吗?”   孟听潮心中有一丝愧疚,“不敢了。”   “怪柴观雨,不怪你。”余行山严肃的脸上换上了笑容,打趣道:“不过,柴观雨的事情好像没有给你带来很大的影响,听潮,你的面色很红润。”   是被自信滋养的?还是昨晚被江声.....   “是热的。”室内打着恒温的空调,孟听潮笑着脱掉了外套,顺便还将衬衣纽扣的最上面一颗拧开。   微敞的领口下面有暧昧的痕迹,余行山突然一愣,神情有些僵硬,“你和柴观雨分手了吧?”   “分手了。”   余行山咳嗽了一声,“你脖子……”   孟听潮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摸了摸脖子,把衬衫最上面的那个口子系上。   空气里安静了一下下来,余行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江声吧?”   孟听潮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这小崽子在A大,男女通吃,可一丁点的花边新闻都没有。”余行山轻笑一声,“好多久了?”   孟听潮搪塞道:“没多久。”   “不过,听潮,你也要小心一点。”余行山敲了敲桌面:“别钱是一点儿都没有,到时候你养他。”   “谈恋爱不能只是热情,还有生活和柴米油盐的。”余行山叹了一口气,“美丽的东西,就像是那些画一样,保护的再好,放久了,也会褪色的。”   “不要被他的热情欺骗了。”   孟听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会的。他没有什么可以骗的。”   他和江声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可能都熬不到热情的褪去。   “柴观雨是前车之鉴。”余行山拍了拍孟听潮的肩膀,“算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孟听潮站起来给余行山续上茶水,“他还没有回来,我出去看看。”   才分开一会儿,就黏的和狗皮膏药一样,好骗的很。余行山瘪着嘴,挥了挥手,“去吧。”   江声仰着头看着墙面上挂的菜单,和老板一一点着菜。   孟听潮走了过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上了别人桌上火辣辣的烤鱼,味道十分诱人,他对着江声说道:“我想吃辣的东西。”   老板收了菜单,吩咐后厨做菜。   江声看了一眼鲜嫩多汁的炙烤鱼肉,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之后几天不碰你。”   透过声音,孟听潮想象不出来江声一本正经说这话的表情。他从前台拿了一颗糖,极为轻柔又有点恼恨地骂了一声“笨蛋。”   笨蛋笑了一下。   两个人都是相貌出众,已经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烤鱼那桌的女士一直拿着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   “点好菜了吗?”   “好了。”   江声又剥开一颗糖,送到孟听潮的嘴边,“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陆陆续续上了菜,余行山有意无意地打听起江声的未来规划和家庭情况,按照嫁女儿、娶媳妇的规格问着。   江声看了孟听潮一眼,觉得余老师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他试探性地往孟听潮的碗里夹了一只基围虾。   余行山的筷子不小心碰到了碗壁。   “你家里几口人?”   江声笑了一下,“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姐姐,姐姐还没结婚,我也没有对象,共四口。”   “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听潮这样的。”江声又往孟听潮的碗里放了一颗虾,“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   孟听潮呛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余行山被江声的直接惊讶到了,他咳嗽了一声,“吃菜,吃菜。”   轻松愉快的吃饭氛围被余行山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余行山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来,去外面接电话。   江声凑近了点,他的手搭在孟听潮的大腿上。   “别靠这么近。”   “听潮,我突然很想吻你。”   江声是个行动派,他凑上前吻上孟听潮柔软的唇,“余老师是不是知道了?”   “你是狗吗?”孟听潮推了江声一把,“这么喜欢摇尾巴。”   “我的微信头像就是一只狗。”江声将手机拿出来,划出两张照片,“它可爱吗?是一只阿拉斯加。晚一点我带你去看看它?”   “你养的?”   江声点了点头,“它很可爱的,你会喜欢它的。”   孟听潮很喜欢宠物,猫猫狗狗乖巧黏人,丝毫不用担心被背叛。   门被打开了,余行山皱着眉头回来了。   孟听潮收起脸上的笑意,“怎么了?”   “是方慢的事情。”余行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对学校的名誉有损,方慢的辅导员找过我,他所在的学院院长也找了我,希望我能从轻发落,希望能够保得住他。”   孟听潮沉默了一下,问道:“老师,你同意了?”   “当然不可能。”余行山摸了摸额头,“不过,他找了学校里的领导。说是今晚一起吃饭,就是鸿门宴。那个人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手指轻轻地摆动,孟听潮说:“我和您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吵架戏我最拿手了! 第44章 今夜1   手机屏幕一亮,余行山看到对方发过来的包厢号。   晚上的饭局带了点赔礼道歉的性质,规格自然不低,地点定在丹鼎山庄。   余行山说了地址。   江声微微愣了一下,“我也去。”   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想到他第一次知道方慢这个人的时候,曾经冒昧地去找过江声。江声曾经也想“牵线搭桥”让他与方慢见面。   地方也选在丹鼎山庄。   只不过,那一次,他被内心里的恐惧震住了,狼狈地逃走。   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这一次,孟听潮豁达了,勇敢了,他的眼前不再是迷茫。   余行山抱着手臂打量着江声,人高马大的小伙儿站着就有气势,于是说道: “一起去。”   孟听潮不知道老师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江声还要在A大上学,二十岁,他现在应该大二,毕业之前还需要在学校里待满两年,最好不要搅入这一趟浑水,于是在余行山去卫生间的时候,他说道:“不要去。”   江声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为什么?”   孟听潮随口安慰道:“在家等我。”   江声握住了孟听潮的手,笑道:“好,我会把家里收拾干净等你回来。”他又想了想,握着孟听潮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我还会买一张结实柔软的床。”   孟听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刚想抽回手。江声依旧坚持拉着他的手,手腕使力,让听潮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明明是轻轻的一扯,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却被扯开了,江声笑着亲了他一下,“听潮,你的皮肤好薄,脖子上是我亲的印子。”   一下子就回忆起在老师面前丢脸的画面.....   孟听潮有点恼火地揪住江声的嘴,直到门外传来余行山走路的声音,才松开。   余行山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嘴角发红的江声,还看到缺了扣子的学生,一下子就明白了。   年轻人呐!就他离开的这点时间都忍不住。   他咳嗽了一声,“吃饱了?可以走了吗?”   出了餐厅,不远处有一个大型的综合体,余行山上下打量了孟听潮和江声一番。   孟听潮的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衣服虽然干净却是有些年头了,江声的裤子一看就不合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冷风吹得发红。   他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要给两人买几身行头。   大包小包地从商场里提了出来,余行山放慢了脚步,扭头看向背后焕然一新的两人,简直登对极了。   余行山笑得眼角都是皱纹,邀功道:“有老师好不好?”   孟听潮笑了笑,“特别好。”   “衣服都舍不得买新的。”余行山忍不住皱眉道:“以前一定过得委屈了。”   “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孟听潮笑了一声,“老师也别把我当小孩看了。”   余行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老师眼里,你永远是小孩。”   “付校长的面子我要给,江声要给。”余行山的眼睛转了转,“听潮,你不用给。你有委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以前的余老师对孟听潮是好,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的宠溺,大多数还是一个严师的形象。   现在的余老师…..像是爸爸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孩,想把所有遗失的美好都补回来。   孟听潮感觉心里有些发酸,他冲上去抱了抱余行山的后背,哑声道:“谢谢你,老师。”   “说什么谢谢。”余行山眼圈都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到了晚上,天空如墨汁一般黑,月光不朗,星光不耀,丹鼎山庄的灯光轻轻在摇晃。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淡雅的花香,到了大厅,穿着漂亮旗袍的服务员将他们带去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都在喝茶,正中间的男士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年龄看着三十出头,相貌周正斯文。   一个女人见到门被打开,站了起来。   余行山扫视一圈,对着中间男人问道:“付校长呢?陈秘书。”   “付校长还有个会,结束时间有点晚。” 陈秘书得体地笑了笑,“我和李菲老师先过来。”   “那等付校长来,”余行山不买账,“我们再聊这个事情。”   李菲走了过来,她的肚子圆润地向前凸出,她温柔地笑了笑,笑容之中散发着即将生产的母性光辉,“余教授,别生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坐下吃点东西。”一边说一边拉开了椅子。   怀着生命的女人低声细语,余行山不好发作,先入座了。   陈秘书看着余行山坐下之后,冲着孟听潮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伸出手,“你好,孟先生。”   孟听潮点了点头。   落座之后,陈秘书也沉得住气,不痛不痒地说着其他的事情,说余教授的画廊选址、说学校的未来发展、说学生的就业状况,就是不说方慢偷画的这件事情。   凝重又紧绷的情绪似乎消弭不少,余行山看他一直不开口,所幸收了心中的不满,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服务员分好的鱼汤。   丹鼎山庄的菜肴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鲜美。对于美食,他不允许不好情绪辜负它的味道。   孟听潮开始慢条斯理地剥着虾。   气氛调节的很不错,中场的时候,陈秘书朝着李菲使了个眼色。   李菲看了陈秘书一眼,做出叹气的模样,“余教授、孟先生,今天这顿饭,付校长说不要提方慢的事情,让我们学院赔礼道歉为主,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   余行山没有放下了筷子,孟听潮继续剥着虾。   “我和方慢认识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大二的时候我才当了他的辅导员。”李菲又叹了一口气,“他本性不坏的,学习也努力的。能在X所里实习,他的能力还是有背书的。”   “本性是不坏的。”李菲重复了一句之后又连连叹气,“就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他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同学都对他有看法,老师也对他也严厉批评。他不敢见人,躲在图书馆的厕所里哭,哭得人都生病了。”   孟听潮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是挺可怜的。”   陈秘书一直在观察孟听潮的神情,然后沉重地说道:“我们会给方慢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还会让方慢赔偿您的一切损失、所有的损失。希望孟先生不要起诉他。”   一个名校里如果出了刑事案件,对于学校形象的破坏力是巨大的。   “这样的解决方案,孟先生你觉得可以吗?”   孟听潮放下手中的热毛巾,对着李菲轻柔地问道:“孩子多大了?”   “六个月了。”语气柔软了许多,李菲松了一口气,怜爱地摸摸肚子,“孟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孩子?我的每一个学生都像我的小孩。说句良心话,我也不希望他们能够功成名就、反哺母校,我只希望他们不要被社会摩擦地太狠,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地走完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李菲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一点低落,“所以我希望孟先生可以高抬贵手,不要断送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他还年轻,小城市里出来的,大学考上了A大,非常的不容易。他有光明的未来,不要因为人生的小插曲断送他的前程。孟先生,这算我私人对您的请求。”   孟听潮想了想,“他人呢?”   “在门外。”李菲挺着肚子站了起来,“我让他进来给孟先生道歉。”   门慢慢地被打开了。   这是孟听潮第三次见到方慢,第一次是在照片上,第二次是在车里。   这一次,吊灯的明亮使他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体态还是年轻的,皮肤还是紧致的,只不过眼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精神的状态很憔悴。   他注意到对方的面容轮廓,看的清楚方慢眼中的闪烁和微妙的嘴角翕动。   孟听潮眨了眨眼睛,想到当初在车里方慢信誓旦旦、趾高气扬的模样,想到当初他将恶心的照片送到自己手里的挑衅。   李菲把方慢叫到跟前,“来,我们一起给孟先生鞠个躬,道个歉。该赔偿的损失都赔偿,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了。”   方慢一直垂着眼,不敢直视在场的人。他准备跟随着李菲老师的动作低头道歉,突然感觉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身边的人。   他听到孟听潮说:“李老师,我的画就是我的小孩。”   “你说方慢也是你的小孩,你的亲生孩子出生之后,他应该就是小孩的哥哥,你愿意让这个哥哥带着你的小孩到处游玩展示吗?”   李菲明显愣了一下。   “应该不敢的。”孟听潮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德行有亏的人会污染初生纯净的孩童。你的孩子受了委屈他会哭;我的画不会,它不会表示,它受了委屈,我不替它做主,它就会永远沉默。”   孟听潮看了方慢一眼,“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没有受到惩罚,他永远不觉得自己错了。”   方慢身型一滞,慢慢抬起头来,对视上孟听潮的眼睛。   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原先的孟听潮五官柔和、气质温顺,懦弱的配不上漂亮的相貌。   现在,懦弱无能的双眸里是充满着热烈的自信,黑白分明的眼睛理智的像是一把刀。   他的大脑一下子被侵蚀成黑色和白色,血液凝固地垂下脑袋,鼻头酸涩地抽泣着,“孟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柴观雨送给我的画那么名贵,他说是不值钱的东西,我就当真了。我那时候是真的鬼迷心窍,我在X所实习,工作真的很辛苦,能进入X所,留在X所,是我的梦想。我不能让公选课的学分影响我毕业,所以我鬼迷心窍,糊里糊涂地将您的画涂鸦上我的名字。”   每一句话都带着眼泪,孟听潮却不为所动。   “画是柴观雨送给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孟先生的伴侣,我也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还能……”方慢微微抬起头,眼泪隔出一道膜,他用余光瞟着周围人的神情,“我后来隐隐觉得他是在追求我,我从来没有被男人追求过,我真的吓坏了,可柴观雨柴总又是我的直系领导,我不敢......”   “都怪我,我为了工作,为了理想,坚持不住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方慢颤声道:“后来,余老师告诉过我画的价格,我真的吓到了,我立马......立马把画的钱打还给了柴总。”   方慢哆哆嗦嗦地拉开身上背包的拉链,从中取出几张纸质的银行流水,上面记录着他分批次向柴观雨转账的金额,加起来有大几万。   “孟先生,给您造成的损害,我是真的很愧疚,”方慢弯下了腰,继续哭泣,“你要多少赔偿?我父母就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都会还上你这笔钱的,求求你,不要告我,好不好?”   孟听潮静静地看着方慢。   避重就轻、张冠李戴、模糊重点。   他把身体鞠躬成九十度,一动不动的。   他把自己营造成情感上的弱势群体,哄骗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柴观雨的身上,那么,他主观上的过错似乎就从来不存在。   他的表述中,他的言语里,他只是一个被动接受比他职权高一级男人追求的无辜者。   他只是被迫接受了那个男人的礼物。   好可怜。   好让人心疼。   女老师怀着孕,母性的本能很容易就会被示弱的假象蒙蔽。   没有亲生经历,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我不要钱,”孟听潮冷冷地看了方慢一眼,“我只想你付出代价。” 第45章 今夜2   李菲动容地拍了拍方慢的后背,从桌面上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到他的手里。   接过纸巾的手在微微颤抖,方慢擦了擦眼泪,继续声泪俱下地开脱道:“孟……先生!我当时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柴观雨柴总喜欢我,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受......受害者。”   “我还是一个学生,我真的真的不…..不知道的。”   一半真相包裹着一半谎言,真真假假的,演起来着实让人动容。   孟听潮嘲讽道:“你做这样的事情,还有想过你是学生吗?”   李菲微微蹙着眉毛看了一眼孟听潮,然后垂下眼没有啃声,应该是在责怪孟听潮的冷情冷血。   孟听潮不怪她,她很善良。   “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懵懂无知,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方慢把身上的气焰压得很低,不停地在道歉。   陈秘书也有些动容,不过他还是保持一动不动。   “你在宣扬你的弱势。”孟听潮仰起头,看向头顶的吊灯,“是想控制大家的同情吗?”   “你就犯一次错误?”吊灯发出璀璨的光芒,孟听潮数着吊灯下方悬挂着的水晶,“你沾沾自喜和我炫耀的时候,想过这是你的第一次错误?”   “你毁了我几幅画?”灯光晃了眼睛,孟听潮眯着眼睛问道:“你数过没有?”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   孟听潮的音量拔高了,“五幅!”   李菲不可思议地看了方慢一眼,就听到孟听潮加重了口气,“刚刚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敢信吗?”   “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方慢撕下委屈的外壳,痛声哀嚎道:“是你自己管不住你的男人,管不住你的伴侣,他把画送给我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告诉别人,凭什么污蔑是我偷了你的画!”   “我没有污蔑你。”孟听潮说:“现在我的一幅画就算市场价格回不到顶峰,五幅加在一起,应该也能达到量刑的标准。”   刑罚的刑,左边一个开,右边一个刀,方慢从未如此惧怕一个小小的汉字,从未。   陈秘书叹了一口气,冲着余行山说道:“余教授,事情不要闹得太难看,学校的名声是需要我们来维护的,付校长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在乎学校的升学率,在乎学校的社会影响力,我都明白。”余行山重重地放下了筷子,“是靠掩盖一件丑闻来提高的吗?是靠闭不做声的行为来提高的吗?”   闻言,陈秘书沉默了。   “一竿子打不翻一船的人,”余行山擦了擦手,“A大的荣誉是靠自己挣的。像江声,像很多人,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去挣A大的荣耀。会因为一个人的罪行就被掩盖吗?还是你觉得这个人出现在你们付行长的直属的领域之中,对他的能力考核有影响,才觉得重要?”   “余教授!”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陈秘书重声道:“注意你的言辞,学生在哭,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吗?”   余行山情绪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可怜,我的学生就不可怜吗?”   当他得知是听潮破坏他的画廊时,他去调取了那日的监控录像。   余行山自诩见过很多人,到他这个岁数了,也算的上阅人无数。   听潮是他见过最有才气的学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总是闪耀着灵感的火花。可那一夜,镜头里的孟听潮,眼里杂乱的像是一盆八宝粥,眼睛浑浊,没有了光。   唯有靠眼泪,才增加了光。   人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在眼底留下痕迹。   先前的日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余行山不敢回头去想,不敢张口去问。   所以,他一定要为他的学生要的一个说话。   方慢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跪下来拽着孟听潮的裤腿,“我可以按照市场价赔偿你的所有损失……超出市场价的都可以……只要您高抬贵手。”   孟听潮往后退了一步,眼睛越过方慢,目光停留在他为自己开脱带过来的纸质银行流水,“你的钱干净吗?是柴观雨给你的钱,还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收的钱?”   “你太贪了,”孟听潮抓起那些纸,“柴观雨倒下了,你应该也快了。”   陈秘书和李菲脸色瞬间一变,快速地看向方慢,然后慢慢地扭头看向孟听潮。   “这就是你们A 大要保护的学生?”孟听潮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本性不坏吗?”   方慢张嘴想要辩解,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听潮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慢,平静地说道:“你烂透了。”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方慢维系着自己残存的尊严,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房门打开的时候,在场的人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江声。   江声一点都没有拘束,冲着屋里的人点头示意,对着余行山说道:“单我已经买好了。”   闻言,余行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举起杯子,“今天晚上除了吃饭,没有其他任何的性质。”   付校长是副校长,想让底下的人把事情做了,却又不出面。   想保全自己,却拉不下这个脸。   他应该也怕一次机会,事情不一定谈拢。   只要他这次不曾露面,还有下次的机会。   这样的算盘,余行山得给他敲碎了,他进门的时候给江声发了消息,让他把单买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余行山杜绝之后一切的想法。   “任何求情的话,到此为止。”   三个人先后走出了包厢的大门,方慢用目光打量着江声的背影。   江声的背景雄厚,似乎能变成他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   踏出山庄的大门,外面的空气清冷又微凉,带着深深的秋意。门口还停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线条流畅,漆黑如镜。   余行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排出了肚子里的那股怒气。   “好了,老师,您为了我的事情也累了。”孟听潮见余老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回去好好休息。”   余行山是有些累了,旋即点了点头。   江声打开了一旁商务车的车门,说道:“余老师,在这里用餐,包出行服务的。”   “有吗?”余行山不是第一次来丹鼎山庄,从未享受过这个待遇,他看向江声的眼神有些困惑,“对了,花了多少钱?”   江声看了孟听潮一眼,淡笑道:“听潮会给报销的。”   年轻人的情趣,余行山“哦”了一声,坐进车里,“你们不一起走吗?”   “我还没有吃东西,”江声说:“听潮陪我去吃饭。”   年轻人的夜生活,余行山又“哦”了一声,“早点回家。”   “好,放心吧。”   “路上小心。”   送走了余行山,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进去吃东西?”   “我吃过了。”江声就差摇尾巴了,“你应该没吃饱,我带你去吃东西。夜深了,余老师吃多了不消化。”   “你倒是想的远。”   江声认真地说道:“我买了菜,我做给你吃。”   “你会做饭?”   “一点点。”江声说:“刚学的。”   孟听潮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   他进了大厅,招来了服务员,查看了今晚的账单,却没有看到支付的凭证,只看到小票上签着江声名字,字迹漂亮,遒劲有力。   孟听潮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正好碰见了陈秘书。   陈秘书一直看着他,轻声道:“还有和解的余地吗?”   孟听潮忽然问道:“您是免费帮助方慢做说客的吗?”   陈秘书眉头微微皱起来,“这是我的责任。”   “您觉不觉得方慢把你和李老师当作最廉价的工具?”   “什么意思?”   “他拿我的画是免费的,他把我的付出当作是免费的。我在他那里就是一个画画的工具。”孟听潮平静地说道:“他把柴观雨当作敛财的工具,上升的天梯,也把你们当作寻求原谅的工具,这样的人,不付出代价就是对别人的不公平,我不会把原谅出让给他的。”   陈秘书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麻烦您。”孟听潮说。   陈秘书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冲着孟听潮鞠了一个躬,正式道了歉。   人的出发点或许都有利益的构成,但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不固执的听信一面之词,做出清醒的判断,这应该就是A大人的魅力,孟听潮冲着陈秘书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洗手台。   孟听潮想,方慢曾经无耻地想窃取他的果实,夺取他的一切,让他变成一无所有,变成孤家寡人。   这个结局应该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慢慢地踱步到正厅的门口,孟听潮内内外外看了一圈,寻找江声的身影。   最终在偏厅的长廊上找到了江声。   居然还看到了方慢。   方慢急促地小跑几步,一头扎进江声的怀里,红着眼睛,“江声,你救救我,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发誓,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所有的希望都在江声身上,方慢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不愿意松手。   “孟听潮......孟听潮他都快三十岁了。”   “还是根木头,三十岁的男人有什么好?他不会的,我都会,不然柴观雨也不会喜欢我。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的。”   孟听潮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火,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他上前抓住了方慢的后颈,往后重重一扯,寒声道:“你拿什么和我比?”   作者有话说:   江声:他醋了?   江声:他应该是醋了。   江声:他绝对是醋了! 第46章 今夜3   “你长的比我好看吗?”孟听潮脸上冷的吓人,他将方慢甩开了一段距离,“你的身体有我漂亮吗?”   江声是坐在长廊上的木纹座椅的,他的腿刚动了动,就感觉听潮的那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力道重的他起不来。   孟听潮冲着方慢说:“江声吃过我,还会看的上你吗?你有条件和我比吗?”   方慢恶毒地瞪着孟听潮,阴恻恻地说道:“漂亮是有保质期的。你老了,你比江声大那么多!”   “人都会老的。”   “失去自由的人,应该会老的更快一点。”孟听潮冷笑道: “你到我这个年纪,在四角的监狱里,会老的更不像样。”   方慢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江声抬头看了手的主人一眼,伸出手指在搭在肩膀上的手背轻轻摩挲。眼里的着迷呼之欲出,实质化的爱慕像是黑夜里的雷电,叫方慢喘不过气来。   身体在发颤,方慢把手在背后握成了拳,诅咒道:“就算江声现在喜欢你,再过几年,一定会重蹈覆辙,柴观雨怎么背叛的你,江声也会。   谁都想要最新鲜的东西,孟听潮,你不觉得你可怜吗?被柴观雨甩了,将来还要被小八岁的男友甩,你永远都回不了头!”   “说完了吗?”孟听潮停顿了一下,“当你像毒蛇一样缠上柴观雨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冷风拂面而来,方慢忍无可忍地挥出了拳头,孟听潮闪身躲过,一把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扯,一字一句地说道:“撒谎、发.骚,眼睛眨都不眨,把所有的感情都当作物质的交易,希望你将来的伴侣不会嫌弃你,贪婪势利的模样,希望你将来的伴侣和柴观雨一样,也是喜新厌旧的德行。”   方慢奋力地去抓孟听潮的手,孟听潮一把将他丢开,将人摔在了地上。   “对了,出去找个好一点律师,再磨炼一下你的演技,争取让法官和陪审相信你这拙劣的说辞。”   “滚!”   地上的温度极低,方慢狼狈地站直了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长廊。   黑夜里,孟听潮一直冷冷地注视方慢踉踉跄跄的身影。   突然,江声抓住孟听潮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听潮,你比他好看的多的多的多,不要为了他生气。”   孟听潮手指微微动了动。   江声又吻了一下手背,发出一个“啵”的响声。   孟听潮才终于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江声笑了一下,“你好帅!”   莫名的夸赞让心中那股无名的火散去,黑琉璃般的眼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和他争我,我很高兴。”   瞳孔漆黑透亮,孟听潮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高兴?”   “和你在一起,都高兴。”江声把玩着孟听潮的手指,问道:“我能亲你吗?我想亲你。”   男大学生开了荤,就像堤坝泄了洪,一直缠着要亲亲。公共场合里,孟听潮怕失去控制,就想要抽回手腕,却被江声紧紧地攥着。   力道突然加重,江声抓着孟听潮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满脸期待地说道:“这里不会有人的。”   孟听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你这么清楚?”   江声将下巴靠在孟听潮的肩膀上,刚想说话,就听到又沉又快的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长廊里,穿梭着两个身着安保制服的男人,他们身材魁梧,步伐迅猛,三五秒的功夫,就站在两个人的面前。   孟听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个子矮一点的保安有些尴尬地挪开了眼,个子高一点的保安镇定地朝着两人点头,“先生,请配合我们调查。刚刚有人举报这里有非法交易。”   举报的人,说听到长廊这边有人在争吵,谈话的内容涉及“钱”、“身体”、“交易”这些字眼,吓得安保人员火速赶来,查探是否有桃色交易。   “胡说。”江声也站了起来,他凑到孟听潮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是情侣。”   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高个子保安明显是不相信,“请您配合我们。”   “我叫江声,他叫孟听潮。”江声对上他们认真的眼睛,说道:“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天。老婆,对吗?”   矮个子保安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另外一个漂亮的男人。   闻言,漂亮男人怔了一瞬,扭头看了俊美的青年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移开视线,点头默许这个称呼。   接收不到情侣的暧昧,明显有回避的情绪,丹鼎山庄管理体系正规合法,不允许出现不良事件。高个子保安咳嗽了一声,固执地说道:“请出示您的有效证件。”   偏厅的长廊一直都很冷清,今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身穿正装,脖带领结的中年男人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江声,连忙道歉,冲着两个保安使劲使眼色,“没事没事,误会误会。”   “没事就好。”江声握紧了孟听潮的手,“我就是想和我老婆亲热一下。”   被江声当众叫“老婆。”孟听潮的手指羞耻地蜷缩了起来。   “随意,随意。”中年男人想都没想就附和。   “可以走了吗?”   中年男人迅速地点了点头,“东西已经送到院门口,直走五十米,右转走到底。”   “我识路。”江声牵住孟听潮的手,径直往后面走去。   俩人走后,中年男人拍了一下高个子保安的肩膀,“笨死了。”   “这是江声,领导家的老二,江总的儿子。”   “啊,这…..”矮个子保安摸了摸脑袋,“啊这…..”领导的儿子喜欢男人?虽然漂亮,也是个男人啊!   “我也震惊呀!”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我得赶紧和领导汇报一下。”   “咋汇报啊?”   中年男人继续皱着眉头,“我想想。”   ***   长廊的尽头是环境清幽、独门独户的小庭院,最里面的院子的大门上方有一盏古老的铜灯,灯光下,有两个很大的购物袋。   江声解锁了大门,弯腰提起袋子。   袋子里的食材满到要溢出来,孟听潮试探性地问道:“你要在这里做饭给我吃?”   “嗯。”穿过大门,江声正准备往里走,“先在这里过渡几天,好不好?房子还有一点点问题。”   孟听潮停住了脚步,漠然地说道:“你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江声,你喜欢我,我看在眼里。”孟听潮的话没有什么起伏,他又一次强调道:“可是我不会负责,也不回应,这样的关系,我再问一次,你愿意吗?”   购物袋被攥紧,发出轻微的声响,江声的声音有些低落,“我知道。”   孟听潮轻叹一声,“不要付出太多,你会后悔的。”   微风吹走了乌云,月光稀薄地洒在花园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孟听潮,江声说道:“听潮你说过,你在我身上找你想要的东西,我在你身上找我想要的东西。”   “我说过。”昨晚说的,孟听潮不至于忘记。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江声认真地说道:“我想在你身上找到——恋爱的感觉。”   孟听潮诧异地皱了皱眉头,“恋爱?”   “对,每天给我两个小时这样的感觉。”购物袋扔在了草坪上,江声走过来,强硬地捏住孟听潮的下颌,霸道地说道:“听潮,这是这场关系里,我要得到的东西,你要支付的代价。”   孟听潮愣了许久的神,才缓缓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江声收起佯装的高傲,他用手指蹭了蹭孟听潮的嘴唇,“我去做饭。”   小庭院相当于一个三层的小别墅,厨房、餐厅、客厅在一楼,二楼是卧室,三楼是阁楼,里面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地下室里有完整的影厅。   江声忙着做饭,孟听潮一个人参观了一圈,过了半个小时,他站在二楼,扶着栏杆,看到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手足无措的江声。   从未见过笨手笨脚的江声,孟听潮失笑。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慢慢地走下楼梯,问道:“准备做什么?”   江声一头汗水,“牛排。”   锅子里有煎过的牛排,外表焦黑一片,孟听潮用刀切开横截面,肉的纹理还是生的。   他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料理台上多余的食材,“我来吧。”   江声擦了擦汗,没有继续逞强,脱下围裙系在了听潮的身上。   用吸水纸包裹住牛排,等待的期间,孟听潮清洗了锅子。   江声像个学生一样,一言一行地记录着他的行动。   “先要擦干净水分。”孟听潮打火,看到锅里开始冒烟,再倒入油,牛排发出“滋滋”的声响,“锅要热才能放油。”   江声摸了摸鼻子,孟听潮问道:“喜欢吃几分熟?”   “七分。”江声往锅里看去,纳闷道:“步骤都一样,怎么会这样?”   孟听潮克制不住笑出声来,“恋爱时间已经快一小时了。”   江声从背后搂着孟听潮的腰,“这么快!”   孟听潮看到牛排已经充分上色,翻了一个面,“我在想,怎么区分这段时间?”   江声将下巴垫在孟听潮的肩膀上,“这两个小时里,我们给对方一个专属的称呼,好不好?”   “叫什么?”孟听潮看了他一眼。   “老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江声想了一下,“我会好好疼你的。”   心脏没由来的一阵加速,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悸动,孟听潮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拒绝道:“不行。”   “那我叫你什么?”   孟听潮沉默片刻,“叫老公。”   江声笑了笑,坏心思地咬了他的耳垂,附在耳边,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公。”   作者有话说:   今夜,迷失在一声一声的“老公”里。 第47章 今夜4   孟听潮满意地笑了笑,下巴微抬,示意可以出锅的牛排。   手忙脚乱笨笨模样的江声已经消失,他利落地端着煎好的牛排放到餐桌上。   “吃烛光晚餐吗?”   孟听潮环顾四周,“哪来的蜡烛?”   “我买了。”   江声准备往厨房里走,就被孟听潮拦下了,“别忙活了,你不饿吗?先吃东西。”   “好。”   餐厅的灯光调到最温和的模式,江声乖乖地坐在听潮的对面,切着牛排,时不时会抬头去看孟听潮。   牛肉嫩滑多汁,送进嘴里之后,江声意识到他真的饿了,很快就吃完了一整块。   明明不会做饭,却对做饭有一股执念,孟听潮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做饭?”   江声慢腾腾地擦拭嘴角,认真地说道:“因为柴观雨给你做饭了。”   在那个房子里,满屋都是浓郁的食物香气,温馨异常,江声那时候就在想,他一定也要给听潮做饭。   孟听潮从未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心里酸酸涨涨的做不出任何情绪的反馈,他掩饰性地低下头去切着牛排,许久之后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柴观雨比?”   这话有歧义,仿佛是在钓江声的“喜欢”和“爱意”。孟听潮换了一个陈述的口气,“你不需要和他比,他和你没法比。”   “我知道他和我没法比。”江声自信地笑道: “但是他想弥补给你的,肯定是听潮你最想要的。”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听潮,你想要的,一样一样,我都会给你。”   行动和语言又直接又热烈,孟听潮的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对于江声,他的内心说到底,还是有些惊恐的。他复盘之前的伤痛与失败,非常清楚知道能让自己动心的根本。   只要是袒露自我的真诚,都能让他去信服。   江声是个直白的人,是会对他好的人。   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他之前失败的十年,孟听潮不愿意袒露心扉。   可他又舍不得拒绝这份精雕细琢的好,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给两个人套上了一层“不索取关系”的面纱。   这份关系如果定义的难听一点,就叫做“炮.友”。   他经营的酒吧里,随处可见这样的关系,沉迷吻带来的浪漫,享受性带来的荡漾。   孟听潮想变得浪荡一点,可是江声的真挚让他产生莫名的亏欠。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柔和的灯光能使烦躁的思想放空。江声提出的“限时恋爱”关系的确是不错,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对江声额外的好一点,反馈给江声他真挚的情绪,来消弭他的亏欠,这样,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去接受江声的好。   没有一个人不渴望被“爱”,孟听潮也免不了俗,他摸了摸下巴,“吃饱了吗?”   “没有。”   闻言,孟听潮冲着江声招了招手,“过来。”   江声听话地站了起来,乖乖地走了过去。   孟听潮用刀叉叉住一块切好的牛肉,“张嘴。”   江声低下头,切好的牛肉并没有送到唇边,靠近他的是孟听潮的嘴唇。   猩红的舌头在温软的口腔里交缠,催生出缠绵的味道,孟听潮奖励式的加深了这个吻,哑声道:“有恋爱的感觉吗?”   琥珀色的眼睛愈发深邃,江声不会傻到这个时候点头,“没有。”   他还想要更多。   响亮的水声持续回荡在空旷的餐厅里。   孟听潮的舌头被吸得发麻,他又问道:“还没有恋爱的感觉?”   “没有。”江声咬着他的下唇,含含糊糊地问道:“恋爱究竟是什么感觉?听潮,你教教我,好不好?”   要听课,也得让老师有张嘴说话的机会,孟听潮被亲得有些窒息,缺氧的求生欲让他不自觉地提起手抵在江声结实的胸膛。   江声没有松开他,只是给了一个换气的空隙,问道:“我听说恋爱是飘飘然、晕乎乎的感觉,为什么我没有?”   孟听潮确信江声没有。   因为所有的感觉都在他那里。   身体仿佛被水包围着,沉不下去浮不上来,荷尔蒙的勾缠给他营造出来一种奇妙的悬浮状态。   他忍不住伸手去推江声的肩膀,却被粗鲁地扣住了手腕放在了身后。   手被反剪在背后,除了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支点,全身上下被江声完完全全控制着。   这就是会游泳的优势吗?   这就是肺活量大的优势吗?   孟听潮忽然有点不甘心,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被摁在椅子上,被亲得喘不上气。   狼狈的只有他一个。   江声终于亲够了,放开了孟听潮,微/博/小/金/布/谷/推/荐他的手钻进衣服的下摆,肆意地抚摸着光滑柔韧的腰,描绘着肌肉的纹理,“好像有一点点的感觉了。”   一点点?   孟听潮用手擦拭着嘴角的口水,眼睛无意间瞟见内嵌的酒柜。   “外力”摆放地整整齐齐,为了更快地达到预期,孟听潮转移了话题,问道:“喝酒吗?”   手指沿着腰线一节一节向上抚摸,江声点了点头,“好。”   孟听潮拍开他的手,“酒量怎么样?”   江声抱着不放手, “没有喝醉过。”   孟听潮想起江声第一次走进他的酒吧,张口就向他要了一杯长岛冰茶,酒量应该是不错。   于是,他从酒柜上取下一瓶透明的伏特加,手指在瓶身比划了一下,计算着比例倒进餐桌上的仅有的一只宽口玻璃杯中,然后依次倒入朗姆酒、龙舌兰酒,然后混上一瓶冰的柠檬苏打水。   简易调制出来的“长岛冰茶”送到江声手边, 酒液如同船只在水面轻轻的晃了晃。   孟听潮酒量还算不错,他微微抿了一口,柔声道:“尝尝,会有恋爱的感觉的。”   这一杯度数不低,江声酒量还不错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逐步踏入微醺的状态,渐渐就会找到飘飘然、晕乎乎的感觉。   孟听潮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今日的“恋爱感觉”应该马上就能达标。   江声没有接过杯子,继续在孟听潮的嘴唇上舔了一下,“你喂我。”   孟听潮用手背摸了一下嘴角的黏液,尽量平静地含了一口杯中的酒,凑到江声的唇边。   江声顺从的张开了嘴。   酒精穿梭在味蕾之间,带来辛辣的刺激,沾染了酒精,江声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喘息道:“好辣。”   孟听潮又问道:“有恋爱的感觉了吗?”   摇头速度比拨浪鼓还快。   杯中的酒被一口一口地喂到江声的嘴里,喂一口,亲一下,两人没羞没臊地接着吻,最后孟听潮乏了,“还没有?小酒仙?”   长夜漫漫,进度是要赶的,江声的眼神开始涣散,不过,他还是准确地摸上了一旁的酒杯。   孟听潮注意到江声原本干干净净的指尖,现在透着异样的红。   江声仰头喝光杯中剩余的酒,凑近孟听潮的耳朵,轻声说道: “没有恋爱的感觉,只有发晕的感觉。”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孟听潮惊讶道:“你不是说你没有醉过吗?”   “我不爱喝酒。”江声嘟囔了一声,抱着孟听潮蹭了蹭,“所以,从没有醉过,听潮,今晚的你好主动......”   孟听潮头皮有些发麻,酒醉的人最不好糊弄,难缠又较真。   江声难耐地扯松了衣领,脖子的束缚少了之后,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氧气混杂着酒精随着血液循环被输送到全身组织,江声的脸色红扑扑的。   他伸长脖子去吻孟听潮的嘴唇。   孟听潮用头往后仰的方式去拒绝酒味绵长的吻。   喉结在空中微微颤动,江声一口含住了他脖子上的凸起。   “我们已经连续做几天了?”孟听潮看着趴在他脖子上的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商量道:“江声,你该禁欲了。”   江声把脸埋进孟听潮的脖子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肩膀处的皮肤,用新的吻痕盖上旧的,数着手指道:“第一天做了三次,第二天做了一次,第三天没有做,第四天做了两次,昨天床塌了,我就做两次,加起来才八次。”   孟听潮搂着江声的脖子怕他倒下去,“哪有这么算的?”   江声借力将他抱到了餐桌上,胡搅蛮缠道:“那怎么算?你教我,好不好?”   孟听潮自然不会教他这个。   突然的腾空让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紧紧地合拢在江声健壮的腰上,江声从裤管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摸上修长的小腿,“听潮,你的腿好漂亮。”   莫名其妙夸赞的举动让孟听潮愣了一下。   “听潮,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江声固定住他的膝盖,低声道:“我可以玩你的腿吗?”   孟听潮挣扎地想要收回腿,可是狗狗抓住了骨头,死也不松手。   僵峙了很久,孟听潮冲动地回答道:“放我下来,就可以玩。”   ……   后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酥麻,孟听潮是从桌子上下来了,却又被抱到了楼梯上。   长腿自上而下跨越着好几阶台阶,他向后撑着台阶,被迫居高临下看着江声。   江声仰着头冲着他痴痴地笑了一下,心脏刹那间慢了一拍。   房间里开了地暖,实木的楼梯温温的,江声粗暴地抓起他的衣领,俯身与他接吻。   亲得时间很长,很久,孟听潮错以为亲亲就可以解决一切。   江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黏糊糊地最后一次问道:“真的不可以吗?听潮。”   孟听潮有些意乱情迷,还是拒绝道:“不行。”   “好。”江声握住了纤细的脚踝,将又长又直的腿合拢在一起,“那就不可以。”   楼梯光滑,孟听潮只好抓着栏杆防止自己掉下去。   ......   边缘性的行为最刺激人的神经,混沌的大脑让喉咙里刚喊出来的声音迅速变了调,清冷的音色混杂着求饶的泣音,“江声!停下……楼梯硌得背好痛.....”   江声没有停下来,巴掌带着微风抽在修长的小腿上,“叫老公。”   孟听潮不肯,江声却一定要听到那一声称呼,他掐着那双腿,重重地往上折,软软地哀求着:“听潮,我想听你叫老公。”   “停......”   孟听潮无意识地抓住了江声的后背,指甲将他的后背抓出一道道的红痕,与昨天留下的痕迹相互映衬,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江声却一点都不在意,“叫老公。”   最后的最后,孟听潮叫了“江声”,叫了“江江”,叫了“声声”,叫了“老公”,叫了好多好听的话。   小声的求饶之后,还混杂着“王八蛋”“臭小鬼”“江小狗”这样的脏话,都没有喊停江声的行为。   爬到了二楼的房间,孟听潮的大腿红了一片,他被江声洗干净,放在柔软的床垫上。   他听到浴室里江声洗澡的声音,耳边回荡着自己求饶喊“老公”的声音,握着床单的指骨都在用力。   他打开了电视,用机器里播放的声音来掩盖今晚的荒唐。   江声洗完澡出来,钻进被窝里,从背后吻他光裸的后背,醉意朦胧地说道:“老婆,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老婆。”   孟听潮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他。   江声低下头去吻着他的眼睛,“老公,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老公。”   这个称呼让孟听潮的面色更加红润,手指更加用力地蜷缩了起来。   江声继续亲他的头发,“听潮,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听潮。”   电视里映出光亮,正在播放《一生所爱》这首歌,江声哼哼唧唧地趴在孟听潮的耳边就着旋律,唱着歌词。   接二连三的表白让人触动,眼睛依旧闭着,不过,孟听潮找了个话题,“你唱老歌很好听。”   “老歌里藏着阅历和味道。”江声翻转了孟听潮的身体,让他面对面对着自己,“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江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将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孟听潮不打算和醉鬼计较, “挺喜欢的。”   江声抱着孟听潮在怀里,把玩着他的锁骨,没头脑地说道:“要不我在身上纹一个一生所爱孟听潮,这样我游泳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恋爱了。”   酒醉糊涂事,孟听潮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嘲弄道:“你可以纹一个张听潮、王听潮和李听潮。”   “那些都不好听。”江声用头发蹭了蹭孟听潮的下巴,柔声道:“只有孟听潮最好听。”   “孟听潮。”   “听潮。”   “潮儿。”   严丝合缝地圈着美人躺在怀里,简直满足了江声所有的愿望,在湿热的长夜里,江声低下头与美人接了一个湿热的吻。   孟听潮的身体被抱得很紧,他推了推江声,抱怨道:“过时间了,别那么黏糊。”   重重地合上眼睛,江声假装自己睡着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恋爱限定的两小时早已经重新滚算,不过,江声不打算说,他想赖掉这次的时长,再体验这甜甜恋爱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请问江声醉了吗? 第48章 狗   今天的江声不太一样,凌泽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不露胳膊不露腿了。   换上了严严实实的长袖泳衣泳裤。   再配上他那副满面春光的模样。   凌泽清一下子就猜出来高冷冰山这两天是去哪里鬼混了。   他一想到江声抢走了他最先发现的大美人,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损道:“哟,今天这么有男德?穿的这么保守?”   “天冷。”江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保暖。”   “我才不信。”凌泽清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嘲讽道:“你大冬天“噗通”一声就敢往鼎湖里钻,会怕冷?”   江声戴上泳镜,“外面是挺冷的,你不觉得?”   所以他起床的时候,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摁紧了,房间里有地暖,室内温度暖烘烘的,听潮一个人睡应该不会冷。   凌泽清内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继续说话。   教练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江声的模样,忍不住开始生气,“江声,你穿这么多,阻力那么大,能游的出来好成绩吗?去换了。”   江声摸了摸鼻子,“不太方便。”   “大姑娘啊!哪里不方便!”教练黑着脸,指桑骂槐道:“对了,是最近请假太方便了,发条信息就可以不用来了,导致其他的都不方便了。”   对抗阴阳怪气的办法就是不搭理,江声做了一个标准的入水动作,他一进入水中,迅速划动手臂和腿部,动作流畅有力,修长矫健的身体包裹着强大的水流,每一次划水都比前一次更加有力。   一圈下来,竟然比平时训练的成绩还要好上一些。   刚刚的不满全都消散,教练眼睛亮了亮,嘴角刚刚向上抽动,旋即立刻下降,他板起脸,“要是阻力少一点,你成绩会更好,去换掉。”   江声无奈地去换了衣服。   常年累月泡在水里,江声的皮肤一直很白,深色的泳裤被修长的大腿撑出性感的弧度,线条起伏之间充满着野性的力量。   凌泽清对江声的好身材早就见怪不怪,换衣服的功夫,他游了一千米左右,正趴在泳池的边缘休息。   目光一下子就被江声赤裸的结实的背脊吸引住了。   肌肉的形状和硬度他没见过一千次,也有几百次,可他的目光还是黏在江声的后背上。   因为那一处白皙皮肤上指甲的红痕错落分布。   凌泽清 “哇”了一大声,痛斥道:“战况这么激烈?大美人那么猛?”   江声仰着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过敏了。”   “放屁!”凌泽清又不是傻子,“过敏成一条一条的!肩膀……啧啧啧,都抓破了。冰块揣裤兜,装什么冷裤!”   教练走了过来,看到江声那死样, “去去去,去换回来,丢人现眼,等会儿还有其他学校的来参观。”   江声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又往更衣室里走去。   对着江声的背影,教练忍不住问道:“最近交女朋友了?”   江声兴奋地转过身,点了点头。   坏了菜了,教练拍了一下大腿,“留存点体力和时间给训练,下个星期要出去比赛。”   江声点了点头。   中午十二点,江声训练结束,他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给家里的宝贝发了消息。   【江声:听潮,睡醒了吗?该吃饭了。】   【江声:我们出去吃,我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江声:听潮听潮,早饭在餐桌上,你看到了吗?】   【江声:听潮听潮,醒醒醒醒。】   孟听潮是被舔醒的,房间里的地暖太热,他把闷在被子里的腿放了出去,好不容易凉快了一点,一条火热舌头沿着他的脚心舔到了脚趾。   混沌的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他猝不及防地缩回了脚,怒喝道:“江声!你属狗的吗?”   话音落下,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不是江声,是一只烟灰色的阿拉斯加伸着一条长长的舌头,闪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坐在床尾无辜地看着他。   不对,这不是一只小狗,是一座大狗。   孟听潮撑着床垫坐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狗狗友好地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床头,把下巴垫在床上,和善地冲着他摇了摇浓密柔软的尾巴。   江声妖精化了?   孟听潮眉头紧蹙,冲着它喊了一声:“江声?”   听到这个名字,狗狗跟着“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一大早见不得这种灵异事情,床头柜上传来震动的音效将孟听潮思绪拉了回来,他伸长手去够手机,新手机的屏幕上是江声发来的微信消息。   头像闪烁,和眼前狗的形象基本重叠。   哦,他大概知道狗的身份了。   这只狗的体积实在是太大,孟听潮摸不清楚它的属性,不敢捉弄它,他掀开被子,快速地套上一件浴袍,走进了卫生间。   不知是这只气质高冷的大狗本身就是一只超级无敌的黏人精,还是他的身上有江声的气味,它一直跟在孟听潮的身边。   他起床去刷牙,狗狗趴在洗手台的地上。   他下楼去倒水,狗狗提前跑到楼下去巡视。   站在实木的楼梯上,孟听潮羞赧地握紧了拳头,昨天他在这个地方说了多少胡话,叫了多少声老公,他都记不清楚了。   狗狗站在楼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楼梯上的孟听潮。   那双眼睛乖巧听话又充满期待,孟听潮一不留神就把它和江声联想起来。   一条尾巴在他的脚边悠闲地扫来扫去,孟听潮喝完一杯温水,低下头,问道:“渴不渴?”   狗狗自然不会说话,只是渴望地看着他。   孟听潮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小碗,倒了一点清水放在地上,狗喝水的时候,他走到餐桌边上坐下,看见桌面上摆放的早餐一时间有点恍惚。   心中泛起一丝柔软,他拿起一个水煮蛋剥了起来,看清楚鸡蛋内里的状况,他失声笑了出来。   狗狗迅速地喝完了水,一溜烟地跑到餐桌底下,在孟听潮的脚边趴下,用胸口蹭了蹭他的裤腿。   “是不是饿了?”孟听潮又剥了一个鸡蛋,一起喂给它。   应该是饿了,阿拉斯加一口卷完两个鸡蛋,吃完之后,舌头留恋的舔了舔嘴角,带出蛋黄的颗粒。   见状,孟听潮笑了笑,坏心思地叫道:“江声,吃慢点。”   “江声叫谁?”   门被打开了,江声就站在门口。   阿拉斯加见到主人,兴奋地一跃而起,扑到江声怀里。   江声被撞了个满怀,直接倒在了地板上,“球球,你又胖了。”   孟听潮抱着胸看着他,“你养的狗?”   “我养的。”球球围着江声高兴地转了两圈,江声坐在地上,摸了摸它的狗头,“可能闻到我的味道,私自跑了过来。”   “这是你家?”   江声眨了眨眼,“这个山庄是我爸爸开的。”   出手阔绰,条件优越,长相俊美,身材无敌。孟听潮开始明白江声在学校里的受追捧程度。   球球应该是太久没有见过主人了,整只狗趴在了江声的腿上,江声一只手撑在地上,狗狗趴在腿边不停地蹭来蹭去。   孟听潮伸出手,“能摸摸吗?”   江声把头凑了过来,“可以摸我。”   手停在半空之中。   江声笑了一下,带着那双修长的手一只摸着他的头,另外一只摸着球球的狗头。   这样的画面,是孟听潮曾经最为向往的,江声的笑容和狗狗的可爱,忽然变成了一股暖流钻进了他的心窝。他一直想养一条狗,想养一只宠物,他一直想要有一个家,一个安稳的伴侣,他一直追求的安定和美好,仿佛具像成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的都是美好。   这么大只的狗黏人的时候就像一个大宝宝一样可爱,仰着头一直在求摸摸。   江声也是。   孟听潮笑了笑,“它好像你啊。”   江声也笑了笑。   孟听潮抽了张纸,蹲下来给它擦了擦嘴角的蛋黄,又摸了摸它的狗头,“它好像饿了。”   江声看着他的听潮正在亲热地给他家的狗擦着嘴巴,纸巾上带着蛋黄的残渣,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危险。   球球伸出爪子搭在江声的手背,孟听潮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江声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要把我煮给你的鸡蛋给它吃?”   孟听潮觉得好笑,忍不住反问道:“你养的狗也不能吃?”   “我专门给你做的。”   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孟听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球球,闷笑一声,“你煮的鸡蛋都没熟。”   江声听了一愣,意识到孟听潮在取笑他,他抓着手重重的亲了一口,“我第一次,没经验。”   手背蹭了蹭他的嘴唇,孟听潮说:“那下次我煮给你。”   “晚上可以吗?”   “晚上不行。”孟听潮摇了摇头,“今晚我有点事情。”   江声想问,却又怕自己黏得太紧,他想了想,问道:“饿不饿?”   “饿了。”孟听潮抽回了手。   “出去吃东西吗?”   孟听潮不解道:“不在这里吃?”   江声停顿了一下,“这里对于辣味不是很追崇,听潮,你如果想吃辣的,我们要出去吃。”   孟听潮没有追问,“好啊,我想吃辣的。”   狗狗一听说“吃”,立即用蒜瓣一样的爪子蹭着江声的裤脚,它抬起头,用一副“我吃什么,我吃什么?”的表情看着它的主人和它主人用气味标记的另外一个主人。   作者有话说:   江声:你吃狗粮 第49章 律师   孟听潮温柔地揉了一下球球的脑袋,皮毛柔顺光滑,掌心的触感极好。他没有忍住,手指灵巧地给球球的毛发梳成一只小辫子。   江声冷哼了一声。   孟听潮顺了顺江声身上的毛,“给你也梳一个?”   “我的头发太短了。”江声看着他若有所思,“我给你梳一个,好不好?”   “也行。”   刚刚起床,孟听潮的头发微微有些发卷,看起来很软,江声很喜欢玩弄他的头发,拇指和食指一圈,扎出一个深黑色的小揪揪。   冲着孟听潮最新的造型笑了一下,江声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头发。   这样温馨的画面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江声细细地吻着他的脸,“听潮,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浓密的发间,孟听潮问道:“什么感觉?”   “恋爱的感觉。”江声一边吻他一边道:“听潮,你给我做老婆好不好?我会好好赚钱的。”   孟听潮脸颊一热,转身往楼上走去。   江声望着上楼的身影,轻轻地笑了一下,也跟上了楼。   球球“汪”了一声,抬腿就跟上。   孟听潮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江声斜靠在门上一眨不眨地看着。   球球也蹲在一旁,江声轻轻地踢了一下它的屁股,命令道:“到楼下去。”   这个不乖的“孩子”,老是打扰“父母”之间的美好时光。   球球吐着舌头,不为所动。   “衣服昨天掉地上,都脏了。”江声熟练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卫衣,“穿我的。”   这句话勾起了昨晚的记忆,孟听潮变了脸色,手指缠住衣领,揪住了江声的领口,“除了衣服,裤子也脏了。”   江声识相地从柜子里又取了一条白色的运动裤。   “还有呢?”孟听潮扯松浴袍的带子,里面空无一物,白腻腻的大腿之间是与周围皮肤不同的艳红,是一整晚都消不下去的红痕。   秋后算账的危险隐隐地弥漫在整个空间,江声的喉结上下滚动,“都脏了,全身上下、从里到内都脏透了。”   孟听潮冷着眼看他。   江声神色轻松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内裤,“这是我穿过的,听潮,你穿吗?”   孟听潮一把将他顶到了衣柜上,寒声道:“下次还敢那么玩吗?”   浴袍被一点一点地卷下,卡在臂弯处,江声揉捏着孟听潮小臂的肌肉,可怜兮兮地问道:“恋爱期间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吗?”   孟听潮冷笑了一声,用膝盖轻轻地摩擦着江声的胯部,“下次再敢这么玩,不管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地点,我都会狠狠的、从这里下手。”   江声抱着孟听潮转了一圈,把他放在床上,压低了嗓音,“现在就可以下手。”   “听潮,你摸摸。”   “滚!”   “昨晚我喝醉了。”身上的浴袍被完全脱了下来,江声的吻落在他的耳边,“你调的那杯酒,度数好高,一下子就上头。”   倒打一耙的滋味不好受,孟听潮合理怀疑昨晚的江声是在装醉。   唇慢慢地下滑,细密的吻像雨点一样洒在红肿的地方,轻柔地按摩着。   床单一下子被攥紧,孟听潮咬牙切齿地抬腿去踢江声的胸膛,却被单手扣住了脚腕。   恼怒的听潮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猫,江声顺势将脑袋枕在了修长的小腿上。   球球看到在床上“打架”的两个人,以为主人之间在玩耍,立马来了兴致。它削尖了狗脑袋,“扑腾”一声融进了两人之间的缝隙,伸出爪子讨好似的搭在孟听潮的手上。   柔软的肉垫让孟听潮分出心神,他指着江声,痛斥道:“球球,咬他。”   球球听话地扑了过去,江声侧身躲开,伸出空闲的手拍了拍它的狗脑袋,“下去,坐。”   狗狗看了看两人,像小孩子一样聪明,快速地扑到床下,在江声旁边的地板上坐下。   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孟听潮。   这个场景像极了不懂事的“孩子”不识趣地闯入不知节制的“夫妻”卧室。   孟听潮的脸热得发烫。   江声又亲了两口,终于放开了“妻子”白皙光滑的腿。   重新掌握身体的平衡,孟听潮想坐起来,耳边却发出“咚”的一声。   一只手撑在他的颈侧,在气势和阴影上盖住了整个他,孟听潮无奈地问道:“还想做什么?”   “在孩子面前赤身裸体不像样。”江声将刚刚拿出来的内裤套在孟听潮的脚上,慢慢地往上提,“听潮,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从里到外。”   “球球也喜欢。”江声轻轻地扯了扯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喜欢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明明更加深入的事情都做过了,还不止一次,可在江声做这些有的没的暧昧行为,孟听潮还是忍不住脸红。   手顶在江声的胸口,孟听潮将作乱的人一把推开。   暧昧格外让人心动,甜蜜同样让人难以招架,这些东西一直存在孟听潮的潜意识里。他用极大的意志力深吸了一口气,把脸上的热度降下去。   可是心还是跳的好快。   他沉不住气地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江声呼吸一滞,坐在床边,抱着孟听潮的腰,问道:“吃饭算不算恋爱的时间?”   孟听潮嘴硬不想回答。   “如果算,”江声停顿一下,“接下来的时间,我就要一直亲你。”他快速地在孟听潮的光滑柔韧的侧腰上咬了一口,“现在就开始掐秒,亲够一小时为止。”   孟听潮揪住江声的嘴,没好气地说道:“不算。”   闻言,江声没出息地弯了弯眼睛。   突然,楼下传来门铃的声音。   球球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地跑下了楼,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主动环住了球球,点着它的鼻子责怪道:“我就知道你跑到这里来。”   江声走近,冲着他点了点头,“钟叔。”   钟叔笑了笑,“少爷,回来了?”   江声“嗯”了一声。   “午餐是到餐厅里用?还是送到房间里来?”钟叔的眼睛偷偷往楼上瞄去,“是准备两人份的吗?”   “我出去吃。”江声毫不收敛地冲着楼上喊道:“听潮,该出门了。”   顺着江声的视线,钟叔正大光明地往二楼瞅去。   “钟叔,我谈朋友了。”江声面色如常,他是故意不买单的,故意住在山庄里,故意让家里人知道的,可嘴上却说:“他很害羞,不要让我爸妈知道哦。”   高调异常的宣示,哪有遮掩的意思?   自豪骄傲的模样让钟叔的喉咙里发出两声低咳,连连答道:“我不会说的。”   昨天晚上,大堂经理已经向江先生汇报过了。   “球球,跟着钟叔走吧,”江声摸了摸狗头,“明天再来找你。”   送走一人一狗之后,孟听潮才从楼上走下来,目光扫视一周,问道:“球球呢?”   “送走了。”   孟听潮皱眉道:“送走了?”   “它肚子饿了,要吃东西。”江声牵住孟听潮的手,“我肚子也饿了,也要吃饭。”   终于如愿以偿的吃上了烤鱼,口感辣味浓郁,鱼皮金黄香脆,鱼肉鲜嫩多汁。   江声一直在给孟听潮夹鱼肉,“多吃一点。”   “你怎么不吃?”孟听潮问道。   江声吃了一口配菜,“下周要比赛,饮食要清淡一点。”   “你要出去比赛?”   “嗯。”江声一想到要分开那么长的时间,于是撂下了筷子,“听潮,你要不要多陪陪我?”   “江声,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像在海边休闲的度假。”孟听潮给江声倒了一杯饮料,“可我是个成年人,假期结束了,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   “什么事情?”   孟听潮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土豆粉吸满了汤汁,味道应该不错。”   孟听潮借口上洗手间,顺势就单买了,还和柜台的小哥讨了一支烟。   他站在马路台阶上,看到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情侣,亲密无间,嬉笑打闹,似乎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梦想中的生活应该是这样,他也很喜欢和江声的相处,甜蜜与性.生活的的确确能够忘记很多烦恼。   但是现实的问题还摆在那里,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天,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吐出一口浊气,他拿起手机,翻找施律的联系方式。   口舌之快,是很痛快,可维护权益还是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助。   方慢和柴观雨诡计多端,道德上的正义,他无愧于心,可是程序上的正义,他势单力薄,很难去守护。   现在他手头上宽裕了不少,应该请的动施律——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律师。   他给施律发了消息,约他晚上在酒吧见面。   对了,酒吧里的东西也应该处理了。   未来的生活还需要一步一步的规划,话可以说得很漂亮,现实归根到底,还是一团乱麻。   江声绕到他的后面,眼睛一眯就看到手机上的消息,他没有掩饰地问道:“施律是谁?”   孟听潮简单意骇地说道:“律师。”   江声没有继续问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在路上,江声突然从后面握住孟听潮夹烟的手,“你喜欢抽烟吗?”   “觉得烦,看到烟能够让我心安一点。”   “和我在一起很烦?”   孟听潮将烟丢进垃圾桶,哄道:“不是,想到和你分开就烦。”   江声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在孟听潮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假话我也喜欢听。”   相貌出众的两人,暧昧异常的行为,频频引来了众人的侧目,江声丝毫不在乎地抓着孟听潮的手,“我下午三点才有课,听潮,你再陪陪我。”   十指相扣走在学校的附近,孟听潮抿了抿唇,“同性恋的身份会让你在学校里万众瞩目,你不怕吗?”   “我本来就挺惹人瞩目的。”江声耸了耸肩膀,“我不怕。”   江声牵着孟听潮又腻歪了半个小时,才匆匆忙忙地往学校里赶。   等他走后,孟听潮又走了十分钟的路程,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的站牌,公交车驶离陌生的区域,路线渐渐地与他曾经通勤的路途重合。   他默默地看向窗外,面无表情。   直到柴观雨工作的事务所进入他的视线,神情才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那些他来等、来接柴观雨下班的日子。这些记忆下意识地涌进记忆里,公交车也应景地在那一站停了下来。   孟听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的行动,公交车停下,又启动,重新恢复前行的速度,孟听潮才意识到他的手指居然在发颤。   他点开了手机的浏览器,登录事务所的官网。   网页里,属于柴观雨的职业照和简历已经消失。   他在网上搜索属于该事项的只字片语,却没有检索出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   无声无息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孟听潮握紧了拳头。   ***   江声认真地听完一堂课,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电话。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可思议。   终于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姐姐江音的。   “你去爸爸的山庄了?”   江声“嗯”了一声,“味道很好。”   江音愠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白吃白喝白住,当爸爸的山庄是宾馆吗?”   江音真实生气的模样和这个完全不一样,江声一下子就猜到她的周围应该还有人。   “我没让你打电话和他要钱,”江爸爸的声音压得很低,急道:“我让你问他......作风、作风问题。”   江音佯装了一声“哦”,“听说你带人住进爸爸专门留给你的院子?”   “不是别人,”江声笑了笑,“是我对象。”   江爸爸的声音很洪亮,暴躁道:“是个男的。”   “对,”江声点了点头,“我很喜欢他。”   手机对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江爸爸厉声道:“那可是个男人!”   “嗯,我知道,”江声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我很喜欢他。”   多年没有听过儿子叫爸爸,江爸爸怔了怔,一时忘记了生气。   “爸爸,”江声又叫了一声,“我还有三块金牌就完成我现阶段人生的目标,到时候,我就回家。”   江爸爸的气焰一降再降。   “回家之前,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江声说:“我想请金叔叔帮我一个忙。”   他想请丹鼎保险的首席法务官,A城最好的律师,为被算计的十年赢一次最漂亮的官司。   作者有话说:   暗戳戳的关心。 第50章 出家   上课铃声响起,电话就被挂断了。   通话双方的声音立即消失,屏幕上孤单地显示着通话持续的时间。   江爸爸失落地看了江音一眼,旋即冷哼一声,“没回家就敢提这要求,提那要求。”   忽然想起什么,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斥道:“臭小子,让他绕进去了,问题一个都没交代。”   “像谁啊?”江音的眸子灵动地闪动了一下,哄道:“聪明劲和爸爸一样。”   “没大没小。”江爸爸喝了口水,叹了一口气,“他妈妈还不知道呢!我都没和她说。”   “怕什么?”江音给自己也喂了一口水,“程叔叔家的儿子不也是找了个男媳妇?”   “那是程家还有一个儿子。”江爸爸沉思片刻,“你说是不是程逞教坏了江声?”   “怎么可能?”江音听了都觉得好笑,“性向这种东西教不来的。”   “你还笑!”江爸爸顺了顺气,又说道:“你也是,到现在还没结婚,程逞是不着调,他哥哥程储,我觉得还不错,性格是冷了点,不过,样子和能力没的说。家世背景、相貌,你们两个登对。要是能在一起,到时候生两个孩子,一个姓程,一个姓江,倒也不是不行。”   江音本来就是为江声打掩护,省的他挨骂,忽然话题转到她的身上,不免错愕,她直接愣住了。   发愣的时间,江爸爸上下打量一番他的女儿,最后紧张地呼吸都停下了,颤声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女的。”   “不是……”江声更加错愕。   “不是就行。”江爸爸松了一口气,“我记得嘉程集团新开拓了一块海外市场,其中涉及的业务繁多,你亲自去谈。”   “爸…..”   江爸爸看了江音半秒,愁得去逗狗缓解心中的怒气。   球球吃饱了狗粮,看见江爸爸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快速地走到他的脚边坐了下来。   它抬头看着他,似乎是读懂了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脆弱表情,乖巧地把大大的脑袋靠在江爸爸的膝盖上,缠着要摸摸。   “以前妈妈说不养狗,”江爸爸给它梳着毛,深吸一口气,“他不吵不闹,就是牵着你坐在门口,不给你吃饭,他也不吃饭,最后还是养了你。”   “那小子话最少,主意却最多。”江爸爸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球球,你那个不听话的哥哥终于要回家了。”   球球蹭了蹭江爸爸的手背,似乎在质疑“哥哥”的称呼,这位“哥哥”占便宜的时候,亲切地叫它“孩子”,其中的关系,它理不清楚,它只知道被顺毛顺的舒服,闭上眼睛,满足地呼呼大睡起来。   二楼的外面是一个大露台,江音穿着拖鞋走进了暖洋洋的太阳房。光线从天井处照射下来,落在身上有一种放松和安详的氛围,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沉浸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却还是克制不住地给江声拨通了电话。   冲着电话就是一顿输出。   江声捂着电话跑到走廊的角落,非常清楚这才是真的生气表现。   “姐,”江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嘉程的业务我去谈。”   江音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江声停顿了一下,“房子好贵,钱不够。”   “写在你名下的房子会跑吗?”江音惊喜道:“你把业务谈回来的当天,我就把钥匙送到你手上。”   “好。”   ***   酒吧已经歇业五天了,孟听潮相当于给自己放了五天的假,这个假期又心酸又甜蜜,孟听潮默默地将甜蜜埋在心底。   停业的第一天,有几个老客户走了空,纷纷给他的微信上留了言,亲切地问他还营不营业。   那一天,是孟听潮最忙的一天,他忘记回复了。   过了一天,就没有人问了。   孟听潮一直抱着这个疑惑,直到他站在酒吧的门口。   缘由非常的明显。   入门处原先非常的不显眼,往往只有来过的人才知道。   现在却格外醒目,黑色的门头淅淅沥沥地渗透着花花绿绿的油漆。   生命力旺盛的白色山茶花染上了鲜红的油漆,斑斑点点的,脏污不堪。   这样的画面放在那里,明眼人一看,都会认为他这个老板惹上了麻烦,跑跑了。   钥匙缓缓地插.进锁芯,孟听潮缓缓地推开了大门,开了灯。   灯被打开之后,酒吧里的一切细节都落在眼里,还好,内里还算干净。   究竟是谁干的?   柴观雨?方慢?   还是被江声打了一顿的王屿,亦或者是落井下石的徐榕?   孟听潮给热水壶里接满了水,打开电源开关,听到水慢慢沸腾的声音,内心里的那一串问题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有些后悔约施律来这里谈事情。   施律却不这么觉得。   一红一白,烈焰与白雪,引得偏僻的角落变成瞩目的存在。   对于孟听潮这个人,只一眼,就会有记忆点,他有意无意地将这次邀约当作是一次美丽的暧昧。   他挺喜欢孟听潮的,不过,社会的经验越丰富,看的东西越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见面的冲动已经微乎其微了。   但他还是会因为孟听潮的邀约而感到高兴。   他一进屋,冲着孟听潮热情地笑了一笑。   孟听潮却没有什么反应。   施律挑了挑眉,客气地夸赞道:“最近气色不错。”   “你也不错。”孟听潮从柜台里取出一包茶叶,询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喝酒吧,”施律笑眯眯地看着他,“喝茶会让神经活跃起来,会睡不着,喝酒就不一样,会让神经慢慢地放松,助眠的。”   孟听潮给他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最近工作忙吗?”   “有话直说。”施律若有所思道:“我还是喜欢你高冷、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   “律师都这样吗?”孟听潮笑了一下,“贱兮兮的。”   施律有意无意地往孟听潮的脸上看去,“是需要打官司吗?”   “嗯,”孟听潮说:“需要打官司。”   施律笑道:“我收费很高的。”   “我最近还算宽裕。”   “贷款还完了?”施律冲他举了举酒杯,“敬你一杯,无债一身轻。”   孟听潮举起茶杯和他碰了碰,“谢谢。”   “味道不错。”施律抿了一口酒,“看在酒的面子上,给你打折。”   茶水润过喉咙,孟听潮慢慢地开始说起事情,他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尽量用客观公正的视角阐述,他先说了方慢的事情,涉及剽窃和偷盗,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于柴观雨的问题,他也没有隐瞒手中的那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不是他应得的,他可以当作证据完全上交。   涉及工作上的问题,施律收起脸上的玩味,他静下心来,细心地聆听。   “柴观雨”这三个字的出现,让他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响,整个人僵住了,施律咬了咬嘴唇,“你是说X所的柴观雨?”   “嗯,你们见过面的。”孟听潮犹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道:“这个案子是不是不好接?”   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许多,孟听潮静静地注视着他,紧皱的眉头让施律看上去有些困难。   过了一会儿,施律才轻声道:“我们律所的合伙人,傍晚的时候就在收集柴观雨的资料。听潮,你有没有请过他?”   孟听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除了你,其他律师我不熟悉。”   “要是金律成为柴观雨的辩护人,”施律交叠起双手,手指在指缝间揉搓,“案子就不好办了。”   “事实清晰明了,为什么不好办?”孟听潮沉思片刻,“你说的金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说吧,他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也是丹鼎保险的首席法务。保险公司的法律文书条条框框,各项细则分布清晰明了,严谨复杂。听潮,你买过保险,应该很清楚的。金律非常擅长对法条的解读,”施律咬了咬指甲,“况且他还是我的领导,气势上我已经输一半了。”   对于敌人的畏惧毫无意义,孟听潮抿了抿唇,诧异道:“丹鼎保险?”   “嗯,”施律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金律和丹鼎保险的江总已经合作多年。”   “江总?”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敲着桌子,孟听潮看起来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丹鼎保险的江总是不是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施律点了点头,“不过,那个儿子有些糊涂,好像为了学个什么东西,家里的产业都不要了,现在是女儿掌管着整个公司。”   人物关系都对上了,孟听潮进一步问道:“学什么?”   “这我不清楚。”施律摸了摸下巴,推测道:“瞒的很好,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我猜是去少林寺学武功了,或者是去武当山出家了,不然,也不至于瞒的那么紧。”   闻言,孟听潮抬头,对上施律认真的目光,不禁失笑。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施律没好气地说道:“金律要是接手这个案子,听潮,你可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也不知道那个柴观雨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居然能够请得动金律!”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亮光,孟听潮轻笑道:“我知道是谁请的金律了。”   “是谁?”   “是我。”   孟听潮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江声推开了门,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了江声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添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   施律的目光落在江声的脸上,带了一点欣赏的意味,毕竟他很少能看到这么俊美的一个男生。   这个酒吧虽然偏僻,但是每次都有异样的惊喜。   江声其实一直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听着两个人聊天,中途持续不断的笑声传出,让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直到听见施律说自己“出家”“不正经”的时候,他终于沉不住气,敲响了门,走了出来。   他朝着孟听潮走来,看到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地抱了对方的肩膀,小声道:“我想喝酒。”   “不准喝酒。”孟听潮拍了拍他的手背,“喝茶。”   “好。”江声不着痕迹地秀了一下,“听你的。”   施律放肆地打量着江声,隐隐闻到一股情敌的味道。   情敌冲着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江声。”   “江声?”施律和江声对视了一眼,“名字很熟悉。”   “我没有去少林寺学过武功,也没有去武当山出过家。”江声得体地微笑道:“我很正经。”   “我非常喜欢孟听潮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江爸爸摸狗:你哥哥终于要回家了。   江声摸狗:球球像我儿子。 第51章 坏孩子   酒吧的面积不大,隐晦的占有欲在不经意间翻江倒海。   施律有些意外,征愣片刻后伸出手与江声碰了碰。   他的神色有些凛然,扭头看了孟听潮一眼,然后目光掠过眼前的江声,最后问道:“听潮,这是你的新男朋友?”   他把语气着重加在一个“新”字。   江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沉默地冲他抬下巴。   孟听潮垂眸,微微有些迟疑。   江声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闷声道:“听潮,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哪样?孟听潮斜睨了江声一眼,冲着施律敷衍地点了下头。   施律面色有些不佳,重复道: “你们?在一起了?”   江声冷哼一声。   孟听潮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施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强装大度地对着孟听潮笑了笑,“没事,至少酒的味道还不错。”   不想欠人情,孟听潮垂眸看了眼酒杯,一边朝着吧台的方向走,一边说:“你等一下。”   随着他的离开,卡座附近就剩江声与施律两人。   江声近距离地看了施律一眼,五官英俊,西装笔挺,透着一股将情感当作工作来经营的精英气息。   慢慢地收回目光,江声也准备沿着孟听潮的方向移动。   施律叫住了他,眯起眼睛问道:“小朋友,他真的选择了你?”   目光继续投向孟听潮的背影,江声坦然地说道:“时间的问题。”   玻璃杯的酒液晃了晃,施律清醒地笑了一下,“哦,我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江声平静却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再将他放进人群之中。”   “这么自信?”施律皮笑肉不笑。   “嗯。”江声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不自信过。”   这话在含沙射影他适才的退缩,施律撇撇嘴,“我还真希望你出家了。”   “出家还能还俗。”江声拿着孟听潮喝过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没有机会就是没有机会。”   手里端着一瓶酒,孟听潮回到卡座,他冲着施律微笑道:“酒吧不开了,这款酒的味道还不错,送你,谢谢你帮助过我。”   “我帮你什么了?”和“他帮你什么了?”几乎是同时响起。   孟听潮犹豫一秒,没有回答。   施律没有追问,一只手托着酒瓶,另外一只手将其慢慢转动,精致的酒标露了出来,“好酒,听潮,你真的要送给我?”   “喜欢就好。”   江声没忍住又是一声冷哼。   孟听潮看了一眼江声,“你如果也喜欢,储藏室应该还有,你去找找。”   江声心中不愿意被支开,行动上还是往储藏室里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孟听潮默默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问道:“律师什么情况下会终止代理?”   “你问这个做什么?”施律表情僵了一下, “只要金律接受委托,且你不存在主观故意隐瞒的情况下,就不会终止代理。”   口气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尊崇,施律继续说道:“他会一直为你辩护,会把官司赢得非常漂亮。”   忽然想到什么,施律顿时有些高兴起来,“你不相信江声?”   案件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抱有最坏的打算,消极的态度,对将来不确定性的忧虑,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眼神逐渐变深,孟听潮缓缓道:“我相信他。”   “那你是不相信金律?还是不相信他的家庭?”律师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施律说道:“你害怕?”   孟听潮往储物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点。”   手指不疾不徐地敲在桌面上,施律努力为自己争取道:“不要让他帮你,他不适合你。”   听了施律的结论,孟听潮没有一点儿反应。   储藏室里的传来轻微的东西搬动声,孟听潮突然说道:“我不至于怕到退缩。”   施律微微蹙眉。   “你刚刚说过,只要律师接受了我的委托,就不能单方面终止。”孟听潮轻轻地搓了搓手指,“谢谢你施律,你让我知道法律一直会保护我的,无论是在程序上的正义还是实体上的正义。”   “学的倒是挺快。”施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那你还是想让江声帮你?”   “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孟听潮眼神忽闪,接着说:“尝试着去相信别人的示好。”   他不想因为柴观雨的欺骗,让他无法再去信任别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能感受到江声的善良和真诚。   这种热烈的真诚仿佛能流淌出强烈的生命力,他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再去试着去相信爱情,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相信这世上是有人能够永远的爱自己。   重新信任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时间的积累。   他要将自己从无论寻找什么,都是孤身一人的消极情绪里面剥离出来。   他不能不相信感情,如果他能活到七十岁,那么他还要在这个世间呆上四十多年,他总要去相信什么,总得去相信点什么。   而相信意味着他需要放下恐惧和防备。   施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涌动的情绪,不自觉握紧了酒杯,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心中的酸涩被酒意缓缓地冲散。   江声将储藏室里的酒搬了出来,孟听潮从中抽了一瓶再递给施律,“好事成双。”   施律接过酒,手在空中停顿片刻,“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画画。”孟听潮指着角落里的那幅山水画,问道:“好看吗?”   “你画的?”   “嗯。”   “像真的。”施律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以为是买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光彩,“我画的。”   江声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自豪感。   三个人相安无事地坐了下来,施律明显感觉到江声身上的敌意降低了许多,气氛也不算尴尬,他随便扯了几个话题,也算有说有笑的。   孟听潮打开电视,拆了几包吧台里的零食。   施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相处的模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问题。   江声没有迂回,直截了当地问。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一起吃过饭吗?”......   作为律师的施律最喜欢在文字上做文章,可是江声却是个直球怪,一点都没有让他发挥的余地。   孟听潮笑了笑,低下头,拿起手机给酒吧的房东发了消息。   酒吧虽然不大,但是这几年经营下来,零零散散的总归有些杂物,有些东西,他不方便带走,打算打包一起转让给对门的闹吧主人徐榕。   对方一直想要这个店,他现在手里还宽裕,价格……只要不太过分,他可以同意。   江声看不见听潮思考的样子,自然地往他嘴里送着薯片。   孟听潮没有抬头,张嘴接了过来。   施律捏碎了他手里的那包薯片。   消息发出去过了一分钟得到了回复,对方说十分钟后过来。   孟听潮这才抬起头,他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再看会儿电视,我去仓库里看看。”   江声也站了起来, 幽幽地看着施律,“你还不走吗?”   施律被呛了一下,不甘示弱地说道:“营业的最后一天,我得和听潮再呆一会儿。”你看得那么紧,之后肯定见不着了。   江声转身,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   这个时候,轮到施律冷哼一声。   孟听潮笑了笑,“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说完,他就往储藏室的方向走去。   储藏室的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几个杂乱的纸箱,也不知道江声是如何找到那个牌子的酒的。   他规整了一下纸箱,盘算了一下库存,计算着脱手能够得到的额外资金。   这个酒吧,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谋生的工具,是曾经的生活所迫,他没有任何的不舍,只想迅速转手。   然后没有后顾之忧地继续画画。   门被推开又合上。   孟听潮头也没抬地说道:“帮我搬东西?”   江声不动,他倚在门上,一只脚踩在纸箱上,另外一只脚踩在地上,“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段时间。”孟听潮不以为然地整理着东西。   江声继续问道:“是我去比赛的那段时间吗?”   孟听潮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刚刚不都问过了吗?”   江声接过孟听潮手中的箱子,视线一下子就被他全部占据,琥珀色的瞳孔里都是柔和的弧度,“我下周还要出去比赛。”   “听潮,好想把你揣进我的口袋里,带着一起走。”   “又说胡话。”孟听潮笑了一下。   箱子一个一个地被叠在门口,江声亲昵地搭在孟听潮的肩膀上,“我怕又出现另外的人,”勾着他到怀里,“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孟听潮并没有推开江声,问道:“刚刚在外面偷听?”   是竖着耳朵光明正大的听,江声“嗯”了一声,抓起孟听潮的手亲了一下,“听到他说我不正经,还诋毁我.....”   孟听潮低笑,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坏孩子。” 第52章 坏孩子2   “坏孩子”这个称呼一出,江声身体里的血液便开始疯狂加速,他的心脏也是这样的状态。   “砰砰”直跳,竟然漏了一拍。   他一时什么话都说不上来,有些恍惚地用脸颊蹭着听潮的手心,感受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上不紧不慢地滑动。   孟听潮的眼睛很漂亮,眼珠子很黑,像极了黑色的琉璃,江声望着这双眼睛,脸上是认真的神情,问道:“你是在怪我多事?”   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瞎听。孟听潮没有说话,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凑近他的嘴唇顿了顿,最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吻很轻,可不真实感却更加强烈,江声伸手揉了一下额头,小声道:“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只是想帮你快速解决问题。”   孟听潮还是没有说话,他弯下腰去收拾货架上的杂物。。   “当然了,我还有一点私心。”江声勾着他的腰往上提,自觉地说道:“金叔叔很专业、很厉害,我希望借助他的能力降低你与柴观雨见面的次数。”   “最好,”江声一直看着他,“一次都不见。”   孟听潮冷眼回看他,“你是觉得我还会原谅柴观雨?”   江声很有分寸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这比你喜欢我的概率还小。”   这话是在钓孟听潮的态度,孟听潮没有回答,他与江声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江声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看着他。   心情有些复杂,孟听潮叹了一声,“江声,谢谢你。”谢谢你无声无息帮我做了很多事情。   “就一句谢谢?”江声凑他的唇边,“没有其他的表示吗?”   孟听潮慢条斯理地将他的头发往后梳了梳,修长的手指沿着完美的侧脸线条,最后点在江声的唇上,他俯身,隔着手指亲了一下对方红彤彤的嘴唇。   蜻蜓点水,似有似无的感觉,江声反手环着听潮的腰热烈地回吻。   储藏室里有良好的通风系统,溶解窒息的吻带来的热意,江声的手不算老实,不过他也没想做什么。   只是不自觉地想将听潮的嘴唇亲得红一点,想将他的头发亲得凌乱一点。   可他又舍不得这样的听潮出门去见施律。   他想把听潮藏起来,只留自己一个人欣赏。   *   喝光杯中的酒,施律托着下巴,冲着储藏室的方向出神。   两人进仓库单纯收拾东西?他显然是不相信。   事实很明确,证据很清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冲着里面喊道:“听潮,我先走了。”   他刚站起来,店门口就有一束强光照射进来,他反射性的举起手臂,挡住眼前刺眼的光芒。   模模糊糊能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开着两个高亮度的大灯。   逆着光,声音很清晰地落入耳中,“总算是有人了。”   七、八个人整齐地站在门口。   施律从暂时性的视觉障碍中脱离出来,他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讶道:“王屿?”   “是你?”王屿看了施律一眼,冷笑道:“老板呢?”   施律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孟听潮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屿身边的黄毛吹了个口哨,他抡起手中的棍子,以最大的力量砸向吧台,伴随着玻璃尖锐的破碎声,碎片四分五裂。   “孟听潮!”王屿喊道:“滚出来!”   粗犷的声音流转在不大的面积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听到动静,孟听潮想要出去,却被江声拦住了。   “别出去。”   “施律还在外面。”   眼光略微有些闪烁,江声说道:“先报警,我出去。”   孟听潮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时间,“一起出去。”   “你留下,我想办法。”江声拍了拍他的背, 认真地说道:“我保护你。”   孟听潮愣了一下,江声迅速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终于舍得出来了?”王屿的声音骤然拔高,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声,“孟听潮人呢?让小白脸出来干嘛?”   江声看清楚王屿的脸,慢慢地对上他这个人和这张脸。   哦,对方还在记恨上次自己和听潮联手打他的事情。   “终于敢营业了!”王屿拍了拍手,“我都来几次了,招惹了我就回家躲起来了吗?”   面对于他的挑衅,江声面无表情。   黄毛的手一把扬起,将桌面上的东西猛地摔在地上,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江声。   “门口油漆你泼的?”江声问:“屋内东西你砸的?”   “是我。”黄毛挥舞着棍子气势汹汹地砸翻卡座旁的桌椅,“上次吃了你小子的暗亏,今天这口气我想怎么出就怎么出,孟听潮呢?叫他出来,长那么漂亮的一男的,我大哥喜欢他,给脸不要脸。”   江声的面色冷了几分。   “说他两句你就不高兴了,那么我对他摸两下,你不就更难过了。”王屿冷笑一声,冲着江声叫嚣道:“你们惹谁不好?惹到老子的头上,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不知死活的死字怎么写?”   施律小心地控制着呼吸,握紧了拳头。   “还有你,施律师。”王屿将破碎的木板碎片朝着施律的方向踢去, “一天到晚缠着我,要告我,今天我也给你松松骨头。”   视线被吸引到施律的方位,冲在最前面的黄毛趁着江声不注意就往储藏室的方向跑。   脚步虽轻,但是踩在细碎的玻璃上难以掩盖,江声听到有人冲着听潮去了,一个暴冲就是一拳,打在对方的下颧骨上,“你想怎么样?要钱吗?”   黄毛吃痛,怒吼道:“要你妈!”   王屿下意识地上前反击,“钱和人老子都要。”   江声一把抓住他的武器,狠狠地将他踹开,“上次没长记性?”   王屿重重地摔倒地上。   后面的几个小弟面面相觑,房间里虽然只有两个人,可其中一个人的气势就已经盖住了他们一半的人。   “看戏啊?”王屿痛得失去了血色:“给我打啊!”   一群人蜂拥而上,场面一片混乱。   施律一直都是精英的路线,他素来讲究的是以理服人,铺天盖地的武器和拳头让他有些发愣。   躲避的间隙,眼神不自主地就往江声的方向看去。   这是施律第一次瞧见江声身上的那股狠劲儿,他印象中的江家公子哥是个糊涂鬼,万贯家产不要,在外厮混,也不知道学个什么不正经玩意儿。   适才的相处,江声的动作淡淡的,他的表情也很冷淡。   只有孟听潮的出现才能让他的情绪变得有起伏有波动。   可现在,他身体里的野兽似乎被释放,触及利益,他捍卫自己领地,手中的力道,一点都不糊涂。   江声波澜不惊地面对着多人的围攻,动作迅猛有力,对方下了死手,江声也没收着。   斑斑的血迹印在他的拳头上。   原本目标是施律的两人转头也往江声的方向蹿去。   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江声?   看着江声双手被钳制,王屿气得操起地上的碎酒瓶对着江声的脑袋就打去。   江声看着酒瓶袭来的曲线,避是避不开了,他扭转着身体,打算用肩膀去扛过这一击。   “砰”的一声,王屿直直地往后退了几步。   孟听潮抓起地上的一块木板狠狠地砸向王屿的脑袋,木板四分五裂,王屿自然不好受。   江声趁着旁边人愣神的瞬间,一把将身上的人扔到地上。   施律迅速地跑向两人。   江声白色的手上沾上了红色的血,孟听潮呼吸有些困难,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心疼还是愧疚。他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声线,“去储藏室。”   施律顿住了,现在进储藏室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走!”江声无条件地相信孟听潮,用力地推了一把施律。   逃跑的方向固定,王屿捂着脑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孟听潮,你是不是觉得关起门被打会更爽啊?”   “是更爽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了他。   王屿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扭头就看向门口的方向。   徐榕,就站在哪里。   他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王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打了我家的阿飞,还弄坏了我家的门,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活腻歪了,是吗?”   王屿做梦也没想到,困兽之争里的困兽现在变成了自己。   储藏室里静悄悄的,外面噼里啪啦地东西碎了一地。   混乱和争斗隔着一道门。   外面传来桌椅板凳折断的声音,传来刀枪棍棒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孟听潮紧蹙眉头。   耳朵传来酒瓶破裂的尖锐声,江声若有所思地说道:“听潮,没关系的,这些保险都会赔的,你不要心疼。”   “谁管这个?”孟听潮心疼地擦了擦他额头的细汗,“我报了警,应该马上就能到了,你伤哪里了?”   “背上。”江声“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好疼。”   眼前的画面似乎定格在施律的眼睛里,他思绪万千。   外面的警笛终于响了起来。   打斗声停止,见情况已经被控制,孟听潮才扶着江声走了出去。   三人坐上了救护车。   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适才的不安和恐慌才消散,施律看着孟听潮关怀备至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无声的笑,“江声,你打架很厉害,以前应该没少混吧?”   “嗯。”江声冲着孟听潮的方向看去,“我是个坏孩子。”   孟听潮哑然。   医生忙着处理小流氓血肉模糊的伤口,孟听潮从药箱里拿了云南白药,解开江声的扣子,对着背上横着的红肿细细地喷药。   江声疼得去抓孟听潮的手。   “还好吗?”孟听潮回握住江声的手,车内的灯还算明亮,他清楚地看到手上的血迹,紧张地说道:“你这样,下周比赛会受影响吗?”   “不会。”江声看了施律一眼,“因为我在少林寺学过武功。”   施律摸摸鼻子,孟听潮收起心疼,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江声扣着孟听潮的手,“听潮,你别自责,不要担心。”   作者有话说:   坏孩子技能:记仇 第53章 学生证   孟听潮不是春情萌动的小孩子,也已经过了夏日荡漾给的年纪,那颗寂静如秋的心竟然还会为了江声一次又一次的保护而猛烈加速。   他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是感动还是心动。   更有一瞬间分不清究竟是谁受了伤。   明明是江声受了伤,却反过来劝慰自己不要担心,还开乱七八糟的玩笑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孟听潮的心变得异常柔软,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江声终于有了受伤者的样子,他把脑袋搭在孟听潮的肩膀上,问道:“我今天表现的可以吗?”   “可以。”孟听潮旁若无人地夸奖他,“非常帅。”   “你要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   江声假装沉思了片刻,“我想延长我们两个恋爱的时间,从一天两小时变为一天四个小时。”   孟听潮转头问他,“你有那么多时间吗?”   “时间我有,听潮你也有。” 江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吃饭睡觉的都不算,我要你清醒的时间。”   孟听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的身体最近沉迷睡觉,可能是以前经常性的日夜颠倒,导致现在的报复性睡眠,他一天睡眠时间会在十个小时左右,那么清醒的时间就在十四个小时,一日三餐吃饭时间加在一起要两个小时,谈恋爱花上四个小时。   孟听潮喃喃道:“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只剩八小时。”   “你不同意?”   孟听潮想了想,“我需要时间去画画,你也需要时间去训练。”   江声沉思片刻,柔声道:“那下星期你和我一起去比赛,好不好?”   “我去干什么?”孟听潮不解。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施律幽幽道:“比什么赛?和尚念经比赛?”   江声没有不搭理他,“比赛在R国,那里的海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听潮,你想去采风吗?你可以一边画画,我可以一边比赛,一点都不耽误。”   R国的海较为平静,海水也比较温和,是孟听潮没见过的海,他大学的时候就想去看看,后来没了时间没了钱,一直也没去成。孟听潮被诱惑的起了念头,问道:“什么时候?”   “下礼拜四出发。”江声想了一下,“大概会呆个十天左右。”   “十天?”孟听潮观察事物的周期会比较长,这个时间对他来说,非常合适。   “你同意了?”江声以免夜长梦多,飞速地打开手机,选择航班,订了机票。   “我的护照还没去办。”   “你买头等舱做什么?”   “具体地点在哪里?”   ……   施律一路上都皱着眉,耳朵里都是两人腻歪的情话。   医生看到他们三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半路上就将他们丢了出去,放到警局门口。   身为职业律师,施律很快就向警察阐述好了情况,并按照要求出示了身份信息。   在施律和孟听潮过往的记录里,清清白白,警察通知他们挨个儿签字就可以离开。   轮到江声的时候,江声没有带身份证,从兜里掏了很久才掏出来一张学生证。   警察看到A大,仔细核对姓名和长相,也就让他签字。   江声签下自己的名字。   施律凑过来看了看,字迹漂亮,遒劲有力,视线还特地转弯,去观察江声学生证上的信息。   “所以,你学的是游泳?”施律笑了一声,“没想到体育生的字还挺好看的。”   “不是学体育的都是头脑简单的。”江声扭头看了施律一眼,“如果连理解运动的能力都没有,不可能会一次又一次突破自身的极限。”   “同样的,学艺术也是如此。”江声用手指勾了勾孟听潮的衣袖,“如果无法去理解艺术,怎么会画出一幅比一幅更优秀的画?。”   “你真的是……”   施律看着他次次把自己的话往听潮不舒服、不喜欢听的方向引,颇为无奈,却又无法反驳,次次吃个哑巴亏。一个律师,吃哑巴亏,奇耻大辱!   透明的玻璃门开了又合。   金律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皱着眉看着另外一侧嗷嗷叫的混混们,又看了一眼脸上无伤的江声,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冷静,问道:“江声,你没事吧?”   江声冲他点了点头,介绍道:“金律师,这是孟听潮,听潮,这是金律师。”   一旁的施律,自己伸手和金律师打了个招呼。   看到熟人,金律师有些惊讶,“施律,你也在?”   施律无奈地耸了耸肩,“恰好赶上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金律环视一圈,“我们出去细说。”   出门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四个人点了四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开始聊正事。   咖啡和奶味碰撞在一起,咖啡的苦味和牛奶的诱人甜味,让人感觉宁静和放松。   金律师喝了一口咖啡,问道:“江声,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办?我问得直接一点,你的诉求是什么?”   江声没有回答,他把目光投向了孟听潮。   孟听潮缓缓地说道:“他们似乎都与柴观雨有关联。”   “哪方面关联?”   “金钱。”   “好的,孟先生。”金律师扶了一下眼镜,“具体金额方面,你这边有概念吗?”   孟听潮说了一个数字,“我知道的是这么多。他利用我的银行卡洗这个钱的。”   “明白。”金律师点了点头。   施律突然开口道:“细节问题,听潮已经和我说清楚。”   “那这样,施律你做我助手,相关诉讼的流程我们这边尽量提早,”金律师言简意赅地说道:“同一个人引出来的不同麻烦,我不允许它再发生。”   孟听潮真诚地感谢道:“谢谢你,金律师。”   涉及一些细节的问题,金律师不放心又问了一边,逻辑框架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成型,他收起严谨的态度,将自己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观察着江声,然后呼出一口气,似乎陷入回忆里,“江声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二十年,这是江声第一次求我办事情。孟先生,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孟听潮能感觉到对方的专业性。   金律师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请你劝劝江声,早日回家、”   江声咳嗽了一声。   金律师语重心长地说道:“江声,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这是我第二次去警局看你了。”   “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江声又咳嗽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好好养伤。”金律师站了起来,施律也急忙站起来,两人出门叫了辆车就走了。   寂静的咖啡厅里就剩他们两人。   孟听潮用茶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问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   “你不老实。”孟听潮轻声问道:“是你和柴观雨打架的那次吗?”   江声沉默了一会儿,“是。”   孟听潮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江声的手指,“有必要为我做那么多事情吗?”   江声想问,会给你压力吗?最后忍住了,他说:“那就奖励我。”   他做了那么多事情,都甘心情愿,他不想要孟听潮补偿。   好吧,想要的。   单方面的付出可以等价值对方情感上的回馈。   这样的“奖励”方式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孟听潮不会感觉到压力,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提要求,可是江声隐隐知道这样不对,感情上的问题怎么能量化呢?   等待听潮的爱意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想到听潮喜欢他之后的画面,琥珀色的眼睛就亮晶晶的。   被眼珠里的光芒闪到了,孟听潮轻轻叹了一口气,“奖励你开房,可以吗?”   江声自然是点头。   出了咖啡店的大门,马路对面的街角就有一家酒店,一晚上风波不断,孟听潮也累了,累得脚步都懒得抬了。   尤其身边还有一个病号。   走进酒店,前台小哥看了两个人一眼,挂着一个得体的微笑,“先生有预订吗?”   “没有。”   “两个先生是要一起住吗?”   “对。”孟听潮递过去他的身份证,“预订一个大床房。”   前台小哥看了看孟听潮的身份证,犹豫了一下,提示道:“两位先生都需要出示身份证。”   江声看了看前台小哥的一本正经,突然从背后靠近听潮,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坏心思地说道:“可是我只有学生证。”   现在的小孩个头窜得快,单单看脸蛋也看不出年纪,前台小哥挺直了腰杆,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位同学,满十八了吗?”   孟听潮征愣了一下,一只手拿起身份证,另外一只手拉起江声的手往外跑,出了大门后,说道:“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江声笑了一下,他喜欢看听潮的脸上出现不一样的神情,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可爱,喜欢他的脸上不再出现忧虑,喜欢他因为自己拥有无忧无虑的自在。   “我确实只有学生证。”江声实事求是。   “你再调皮,”孟听潮一把掐住他的脸,“就自己一个人睡马路上。” 第54章 彩色 (修)   深秋的深夜,街头空无一人。   江声揣着孟听潮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路灯柔和的黄光洒在地面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子。   沿着马路往前两百米,街角才出现一家酒店。   孟听潮从温暖的口袋里抽回手,想了想,对着江声叮嘱道:“我先去开房,到时候留一张房卡在前台,你自己去拿。”   江声点了点头。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目送着孟听潮走进酒店,孟听潮也生怕他丢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么一前一后地往酒店里走,江声想,他们像极了偷情的情侣。   过了五分钟,手机上收到消息,他不紧不慢地去前台拿了房卡,轻手轻脚地走进客房。   结果客房里空无一人。   就一会儿功夫能去哪里?   江声心不在焉地打开了暖气,调到舒适的温度,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给听潮发了消息,发现糊涂鬼居然把手机也扔在房间里。   暖气的温暖刺激着大脑,江声伸了个懒腰,将头埋进柔软的床里,渐渐地生出了睡意。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刷开了房门。   冰凉的手将他的里衣向上折了三折,手指顺着他的脊背向上延伸,最后清凉的喷雾带着药力渗透进背部受伤的肌肉组织。   江声舒服地闭着眼睛,“听潮。”   孟听潮拍了拍他,“衣服要脱下来,上面的还没喷到。”   要想在比赛前恢复,必然要悉心照料,他才不相信江声说的没有影响。   揉了揉眼睛,江声顿时不困了,他抓住衣服的边缘,双手交叉,一下就把衣服脱了下来,顺手把裤子也解了下来,然后趴了回去。   孟听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酒店的灯光带着暖意,年轻精壮的背部毫不遮掩地落进他的眼底。   江声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子弹内裤趴在床上的,一呼一吸之间肌肉的线条轮廓起伏明显。   孟听潮很多时候,只见过江声正面的模样,感受过他的胸膛有多结实,感受过他的腹肌有多坚硬,却从来没有看过他后背的模样。   药水被细细地喷在受伤的地方,听到江声发出满足的喟叹声,孟听潮才慢慢地伸出手在没有受伤的区域游走。   他一直觉得男人的背是最性感的地方,宽阔的肩膀能带来安心和稳定的感觉。   他自己的背就单薄了一点,没有那种感觉。   江声的身材是真的好,宽肩窄腰,怎么看都好看。   修长的手指触及江声后背上的指痕,应该是昨日他留下的,孟听潮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一点,问道:“你学游泳几年了?”   “四年。”江声从被子里抬起头,想了想,说道:“蛙泳练的是腿,自由泳练的是臂,仰泳练的是背,蝶泳练的是胸。听潮,你觉得我擅长什么游泳方式?”   掌心拍在江声的小腿上,孟听潮说:“应该都擅长的。”   江声不恼,“你是在夸我身材好吗?”   “嗯,很好。”孟听潮脱了鞋,上了床,跨坐在江声的小腿上,“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修长矫健的小腿上下弯了弯,载着听潮像是飘在水面起伏了几个回合,江声笑着说:“都是你的,你可以随便摸。”   “哪里都可以摸?”孟听潮摸上了江声的大腿。   手一直沿着往上,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最后覆盖在屁股上拍了一下,孟听潮幽幽地问道:“昨晚,你打了我几次屁股?”   江声撑着脑袋回头看他,认真地思考后,回答道:“数不清了。”   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   “你可以打回来。”江声笑了笑,一下就将孟听潮掀翻了,“只要你打得回来。”   ……   酒店的灯光总是朦胧暧昧的,打打闹闹最后变成了搂搂亲亲。   背部有伤,自然不好平躺,孟听潮塞了一个枕头垫在江声的胸口,然后一动不动地侧躺在他的腰上,双手伸展,全身放松。   那双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就搁在江声的面前。   江声一直觉得人最性感的地方是手。   喜欢听潮拿酒杯时,玻璃上透出来的手,喜欢听潮画画时,勾着毛笔的手,喜欢听潮不经意间,摸他头发的手。   他忍不住勾起那双手,轻轻地搓了搓泛红的指腹,“听潮,你的手好漂亮。”   昨天说这话的时候,江声磨了他的大腿根半宿,孟听潮想了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突然问道:“学游泳不应该是从小就练?”   “你十六岁的时候才开始学,不觉得晚吗?”   “我有天赋,不晚。”江声沉浸式地将听潮并拢的手指分开,与他十指相扣,“听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孟听潮抽回了手指,躺着的方向换了一下,他伏在江声的手臂上,压住他作乱的手,“从小。”   “一直都是国画?”   “怎么会?”孟听潮笑了笑,“最开始是素描,后来才是水墨,一直是以黑白为主。”   “不喜欢彩色的?”   “也不是。”修长的手指在江声的小臂上弹来弹去,孟听潮说:“小时候没有五彩的颜料。”   江声回忆了一下,“上次买的画画材料我都放在阁楼里,什么颜色都有。”   “我看到了。”孟听潮在脑海里搜索彩色的记忆, “很久以前,有个阿姨也送了我一盒五彩的水粉。我很喜欢,不过,我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往往会不会克制,颜料很快就用完了。”   “后来,阿姨也没有再来,我就又重新画回黑白的画。”   江声抬了抬手臂,小幅度地动了动。   两个人在一起的小动作往往最打动人心,孟听潮轻轻地笑了笑。   江声看了孟听潮一会儿,“她应该很喜欢你。”   “对啊,她还想要收养我。”孟听潮故作轻松地在江声的手臂上画圈,“不过,收养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深思熟虑,还是没有要我。”   口气很轻松,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话也没说完,隐了一大半,孟听潮清晰地记得那个阿姨被他的画吓到的模样。   小小年纪绘出来的大面积黑色,阿姨认为他内心沮丧、黑暗、不够强大;他不善言辞,沉默寡言,注定成为别人眼里心理不健康的小孩。   后来,孟听潮心中就不再幻想,他怕自己的期望值越高,失望值也越高,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愿意离开孤儿院。   似乎读懂了听潮眼底的情绪,江声偷偷地想要抽回被压住的手,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孟听潮却压在他的手臂上,不肯让他起来。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江声使不上劲,也就不动了。   孟听潮见他不反抗,觉得无趣,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声敞开双臂,从背后轻而易举地抱住了孟听潮。   “江声,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我自己。”孟听潮握住江声环在他腰间的手,“我对感情的期望值很高,我会全心全意地去喜欢一个人,同样的,他也要全心全意地喜欢我。”   感受到腰间缠着的双臂力量慢慢收紧,孟听潮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背叛了我,我会不择手段地报复回来。”   江声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我明白。”   “这样的我,你还要喜欢吗?”肩膀有些发痒,孟听潮伸手去揉他的下巴。   江声持续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听潮,你什么时候全心全意地喜欢我?”   孟听潮拍了拍他的手,没有正面回答,“睡觉吧,我困了。”   手上的力道没有一丝松懈,江声直勾勾地看着他。   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孟听潮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看你表现。”   琥珀色的眼睛异常明亮,江声舔了舔嘴唇,脸埋进听潮的颈窝里,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有些欣喜地找不到北。   这一次,听潮没有说不可能。   他生怕这是一个梦,伸长手臂去触碰开关,异常黏人地抱紧了听潮的身体,想要把这个梦做得长一点,更美一点,“睡觉吧。”   孟听潮有点喘不过气来,商量道:“你抱枕头吧。”   “不行。”江声放松了力道,不似刚才的紧绷,却还是固执地说道:“今晚,我要抱着你睡觉。”   孟听潮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晚他的话有点多,有点密,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东西。   心口隔着一层黑白两色的朦胧雾气,里面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雾气的前方可能是更加黑暗的深渊,也可能是彩色的光明。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接触那层雾气凝结的薄膜,只要一用力,就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脚步却在踌躇,似乎是心中的力量还不够。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孟听潮也困了。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外面的阳光很好,孟听潮起床拉开窗帘,金黄色的光束在房间里穿梭。   江声先回了一趟学校,把课本带了回来,还向教练请了假, 他给的理由是“赛前精神紧张,需要合理放松”。   凌泽清听到这个不着调的借口,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奚落,“江声,你是三天打鱼,三百六十二天晒网?”   “比赛不要了?拿几块金牌就飘了?有对象就可以不训练了?”   手机早就远离了耳朵,江声含笑道:“下周就回来了。”冰块就趁热融化的,他需要抓紧时间表现。   凌泽清追问道:“给我看看多大的伤口。”   看到的照片的那一瞬,凌泽清就忍不住大声嚷嚷:“这点大的伤口,一天就该消肿了。”   “瞎说。”江声调低了通话的音量。   目光不自觉地就往沙发上的人看去。   孟听潮正在翻他带回来的那本原文书,里面涉及一些专业词汇,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显看的有些吃力。   江声挂了电话,主动凑到他的身边,“要我翻译给你听吗?”   孟听潮又翻了几页,“这些,你都看的懂?”   江声特别想要表现一下,“嗯。”   孟听潮叠着双臂上下打量江声。   知识的加成下,江声身上的光芒很抢眼。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所事事,拿着画具就上了阁楼。   阳光洒在阁楼的窗户上,投射在地板上,木质的纹理斑驳交错,眺望窗外,能够看到丹山和鼎湖的风貌,孟听潮将毛笔泡进水里,铺开宣纸,一下一下地涮着笔。   下笔之前,他忽然想到昨晚的对话,他想在传统的墨色之间融进了其他的颜色。   他试着将潮水画得斑斓一点。   彩色被挤进调色盘里,灵感蘸上了毛笔,白色的宣纸瞬间被点染。   时间在流逝,窗外的温暖阳光逐渐变成了清冷的月光。   江声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他现在也不想表现了,他只是轻轻地推开门,示意听潮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孟听潮正在兴头上,冷冷地抬起眼,朝着门外丢了两团废纸。   一下子就摸清楚听潮画画的脾气,江声关上门,不再打扰。   所幸的是,听潮晚上会睡觉,会睡在他的怀里,还会给他喷药。 第55章 再见一面 (修)   江声心中所想的“表现”和现在面临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他再度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背上还有药物的残留。   下了楼,他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思考,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似乎他“急功近利”的表现适得其反,激起听潮心中莫名的好胜心。   他打开了客厅的投影仪,心情复杂地看着幕布上那部很老的片子。   想要爱意的野心太过着急,他应该把表现的时间线拉长进漫长的生命线里。   一上午,他无所事事地泡了杯咖啡,到了下午,江声灰溜溜地回去训练了。   比赛在即,需要充足的休息和放松时间,教练一般也不会在赛前进行严苛的训练。   教练细细查看了江声的伤处,见江声自己也不在意,那么他也不客气,照常训练。   凌泽清的眉梢抬了抬,兴致勃勃地拉着江声比赛。   沉浸在水中,真的能够忘记很多事情,江声也明白听潮浸润在画里的那份认真。   晚上,伴着月光回来,江声站在院子里望向阁楼,那里的灯光依旧明亮。   独自一个人洗完澡,江声干巴巴地躺在床上,连生气都生不出来。   睡意慢慢地在酝酿,朦朦胧胧之间,有一双手时轻时重地在摸他的脸,最后在脱他的裤子。   光溜溜的触感钻进他的怀里,江声对着软软的东西轻轻地咬了一口。   手的主人吃痛,放开了他。   江声清醒过来,有些自责地抓了抓头发,“听潮。”   孟听潮摸着嘴角,“你咬疼我了。”   江声无措地去抓他的手,孟听潮去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吻我?”江声终于捏住了听潮的手腕,将人拉回了床上,“你完全可以把我叫醒。”   犹豫了一下,孟听潮明显的记吃不记打,细密的吻落在江声的唇上,“做吗?”   江声愣神的功夫,修长的手指就主动去摸他的东西,孟听潮急切道:“做吗?”   他的画还缺一点点东西,就差一点点,像高潮一样,就差一点点。   他一个人,怎么都达不到。   他需要帮助。   嘴唇鲜红,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清澈的诱惑, 江声不是圣人,不做贤者,他的反应特别强雷,低低地喘息道:“摸慢点。”   黑夜里的那双眼睛特别亮,孟听潮突然笑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睫毛上下眨了眨。   酣畅淋漓之后,进入贤者时刻,江声抬起手摸了摸听潮汗湿的头发。   事后的温存能够抚慰这两日的不满,他仰头想去亲吻湿滑的嘴唇,却被一下子推开。还没来得及接上一个湿热的吻,怀里的人就匆匆下了床。   江声茫然地听着脚步往楼梯上走去。   阁楼上的灯火依旧,江声转身抱住枕头,生着闷气睡着了。   第二天,江声是被空气中浓郁而诱人的肉香香醒的,他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他穿上拖鞋,随手穿了件睡衣就走出了卧室。   站在二楼的栏杆,一眼就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听潮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他冲着刚睡醒的江声笑了一下,“醒了?”   江声忘记昨晚生气的事情,轻轻地应了一声,好奇地看去,“在煮什么?”   “竹荪排骨汤。”   “好香。”江声吸了吸鼻子,“你画完了吗?”   “画好了。”孟听潮摸了摸他的脑袋,“昨天晚上画好的。”   “画好之后,你要陪我。”江声咬着他的胸口,“我都没有时间表现。”   “其实,你只要在床上表现好。”孟听潮笑了笑,“我就很满意。”   江声突然将他抱了起来,托着他的屁股放在了料理台上,“我觉得我没有表现好。”   孟听潮还是笑着,他伸手勾了勾江声的头发,“怎么说?”   “因为昨晚做完之后,”江声慢吞吞地说道:“听潮,你竟然还有力气跑。”   孟听潮挑着眼尾笑了笑,“我还有力气做饭呢。”话的末尾还带着笑意的尾音,“你这两天吃的是什么?自己煮的东西?”   “嗯。”江声点了点头。   顺了顺江声的头发,孟听潮问道:“鸡蛋能煮熟了吗?”   “熟了。”   “那中午我想吃尖椒炒鸡蛋,”孟听潮说:“你能做吗?”   手机当场被拿了出来,江声搜索了一下菜谱,打包票道:“能。”   孟听潮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还不去处理食材。”   江声还是环着他的腰,“你要陪我谈恋爱。”   “现在不是吗?”孟听潮出其不意地在江声的嘴唇上落下淡淡的一吻,反问道:“我做的不够好,没有让你有恋爱的感觉?”   江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差一点。”   孟听潮没有什么情绪地反问他:“差哪里?我没有问你想吃什么吗?”   江声暧昧地摸了摸嘴唇,“我想吃你啊,老婆。”   关键字正确才能进入正题,孟听潮笑了笑。   汤也要熬的久才能出味道,距离午饭的时间还早,江声抱着孟听潮去了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吗?”   “可以。”   两个人挑了很久的电影,最后选择了一步多重反转的悬疑片。   影片介绍很刺激,又是小众片,两人都没有看过。   江声突然问道:“要猜凶手吗?”   孟听潮自觉观察的能力不差,他答应了,又说道:“猜错了,就脱一件衣服。”   国外的拍摄手法和国内不同,江声首猜就错了,孟听潮心软地只是没收了他一只袜子。   过了十分钟,他挑选的那一位“凶手”领了盒饭,江声却毫不收敛地命令他脱裤子。   愿赌服输,孟听潮慢慢地去解裤子的纽扣,江声抬起他的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听潮脱衣的神情。   光滑的腿暴露在空气中,江声伸手摸了一把。   孟听潮坏心思地去拉他裤子的拉链,重重地往下一扯,“电视还看吗?”   “不看了。”江声歪在他身上,吻了吻他的肩膀,“没有你好看。”   门铃的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江声轻声骂了一句,不情愿地从听潮身上起来。   走下沙发的时候,不小心被裤腿绊住,差点直接滚在地毯上。   孟听潮低低地骂了他一声“笨蛋。”   江声向上提了提裤子,刻意用恶劣的语气说道:“不准穿裤子,我马上回来。”   迅速地朝着门移动,江声想快速地打发人离开。   可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人却让他愣住了。   “姐?”   “汪——”球球也在。   它的尾巴在地上拍来拍去。   江音是来看江声的受伤情况,她斜睨了江声一眼,对方身板笔直,一看就没有大碍的样子。   房间里飘出来食物的香味,勾得她吸了吸鼻子。   狗鼻子更是灵敏,球球闻到味道,从底下一溜烟地就钻进了房子里,直蹦厨房的方向。   江音看着球球的欢脱模样,抬脚也往里走。   “别进去。”江声脸色骤变,听潮还光着腿呢,他伸出手臂拦住了江音,“姐,先别进去。”   孟听潮才不听江声的胡话,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门打开的瞬间,他就已经穿上了裤子。   狗跑进来的方向原本是径直往厨房的,后来,一个急刹车,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板上。   鬼精鬼精的模样逗得孟听潮笑了一下,“球球,今天中午有骨头吃。”   “汪——”大尾巴摇得更欢,可下一秒,叫声变了调。   原来是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孟听潮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弯腰捡起手机并接通。   是施律打来的。   他把最新的进展说了一遍,最后,欲言又止,“柴观雨想再见你一面。”   球球疑惑地感觉头顶上的手停了下来。 第56章 套房1   江音好不容易走进房子里,一眼就看到沙发旁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相貌模样好的不得了。   脸上的僵硬的神情在看到她之后突然变得有些紧张,江音静静地打量了他一番,掩饰脸上的精明能干,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看清楚听潮穿戴整齐的模样后,江声松了一口气。   江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声立刻介绍道:“姐,这是我男朋友,孟听潮,听潮,这是我姐,江音。”   江音礼貌性地伸出手,“听潮,你好。”   孟听潮有些不自在地与她回握,“姐姐,你好。”   球球歪着头,感受屋内的氛围,两只手就在它的狗头上方相握,它误以为两人在和它玩儿,上蹿下跳地伸出爪子,露出肉垫,也要握手。   江音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伸手捏了一把球球的狗脸,“笨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望向了江声。   进门的那一刻,她明显的感受到江声的紧张,握手的那一瞬,她又清晰地感知孟听潮的紧张。   搞什么?她又不吃人。   她把包往单人沙发上一扔,往厨房的方向瞟了一眼,“好香啊,你们中午吃什么?”   “姐姐留下来吃饭吗?”   这句话异口同声地从江声和孟听潮的嘴里说出来。   江音挑了挑眉,爽快地点了点头。   孟听潮得到确定的答案,说了声“去看看汤”就往厨房的方向走,江声倒了杯水给江音。   江音嫌弃道:“茶叶呢?”   江声扭头去拿茶叶,却被叫住了。   江音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还是不会做饭?”   江声点了点头。   “进去帮忙,”江音吹了吹滚烫的热水,“让他一个人做饭?”   “好。”江声想了一下,把遥控器塞到江音的手里,“你先看电视。”   江音刚想换台,就听江声突然说道:“就看这个,凶手是谁,等会儿我来检查。”   偌大的客厅里就剩江音和球球一个人。江声刚进厨房几分钟,球球闻着味道,也偷摸摸进了厨房,电视里的剧情没有厨房里的对话吸引人,江声人坐得笔直,竖着耳朵听着厨房里的谈话。   “你去陪姐姐吧。”   江声说:“她想看电视,不需要我。”   孟听潮说:“她有什么忌口吗?”   江音忌口不多,但是唯独不吃芹菜和辣椒,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肯定记得住。   江声却说:“她什么都吃的。”   江音捏紧了手中的遥控器。   过了半个多小时,江声把饭菜摆上了桌。   江音看了一眼,六菜一汤,除了尖椒炒鸡蛋,其他的卖相都不错,也没有她讨厌的东西。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还算高兴,江音营造出轻松的聊天氛围。   她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孟听潮的家庭和事业情况,随意地找了电影里的一个情节,对着凶手进行一波解析。   孟听潮也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认真地跟着她的思路。   小孔里能看见广阔的天,江音认可孟听潮的谈吐和价值观。   球球抱着骨头也很满意。   吃完饭,江声着急送江音出去。   江音没有在意,反而笑了一下,与孟听潮说了再见。   出了门。   “还挺登对的。”江音赞赏道:“饭做得不错,长得也很漂亮,皮肤白,个子高,对家里来说,除了是个男的,微/博/小/金/布/谷/推/荐其他的应该都满意。”   江声没有说话。   “要不把他介绍给我吧,”江音见他沉默,一边正经地说道:“这样家里就不会生气了。”   江声冷着张脸。   “不开玩笑了。”江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谈,谈好了带回家。”   江声望着江音,脸部的线条放柔了许多。   “不过,我这关还没有完全过。”江音看着他,继续说道:“嘉程的业务什么时候去谈?”   “我约了程逞比赛结束后。”江声说:“下半月。”   江音盘算了一下时间,“也行,谈成之后,你的基金、你的股票,我会逐步给你解禁。”   说完,她没忍住又问道:“你第一次有物欲,是因为他?”   当初,江声没有钱交学费,都未曾向家里低头,现在莫名其妙的物欲,极大可能是为了爱情。   江音第一时间知道她弟弟和男人好上了,倒没有像江爸爸一样觉得诧异。   毕竟这么多年,江声的魅力有目共睹,女的狂热追求者,男的妖魔鬼怪,她都见过。   只不过,她弟弟能够答应,必定有过人之处。   果真,今日一见,长成那样,迷倒他弟弟也算正常。   而且,是江声对那个人宝贝的不得了。   江声“嗯”了一声,“第一次开房,是他付的钱。”   看着他弟弟理直气壮的模样,江音揉了揉额头,“没出息,兜里钱一分都没有,拿什么和人家谈恋爱?”   江声抿了抿唇,“拿我自己和他谈,不行吗?”   江音抱胸打量了江声一番,表情明显说了,“不行”两字,“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江声沉默片刻,“我想要房子。”   江音点了点头,“知道了。”   送走了江音,江声回到房子里,看到听潮正在收拾桌子。   江声走过去,“我来。”   孟听潮的手没停下来,他的眼神却望着窗外,“你姐姐性格很好。”避免冷场,无时无刻不在照顾他的情绪。   “她对我也很好。”江声盯着孟听潮,“将来,她也会对你很好的。”   家人的感觉?孟听潮不敢多想。   江声停顿了片刻,轻声问道:“听潮,你想知道你的家人吗?”   “我小时候想过的,现在不想了。”孟听潮摇着头,眼底流露出几分洒脱,“他们或许有很多的理由,但是遗弃的决定做下去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回头了。”   江声轻声地回应。   碗都交给了洗碗机,孟听潮洗了把手。   手湿漉漉的,江声抽出纸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他的手指。   孟听潮叹息了一声,“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不会。”江声的掌心炽热,“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但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孟听潮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声一眼。   人人都渴望被赞美,希望被肯定。   他听了那么久“你不行,你不配,你懦弱,你无能”的数落。   突然有一天,耳畔边都是赞美,都是表扬。甜言蜜语还是来自江声这样优秀的人,他很难不受用,像是一脚踩在云里,飘飘然的。   自信如同海绵,吸饱了海水。   佯装思考后,孟听潮问道:“我中午做菜放糖了吗?”   江声颇为自然地笑了笑,他舔了舔嘴唇,“你要尝一下吗?”   孟听潮对视上对方的眼睛,用手扣住江声的后脑勺,亲吻着他柔软的嘴唇,问道:“你和多少人说过我是你男朋友?”   江声用力地吸.吮着他的唇瓣,“认识的都知道我有对象了。”   孟听潮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我答应了吗?”   “你会答应的。”   孟听潮没有说话。   “现在是恋爱时间,”江声反身将他摁在沙发上,“你不能不答应。”   两人亲得个天昏地暗,孟听潮的腰都被亲软了,他哑着嗓子,按着江声的胸口,“你想亲一个下午?”   “不想。”江声揉捏着他的腰,“我想出门约会。”   “去哪里?”   听潮被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江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时摸不准对方究竟是喜欢新房子还是旧房子。   他在江楠墅有一套三层的花园别墅,是他爸爸和几个叔叔合资开发的项目,一线城市的地标。   他一出生,就被赠予了一套。细细想来,房子的年龄已经二十岁了。   如果他与听潮要居住,必然需要重新修缮。   市中心,他还有一套平层,说是他的成人礼物。不过,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他在比赛,没有实打实的收到。   旧房子有两点不好。   一是不知道听潮喜不喜欢,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回来。   还好,他上次去看过新房。   于是,他望着听潮的眼睛,“我们一起去看房。”   作者有话说:   我很喜欢小说中的绿茶,现实中的绿茶,我……(拳头握紧)   功劳没捞到,工作还搞砸,背了一口锅。   上周&这周状态:一边回炉重做项目,一边生闷气。   我坦白,我装死装了一个星期,对不起。   今天更两更。   (这口气不可能白白的咽下去,我得想想办法,给臭直男领导上上课。) 第57章 套房2   一百多米的超宽售楼中心,气派恢弘,漂亮的销售小姐迎着两人去看了未来社区的沙盘,万方水域,中轴景观,超大花园,临水大盘。   甜美的声音搭配房子得天独厚的安全感,孟听潮忍不住频频点头。   江声看着听潮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不自觉的有些喜悦。   “这里就是未来的城市中心。”   江声摸着下巴在思考,孟听潮也听的舒服,脑海里不由自主就在期待未来的生活与便利。   这是房子带来的归属感,没有人能够免俗。   这些憧憬落在销售小姐的眼里,她红着脸在微笑。   闻言,隔壁一行人中的红衣大姐却毫不客气地冲着她的销售嚷嚷道:“未来你说来就来?”   “配套设施有什么?”   “房子学区在哪里?”   尖锐的声音让理智渐渐的回笼,孟听潮的眼里逐渐清明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在思考。   漂亮的销售小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与江楠墅临水相望,有叠墅联排的存在,环境不会差的,所以,无论未来投资还是居住,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红衣大姐丝毫不买账,冷哼一声,“隔着跨海大桥也叫临水相望。”   孟听潮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细细观察了墙面展示的未来规划版图,他的空间感很好,脑海里瞬间模拟出周边的环境。   这块地刚介绍是拆迁得来的,周边的环境从无到有,需要过程,大型综合体的建设至少二到五年的时间,楼盘未来的升值空间是存在,只不过,那个未知的金额已经被赋予进现行的价格。   单价很虚高。   为了不冷场,孟听潮还是让销售小姐计算了首付和每月的还贷金额。   江声看着实实在在的数字,眉头都不眨。   销售眼睛都亮了,直夸他年轻有为。   孟听潮看完价格,理智已经全部回笼了,他冲着销售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江声出了售楼处。   崭新的玻璃大门开了又合,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江声突然很受伤,“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是喜欢。”孟听潮四处看了看,指着醒目的数字,“价格不合适。”   “我买的起,”江声顿了顿,声音有些低落,“虽然无法全款。”   “还贷的压力很辛苦的。”孟听潮投向售楼处,一下子模糊了时光的感知,“你把钱都拿进去买房,会撑不下去的。”   售楼处构建的舒适与美感很容易将人套进去,总觉得自己能踮起脚尖够一够,买了房子就能逼迫自己更加努力、上进、去赚更多的钱。   现实偏偏不这样。   孟听潮心中有些酸涩,当初为了那套房,他的理想来不及张扬,就已经被贷款拉着坠入了糊口的境地。   他还蒙着头苦苦地替别人还了房贷,现在清醒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再也买不起房子。   数字变成每个月的实实在在支出,的的确确能够压垮人的脊柱。   孟听潮一直都是自由职业,他没有上过班,可是他深刻的知道——那些有了房贷,有了车贷,有了小孩的人往往最受公司的欺凌,因为他们跑不了,身上沉甸甸的几座大山能磋磨掉他们身上的血性。   他不想江声这样,也不想重蹈覆辙。   手机震动了一下,孟听潮看了眼信息就放了口袋里。   来回之间,口袋里突然掉出来一个硬币,他捡起来,想了想,朝着售楼中心的喷泉中心扔去。   旁边的小姑娘看到这个行为,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江声跟着闭上了眼睛。   孟听潮突然问道:“江声,你觉得人能够租一辈子的房吗?”   江声似乎在许愿,“每个人的心里需求不同,想要的东西也不同,我判断不了全部人。”   “心里需求不同,物质基础也不一样,对我来说,有地方可以住,可以画画就行。”孟听潮温柔地看着他,“所以,不要负重前行,超前消费的行为不好。”   “你是怕重蹈覆辙吗?”江声睁开眼睛,“房子,我会只写你的名字,你一个人的名字。”   孟听潮怔住了,价值千万的礼物让他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江声,你是那种没头脑的富二代吗?”   “不是。”江声说: “我是富三代。”   孟听潮皱眉冷眼看着他。   江声继续说道:“听潮,我还有一年毕业,比赛的成绩一直不错,我能赚很多钱。”   “到时候,”江声攥紧了孟听潮的手,深深地望着孟听潮的眼睛,“我养房子,你养我。”   “我养你?”孟听潮神情有些复杂。   江声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会养我的。”   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孟听潮望着向他承诺的人,嘴角轻轻地抿了抿,“江声,你这样,会给我很多期待的。”   “不好吗?”江声的视线里都被孟听潮占据,“你可以永远对我保持期待。”   永远的期待可以烧毁所有的退缩,胸口的废墟里能够慢慢地长出清醒的喜欢,一阵心悸爬上了孟听潮的心口。   红衣大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大声道:“小伙子,干嘛呀!在这求婚啊!要买这里当婚房啊!”   同行的人一脸困惑,这明显是两男人。   大姐嗤之以鼻,“我见的东西多着呢!”   被一直围观,孟听潮有些尴尬地拉着江声离开。   江声顺势紧紧地握住了那双手。   任何心动的浪漫都会怦然坠地,现实里的引力太过沉重。   远离了售楼中心,孟听潮才松开了江声的手,“不许再提房子的事情。”   “为什么?”江声歪着头,“我想给你。”   孟听潮见他油盐不进,用最深刻的话说道: “你没有稳定工作,办不出银行贷款,我也一样。”   “现在靠我自己,”江声低落道:“确实是不能全款买套房子。”   “我也买不起。”孟听潮看他, “有什么好难过的。”   “等我毕业…..”   “等我们的关系能持续到你毕业,”孟听潮打断了江声的话, “再说。”   琥珀色的瞳孔发亮,江声快速地在孟听潮的唇上亲了一口,“一定会的。”   孟听潮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加速。   感动还是喜欢,他分得清楚。   他应该明确的拒绝江声,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他抬手捂住了脸,明白自己不是心软,是不舍得。   不是一时的动摇,是一直的不舍。   不舍得这么好的人离开他的生命里。   糟糕,他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上江声了。   是知道江声的年龄、是知道江声的家庭都与他不合适的情况下,还是有一点喜欢。   孟听潮嘴唇动了动,不敢立刻回应江声的喜欢,他怕江声的一腔热血,也怕自己的义无反顾。   掩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孟听潮佯装平静地眺望远方。   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超市,人头涌动。   他掩饰性着情绪,推开了江声,说道:“房子买不起,套子应该买的起。”   孟听潮狠着心,想把两人的关系继续引向性,只有直白的性生活才不会使他陷入感情的旋涡。   他突然有些懊恼,答应江声所谓的恋爱两小时,暧昧的氛围把自己的心搅弄得天翻地覆。   他更加后悔,上次一时冲动接受无套的感觉......   自此之后,江声就再也没有戴过套。   抵触的心理在鬼混中早已消失,清理的时候却极为麻烦,常常会莫名的梅开二度。   “为什么要买套?”江声好奇地把头靠在孟听潮的肩上,“不舒服吗?可是......”   孟听潮用眼神打断了他的话。   江声闭了嘴,抓起孟听潮的手,“一起挑。”   在江声一本正经地挑选味道时,孟听潮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看到手机里施律发来的消息,短信回复道——   “告诉他,开庭了,自然会见到。”   *   清冷的月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视线逐渐开始模糊,孟听潮身上汗涔涔的,“为什么要给我戴?”   江声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唇上吻着,“这样,床就不会脏了。”   “我说的是这个清理吗?”微微的怒音夹着低低的喘息声,泥泞无比,孟听潮挣扎道:“你的呢?”   “我在里面。”江声坏心思地笑了笑,“不会弄到床上的。” 第58章 傻孩子   整场床.事风格突变,两人却意外的酣畅淋漓。   餍足之后,江声慢慢地抚上孟听潮的背脊,将他整个人拉进怀里。   汗湿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两人抱在一起轻轻地喘息。   休息了大半天,孟听潮才逐渐恢复了清醒,身体软绵绵的想要起来。   江声把怀里的人叼进被窝,紧接着,是一下又一下亲密无间的接吻。   孟听潮难耐地推着江声的肩膀,“出去。”   江声继续吻他,无赖道:“出去会把床弄脏的。”   不听话的代价就是脆弱的后颈被捏住,孟听潮骂道:“狡辩。”   “别动,”江声气息沉了一些,他轻柔抚摸光滑的后背,“我就想抱抱你。”   严丝合缝的拥抱,让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种踏实感让孟听潮后知后觉地软下声音,“可以了,你不困吗?”   “不困。”江声摸了摸他的鼻尖,顺带着笑了一下,“听潮,你好乖,这样会让我更想继续欺负你。”   孟听潮闭上眼睛,耳边的呼吸声格外的清晰,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微妙。   从刚开始的惜字如金、沉默寡言,到现在暧昧调情,时不时说脏兮兮情话的江声,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是不是不经意之间太纵容江声了?   江声依旧笑着,他温温柔柔地用指腹去触碰听潮紧闭的双眸,“再陪陪我,现在不睡觉。”   “好了,”孟听潮睁开眼睛,讨好似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别闹了。”   江声舔了舔嘴角,“亲这里。”   孟听潮无奈,向下吻了他的唇。   湿热悠长的吻,一点一点,将嘴唇染得红润。   过了好一会儿,江声突然抱着他从床上起来。   孟听潮惊慌之间,反手抱住江声的脖子。   莫名的液体因为重力,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滴在江声的脚背上,孟听潮莹润的脸上莫名的发红。   浴室里的雾气缭绕。   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江声从背后将水撩到孟听潮的背上。   孟听潮放松身体,被水泡着,全身懒洋洋的。   修长的手从水中拿了出来,对着浴室里的暖光,上面沾着晶莹的水珠,孟听潮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去学游泳?是喜欢水吗?”   “我小时候见过火。”江声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心里很怕,像是有了魔,唯独水能让我安静下来。”   孟听潮失笑,“你也有怕的东西?”   “我当然会有怕的东西。”江声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就很怕你不喜欢我。”   孟听潮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肢体动了动,溢出来的水从浴缸的边缘慢慢滑落到地面,空间里只有轻柔持续的滴答声。   等待了半晌,江声凑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有没有喜欢我?”   坚硬的贝壳包裹着柔软的蚌肉,藏着宝贵的珍珠,需要技巧与耐心,一点一点的撬开。   孟听潮侧头望着江声眼巴巴的模样。   江声继续直白地问道:“一点点动心呢?”   孟听潮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不喜欢我吗?”江声换了个思路,“喜欢不需要证明,不喜欢需要证明。”   “怎么证明?”   “说你不喜欢我。”江声说:“不喜欢我的触碰,不喜欢我的吻。”   时间在流逝,孟听潮却说不出话来。   江声的眼眸熠熠生辉,他抬起听潮的下巴,重重地咬了一下对方嫣红的唇,“你不说不喜欢我,就是喜欢我。”   孟听潮觉得好笑,“这是要明抢吗?”   用不断的重复,明抢他的喜欢,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孟听潮恍惚之间觉得只要他不同意,江声永远不会住嘴,永远不会停止散发爱意。   可这样的直白,他丝毫不觉得懊恼,反而让内心的顾虑没有了重叠。   江声犹豫了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抓起挂着的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低落道:“你在模糊重点。”   话中带着几分抱怨,江声却依旧要说,他知道,听潮的内心变化、情感递进,是要逼的。   今天,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听潮好像越来越喜欢他。   所以,他一定要试一试。   他慢条斯理地甩着身上的水,静静地在等听潮的回答。   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无声的挽留藏着千言万语,江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手中的毛巾被拽走了。   孟听潮没有说话,率先擦干身体,走出浴室。   江声随后出来,看到听潮拉开被子,侧躺进床上。   他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眼睑还在微微颤动,呼吸却变得均匀而平稳,一看就是装睡。   就是不想回答他。   这么好看的嘴唇里说出喜欢,应该是什么味道,江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听潮的嘴唇。   忽然天旋地转。   床上的人突然扬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用身体的力量将自己摁在了床上。   “江声,你会不会太心急了?”   双手被高举过头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江声眨了眨眼睛,“心急才能吃得上热豆腐。”   “歪理,”孟听潮跨坐在江声的身上,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逼我?”   “有一点。”江声诚实地说道:“想要你快点属于我,想和你做光明正大的情侣。”   孟听潮皱眉道:“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和情侣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不明白江声的坚持。   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恋爱天天谈,做爱天天做,和正常的情侣之间有什么区别?   对哦,他们两个现在和情侣有什么区别?   江声的姐姐是这么认为的,他的老师也是这样认为。   除了他在坚持这所谓的“窗户纸”,其他人,一直都觉得他们在一起。   所以,他们和正常的情侣之间有什么区别?   孟听潮微微怔了一下,顺着江声的思维方式,他居然把自己劝进去了!   “当然有区别。”江声解释道:“就好像我比赛,我对金牌的把握在百分之七十,我努力、我自信,可只有它挂在我的脖子上、真正属于我的那一刻,我才觉得百分之一百的满足。”   孟听潮还没从刚刚的想法中反应回来,脑子抽筋,“你把我当金牌?”   “对,我就是把你当做我的金牌,”江声笑了一下,“我想要追寻的东西,想把你挂在脖子上炫耀。”   “你在发光啊,听潮。”   心脏随着江声的告白,无声地膨胀,孟听潮望着江声的眼睛,里面栖息着无数的星辰。他弯下腰,捧着江声的脸,温柔地亲了亲。   还不够,这远远不够,江声贪心地想要一个答案。   孟听潮叹了口气,柔声道:“给我一点时间。”   没完没了地问同一样东西,只要心里存着期待与希望,就会所向披靡,江声眼底都是笑意,他含住了奖励的吻,“我等不了多久。”   “要等的。”孟听潮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应该最不缺耐心。”   “好。”江声抱着他滚了一圈儿,“我有耐心。”   孟听潮用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满意了吗?”   江声抱着枕头,乖乖地感受手指的穿梭。   腻腻歪歪到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孟听潮打了个哈欠,哄道:“满意就睡觉。”他伸长准备去关灯,手指还没碰到开关,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别关灯。”江声黏黏腻腻地说道:“我想再看看你。”   孟听潮失笑,“有什么好看的?”   江声的胸腔里绽放着喜悦的玫瑰,“我太高兴了,现在完全不困。”   “别高兴了,”孟听潮留了一盏壁灯,他翻了个身,钻进被子里,“我困了。”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浅眠的状态,江声抱着心爱的人酝酿睡意,脑海里“喜欢”却如同一个顽皮的小孩,总在他即将入睡的时候,出来捣乱。   于是,他翻来覆去。   孟听潮无奈道:“睡不睡?”   “睡不着。”江声一只手压在孟听潮的胸口,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甜蜜的微笑,“太高兴了。”   “冰箱里有牛奶,”孟听潮的声音越来越小,“助眠。”   江声真的下了床,一个人去餐厅喝了杯牛奶。   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他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让安静的客厅显得静谧。   他微微眨动眼睛,脑子里异常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江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越想克制,越想安静,越想入睡,心中的潮水却越汹涌。   雨声惊醒了床上的孟听潮,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熟稔地伸手摸身旁的位置,没有摸到熟悉的触感。   他套上睡衣,打开了门,一楼的客厅才缓缓泄出柔和的光。   江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孟听潮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楼,探头去看江声的屏幕,发现是一个无聊的游戏。   江声放下手机,“吵醒你了?”   “没有。”孟听潮看着他,“还不睡觉?”   江声揉了揉额头,“高兴的睡不着。”   毛茸茸的脑袋里不知道长了些什么,孟听潮伸手摸了摸,“傻孩子。” 第59章 烦恼   接下里的这几天,孟听潮感觉自己对江声的喜欢每天都比昨天更多一点,导致江声每天都比昨天更膨胀一些。   不过,因为比赛时间与他的文化课考试冲突,江声最近待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长。   孟听潮画画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多。   他的烦恼也接踵而至。   他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悄然看着一幅幅一气呵成完成的画。   一气呵成给他的内心带来极大的成就,同时也带来了空虚。   灵感太密集了,速度太快了,他几乎要陷入自己是画画流水线上生产机器的错觉。   他掐灭烟,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纸张,指尖上都是灵感直接流淌内生出来的生命力。   百思不得其解,孟听潮挑了几幅成品,去了余行山的画廊。   余老师正在见客人,他就一个人就在画廊里转来转去。   这个画廊是余老师新开的,装修设计一看就是余老师的风格,他一眼就在最明显的地方看见自己从柴观雨家里带出来的画。   孟听潮装作一个游客,站在自己的画前,细细地听着别人的解读,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欣赏自己的作品,寻找别人眼底的自己。   突然,一个年轻的男人进入了孟听潮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凌厉,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画。只不过,重点在标签和价格上,从来没有留意在画的本身。   年轻男人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装,孟听潮嗅出了几分与施律相同的精英味道。   对方带着一副半框金边眼睛,隐在镜片后面的狭长丹凤眼斜视着孟听潮,嘲讽道:“一幅画而已,价格真不便宜。”   孟听潮余光瞥了他一眼,对方就快速地从他身边走过。   那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隐隐之间,孟听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余老师喊他去办公室。   孟听潮抱着画,进了办公室的门,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听潮,这是《江南歌》的导演,王极王导,王导,这是我学生,孟听潮。”   王极上下打量了孟听潮一番,冲着他点了点头。   孟听潮将画放在一旁,“王导。”   落座后,余行山从茶具里取出一个青瓷的杯子,给孟听潮倒了杯茶,淡淡的笑道:“普洱,你喜欢喝的。”   孟听潮端起茶杯,“谢谢老师。”   余行山笑了笑,对着王极说道:“你和我认识应该也有五年了,这几年在国外搞油画赚了不少钱吧?”   王极抿了口茶笑了笑。   “回国心血来潮,想去做国漫?”余行山继续说:“这很烧钱的。”   “故事是个好故事。”王极眼中有光,“画师的成品我觉得也不错,只不过缺一点东西。我思来想去,想再加一点水墨的质感,做点不一样的,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精益求精。”余行山看向孟听潮,“听潮,我觉得你挺合适。”   “我?”孟听潮握紧了茶杯,“我对这一块不是很了解。”   眼珠子转了转,王极开始介绍了国漫的未来发展趋势还是他们的团队人员架构。不过,情绪上没有很大起伏,他理解,他们的团队没有什么大咖,都是新人,得不到余行山的重视,派出个娃娃。   余老师猜出对方的想法,冲着孟听潮抬了抬下巴,“你刚刚带进来的画,给王导看看。”   孟听潮展示了一下他新带来的两幅成品,王极眼中的惜才之光一下子就按奈不住。   “现在这个行业一天一个样儿。不保持新鲜的血液流动,靠原来的那几样,很容易就被淘汰的。”王极笑着给孟听潮递了一支烟,“余老师很中意你,我看了你的作品,非常不错。”   孟听潮接了烟却没有接话。   王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的,你考虑考虑。”   孟听潮默默点头。   王极还想拉着余行山入伙,细细交流了金额和分成,后来,他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   “要是有兴趣和时间,可以看看。”余行山站了起来,“老师固执但不清高,这些年只要和国画有关的东西,我都会接触,孩子才是未来,固步自封,会没了未来的,我需要宣扬国画的机会。”   “好。”孟听潮能体会到余行山的用心良苦,“我回去想想。”   余行山“嗯”了一声,细细欣赏完孟听潮铺在桌上的画,满意地来回踱步。   孟听潮说了最新的烦恼。   听完之后,一阵爽朗的笑声洋溢在整个房间里。   “和那小子挺好的吧,天天被爱包围着,灵感才会又急又密。你的基础功又扎实,速度才快。烦什么?”余行山看向孟听潮,笑道:“爱情才是艺术创作的源泉,柴米油盐的,有什么灵感?”   作者有话说:   搞点事业。 第60章 风衣   在孟听潮的名字被王极向团队成员极力推荐的同时,孟听潮这个人正站在商场里,对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出神。   他一进店,店员的眼睛都看直了,试了衣服之后,店员更是持续不断地夸赞。   孟听潮摸了摸鼻子,说了一个尺码。   店员愣了一下,“您穿这个尺码的就很合身。”   孟听潮体验了它的舒适度,觉得很满意,“我要那个尺码的衣服,帮我包起来,我想送人。”   店员应了声好,刷走了一万多块钱。   孟听潮心疼了几秒钟,马上豁达了。因为,他第一眼看到这件衣服就觉得会非常适合江声。   江声一直在表达他的喜欢,孟听潮一直都知道。   自从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江声焐热了,焐化了,他就不希望把自己的喜欢关在笼子里。   格局要大一点,喜欢就是喜欢,礼物要实用一点,好看就是好看,贵一点就贵一点。   拎着精致的纸袋子回到家,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孟听潮打开了灯,没有任何意外,江声还没有回来。   他将袋子放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拿了干净的睡衣先进去洗澡。   温热的水冲刷在脸上,转而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孟听潮加快了洗澡的速度,换上睡衣,他打开了门,期待江声看到礼物的喜悦神情。   江声的确是在拆礼物,他站在镜子面前,把那件风衣放在胸前比划。   孟听潮眼眸里都是笑意,他问道:“好看吗?”。   “好看。”江声抬起头,眼睛里也有笑,“我刚买的,你试试看。”   “什么你刚买的?”孟听潮走了过去,狐疑地想,明明是他买的。   江声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用手撑开衣服,从背后将衣服套在听潮的身上,“你穿很好看的。”   套在自己身上的这件风衣,大小合适、长度合适,孟听潮在想是不是店员把衣服弄错的同时,余光突然瞥到沙发上。   他拎了一路的纸袋子,还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马回味刚才的话,兴奋地冲了过去,将里面的衣服取了出来。   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江声难以置信地怔了一下,“给我的?”   孟听潮转了转眼睛,“试试看。”   江声低笑一声,快速地换上衣服,他对着镜子里的照了照,认真地说道:“我好帅!”   孟听潮“嗯”了一声,“好帅。”   江声歪头看着听潮,“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尺码。”   孟听潮站在他的左侧,“我也没有。”   江声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可是我知道。”   孟听潮笑着回吻他,“睡过那么多次,我也知道。”   镜子里的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画面和谐登对,江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脱下来的卫衣里拿出手机,对着镜子连续拍了好几张两个人的合影。   孟听潮笑了笑,“我还穿着睡裤。”   “有什么关系?”江声亲了亲他的头发,兴奋地说道:“听潮,我们是情侣装吗?”   “不,”孟听潮坏心思地想给江声降降火,“我们是在装情侣。”   江声眯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威胁,“再说一遍?”   孟听潮无奈地笑了笑,“是情侣装。”   晚上,被窝里暖哄哄的,孟听潮趴在床上,江声压在他背上。   孟听潮和江声说了《江南歌》这个事情。   “你喜欢就去做,”江声鼓励道:“你想做就可以去做。”   “这会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孟听潮撑着下巴, “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江声“嗯”了一声,一下一下地把玩着他的头发。   孟听潮思来想去,得出结论,“我想试试看。”   “不要怕。”江声亲了亲他的背,“我的听潮学东西很快的。”   亲着亲着,撩出火来,两人研究了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孟听潮被“逼”着学了全新的知识。   “听潮,我好高兴。”   “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好喜欢你。”   ……   这些表白的背后都是江声急促的汹涌。   到最后,孟听潮求饶般地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   睡得迷迷糊糊,眼前感觉闪了一下,孟听潮尾音发颤,“又怎么了,不够的话明天再做。”   江声啾了他一口,“已经第二天了,宝贝儿。”   “咔嚓”,是相机的声音。   孟听潮揉了揉眼睛,看见江声正拿着手机。他凑过去,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照片。   是睡得迷糊的一张侧脸。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操作,江声含笑道:“我想把你换成我的头像。”   孟听潮想起江声以前的头像,问道:“那球球呢?”   “在家呢。”   孟听潮失笑,“没问你这个。”   江声没有被拒绝,就将微信的个人头像换成了听潮的侧颜,他捧着那张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球球才不会在意这个,开庭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孟听潮摸了摸脸,“你都给我亲醒了。”   江声见他真的醒了,黏糊糊地继续亲了他五分钟,孟听潮无奈地说道:“你早上还有考试,要迟到了。”   “不会迟到。”江声又亲了几口,就下了床去换衣服,换好衣服,他特地走到床边,又把趴在床上的听潮亲醒。   孟听潮慢悠悠地睁眼,眼前的画面让他呆住了。   黑色条纹的衬衫,米白色的长裤,搭配卡其色的风衣,江声还抓了头发,捯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整个人像极了给时尚杂志拍照片的年轻偶像。   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散发出绝对的荷尔蒙,孟听潮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声。   江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毫不顾忌地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好看吗?”   孟听潮点点头,“好看。”   “你买的。”江声吻了吻他的额头,“最好看。”   其实,怎么样都好看,衣服的精气神最终的完成度在脸。孟听潮的内心深处隐隐产生了独占的欲望,他舍不得将万丈光芒的江声放出去。   修长的手指覆上江声的脖颈,孟听潮将他敞开的衣领扣上,“外面冷。”   “都是你的。”江声虔诚地亲了亲他的手,“只属于你。”   抱着书走在校园的柏油路上,温柔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撒在柏油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现在的温度适中,不像夏日一般炎热,也没有冬天那般寒冷。   江声的穿着极其亮眼,和他往常的休闲随性的风格完全不同,有不少女学生对着他偷瞄,也有大胆地直接上去打招呼,江声虽然没有笑,但是他的态度非常的温和,温柔的阳光洋溢在他的身上,周围的空气都闪烁着喜悦。   凌泽清打着哈欠,捏着三明治放在嘴里,看着前方如孔雀开屏般的人,喊道:“江声?”   江声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考试穿那么好看,干什么?”一旁的队友林潼看不下去了,嘟囔着:“等会儿结束了去相亲啊?”   “不是。”江声冷冷酷酷地说道:“我不用相亲,我已经有对象了。”   “啊?”   凌泽清合上林潼的嘴,他很快就摸清楚江声想要炫耀的东西,不想问却又没忍住,“新衣服?”   “嗯。”江声解开袖口的扣子又系上,“他送的。”   就不该问这一句,让他骑在自己脸上秀恩爱。凌泽清气得握了握拳。三明治被捏成了饼,更加气了。   ***   出门在外的“孔雀”花枝招展,家里的主人却站在衣帽间踌躇。   江声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帅气逼人,相同款式的风衣,孟听潮不愿埋没了它的价值。   好吧,是价格。   今天,也是开庭的日子。他自然想在落魄的柴观雨面前表现的春风得意。   最后,他穿的偏正式一点,黑色的高领毛衣,搭配烟灰色的裤子。   孟听潮在法院的等候室里看见了柴观雨。   乌黑茂密的头发中间有醒目的几根白头发,沉重的黑眼圈是眼镜都遮挡不住的暗沉,脸上的凹陷让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   孟听潮走到金律师和施律旁边坐下,目光扫向门的方向,然后低头看了看时间。   施律看着他今日的穿着,衬得容色白皙,更显得贵气挺拔。和柴观雨一对比,一好一差,对比起来才更加分明。欣赏美是人的权利,他笑嘻嘻地凑到孟听潮耳边,“哇,大明星?”   孟听潮冲着他点头,“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施律轻声说:“那位女士是柴观雨的律师,方慢和方慢的律师还没到。”   柴观雨浑浊的目光一直盯在孟听潮身上,看见两人的距离如此贴近,忍不住讥讽道: “那小子没有陪着你?还是说你又换了一个?孟听潮。”   孟听潮收回视线,扭头平静地看向柴观雨,“这是我的律师。”   视线落在孟听潮身上的衣服,柴观雨嗤笑道:“我倒霉了,你倒发达了,现在这么贵的衣服,你也敢买了?”   “我一直都挺富有的。”孟听潮看着他,“以前不舍得花钱,为的是那套房子,房子我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不舍得?”   柴观雨握紧了拳头。   “而且,不是我买的。”孟听潮捏了捏手指,“是江声送我的,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上章改了。   江声:今天想做一只有新衣服的孔雀。 第61章 开庭   炫耀式的话脱口而出,柴观雨觉得这样的孟听潮可笑至极,也让他气愤至极,一旁的女律师按下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又过了十分钟,门轻轻地被推开,孟听潮抬起头,看见方慢怯生生地跟着律师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浅色系的头发重新染回了黑色,鼻梁上的两颗眼睛空洞无神。   “你好,我是辛岱,方慢是我的委托人。”对方走到金律师的面前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金律师。”   顺着那双手往上看,眼神与辛岱对上的那一瞬间,孟听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对方就是昨日在画廊里遇见的人。   金律师瞥了他一眼,合上案卷,缓缓地伸出手握了一下。   迎着孟听潮的视线,辛岱笑了一下,亮堂的镜片里映出方慢苍白无比的脸。   进场的过程中,孟听潮忍不住问道:“他很厉害吗?”   “还行。手段很脏。”施律解释道:“想踩在金律肩头博出名的,大有人在,毕竟他已经很久没下场了。”   孟听潮若有所思,他明确地感觉到女律师身上的凝重消散了不少。   辛岱这个人也若有若无地冲着她微笑,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项协议。   施律眸光坚定,“放心。”   被告席上,哪怕只是坐在一旁,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柴观雨都恨得咬牙切齿,觉得无比恶心。   强烈的憎恶写在柴观雨的脸上,方慢只是黯淡地垂下双眸。   女律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抑制住了柴观雨的情绪,“想赢,就忍。”   柴观雨握紧了双拳。   前两日,辛岱带着方慢的道歉,来请求他的谅解。他自然不肯接受。   辛岱却不以为意,向他提出,即使两人现在的仇恨不共戴天,但是面对孟听潮的时候,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相同的客观条件下,二比一远远比单打独斗更为有利。   女律师认同该观点。   残存的理智也让柴观雨平静下来。   所有还贷的钱是孟听潮打在他的卡上,他再去还银行的,所以,房子按道理来说,属于他一个人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最坏的打算里寻找最佳的生存空间。   事务所的那笔烂账,他无从狡辩,他认了;福利院的那笔钱,他辩无可辩,他还了。   他把房子卖了,剩余的钱,他想留着,从里面出来东山再起。   孟听潮已经不要他了,他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方慢是死是活,他的律师是勇是孬,都和他没关系。   只是方慢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对。   似乎是被庄严肃穆的法庭吓得,他垂着脑袋,双手抱头,全身止不住地开始发颤,连法官都开始询问好几次他的身体状况,辛岱却不厌其烦地安抚他的情绪。   柴观雨觉得古怪,他见过方慢装乖卖巧的一面,见过他阴狠狡猾、敲诈勒索的一面,现在痴傻掺半的状态真的怪吓人的。   像精神崩溃了?   像......疯了?   不安的不确定性都蔓延在周围,柴观雨开始观察辛岱的行为。   他一直没有动作,沉稳地听着场上的发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终于,在施律强调方慢性格扭曲导致嫉妒,盗窃孟听潮家中三幅画的时候,辛岱收起表情,冲着孟听潮发问道:“孟先生,你是否同意方慢先生的嫉妒心理比常人来说更加强烈?”   “同意。”   “你是否同意方慢先生的精神有些反常?”   “......”孟听潮说:“我不清楚。”   辛岱持续发问:“你是否同意柴观雨擅长打击人的自尊,拥有摧毁人独立思考能力?”   一直在观察辛岱的柴观雨脑子里一瞬间空白。   见孟听潮迟疑,辛岱换了个说法,“孟先生,你是否被柴观雨打击过自尊,摧毁过自信,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全世界只能依赖对方?”   “是。”   此话一出,一直坐在柴观雨身旁的女律师难以置信地望向辛岱,一这番逻辑背后的目的呼之欲出。   辛岱微微地扬了扬嘴角,“这种精神控制和情绪操控的能力,不仅存在生活上亲密的关系里,更存在工作中上下的关系里。   柴观雨,作为方慢工作上的直接领导,滥用权力,采用批评和威胁的态度来否定方慢本人,长期操控下,方慢先生会愈发乖顺,倾听并执行他的命令,导致一些不正常的举措,邮件和日常工作上的交流可以佐证。”   面前的桌子在天旋地转,信赖联盟就此崩塌,柴观雨不安地看了一眼他的律师。   女律师沉默地咬紧了笔杆。   柴观雨心脏猛跳,脑子里嗡嗡作响。   共同脱罪的目的就此覆灭,辛岱的原本抛出的橄榄枝是二比一,他们两人共建同盟对抗施律。   现在他却像一个人独占鳌头,想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   柴观雨气愤地抡起拳头,吼道:“你放屁!”   庭警很快就维持住了秩序。   辛岱看了柴观雨一眼,继续陈述道:“方慢先生并不构成盗窃。”   “作为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在柴观雨明确表达爱慕的情形下,画是柴观雨主观方面的一个赠予。   另外,柴观雨给他蜜糖,在一系列的相处过程中对他进行了精神控制,导致方慢先生一步一步地替柴观雨犯下错误。   方慢是被教唆的,他在本案中恶意的部分极低,况且因为孟先生的主观报复,在校园里散播他的不正当言论,导致他的精神受到极度的创伤。”   金律师面无表情地看着辛岱的“表演”,孟听潮冷冷地看着颠倒黑白的两人。   辛岱看着孟听潮,缓缓地说道:“我的当事人因为你自、杀、未、遂,孟先生,你的良心会难过吗?”   气氛刹那沉寂,所有人的视线都飘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方慢。   怒火攻心,柴观雨抓着桌子的边缘浑身发颤,下一秒似乎就要进入休克的状态,女律师狠狠地瞪了辛岱一眼,立即向法官申请了延期审理。   宣布退庭后,女律师迅速地扶起柴观雨,匆匆地想要离开审判庭。   “以利相交,”金律提醒道:“利尽则散。”   定定地看了金律师一眼,女律师没有说什么,快速地离开。   施律走了两步,靠近辛岱,“狗咬狗,还挺好看的,我没想到他演技能这么好。”   辛岱笑了一下,“我只是陈诉事实。”   “聪明人堆里装傻子容易,”施律嗤笑一声,“傻子堆里装聪明难。”   辛岱还在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要按照这个思路,”施律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方慢说道:“判决的时候,你会真正的情绪崩塌的。”   辛岱收起笑意,“你这是在威胁吗?”   “没有啊!渣滓。”   留下这句话,施律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跟上孟听潮的脚步。   *   出了法院的大门,一股冷风吸进肺中,那一股冷意瞬间传遍全身,柴观雨清醒了不少,重复不断深呼吸带来的寒冷空气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明白,如果他没有出来,方慢之后的自辩环节一概都会是“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是柴观雨让我去做的......”   女律师看着他好转,走到一旁打电话,他无助地坐在角落的台阶上,抱着脑袋大脑里一片空白。   卡其色的衣角进入他的视线,柴观雨抬起头,看见来人的模样,如坠冰窟。   是江声。   和孟听潮穿着一模一样的江声。   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点了一支烟,塞进嘴里,看起来落魄凄惨。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道:“来看我笑话的?”   “没有。”江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听潮了。”   “没有我,你和孟听潮怎么能遇见?”柴观雨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都把他送给你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江声冷冷地说道:“和你有关系吗?”   “妈的,是和我没关系了。”柴观雨情绪很激动,“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孟听潮混艺术圈子的,他自然不怕,江声,你学游泳的,想进国家队的吧?   柴观雨表情狰狞,”同性恋的身份一曝光,你什么都不会有了!”   充斥着愤怒与绝望的怒吼混杂着呼啸而来的风,狂风将怨恨扩散出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你可以试试,”江声淡淡地说道:“王屿,你认识吗?”   柴观雨皱眉。   江声平心静气地说道,“他很恨你,我觉得他会希望和你在同一个监狱里,然后好好照顾你。”   柴观雨脸色发青。   江声转身,他的口气加重了几分,“还有徐榕。”   在江声快步寻找孟听潮的过程中,突然一双手从两排建筑物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抓住了他,然后抱紧了他。   怀抱很熟悉,味道也很熟悉,江声瞬间放弃抵抗,“听潮。”   身体相贴,那双好看的手非常凉,似乎在冷风中吹了很久。   江声握着孟听潮的手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怎么了?”   孟听潮柔顺地说道:“想你了。” 第62章 审判   回家的路上,孟听潮格外的安静,他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江声时不时扭头注视着他的神情。   回到家,江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行李箱,一件一件地往里面叠衣服,他提醒道:“听潮,去R国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那边会比较冷,多带一些衣服过去。”衣柜里江声的衣服塞了一大半,听潮带过来的衣服其实很少,江声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过去再买吧。”   孟听潮看了看江声手中的衣服,低垂着双眼,“案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不能陪你去比赛了。”   路上的低落隐隐都在预告这场拒绝,江声默默地将箱子里不属于他的衣服重新挂起来,“其实,你可以给金叔叔特殊代理权限,他们自然会给你处理好一切。”   “如果事情没解决,我没有办法放下所有的事情。”孟听潮帮他叠衣服,“会给你添堵的。”   收拾好行李,孟听潮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随手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他静静地观察着低落的江声,很快就在纸上勾勒出一幅草图。   江声有些落寞地侧着身子,背对着孟听潮。   见状,孟听潮闭上眼睛,搜索脑海里江声的眼睛、嘴唇、鼻子、肌肉与骨骼,这些都深刻地存在他的脑海里。   很快,画就好了,他见江声还在别捏,就将画丢在茶几上。   起身,去了卫生间。   江声摸了摸鼻子,还是看清楚画的模样。   素描的画很简单,画的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自己,还有一只球球吐着舌头嘲笑他的狗头。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见听潮正在慢条斯理地洗手,他忍不住照了照镜子,问道:“我生气的时候真的长这样?”   “嗯。”孟听潮擦了擦手,“挺可爱的。”   江声举高了那张纸,问道:“球球可爱,我可爱?”   孟听潮赞许道:“你可爱。”   江声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媚了一分钟,又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直接的拒绝太伤人,孟听潮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比赛。”   晚上,孟听潮拉开被子,钻了进去,他在江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了声“晚安。”   江声闷闷的声音响起,“真的是因为案子的事情吗?”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孟听潮拍了拍他的背,“早点睡觉,养养精神。”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孟听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早点通过国家游泳队的选拔。”   第二天,外面开始下雨了,透过窗户看去,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雨声助眠,孟听潮睁不开眼睛。   江声没急着穿衣服,他盯着听潮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附在他的耳边问道:“你不送我吗?”   孟听潮一下子惊醒,“送。”   早高峰和下雨两件事情凑在一起,漫长的堵车看起来一下子不会结束,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出租车只能够短暂地停上几分钟。   深秋的雨水特别冰冷刺骨,江声拽住了跟着他一起下车的听潮,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围在他的脖子上,“我爱你,听潮。”   “等我回来。”   说完,江声就往安检口走去,长达两星期的分离意味着漫长的等待,愈是看着听潮,愈是不舍,他决绝地离开,在登机口与队友汇合。   孟听潮愣在原地,把头埋进残留着江声气味的围巾里。   那一句“我爱你”化成了实质,闯进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他直面自己的内心,非常清楚自己对江声的喜欢。   那种喜欢也变成了实质,变成了担心,变成了不舍得江声受伤的担忧。   方慢的变数,导致开庭的时间延迟,这不是他最终的理由,仅仅是他心口中的那一根刺。   最重要的理由——是他听到了江声与柴观雨之间的对话。   江声的梦想是游泳,他那么优秀,注定会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   他一定会出名的。   孟听潮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余老师的画廊,他去了A大。   A大自由开放,外来人员做好登记也能进入学校里的图书馆。孟听潮坐在图书馆里,用一些社交媒体搜索了几个关键词,然后在琳琅满目的图片里找到了最有话题的一个词条。   【U1S1,江声确实有几分姿色】   配图很多,有江声游泳的,有江声上课的,有江声的背影,有江声的侧脸,下面的点赞和评论数居然以万为单位。   孟听潮继续往下拉,看着别人对江声的赞美,他的内心无法控制地生出几分骄傲和自豪,也多了几分惶恐和担忧。   手指停了下来,一条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JS是同性恋。】   诉述的这个人,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江声深更半夜地跑出学校,夜不归宿的模样,还陈诉了他在校外与男人牵手,亲吻的画面,结尾的那句话是——同性恋都有病的,泳池里的消毒工作做好了吗?   这一条评论发了有一段时间了,有吃瓜的,有鼓掌的,有祝福的,还有人血书求照片的。   孟听潮看得心烦意乱,他不断地滑着屏幕,最终,将手机重重地盖在桌面上。   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声浪是无比的汹涌,轻而易举之间就能淹没一个人,他不舍得江声这样。   就算江声再怎么喜欢他,他再怎么喜欢江声。也改变不了暴露性向就会被诋毁的事实。   他都不舍得骂江声,他怎么能舍得毫不相干的人骂江声?   他不舍得,出名之后,这样的人会以倍数增加。   孟听潮突然想起来柴观雨恶毒的诅咒,郁闷地闭上了眼睛。   江声喜欢游泳,想通过国家队的选拔。   梦想,江声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就破灭了。   孟听潮烦躁地睁开了眼睛,甩了甩脑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跨越千里的信息总带着缠绵的眷恋,江声每赢一个分段就向听潮汇报一次。   隔着手机,孟听潮毫不吝啬地表扬他,夸赞他,江声注定是耀眼的。   “等等我,还有两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听潮,你要好好陪我。”   孟听潮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能视频吗?”江声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播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我想看看你。”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接通。   视频一开,没有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而是画架上略见雏形的画。   “太突然了,”孟听潮有些喘气,“我在画画。”   “能不能把摄像头对准你?”江声忍不住说道:“我好想你,听潮。”   孟听潮难耐地摸了摸脖子,承认他的身体也开始想念江声。   孟听潮问道:“晚上不出去玩吗?”   “你不在,我一个人不想出去。”   “不是有队友吗?”孟听潮说:“我记得凌泽清性格很好,应该很有意思的。”   “我想一个人待着,安静地想你。”江声笑了一下,“你想我了吗?听潮。”   孟听潮哄道:“想你。”   “不真诚,”江声说:“有些敷衍。”   “那怎么样,才算?”话音未落,孟听潮的手机突然没电,直接挂断。   也不想去充点电,孟听潮一股脑儿地躺在地板上,抬起虚软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怎么不想?他一共八个画架,其余的七个画架上全是画。   一天一张,一共七幅画,画上人的模样清晰,全是江声。   他真的好想江声。   这些天,往往他研完磨,想画点东西,最终的成品都是江声的音容相貌。   孟听潮知道自己栽了,可是他不敢说。江声的鲜花与掌声越多,孟听潮就越害怕,害怕江声跌落。   ***   第二天,到了第二次开庭的时间,孟听潮看着方慢还是第一次的模样,理智与清醒掺半。   “你们想冤枉我就冤枉我吧,”方慢呆呆地说道:“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都是柴观雨说让我拿的。”   柴观雨是真的绝望了,沉默不言,一言不发。   辛岱非常满意场面上的节奏。   金律冲着施律抬了抬下巴,施律站了起来,问道:“辛律师,你是否同意方慢的心理疾病比常人来说更为严重?”   “同意。”   “你是否同意方慢先生有精神病变的倾向?这个倾向导致了他在本案中被教唆,被引导,而非主观故意。”   “同意。”辛岱微微扬了扬下巴。   施律轻轻地勾了下嘴角,“我也同意。”   此话一出,完全按照他的思路进行,辛岱顿时瞪大了眼睛,施律没有反抗?没有反击?拳头打在棉花上,窒闷一下子就淤积在胸口处。   方慢却不自知地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   掷地有声的声音继续响起,施律说道:“当然,我也向精神疾病的专家咨询了方慢先生的状况。以下是三位专家的意见,均认为方慢先生作为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受过高等教育,轻而易举接受他人的教唆,并在事后对自己有自.杀的倾向,完全符合精神病的病理症状。”   “他已经发生伤害自身的行为,并有危害他人安全的危险的行为,”施律看了一眼方慢,“需要强制进行精神病院的治疗。”   金律对“赢还是输”的虚名不在乎,听潮对方慢是否犯错也不在乎,他唯一的诉求就是让方慢付出代价。   精神病院里人鬼不分,作为正常人的方慢不是疯子都会被逼成疯子,进去容易出去难。   女律师交叠起双手,声音轻飘飘地传进方慢的耳朵里:“柴观雨应该就是三年,你应该是一、辈、子。”   辛岱自然不肯接受,方慢立马显示自己精神正常,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最后,方慢痛哭流涕地说是一切都是辛岱指使的,说辛岱为了名利,鼓动自己撒谎,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教的,狰狞的表情如同恶鬼。   辛岱怒不可遏,当庭给了方慢一拳。   庄重肃穆的法庭不容两人放肆,辛岱被驱逐出了法庭。   最终的审判——柴观雨变卖房子,偿还孟听潮十年来一切损失,并支付同期的银行存款利息,因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数额巨大,数罪并罚;方慢则强制入院接受治疗。一切非法所得,全部追缴。   一起吃饭的时候,孟听潮朝着施律和金律鞠了躬,“谢谢。”   “不客气。”施律逗他道:“费用是你结还是江声结?”   “我结。”   施律按下了孟听潮的准备支付的手,“我们是正规公司,要开发票的。”   金律非常沉稳地接受了孟听潮的感谢,自始至终脸上都很从容,淡淡的没有什么表请,直到他接了一个电话。   回来之后,金律嘴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扬,“江声在R国拿了冠军。”   “这场比赛好像没有现场直播,”施律疑惑道:“您怎么知道?”   “他爸爸说的,”金律把手机翻过来,上面是一个十分钟的视频,“有珍贵的录像。”   孟听潮忍不住拿过手机,细细地看江声的一举一动,江声咬着金牌,意气风发。   施律看完之后,问道:“江家不是不同意他学游泳吗?”   “那是以前。”   “为什么要瞒的那么紧?”   “江声学的时候都十六了,没有从小到大的基础,万一失败了,他的自尊心就毁了。”金律难得话多,“他爸爸妈妈一直在保护他,孩子如果有自己的梦想,爸妈不会不高兴的。”   “啊?”施律愣了一下,他说江声学不正经玩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爸妈很爱他的。”金律看了孟听潮一眼,“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想好,不要辜负他。”   孟听潮模模糊糊地应了声。   夜里,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孟听潮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手机。   他已经和江声祝贺过了,江声不满地说要更多的奖励。   而且江声明天就回来。   黏黏糊糊的爱如果一回来,孟听潮就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的挣扎。   因为和江声在一起就是一个蜜糖罐子,没有忧虑,没有苦恼。   分开了,孟听潮才陆陆续续想起两人之间的不合适。   手机被放在了一旁,孟听潮点燃一支烟,放在指尖,最后热度传到皮肤,他才回过神来。   火星燃尽,孟听潮发了条信息给江声——“我想一个人先静静。”   作者有话说:   有些内容与实际不符之处,解释权在我。   今天还有要更的,猜猜还没有几更? 第63章 丢了   江音是受到江爸爸的委托,知道江声买了最早的航班,特地来丹鼎山庄给江声送奖励的。   她随意翻开着司机买的杂志,杂志的封面赫然就是江声。   性格冷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放在现实里枯燥无味,摆在摄影机里气质高冷神秘,举手投足间有贵公子哥的气息。   司机忍不住赞扬道:“二少爷真厉害。”   江音笑了笑,语气难得骄傲,“是挺厉害的。”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公文袋,里面藏着江声的全部资产。   爸妈给的不多不少,如果江声纨绔,这些钱够他挥霍一辈子,如果江声努力,这些钱足够成为他的本金。   而江声刚好是后者,江音欣慰地笑了笑。   到了丹鼎山庄,江音等了一会儿,才瞥见江声的身影,她原本是想给江声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似乎是给了一个惊吓。   因为江声的脸色很是苍白。   显然来的匆忙,外套的衣领也没翻好,他无视一旁等待的江音,鞋子都没脱,急匆匆地跑上二楼的卧室,然后又冲向阁楼的画室,屋里屋外翻了个遍,最后无助地僵在原地。   好不容易跟上江声的步伐,江音问道:“找什么东西?”   江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琥珀色的双眸里泛着亮光, 江音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魂丢了?”可在她看清楚江声的模样,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在原地。   江声感觉有东西在他的眼睛里,他往江音的方向看去,视线里有了重影,他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液体,手心传来湿润的触感。   应该是泪水。   他哭了?   江声有些手足无措地擦着眼泪,可越擦,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流的就越多。   “到底怎么了?”江音恢复了几分神志,她上前扶住江声的胳膊,拿出手帕给他擦着眼泪。   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没有一点儿声息。   眼睛似乎变得不属于自己,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进脖子里,江声颤声道:“我把他弄丢了。”   心头一紧,江音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江声的后背,安静地等待江声情绪上的平静。   江声的心被不安感扎出了洞,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缄默片刻,江音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江声闭上了眼睛,把阁楼里空气中还残留的油墨香味吸进肚子里,那种属于听潮的气息能让他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过了许久,才终于清醒过来,“我要去找他。”   “你上哪里去找?”   “你帮我。”江声拉住了江音的手,“或者我去找嘉叔叔帮忙。”   “找什么嘉叔叔?!”江音想了想,“落地之后,电话有没有打过?”   江声摇了摇头。   冷静自持的弟弟变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江音叹了一口气,“先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那条“一个人静静”的短信重复出现在江声的眼底,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几乎要拿不稳手机,手指颤抖,按了几次,终于拨通了孟听潮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哑哑的,“喂,江声。”   江声焦急地问道:“听潮,你在哪里?”   “我在海边。”   海那么大,那么广阔,没有目的就没有方向,江声急道:“我能来找你吗?”   “不要。”电话里能听到风在呼啸,能听到浪在拍岸,孟听潮的声音有些模糊,“我很平安,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在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清楚之后,一定会把这个答案告诉你,不要急。”   “不可能不急。”   风太大,盖住了孟听潮的声音,江声隐隐听到——“这么着急,你还怎么进国家队?”   信号似乎不好,电话中断后就无法接通,江声重新变回紧张和慌乱。   只有作为局外人的江音头脑清晰地开始分析事情,最后的一句话有些奇怪,她询问了一下两个人的感情状况,最后失声扯了扯嘴角。   六神无主的江声不解地看着她。   “笨死了笨死了……”江音抽出江声的手机,将孟听潮的电话号码录进自己的手机里,“还记得你答应我,去嘉程谈业务吗?”   江声手指攥紧地拒绝道:“我不去。”   “明天早上十点,到嘉程集团,”江音认真地说道:“我让他去找你。”   江声显然是不相信的。   “相信我。”江音说:“我能做到。”   江声缓了几秒,“我要做什么?”   “现在去楼下好好地睡一觉。”江音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你看你眼底的青紫,明天拿什么见你的宝贝听潮?”   江声沉默了一会儿,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睡不着,我还是去S城等着。”   “司机在停车场,我让他送你。”   阁楼的视野很好,江音望着江声钻进车里,行驶的汽车仿佛涌向希望的潮水,渐渐淹没消失。   江音开始上下打量了阁楼内的东西,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些画上,潮水灵动,画面的远处,隐隐带着一些蓝绿色,仿佛海浪中微微泛起的一丝微光。   有才气,又漂亮,性格也好。   可江音从未想过一个男人能把他弟弟迷成这样。   从小到大,江声情绪上的稳定是家里的共识。   没有情绪的外放,所有的感官都是内敛的。   江音见江声笑的次数比她出去度假的次数都少,而江声哭的模样,她从未见过,所以第一眼看见,她一瞬间也吓得惊慌失措。   居然是爱情让江声哭出来。   这造孽的爱情。   江音叹了一口气,过了十分钟,拨通了孟听潮的电话。   “听潮,你好。”   孟听潮试探性地喊道:“姐姐?”   “是我。”江音说:“方便聊聊吗?找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   “江声的事情吗?”   “对啊,”江音望向一排被盖着白布的画,“江声说他没本事,没能力给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没有接受他。是因为房子的原因吗?”   孟听潮的声音有些激动,“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白布蜿蜒在竖着的一整排画架上,宛如一条流淌的银河,江音向前走了两步,“他觉得是这个原因。觉得进国家队也赚不了那么多钱,他觉得是他不行,没有给你提供物质的保障,让你无法接受他,让你离开他。”   “不是的。”孟听潮重复道:“不是的。”   “他想放弃他的梦想,现在出发去嘉程集团谈业务了,”江音掀开白布的一角,“只要他谈成业务,提名子公司的总裁,董事会没有意见,到时候,名和利他都有了,你应该就会接受他了。”   孟听潮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煎熬,“那他就没有梦想了,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梦想就只能回家继承千亿家产了,”江音学着电视里的反派笑道:“你觉得他委屈?”   孟听潮没有说话,用沉默给出了不赞同的态度。   江音也没有说话,反手掀开了面前的白布。   白布像羽毛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板上,她的眼神下意识地聚焦在画架上的画,顿时惊得瞳孔放大。   宣纸上全是她弟弟。   每一张都是江声,每一张都有江声生动活泼的脸。   全是他的傻弟弟,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这两人不是心意相通是什么?   江音冲着电话那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天上午十点,江声会去嘉程集团。”   生怕孟听潮没有听懂,找不到路,微/博/小/金/布/谷/推/荐江音挂了电话之后,还将嘉程集团的地址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好,发送了过去。   孟听潮一个人走在海边,海边的风现在是湿润的,他茫然地看向蔚蓝色的海被午后的阳光点缀上金光。   说完冷静之后的这一天,他都很难受。   他以为刻意不去看江声的信息,刻意一个人出来走走,就可以单方面将自己抽离出来,冷静地思考。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现在的他却比以前的任何时刻都想念江声的存在。   不知道在外头吹了多久的海风,孟听潮再次回到酒店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   宣纸被铺开,面朝大海,他居然画不出他信手拈来的东西。   落笔,全是江声。   江声,才是他的灵感。   最后,他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孟听潮打开了窗户,坐在海边的小房间里,迎着深秋夜里的海风,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   抽烟是他排解情绪的一种方式,认识江声之后,他已经抽的很少了,最近好像抽的频繁了一些。   海平面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注视着海面的景象,大海是自由宽广的,能容纳万物,能直面内心。   修长的手指举起,火星燃烧的烟雾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江声那么喜欢游泳,不能因为他放弃了梦想,没有梦想的人,生命就失去了弹性,很容易就会风干。   没有了理想的支撑,脑海里便全都是虚无。   他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所以不可能让江声重复他的苦痛。   孟听潮缓缓地眯起眼睛,似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是从火坑里出来。   海水浇了他的怯懦,洗去了他的恐惧,让他重新变得果敢。   将烟摁进烟灰缸里,孟听潮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订了第二天去S城的车票。   他要大声地告诉江声——无论什么,都不要放弃梦想。   还要告诉江声——他很喜欢他。   藏在心底里的那种喜欢。   作者有话说:   双向奔赴的爱情马上开始,应该还有四章左右就完结了。 第64章 “你喜欢我”   嘉程集团作为S市的代表企业,总部的大楼位于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司机将车停在写字楼的门前,担忧地看了看后排的江声。   江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试图保持清醒的大脑。   来访的商务精英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下了车,江声艰难地寻找孟听潮的身影,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对方完美的身材被藏蓝色的西装包裹地利落干净,是他的好朋友程逞。   “江声,你来了。”程逞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提前也不通知我,今天我哥没空,我接待。”   “下次再谈业务,”江声略一停顿,“这次我有急事。”   程逞望着江声的神情,以往的江声面无表情,难辨喜怒,现在的他,满脸写着疲倦和焦急,透过江声的眼睛,程逞似乎看穿了什么,“为情所困?”   江声皱眉,“很明显?”   “太明显了。”程逞了然,“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比你的理想更重要,不然你也不会特地来这里。”   江声的眼前闪现出听潮的身影。   在他出国前,机场的门口,听潮静静地送他离开的画面。   要是他没有走得那么决绝,是不是听潮就不会丢了?   眉目间倏然浮现出一抹难掩的失落,寒冷的秋风一吹,一股萧瑟的寒意袭来。程逞见江声穿得单薄,抓着他进了集团大楼。   手抓在胳膊上,动作又极其自然,显得格外亲昵。   前台小姐不着痕迹地看着外表出色的两人直接进了高管的专属电梯,刚一回神,面前就摆着一张漂亮无比的脸蛋儿。   形形色色的美人,她在嘉程集团见过不少,但是她还是惊艳一把,“您找谁?有预约吗?”   “我想见刚刚的那两位。”孟听潮指着电梯的方向,急迫道:“可以吗?”   “那是我们的小程总,没有预约是无法见到的。”前台小姐柔声解释道。   孟听潮不再说话,他沉默地打开手机,拨通江声号码的手指微微发颤。   电梯里自然亲昵抓着手臂的两人让他的心口涌动着郁燥。   电话没有接通,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睫,一双黑色的皮鞋进入他的视线。   “听潮?”   孟听潮抬头一看,一个儒雅气质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语气颇为意外,“真的是你?”   孟听潮的语气也很意外,“陆儒?”   前台小姐识趣地喊了一声,“陆总。”   对于这个称呼,孟听潮明显怔了一下,陆儒冲着前台小姐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客人。”   交代了两句,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金属的电梯门合上,孟听潮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儒笑了一声,“我在嘉程旗下的嘉程金融任职。”   “哦,”孟听潮看着陆儒,“恭喜。”   “那你呢?”陆儒问道:“很着急,是找人吗?”   “对,我想找个人,叫江声。”   “员工吗?”   “不是。”孟听潮摇了摇头,“我刚刚看见他走进这部电梯,和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非常年轻俊美的男人。”   “哦。”陆儒若有所思,“那个男人是不是深棕色的领带?”   孟听潮点了点头,“是的。”   陆儒突然笑了,“去我办公室,我叫他过来。”   “好。”   嘉程金融在嘉程集团最中间的那一层,陆儒领着孟听潮进了办公室,程逞的秘书看到陆儒带着一个漂亮的男人单独走进办公室,立马想起程逞的叮嘱,给他发了消息。   程逞给江声倒了一杯茶,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上次见你这样,还是你哭着喊着要去学游泳的时候。”   “我哭了吗?”   “没有。”程逞抿了口茶,“从没见你这样,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那你呢?”江声淡淡地问道:“你和你现在在一起的人会患得患失吗?”   “不会啊,他很爱我。”程逞笑了笑,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消息,脸色微沉,他站了起来,推开陆儒的办公室就进去了。   看清楚坐在沙发上的人模样,程逞的脸瞬间铁青。   跟在程逞身后的江声原本黯淡的目光却一下子变得明亮,他冲过去,一把搂住了孟听潮的脖子。   眼前的情形让又圆又亮的眼睛没有了愤怒,程逞惊讶地看了陆儒一眼。   陆儒也回看了程逞一眼。   程逞又看了江声一眼,感受到他的失而复得,很快,他感同身受,明白了根源所在。   陆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逞就拉着陆儒离开办公室去了他的办公室。   门被关上了,陆儒突然问道:“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没有,”程逞收起横醋乱飞的表情,“我想你了。”   陆儒自然是不相信,却还是解释道:“听潮是我和程臻的朋友,我带你去过他的酒吧。”   “哦!”程逞的手非常自然地伸过去放在陆儒的腿上,“可他是江声的客人,不应该由你接待。”   陆儒抓住他的手,岔开话题道:“江声是你朋友?”   “嗯。”程逞笑道:“我的朋友好像都喜欢你的朋友。”   另外一边的江声双手紧紧地搂住孟听潮的肩膀不肯放开,贪婪地用眼神描绘着听潮脸上的线条,生怕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   “你为什么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后面的话江声不敢问,他想听听潮说。   孟听潮漆黑的瞳孔如寒潭,浓密交错的睫毛如细网,破门而入的两人变成具象,江声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交织在一起,他不再喜欢游泳,放弃了理想,去选择了代表了金钱的事业。   心中有一股阴郁不堪的闷气,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孟听潮心中一惊,猛地推开江声。   江声从背后抱住了江声的腰,贪婪的,紧紧的,生怕眼前的人会消失。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孟听潮的情绪有些激动,“你要放弃你的理想吗?”   “你见到过的,我没了理想,放弃了自己最拿手的东西,最后,变得什么都不是。”孟听潮将江声推到墙上,“你也想变成我之前那样吗?”   这是孟听潮第一次对江声动气,好像是在生江声的气,却绝大部分是在生自己的气。   天赋变成荣耀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挖掘潜力、挑战极限、克服困难、披荆斩棘才到现在的成就,江声真的想放弃吗?   只有游泳能让江声露出那么美好的笑容,不能就这样放弃。   孟听潮好不容易在黑暗的荒野里睁开了梦想的眼睛,不允许江声因为自己陷入失去梦想的痛苦。   他也好不容易认清楚自己的内心,绝对不会允许江声还没听到他的喜欢就选择了其他人。   “你在意我的将来,”江声往前凑了凑,用额头顶着孟听潮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孟听潮,你在乎我。”   孟听潮望着江声的眼睛。   “别不承认,”江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孟听潮,你就是喜欢我。”   坚定的口吻仿佛在说“我喜欢你。”   江声又一次复述道:“你喜欢我。”   “孟听潮,你喜欢我!”   “对!”孟听潮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江声!”   灼热的吻一下子就压了上来,和以往的比起来,凶狠百倍。   肺部缺氧疼痛,孟听潮喘不过气来,江声重重地咬着他的嘴唇,“你喜欢我。”   孟听潮顺从地应道:“我喜欢你!”   “你都喜欢我了,”江声捧着听潮的脸,“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孟听潮环住江声细细颤抖的后背,“我想散散心,而且我告诉你了。”   “你就是想离开我。”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如释重负的江声变得清澈无辜,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狗,蛮横道:“你根本不会给我答案,你根本不是散心,你就是想离开我。”   孟听潮看着眼睛发红的江声,柔声道:“我就是想散散心,换一个环境,冷静地思考,希望能得到一个最正确的答案,而且我就散了一天的心。”   “一天也不行。”江声强硬地说道:“我不能没有你。”   孟听潮叹了一口气,注视着江声,沉默半晌,“江声,你听好了。”   “我喜欢你,在我把一切的顾虑都摊开、思考、权衡之后,我还是喜欢你,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摸上心上人的脸,孟听潮说道:“我有勇气和你一起面对将来,名声,物质,无论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未来有什么样的风险,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都和你在一起。”   指尖有些湿润,孟听潮看到江声的眼泪,他哽咽道:“听话......你不要放弃理想,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一直都在,我可以养你的。”   江声点了点头。   孟听潮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淌满了脸庞,他还是继续问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从此担上性向暴露的风险吗?”   “我从没想过这是风险。”江声伸出舌头,舔掉听潮面庞上晶莹的泪珠,“我第一眼见到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傻瓜。”   作者有话说:   程逞:yi~不害臊!变脸大湿 第65章 家   孟听潮抱着江声,克制着轻颤的呼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江声环住孟听潮,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形容。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的那一声“陆总”让孟听潮从头到脚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他费劲地撑在江声的胸膛,将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青天白日的,他们占据了陆儒的办公室许久,耽误他正常工作了。   陆儒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他向门口的人交代了两句,把会议的时间推迟。   孟听潮从里面打开门,歉意地笑了笑。   “隔壁的会议室还空着,”陆儒风度翩翩地眨了眨眼睛,打量着两人交缠的双手,“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不用了,”江声竟然笑了一下,“我们谈好了。”   程逞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恭喜。”   “谢谢,”江声眸中闪过感激,“改天我请你吃饭。”   “饭无关紧要。”程逞坦然道:“多笑笑,怪不一样的。”   “嗯,好。”江声把玩着听潮的手指,“我们先走了。”   出了嘉程集团的大门,阳光盈满天空,强烈而耀眼,温暖又光明。   江声无暇欣赏这一刻的美好,他撒娇似的靠近,打了一个懒散的哈欠,“听潮,我想睡觉。”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耷拉着,倦怠的神情像极了午后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狗狗。   两人很快就在附近的酒店办了入住的手续,一进客房的大门,江声就摇摇晃晃地抱紧了孟听潮,往床的方向走。   “你究竟是想睡觉?”孟听潮被压在柔软的床垫上,却失笑道:“还是想睡我?”   “都有。”江声真的有些疲倦了,眼睛眯成一道窄缝,“想抱着你睡觉。”   孟听潮无奈地说道:“把衣服脱了再睡。”   “好困。”江声小孩般地嘟囔了一声,撑起身子,跪在床上,抽出皮带,脱下裤子,丢在一旁,又把自己塞进孟听潮的怀里。   “昨天晚上没睡好?”柔软的指腹拂过坚硬的小腹,孟听潮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上衣。   “不止昨天。”江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趴在孟听潮的身上一动不动,“还有前天,大前天,离开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睡不好。”   “我在,”孟听潮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睡吧。”   “我眼睛睁不开了,”生怕怀里的人会跑一般,双臂又紧了几分,江声说:“可是我脑海还是很亢奋,听潮,我想再听一遍,你喜欢我。”   修长的手指抚过眼底的青紫,孟听潮说:“我喜欢你。”   “还想听......”   迷迷糊糊的话中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孟听潮脑子清醒,却格外温顺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江声想听的话。   过了许久,他停了下来,江声已经睡觉了。客房里静谧无声,孟听潮静静地用手指画着江声的线条轮廓。真实的人比他的画生动多了,会哭,会笑,还会撒娇。   时间在流逝,彻夜未眠的他居然也生出了困意。   明明最心爱的人躺在身边,江声却睡得不是特别的好。   他迷迷糊糊地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在沙漠中行走,日头特别毒辣,喉咙干涸地无比,他奄奄一息地张嘴呼吸,濒死之际,沙漠幻化成了大海,他趴在一块腐朽的木头上,在海面浮浮沉沉,潮水滋润着他的嘴唇,温润着他的灵魂。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却感受到了空无,汪洋的大海之中,他越安静,越隐忍,越克制,他心中的潮水就越汹涌。   江声猛然惊醒。   身边没有人,床上也没有人。   房间里也没有人。   眼中充满了惊恐,江声顿时站了起来,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冲出了卧室。   豪华的酒店套房外有一个客厅,他的听潮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仰头喝着一瓶矿泉水。   江声一言不发,面容上看不清楚情绪。   气质有点渗人,孟听潮往江声的方向看了一眼,拧开另外一瓶水,递过去,“喝水吗?”   瓶子的外壁冒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一股凉气,孟听潮的手腕一下子被拽住,江声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沙发上。   “做什么?”   “你不见了,”江声蔫蔫地说道:“我吓醒了。”   孟听潮不自觉地放松身体,解释道:“你抱得我太紧了,好热,又渴。”   “我也好热。”   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孟听潮把冰的矿泉水贴在江声的脸上。   江声舔了舔嘴唇,“好渴。”   孟听潮不动声色地看着江声,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喝了一口水,含住了江声的嘴唇。   干燥的嘴唇得到湿润,江声想起刚才那个似真似假的梦,单手扣住听潮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答应我,不准离开我。”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孟听潮安静了一会儿,看着江声患得患失的模样,轻声道:“满足你一个愿望。”   闻言,江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放开了听潮,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诚恳道:“脱光了,坐在我腿上。”   空气中窜动着不一样的温度,孟听潮笑了一下,主动抱着江声的脖子往下坐,“我错了,江声。”   “早上说的话再说一遍,”江声操作着手机,摁下录音的功能,“我想录下来,一直听。”   “现在说没情绪,”孟听潮拒绝道:“说不出口。”   “不说,我说。”江声一字不落地将早上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我有说漏吗?”   “没有。”孟听潮埋头在江声修长平整的锁骨处啃咬,“你记忆力真好。”   “还有呢?”   孟听潮佯装沉思,手无力地往下滑,抵在江声的胸口捏了一下,“想象力也好。”   江声面无表情地托着听潮的屁股,“还有呢?”   孟听潮低哼了一声,笑了起来,手指缠着江声的头发不松开,“体力更好。”   体力好的江声折腾了孟听潮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吃饱喝足的他,拿着分公司经理送来的西装,穿戴整齐地去了嘉程集团。   江声的到来给丹鼎保险负责业务洽谈的销售总监肖冠一些意外。   一行几人并排走进了会议室。   很快,就被嘉程集团的总裁程储气势上压得喘不过气来。   肖冠打开PPT介绍,程储礼貌性地听了十分钟,语气平静道:“我不需要清楚保险单款中的格式条款有多少。”   一旁的嘉程集团财务总监补充道:“我只需要知道保费在我的财务报表中费用的占比。”   肖冠愣了一下。   江声沉默,程储冷漠,谈判桌上的氛围极其严峻。   “费用我们可以之后再谈,”肖冠掩饰性地笑了笑,“嘉程新涉猎的新兴业务,我们愿意提高赔偿限额,给与更多的风险护航。”   “保费下降,额度提升,我的诉求。”程储交叠起修长的手指,问道:“你能决定吗?”   肖冠看了江声一眼。   江声平静地点了点头,“权限我有。”他娓娓道来新业务的合作基点,程储一改刚才的冷漠,对着江声提的两个新合作方向询问了可行性。   肖冠趁机给出专业的见解。   一上午谈下来,程储合作的兴趣明显浓了点。   结束之后,江声拒绝了肖冠的邀约,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安慰道:“你很专业,很出色。他们能同意,大部分因为我爸爸的面子,与我个人的能力无关。”   “你做了很多功课。”肖冠客观地点评道:“很多观点很不错。”   “谢谢。”江声看了肖冠一眼,“记得及时和江总汇报。”   “明白。”   回到酒店,江声脱掉西装的外套,眼巴巴地看着床上还没睡醒的大美人。   手掌搭在床垫上,下巴垫在手上,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这种强烈的安全感,集中了他所有的渴盼。   孟听潮睡醒了,睡眼惺忪间被床边的人吓了一跳,“你坐地上干什么?坐床上来,坐地上不难受吗?”   “会吵醒你的。”江声站了起来,往床上一坐,扯松领带,露出被孟听潮咬过的锁骨,“饿不饿?”   “有点。”   “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江声俯下身,长长的蓝色领带垂了下来,像极了孔雀的尾巴,“吃完饭,和我回家。”   轻轻地掸了掸江声的领带,修长的手指猛地收紧,孟听潮拽住这截领带。将江声往自己的方向带,“好,我们回家。”   又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亲了一会儿,江声将碍事的领带扯了下来,扔到了床头。   “我会和你回家。”孟听潮没有穿衣服,他却伸手把江声的领带拿了回来,将细长的领带系在脖子上,把那一截小小的尾巴送到江声的手中。   莹润白皙的身体上只剩一根领带,只有一根领带。   江声牵住了那一截,安静地看着诱惑他的美人。   孟听潮冲他笑了笑,“别怕,我一直都在的。江声,你可以掌控我的。”   ***   回到A市,江音自然而然地将别墅和市中心大平层的钥匙交给了江声,连带着他之前所有的资产。   收到产权证和钥匙的江声很高兴,不过他问了一句,“爸爸那边是什么看法?”   “还能什么看法?”江音双手插兜,抬了抬下巴,“他把R国的朋友都聚了一遍,话里话外应该都在炫耀你,当然是以你为荣了。”   “真的吗?”   “废话。”   “那么他们对我和听潮是什么样的看法?”   “什么看法?”江音卷了卷头发,“天要下雨,儿子要娶老婆。”   江声想了一下,“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这不重要。”江音笑了笑,“找个设计师看一下房子,别委屈了他。”   江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两天,一个打扮时髦的设计师敲了敲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设计师皱了皱眉,看见一只银灰色的阿拉斯加见怪不怪地用大大的狗头拱开了虚掩的门。   门没锁。   狗成精似的在地毯上擦了擦爪子就往屋里进,无视他的主人正手足无措地看着烤箱里焦糊的团状物,去它的狗碗里喝水。   设计师探出脑袋,“江声江先生在吗?”   顺着门的方向看去,江声脱掉围裙丢掉一边,走到玄关处,“你好。”   给设计师倒了杯热茶,江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厨房把窗户开到最大。   江声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通通风,不然我爱人又会觉得我在浪费食物。”   设计师笑了两声,说起正事,“家里一共几口人?”   江声说:“两个男人和一条狗。”   “两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过一辈子的关系。”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设计师,表情上很是自然,他又问道:“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他的画特别漂亮,所以要有一个视野特别开阔的画室,不仅能把他所有的画都挂起来,还能给他更愉快舒心的工作环境。”江声认真地说道:“院子要大一点,我希望能种上一排他喜欢的山茶花和红玫瑰。”   “还有吗?”   江声抓住了一旁乱窜的球球,说道:“还有我家的狗很调皮,常常会在院子里滚来滚去,院子里要预留一个给它洗爪子的地方。”   设计师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通透。”江声搓了搓手指,“我想回到家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   “那你自己有什么需求?”   江声沉思了一下,“我需要一个游泳池,泳池最好在画室的下方,我希望他从画室里看出去,一眼就能看到我。”   设计师扬了扬眉毛,“明白了。”   过了两个星期,江声拿到令他满意的图纸时,孟听潮正在洗毛笔,他的动作轻柔,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瞥向跃跃欲试地江声。   “听潮,”江声把图纸藏在身后,“你最近好像很有钱。”   “还可以。”孟听潮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很满意,因为最近卖出去一幅创历史新高的画。   江声看着他把剩余的毛笔都泡进水里,“我觉得你想消费一下。”   “怎么了?”孟听潮将毛笔尖上杂乱无章地毛发取出来,“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买我的房子。”江声邀功似的拿出图纸,“还要买我的装修理念。”   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孟听潮接过图纸,疑惑地看了江声一眼。   “我们现在去过户,房子写你的名字,”江声从背后抱住他,“我的房子已经满五年了,没有增值税,我按照购入价格卖给你,没有个人所得税,我们中间不通过中介,还没有中介费用。”   孟听潮轻轻地挪开江声环着他腰的手,“说什么胡话?”江楠墅的房子,地价就贵得吓人。   江声不撒手,“你不愿意?”   孟听潮坦然道:“我没钱。”   “没钱可以找我借,我不收利息,”江声严肃地说道:“不过,每周都要还我本金,不愿意还也没事,可以用其他的来还。”   孟听潮有些兴趣,“怎么还?”   “亲我一次算一块钱,”江声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还有一个条件,我得和你一起住。”   孟听潮笑了笑,“你亲我的算吗?”   江声想了想,如果他说不算,将来听潮可能就不给亲了,“算。”   “那这个月的,我已经还完了。”孟听潮在江声脸上亲了一下,“下个月的已经开始,我每个月给你零花钱。”   “每个星期给。”江声意犹未尽地又亲了一下,“你答应吧,我想给你一个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好了,别说情话了。”孟听潮将毛笔从水中取出,用干燥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笔头,吸干水分,“帮我把笔晾起来,不要放在阳光直射的地方。”   江声不管不顾地说道:“我想给我老婆最好的。”   孟听潮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把洗干净的毛笔晾在阴凉的地方,等待着它慢慢的风干。   “那你做我老公。”江声直白地看着他,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孟听潮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早就是了吗?”   作者有话说:   欠了一屁股的债就用屁股来还吧。   五分钟后还有一章,写的是柴观雨的番外,正文还有两章就结束了,包甜。 第66章 同学会(上)   收下了江声的礼物,孟听潮感觉自己的手心脚心都写满了江声的名字。   到哪儿都跑不了了。   别墅要装修,市中心的大平层闲置着,两人没羞没臊的日子从丹鼎山庄搬到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孟听潮隐隐约约地觉得江声粘他粘的更紧了。   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   以前的江声喜欢床下活动,喜欢带他出去吃东西,喜欢带他到处走走,现在的江声,好像更喜欢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除了训练,江声抛弃了其他的社交,一股脑的就粘着自己。   孟听潮坐进沙发里,打开了电视,“你可以出去和朋友玩的。”   江声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听潮的大腿上,仰着头,“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的。”   “不会。”那地方很敏感,孟听潮调整了姿势,让江声的大脑袋躺在他的小腹上,“我习惯了。”   “那我粘着你的时候,你无聊了吗?”   “不会,我也习惯了。”孟听潮忍不住笑道:“不过,你不需要一直陪着我,一直宅在家里,会变成老实人的。”   “老实”两字让江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手不老实地伸进宽松的家居服里,从小腿摸到大腿,“出门也行,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同学。”   “需要这么高调吗?”孟听潮抓住江声还想往上伸的手。   宽大的右手覆盖上纤细修长的左手,十指相扣,江声说:“你是我的宝,我当然想炫耀你。”   孟听潮翻身压在江声的身上,“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请他们吃饭。”   “你请客,”江声笑了笑,“我买单。”   不过,比“江声请客”这一消息来的更快的是各个学校之间的交流表演比赛。   R国夺冠带来了不少热度,江声刷新的记录变成游泳队里的传说。   教练连笑了一个星期,眼角的皱纹都被挤成一朵焕然生机的花。偷懒在家的江声如同一只“招摇过市”的孔雀般,被他带着到各个学校里“展示”。   从天而降的短期行程让孟听潮难得清静了一点,他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老实说,江声在家的这段时间,他也舍不得一个人待着,总想着两个人腻在一起。现在江声忙碌了,他也有时间和精力去干自己的事情。   好景不长。   三天后风和日丽的下午,孟听潮扔掉被抓得发皱的枕头,从床上走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捡地上的衣服穿。   吃了个半饱的江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质问道:“你去哪里?”   “我晚上有同学会。”孟听潮一颗一颗地扣着衬衣的扣子,“会晚点回来。”   他的性格冷淡,从前大学里的朋友少之又少,一般同学聚会的这种活动,他都不参加。只不过,这一次是余老师特地打电话通知的,他不好意思不去。   江声撑着脑袋看着他,语气有些哀怨,“可是我才回来。”   弯下腰,在江声的额前落下一吻,温情缱绻,随后,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弹在上面,孟听潮笑骂道:“谁叫你提前回来的。”   交流比赛是今天上午结束的,按照他们教练的计划是明天一早的动车,所以,今天晚上的这个时间很凑巧。   可是,孟听潮没想到江声今天下午就到家了。   在玄光处就将他亲得喘不过气来。   三天没有见面,还是想的。   所以,即便是在晚上有约、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孟听潮还是任由他为所欲为了一次。   伸出手抱住听潮的脖子,江声抬起头,在他的脸上也亲了一下,“那你想我了吗?”   “想了。”   “我很想你。”江声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你还没离开,我就想了。”   孟听潮揉了揉江声的头发,柔声道:“那我早点回来。”   ***   这次同学会组局的人叫做贾桦。   大学的专业是国画,毕业后,心高气傲没有参加公考,以为能凭借着他的天赋闯出一片天来。可是国画这个行业,养活他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活他的家庭。走投无路之下,他开始临摹,做起了倒卖的生意。   国风诗意渐渐地变成了生意,日积月累,当初不好过的日子,现如今也好过了。   混开之后,贾桦就特别想见见曾经的大学同学,想看看大家现如今的处境,他这么优秀的人都没有得到全心全意发展的机会,其他人,应该会比他更差吧。   所以,他撺掇着余老师组了这次的局,联系一下久违的情谊,顺便展示一下他飞黄腾达的喜悦。   毕竟,炫耀的对象决定他内心的满足程度。   他把最重要的精力放在了孟听潮的身上。   毕竟,孟听潮当初可是班上最有名、最有才气的人物。   贾桦对着镜子整理着高档的定制西装,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初是当初,前几年,大才子消失匿迹,默默无闻。   在这个圈子里悄无声息地沉寂多年,结局只有两种,要么爆发,要么死亡。   贾桦存了心思想看孟听潮在梦想上的死亡,而且,他还在同期的几个同学身上听到一个好玩的消息。   整理好情绪,贾桦看着镜子里衣冠楚楚的体面人,走进了丹鼎山庄的包厢。   不用四处寻找,他就能感知到孟听潮的位置。   因为美好的事物会发光,能一下子吸引住窥探的双眼。   目光对视那一瞬间,贾桦的眼珠子里透出了一股难以置信。传闻中的孟听潮饱经沧桑,没想到再见面时,还是一样的绝色。   岁月不败美人。   拘谨地整理胸前的领结,贾桦上前一步,说道:“孟听潮,见你一面真的是太难了。”   孟听潮思考了一下,对着他歉意地笑了笑。   出了名的冷美人一笑,着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贾桦一时忘记了言语。   漆黑的双眸环顾四周,孟听潮问道:“你有见到余老师吗?”   “余老师还在路上塞着。”班长何镜走了过来,“他让我们先吃。”   深吸了一口气,贾桦收拾好表情,“大学的时候,我和余老师说一次话都费劲,听潮可不一样,去余老师办公室和自己家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余老师是听潮的亲爸爸。”   话中带着几分张扬的嫉妒,孟听潮却没有丝毫往心里去,他礼貌性地和久未见面的同学点头打招呼。   人慢慢地越聚越多,很快就落了座。   桌上有男有女,都快而立之年,不过好多都还没有成家。艺术圈的孩子,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喜欢男的女的,都有。   大多都讨厌束缚,喜欢自由。   所以在知道班长何镜要结婚的消息时,好多人的眼神里都闪过一丝错愕。   结婚的对象还是大学里隔壁系的同学。   “家里介绍的不满意,我就把目光看向初中、高中的同学。”何镜温柔地笑了笑,女性的魅力悄无声息地绽放,“没想到还是和大学的同学在一起了,明年我们办婚礼,到时候都来。”   “恭喜恭喜。”   在一众的恭喜中,孟听潮也举起了杯子,对着何镜送上真挚的祝福。   “大学里的感情才是最纯净的,最不掺杂着社会里的弯弯绕绕。”一个打扮成熟的女人颇为羡慕地看着何镜。   “我这是假的大学情侣。”何镜摆手笑了笑,朝着孟听潮说道:“说到真的大学情侣,还是听潮和观雨的最甜蜜。那时候,柴观雨可是天天来画院楼下蹲守,三年时间一天都没歇下,那才叫让人羡慕。”   闻言,贾桦站了起来,托着酒杯走到孟听潮的身边,对着他的果汁碰了碰,“听潮,我们这么久不见,怎么都不喝一点?”   何镜也凑了过来,“柴观雨给你藏得也太好了,我们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这得喝一点。”   孟听潮睁眼说瞎话,“酒,我喝不太来。”   “怎么会?”贾桦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现在不是在开酒吧吗?”   “嗯?”何镜愣了一下,“酒吧?”   众人眼中的孟听潮把画画当做毕生梦想,清高的不得了,如今也下了神坛,做起了毫不相关的勾当,贾桦眼睛里有一股庆幸,他思考了一下,装作恍然大悟,“哦,你们不知道?”   说完,贾桦又看了孟听潮一眼,佯装思考继续道:“柴观雨,这个名字也好熟悉。前些天,好像有一个同名的,X所审计师,犯了错进去了,名字和听潮你的男朋友一模一样。”   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孟听潮的身上,孟听潮泰然自若用放下了杯子。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贾桦喝了一口酒,又给自己满上一点,“听潮?”   X所,审计师,柴观雨,三个关键词一出,在座熟悉孟听潮的人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这些都与孟听潮的伴侣——柴观雨的已知信息完全匹配。   何镜看着孟听潮淡然的模样,替他解围道:“应该不是,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我的名字,光这个城市里就有三千多个。”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贾桦当然不肯就此打住,他想看孟听潮更多的表情。当然了,越难看的越好,“可能是我多心了,听潮,今天闲来无事,要不,你把你男朋友也叫出来好了,我们身边的同性情侣感情能维系七八年的,就你们一对,算的上是宇宙级别的佳话了。”   孟听潮问道:“柴观雨吗?”   “不然呢?”贾桦笑道。   “我和他分手了,”孟听潮眯起漆黑的眸子,“他不是我男朋友。”   何镜干笑了两声,刻意将在场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压了下去,贾桦却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意思,他抱着胸盯着孟听潮,一定要等他说话。   “他是进去了。”   贾桦脸上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忙安慰道:“柴观雨进去了,日子不舒服的时候,孟听潮你完全可以联系。老同学的情谊一直都在,现在的我,在A市的圈子里也说的上话,可以帮你的。”   好奇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在贾桦的身上,内心的虚荣心瞬间被满足。   “不用了。”孟听潮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是我送他进去的。”   贾桦顿时停住了笑意。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九月一号发 第67章 同学会(下)完结章   孟听潮泰然自若地坐回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余老师,就起身准备离开。   因为他忽然想知道一个人在家的江声今晚会吃些什么。   走出了包厢,端坐在大厅里喝茶的那个人让他迟疑了一下。   江声朝他挥了挥手,“我来接你。”   “你怎么在这里?”   江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一进门,大堂经理就和我打报告了。”   孟听潮抬起双眸,“嗯?泄露客户隐私?”   话语之中没有丝毫的危险,江声眨了眨眼睛,“你在怪我?”   “没有”。”孟听潮含笑,“我想你了。”   闻言,江声心神荡漾,他上前一步,“走了吗?”   “走吧。”   两人走出正厅,来到熟悉的偏厅长廊。   “今天不回家了,住这里吧。”江声勾住了他的手指,“晚上开心吗?”   “开心。”孟听潮隐去不高兴的事情,“我的大学同学要结婚了,邀请我,我还挺开心的。”   “结婚?”江声满怀期待,“我们也可以结婚。”   孟听潮反问道:“怎么结?”   “明天先去买戒指。”江声郑重地说道:“我想要最耀眼的戒指。”   衣兜里有一把房子的钥匙,孟听潮取了出来,钥匙圈是银色的,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这把钥匙传递出让他肆无忌惮去爱一个人的力量,他举起江声的手,将银色的钥匙圈套在江声的无名指上,“已经有了。”   “这不算。”   孟听潮笑了笑,“江声,你给我的,比婚姻有意义多了。”   “听潮!”   突然,空荡的长廊里,有人在大喊孟听潮的名字。   浪漫的氛围消散,两人同时转头看去,看着何镜拉着贾桦小跑过来。   他们最初是跟着孟听潮的背影,来了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   “听潮,”何镜的语气有些急,“他喝醉了,说话不经过大脑。”   “没事。”孟听潮摆了摆手,“我没往心里去。”   “这位是......”   “这是我的爱人,江声。”孟听潮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他与江声的关系介绍给他的同学,“江声,这位是我大学同学,何镜和贾桦。”   对于这个称呼,江声很满意。他礼貌地冲着两人打招呼,“你好。”   “这么快就有新男朋友了?”贾桦整理好袖口,上下打量江声一番,“江声?我好像见过你。”   看清楚俊美的脸庞,何镜先反应过来,随即尖叫了一声,“呀,是江声!那个游泳新秀江声吗?你在R国的比赛我看了,势如破竹,真的很精彩。”   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没想到他已经小有名气,江声却对这种恭维司空见惯,“谢谢。”   贾桦喃喃两声,望着孟听潮的眼神充满了一抹震惊之色,何镜比他先回过神来,问道:“你们两个是准备走了吗?”   “走了,”孟听潮看了看她,客气地说:“你们先回去吧。”   “单,听潮已经签了,”江声补充道:“吃得尽兴。”   何镜重重地拍了一下贾桦的肩膀,本来应该是他请的客,居然让听潮破了费,“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孟听潮说:“外面冷,别冻着。”   何镜难为情地想出点力,“那你们怎么回去?”   “走几步就到了。不用担心。”   “这里不好打车,”贾桦伸直的脖子,傲慢道:“我的司机就在停车场,我让他过来,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江声制止了他的行为,“我就住在别院里,走路五分钟左右的距离。”   “哪?”贾桦似乎没听清。   丹鼎山庄的后院一般都不对外开放,只接待高贵的来宾和自家的客人,顶奢的山庄,只有10座的别院,36间的居所,能预订到的都是通天地本领。   江声搂着孟听潮的肩膀,对着贾桦一点儿都没客气,“这里都是我家的。”   瞳孔一下子收缩,贾桦脸庞上的表情,极为精彩,等他回过神来,两人都已经离开。   “没想到先见的是我的同学。”进入院子里,孟听潮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在厨房里热了两杯牛奶。   江声倚在门上看他,“那明天去见我的朋友。”   “可以。”孟听潮递过来一杯牛奶。   江声就着听潮的手喝了一口,温暖丝滑的液体在口腔内流动,江声突然问道:“听潮,你要车吗?”   孟听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要车干什么?”   “出行会方便一点。”江声说:“那个人在嘲讽你,我不高兴。”   “这也不高兴,那也不高兴。”孟听潮放下杯子,捧起江声的脸,“我的声声表情真丰富。”   “你喜欢什么车?”江声笑了一下,“多贵的可以。”   孟听潮安静了一会儿,“我对物欲的要求很低的。我接受了你送我的房子,是因为我对房子有执念。我很想要房,无论面积多大,我就想要一个。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一直向你索取物质上的东西,我不缺的这个。”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琥珀色的眼睛都笑弯了,江声按奈不住地抱着孟听潮往楼上跑。   孟听潮亲着他的脸,“不去卧室吗?”   “去阁楼。”江声说:“我想看你画的我。”   阁楼开了地暖,江声躺在等身长的画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他身上的人。   窗外有浩瀚的繁星,眸中有璀璨的星辰。   江声单手扣住孟听潮的脑袋,从下往上那张令他心神荡漾的脸。   “说,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孟听潮吻着他的眼睛。   “说,你爱我。”   “我爱你。”孟听潮亲着他的鼻子。   “说,全世界你最最最喜欢江声。”   “全世界我最最最喜欢江声。”孟听潮开始咬他的唇,“还想听什么?”   “接下来,我说。”江声抱住他的腰,互换了位置, “听潮,我爱你,永远爱你。”   “傻瓜,我也是。”   江面上的声音高亢悠扬,一下一下地摆弄着潮水。潮水翻涌出白浪,无条件接纳江声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与听潮江声一路到此,我的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大美人和黏人的狗狗?   我爱你们,谢谢你们。   接下来应该写的是程储的故事《不想泡茶,只想泡你》。   人设是绝对理性的冷漠总裁,病娇感性的美人秘书。后面的是1,别站错了。   九月中旬左右开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