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农场主相亲对象闪婚了》作者:迪克羊仔 文案: 郎洋洋28岁这年从魔都回老家开了个甜品店 他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亲友热衷为他做媒 不堪重负的他坦白自己喜欢男人,不打算结婚 谁知道万能的二姑妈连这种路子都有 “年纪跟你差不多,当兵退伍回来的。” “工作嘛跟你一样,个体户。” “老实人,样貌就别挑了能找到个在上面的就不错了。” 在二姑妈的安排下,郎洋洋和庄硕见面了,是个糙汉 大4岁,眉尾一道疤,身高193cm,拥有一家生态农场,稳重寡言 吃饭一小时,说了十个字 “你好。” “吃不完我吃。” “我送你。” 比起交友软件里花里胡哨的同类,郎洋洋确实更喜欢庄硕 平静如水的稳定生活也不错 很快他们在亲友的蹿腾下“闪婚”了 从前的好友震惊之余不断的八卦他的婚后生活 郎洋洋扶腰窝在沙发里打字 “他在做饭呢。” “我们说好周末带狗狗去农场参加狗の趴体。” “什么大不大……不过,是很厉害啦!” 阅读指南: 1、稳重糙汉攻x可爱温柔受 2、1v1,he,甜甜甜~ 3、小城市的故事,感情流,主打温馨日常,有美食(甜品和农场好物哦)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日久生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硕(攻),郎洋洋(受) ┃ 配角:爱八卦的亲友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会做饭能撑腰还疼老婆~ 立意:平淡的生活也有闪光,过好每一天。 第1章 又下雨了。 郎洋洋站在屋檐下关掉蓝色的长柄雨伞,用力抖一下水,挂在后门红砖墙壁的钉子上。 一路走过来裤脚也湿了一点。 去更衣室换了一条备用的工作裤子,穿上工作服和帽子,钻进烘焙室。 冰箱里有昨天下班之前准备好的面团和全麦种,全麦种在经过一夜的发酵之后变得充满不规则气孔,很喜欢这种面团在呼吸的奇妙感觉。 郎洋洋双手捧起来左看右看,很满意。 觉得它很漂亮。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声淅淅沥沥,郎洋洋娴熟地混合全麦种和面团,反复揉捏、折叠、静置,面团变得充满韧性,混上准备好的提子干和核桃,放进预热好的铸铁锅里。 郎洋洋设定好烤箱的时间,弯腰看烤箱里面的景象。 半个小时之后,外皮酥脆内里绵软的坚果欧包就能做好了。 他很喜欢看烤箱里面暖黄色的光,烤箱运作时的轻微声响也很迷人,是属于郎洋洋的白噪音。 郎洋洋抬头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还不到六点钟。 又看了看窗外,雨好像小了一点,接着埋头继续,还要再做一点肉桂卷。 这是店里唯二两款面包。 原本是只卖咖啡和甜点的,后来是因为早上来买咖啡的顾客总是问有什么可以当早餐的甜品。 就推出了两款可以搭配咖啡的基础款面包。 做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是由于下雨,阴沉沉的,让人分不清现在是几点。 郎洋洋给自己打了一个浓缩,粗暴地倒进牛奶里,用欧包两头形状不美观的部分当自己的早餐。 在窗边坐下,轻轻推了一下窗子,开出一条缝隙,伴随着冷冽春雨气息的风灌进来一点。 郎洋洋喝一口咖啡,就着雨声享用早餐。 “嗯?”郎洋洋咬了一口欧包,低头看里面的核桃,口感能保持得很脆,核桃香气也很足。 比平时采购的更好。 吃完早餐七点半出头,郎洋洋又钻进厨房,开始做甜点,材料都是前一天和咖啡师兼店员悠悠一起准备的。 这个季节没有什么时令水果,大多做经典款。 忙完快九点钟,郎洋洋去开店门,悠悠刚好举着伞跑过来。 雨已经很小了。 “洋洋哥早!” “早。” 悠悠把自己的伞插进门口的铁艺长筒里,一边说话一遍往吧台跑,郎洋洋把营业中的木牌子挂上去,回来的时候悠悠已经穿戴好围裙在吧台后面准备咖啡豆。 “昨天半夜打雷,我妈被吓得睡不着非要拉我起来吃宵夜,害我早上差点起不来。雷公呢?有没有被吓到?” 郎洋洋笑:“有,半夜在我床边坐着嘤嘤叫。” 悠悠哈哈笑,再次打趣一条叫雷公的狗最怕打雷这件事。 “那我先回家了。” “好哦,这里交给我。”悠悠笑着摆手,自然卷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之后原形毕露。 郎洋洋准备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又回头问:“悠悠,上周不是让你帮忙买一点核桃吗?你在哪里买的?” 悠悠下意识觉得是不好,心虚地微微张嘴,磕磕巴巴说:“在本地的一家农场买的,我妈说很好所以……” “很好吃,可以的话再采购一些来。”郎洋洋说。 悠悠松口气,恢复明朗地笑脸:“好,我去问问!” 郎洋洋换下衣服,从后门走。 回家去遛狗。 小狗叫雷公。 雷公是一条重达八十斤的黑色拉布拉多,不知道是串了哪个品种,毛发比纯种拉布拉多要长一些。 它是郎洋洋在魔都的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才三四个月,郎洋洋加班回家,在公交车站避雨,小狗也在避雨,这时候空荡的夜班公交车停下来,车门打开,司机师傅说狗不能上车。 司机师傅以为狗是他的,郎洋洋没有解释,也没有上车,抱着狗走回家了。 那天晚上打了很大的雷,狗还是黑色的,所以给小狗取名叫雷公。 一人一狗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之后小狗垫着郎洋洋的旧毛衣窝在墙角安了家。 郎洋洋好喜欢。 虽然他自己没有家,但是他给了小狗一个家。 回家半路上,雨小了很多,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已经完全停了。 打开门小狗就在门口摇着尾巴等候,郎洋洋拿上塑料袋套上狗链,牵它出门。 长溪市的春天多雨,青草树木也长得很快,脆嫩绿芽赏心悦目,但是雷公才不管什么春夏秋冬,巨量粑粑下来,淹没一小块清脆小草。 甜品店早上主要卖咖啡,有悠悠和兼职生在,郎洋洋不用一直在店里,所以早上一般会溜一个小时左右。 这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没有回老家之前早上只能抽出十几分钟给狗狗。 “走咯。”郎洋洋轻轻拉狗链,雷公从灌木丛里出来,脑袋和下腹都已经湿透。 回到家给它擦干,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微信上有二姑妈的消息。冻得发红的僵硬手指点开对话框,她推送了一个名片过来。 [洋洋,这是三中的老师叫张园园,和你同岁。] [我见过的,人温柔懂事,很漂亮的,看了你的照片同意的,你加了聊一聊。] 郎洋洋没有点开名片,心里有点沉重,自从回家以后二姑妈就一直担心自己的婚恋问题,前前后后给自己介绍了七八个人了。 甚至还约对方和自己一起吃过饭。 在小城市生活,到了所谓的“适婚年纪”,催婚成了日常。 但郎洋洋喜欢同性,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怕二姑妈接受不了,还没有跟她说。看她这么忙前忙后给自己张罗,还耽误人家女孩的时间,很过意不去。 小城市对同性恋的宽容程度不如一线城市,但是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郎洋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息屏放下手机,打开电脑看一下需要订购的材料。 暖风机放在书桌旁边,打开之后室内温度逐渐上升,四肢开始变得暖和。 郎洋洋是四个月前回来的,那时候是冬天,长溪市潮湿阴冷,他不肯去二姑妈家住,在这栋二层自建小宅子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人和狗都流着大鼻涕。 后来慢慢收拾,不会修院子,弄了一下室内软装,凑活住到现在。 这一片老城区很多房子都已经重建,年轻人都住进了电梯楼房里,这一片多是老人小孩,等着以后拆迁。 郎洋洋就是在这里长大,一步一步的离开,又一步一步走回来。 弄完采购已经是中午,郎洋洋热一下昨晚剩的排骨,炒一个青菜,吃过午饭之后上床休息。 一点钟起床出发去店里忙活。 忙到下班就回家遛狗,顺便买菜做饭,然后看看电视偶尔出去走走。 几乎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没有社交,也不需要社交。 长溪市是半个旅游城市,现在是淡季,生意也一般,下午三点的时候店里也只有两桌客人,都是过来拍照片的。 郎洋洋在烘焙室里试新到的原料,买了三个不同品种的芋头,料理台旁边的毛展板上贴满了纸条,不同品种的芋头口感如何、适合的甜度和做法,每次改动用红笔圈起来。 郎洋洋是半路出家的甜品师,他喜欢甜品,也有热情,研发新品对他来说是享受。 “洋洋哥。”悠悠跑过来,站在料理台外面叫他。 “嗯,怎么了?” 悠悠:“没什么,闲着呢,过来看你做甜品。” 郎洋洋轻轻笑一下,继续低头搅拌蒸熟的芋头块。 厨师机和料理机都打过了,这次试一试手打,有些食材保留一点颗粒感有时候口感更好。 “洋洋哥,为什么你穿厨师服像在米其林工作,我穿就像大学食堂兼职的。” 郎洋洋笑,没有说话。 悠悠继续碎碎念。 “不过你给我订的这个咖啡师围裙很好看。” “我上周买的咖啡豆发货一个星期了还没有收到,气死。” “我尝尝这个可以吗?” ……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群学生,二姑妈也来了。 郎洋洋给她尝做好的芋泥千层卷和雪媚娘。 “嗯,好吃,这个好吃,不腻。”二姑妈一头小卷发,点头的时候卷毛DuangDuang,很有意思。 郎洋洋:“这个是手捣的荔浦芋头。” 二姑妈:“洋洋,给你推的女孩子加了吗?” “还没有。”郎洋洋无意识的把视线转移到甜品上逃避。 “不喜欢吗?我看那照片我都喜欢,还是个老师,爸妈也都是体制内的,她这条件随便挑的。” 郎洋洋抬眼看二姑妈,笑了笑。 二姑妈:“但是人家条件好自然也挑剔,不是谁都入眼的,听了你的学历看了照片才答应聊聊的。” 郎洋洋低头,捏着手里温热的茶杯,“姑妈,我……” “可以聊聊看嘛,真的不喜欢姑妈就给你推了,不让你为难。”二姑妈对郎洋洋的宽容的。 这孩子过得苦,给他介绍对象是真的想让他有个家,不是为了让他难受。 还记得几年前一次过年,给孩子打电话,说要是他能回来过年就好了。 好像是喝了酒,平时说话总是很礼貌疏离的郎洋洋哽咽着说“要是有家的话每年都回来”。 见郎洋洋不说话,二姑妈心软着说:“没事,不想聊就不聊了,姑妈再给你物色别的女孩,你条件也好,还愁没有合适的女孩吗?” “不。”郎洋洋抬头看一眼,捏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姑妈,您别找了。” 姑妈抿着嘴,还想再开口劝一劝。 郎洋洋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其实……我不喜欢女孩子。” 姑妈皱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你喜欢,喜欢年纪大的姐姐?姐姐也好,疼人。” “不是。”郎洋洋垂眸:“我喜欢男人,所以不打算结婚。” 第2章 “啊?啊……”二姑妈花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郎洋洋的意思。 很惊讶但是又不敢大声说话,轻轻捂着嘴巴左右看看,担心被别人听到。 郎洋洋微微笑一下,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倒有些心酸。 好像自己这样说出来,是把心里的负担转移给了二姑妈。 二姑妈一辈子都在这个小城生活,循规蹈矩的工作成家生子,她哪里会了解这些少数性向呢? 自己明明知道对她来说这难以接受,还是这样说出来了。 “姑妈,你也别担心,不结婚我也会好好过日子的。”郎洋洋开口安抚。 二姑妈终于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用力扯出一个微笑,“也是,也是。” 她拿起精致的勺子吃一口千层卷,两人许久没有再说话。 二姑妈走之后是下班的时间,甜品店对面是一家开了几十年的酸汤牛肉火锅店,工作日也爆满,有些等位的客人会先来甜品店坐坐。 是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候。 郎洋洋给眼熟的客人送了新品,让她们试吃。 “这个更好吃。” “我也喜欢这个,要是能再甜一点就好了。” 郎洋洋说了谢谢,拿起餐盘离开。 果然,大家都比较喜欢手捣的口感。拼命努力发明了厨师机料理机,结果还是手工做的更好。 好像自己,拼命努力读书上了好学校进了大公司,结果还是决定回老家开个小店。 停雨之后的傍晚空气清新,晚霞也绚烂。 两层小店的二楼是很棒的观景位,坐满了人,兼职的店员送完甜品也拿出手机拍了两张,发在甜品店的群里。 甜品店叫Brookside,直译过来是小溪边的意思,有个郎洋洋初学甜品时常用的巧克力品牌也叫这个。 店面占地面积五十平米不到,一共两层,门口有一小块地方种了些花花草草,暗色调的半英伦半新中式风格,和这条街很契合。 长溪市是山地地形,Brookside就在这条半山老街的中段。 忙到七点多,只剩下两桌放学了来做作业的学生,郎洋洋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料。 悠悠也一起。 “对了洋洋哥,我让我妈妈去问了,农场那边说没有货了,要等今年的核桃下来。”悠悠在扒拉夏威夷果,看看有没有坏掉的。 郎洋洋:“好,产量这么少吗?” 悠悠:“不知道欸,好像说农场不是专门种这个的,是农场有几颗老核桃树,吃不完,老板就会卖一些。” “好吧,希望今年能赶上。”郎洋洋说着,往料理盆里倒面粉,注意着电子秤上的数据做增补。 忙完大概九点半,关门回家遛狗。 完整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睡前看一下朋友圈,以前一个关系要好的同事也辞职了,要去新马泰旅游一圈,晒出了候机的照片。 带过自己两年的精英女上司怀着孕盯项目现场,跟过自己的下属不停跳槽,合作得很愉快的客户升上了副总。 而自己一退再退,回到家乡小城开个甜品店。 曾经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事们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睡着。 最后还是爬起来开了客厅的落地灯,沙发旁边有个小酒柜,里面是郎洋洋常喝的酒。 郎洋洋对酒也没有什么研究,就是在网上看了一些测评之后选择价格合适的。 精酿啤酒居多,三四瓶威士忌,还有一瓶朗姆酒。 朗姆酒本来是想用来调酒的,但实际上每次想喝酒都没有什么心情,喝酒对郎洋洋来说,只是想借酒精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挖了一颗大冰球,倒半杯威士忌。 这款威士忌烟熏味很浓,冰球化了一些之后口感才稍微好一点。 喝到一半突然想到悠悠说农场没有核桃卖了,那自己得在网上采购一点。 打开放在旁边小茶几上的笔记本,照例买了从前常用的品牌。 好像很久都没有去挖掘新的东西了。 刚喜欢上烘焙那会儿每天都想着去哪里能买到更好的原料,去获得新的口感。 “农场……”郎洋洋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点击搜索框,在里面输入:“长溪市、农场。” 长溪市是山地地形,农业并不发达,郎洋洋对农场的概念还停留在以前看过的农场综艺。 一个英国老头经营农场的故事,用它当了很久的电子榨菜。 搜索出的第一家农场和综艺里的农场完全不一样,规模没有那么大,山地地形也没办法机械化。 农场名叫南溪农场。 位于长溪市靠南的行政区南溪区。 简陋到离谱的官网页面上写着农场的主营项目。 水稻、玉米、鱼塘、薰衣草、果园和家禽饲养。 页面上一只憨憨小羊的照片看得郎洋洋不由得笑出来:“倒是挺丰富。” 除了简单介绍和几张图片,什么都没有。 网页底部写着农场的联系方式。 郎洋洋微微凑向前看下面的小字,“庄先生。” 后面附有手机号和邮箱。 郎洋洋退出来,往下滑一点,看到有人做过农场游玩攻略,可以周末去钓鱼休闲,可以骑马,甚至还有人在农场办过婚礼。 已经发展成农旅结合的模式了。 看来官网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过。 看完的时候酒也喝得见底,郎洋洋酒量并不好,一杯就微醺,已经到了适合睡觉的时候,和雷公道了晚安,钻进棉被里准备迎接好梦。 绵绵细雨下了快一个星期,这天中午终于见着太阳了。 刚好是周末,店里的客人挺多,新推出的芋泥系列很受欢迎,微甜不腻,和热呼呼的奶咖很配。 二楼窗边有一桌女孩正在拍照,店里的布置很上相,来吃甜点的人都会拍几张。 郎洋洋轻轻收着靠楼梯这桌的餐具,尽量不弄出声音。 正收拾的时候手机振动,郎洋洋拿出手机来看,是二姑妈发来微信。 说下班来店里找他。 上周跟二姑妈坦白性向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只是回家的时候还是经常能看到二姑妈放在门口的蔬菜。 从郎洋洋回来到现在,这是二姑妈第一次这么多天没有联系自己。 也能理解,老一辈哪里能这么容易接受同性恋,没有被骂就不错了。 忙到天黑,店里的甜品面包都卖了个精光,做咖啡的悠悠和兼职工比郎洋洋要累,让他们先回家休息了,他自己准备明天要用的材料。 明天是周一,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 店里的灯关了大半,只有烘焙室还明亮,二姑妈轻声喊了一下洋洋,但是没有听到回应,就径直往烘焙室走过去了。 搅拌机正在工作,噪声很大,郎洋洋没有听到二姑妈的声音,抬头看到二姑妈料理台外面的时候吓得差点晕过去。 二姑妈笑:“我有这么吓人啊。” 郎洋洋不顾手上有面粉灰,捂着心脏的位置哭笑不得:“怎么不出声,吓死了。” “我叫了,你这里太吵了估计没听见。” 郎洋洋笑一下,确认一下搅拌机的时间之后摘下围裙走出来。 “太吵了,我们出去说。” 店里的卫生悠悠和兼职生打扫过,空调也关了,现在店里泛着冷意,给二姑妈倒了一杯温水,又装了一块做得不太美观准备带回家的奶酪蛋糕。 郎洋洋搓搓刚洗完的手坐下,“姑妈。” 二姑妈背着托特包,鼓鼓囊囊的,她从里面拿出一袋子红薯来。 “给你带的。” 郎洋洋拿过来一看,还沾着干掉的泥土,他笑:“你去挖红薯去啦。” 二姑妈:“这个季节去哪里挖红薯,这是今天去南溪那边一个朋友送的。他自己种的,给你分一点。” “谢谢。” 二姑妈眼神在桌面和郎洋洋脸上来回转动,很明显她不是特地为了送红薯来的。 “今天是不是很忙?”二姑妈找话。 郎洋洋回:“周末,是忙一些。” 二姑妈:“天气好,今天。” “是的,暖和了一些。”郎洋洋今天穿着一件圆领毛衣,白色的,衬得他脸色很白嫩。 二姑妈又说:“这个蛋糕好吃,也好看,跟动画片里似的。” 郎洋洋笑,没说话。 食物和天气是人类交流的万能胶。 不指望郎洋洋能主动推动话题,二姑妈喝一口水,正式切入话题。 “你是1还是0啊?” “啊?”郎洋洋哽住。 “还是0.5?” “……” 二姑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上次你跟我说你喜欢男的,是同性恋,我这回去不是查了嘛,问了我们单位的年轻人。说同性恋呢也是分型号的,说是这个啊……它影响到那个……呃,总之说不是随便两个同性恋就能在一起的。” 郎洋洋看二姑妈局促又认真的模样,憋着笑。 “你别笑呀!” 二姑妈急得吃一大口蛋糕:“别说同性恋了,你就是喜欢一条狗我也给你找一个合适的。” 郎洋洋没忍住,笑了出来。 二姑妈佯装生气:“洋洋——!” 郎洋洋双手放在桌面上,缠在一起:“我是0。” 姑妈一拍手:“哎哟!0啊!” 郎洋洋:“怎么了?” 姑妈:“说是0多1少呢!” “哈哈哈。”郎洋洋大笑,“这你都知道,你不会……” 不会连那什么都看过了吧。 二姑妈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深思点头,“不过少呢,也不是没有,你看你,长这么好看,还这么能干,放在哪里都是吃香的。” “姑妈,我……”郎洋洋想说自己不急的,这个看缘分。 二姑妈:“你不急,你不结婚,是吧。” 郎洋洋抿嘴,不说话了。 二姑妈:“我知道,我肯定不强求你,但也给你物色着。” “很难的。” “难也要找啊,你想想,要是能找到个又高又壮的,脾气好会干活,每天来接你下班,你在里面做甜品,他就在外面陪着你,做完了开车接你回家,这不好吗?” 郎洋洋差点下意识反驳,哪有这样的gay。 但是脑袋里不由自主浮现那样的画面,不得不承认,很好。 二姑妈:“你喜欢什么样的?” 郎洋洋:“刚刚你说的那样的。” “啧……”二姑妈歪头,自顾自嘀咕:“这不好找啊。” 郎洋洋笑。 二姑妈走了,郎洋洋起身收拾蛋糕餐盘,抬头的时候看到玻璃窗上的倒影。 笑得好花痴,郎洋洋。 今天很开心,换上跑鞋带雷公去公园夜跑一下,出门前把姑妈给的红薯放进定时蒸锅。 晚上还是冷的,但郎洋洋心里暖呼呼。 当然不是因为姑妈要给自己找个大猛1,而是他居然被接受了,就这样被接受了。 多年前狼狈逃避的事情,如今竟然就这样轻柔的缓缓落地,如果……如果当初就告诉二姑妈,会不会…… 不不,哪有那么多如果。 郎洋洋摇摇头,拉拉手里的绳子,对正在钻草地的大黑狗说:“雷公,gogogo!加速!” 回到家里已经十点钟,红薯已经蒸好了,洗完澡出来给雷公分一半,坐在小茶几上吃另一半。 是紧实的沙沙口感,郎洋洋很喜欢。 手机响起,郎洋洋点开,是二姑妈的消息。 [洋洋,这种的你喜欢吗?] [图片] [图片] 二姑妈的消息持续轰炸。 [年纪跟你差不多,当兵退伍回来的。] [工作嘛跟你一样,个体户。] [老实人,样貌就别挑了能找到个在上面的就不错了。] 还没有点开大图,郎洋洋就已经有点紧张。 是穿着军装的照片。 第3章 之前支支吾吾没好意思说出来的体位问题,二姑妈还是说出来了。 型号影响体位。 但是二姑妈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而且怎么连这种资源都有。 郎洋洋点开图片,是个半身的证件照,脸部轮廓硬朗,单眼皮高鼻梁,头发剃得很短,仔细一看,右边眉尾处还有一道疤。 看起来有点凶,感觉他不在镜头里的手上拿着一把AK。 说实话,算不上是现在大众审美下的帅哥。 如果在街上看到,是郎洋洋看到会绕着走的类型。 ——长得不像好人。 看了又看,放大看缩小看,说不上什么感觉,等退出图片浏览的时候,姑妈已经把微信名片推送过来了。 郎洋洋只好先回复:[好的,谢谢姑妈。] 郎洋洋点开名片看了一下,昵称就叫庄硕,应该就是他的本名,头像是一匹黑色的马。 庄硕和马,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年纪差不多,大还是小? 不是很喜欢弟弟。 个体户,是卖什么的? 老兵烧烤? 郎洋洋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感到好笑,退出了名片,没有加。 其实郎洋洋跟二姑妈坦白性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姑妈停止疯狂的相亲,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现在倒没办法拒绝了。 尽管这个“退伍兵哥哥”看起来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但微信嘛……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是个大晴天,郎洋洋很想带狗子去找个河边游泳什么的,但是不会开车,连小电驴都不会,去远一点的地方很不方便。 做完面包,慢慢的走回家,在阳台一边浇水一边拿着手机看地图,看有没有可能走过去的时候,微信弹出消息。 庄硕主动加了郎洋洋。 郎洋洋社恐加拖延症发作,本想含糊拖个两天的。 现在只能同意。 庄硕:[你好,我是郎阿姨介绍的,我叫庄硕。] 一板一眼,现在供货商都不会这么发消息了。 郎洋洋在表情包列表里选了一个打招呼的3D猪发过去。 洋洋:[你好,我叫郎洋洋。] 庄硕:[你好。] 郎洋洋的手指悬停在手机键盘上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索性就等他先发过来,再见招拆招,可是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新的消息过来。郎洋洋点进他的朋友圈,没什么内容,偶尔发一下天空湖水什么的景色。 很像退休大叔。 不过自己的朋友圈也差不多,除了偶尔拍一下风景,就是分享喜欢听的歌曲。 很像经常emo的退休大叔。 “嗷呜呜呜……” “啊。”郎洋洋低头,手里的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方向,浇到了雷公的头上。 雷公看起来凶狠,实际上胆小又爱撒娇。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郎洋洋去拿纸给雷公擦一下头,又给他一块鸭肉干做补偿,在雷公的催促下出门玩耍去了。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公园里转一圈,然后绕到Brookside去,侧门的小露台上悠哉地喝杯咖啡。 上午堂食的客人很少,大家都不忙,悠悠带着雷公玩,郎洋洋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庄硕有没有回微信。 但是没有带手机出门。 等回到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进门给雷公擦擦脚,郎洋洋去看手机。 庄硕:[你的情况我已经听阿姨说了,简单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31岁,身高193cm,毕业于陆军工程大学,毕业后服役,五年前退役回到长溪市。目前主要是搞养殖和种植,我的经济条件算不上好,但是生活没有问题,有一套房一辆代步的车,因为做生意也有贷款。父母健在,父母都是烟草局的员工,母亲已经退休了。] 一长段的话郎洋洋看得发蒙。 也觉得有点压力。 他是gay吗?现在还有这种gay吗? 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说一下自己的情况?算了,他说他已经听说过,只是不清楚说的是不是真的。 也许是没有等到郎洋洋的回复,他后面还有一条。 庄硕:[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见面。] 不能说没有兴趣,但是……有点害怕。 怎么这么一板一眼的,好古板,好严肃,还有这么有压迫性的身高。 郎洋洋只有177cm,不算太矮,但也算不上高。 郎洋洋转身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打字。 洋洋:[好的,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对方居然秒回。 庄硕:[你喜欢吃什么?] 郎洋洋挠头,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他想了想,回复:[不挑食。] 庄硕:[最近开始出笋了。] 洋洋:[是吗?我还挺喜欢吃的。] 郎洋洋还很喜欢看那种拔笋子和采菌子的视频。 很解压。 庄硕:[我这边有竹林,有机会的话可以过来玩。] 洋洋:[好的,谢谢。] 庄硕:[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晚点再聊。] 洋洋:[好的,拜拜。] 好无聊的对话,好无聊的人,看得出来对方也是在硬聊。 他一定也感受到了吧,也觉得自己很无聊。 郎洋洋叹口气,准备用新鲜的豌豆苗煮碗面吃。 没想到进厨房开燃气,打了好几次都没有着,用火机试了也没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厨房总是出问题,郎洋洋一窍不通,只能晚点找维修工来看了。 中午就凑合着吃点之前带回来的面包。 —— “这就好了?” “嗯。”庄硕弯腰最后检查一下有没有拧紧管道,打开开关,点燃。 刚刚隔壁的阿姨来找他,说是燃气灶点不燃了,让庄硕帮忙看看。 弄完庄硕回家,推开自己家的门,第一时间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哟,这么着急。”旁边正嗑瓜子看电视的老妈揶揄。 庄硕凶巴巴的脸有点臊,没说话,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 老妈凑过来:“聊得怎么样?” 庄硕刷新页面:“还可以。” “感觉怎么样?”老妈很是关心儿子的相亲情况,看了照片就主动加人,八成是一见钟情了。 一条新消息都没有,庄硕熄灭屏幕,“挺好的。” “要见面聊聊吗?” “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再给我看一眼照片呗?朋友圈里有没有?” 庄硕起身,“妈,我去农场了,今晚不回来睡。” 老妈:“好,你记得主动一点,别凶巴巴的,处对象不是训下属知道了吗?” 庄硕出了门,上车之后又点开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没有,于是又点进介绍的阿姨的消息里,点开他发来的那张照片看。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围裙,正在把烤好的面包放进橱窗里,就算只是一个抓拍的侧脸,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帅哥。 庄硕返回和郎洋洋的对话框,上下翻动好几次。 加起来不到二十句的对话,也不知道反复看那么多次是在研究什么。 他好像……挺冷淡的,但是很有礼貌,每一句都会回。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条件不太好,年龄大,没有什么钱还不会聊天,他条件这么好,应该很多人喜欢他吧。 庄硕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出发去农场。 —— 工作日店里不忙,郎洋洋抱着电脑在二楼办公,修改过年的时候帮着师姐一起做的项目。 郎洋洋负责视觉和部分的交互。 交上去一个月的时间,修改了三次。 那段时间刚开店,筹备花了很多钱,郎洋洋心里有点慌,正好师姐找过来就接了这个活儿。 钱多,但是事也多,是圈内著名的难搞的客户。 线上的会议开了四十多分钟,听得郎洋洋头昏脑涨,结束的时候看着油光满面的自己感慨,打工果然影响美貌值。 艰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准备放空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两声。 本以为是工作消息,磨磨蹭蹭地拿起来看。 庄硕:[图片] 庄硕:[图片] 点开图片的时候郎洋洋笑了一下。 第一张是气呼呼的黑马大脸,好像就是他头像的那一匹,第二张是一只拿着钉锤的手,旁边是正在修葺的围栏。 郎洋洋喝一口柠檬水,打字回复:[你养的马吗?] 庄硕回复:[是的,刚刚把围栏撞坏了,修理围栏。] 郎洋洋往上划拉又看了一遍那两张图片,小马看起来很不服气,正在和主人较劲。 拿着钉锤的大手骨节明显,手背上有隐约青筋,谈不上好看。因为这只手一看就是干活的手,太糙了。 但确实有种别样的野性魅力。 郎洋洋点开相机拍了一下桌面。想说我也在工作,但又觉得这样有点太over了,还没有这么亲密。 还没想好说什么,庄硕又说:[最近忙吗?] 郎洋洋:[还好。] 郎洋洋编辑文字,想跟他说只有周末比较忙,工作日还是比较闲的,还没打完字,庄硕发来消息:[那周末可以一起吃饭。] 郎洋洋顿住,轻轻抿嘴睫毛颤动,哒哒哒地删除编辑到一半的话。 —— 庄硕坐在长条凳上,两只大手捧着小手机,挠头。 “回了吗?”表弟庄晓宇凑过来。 庄硕伸手撇开他,不让他看手机,皱着眉头不说话。 庄晓宇:“哥,给我看一下。” 庄硕闪躲,不让庄晓宇看自己手机,但是小孩像个猴一样往他身上爬,被他撇到一眼。 “你这也太死板了!什么叫那周末一起吃饭啊,这是相亲对象!你以后的老婆!不是你的下属,不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庄晓宇一屁股在庄硕身边坐下:“你得闲聊啊,说说蓝天啊湖水啊,诗歌啊电影啊,明星啊八卦啊这种,你发点表情包,说话后面加个波浪号。还有你发这手,这么糙?你不知道美颜一下吗浑身脏兮兮的。” 叽叽喳喳说了好久,庄硕脑袋大。 抬头看了下农场远处的湖,一群绵阳在湖边吃草。 真悠哉,懒洋洋。 庄晓宇见表哥不说话,看他板着脸,赶紧软下来说话:“哥,你别灰心嘛,实在不行再找呗,要不我用你的照片上网给你谈一个?” “一边去。”庄硕立刻反驳。 庄晓宇嘟囔,“别生气嘛哥……我让你发照片是想着能显得你活泼一点,不然你这种闷葫芦再多聊两天就直接聊死了。” 手机上还没有动静,庄硕着急得烦躁,庄晓宇还在旁边聒噪,他微微转头,面无表情道,“叫你去喂鸭子你喂了吗?” 庄晓宇:“一会儿去。” 庄晓宇还想凑过来看这个相亲对象回消息没,没想到挨了一个大脑瓜崩。 他抱着头哀嚎:“你又打我!等我见到你相亲对象我说你家暴!!” 庄硕再次抬起手,庄晓宇一溜烟儿跑掉了。 农场的草啊树啊都在发芽,冒出了青翠的嫩芽,春天已经来了,发情的小马和思春的庄硕都在沉思。 一个在想什么时候撞烂这个该死的栏杆。 一个在想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尴尬。 想了又想。 结论是说错了就道歉。 庄硕拿起手机,准备打字道歉,说自己太唐突了。 还没有来得及打完字。 郎洋洋回复了。 他说:[好啊,明天后天都可以。] 第4章 郎洋洋发完之后拿着手机等了两分钟,对方回说好的,时间地点郎洋洋来定。 “怎么说?”二姑妈问。 “答应了,等我找个时间。” 二姑妈终于露出舒心微笑,起身要走:“牛肉记得吃啊,新鲜的。” 郎洋洋点点头,送二姑妈下去。 二姑妈下班和同事一起去跟熟人买了牛肉,给郎洋洋送一份过来。 见了面免不了关心相亲的事情。 想着不管成不成,都应该见见面,不然辜负了二姑妈的用心。 再者……郎洋洋还挺好奇这个庄硕是什么样的人的。 自从回到长溪市之后,郎洋洋就和同志圈完全隔离,有时候甚至都忘记自己的性取向。 也觉得就这样没有取向的过下去也挺好的。 工作日晚上都没有什么生意,郎洋洋在烘焙室里准备明天要用的面团。 悠悠在外面的吧台清洗她的咖啡用具,偶尔有器具磕碰的声音,声音不大,每次有声音都能把郎洋洋从情绪的虚空里拉回来一点。 刚刚兼职的妹妹晓雯说下周要请假,清明节到了,她说家里都要求大家每年一起扫墓。 悠悠也说要请半天假,不过她家是上午去扫墓,中午就可以回来。 晓雯又问郎洋洋怎么去扫墓。 郎洋洋只是微笑着说店里走不开,就不去了。 悠悠知道一点郎洋洋家里的情况,连忙转移话题,说自己会提前准备好咖啡豆之类的。 晓雯打扫完卫生就下班了,郎洋洋和悠悠各做各的,和往常一样。 但又被莫名的情绪裹挟。 明明早已经过了那种会被这种小事勾起情绪的时候,却再次被裹挟。 面团都准备好了,郎洋洋不想下班,就在烘焙室里烤点饼干当明天的早餐,也给二姑妈送一点过去。 在玻璃碗里隔水软化黄油,加入配量糖粉拌匀,打发到黄油蓬松发白之后加入淡奶油,继续打发到它均匀。 郎洋洋一手扶着玻璃碗,一手拿着搅拌器,直到深黄的黄油变成奶黄色,体积也增大,看起来像一团奶黄色的浓积云。 然后用筛子筛入低筋面粉,按压揉捏成面团。 郎洋洋把面团分成了三个,分别加入蔓越莓、杏仁抹茶粉、榛子可可粉。 三个都是很经典的口味,一一捏成小圆饼,冷冻变硬。 看着装满烤盘的小饼干被送进烤箱里,郎洋洋半蹲在烤箱旁边,看着里面的暖黄光线。 终于平静了很多。 起身看店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二姑妈说的,晚上会有人来接自己下班,自己在烘焙室烤东西,他在外面等着。 忙完了一起回家。 真的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在烘焙室全程手里都是沾着面粉的,就没有看手机,拿起手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预感,就是庄硕会给自己发消息。 但是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并没有消息,只有几个甜品群有更新的标识。 郎洋洋垂下眼眸。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雨了,上次伞拿回家了,不知道店里还有没有伞。 转身回去找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庄硕的微信,他说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 郎洋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字回他:[嗯,刚准备回家呢。] 庄硕:[这么晚。] 郎洋洋:[嗯。] 庄硕:[我也刚刚忙完。] 按平时的习惯,郎洋洋会直接回一句“那好好休息,晚安”之类的。 但是看着昏暗的甜品店,郎洋洋犹豫了。 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主动一点。问一下他忙什么之类的。 如果真的想要那样的生活的话,也不可能第一次就遇到对的人,总该去尝试一下。 庄硕又发来一条:[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和谢谢。] 郎洋洋:[嗯?为什么?] 庄硕:[今天突然邀请你吃饭,很唐突,希望你没有被吓到,还有就是,谢谢你答应了。]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郎洋洋在储物间门口后找到一把伞,他给庄硕回消息。 [也谢谢你,晚安。] 不知道是想趁着雨小了赶紧回家,还是因为在这个雨夜的某一瞬间,郎洋洋感受了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紧闭的窗户透了一丝风进来,一直以为还是冬天,没想到吹进来的是春风。 这让孤独的人惶恐。 第二天上午,郎洋洋确定好了时间,但是因为回到长溪市之后都没有怎么出去吃过饭,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餐厅,也不可能第一次就在自己的甜品店见面,就问了问二姑妈。 双方的家长知道两个人要见面了,都开心得想上树,二姑妈马上托熟人定了当地很有名的一家餐厅。 郎洋洋看着二姑妈发来的消息和定位,还不停的嘱咐自己多跟人家说话,多了解,又说可以不用太主动,矜持一点看对方有没有重视自己。 郎洋洋给她回消息说好。 走进那家餐厅的时候郎洋洋才发觉,自己在网上见过这家餐厅的探店的。 是一家老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他家的女儿毕业之后回来接手,重新装修之后环境很好,外地的游客也经常过来吃饭打卡。 郎洋洋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出门之前特地弄了一下头发,也没有很隆重,就是用发胶轻轻抓了一点形状出来。 衣服也换了比较新的。 好像回长溪市之后就没有买过新衣服,一件都没有。 “您好,请问几位?有预约吗?”前台看到郎洋洋进来,出来招呼他。 郎洋洋微笑:“有预约六点钟,我姓郎。” 女孩一声啊拖长了尾音,“我知道了,这边请。” 郎洋洋跟着她走进去,穿过整个餐厅,到底最里面的位置,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我自己过去就可以。”郎洋洋很突然的开口,把旁边的女孩都吓了一跳。 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好着急。 郎洋洋觉得自己和对方见面的时候一定很尴尬,如果服务生在旁边,那就是尴尬加倍。 女孩说好,探头看了一下前面的位置,笑着转身走了。 那应该就是庄硕,郎洋洋垂着眼眸深呼吸一下,捏捏拳头又松开。 没关系,就当是见客户好了,谈成了就签合同,谈不成就算了。 郎洋洋走过去,随着脚步移动,男人的面貌也出现在视线里。 “……” 面相看起来有点凶,穿着一件宽松的牛仔衬衫,靠椅上放着一件棕色的皮质夹克衫,应该是他的外套。 狭长的丹凤眼,眉毛黑浓,高鼻梁,头发很短,接近寸头。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 他正拿着菜单看,桌子上已经摆了两杯水。 似乎是感受到郎洋洋的视线,庄硕抬头,也看到了郎洋洋。 比起郎洋洋,他看起来倒是更加震惊。 震惊到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站起来,再次看向郎洋洋,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目视着郎洋洋走到桌子边。 郎洋洋表面镇定地伸出手,“你好。” 庄硕同他握手,“你好。” 双方的手都有点颤抖。 坐下来的时候郎洋洋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那样像什么,像阅兵。 郎洋洋刚落座,刚刚那个女孩又拿着菜单过来了,给郎洋洋也递一份。 “先生您看吃点什么?” 郎洋洋看向庄硕,他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微微伸手,示意郎洋洋来点。 “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郎洋洋抬头问。 “我们这里的菌菇鸡汤很不错的,是去年的野生菌菇干和跑山鸡,非常的鲜。” 郎洋洋抬头看,庄硕慌乱点头。 “好。”郎洋洋说,又抬头看女孩:“还有吗?” 女孩:“这个豆腐圆子,如果能吃折耳根的话可以试试,是我们的招牌菜之一。” 郎洋洋依旧说:“好。” 接着自己点了一个清炒时蔬,准备关上菜单,但是这时候女孩又说,“这几天有新鲜的笋,炒腊肉也很好吃的,腊肉是今年的新腊肉,我们亲自挑的肉,肥瘦相间味道特别好。” 郎洋洋很爱吃腊肉,也很爱笋子,但是已经点了三个菜了,再多会吃不完浪费。 “谢谢,不用了,我怕吃不完。”郎洋洋说着,合上菜单递给女孩。 女孩笑着,伸手去接刚要说好的,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吃不完我吃。” 郎洋洋和女孩同时看向庄硕,他双手放在桌面上,很坚定地再次说:“吃不完我吃。” 女孩看向郎洋洋,请求他的决断。 很奇怪,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但她莫名觉得这里是郎洋洋做主。 郎洋洋的眼神瞥向女孩手里的菜单,当地特色的腊肉,新鲜应季的竹笋,真的很想吃。 转头看一眼庄硕,对女孩说:“好,那再要一份腊肉炒竹笋。” 呼—— 郎洋洋觉得自己不是个吃货,平时吃饭也是凑合着吃,家里煤气坏他已经吃了好几天的面包和楼下的米粉了。 也吃得挺开心的。 但是碰见好吃的也会很心动,出去旅游出差什么的,心思也都在吃东西身上。 他很会做美食攻略,旅行的时候一天五顿从不落下。 想到待会儿可以吃好吃的,郎洋洋脸上的表情不自觉轻快很多。 所以在和不知道为什么也微笑着的庄硕对视的时候,瞬间尴尬。 自己在想吃的,他在想什么? 郎洋洋扯出一个局促的微笑,庄硕恢复面无表情,两人都转头看窗外。 这家店叫春晓私厨,店如其名,坐落在新城老城交界处的一个山体公园下面,院子打理得很漂亮,还能看到一河之隔的山体公园,如果春天来了,这里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两人都不是很自在,那一个尴尬的对视之后一直沉默着。 死死盯着窗外的样子好像在期待什么相亲超人之类的破窗而入打破这份尴尬,拯救他们。 好在上菜的速度挺快,时蔬和豆腐圆子很快就上来了,郎洋洋高中就已经离开长溪市,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几次,吃家乡美食和游客一样兴奋。 “我吃咯。”郎洋洋拿起筷子。 他忙着把混合了葱花香菜折耳根、麻油辣椒等调味料混合的馅料塞进还带着热气的豆腐圆子里,没有注意到庄硕看起来凶凶的眼底有温柔水光。 长溪市的豆腐圆子偏大,大概在4cm左右,炸好之后里面是半空心的状态,可以往里面塞入调配好的馅料。 “好好吃。”郎洋洋情不自禁地发出咕噜声。 豆腐圆子外皮酥脆,满满豆香,里面是温热软嫩的豆腐和辛香酸辣的馅料。 张大嘴巴一整个塞进嘴里,在阳光和煦的初春这无疑是最好的开胃菜。 郎洋洋连连点头,终于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想要跟他分享一下此刻的美味。 “你……”抬头发现庄硕还没有动筷子,郎洋洋不由得坐直,让自己看起来端庄稳重一点。 “你也吃。” 庄硕嗯了一声,笑着点头之后拿起筷子。 郎洋洋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一张纸巾擦擦嘴,庄硕这次的笑看起来自然多了。 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凶巴巴的丹凤眼还挺……挺可爱。 野生菌鸡汤鲜美、竹笋炒腊肉爽嫩,就连简简单单的时蔬也新鲜可口。 简单的调味料更能凸显食材的美味,郎洋洋终于只要这样一家私房菜小店为何如此的受追捧,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小甜品店。 店是开起来了,但说实话,也没有像以前996的时候设想的用心。 只当是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从未成年开始就在外面生活,对郎洋洋来说能落脚永远是有一份工作。 吃了二十分钟左右,郎洋洋终于吃不动了,果然和一开始担心的一样,还剩大概三分之一没有吃完。 郎洋洋抬眼看庄硕,他还在继续吃,察觉到郎洋洋已经吃饱了之后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用一碗饭扫光了桌上的菜。 看庄硕放下了饭碗,郎洋洋手里捏着手机,准备去结账。 “吃好了,那我们走吧。”郎洋洋说。 对视一眼,觉得这次相亲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又好像挺正常的。 面也见了,饭也吃了。 应该就是这样吧。 郎洋洋拿起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起身到一半的庄硕又坐下,表情竟然有点囧。 郎洋洋打算从卫生间回来顺便结账,相亲吃饭最好还是男孩子结账,显得比较有风度。 没想到从卫生间出来,庄硕已经站在前台旁边等待了。 郎洋洋看向前台,对方笑着说:“已经结过了。” 郎洋洋不是那种在饭店抢着买单的人,只能点点头,和庄硕一起走出去。 出门刚走下阶梯,竟然下起了雨,橙红霞光中稀疏的雨滴,有点梦幻。 “我送你。” “啊?” 庄硕再次字正腔圆道:“我送你。” 好像没有征求郎洋洋同意的意思,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二话不说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郎洋洋看过去,一米九的庄硕站在SUV旁边竟然还高出一点。 搭在副驾驶车窗上的手臂穿着厚衣服都挡不住肌肉线条。 肩宽腿长,好像越野车广告里热爱户外的型男模特。 郎洋洋微微咬住下唇。 慌乱的雨点打在脸颊,砸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那麻烦你了。” 第5章 第一次坐上庄硕的副驾驶,郎洋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没有驾照,这么多年也没有交过男朋友,基本都是使用公共交通。 偶尔坐朋友的车,他也是坐后座的那一个。 这种有人给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的情节,只是很久之前在偶像剧里见过。 雨渐渐大了起来,郎洋洋知道自己要是扭捏也只会让两人淋雨,只好干脆地坐上去。 看着庄硕轻轻关上车门,两人隔着玻璃车窗对视一眼,和此刻的雨点一样慌乱。 庄硕上了车,很利落快速地启动车子。 “我住在银叶小区。”郎洋洋主动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像跟司机说话,又接着补充:“谢谢你送我回家,麻烦了。” 又想提前把下车的时候该说的话说掉了,那一会儿到了该怎么说? 他送自己回家,是礼貌还是有意思呢? 总之就是很慌乱。 庄硕点点头,嗯了一声。 郎洋洋抿抿嘴,双手不自觉抓着安全带,转头看窗外的景色。 长溪市算是个旅游城市,并且是以自然景观闻名的城市,论自然风景确实是很好。 回到长溪市之后,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走、坐公交去近郊的森林公园徒步以及每天下班穿过盘山路回家都是让郎洋洋觉得放松的活动。 就连遛狗心情都好了很多。 窗外的风景看不腻,转移了注意力,让坐在庄硕身边这件事看起来没有那么局促。 开了一会儿,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车,郎洋洋抬头看看,竟然要两分钟。 这两分钟的时间要是什么都不说光是想想就有些尴尬。 郎洋洋像以往在职场的时候一样,条件反射的拿出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解锁手机的瞬间,庄硕刹车,同时开口:“要不要听歌。” 捏着手机的郎洋洋默默熄灭屏幕,“好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礼貌又尴尬的笑笑。 庄硕操作面板,打开列表的音乐,不是连接蓝牙,是提前下载在车上的。 好old school,郎洋洋想。 按下播放键之后庄硕的手机不断有微信消息,他打开来看回复消息,郎洋洋乐得自在,稍稍放松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来往的车子。 前方的大货车过去,周围安静一点,郎洋洋才发觉庄硕放的歌自己听过,有段时间很喜欢听,反复听过很多遍。 眼睛往触控面板看过去。 这首歌叫《sisyphus》。 是一首拥有迷人前奏的歌,歌手标志性的口哨声,利落干脆的鼓点和清爽的吉他和弦组成了这首独特的既摇滚又民谣的歌曲。 很长一段时间内是郎洋洋深夜加班后坐末班地铁回家的伴侣。 是的,郎洋洋称这些歌曲为伴侣。 寂寞的时候,音乐是最好的伙伴。 庄硕还在回消息,好像是工作消息,郎洋洋往他那边撇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他在报表上圈圈画画。 半首歌过去,庄硕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往郎洋洋家的方向开去。 原本以为这首歌是巧合,刚好他也喜欢就下载了。 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车里的每一首歌,郎洋洋居然都听过,好几次他转头去看庄硕的时候,他也看向自己,没有问出口,但是庄硕嘴角生涩的微笑好像是能代表什么。 伴随着熟悉的音乐,郎洋洋不再紧张尴尬地抓着安全带,开始在副驾驶轻松的享受窗外的风景。 车子停在这个老城区的巷子口,郎洋洋松开安全带。 “谢谢你送我回来。” 郎洋洋说。 此时的音乐是《rock\'n\'roll suicide》,细腻的嗓音和迷幻的音乐,让此刻的氛围也旖旎。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灯光昏暗,泛着凉意的空气有效缓解两人脸上的红晕。 庄硕抿嘴,“不客气,应该的。” 一边说着一遍关掉音乐,怕音乐声太大听不清郎洋洋说话。 郎洋洋终于笑出来,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触控屏幕:“我们喜欢听的歌好像,我都听过。” 庄硕:“嗯。” 好吧,郎洋洋刚刚燃起的交流欲望被这一个“嗯”字浇灭,他微微垂下眼眸,正要礼貌告别的时候,庄硕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这都是你朋友圈里分享过的歌。” 郎洋洋又片刻的错愕,“啊?” 庄硕:“我是在你朋友圈看到你分享过,就下载了放到车里,你坐车的时候可以听。” 郎洋洋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在微信上聊天不超过二十句,是生疏的、尴尬的、没有波澜的。 但是庄硕特地为他去翻朋友圈,做个车载音乐列表这件事,对于郎洋洋而言,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他心里的湖水。 水花大到模糊了眼睛。 因为这对郎洋洋来说,是很高级的浪漫。 郎洋洋抬眼,看到庄硕两只粗狂的大手有些局促地抓着方向盘。 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甜蜜。 却又慌乱。 “你很久没有分享过新的歌了。”庄硕又说。 大概是受不了车里的沉默,郎洋洋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殊不知对庄硕来说,像在法庭上等待审判。 他不得不说一点什么,让法官注意到他,给他一个答案。 郎洋洋看向庄硕,“比较忙。” “嗯,最近天气也不好。” “是啊,今年的雨水好多。” 庄硕笑:“对我来说倒是好事,春天雨水多点,农场种什么都好。” “农场?”郎洋洋问。 庄硕:“嗯,我在南溪河滩那边开了个农场,种种地养养马什么的。” 郎洋洋:“河滩那边?那你知道南溪农场吗?” 庄硕笑得更开朗了一点:“就是我的。” “啊……”郎洋洋点头。 原来二姑妈嘴里说的个体户,是个农场主。 什么叫和你一样,是个体户,一个农场和一个小小的甜品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知道庄硕是开农场的之后,他整个人的形象迅速和工作贴合了起来。 这时候庄硕的手机再次响了,是电话。郎洋洋想他工作上估计是有急事,很自觉地推开车门:“那我先回家了。” 庄硕点头,刚刚的事情是有点着急,他一边接下电话一边跟郎洋洋说再见。 郎洋洋笑着,眼睛弯弯,很是清爽温柔,白皙的脸贴着浅棕色的高领毛衣,像小绵羊又像小鹿。 他小声地回答:“注意安全,再见。” 庄硕的车子很快离开,郎洋洋站在路口神思了好一会儿。 直到心湖的涟漪逐渐平静,才抬脚慢慢往家里走。 他看不清楚庄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也摸不清自己对庄硕是什么感觉。 好像是自己荒野中的孤僻的小屋周围出现了脚步声,寂寞了很久的郎洋洋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是有一点新鲜感的。 晚上处理采购单的时候,郎洋洋再次在网页上搜索南溪农场。 终于搞清楚,庄硕的微信头像上的马就是网站上的那一匹。 那……他会开叉车吗? 郎洋洋突然想,然后自顾自傻乎乎地笑起来。 分开之后庄硕没有给他发消息,那种什么我到家了之类的。 十点多的时候,雷公已经窝在墙角睡着了,郎洋洋处理完工作去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时候看到酒柜,这个天气煮个红酒喝应该很好。 起身来到厨房,才想起煤气灶坏了还没有来得及修。 煮红酒只能作罢,倒了一杯威士忌小酌。 蓝牙连接音响,点开日推随机播放。 小酌一杯之后体温上升,窝在沙发里看刚到货的甜品教学书。 是郎洋洋喜欢了很多年的甜品博主出的书,除了甜品制作还有很多她研发甜品的一些思路,有时候研发过程的小故事比甜品更迷人。 看得入迷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按以往这种享受生活的时刻他肯定不会看,但是今天立马就拿起手机点开看了。 庄硕连发三条消息。 “睡了吗?” “农场的空调出了点问题,修到现在终于修好了。” 还有一张两只小狗坐在门口的照片。 郎洋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上下滑动看了一下之前的聊天页面。 拍一张茶几的照片发给他。 庄硕:“喜欢喝酒吗?” 郎洋洋:“晚上喜欢喝一点儿。” 庄硕:“冰的。” 郎洋洋:“本来想煮红酒来着,燃气灶坏了还没来得及找人来修。” 对面一分钟都没有回复。 郎洋洋也有些微醺,给他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在酒喝完的瞬间,庄硕回复:“好的晚安。” 郎洋洋没有再回,此时日推列表播放到一首老歌《墨绿的夜》。 之前在郎洋洋喜欢的一个导演电影里听到过。 是好久没有分享过喜欢听的歌了。 郎洋洋点击分享到朋友圈。 已经能够预见今晚会是一个好梦。 果然睡得不错,去店里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些,连日的阴雨也已经散去,早春的长溪市空气清新到可以灌装拿去网上卖。 和以往一样,备完货已经是九点左右,拿起放在门口的手机揣进口袋里,拎着店里的纸袋子准备从后门出去,里面是悠悠做的手冲和刚出炉的面包和榛果酱。 出门之前悠悠叫住他,“洋洋哥,中午有一批货到哦。” 郎洋洋:“好的,知道了。” 有货到的话郎洋洋就要早点过来,点货搬货。 回家的路上路过菜市场,这里有很多周边的农户过来赶集摆摊,菜都很新鲜。 下意识的问怎么卖,但是想到家里的燃气灶是坏的,做不了饭只好作罢。 今天原材料到货要去店里忙,只能明天再找人来修了。 一个人生活好像是会这样,在这种事情很容易拖延,因为一个人的话,吃什么都行,修燃气灶就变成了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郎洋洋今天穿了长款风衣,抱着一个纸袋子,走过老城区爬满爬山虎的院墙,把破旧的老巷子走成了青春画报。 庄硕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心动的,又有种不真实感。 直到郎洋洋看到庄硕,露出微笑。 “你怎么在这里。” 庄硕穿着一件连帽卫衣,下面是工装裤和马丁靴,拎着一个明黄色的工具箱。 他也局促地笑笑,抬起手里的工具箱说:“我来给你修燃气灶。” 第6章 说完好像是觉得自己这样过来有些唐突,庄硕有些不自在,又很期待郎洋洋的反应。 郎洋洋第一反应是很高兴,然后就想他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本质上,郎洋洋是有点害怕那种没有边界感的人的。 正踌躇的时候,庄硕解释:“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没有回我想你应该在忙,就先过来等着,不好意思,如果你……” “没有没有。”郎洋洋忙否认。 他急着否认,是不想庄硕难受,也从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中看出来,他不是那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郎洋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微信消息和电话都有。 他不自觉地抓着自己风衣的衣袖说:“早上要做面包甜点,在烘焙室里都没有机会看手机。” “我知道。”庄硕说。 郎洋洋抬眼看他,庄硕垂眸笑一下:“我平时干活的时候也没有机会看手机,手都是脏的。” 郎洋洋也笑。 还好,还好,他能理解。 昨天庄硕只送郎洋洋在巷子口,今天就在巷子口等着,郎洋洋轻拢自己宽松的风衣,“那今天麻烦你了。” 昨天还不知道庄硕什么态度。 现在郎洋洋明白了。 对于庄硕的主动,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主动怎么前进。 郎洋洋在感情上的被动值高达百分之百。 而且一旦发现对方退步,他会毫不犹疑地转头跑掉。 庄硕才不觉得麻烦。 “我平时就喜欢修修补补的,农场里家里周围邻居,哪里有要修的都找我。” 庄硕絮絮叨叨地说这些,脸色颇为自豪,郎洋洋看着路,嘴角却是上扬的。 他不太会这些,换个灯泡可以,再多就不行了。 要在小巷子里走个一百多米才到郎洋洋家里,沿路的人家院子边缘爬出来的月季稀稀拉拉地开着,配着依然湿漉漉的地面,安静清雅。 郎洋洋看得出来庄硕在打量这里的环境。 小院子已经盖了三十多年,是老房子了,进门的时候郎洋洋也不自觉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看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怎么收拾,有点乱。” 郎洋洋进去之后用手撑着院子里的大铁门,让庄硕进来。 庄硕没有说话,抬脚进来。 眼角撇到大铁门一角的铁皮掀开了,好像是被谁狠狠提过一脚。 院子虽然乱,但是地面是有打扫的,很干净,院子角落有很多盆栽,都还活着,但是大多都被杂草淹没了。 看得出来这个院子曾经是被打理得很好的。 兴趣和职业使然,庄硕的脑袋里已经在思考这个院子要怎么收拾会变得好看。 “刚回来没多久,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厨房在这边。”郎洋洋走在前面,指引庄硕进去。 屋子里还算是简单温馨的,雷公看见有陌生人进来,摇着尾巴上前来转着圈的闻。 庄硕站着不动,看向郎洋洋,“你的狗吗?” 郎洋洋:“嗯,叫雷公。” 说完郎洋洋忙喊雷公,“雷公过来!” “没事,我不怕狗,我身上有狗味,让它闻一闻熟悉一下。”庄硕也养狗,知道小狗的习性。 雷公是体重80斤的大狗,还全身漆黑,一般来说围着人转还闻来闻去很多人都会害怕,但是它围着穿着工装裤马丁靴的糙汉猛男就显得特别和谐。 闻了两圈,雷公确认这个人没有什么威胁,友好地摇着尾巴伸舌头。 “好狗。”庄硕很自然地伸手给他闻,然后摸摸头。 郎洋洋全程就在旁边看着,屋子里还没有开灯,只有阴雨天淡淡自然光线打进来,郎洋洋的表情藏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眨眼的时候睫毛颤动,好像是在为什么动情。 “我先去看看厨房?” “啊?”郎洋洋回过神来,抬眼看庄硕,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在这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大黑狗跟在后面也进去了。 老房子的厨房很宽敞,可能在建房的时候想象的是以后会有一大家子生活。 结局虽然没有预想的美好,但是宽敞的厨房用起来很方便。 郎洋洋打开灯给他演示燃气灶打不起火。 庄硕点点头,“我来看看。” 庄硕试了两次之后熟练的关闭燃气总闸,检查管道和各处开关。 “管道连接都没什么问题的,应该是这个火针的位置歪了,五分钟就能弄好。” 说完他蹲下,在自己带来的工具箱里找工具。 郎洋洋:“我去给你倒杯水。” 庄硕说好,郎洋洋小跑出去倒水,路过沙发看到上面搭着两件外套赶紧拿起来扔进卧室里。 出来倒水,在饮水机旁边接水的时候,又看到电视柜上已经有薄薄一层灰,马上扯湿纸巾擦。 接着又是茶几上已经枯败的花、地毯角落不知道什么掉的一张纸巾。 真的是完蛋。 郎洋洋端着一杯水。 平时觉得自己挺爱干净挺整洁的呀,怎么突然这样。 难道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忽略这些小细节吗?还是因为自己贪图休息和享受,下意识去忽略这些。 郎洋洋垂着眼眸抿嘴。 “弄好了。”庄硕说。 郎洋洋回过神:“麻烦了,喝水。” 庄硕伸出自己的手,“等等,我手脏,你来看。” 他扭一下燃气灶开关,淡蓝色火焰冒出来,摇摇晃晃。 “谢谢。” “不客气。” 庄硕把工具收好,去洗手台挤一泵洗洁精洗手。 是有点糙。 郎洋洋在背后偷偷笑一下。 他自己反正是不会挤洗洁精洗手的。 洗好了手,庄硕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终于接过郎洋洋手里的这杯水。 “去客厅坐坐。”郎洋洋说。 他原本觉得家里的厨房挺大的,但一米九的庄硕站在里面,居然显得拥挤了起来。 庄硕一口气喝完一杯水,“不了,我要去工商局办点事,得上午办完,就先走了。” “哦……那好。” 郎洋洋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客套还是真的有事情,犹豫着送他。 庄硕倒是干净利落地迈出门:“别送了,回去休息吧。” 郎洋洋站在门内:“好,谢谢。” 庄硕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比修理工还修理工。 庄硕走了之后郎洋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脑袋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修理一下卧室发霉的天花板,比如晚餐可以大胆的做三个菜,比如喝着酒看电影有好笑的地方的时候转头可以看到人分享一下。 转头看到的那张脸居然是庄硕。 郎洋洋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是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刚刚出现在自己家,帮自己修理了坏了好几天的燃气灶。 所以在幻想这些的时候脑海里的画面用他来替代是很正常的。 燃气灶好了,但是菜没有买,就出门遛狗顺便在外面吃碗粉。 遛完狗收拾一下,就没有时间午休了,郎洋洋出发回店里,悠悠说货马上送到了。 一路快步走过去的。 到店门口的时候货车刚好到了,一辆小面包车的货,郎洋洋随便套了一件留在店里的外套开始搬货。 主要的面粉重,郎洋洋和悠悠来回扛了五六趟,终于把货都卸完。 “谢谢师傅,辛苦了。”郎洋洋给司机师傅送上一杯店里的果汁。 师傅开车离开,郎洋身上的工作服也脏兮兮。 他站在门口伸展一下自己刚刚劳累的腰肢,手臂上扬的时候抬眼,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人。 熟悉到早上才刚刚见过。 “你怎么过来了?”郎洋洋收好自己的手。 这句话好像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说了。 庄硕坐在驾驶位,“我路过这里。” “这样啊。” “嗯。” 干巴巴的四句对话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隔着马路对视片刻。 “进来坐坐吗?” “我先回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 庄硕:“农场还有事情。” 郎洋洋:“好,那下次有机会过来坐坐。” “你是做甜品,是吗?”庄硕问。 话音刚落,四五辆车子呼啸而过,郎洋洋没有机会回复,怕让庄硕等太久。 车子过完,庄硕安静等着。 郎洋洋:“是的,我做甜品和面包,咖啡师是另外一个女孩。” 庄硕:“你们是多久送一次货?” 郎洋洋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回答:“一般一个星期一次。” “好,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 “再见。” 庄硕开着车离开,郎洋洋看着车尾消失在这条盘山小路,继续完成刚刚没有完成的拉伸动作。 伸着懒腰转身的时候,看到玻璃门上趴着两个人。 悠悠和兼职生晓雯正八卦地笑。 “洋洋哥,这是谁啊?”悠悠推开门跑出来。 晓雯在门口撑着门,也在等这个答案。 郎洋洋没打算隐瞒,就说:“相亲对象。” 悠悠:“就是你二姑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吗?” “嗯,之前已经见过面了。”郎洋洋说着,往店里走。 悠悠跟上来,八卦精神抖擞:“看着有点凶哦,身高是不是好高?你感觉怎么样?” 悠悠一连串的问题砸到郎洋洋头上,他虽然不想隐瞒,但也不是喜欢聊这些的人。 “有客人。”看到有客人进来,郎洋洋飞速往烘焙室闪了。 今天有客户下了个周末生日party的订单,要做一个大蛋糕,还有纸杯蛋糕、马卡龙和千层还有一些生肖形状的小饼干,今天先把原材料都准备一下。 订蛋糕的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女儿的六岁生日,说是邀请了同学来玩。 郎洋洋跟她沟通的时候就能感受得到她对女儿的生日很上心,女儿喜欢什么,现在的小孩喜欢什么,蛋糕的色系还要搭配party上要穿的公主裙。 郎洋洋很喜欢这种订单。 他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蛋糕的草稿。 一下午的时间几乎都在后厨里,傍晚的时候就做好了方案,蛋糕的草稿也画好了,发给家长看。 对方很满意,表示超出自己的预期,说自己女儿也很喜欢。 郎洋洋说了谢谢。 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郎洋洋才想起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 “请问生日party的举办地点是在哪里?我需要安排一下怎么送过去。” “还挺远的呢,在南溪农场。” “南溪农场?” “对呀,你知道那里吗?” 郎洋洋嘴角不自觉上扬:“知道的。” 第7章 南溪农场,就是庄硕的农场。 郎洋洋想着要不要跟他说一下,说自己周末会送货到他的农场去。 说一下也很正常,不说感觉也很正常,只是送货过去,摆好甜品台就离开了,也不会留下来参加party什么的。 正纠结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庄硕发来的微信。 庄硕:[农场周末有人租场地办party,刚刚跟客户打电话确认流程,客户说是从你家定的蛋糕和甜品。] 郎洋洋:[我也才跟她沟通完,刚知道的。] 庄硕:[太好了。] 太好了?是哪里好? 当然,郎洋洋没有这么问,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 好在庄硕马上又发了新消息过来。 庄硕:[到时候你怎么运过来?] 郎洋洋:[叫个小货车拉吧,多准备一点冰袋。] 庄硕:[我来接你,农场有一辆小型冷运车。] 他好像没有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 郎洋洋对这种沟通方式不是很喜欢。 还没有回复,庄硕又发了消息来。 庄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话,因为从你的店里到农场还是挺远的,听客户说东西不少。] 郎洋洋方才眼底的冷漠消失。 也许,可能,他只是习惯了这样说话。 郎洋洋回复:[那麻烦你了。] 到时候照价给他付运费就好了,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 庄硕照例回复不客气。 郎洋洋看着图纸规划需要用的材料和工具,忙完的时候已经是下班的点。 “洋洋哥,那我先下班咯,模具我已经让我妈妈买了,明天上班我带过来。” 悠悠靠在料理台旁边说。 郎洋洋说:“好,帮我谢谢阿姨,改天再给她做凤梨酥。” 悠悠:“好耶。对了洋洋哥,今天那个……” “你想问什么?” 郎洋洋清楚悠悠是绝无恶意的,只是偶尔爱八卦,又分寸感,也不会讨人厌。 至少郎洋洋不讨厌,悠悠比从前职场上很多同事好太多。 悠悠:“你觉得他怎么样?” 郎洋洋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没有打算敷衍她,只是认真地想了之后得到的答案还是:“不知道。” “嗯?” “才认识没几天,不过,感觉是个挺靠谱挺细心的人。” “细心靠谱?”悠悠差点脱口而出说看起来不像。 “嗯。” 加了微信,会看自己朋友圈,把自己分享过的歌做成歌单放在车上;听自己说燃气灶坏了,一大早就过来帮自己修好;知道东西多就用自己的冷运车帮忙拉东西。 郎洋洋笑一下,看向悠悠:“是不是不像?” 悠悠郑重点头:“嗯!” 郎洋洋表示理解,看起来确实不像。 做好一天的工作,回家去遛狗,晚上遛狗的时间晚,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到公园里面有个没有怎么打理的大草坪可以放开雷公跑一跑。 郎洋洋拿出手机来看一眼,姑妈发了消息来,说明天二奶奶生日,让他回家吃饭。 郎洋洋说了好。 姑妈又问和庄硕聊得怎么样? 郎洋洋笑,二姑妈估计是忍了很久了,终于来问。 郎洋洋回复:[挺好的。] 二姑妈也许是怕郎洋洋反感,没有再多问,知道他们两个在接触就可以了。 要是喜欢,有需要了她再出手。 听庄硕那边的人说,庄硕好像是对洋洋有意思的。 郎洋洋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庄硕的感觉。 不,与其说是对庄硕的感觉,不如说是这种“生活可能会被改变”的感觉,让郎洋洋心里不安。 感情不像烤箱的温度,可以掌控在自己手里。 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身边朋友的恋爱见过不少,圈内关于恋爱传闻更是多如牛毛。 同性恋能安稳幸福的,没有几个。 郎洋洋如同苦行僧一般,是同志圈内的异类。常常觉得自己和圈子格格不入,也是他没有办法恋爱的原因。 但是在和庄硕相处的时候,倒觉得这样的状态挺平常。 就是……那种慢慢的,一点点的,不会一上来就问身高体重,不会问几厘米,不会问有没有什么癖好。 不是从身体开始的,是从感情开始的。 这对于同志群体来说,已经很难得。 第二天傍晚,郎洋洋提前下班,拎着给二奶奶做的生日蛋糕打车过去吃晚饭。 二奶奶是郎洋洋的爷爷的堂弟的老婆,郎洋洋离家多年,完全没有联系,其实是很生疏的。 说得临时,也没有时间去买礼物,就包了个红包当生日礼物。 郎洋洋家这一宗族从前人很多,在他五六岁的时候还觉得家里哥哥姐姐叔叔婶婶都很多,没想到十几年过去,有的阴阳两隔,有的各奔天涯,现在在家里的认凑起来就一桌。 郎洋洋多年不联系家里,跟亲戚都不亲,进门的时候像个影子,放下东西在角落里坐下。 二奶奶身体硬朗,见郎洋洋缩在角落,拉着郎洋洋聊天。 “洋洋来了,最近生意还好做吗?” 郎洋洋坐到她旁边,被二奶奶拉着手,笑着说:“挺好的,也不怎么忙。” 说完拿出红包,给二奶奶说些吉利的祝福话。 平时和她们没有什么话说,给完红包就准备到一边去。 没想到二奶奶下一句就问:“你姑给你介绍的那个当兵的怎么样?还喜欢吗?” “啊?” 郎洋洋真的有被吓到。 二姑妈能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还帮忙找对象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奶奶都能接受还关心进度会不会太离谱。 “我知道他家的,家里人都好相处,嫁……在一起了应该也不会吃苦。” 二奶奶看待感情的角度和郎洋洋不一样,先从家庭环境入手,郎洋洋觉得也有道理。 在这种小城市,家庭对感情的影响是很大的。 郎洋洋不排斥讨论家庭,只是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但是不好驳二奶奶的好意,只能笑着回答:“我知道的,先相处看看。” “是呀,得看清楚对方的为人,别稀里糊涂的就嫁了。”堂婶端着水果过来,补了一句。 二姑妈也端着吃的跟在婶婶身后过来,郎洋洋和她对视一眼,明白家里已经被她搞定了。 二奶奶不爱热闹,不愿意大办生日,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饭,席间聊的也是家长里短。 二姑妈马上就要退休,有小姐妹想拉她做生意,家里人都劝小心点,别太容易相信别人。 “哎呀我知道,退休还得年底呢。”二姑妈说。 二姑妈平时开朗亲和,工作也努力认真,人缘很好,很少让家里人操心。唯独就是心软这一点,让她容易相信他人,常常因此吃亏。 吃饱了饭,堂姐给郎洋洋使眼色。 郎洋洋起身跟着她出去,两人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坐下,堂姐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给郎洋洋分一只。 郎洋洋接下了,他没有烟瘾,但偶尔心情不好也会抽。 细支的长城,是薄荷陈皮味。 两人轮流点燃,堂姐翘起二郎腿,“你居然真的跟姑妈说了。” 郎洋洋:“不好再瞒了。” 堂姐叫郎月,在长溪市开酒店的,现在有四五家连锁,事业有成,有个小女儿养着,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 也是第一个知道郎洋洋是gay的人。 郎月吐一口烟:“前些天看见二姑哭来着。” 郎洋洋转头看她。 郎月:“怕你过得不好呗,怕你被人非议,怕你找不到好的对象,怕你没有儿女养老。” 郎洋洋轻弹烟灰,垂下头去。 “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郎月转移话题,“听说是个当兵退伍的。” 郎洋洋点头:“是退伍的,只认识了几天,怎么样我也不好说。” 郎月:“当兵的也不一定是好东西,谨慎点。” 郎洋洋终于笑了一下。 “干嘛笑?”郎月不解。 早春夜色中,郎洋洋轻轻吐一口烟:“就是觉得相个亲,大家都好关心我。” 也觉得郎月说“当兵的也不一定是好东西”这句话很有意思,大家都说庄硕好。 一边说好好相处着,一边又说庄硕人也好家里也好,好像郎洋洋不跟他好是不识相了。 郎月终于也笑一下,烟抽到大半就按进旁边的花盆里,起身说:“别想太多,你的感觉是最重要的。” 郎洋洋抽得慢,还有半支,也不打算浪费。 他抬头看着郎月。 郎月是花了大价钱保养的,但脸上的疲惫盖不掉,她笑:“反正又不会生小孩,大胆的去感受吧。” 堂姐走了,郎洋洋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抽完整支烟,下意识地也想把烟头按在花盆里,伸手的时候却笑着摇摇头,把郎月按进去的那支也拿了出来,扔进屋檐下的垃圾桶里。 回到饭桌的时候,郎月已经在说女儿青春期叛逆自己头大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郎洋洋始终是离家多年,也不擅长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在旁边陪坐到散场。 奶奶年纪大要早睡,饭局很早就散了,郎洋洋坐郎月的顺风车回家。 路上看手机,二十多条未读消息。 是以前的一个同事,也算是为数不多的gay圈朋友王志军,他又失恋了。 失恋的原因是他以为这是恋爱,但是对方居然把他当炮友,心碎这个该死的圈子没有真爱。 郎洋洋安慰了几句,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他一年要这样五六回,一回闹两个月。 就算是抚慰犬都受不了这种失恋强度。 “洋洋。” 郎洋洋收起手机,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郎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郎洋洋:“大概初中,其实小学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了。” 郎月:“这么早?” 郎洋洋:“嗯,我没有喜欢过女孩。” 见郎月皱着眉头,郎洋洋问她怎么了? 郎月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晃眼间周末就到了。 郎洋洋周五晚上熬了个大夜准备第二天要用的材料,烤饼干烤到打瞌睡。 因为考虑到都是小朋友,原材料尽量天然,保质期尽量新鲜。 庄硕到的时候郎洋洋还在烘焙室里埋头打包杯子蛋糕。 小朋友喜欢可爱的,杯子蛋糕上面的造型不能被破坏,包装要格外小心。 “应该早点准备大盒子的。”郎洋洋碎碎念。 “要我帮忙吗?” 郎洋洋听到声音抬头,穿着格子衬衫和皮衣外套的庄硕站在烘焙室外。 “你来啦。”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鼻头沾着一点面粉、被烘焙室热气蒸得脸蛋红红、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样子有多好看多温柔。 庄硕的眼神痴迷,脸也红了,笑着低下头去。 赶过来准备帮忙的悠悠和晓雯躲在吧台拐角,八卦地对视一眼。 “哟——” 第8章 “要不要我帮忙?”庄硕说。 但是隔着玻璃,烤箱也还在运作,郎洋洋只看到庄硕的嘴唇动了,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他回:“我听不见!” 庄硕也只是在外面笑,应该也是没听清。 郎洋洋只好用手在耳朵边比一下,然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又指指他身后的座位,示意他先坐一下自己很快就好。 庄硕理解到了。 他对甜品一无所知,又是个大老粗,要是帮忙说不定是帮倒忙,于是转身在最近的一个座位坐下。 郎洋洋加快手里的动作,一个一个包装着杯子蛋糕。他知道庄硕在看着自己,心里哀嚎着是不是又来客人了,悠悠怎么还不来帮忙。 店里确实是来客人了,但这不是悠悠不去帮忙的主要原因。 晓雯正在洗杯子,和在压咖啡粉的悠悠对视一眼。 “悠悠姐,这就是洋洋哥的对象吗?” “相亲对象!”悠悠把压好的咖啡粉送进机器里,转身看着晓雯:“严谨一点,还没有在一起呢。” 晓雯洗好了杯子,凑过来:“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悠悠眨眨眼:“看着有点凶,但是洋洋哥好像不觉得,不过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 “没有啊!很帅!”晓雯反驳:“你不觉得很有男人味吗?” 悠悠皮笑肉不笑:“抱歉,我只爱美男子。” “好吧。”晓雯随手用抹布擦拭台面:“不过不知道洋洋哥喜欢什么样的,洋洋哥长得这么好看,配个明星都不过分吧。” 悠悠笑:“那种环境他不得被欺负死,诶诶你看。” 晓雯顺着悠悠的视线看过去,坐在位置不好的角落里的庄硕痴痴地看着烘焙室。 “他肯定喜欢洋洋哥吧。”晓雯说。 悠悠撇嘴:“洋洋哥配他配八百个来回,他当然喜欢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抿着嘴贼兮兮地笑起来。 郎洋洋包装完东西,脱下工作服出来,发现都没有人给庄硕倒一杯水,抱歉地对着庄硕一笑,径直往吧台走过去。 “怎么没有给客人倒水?” 他一直是很温柔很礼貌的人,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是有些着急。 悠悠和晓雯对视一眼,苦笑道:“忘了……” 不用问郎洋洋都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忙着吃瓜。 晓雯赶紧拿过一个干净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木质小餐盘里,人却在吧台里不出来。 郎洋洋笑着叹气,自己端起餐盘拿过去给庄硕。 庄硕好像是在那里等了好久一样,等到郎洋洋过来,又不敢看郎洋洋的眼睛,只是坐得板直。 “不好意思,店里的妹妹忘了给你倒水了。”郎洋洋把水放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庄硕喝了一口水:“不要紧的。” 郎洋洋看了看时间,庄硕就开口:“东西都弄好了吗?车子就在外面。” 郎洋洋:“好了,都放在冰柜里。” 咖啡店门口的路不大,停个冷冻车挺占位置,郎洋洋赶紧叫人大家一起把东西搬上去。 甜品蛋糕都已经打包好,大家一人搬一点,两趟就搬完了。 郎洋洋跟着上车,再次坐上了庄硕的副驾驶。 “安全带。”庄硕提醒。 “好。” 货车的驾驶室的视角比较高,郎洋洋还有点不适应,庄硕一脚油门就往山下开。 庄硕干净利落得好像他只是个货车司机一样。 郎洋洋有些局促,双腿很不自然的并在一起,手也放在大腿上。 好在路上的风景很好,去南溪区的路是沿着一条河修建的,十里河滩的风景足以让郎洋洋看一路。 就这么一路无言,开到了庄硕的农场。 农场的面积很大,一眼看不到边,庄硕直接开到了开party草地边。 顾客已经到了,她和老公提前过来布置场地,待会儿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来。 “我去叫人来搬东西。”庄硕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准备下车。 郎洋洋也是,转头准备开门的时候,一眼撇到后视镜,看到了自己的脸。 “啊……” 庄硕听到声音,又坐回来看郎洋洋:“怎么了?”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满眼的迷茫:“我脸上这么脏你怎么不告诉我?” 郎洋洋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虽然不是特别在意外表爱打扮,但是干净整洁是基础的。 庄硕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接着抬手摸一下鼻子:“我没注意。” 郎洋洋微微偏头,盯着庄硕的眼睛。 他看过一个美剧,这种回答之前摸鼻子的行为就是在为撒谎铺垫。 庄硕被看得不好意思,还有点怕。 因为没有看过郎洋洋这个眼神。 庄硕眼神闪躲两下,鼓足勇气之后坦白:“我觉得挺可爱的就……” “……” “……” “搬东西吧。”郎洋洋说,然后立刻推开车门下车去,顺手用衣袖擦擦自己的脸。 好热,一定是车里很热。 下来之后又用纸巾擦了擦脸,过去找顾客。 “哇!老板果真长得好帅!”顾客一见到郎洋洋就小声惊呼,说完还看了看身旁的老公。 郎洋洋礼貌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一点,我们马上卸货摆台子。 顾客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姐姐,看起来甚至比庄硕年纪还小一点,但是她说自己已经三十七了。 一看就是生活比较幸福的人。 很快庄硕就叫上两个员工一起搬东西,架桌子铺餐桌布。 郎洋洋也很专业的按着之前的设计摆好蛋糕和甜品,用提前订好的鲜花和玩偶、易拉宝装饰。 忙了快一个小时,终于都弄好了。 郎洋洋用手机拍几张图片,又录小视频,发到Brookside咖啡店的微信群里。 晓雯在给咖啡店做运营,要收集这些素材。 等他回过身来,发现庄硕在自己身后也举着手机。 “啊……不好意思。”郎洋洋忙让开。 庄硕:“?” 郎洋洋:“我不挡你。” 庄硕只能抿抿嘴,哦了一声,将计就计拍这个party布景。 翻看相机,只有一张郎洋洋忙着让开闪出残影的照片。 他不是想拍布景,是想拍郎洋洋。 他又不会搞运营,农场的网站都两年没有动过了,拍布景干嘛。 郎洋洋在后面看庄硕拍完了走过来,跟他说谢谢。 “不客气。”庄硕说。 今天阳光不错,现在是下午两点,party的主人和她朋友陆续来了,庄硕要把车开去停车场。 郎洋洋想着那自己也该走了,出去打个车什么的。 “那我……” “嗯……”庄硕也黏黏糊糊的,踌躇着慌乱的到处找裤兜去插。 郎洋洋再次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打个车,你去忙吧。” 听郎洋洋这么说,庄硕心里一喜,立刻说:“这里很难打车的,有时候滴滴都打不到,我送你吧。” 郎洋洋觉得实在不好再麻烦他,忙说不用了自己想办法。 “那你先去我那里坐坐,打到车你再出去,可能要很久的。” 郎洋洋看着页面上“打车预计要40分钟”沉思片刻,答应了。 上了庄硕的冷冻车,开到停车场之后下车往农家乐那边走。 农场的面积很大,停车场旁边是一大片稻田,西南地区多是清明节前后种水稻,庄硕这里已经种好了。 郎洋洋不懂太多,只是觉得好大一片,等夏天来了,一大片绿色稻田应该很壮观。 见郎洋洋在看稻田,庄硕想起亲友们的嘱咐,这正好撞自己专业上了,主动解释说:“农场一共种了17亩水稻,等到六七八月份都是绿油油的,会有很多人过来拍照,过段时间还会放点鱼进去。” 郎洋洋确实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放鱼?” 庄硕:“嗯,一方面鱼会吃掉一些虫子和浮游生物,排便也会成为养分,对水稻好,稻花鱼还增加一份收入。” 郎洋洋佩服地点点头,然后脱口而出:“稻花鱼好吃吗?” 庄硕笑出声来,转头看郎洋洋。 “怎么?”郎洋洋情绪瞬间收敛。 庄硕只是觉得他很可爱,抿着嘴笑,说:“好吃,等到八九月份鱼出来了,第一个给你。” 郎洋洋以为庄硕是笑话自己没见识,稻花鱼都没有吃过。 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宠溺,让郎洋洋分不清。 是的,诡异的宠溺。 因为他看起来不是那种会使用“宠溺”技能的男人。 郎洋洋走在庄硕的右侧,从柏油小路往里面走,远远就能看到里面树林旁边有房子,应该就是做农家乐的地方。 今天是周末,已经有人在那里烧烤了。 “这里就是主要接待客户的地方,一般只有周末有人。”庄硕主动解释。 郎洋洋嗯了一声,眼神往木屋后面的林子看,看到了三棵很大的核桃树。 “这是核桃树吗?” 庄硕:“嗯,已经有几十年了,老树。” 话音刚落,两条小狗冲过来,看见庄硕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围着郎洋洋开始闻。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雷公,笑一下。 郎洋洋站着不动,等小狗闻够了才对他们伸出手,摸摸下巴和狗头。 “他们叫什么?” 庄硕指着黄狗说:“大黄。” 又指着黑狗说:“小黑。” 郎洋洋:“……挺好的。” 两人两狗一起往里面走,走近了之后农家乐的员工看到庄硕带着一个人走过来,纷纷往他这边看。 客人们看到服务员往这边看,也都八卦地往这边看。 瞬间有几十只眼睛看着庄硕和郎洋洋。 郎洋洋不由得紧张抿嘴,求助一样地看向庄硕。 没想到庄硕也局促得几乎同手同脚,大概是因为有当兵的经历,他走路的时候都是挺直腰背的。 此刻看着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但是郎洋洋求助的眼神看过来,他还是咬着牙对着那边的服务员开口:“看什么看!” 郎洋洋:?!! 说完庄硕也惊觉这话来烧烤的客人会误会,赶紧转换笑脸对着那边说:“吃好喝好!” 第9章 这一闹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忙加快脚步往后面走。 稻田边是去年才修建的农家乐区域,后面就是农场员工和庄硕还有小狗自己住的地方。 两栋石头混砖的老房子,看起来已经砌了很多年,是后来才翻修过,补了屋顶刷了墙壁,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也打理过,种上了花花草草。 郎洋洋看得入迷,这种遍地不认识的花草,房子古老却很有韵味的样子很像以前看过的一些北欧电影,《海蒂与爷爷》之类的。 大狗们都出去玩了,院子角落有两只小奶狗在蹦跶,围着兔子笼转。 “兔子!”郎洋洋看到毛茸茸的白色小兔也走过去蹲下,玩累了的小奶狗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大头一倒就趴在了郎洋洋的白色帆布鞋上。 庄硕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粗暴地拎起小狗把它们放到身后。 郎洋洋转头,看着庄硕笑笑。 “怎么了?”庄硕有些不好意思。 郎洋洋没有说怎么了,只是转移话题,说:“这里好多小动物,还有什么呀?” 庄硕在田野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对这片土地是热爱的,无奈很多人都不感兴趣,“农民”两个字就概括了他的所有。 他是农民,这是个事实,庄硕也这么认为。 但这两个字不能概括春天的新芽、夏天的果实、秋天的稻穗、冬天的瑞雪。 他不喜欢酒桌上的人情世故,也不喜欢大城市的高楼大厦。 他喜欢山川河流,喜欢蓬勃的大自然。 也喜欢…… “是不是还有小马?”郎洋洋没有注意到庄硕痴迷的眼神,正在拿东西喂小兔子。 庄硕回过神来,“嗯,有马、牛、羊、鱼塘,鸡鸭,还有辣条。” 郎洋洋转头:“啊?辣条?” 庄硕笑:“斯内克。” “啊!?”郎洋洋左右看看,他最怕的动物就是蛇。 庄硕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没事,房子周围都是做了驱蛇处理的,不过农场林子里确实有蛇,鱼塘里也有。” 越说郎洋洋脸色越难看,身体都不自觉僵硬。 庄硕微微低头,给郎洋洋递兔子零食,小声说:“不怕,我今晚就全抓了。” 突然说这么腻歪的话。 郎洋洋眼底水波晃动,害羞得只能转头看小兔子,又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过来的小狗。 他转移话题:“小狗取名字了吗?” 庄硕:“还没有。” 郎洋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打车软件还没有进度,郎洋洋只能和庄硕在附近转转,走到房子旁边的几块杂草地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几株香草。 郎洋洋很惊喜地说:“这是你种的吗?” 他俯身去闻气味,又用手摸摸,上下看着,嘴里说:“枝干长得很粗壮呢,马鞭草和迷迭香在甜品里也经常用到,我以前在花盆里种过,都没有养活。” 说着说着站起来,看着这块荒草地,有些懊恼地撇嘴喃喃道:“我精心养护它们三天就死,这里遍地杂草它们茁壮生长。” 庄硕在后面偷笑,然后解释说:“这块地以前是种香草的,但是没销路荒废了,一直没有想好种什么,就剩下一些以前的。” 郎洋洋更囧了,转头看庄硕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委屈。 庄硕下意识闪躲眼神,憨憨地抬手挠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后面又看到了榛果树、板栗树,有桃树梨树李子树,甚至还有一片草莓园。 草莓园其实已经关闭了,因为四月本地草莓季已经过季。 庄硕解释:“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后长的,口感不好,太酸了。” 郎洋洋听了没有觉得失望,反倒一直探头往里面看,形状畸形个头小小的草莓挂在草莓苗上,数量其实不少,还有一些已经烂了。 “要不要采一点?” “啊?” 庄硕看郎洋洋的表情,确定了他就是想采草莓,果断去旁边拿了两个大竹篮过来。 郎洋洋不好意思说,庄硕主动做了,他也不再扭捏,拎起篮子就冲进了草莓棚里。 口感偏酸的草莓很适合用来做草莓酱,或者草莓塔之类的。 主要是看着这一片没人要,烂在地里真的好心痛。 见郎洋洋醉心于摘草莓,庄硕也不说话了,弯着腰一起摘,不到二十分钟,两个篮子都装满了。 两人相视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郎洋洋的手机响了,是网约车司机。 原来刚刚已经打到车了,师傅已经在农场旁边的国道上等着。 郎洋洋说马上过去。 “叫到车了。”郎洋洋说。 庄硕:“在哪里?” 郎洋洋点开网约车软件,给庄硕看了师傅的位置,农场很大,从这里到路边有一公里多的路程。 庄硕:“我送你出去。”说完撒腿就往宿舍区跑,两分钟后开着一辆小电驴过来了。 “上车!” 郎洋洋一手拎着一个竹篮,坐上了庄硕的电驴后座。 可能是着急,庄硕拧电门的时候劲儿大了一点,郎洋洋猛地往后一倒。 “小心!”庄硕眼急手快,腾出一只手往后捞。 他手长腿长的,这种姿势居然能搂到郎洋洋的半个腰,一只温热的大手贴在郎洋洋后腰。 郎洋洋身体一僵,忙大声说:“我没事!” 庄硕也后知后觉,猛地松开手,没有说什么,只在郎洋洋说坐好了的时候缓缓起步,往门口开去。 草莓放到网约车后备箱,郎洋洋准备上车:“篮子我过两天给你送回来。” 庄硕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但这呆笨的脑袋瓜突然机灵一转,腼腆地说了一声:“好,再见。” 郎洋洋上车:“再见。” 回家的路上风景依旧,只是郎洋洋无心赏景了,他打开车窗,吹着带着凉意的春风,双手抱胸,插在腰间的手轻轻向下挪动,放在了刚刚被庄硕搂住的地方。 他的手掌……好硬啊。 抓住自己的瞬间,其实是有点痛的。 但是被搂住的时候,往后倒的恐惧被截停,一种慌乱变成另一种慌乱。 “不……”郎洋洋猛地摇头,轻声喃喃。 不要这样想入非非,不要在别人身上找安全感,不要让自己陷入甜蜜的陷阱。 期待越多失望越多。 他害怕,害怕失望。 他们才认识几天,庄硕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自己也没有庄硕想的那么好。 应该保持冷静,像对待工作一样冷静。 随时做好项目流产的准备。 郎洋洋松开抱胸的双手,深深呼了一口气。 再次告诉自己不要期待,至少……不要太期待。 回到Brookside已经是五点多了,正是店里忙的时候,郎洋洋穿上围裙也忙起来。 八点钟,只剩下一桌客人了,客人在角落里的桌子办公,店里三个人各自忙着,收拾吧台,然后准备明天的货。 悠悠最近教了晓雯很多咖啡知识,相关的器具她也都会用了,这两天清洗咖啡机和各种器具的工作也教给她,悠悠就换过来去收拾餐桌拖地。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烘焙室,看到郎洋洋看着两大篮子长得歪七扭八的草莓发呆。 “洋洋哥,干嘛呢?”悠悠敲敲玻璃。 郎洋洋拉开玻璃窗:“你想吃草莓派吗?草莓酱怎么样?” 悠悠的眼睛发出贪婪的绿光:“想啊想啊!” 郎洋洋:“那我做一点,你不着急回家吧。” 悠悠:“那肯定不着急,家里煤气漏了我都不带搭理的。” 煤气。 郎洋洋笑一下。 想起了庄硕来帮自己修燃气灶的事情。 “那我开始了。”郎洋洋说。 悠悠看着郎洋洋熟练的拿出面粉等材料,她在门口拖了又拖,那一块的地板都快变成敏感肌了才走开。 转头回到吧台,跟晓雯汇报:“洋洋哥带着草莓回来的你知道吗?” “什么!?” 晓雯手里捏着抹布:“这么快!?” 悠悠:“啊?” 晓雯羞愤:“这才认识几天?居然就种草莓了吗?!” 悠悠咬着嘴唇,头顶上有乌鸦飞过:“我亲爱的晓雯,是草莓,真的草莓,可以吃的草莓。” “啊……哦。”晓雯尴尬一笑:“那,那挺好的。” 悠悠:“洋洋哥说给我们做草莓派。” 晓雯:“哇!草莓派怎么做?” 低筋面粉、细砂糖、黄油、鸡蛋、牛奶、高筋面粉和一点点盐。 郎洋洋挑选出个头比较大的草莓,切成小块备用。 草莓派的做法其实很简单,是比较家常的甜品,过筛低筋面粉之后混合细砂糖,加入小块黄油,加水揉成团之后放入冰箱冷藏。 做水果派一定要把派皮做得酥脆才不会腻,郎洋洋接着用黄油做酥粒。 草莓馅料也很简单,融化黄油之后加糖和盐牛奶蛋液打匀,再筛一点高筋面粉和草莓粒搅拌均匀备用。 接着就是捏形状送进烤箱。 180℃烤40分钟。 郎洋洋弯着腰调整好烤箱的时间和温度,看着里面整整六个酥脆草莓派,有点呆地摸摸自己下巴。 人家送了这么多草莓给自己,用草莓做了吃的送人家一点也很正常吧。 这是礼尚往来。 烤箱运作,郎洋洋起身继续收拾剩下的草莓,他已经试吃过了,个头小一点的草莓口感都比较酸,打算全都用来做果酱。 如果味道好的话,也可以做点蛋挞之类的送给每天早上来买咖啡面包的老客户。 处理两大篮子的草莓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大盆的切成粒的草莓等待进入煮锅熬制。 悠悠和晓雯已经趴在烘焙室外面等着了。 两个女孩傻乎乎地把脸贴在玻璃上,挤压得鼻子成了猪鼻子,都如狼似虎地看着郎洋洋打包草莓派。 悠悠带回家和妈妈外婆一起吃。 晓雯要带回宿舍去跟室友分享。 郎洋洋把她们的份打包好,拉开玻璃窗递给她们。 “谢谢洋洋哥!”悠悠和晓雯异口同声道。 郎洋洋说不客气,辛苦了。 “对了,你烤了这么多,是明天要卖吗?”悠悠问。 郎洋洋:“草莓的品质不好,就不卖了。” 悠悠:“那,送人?” 说完和晓雯对视一眼。 郎洋洋无奈又宠溺地笑:“是,送人,不是送你们了吗?你们俩不是人啊。快点下班吧,这么晚了。” 悠悠和晓雯美滋滋地走了。 店里的主灯光关了,只剩下烘焙室的局部灯,冷光暖光交织着打在郎洋洋的脸上。 草莓果酱已经在熬制,他拿着手机在好友列表上下滑动好几次,点进和庄硕的聊天列表。 该怎么开口呢? 还剩四个,一个自己吃,一个送道二姑妈那里,还有两个,是准备送给庄硕的。 纠结再三,正准备拍张草莓派的照片发过去的时候,发现聊天界面顶部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郎洋洋盯着页面。 庄硕:[图片] 庄硕:[员工在仓库里找出好多板栗,是本地品种,再不吃要坏了,你要不要吃吃看。] —— “一边儿去。”庄硕轻轻推开一直往他身上爬的小狗崽,一脸严肃的看着手机。 准备回家的员工小贾路过,看他一身都是灰,问他:“庄哥,你钻狗洞去了啊搞这么脏。” 庄硕紧张着呢,没回话。 小贾看到他旁边放着几个牛皮纸袋,里面都是板栗,说:“你去仓库了?” 庄硕:“嗯。” 小贾正准备说给我一点儿板栗的时候,庄硕表情大变,对着手机憨笑。 他收到郎洋洋回复:[好啊,我用你送的草莓做了草莓派,正好多做了两个,给你尝尝。] 第10章 庄硕说他明天正好要去工商局交材料,到时候送到店里来。 郎洋洋回复了好。 熬制草莓酱的一个小时里,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天,直到他说弄好了要下班了才暂停。 遛完狗刚回到家就下起了雨。 长溪市阴雨绵绵的春天夜晚,喝一杯暖呼呼的煮红酒再合适不过。 燃气灶已经修好了,打火的功能比之前更顺滑。 郎洋洋这时候才注意到,庄硕还把燃气灶都擦了一遍。 在红酒里加入肉桂、丁香、橙子、苹果和冰糖,小火煮上四五分钟就可以喝。 音响随机播放着经典爵士,Amos Milburn的《Let Me Go Home Whiskey》,让人脚步不自觉律动。 郎洋洋端着酒杯半躺在沙发上继续看那本没有看完的甜品书,翻到上次看到的那里,接着往后翻一页。 怎么会那么巧。 这一章的内容是:【传统法式甜品蒙布朗的艰难创新】。 而板栗就是制作蒙布朗的主要原材料。 拿起酒杯喝一口之后放在茶几上准备认真看,雷公过来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趴下,黑黑的一大坨好好像一只大黑耗子。 郎洋洋伸出脚,把脚放在雷公身上取暖。 伴随着红酒香气和有趣的布朗尼制作教程温馨起来。 郎洋洋偶尔动动脚翻面取暖,嘟囔着说一声“好狗”,雷公任他摆布,闭着眼睛还记得摇尾巴,这是属于一人一狗的默契夜晚。 次日去店里的路上,还是下着蒙蒙小雨。 今天是周日,客人比较多,郎洋洋备了很多货,结束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悠悠和晓雯向郎洋洋表达了昨天的酥脆草莓派有多好吃,她们的妈妈室友有多喜欢。 郎洋洋当然是很开心。 好吃就好,这是庄硕第一次吃自己做的甜品呢,郎洋洋的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 回家遛狗的时候顺便把姑妈的那一份送过去了,姑妈住在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小区是老了一点,但是绿化很好,就在三楼,楼下的老榆树长到很高,从家里往外看是一片翠绿,夏天最热的时候,这里也很凉快。 郎洋洋站在整洁的厨房里,等着烤箱热好草莓派。 烤箱是郎洋洋过年的时候送的,很小的家庭烤箱,郎洋洋把上面的新鲜草莓拿出来了再送进去烤的。 等待的时候往窗外看,阳光穿过榆树缝隙打在厨房的台面上,斑驳的树影摇晃,很漂亮。 “洋洋。” “嗯。”郎洋洋回过神来,转头看。 二姑妈站在厨房门口,就算是休息日,她也早起给自己描了个眉,穿了毛衣和羊绒长裙。 “你和那个人怎么样了?感觉还行吗?” 郎洋洋思索一下:“挺好的。” “挺好的”这三个字其实很敷衍,但是二姑妈看得到郎洋洋的眼睛里有波澜。 二姑妈了然于心,笑了笑说:“前天我部门聚餐,出去吃饭碰见他爸妈了。” “啊?” “庄硕爸妈,他们认出我,来跟我打招呼呢。” 郎洋洋大概知道她们体质内聚餐都常去那几个店,确实很容易遇到。 但是……这种情况下自己该说点什么? 二姑妈见他不说话,焉儿坏着笑:“对我客气得不行,还约我有空去做客,去农场玩,我同事也想去,就约着今天下午去那边农家乐。你还没去过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见家长。 绝对不行。 “今天店里忙呢,我就不去了。”郎洋洋说。 二姑妈:“去看看也好嘛,我倒要看看农场是个什么东西,种地养猪还种出名气来了。” 郎洋洋笑,“我其实已经去过了。” 二姑妈眼睛睁大:“哎呀!好啊!” 烤箱叮地一声,草莓派热好了,郎洋洋拿出来之后又摆上草莓,端到客厅去。 二姑妈跟在身后走过来,满心欢喜道:“哎哟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性子有点冷,他爸妈又说他呆,我们都怕你们两个不说话搞黄了!” 郎洋洋忍不住笑出声来。 搞黄了,说得好像就差临门一脚了似的。 然而真实情况是八字都没有一撇。 郎洋洋看得出来二姑妈很想自己能有个伴侣,看样子对庄硕爸妈也颇为满意。 他把草莓派切成六块,跟二姑妈说:“那我先回去溜雷公了,姑妈。” 二姑妈:“你吃点儿。” 郎洋洋:“我家里有呢,你吃不完给隔壁分着吃。” “好,回去吧,路上小心。”二姑妈也知道他每天这个点都遛狗,没有说太多挽留。 郎洋洋回到家里遛完狗,拿出一块牛排来解冻,准备煎个牛排吃之后午睡一下。 这两天的工作强度确实有点大了,几乎是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闹钟响了才醒,抓起手机一看,有庄硕的微信消息,说他办完事了,过来找他。 郎洋洋弹射坐起来,消息是半个多小时之前发的,郎洋洋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再发消息。 “完蛋。”郎洋洋忙给他回消息。 郎洋洋:[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睡午觉,你现在在哪?在店那边吗?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发完消息郎洋洋麻利地起床换衣服,冲进卫生间里直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擦干之后回来看手机。 庄硕:[你店员说你回家午睡了,我在你家巷子口等着。] 郎洋洋瞬间顿住。 一边感动,一边又觉得有点莫名的压力,压在心头有些沉重。 大概就是……觉得自己不值得。 庄硕太热烈太好了,让人惶恐。 郎洋洋快速收拾好,给雷公加好水之后出门,小跑到巷子口,庄硕的车果然就停在路边。 这种老城区刁钻的停车位,他的SUV都能严丝合缝的停进去。 郎洋洋整理好心情,走过去。 庄硕一直盯着巷子口,看到郎洋洋出来立马降下车窗,他今天也穿了一件毛衣开衫,米白色的毛衣衬得他本来就不白的脸更黑了,糙汉形象尽显。 他伸手跨过副驾驶的位置推开车门,咧嘴一笑,又衬得牙齿很白。 原本还觉得心里有点压力的郎洋洋看到这样一张笑脸,忍不住的想:他看起来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啊。 “真的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庄硕收敛一点脸上的表情:“没有,我也才过来。” 郎洋洋上车,关车门系安全带。 “走吧,去店里我把草莓派给你。” 庄硕嗯了一声,启动车子之后点开车载音乐,说:“你听歌。” 郎洋洋看过去,列表已经更新,第一首是来自邰肇玫的《墨绿的夜》。 正是前些天分享在朋友圈的那一首。 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庄硕的驾驶技术很好,也没有路怒症,车子平稳抵达甜品店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的时候,几乎要被悠悠和晓雯的眼神活扒了。 偷偷看庄硕,他也臊得一张黑脸涨红,盯着地面走路。 郎洋洋偷笑,给两个女孩儿使眼神。 悠悠wink一下,举起一个玻璃杯,示意“这次我们可不会忘了倒水哦”。 “你……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进去拿出来给你。”郎洋洋说。 庄硕说好,就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郎洋洋往烘焙室走,草莓派就放在冰柜里保鲜,他拿出来把两个包装盒用蛋糕盒丝带绑在一起。 弄好准备出去,看到储物间门口放着两个牛皮纸袋,走近一看都是板栗。 个头很小,确实就是本地的老板栗树的果子。 东西都送到店里了也没有主动说一声,邀个功也好啊。 郎洋洋抿着嘴歪歪头,轻轻笑了一声。 走出去就看到悠悠抱着餐盘在跟庄硕说话,晓雯拿着抹布在擦旁边桌的桌子。 ——明明那一桌根本就没有客人坐过不需要擦。 郎洋洋知道她们想干嘛,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于是放缓了脚步轻轻停在拐角偷听一下。 “大哥要不要喝咖啡啊?”悠悠先铺垫一下。 庄硕很不自在,十分不自在,他僵硬地抬头:“不用了谢谢,我喝水就好。” 悠悠:“哦,好,那……大哥你是不是在追我们老板?” 庄硕:“……” 很想喊救命。 悠悠一个起跳就到了终点,上一句的铺垫好像是来玩儿的。 此刻悠悠也紧张地抱着餐盘,旁边擦桌子的晓雯速度也加快,拐角的郎洋洋心跳加速。 在这十几度的天气里,庄硕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看看悠悠,又看看手里捏着的玻璃杯,来回几次,就在要做出回答的前一秒,听到了郎洋洋的声音。 “久等了。”郎洋洋出来救场,手里拎着打包好的草莓派和一罐草莓酱。 刚庄硕窘迫的模样是有点好笑,但也有点可怜。 但是夹杂在这两种情绪中的,还有第三种感觉,郎洋洋羞于承认。 “是不想追吗?半天都说不出口。” 当然了,这个想法有点作,还有点刻薄。 郎洋洋的出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悠悠和晓雯看到郎洋洋来了,都各自端着餐盘拿着抹布默默溜走。 郎洋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两个妹妹有点八卦,冒犯了。” 庄硕:“没事。” 郎洋洋:“这个草莓派回去用烤箱或者微波炉热一下更好吃,当然不热也可以。” “谢谢,这个是?”庄硕看到还有一个袋子。 郎洋洋:“草莓酱,也是用你送的草莓做的,有点酸,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 郎洋洋垂眸笑一下:“嗯,那就好。” 庄硕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郎洋洋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是智能仓库的客服。 郎洋洋看向庄硕,对方立马站起来:“那我先回去,谢谢你的草莓派和草莓酱。” “好,拜拜。”郎洋洋说。 庄硕在悠悠和晓雯的注视中离开,咖啡店的门不高,他出去的时候微微低头也还是被门上挂的流苏打到了脑袋,惹得吧台里的两个小女孩哈哈笑。 郎洋洋接了电话:“喂?” 对面的客服礼貌询问:“请问你郎洋洋先生吗?” “我是。” “系统这边显示您租用的智能仓库-中型仓-B21号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请问您这边是续租还是取货呢?” 郎洋洋捏着手机,垂眸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已经被喝完水的水杯。 “我……” 第11章 郎洋洋纠结片刻之后说:“现在就要决定吗?” 对面客服:“不用不用,我只是提醒一下,因为您是长租客户,需要在到期前一周决定好,然后在官网操作一下就可以。” “谢谢。” “不客气,那这边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对面电话已经挂了,郎洋洋还拿着手机,片刻之后轻轻说了一声:“再见。” 还有三周的时间。 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几个女孩子结伴进来,围在前台点单,晓雯朝他这边问:“洋洋哥,可可香橙还有吗?” 郎洋洋回过神来:“啊,有,等我一下。” 说完往后厨走,把剩下的最后一个可可香橙蛋糕切块,装到精致的餐盘里送到吧台。 女孩们看到郎洋洋送甜品过来,都多看了两眼,郎洋洋礼貌笑一下,转身回烘焙室去忙活。 忙到晚上九点半悠悠才下班。 郎洋洋也备好了明天要用的材料,和悠悠一起出门回去。 “洋洋哥,明天清明节,我要下午两点才能来上班,晓雯请两天假加一天清明假,三天后才能回来哦。”悠悠说。 郎洋洋:“好,知道了,没问题。” 怎么这么快,眨眼间就到清明节了,这么多年都在外面,郎洋洋都没有在清明节祭祖过。 他对所有的传统节日都没有感觉。 如果放假,就当时可以休息的假期,如果不放假,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在外工作,又没有什么家人,大多都是这样过节。 回家的路上二姑妈打电话来。 “喂,姑妈。” 四月的长溪市晚上还是有点冷的,郎洋洋把连帽卫衣的帽子盖起来,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揣在兜里。 二姑妈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洋洋,明天清明节,我要去乡下老家祭祖,你要去吗?” 这一段路的路灯坏了好几个,从过年的时候就坏了,到现在也没有修,郎洋洋站在一根半坏不坏的路灯下面,灯光一下亮一下暗。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店里两个员工都请假了,我走不开。” “好,好,姑妈知道了,你也该找个时间休息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好,谢谢姑妈。” 挂了电话,郎洋洋双手都揣进兜里。 回程的脚步带了一点沉重。 回家遛完狗,在浴室洗了一个长长的澡,出来的时候被浴室里的水蒸气蒸得都有点晕。 精疲力尽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 感觉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但怎么都睡不着。 雷公和往常一样,看到郎洋洋往沙发上躺自己也在地毯上躺下,等着主人踩在自己身上,给主人当最称职的取暖器。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雷公抬头,看到主人眼角的有晶莹剔透的眼泪。 最后还是喝了一杯才躺上床,那种莫须有的空虚感再次充斥着整个胸腔。 在脑海中搜索许久,找不到东西来填充。 工作吗? 是一段看似洒脱追求梦想的逃避,是更容易走的下坡路。 爱情吗? 是一个搞不懂看不清,是让他充斥着不安和迷茫的悸动。 如果是亲情,那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还是睡不着,酒精有时候也没有用。 听到外面有雨声,郎洋洋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又是一场春雨。 以前常听同学说,每年清明节都下雨,很奇怪。今年郎洋洋总算也体会到一次了。 在床头柜里摸出半包烟,双手撑在窗台上点燃,一手拿着手机随手点进朋友圈。 大多都是以前的同事和客户,往下划拉几下,看到“退休老干部”庄硕也发了朋友圈。 好像在无边宇宙航行的时候看到了发光的星球。 庄硕发了今天给他送的草莓派,配文说“没想到过季的酸草莓能这么甜”。 图片有两张,一张是切好的草莓派全景,一张是两只小狗对着他手里的草莓派星星眼流口水。 郎洋洋笑了一下,给他点个赞。 没想到刚点了个赞,庄硕的微信居然发过来了。 庄硕:[还没有睡吗?] 郎洋洋发了一个点头的3D猪。 庄硕:[是不是也在准备明天上坟要用的东西。] 郎洋洋:[没有,你呢?在准备什么?] 庄硕发过来两张图片,是长溪市本地上坟祭祖要用的两款糕点,还有一堆白色纸扎。 看背景是在家里。 他说:[本来要睡了,结果我妈发现买回来的亲纸都是没打洞的,我爸妈在准备吃的,我连夜手工打洞。] 接着又拍了一张堆满屋子的各种东西。 郎洋洋:[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庄硕:[嗯,每年都这样,清明节前一天都要准备到大半夜,然后一大早就出发回老家。] 郎洋洋拿着手机沉思了片刻,直到右手指间的烟灰掉在手背上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回复庄硕自己要休息了,两人互道晚安。 郎洋洋侧躺着,做了一个决定。 另一边宽敞的客厅里,庄硕终于放下手机,继续用钉子给亲纸打洞。 他八卦的老妈在厨房里,用手肘推推自己老公:“欸,看见没,这两天总拿着手机聊天,那关公一样的黑脸都笑得那叫一个不值钱。” 一样是个大黑脸的老公探探头往外看,看到儿子眼尾的笑意还没有消失。 两口子对视一笑。 “有戏!” —— 凌晨四点,Brookside后窗透出暖色灯光。 郎洋洋在烘焙室里捏面团。 今天来得很早。 昨夜的雨只是过云雨,只一阵就停了,外面有些冷,烘焙室里温度适宜。 郎洋洋一双纤细有力的手反复的揉捏面团、打发鸡蛋黄油、用小刀在欧包上划出树叶纹理。 每次划花纹都很治愈,郎洋洋不固定图案,几个经典款的图经常换,刚划好看着很埋汰,但烤出来就变得很漂亮。 忙到六点钟,紧赶慢赶,做好了今天需要的面包和甜点。 量是少了一点,但是应付半天也没问题了。 郎洋洋脱下围裙和帽子,简单收拾之后锁好了门离开,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二姑妈家那边骑过去。 郎洋洋这一家子老家是在长溪市下面的一个县城里的小镇,爷爷就是在镇上长大的,成婚后才到市里面发展,爷爷奶奶死后也埋到老家去了。 所以每年清明节都要去乡下祭祖,老坟都在山上。 二姑妈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洋洋?你怎么来了?” 郎洋洋一晚上也没睡多久,脸色有些疲惫,但确是笑着的:“我跟你一起去老家上坟祭祖。” “哎呀!真的?那太好了!”二姑妈的开心是真实的。 她拉郎洋洋进屋子,给他看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你看,我昨天做的清明粑粑,去菜市场杀的鸡,以前都是带活鸡过去杀的,今年感觉有点带不动了,干脆杀了煮了再带过去吧。”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东西,郎洋洋深深呼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来了。 昨天晚上庄硕发来图片,他才知道清明节要准备这么多的东西,爷爷奶奶的儿女现在只有二姑妈一个人在。 虽然堂姐堂叔也会帮忙祭拜,但二姑妈肯定也是要去的。 郎洋洋和二姑妈把东西都搬到楼下车里。 两个人来回搬了两趟才搬完,要是郎洋洋没有来,二姑妈就要搬四五趟,来回爬四次楼梯。 二姑妈开着她的小奥拓,后备箱和后座都装满了东西。 郎洋洋坐在副驾驶,乘着微凉春风往乡下开过去。 开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八点半,到达老家楚玉镇,堂姐朗月和她女儿也到了。 还在镇上住着的堂叔一家已经准备好了竹子,每家都分一捆,先各自去上自家父母的,再一起去祖父那里。 朗月的女儿郎青雨看见郎洋洋,跑过来跟他说话:“小叔,不是说你不来吗?” 郎洋洋震惊,这小孩平时在家里是个孤寡王,不喜欢跟长辈说话,长辈要是念叨多了她那嘴也不是白长的,会直接喷回去。 总的来说,跟她妈一个样,都是暴脾气,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郎洋洋笑:“店里安排好就过来了,下午再回去。” 他奇怪郎青雨怎么这么热情,说话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郎青雨果然被他看得局促,双手背到身后身体晃悠。 也没有来得及多说两句话,二姑妈就叫郎洋洋过去了,他跟郎青雨说:“晚点再说。” 郎青雨哦地一声,她也没有跟小叔说自己有事情啊,他怎么就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上山要带的东西很多,郎洋洋和二姑妈要先去祭拜爷爷奶奶,然后再在太公太奶奶的坟头汇合。 “这个我来。”郎洋洋主动包揽重的东西。 二姑妈却不放心:“这么重你怎么拿?把这个篮子给我。” 郎洋洋直接拎起来往前走。 篮子是有点重,但是对一个拥有正常成年男人体力的郎洋洋来说还好。 二姑妈看他还真的是能拿这么东西,嘴里念叨着:“这孩子,还真的可以。” 他离开家的时候还太小了,小到根本不了解他长成了什么样。 以为他还是那个被爸爸打了,还抱着爸爸的腿哭的小孩呢。 如今乡下出去打工的多,很多田地没有人种,山上的地荒了很多,也早没有人上山砍柴什么的。 两人走走停停辨认着路。 二姑妈时不时念叨:“这路每年啊就踏一次,这一年一年的过去,怕是以后都找不到路了。你今年能跟我来,认认路也好,不然等我不在了,咱们家的坟都没人找得到。” 这么说的二姑妈其实就是碎碎念,并不是刻意要伤感。但是郎洋洋心里听的确实也不是滋味。 回来之后也听过一些闲言碎语,说他离开家那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从来没见帮过家里什么。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自私又没用。 读了那么好的大学,不去大公司赚钱,跑回来开什么甜品店,真是辜负了爷爷奶奶的教养。 郎洋洋没放出自己的情绪,只是笑着说:“怎么会。” 爬了半个山,原本荆棘的山路干净了起来,一看就是今天才有人收拾过。 再往前走一点,看到有一家人在扫墓,墓前已经收拾干净,正在摆放祭品。 那边的人也听到有人路过,带头主事的一个中年女人往小路这边看过来。 “哎呀!郎妹妹!!” 郎洋洋和二姑妈听到声音,齐齐往那边看过去,郎洋洋看到人也不认识,看向姑妈。 二姑妈立马脸色喜悦,腾出一只手挥手打招呼。 对方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她嘴里是在和二姑妈寒暄,眼睛却一直是在郎洋洋身上。 郎洋洋疑惑。 姑妈介绍:“这是庄硕的妈妈,洋洋来打个招呼,叫谢阿姨。” 第12章 “谢阿姨好。”郎洋洋说。 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眼底的一抹疏离和慌乱隐藏得很好。 谢阿姨皮肤很白,身高看着也接近一米七,微胖,笑起来很和蔼,二姑妈叫她姐姐,但从外表来看,二姑妈看着年龄比她大。 可能是两人生活的境遇相差很大,心态也是会影响外貌的,这一点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能懂。 “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谢阿姨满心满眼都是在欣赏郎洋洋。 郎洋洋点头笑笑:“是啊,阿姨你家也是这边的吗?” 谢阿姨:“我娘家是这边的,逢年过节都回来扫墓,反正离得近嘛。” “是啊,不远嫁就这点好。”二姑妈附和。 说着还看一眼郎洋洋,点他呢。 接着谢阿姨把话题转向了郎洋洋:“洋洋是做什么工作的?” 郎洋洋:“开了个甜品店,就在半坡小街那里。” 谢阿姨:“那里位置好得很呢,游客也多,真厉害呀洋洋。” “还好。”郎洋洋腼腆笑一下。 谢阿姨又问:“那你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吗?” 郎洋洋诚实回答:“不是,以前就在公司里上班的。” 说完,看到谢阿姨还在等下文,他接着说:“做设计的,UX设计师。” 说完两个长辈都头顶问号。 郎洋洋:“就是……以用户体验为中心的……其实就是个设计师,设计网页的。” “嗷……”长辈异口同声,谢阿姨跟二姑妈说:“我知道了,就是我们上淘宝买东西,左滑是什么,右滑是什么那种页面就是他设计的。” 说完转头看郎洋洋:“太厉害了!又会做设计,还会做甜品开店,这么全能。” 郎洋洋:“您过奖了。” “对了你们家是上面那个坟吗?”谢阿姨问。 郎洋洋抬头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二姑妈回答是的,再往上就只有一处坟墓了,就是郎洋洋爷爷奶奶的。 在谢阿姨要开口在说话的时候郎洋洋先说话了:“那姑妈阿姨你们闲聊,我先上去收拾一下,把野草清一清。” 说完也没有等她们同意,就转身往上走。 二姑妈在后面说:“你知道在哪里吗?” 郎洋洋回:“知道!” 刚刚说了,上面就只有自家的坟墓了,找找总会找到。实在不习惯和长辈聊天亲近,尤其对方还是庄硕的妈妈。 有种用只写了标题的PPT和领导汇报的感觉。 谢阿姨很和蔼,也开朗健谈,对自己都是欣赏和夸奖,这些郎洋洋也看得出来。 只是…… 只是担心这没有一撇的事情,现在就接触对方家长,有点太over了。 也担心自己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别等以后发现了心里有落差,双方都不好受。 这是郎洋洋一贯的处事方法。 郎洋洋知道自己内心的焦虑和缺陷,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挣扎摸索才微微找到一点方向。 他就像一个初学冲浪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上真的浪了,踩着帆板摇摇晃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进浪里。 看郎洋洋拎着一大堆东西沿着小山路往上走,谢阿姨笑眯眯道:“这孩子,长得好有礼貌,笑呵呵的也很开朗呢!不像我家那个,黑脸关公,有时候都想干脆给他关庙里去算了。” “哈哈哈。”二姑妈附和着笑一下。 随即是片刻的沉默,她轻声开口:“你不知道他,这孩子过得很苦。” “啊?”谢阿姨转头看二姑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二姑妈故作轻松笑笑,想着如果两个孩子在接触,彼此又都有感觉,两家接触接触了解一下不是坏事。 她说:“其实家里亲戚周围邻居都知道,洋洋是生下来就没有爸妈,跟着爷爷奶奶住。” 谢阿姨啊地一声,小心翼翼问:“怎么……” “不是死了。”二姑妈说着,两人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洋洋爸爸,也就是我弟。他和女朋友有洋洋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两个小孩子,稀里糊涂怀了孕,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孕期就吵架不合,洋洋出生才十二天,妈妈就走了,我爸妈把我弟弟骂了一顿让他去找女朋友道歉,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跟家里断了联系。” 越听谢阿姨的眉头皱得越紧,心疼得紧。 二姑妈继续说:“他就见过他爸一次,小学五年级,他爸突然回来,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左右,对洋洋还挺好的,洋洋特别开心。可是没几天,他爸就骗到了爷爷的钱要跑,那天只有洋洋和他在家,洋洋不让他走,他爸一脚把他踢到门上,头都破了,门也坏了。” 说完二姑妈转头看谢阿姨,苦笑着说:“这就是洋洋最后一次见爸爸了,第二年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洋洋跟我住了半年,后来初中高中都是住校,大学和工作都在上海,十几年都飘在外面。他心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刚回来的时候,跟我都不说几句话,心脏冻成了冰块,得慢慢暖和,一下子太猛了,他也害怕。” 谢阿姨点点头。 “啧!真是该死啊!”谢阿姨突然愤怒。 二姑妈看她,谢阿姨愤愤开口:“他爸怎么这样!乱生孩子的人就该下地狱!骗爸妈的钱还打孩子,他……” 碍于不能说脏话,谢阿姨的输出卡壳。 二姑妈:“我们也骂,谁都骂,洋洋妈妈也命苦,年纪轻轻碰见了这种男人。最可怜的还是洋洋。” 谢阿姨伸手拉过二姑妈的手:“妹妹,这是个好孩子,他过得这么苦,还能长成这么好的大人,你瞧瞧这多少小孩能有洋洋这么有出息?至少现在日子是好的,以后也会更好,你说是不是?” 她安慰了几句,但是看二姑妈并没有心情变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总是要往前看的,前面都是好日子,要是两个孩子真的有以后,庄硕虽然是个憨的笨的,但肯定护着他心疼他。” 二姑妈终于笑出来:“这话说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都还有事情,就约了改天再聊,二姑妈拎起自己的东西也往上走了。 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都说郎洋洋现在过的好,她却总能看到他眼里的焦虑。 又想着,庄硕这一家子家庭美满和和美美,家族人多热闹,爸妈也都是开朗乐观的人,也许这样的环境能让洋洋开心一点呢? 爬到半坡,转头看下面的时候,她家已经在收东西了,谢姐姐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郎洋洋是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墓,但是刚刚在周围转了又转,耽误了好多时间,二姑妈过来的时候,他才拿出镰刀准备割。 “洋洋,你会做这个吗?让我来吧。”二姑妈踩着草走过来。 郎洋洋:“应该可以的。” 他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市里面生活了,没有做过农活,用镰刀也用得不熟练。 二姑妈在一旁扯了一把草当小扫把,轻轻扫着墓碑和墓碑面前放祭品的地方。 每年就来这么一次。 摆弄了一会儿,郎洋洋才掌握一点镰刀的诀窍,觉得热,就干脆脱了外套弯腰加快进度。 清扫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弄出一片可以摆放东西的地方了。 爷爷奶奶的坟墓并排在一起,老人是前后三个月内走的,而坟墓的地址他们早就选好了。 郎洋洋拿了湿纸巾擦墓碑上的照片。 “洋洋还记得爷爷奶奶的样子吗?”二姑妈一边点香一边问。 “记得,那时候我也不小了。” 二姑妈手中摇晃,晃灭香上的火焰,“我都有点记不清了,年纪大了总忘事,得时不时拿出相册来看看。” 两人闲聊着摆好东西,点上香火,烧纸之后坐在坟前吃点东西。 别人家清明节上山扫墓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们俩在这寂寞的山林里,喝口水都有回声,冷清得很。 一个小时后,准备收拾走人,二姑妈叫郎洋洋再把杂草修理一下,修漂亮些。 郎洋洋说好,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还觉得有点头痛。 这时候听到有人喊“洋洋”。 郎洋洋往下面看,是庄硕的妈妈在喊他,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庄硕。 他怎么来了? 刚刚听二姑妈说,庄硕是去爸爸老家那边祭祖的。 郎洋洋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下面谢阿姨跟庄硕说了两句,庄硕就走了上来。 刚刚自己提着东西往上走的时候觉得挺费劲,不认路又走得慢,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庄硕花了三分钟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洋洋、阿姨好。”庄硕大概也是害羞的,毕竟对他来说二姑妈就是郎洋洋的家长。 郎洋洋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接着下面的谢阿姨又喊,让二姑妈下去聊聊天。 很明显,她们是想让郎洋洋和庄硕单独相处一下。 看姑妈先下去了,庄硕这才说:“我帮你收拾一下。” 他自己带了一把镰刀过来,没等郎洋洋说话就弯腰猛干,他常年就跟土地打交道,做这些事情都很顺手。 每年家里也都回乡下祭祖,坟墓该怎么打理他是清楚的。 郎洋洋就收拾刚刚摆出来的贡品,这些都要带回家去。 就十分钟,郎洋洋收拾完贡品,正捡垃圾的时候庄硕就顶着满头大汗过来说:“都弄好了,你看看,山神那里有颗灌木,看着长了很多年了,我没砍,就修理一下。” “谢谢。”郎洋洋说。 看到庄硕一头汗,转身去找湿纸巾给他擦汗。 “谢谢。” 庄硕今天就穿了个长袖T恤,卡其色的工装裤和靴子,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刘海时不时垂下来挡住眼睛,然后又被他用手一把撸上去。 郎洋洋穿上自己的外套,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在走之前他转头看爷爷奶奶的墓碑。 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跪下来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起身下山,庄硕包揽了三分之二的东西,稳稳当当拎着走在前面踩路。 “你怎么过来了?”郎洋洋问。 庄硕转头看他,“过来接我妈。” 郎洋洋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脸颊红扑扑的急促喘气,连眼神都有点朦胧。 换做别人可能会想这小子搞这么魅惑干什么。 庄硕却一眼看出来:“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13章 “嗯?是吗?”郎洋洋腾出一只手来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感觉出什么不一样来,“应该不是。” 庄硕:“你额头都是汗,脸也红红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人发烧的时候会看起来有点朦胧,就是那种眼睛布满水波、骨头也软了的朦胧感。 说不清楚,又着急,庄硕想上前来试一下温度。 郎洋洋忙说:“应该是热的,没事。” 他拒绝的不明显,庄硕险些没看出来,但是脑子里晃过方才妈妈说的那些话。 “他小时候过得苦,多年自己漂泊在外,独惯了,太着急了会害怕。” “好,那过一会儿再瞧,有没有头晕无力?”庄硕说。 郎洋洋:“好像是有一点,但是没关系的,走吧,先下去。” 郎洋洋和二姑妈还要去太公太奶奶的坟前祭拜,庄硕和谢阿姨也要再去别的地方。 现在时间十点钟,下山的时候出了点太阳,树梢上的水都还没有干,脸颊上已经有阳光。 青草香气蓬勃,很奇妙的感觉。 几个大人走在前面,郎洋洋和庄硕走在后面,庄硕本身已经帮忙提了很多东西,见郎洋洋不舒服,又把他手里的篮子拿过来跨在胳膊上,上半身挂满了东西,有些滑稽。 郎洋洋看他黑黑壮壮的模样,又丑又帅,就笑了一下。 郎洋洋:“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庄硕:“要去我太公那边,还挺远的,你什么时候回长溪市?” 他想着来接郎洋洋。 郎洋洋说:“拜完太奶奶和太公,中午就回,悠悠和晓雯都请假了,店里需要人。” 庄硕:“回去记得测一下体温,买药吃。” 郎洋洋:“好。” 很快走到山脚下,庄硕和谢阿姨帮忙把他们的东西都装进车里,两家人告别,一前一后的开到镇上,再往不同的方向走。 太公太奶奶的坟墓近一些,位置也不偏僻,有堂叔他们在打理,郎洋洋就在一旁摆放东西就好。 正蹲在山神的旁边插香,郎青雨过来了。 “小叔。” “嗯?” “你是gay吗?” “……” 郎青雨蹭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纸,压着声音说:“我听我妈她们说的,你是吧。” 郎洋洋转头看她:“干什么?” 郎青雨很少这样谄媚,她笑着问:“那你交男朋友是怎么相处的?同性恋怎么相处的?你还跟女孩子玩吗?” 郎洋洋笑出声,转头继续插香。 “小叔——”郎青雨着急地摇晃他的胳膊。 郎洋洋:“你几年级了?” 郎青雨:“初一。” 刚要问关键问题的时候,堂叔过来了,拎了半只鸡,两人对话被打断。 这里确实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不能来扫墓,还在祖宗坟前念叨,让祖宗知道现在家里小辈全是同性恋。 堂姐叫郎青雨过去帮忙,郎洋洋说:“有时间你来店里找我吧,给做好吃的。” 人多手快,不到十二点就祭拜完回到镇上了,郎洋洋店里还有事情,和二姑妈先开车回市里面。 郎洋洋直接回了店里,路上接到悠悠的消息,她去扫墓把脚给崴了,说要先去医院今天没办法上班了。 那今天店里就只要郎洋洋一个人。 还好今天不是周末,人也不多。 郎洋洋刚开门就来了两桌客人,其中一桌是过来拍照的,点了东西上二楼。 点的东西不少,郎洋洋来回送了两趟才送完。 做完最后一杯馥芮白,郎洋洋终于能在吧台里的高脚凳上坐一下。 “呼——” 郎洋洋用手背探自己的体温,感觉烫了起来,症状还是头晕无力,但也没有到不能工作的地步。 好在凌晨的时候已经把东西做好了,下午就只需要做点简单的咖啡。 平时不觉得工作日客人多,现在一个人在店里,忙前忙后的,一个下午十几个客人都忙不过来,再加上一些外卖单子,忙得郎洋洋是晕头转向,有个外卖单子还装错了东西,好在是装多了,没有被投诉。 下午六点左右,客人多了起来,都是来排对面火锅店的号的。 等号的客人大多点饮料,郎洋洋是主做甜品的,手忙脚乱地点单做饮料。 他甚至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上了这么多果汁系列,暴打柠檬的时候感觉反作用力在暴打他一团浆糊的脑袋。 皱着眉头干活的郎洋洋听到门口的风铃响了,眼神没有离开手上的工作,嘴里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受凉发烧的症状已经体现出来,连声音都沙哑虚浮了一些。 刚进门的客人站到吧台前面,郎洋洋这才抬头:“请问想喝点……你怎么来了?” 庄硕衣服都还没换,风尘仆仆地出现,张嘴就说:“你肯定发烧了。” 郎洋洋终于不再嘴硬,叹口气:“好像是的。” “今天你说店员都请假,我想着你肯定很忙过来看看。”他看郎洋洋没有力气还要用力捶柠檬,又说:“我能帮上忙吗?” 郎洋洋拿捣棒的手都有点发抖,但是庄硕不会做饮料,自己都有些生疏,庄硕来做要是不好喝那是砸自己的招牌。 在店里的客人等着,时不时抬头看吧台,看自己的饮料做好了没有。 庄硕看他犹豫,“你在旁边指导,放什么料你来掌控,我就负责做体力活,相信我。” “那麻烦了。”郎洋洋说。 欠庄硕人情固然让他有负担感,但让客人不满意更让人难受。 郎洋洋不喜欢职场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认真负责,从不懈怠自己手上的工作。 但这种人在职场上反而混不开,他碰到好的领导升了职,带着团队,却比手底下的人还要累,当时的同事戏称他,没见过哪个经理像你这样的。 郎洋洋不认为自己对工作负责,对同事对客户坦诚相待是错的,只是现在环境如此,认真工作不如搞人际关系。 所以他逃离了。 郎洋洋找了一个围裙给庄硕围上。 “把这个穿上。” 毕竟是做食品的要注意卫生,庄硕拿过来就往身上穿,店里买的是可以挡全身的那种,庄硕身高193cm,平时店里三个人都可以穿的围裙,穿到庄硕身上,奇怪得像在搞变态的cosplay。 “……挺好的。” 郎洋洋偶尔也说一点违心话。 没有全身镜,庄硕也不在意这个,戴上手套和口罩就过去了:“要怎么做。” 郎洋洋看看待做列表:“切六颗柠檬,还有这一框金桔,火龙果也切一下。” “好。” “对了,能先帮我把这个柠檬暴打一下吗?” 庄硕看着郎洋洋恳切的眼神,很开心,说了声好就拿起捣棒哐叽哐叽开始捣柠檬。 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一份甜蜜,郎洋洋忙拿出杯子开始配料。 虽然庄硕看起来像笨拙的大块头,但干起活来很灵泛,郎洋洋说的每句话他都能立马领会到,然后干得漂漂亮亮的。 一开始郎洋洋还有些惊讶,他对做饮料怎么会这么顺手,后来想想,他一个能开农场,养殖种植农家乐全都能做的人,怎么会手笨。 忙到晚上八点多,店里总算是没有新的客人了,还剩下三桌人在店里吃着甜点小声聊天。 郎洋洋靠在吧台边,肌肉都酸软了。 “去旁边坐坐。”庄硕过来说。 郎洋洋没有拒绝,实在是身体有些累,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没想到这爬个山受个凉能发烧。 庄硕看出来他看待工作比看待自己身体重要,所以之前没有强求他休息,现在有时间,让他坐下休息之后自己出门,找个药店买了药和温度计。 店里随机放到了一首歌,范晓萱的《You don\'t trust me at all》,店里灯光昏暗,郎洋洋也昏沉,差点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庄硕回来了。 他在郎洋洋身边坐下:“洋洋?” 郎洋洋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因为庄硕叫“洋洋”这两个字的时候,语调上扬自带焦急效果。 这是庄硕第一次叫他洋洋。 郎洋洋撑着胳膊抬起头来:“嗯。” 庄硕手里在拆温度计,是那种水银温度计,他用力甩甩,递给郎洋洋:“测一下温度,看看需不需要去医院。” “好。”郎洋洋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沙哑。 他坐直之后接过体温计,左手拉着毛衣领口把温度计放到腋下。 郎洋洋累得迷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领口拉得过大露出小片胸膛,更没有注意到庄硕躲闪的眼神。 39度整,高烧了。 郎洋洋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他要是倒下,店里都开不了门。 等最后三桌客人走了之后,郎洋洋穿上外套和庄硕一起出门,去诊所挂个水。 晚上气温低,郎洋洋又发着热,出门的时候咳嗽了两下,差点被踩空台阶。 “小心!”庄硕伸手扶他。 郎洋洋明明也是个正常身高体重的成年男人,被庄硕双手抓住胳膊的时候,像一直小狗被拎起来。 他转头看庄硕:“谢谢,我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庄硕还是不放心,干脆就直接扶着他上车。 到了最近的诊所,郎洋洋非要自己去付钱拿药。 庄硕跟在身后,开始明白了这个人,这个相亲对象,他看起来温柔可爱,实则是个及其要强的倔驴。 了解郎洋洋的过程让庄硕感到过甜蜜,对这种微涩的心酸时刻也不抗拒。 他很清楚自己对郎洋洋有好感,这样的小性格,只让人觉得心疼。 弄好之后终于坐下开始打点滴,庄硕把外套脱了给郎洋洋垫手,弄的时候庄硕不小心碰到郎洋洋的手,慌张着闪开,郎洋洋抬眼看庄硕,没说什么,很温柔的笑了一下。 还没有弄好,面前路过一个人。 “郎洋洋!?你还真的回来了啊!”是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矮个子男人。 郎洋洋和庄硕同时抬头看,郎洋洋没什么表情:“嗯,好久不见。” 对方搞得好像很熟一样地在旁边坐下,看看郎洋洋上了针的手,又看看旁边的庄硕。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两圈,贱兮兮问:“这是你新男友啊?” 第14章 郎洋洋脸上挂着不耐烦,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对方一副看不懂的样子,哈哈一笑在郎洋洋身边坐下来:“个子这么高?有福气咯。” “你好。”庄硕主动打了个招呼。 他是主动了,但是并不热情,半只眼睛也能看得出来郎洋洋不喜欢这个人,他语气生硬,脸上也凶巴巴的。 那人仍是笑脸:“你好你好,我叫夏江,是洋洋的朋友。” 庄硕皮笑肉不笑:“是嘛。” “对啊,我们在上海认识的,是老乡以前还是一个初中的,后来听说洋洋回家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夏江嘚吧嘚说个没完,“你和洋洋是什么关系?对了,洋洋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庄硕:“嗯,他现在不太舒服,下次再聊。” 郎洋洋微微转头看庄硕,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下逐客令。 这话一出,夏江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他尴尬中带恨,看向郎洋洋的时候眼神复杂。 郎洋洋撇他一眼,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一下:“抱歉。” 夏江:“那……好吧,不过还是为你开心哦,回来能找到这么体贴的……哈哈不说啦,你懂的。” “我懂什么?”郎洋洋的烦躁达到临界点,抬头看站起来的夏江,眼神里是□□的厌烦。 夏江:“没什么啦。” 郎洋洋:“你想说什么?” 夏江又摆起意味不明的笑脸:“唉,就是你呀,总是不爱说,以前谈了不说搞得人家老婆找上门来,现在谈了还是不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我们是老乡啊!” 郎洋洋胸口憋着气难受得很,头晕脑胀,只想上前去给他一拳。 夏江还想再说什么,庄硕一个眼刀撇过去,他本来就长得凶,皱眉的时候一双丹凤眼犀利得可以刀人。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还是先回去了,你注意身体啊,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夏江走了,郎洋洋垂着眼眸很久没有说话。 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实在是累的没力气。 庄硕并不说什么,只是在旁边陪着,不玩手机也不东张西望,就看着郎洋洋的手背。 四月的长溪市晚上还冷着,诊所是在一个老小区旁边,这两天感冒的人多,都快十点钟还有很多吊点滴的。 有个爷爷陪着爱人也在挂点滴,天气冷,特地带了一个热水袋过来,让奶奶把手放在上面暖和。 庄硕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郎洋洋的手,苍白无血色。 “一定很凉吧他的手。”庄硕心里想。 但是不敢碰,此刻的郎洋洋看起里好脆弱,温柔又脆弱,好像挂着露珠的水晶兰。 “洋洋。”庄硕轻声喊他。 郎洋洋:“嗯。” 庄硕:“我出去一下。” 郎洋洋:“好。” 郎洋洋一直没有看庄硕,等他起身走了之后才睁开眼睛,看庄硕的背影消失才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 诊所的椅子是木凳子,坐着硬邦邦不舒服。 他用左手去摸了一下右手的手背,脑袋烧得滚烫,右手却冰得没有知觉。 郎洋洋抬头看诊所的大门。 庄硕去干嘛了,不会是走了吧,他是不是不开心,因为刚刚夏江说的话。 他以为自己隐瞒之前的感情经历,还“搞得人家老婆找上门来”。 想着觉得可笑,郎洋洋想笑一下,但是嘴角好像也冻结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抬眼看了下头顶的药水瓶,还剩下两瓶,郎洋洋闭上眼睛浅浅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动他的手。 睁开眼睛一看,是庄硕。 “醒了?”庄硕说着,把一个装着热水的塑料瓶子垫在了郎洋洋的手下。 “我想去买个热水袋,但是现在都关门了没买到,就找了个瓶子灌点热水。这样手有没有好一点?” 郎洋洋闷闷地嗯了一声。 右手触碰到热水瓶的时候,郎洋洋的思绪都动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庄硕。 “怎么了?”庄硕有些不好意思,在椅子上坐好。 郎洋洋终于笑了一下:“没什么,谢谢你。” 两人不再说话,郎洋洋也睡不着了,看着天花板等了一个半小时,点滴打完,两人起身。 郎洋洋这才注意到,庄硕的外套一直盖在自己身上,忙还给庄硕。 “我不冷。”庄硕说。 郎洋洋很坚持,眼里的愧疚都要涌出来,“怎么可能不冷,你才穿这么点。” 今天上山扫墓,庄硕就是一件外套加一件长袖T恤,这大半夜的,郎洋洋穿三件都觉得冷,他怎么可能不冷。 庄硕确实不怎么冷,服役的时候条件比这个差的数都数不完,他身体强健,穿条裤衩就能在雪地里跑三千米。 但是现下郎洋洋又愧疚又心疼的看着自己,庄硕也是舔着黑红的脸把外套穿上了。 出门的时候郎洋洋还踉跄了一下,庄硕开车送他回家。 打完三大瓶点滴,郎洋洋的情况也没有好很多,坐在副驾驶摸自己的额头和脖子。 “总感觉还是烫的。” 庄硕启动车子,打开车载音乐列表随机播放一首歌。 他说:“你还需要好好睡一觉。” 郎洋洋笑着侧头看他:“谢谢你。” 车灯打开的瞬间,发现长溪市的春雨又落了下来,雨不大,车载音响发出充满jazz风格的和弦声。 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郎洋洋身体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轻轻地靠着椅背。 正在播放的歌是Bobby Caldwell的《I don\'t wanna lose your love》。 这是来自上个世纪的歌,车子穿梭在老城区的路上,半夜已经没有什么车,只有细雨和曼妙的jazz音乐。 还有各怀心事的两个男人。 到了家门口,庄硕犹豫着要进不进。 郎洋洋转身等他:“进来休息一下吧,喝杯水也好。” 虽然两个都是男人,但是庄硕是打心底把郎洋洋当做追求对象来看待的,既然如此,在还没有交往之前大半夜的进对方家门就不太合适。 “不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庄硕说。 他站在门口,路灯在他后面,灯光打过来,让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但是宽阔的肩膀是在灯光下的,绵绵细雨打在肩头,湿了一片。 郎洋洋心里纠结,想了又想,开口的时候还是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庄硕笑了笑:“没有。” 郎洋洋也笑,高烧工作一下午,嘴唇都有些开裂,笑的时候嘴唇有些疼。 “还是进来坐坐吧,我……我的狗还没有溜呢。” 是啊,还没有遛狗。 庄硕一听,自己得帮忙遛狗啊。 庄硕进了家门,比上次来修燃气灶局促一百倍,走在前面的郎洋洋进了屋子就脱掉了外套,轻薄的毛衣贴着肩背,庄硕第一次看清郎洋洋有多消瘦。 一个做甜品的,肯定也经常试吃,之前吃饭也胃口很好,怎么会这么瘦。 “雷公~”郎洋洋蹲下,呼噜雷公的头。 尽管现在身体不舒服,但见到了小狗,郎洋洋还是夹着嗓子跟他玩一会儿。 雷公看庄硕又来了,围着他转之后又到郎洋洋面前来哼唧。 郎洋洋在沙发上坐下:“好累,你也来休息一会儿。” 家里的沙发不大,就是普通的双人沙发,平时就郎洋洋一个人用,庄硕没有坐,站在茶几面前双手缠在一起,“我,我先去把狗溜了吧,你休息一会儿。” “你真的要去溜它啊,雷公八十多斤,偶尔会爆冲。”郎洋洋说着,起身去给庄硕倒水喝。 刚刚是为了叫庄硕进来坐坐才说遛狗的事情,没真的想让他帮忙遛狗。 庄硕却笑:“重机枪我都扛过,我还怕小狗爆冲吗?” 郎洋洋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没忍住咳嗽,赶紧把水递给庄硕。 庄硕想帮他拍拍背,又不敢。 只有雷公听了重机枪之后趴在地上委屈的呜呜叫。 “还是我去吧,我不放心。”郎洋洋说。 庄硕微微抿嘴想了一下,“那一起去,我溜,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达成共识之后喝口水,牵着雷公出门了。 雨是停了,但夜凉如水,郎洋洋双手揣在兜里,看前面的庄硕带着雷公进了草坪。 郎洋洋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第一次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会有未来。 这个公园就在家附近,没什么人打理了,挺荒的,到了里面确认没有别的狗和人,就让庄硕把雷公放开了。 “坐一会儿吧。”郎洋洋说。 庄硕和郎洋洋在长椅上坐下。 郎洋洋的手在兜里摸到一个火机,就拿出来乱按,他想跟庄硕解释一下今天夏江说的话。 但是庄硕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刚要开口,庄硕先说了:“我去给你买包烟?” 郎洋洋嘴唇微张:“不用。” 郎洋洋没有跟他说过自己抽烟,也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就问:“你怎么知道我抽烟的?” 庄硕:“你家里茶几上有烟灰缸,你兜里能摸出火机。” “我不常抽的。” “嗯,看得出来。” 郎洋洋低头看火机,“你不想问问,今天夏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庄硕:“你应该很不想提,也不喜欢那个夏江,所以还是不问了。” 郎洋洋微微笑一下:“好,不过我还是说一句,他说的什么上一个是没有的事,我没有……没有谈过恋爱。” 庄硕也转头看郎洋洋。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下。 “洋洋。” “嗯?” 庄硕面相本来挺凶的,但是此刻眼底也泛着温柔水波,他很认真地看了郎洋洋的眼睛好一会。 他说:“我,挺喜欢你的,很想跟你发展下去,但是我嘴笨,脑袋也不怎么灵光。我也看得出来你有时候跟我在一起有些紧张,不习惯。” 郎洋洋垂眸,心里很慌乱。 “可能是我有时候做事太急,吓着你,你……” 郎洋洋再次抬眼,和庄硕对视。 庄硕臊得摸脑袋:“不好意思。” “你想说什么?”郎洋洋问。 庄硕:“你如果不讨厌我的话,我们可以再多了解对方一点吗?慢一点也可以,如果不开心了就跟我说,我只是不太会,没有坏心眼。” 郎洋洋心脏怦怦跳:“好。” 庄硕:“那等你好了,能跟我约会吗?” 郎洋洋忍不住笑,眼睛弯弯,睫毛轻颤。 “嗯,好。” 第15章 慢悠悠的走回家已经过了十二点,看郎洋洋把药吃了,庄硕起身准备回家。 郎洋洋:“要不……” 庄硕:“不不不,我开车回家很快的。” 他明白郎洋洋心里的焦虑,明白两个人现在展示的都是性格的优点,总要一点时间来慢慢剥去这些因为自我防御套上的伪装。 留宿这种事,还不是时候。 “那我送你出去。”郎洋洋起身,没有给庄硕拒绝的机会。 庄硕说好。 送到大门口,庄硕说:“好了,就到这里,你回去吧,外面冷。” 郎洋洋一只手扶在大铁门上,手指不自觉轻轻摩挲铁门缓解紧张。 “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吧。” “好。” “那,拜拜。” 庄硕却还不走,垂下眼眸片刻之后抬眼看郎洋洋:“你明天还去店里吗?” 郎洋洋:“要去的。” 庄硕:“你说店里员工都来不了,那我来帮你的忙,好不好?” 郎洋洋下意识地拒绝:“不用,太麻烦你了。” 庄硕没有放弃:“那就当我来兼职两天,你给我发工资。” 平时三个人的店里,一下子只剩下一个人,还是个病的,肯定忙不过来。 “我最近很缺钱,真的。”庄硕突然严肃。 郎洋洋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眼睛弯弯,还没有退烧的脸蛋红扑扑的,看得庄硕也笑了起来。 郎洋洋说:“好,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一天一百二,甜点任选咖啡畅饮。” “好!” “拜拜。” 庄硕脚步飞快地上车回家养精蓄锐,郎洋洋也累得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六点钟,忙爬起来遛狗然后赶去店里。 走过去的路上郎洋洋就在盘算着今天能做什么。 走到半路,正想呢,旁边停下一辆车,郎洋洋以为自己挡路了加快脚步往前走,转头一看却是熟悉的车。 庄硕降下车窗:“早!” 车里正放着音乐,声音调小了没听出什么歌。 郎洋洋:“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庄硕:“我知道你每天都很早就去店里,我去拖地。” 郎洋洋上了庄硕的车,系安全带的时候瞥了一眼操控面板,看到了车里正在放的歌。 没有疑问,也是郎洋洋分享在朋友圈过的。 来自The BossHoss乐队的《 Do it 》。 这是一支来自德国柏林的摇滚乐队,带有浓厚的乡村摇滚风格,没有那么吵闹。 郎洋洋问他:“好听吗?” 庄硕笑:“好听,开车听特别精神。” “哈哈哈。”郎洋洋第一次在庄硕面前大笑,他说:“这个乐队是有一次跟着领导去柏林出差听到的,欸对哦,柏林!” “什么?”庄硕认真看着路。 郎洋洋:“我本来还在想,今天来不及做欧包了做什么面包,现在想到了。” 庄硕:“做什么?” 郎洋洋:“柏林乡村面包。” 很快就到了店里,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早早就撒在Brookside门前的路上。 只有两个多小时,所以没有太多时间发酵面包,柏林乡村面包只需要发酵20多分钟,制作简单又有乡野特色,还挺适合长溪市的春天的。 郎洋洋的感冒还没有好,状态没有之前那么亢奋。 庄硕也穿上了围裙进烘焙室。 “可以去储藏室帮我拿一袋黑麦粉吗?包装袋上写着黑麦的。”郎洋洋在准备酵母和法国面粉。 经过昨天,郎洋洋知道庄硕是做事情很麻利的。 今天既然要付工资,那就心安理得地安排工作了。 黑麦粉拿出来之后,郎洋洋按比例混合好,全部倒进厨师机里,高速搅打十分钟,取出来撒上干面粉揉成面团之后分割成几份。 郎洋洋把长条切成一小个一小个的,跟庄硕说:“把这些小面条搓成小圆团可以,会吗?” “会。”庄硕很乐于帮郎洋洋做事。 当初二姑妈劝自己相亲找对象的时候描述的那种生活,好像还真的慢慢在显现。 郎洋洋偷偷看庄硕一眼,他大大的手掌卖力地揉捏着小面团。 “我其实是半路出家做烘焙甜品的,以前是个设计师。” 庄硕:“听说过一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的。” 郎洋洋想了想:“大概是五六年前,那时候工作特别忙,忙到没有时间吃饭,家里公司里都常备着面包,压力大心情不好,就喜欢吃甜品。后来没那么忙了,就开始学着自己做,回来之前我在一家米其林二星的法餐店里工作过。” “好厉害。”庄硕停顿一下,满眼惊喜地看着郎洋洋。 郎洋洋笑笑:“不是甜品师,是甜品师助理,虽然只工作了半年多,但是在那里学到了很多,这个柏林乡村面包就是那时候的甜品师教我做的。” “你很厉害。” “啊?”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庄硕反倒不好意思看他了,低头继续搓面团,他说:“没有多少人有这种勇气的。” 郎洋洋:“勇气?” 庄硕:“985大学,互联网大厂的高薪工作,能放下这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是需要勇气的。” 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什么,郎洋洋鼻头突然有些发酸,低下头来。 “毕竟现在的环境下,很多人都觉得手艺工作是不如坐办公室的,更何况是你那么好的工作。” 见郎洋洋没有说话,庄硕又补充。 郎洋洋微微抿嘴,平复一下情绪,转头看庄硕:“那你呢?你以前不是在部队里的吗?” 庄硕憨憨笑一下:“我不适应,那些弯弯绕绕尔虞我诈,比原始森林长途拉练都难。” 说完转头,两人对视着笑一下,继续埋头做面包。 小面团都搓好压扁,放进烤盘里之后面团上有自然裂纹,不用去抚平,在表面筛入黑麦粉,放进烤箱里发酵到两倍大之后拿出来,在室温下醒发。 这空档的二十分钟,郎洋洋又继续准备做甜品,甜品的制作时间就比较短,郎洋洋熟门熟路,备料打发。 工作的状态一上来,人都精神了很多,他左右忙碌着。 庄硕帮不上忙,就出去拖地擦桌子,昨天郎洋洋生病,关门之后没有来得及打扫。 打理家务庄硕是一把好手,从小就在家里干家务,读书当兵这些年都有做,做得比郎洋洋还要好很多。 天已经亮了,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开门的时候。 郎洋洋把做好的面包送到吧台的时候庄硕正在洗昨天的餐具,每个洗好之后用干净的干抹布擦干。 郎洋洋弯腰,将面包放好:“好专业。” 庄硕:“前几次来,看见你店员是这么做的。” 原来不是原本就知道,也是在生活中细心观察之后学的。 陆陆续续有买早餐的客人来了,郎洋洋要开始做咖啡。 “今天没有欧包吗?”常来的客人问。 郎洋洋:“没来得及做,明天就有了,今天有这个,柏林乡村面包,要不要试试?” 客人问好不好吃。 郎洋洋想了想:“因为无糖无蛋无奶,味道其实挺朴素的,是比较厚实的口感,面包体也没有什么气泡。” 客人要了一个面包一杯咖啡。 忙到快十点钟,客人少了很多,郎洋洋终于能松口气休息一下。 “累死了。”郎洋洋在吧台后面一坐,转头的时候看到庄硕在烘焙室里擦台面,又把自己刚刚和面做面包的工具都洗了。 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郎洋洋心里暖暖的。 这个兼职请得值。 郎洋洋起身收拾吧台,然后做了两杯咖啡,用餐盘装了面包,又在冰箱里找到两个橙子,切好一起端到桌子上等着。 庄硕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吧台看,没有看到郎洋洋,转头往店里寻找,看到郎洋洋坐在靠窗的桌子上。 “过来吃早餐。”郎洋洋说。 阳光穿过玻璃窗,打在郎洋洋的肩膀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米色的磨毛衬衫,围裙还套在身上。额前的碎发已经长到的眉下,精致的盒型鼻,嘴唇红润,真的是明星一般的美貌。 庄硕看得都呆了。 郎洋洋招招手:“庄……庄硕!” 庄硕回过神来,往这边走,“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有点不习惯,感觉直接叫名字有点……”郎洋洋摸摸自己的脸。 庄硕在他对面坐下:“我比你大几岁,要不你叫我庄哥。“ 郎洋洋点点头:“好,庄……庄哥。” 两人面对面坐着,咖啡还冒着热气,郎洋洋拉花拉得不好,一团模糊的图案浮在表面。 庄硕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这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面包。” 郎洋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着。 上次庄硕也说过第一次吃你做的甜品之类的话,这种对所有细节都很重视的习惯,让郎洋洋又惊喜又惶恐。 好像,好像这些都很珍贵一样。 这些郎洋洋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情,在庄硕那里还很新鲜,很难得,很值得纪念。 “这叫柏林乡村面包是吧。”庄硕问。 “嗯。”郎洋洋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一口。 庄硕看着这个巴掌大的面包,扁扁的,面包表面有不规则的自然裂纹,看起来像大号的趣多多。 大大的咬一口,表皮厚实内里绵软,口感简单但是咀嚼之后很有韵味。 “好吃,我还以为是很硬的那种。”庄硕说。 郎洋洋已经吃了一口,他解释:“烤的时候用的是蒸汽模式,就不会那么硬。” 郎洋洋想再说一下,谢谢他今天过来帮忙。 门口的风铃响起来,郎洋洋和庄硕都往门口看过去,悠悠瘸着腿进来了。 “洋洋哥我……” 话还没有说完,看到了郎洋洋和庄硕正在共进早餐。 她露出八卦又兴奋的笑容。 “我还担心你忙不过来,杵着拐杖都要过来上班,没想到啊你们在这暗度陈仓呢。” 郎洋洋无奈地笑:“什么暗度陈仓,别乱用成语,过来我给你弄早餐,今天有新品。” 悠悠是扭到了脚腕,还有些痛,蹦跶着走过来坐下。 见过几次之后悠悠对庄硕还是挺满意的,除了颜值其他都和郎洋洋很搭。 “庄哥早。”悠悠向来是开朗明媚。 庄硕也没有那么局促了,“早。” 郎洋洋拿着吃的过来,放在悠悠面前之后坐下。 悠悠大吃一口之后左右看看,问:“你们俩这是在谈了吗?” 第16章 “啊?”郎洋洋咖啡都送到嘴边了,愣是没有喝进去:“没有没有。” 说完立即察觉到自己这种反应欠妥,可能会伤害到庄硕,忙抬头看他。 没想到庄硕非但没有生气,还很认真地说:“是我在追你老板。” 悠悠听到郎洋洋的否认本来有点遗憾,结果听到庄硕这么说,一下满意非凡,看郎洋洋臊红的脸乐得哈哈大笑。 虽然悠悠崴了脚,但手和嘴还是好的。 郎洋洋在烘焙室做甜品,悠悠在吧台使唤兼职工。 “克数要准,每一杯都要上秤看克数,不然口感一会儿一个样客户会觉得我们不专业。” “好,明白。” “法压壶给我一下,第二排第一个。” “好的明白。” “这两杯用那套郁金香瓷杯。” “好的。” “在最右边的橱柜里!” “好的明白!” 郎洋洋正在手捣芋泥,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好的明白”,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想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好的明白,好的明白!”郎洋洋偷偷夹着嗓子学两下,被自己逗乐。 “笑什么呢?” “啊!” 郎洋洋一抬头,庄硕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不合身的围裙像是在搞什么不能说的cosplay。 垂眸的时候忍不住去想里面要是没有穿打底是什么样子。 郎洋洋举起刮刀:“随便笑笑。” 送餐口的玻璃窗开着,庄硕侧靠在旁边:“唉……” “怎么了?”郎洋洋抬眼看他。 庄硕凶巴巴的脸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多年没给别人打过工了,今天算是又体验了一把。” 郎洋洋笑,知道他说的是不留情面的悠悠。 “悠悠性格是这样,没有什么恶意的,悄悄跟你说,她有厌蠢症。” “什么是厌蠢症?” “就是没有办法忍受别人的愚蠢行为或者缺乏常识,看到别人犯蠢就觉得愤怒和烦躁,简单来说就是……讨厌笨蛋。” 庄硕品味了一番,“可是我也不蠢啊,我没有接触过咖啡制作她说的好多专业词我都不懂,什么法式壶什么滤袋,在让我干一天我肯定能熟悉。” 郎洋洋举着刮刀,笑得很俏皮,隔着玻璃对庄硕说:“她是晚期,症状比较严重。” “哈哈哈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哈哈笑,直到瘸腿悠悠大喊一声:“庄大哥!给我拿点曼特宁来!” 庄硕抿嘴,眼神散发狗狗委屈光芒:“曼特宁又是什么?” 郎洋洋:“咖啡豆,祝你好运。” 今天天气好,连着清明调休假期,客人不少,三个人里里外外忙着,一天下来都没有时间休息。 到傍晚的时候来了个新客。 昨天清明节祭祖的时候,郎洋洋跟侄女郎青雨说可以到店里来找她,今天她真的就背着书包来了。 刚刚妈妈来接她放学,一起去吃了个席之后妈妈回去加班,她自己打车过来找郎洋洋。 郎青雨没有见过庄硕,一进门看到个一米九的黑壮大汗在收盘子,嘀咕了一句“挺别致”。 “你好,这里点单哦。”悠悠笑容满分。 她的厌蠢症从不对顾客上帝发作。 郎青雨一看悠悠是个小美女,笑着说:“姐姐,我找郎洋洋。” 悠悠:“你是?” 郎青雨:“我是他侄女。” 话音刚落,郎洋洋刚好走过来,看到郎青雨,招呼她过去:“小雨来了。” “小叔!”郎青雨喊他,又看了悠悠一眼才走过去。 两人找了桌子坐下,郎洋洋给她看菜单,让她点些吃的,郎青雨随便点了两个。 “小叔,那个是你店里的员工吗?” 郎洋洋见她看的是庄硕,说:“算是吧,怎么了?” 郎青雨:“没,就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这么人高马大的服务员。” “想跟我说什么?”郎洋洋双手都放在桌子上。 郎青雨突然扭捏起来,手里拿着水杯转来转去。 郎洋洋:“你那天问我性向。” 郎青雨点点头,然后抬眼看着郎洋洋:“小叔,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的呀?” 郎洋洋一只手托着下巴:“就是稍微长大一点就知道了,初中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性格也不……不娘,我可能是那种天生的gay。” “天生的gay……”郎青雨嘟囔。 郎洋洋看着她,不说话。 琢磨片刻,郎青雨开口:“那我是天生的拉拉吗?” 郎洋洋原本心里就有猜测,倒也不震惊,之前堂姐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孩子正是青春期,开始困扰了。 “怎么这么说?” 郎青雨小声说:“我小时候就不喜欢跟男生玩,就是觉得男生都脏兮兮的好讨厌,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也没有对女孩子有过那种喜欢。但是前阵子,我和同学出去玩,去春游野餐,我同学她……她……” “嗯?” “她亲了我一下。” “啊?!”郎洋洋也有些慌了。 性向不是罪,但是年纪这么小就稀里糊涂有身体接触,不合适。 郎青雨忙摆手:“不是不是,就亲了我的脸颊。” 郎洋洋面露忧色:“那你什么感觉?” 郎青雨:“我觉得很心动。” 郎青雨有些丧气,似乎不想这样。 “我可喜欢跟她玩了,经常一起上下学,给对方买礼物,我会去她家里玩,她也会来我家玩。可是我没有想到是这样,你说她亲我是不是,是不是不一定代表她喜欢我呀?” 郎洋洋抿抿嘴:“嗯……也有这种可能。” “但是……唉。” “唉……”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唉声叹气,很多中国人的成长里没有性向教育,没有青春期启蒙教育,郎洋洋这一路都是摸索着过来的,也不知道怎么跟郎青雨说。 中间庄硕端了果茶甜点送过来,和郎洋洋交换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眼神之后离开。 思索好久,郎洋洋说:“那如果她真的是,你也真的是呢?你怎么办?” 郎青雨更泄气了:“不知道,洋洋哥,你是gay,我要是再是拉拉,咱们郎家可就要绝后了!” “……”郎洋洋愣住,随后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小孩吗?” 郎青雨不假思索:“喜欢啊,我以后肯定是要生小孩的,生女儿。” 郎洋洋:“那你想过结婚吗?” 郎青雨:“这个……暂时还没有想,等我想要小孩了再说吧。” 郎洋洋:“小雨,不用结婚也可以生小孩的,这是女性的权利,你会慢慢明白的。” “女性的权利?” “对。” 郎青雨似懂非懂,琢磨了一会儿:“那我的小孩就没有爸爸了。” 说完,没等郎洋洋说话,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不对啊,我也没有爸爸啊,不是,我是等于没有爸爸,也过得很好啊,吃好喝好老妈有钱。” “对啊,也有可能随着你慢慢长大,你的想法都会改变,会变得不喜欢小孩。”郎洋洋笑。 “是吗?可是……” 郎洋洋并没有什么经验,也只能随着自己的心对她说:“如果你是因为生育或者是别人的眼光什么的纠结,可以先放下心来,就顺其自然,慢慢摸清楚自己的心。” 郎青雨:“顺其自然……” 郎洋洋坐直:“但是早恋万万不可,这个你得坚守住。” 小姑娘噘着嘴,吃一口小蛋糕,点头答应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聊到堂姐朗月。 “她最近很忙,要开新店了,刚刚去吃席,我俩就吃了二十分钟她就要回公司去。”郎青雨的心态放轻松了很多。 郎洋洋随口问:“什么席?” 郎青雨:“是她以前高中的校长,带过她们班,好像是姓夏,夏老师去世了。” 郎洋洋和朗月念的是同一个高中,校长也是同一个,听到夏老校长去世,郎洋洋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说到这个,我们去的时候随便坐的一桌,隔壁有个男的跟他同桌的人聊天,说到了你。” 郎洋洋:“我?” 郎青雨:“对啊,跟你差不多大吧,但是我们去晚了席面很吵,就听到说什么你可能是被骗了,当小三,被开除之类的,我都没有听明白。” 郎洋洋脸色一沉。 “小叔。”郎青雨注意到郎洋洋表情的变化,“怎么了,他是不是在说你坏话?” 郎洋洋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来说:“没有,没事,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和那个传闻中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了?”郎青雨问。 郎洋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庄硕又端了一盘洗干净的车厘子过来,应该是今天做甜品剩了一点。 他听到了郎青雨的问题,故作严肃地把水果放下。 这下郎洋洋搪塞不过去了,对郎青雨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我朋友,庄硕,你叫庄叔叔吧。” 郎青雨震惊,抬头看庄硕:“庄叔叔好。” 庄硕:“你好,我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相亲对象。” “哈哈。”郎青雨尴尬又兴奋地笑一下。 那边悠悠还在忙,庄硕知道他们两个在聊天,就先走开了,转身的时候偷偷松口气。 “呼——又见了一个家里人。” 郎洋洋自顾自解释:“我有个店员请假,我和悠悠又都生病所以他过来帮忙。” 小女孩正是爱八卦吃瓜的年纪,平时在家里也总听长辈们聊郎洋洋的相亲故事。 看庄硕走远了,她问:“你们现在怎么样啦?要谈恋爱了吗?” 郎洋洋无奈地笑:“我们……” 经过刚刚的一番‘灵魂交流’,郎青雨已经把郎洋洋视为自己人。 她激动得又捏拳头又跺脚:“小叔小叔小叔,那你们亲过嘴了吗?” 第17章 “你!……” 郎洋洋吓得左看右看,确认旁边真的没人才松口气:“你说什么呢,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郎青雨点头:“那,小叔喜欢他吗?” 说着转头往吧台那边看。 没等郎洋洋回答,郎青雨又喃喃道:“我觉得他好像挺喜欢你的,看你的时候眼睛都冒桃心了,你刚刚介绍他的时候,他得意得都快笑出来。” 郎洋洋往椅背上一靠,也看着吧台那边正在压咖啡粉的庄硕,微微偏头:“是吗……” 两人闲聊的时候,朗月给郎洋洋打电话,问郎青云还在不在他店里,郎洋洋说在。朗月就让郎青雨在甜品店里做作业,待会儿她下班了来接她回去。 甜品店的桌椅都是高度很舒服的,没有弄那种看着好看却不太实用的ins风,经常有学生结伴来店里面做功课。 让悠悠提前下班之后郎洋洋和庄硕忙到快九点钟,朗月过来接郎青雨回家。 店里放着不知名的爵士舞曲,还有两桌客人,都是在聊天的小情侣。 庄硕去外面打包了吃的回来,两人面对面吃个晚餐。 “累不累?”庄硕问。 郎洋洋:“还好。” 庄硕:“感冒是不是好多了,看你脸色好了很多。” 郎洋洋手里拿着筷子,抬手用手背贴一下自己的脸:“是哦,确实没有觉得头疼什么的了,也挺有力气的。” 在烘焙室里,在小麦和奶油香气中专心致志地揉面、调配、装饰甜点,对郎洋洋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药。 至少是治心病的药。 菜是清淡的应季小炒,没有什么胃口郎洋洋也吃了半盒饭。 九点钟,客人都走光了,郎洋洋也吃饱饭吃了药,恢复力气。 去烘焙室备明天的材料,出来的时候看到庄硕在拖地,二楼已经打扫完了。 也没有多说什么,郎洋洋去收拾咖啡机和吧台。 店里的音乐还没有停,打开水龙头清洗餐盘的时候,放到一首两个人都很熟悉的歌。 郎洋洋熟悉是因为他以前常听。 庄硕熟悉是因为他最近常听。 来自英国老牌流行乐队Culture Club的《Karma Chameleon》。 俏皮的电吉他和架子鼓和声极富律动感,俏皮的节奏为这个有些疲惫又带着温馨的工作日夜晚注入活力。 拿着洗碗布和拖把的两个人都不自觉随着节奏轻轻点头,看向对方的时候默契地笑一下。 好像当初二姑妈说的那种生活,真的出现了。 忙完庄硕送郎洋洋回家,路上农场的员工打电话来说农场的事务,庄硕说晚点回电话。 到了郎洋洋家的巷子口,车开不进去了。 “不用送我了。”郎洋洋说。 庄硕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但是郎洋洋这么说他也没有强求,自己确实还有事情要处理。 “那……晚安。” “到家跟我说。”郎洋洋说。 “好。”庄硕直勾勾地盯着郎洋洋的眼睛看。 郎洋洋被看得不好意思,三秒之后就撑不住垂下眼眸,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遛完狗洗漱躺在床上,刚好十一点钟,这一天忙的累的,加上感冒的一点点昏沉,几乎是沾枕头就着。 这是郎洋洋这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都好,四月中旬,是长溪市温度上涨的时候,就三四天的时间,就脱掉了保暖衣厚袜子,太阳当空的时候,晒得人暖呼呼的,伸个懒腰是四月午后的标配。 今天是工作日,客人不多,郎洋洋和悠悠也终于得闲做做新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品尝一下。 “我在咖啡底里加了一点点红茶,牛奶也换了一个味道比较淡的,洋洋哥,你试试看怎么样?” 悠悠说着,又补充:“现在还有点冷,热咖啡用的红茶,等天气热起来要做冰咖,可以把红茶换成绿茶,碧螺春或者毛尖之类的。” “毛尖挺好的,正好长溪市产这个。”郎洋洋说完,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两人喝了咖啡吃了甜点,各自做出评价给出建议,记录下需要改进的地方,又聊了聊等夏天来了有哪些当季的材料可以用。 郎洋洋的感冒已经好了,悠悠的脚也恢复,这个平静的下午阳光很好。 郎洋洋看着窗边的绿植,带着绒毛质感的水晶花烛前阵子有点黄斑,这几天天气好,郎洋洋放了一点肥,现在已经恢复了。 这是郎洋洋喜欢的平静生活。 傍晚的时候,二姑妈过来了,给郎洋洋送来一盒土鸡蛋,说是下班的时候在路边看到老人卖,多买了一些。 郎洋洋给姑妈拿昨天刚上的三款和果子,二姑妈喝不惯咖啡,喜欢喝茶,配和果子正好。 “这个好吃,不甜不腻,清香。”二姑妈指着其中一款说。 郎洋洋给她倒茉莉花茶,“没有放糖,适合不喝咖啡的人群。” 二姑妈:“嗯,洋洋,忙吗?” 郎洋洋:“不忙。” 二姑妈:“你坐下,二姑妈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郎洋洋拉开椅子,在二姑妈对面坐下。 二姑妈放下手里的半个果子,“是这样的,清明节的时候不是碰到了你谢阿姨嘛。” 郎洋洋嗯了一声。 “她说家里的亲戚寄了两箱小黄鱼过来,正是吃小黄鱼的季节,周末在农场请朋友们来吃,还要做烤全羊,想邀请我们一起过去玩玩。” 郎洋洋看着姑妈,心里有个疑问。 二姑妈看出来,主动解释:“谢阿姨让庄硕邀请你了,但是听庄硕那孩子说都是亲戚朋友,叫你过来太唐突了,说你们又还没有确定关系……” 本以为说庄硕不愿意邀请郎洋洋这件事会让郎洋洋不开心,没想到他听了反而笑得很温柔。 二姑妈:“洋洋?” 郎洋洋嘴角上扬。 原本听前面的是不想去的,他向来是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 但是现在。 “好啊,我去,帮我转告一下谢阿姨,谢谢她的邀请,周末我跟你一起过去。” “哎呀!好!” 没想到郎洋洋能答应,二姑妈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很值。 今天客人少,收工早一点,悠悠和晓雯都回家了,郎洋洋备完明天要用的东西还不到九点钟,从储藏室里找出了那两袋板栗。 周末要去做客的话,带点甜品过去当礼物吧。 庄硕给了两袋,大概十五斤,全部要手工剥好得花不少的时间,郎洋洋抱了一袋子到外面去。 在平板电脑上点开很久没看的电子榨菜,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剥。 弄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剥了一大盆,算着是够用了,郎洋洋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收拾好果皮垃圾,换上自己的衣服从后门回家。 路上想拿手机听歌,看到庄硕有发消息过来。 是七点多发的,郎洋洋一直没有看手机就没有回复,庄硕也不介意的样子,在聊天列表里自说自话。 庄硕:[图片][图片] 庄硕:[还记得它们俩吗,傻狗。] 庄硕:[电视台来农场取景。] 庄硕:[图片] 庄硕:[今天拍的油菜花,好多人都来拍照,周末你想不想来玩。] 郎洋洋笑着滑动手机屏幕。 这两天庄硕经常给他发农场的动植物和好看的风景,郎洋洋看得出来他是想邀请自己过去玩,或者说让郎洋洋出门走走,别总是在家和甜品店两头跑。 他好像还不知道郎洋洋已经答应了他妈妈,周末会去农场吃小黄鱼宴。 郎洋洋也想多出门走走啊,但前几天店里确实走不开,这两天晓雯回来了才好一点。 病了这一场之后两人好像关系更亲近了。 比起刚认识那会儿,郎洋洋回消息的时候没有那么生疏了。 郎洋洋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回复他:“可是我周末有安排了。” 庄硕很快回复:[好吧,你下班了吗?] 郎洋洋说在回家的路上,回去遛狗。 庄硕:[等你忙完,可以不可以跟你打电话?] 郎洋洋盯着手机页面看了又看,甚至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夜骑的队伍从他身边刷刷刷路过。 很难想象,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时候,庄硕是个邦邦硬的大木头。 又想起之前庄硕说的想要更了解对方。 郎洋洋回复:[好。] 虽然不是很喜欢打电话,但是和相亲对象接触,还是个不讨厌的相亲对象,打电话聊天也很正常。 这两年自己的性格越发冷漠,打字聊天的时候看起来更是。 回家把雷公牵出来,去那个废弃公园放开让它自己玩。 郎洋洋坐在上次答应和庄硕约会的长椅上,拨通了给庄硕的电话。 “喂?” “在忙吗?” 庄硕好像是在客厅,能听到电视的杂音,接着一声关门的声音,环境安静下来。 “没有,在等你电话,你忙完了吗?”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可能是话筒离嘴巴很近,传过来就像在郎洋洋耳边一样。 郎洋洋:“没有,我出来遛狗了,雷公自己玩儿呢。” 庄硕:“雷公是不是也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郎洋洋手指头在抠长椅,“嗯,大型犬不好带,我又不会开车。” “下次我开车载你们出来玩。” “嗯,有时间的话。” “农场里有大草地,还有溪流,周末很多人带狗过来玩,大黄和小黑也可以跟他一起玩。” 聊到小狗的话题,郎洋洋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我以前也带雷公出去玩过,但是他有点应激,看到别的小狗也会凶。所以都只能在半夜找没人没狗的空地放一放。” “嗯……是不是小时候没怎么和别的小狗玩过?” “是的,因为我天天加班到很晚,回来遛狗的时候别的小狗早都回家了。” 庄硕偷偷笑一下:“那可以训练的,我之前就训过几个小狗,一般来说做好指令控制和社交训练就差不多了。” 郎洋洋转头看一眼,雷公还在视线范围内,接着说:“好,那我找时间看看训狗教程,然后试试。” 庄硕急匆匆地接话:“可以找我。” 郎洋洋笑。 “笑什么……”庄硕一只手搭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捏来捏去。 郎洋洋说:“没什么。” 庄硕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郎洋洋看了个透,一半不好意思,一半又觉得很甜蜜。 “那到底要不要我来训雷公。” “要的要的,那尊敬的训狗师。”郎洋洋摸摸跑过来的雷公,语气不自觉俏皮了一些:“请问您这边是怎么收费的呢?” 庄硕就算是个呆瓜也感受到此刻的暧昧氛围了。 他绞尽脑汁,说了一句应景的话:“单次一块小蛋糕,怎么样?” 第18章 关于小狗的话题要是聊起来真的没有个头。 庄硕说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他们也养狗,后来回家了训农场领养的流浪狗。有一次有个朋友出远门,把狗放在他这里,一个月之后回来领,本来护食又爆冲的斗牛犬变成了乖乖狗。 后来这事儿传开了,有人过来请他训狗,但是庄硕平时也很忙,每年也就只能训个两三只。 听着觉得很厉害,要是雷公真的能改掉爆冲的毛病,能和其他小狗一起玩就好了。 自己养它这么多年,让他变成了和自己一样孤寡的小狗。 电话是郎洋洋到家了才挂的,挂电话的时候,看到电话上的通话时间吓一跳。 46分钟。 这是郎洋洋背这辈子打过第二长的电话,第一长的没有记错的话是一个大年三十的工作电话。 领导让他一个设计师去解决春节期间后台订单分流的问题。 距离周末还有两天时间,没有特别的事情的时候日子都是平淡的。 上班下班,遛狗吃饭,太阳好的时候在小阳台上坐坐,下雨的时候在窗边发发呆。 周五下午三四点,店里只有三桌客人,郎洋洋在窗边找了个位置,正在用电脑订货。 悠悠和晓雯在吧台里面聊天,晓雯这两天心情不好,因为她觉得自己喜欢咖啡甜品,想在店里继续学习,但是父母觉得她这是在浪费时间,让她去找个正经的实习。 经常订购产品的网站现在有几款东西缺货,在别的网站都到不了起订量,只好在淘宝上找找代购。 在一个悠闲的下午逛淘宝真的是一件悠闲又危险的事情,半个小时下来他下了一块新的沙发布、两份雷公的零食、手工陶瓷咖啡杯十二个、打折促销的八本工具书等等十几个订单。 当然,代购的甜品材料也买好了。 Brookside的装修是复古的,最近又添了很多绿植,布置在深色樱桃木的各处吧台,暖色灯光和暗绿的水晶花烛和秋海棠搭配更有韵味。 周末来店里打卡的人变多,晓雯打听到说是有网红出的攻略里有Brookside。 本来是开心的事情,但是中午休息的时候郎洋洋在网络上搜索甜品店的讯息,看到了不少说环境和饮品很好,但是大部分甜品中规中矩的评价。 郎洋洋的情绪没有因为这个有太大的变动,关了手机之后还是正常工作。 只是这种毫无波澜的情绪,在安静的时候又像无声的潮水一般淹过来。 郎洋洋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胸口有点堵得慌。 虽然这样很容易内耗,但总是忍不住的审视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半路上二姑妈发消息过来问他出发了没有。 郎洋洋回复回家拿点东西就出发。 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泡沫保温箱,里面是自己做的蒙布朗,当做礼物带到店里去。 这个蒙布朗,会不会也很一般。 回家是为了换身衣服。 平时工作都穿工作服,出门的时候就乱穿,想着今天要见庄硕,还有他家里的亲戚朋友,还是穿得好看一点。 对打扮这件事忽略了很久之后打开衣柜,会变得很茫然。 郎洋洋现在就是,衣服其实不算少,色系都是饱和度不那么高的蓝黄灰和黑白。 “这个衬衫……”郎洋洋拿起一件白色的衬衫,“有点太正式了,不行不行。” “破洞裤是不是……” “带流苏好像太浮夸了。” “太厚了……” “……这个logo好明显。” 选来选去,拿出来的衣服在床上堆成了一个小山,站在镜子前的郎洋洋最后还是穿上了普通的T恤加毛衣开衫。 毛衣开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是水洗的。 还是简单清爽看着最好,郎洋洋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拎着蛋糕出门打车过去。 方才回家的路上那些低落的情绪也因为慌乱的试衣服环节消失,去农场的路上二姑妈发来几张照片。 肥美小羊被拔毛开膛破肚。 郎洋洋发去一个瘫倒在地的表情包。 羊肉很好吃,但是宰羊的过程就不看了。 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周末到南溪区玩耍的人多了起来,路上居然还有点堵车,到农场的时间比预想的晚了一点。 “洋洋!”庄硕就在岔路口等着。 他就穿了一件牛仔衬衫,裤子是卡其色的工装裤还有马丁靴,小麦色皮肤硬朗健康,一副西部牛仔的模样。 “你!”郎洋洋本来还想搞个小惊吓。 庄硕笑得有些无奈,但是真的很开心:“我妈刚刚才跟我说的。” 看到庄硕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这两天都各自在忙,没有见面,那种隔了几天没有见面,一见面发现对方变得更帅更有气质了的惊喜感。 庄硕上前来帮他搬蛋糕,“你带了什么?” 郎洋洋把自己的衣袖撸上去,说:“上次你送了我两袋板栗,我做了一点蒙布朗,带过来大家一起吃。” “什么是蒙布朗?”庄硕问。 郎洋洋:“是一款很经典的法国甜点,主材料就是栗子泥。” 庄硕:“好想尝尝。” 郎洋洋转头看他,庄硕比他高十几厘米,对视的时候要抬头,他笑着说:“可以啊。” “真的?” “当然。” 虽然郎洋洋这么说了,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庄硕真的停下来,然后拿出一块蛋糕送进了嘴里。 郎洋洋偷偷笑,觉得他像小孩子。 “好好吃,我第一次吃栗子做的蛋糕,还是第一个吃到的。” “啊?”郎洋洋听到了他说的话。 庄硕转头看他,笑一下没有说话。 郎洋洋忽然觉得,庄硕根本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傻,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嘴笨。 他只是闷骚。 这次算是请“亲家”吃饭,庄硕妈妈留了农家乐里面最好的一个位置,一面是长着荷叶的池塘,一面是桃树林,正是桃花开的季节,一大片看着很梦幻。这里位置也很宽敞,十几个人一起吃吃喝喝完全没有问题。 “这么多人。”郎洋洋有点社恐了。 庄硕笑笑,停下来让他缓缓,顺便给他介绍:“那是我大姨和小姨,旁边这个胖胖的是小姨夫,在给肉刷酱料的是我妈的同事,王阿姨和肖姐姐,围在一起抽烟聊天什么也不干的是我妈单位的男同事们。” 说到男同事的时候庄硕语气不自觉嫌弃。 离开职场一段时间的郎洋洋十分理解。 “我二姑妈呢?怎么不见她?” 庄硕说:“我妈带她去厨房拿东西了。” 话音刚落,二姑妈和谢阿姨就从后面过来了。 谢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开朗:“洋洋来啦!哎哟就等你了。” 郎洋洋转身,立马扯出礼貌微笑:“阿姨好,打扰你们了。” 谢阿姨走过来:“可不说这些,你就吃吃喝喝玩得开心就好。” “妈,洋洋带的甜点。”庄硕主动说。 二姑妈也冲郎洋洋使眼色,满脸都是满意的笑容。 谢阿姨带着过去打了个招呼,就说是庄硕的朋友,大家表面看着很和气,实则一个二个都在打量郎洋洋。 这样的视线让郎洋洋有些无所适从。 “庄硕!你和洋洋去搬点椅子来。”谢阿姨说。 郎洋洋求之不得,和庄硕一起往后面的宿舍区走,庄硕特地走得慢一点,不让郎洋洋落在后面。 “是不是很不习惯?”庄硕问。 郎洋洋没有否认:“嗯,不过也还好,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被抓着问东问西的画面。” 庄硕点点头:“反正今天你就跟着我,我去哪里都带着你,绝不让你落入他们手中。” 郎洋洋笑:“好。” 两人去后面的仓库搬了两摞折叠椅子,在宿舍门口又看到那只小奶狗了,看到郎洋洋就过来摊肚皮。 郎洋洋跟他玩了一会儿,和庄硕一起搬到烧烤区去。 快走到的时候郎洋洋不自觉的放慢脚步,听一下那几个叔叔阿姨在聊什么,没想到这一听,脸色瞬间僵硬。 “什么小三?你听谁说的?” “前几天夏老校长的葬礼上,这个洋洋的一个同学说的,他还是夏老校长的亲戚,应该没有假吧。” “对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然在上海好好的,回这里干嘛啊?” “真看不出来,不过听说他们这种同性恋就是玩得很花呢。” “但是给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当小三也太那个了吧。” “听说那个男的老婆都找到店里去了。” “洋洋?”庄硕拍了拍郎洋洋的肩膀。 郎洋洋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庄硕蹙着眉头:“你等着,我去解决。” 郎洋洋忙拉住他,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谢阿姨暴怒的声音。 “说什么呢!?”谢阿姨嗓音洪亮。 刚刚围在一起嚼舌头的人忙解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那事儿你不也听说了吗?” 谢阿姨:“听说什么?有证据吗?张嘴就来是吧?” “老谢,你也别上火,就是聊聊嘛,又不影响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说不定他也改邪归正了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领导说。 “对啊对啊,现在看着挺好的嘛,跟你家庄硕也合得来。” 几个人七嘴八舌,把性格爽朗的谢阿姨搞得想骂脏话。 “妈!”庄硕突然开口,把旁边的郎洋洋也吓了一跳,二姑妈就在旁边,看见郎洋洋过来了,忙过来站在他身边。 庄硕迈着大步走过去。 “叔叔阿姨,在哪里听到的?时间地点,谁说的,说的什么,都告诉我。” 庄硕平时性格沉稳,对长辈也尊敬,大家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凶狠的样子。 一个阿姨说:“叫夏江吧,那个人……他就说……就是刚刚说的那些。” 庄硕:“好,等着。” 郎洋洋和二姑妈往后走了一点,他平时虽然性格温柔,但也不是任意拿捏的包子。 电话接通的时候夏江还很兴奋。 “郎洋洋!没想到你能给我打电话!可惜我今天要回上海了。” 郎洋洋声音很冷:“还记得当初在evene工作我被顾客骚扰的事情吗?” 夏江:“记得啊!那个男人真的是太贱了!闹得到处在传。” “那你在夏老校长的葬礼上为什么跟别人说我跟已婚男人交往,原配到店里闹事还因此被开除?” “啊……” 郎洋洋:“你一直到处说我闲话,造我的谣,到底是图什么?” 夏江:“我没有,洋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时候庄硕过来,在旁边小声说:“叫他过来。” 郎洋洋想了一下:“那我们见个面,说清楚。” 夏江马上说:“真不行,我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呢,回上海。” “你……!”郎洋洋真的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意识地转头看向庄硕。 庄硕压着声音:“让他改签。” 电话那头的夏江敷衍着说:“是不是有人造我谣啊,洋洋你也别放在心上,等过年回了我再找你吃饭哈。” 郎洋洋捏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种无赖打交道。 直到庄硕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庄硕手里已经拿了一串钥匙。 他说:“交给我,我把他带过来。” 第19章 庄硕跟郎洋洋要了夏江的电话,疾风闪电一般一脚油门离开了农场。 “真去啊?”二姑妈站在郎洋洋身边,一脸的不可思议。 郎洋洋也气夏江到处造谣说闲话,但是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说当场开车去把他抓过来的。 郎洋洋看一眼姑妈:“他……” 原本还很生气的两个人被庄硕这一出弄得有点懵,对视的时候情不自禁笑起来。 没一会儿庄硕妈妈也过来了,在郎洋洋面前骂了她那几个前同事一顿,说让他们给郎洋洋道歉。 郎洋洋:“不用了阿姨。” 他是不想让谢阿姨为难。 “怎么不用!”谢阿姨上前来拉住郎洋洋的手:“他们就是闲的!那么多吃的也塞不住他们的嘴。” 后面又说了这次是只叫了两个关系好的女同事,其他人知道了就一起过来了,因为以前他们也常常到农场里来玩,不好拒绝。 郎洋洋被谢阿姨的道歉搞得不太好意思,二姑妈也是脾气软的,两人跟着谢阿姨回去。 说好要道歉的那几个人见郎洋洋回来了又撇不下脸面,就说一句“别放在心上”。 显然他们根本不乐意,也不觉得自己说错做错。 为了不让谢阿姨为难,郎洋洋也没有什么,和二姑妈一起在池塘边烤排骨。 另一边全羊也开始烤了,小黄鱼也都腌制好,除了小黄鱼还有一些海鲜,是农家乐的员工帮忙收拾。 二姑妈往排骨上刷酱料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庄硕去了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是没有找到人吧。” 郎洋洋嗯了一声。 刚刚夏江就说自己已经快到高铁站了,庄硕从南溪这边赶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应该是找不到人的。 夏江那种偷奸耍滑的人肯定早就溜了。 但是庄硕能真的做到这一步,郎洋洋已经觉得很好了。 说实话,郎洋洋一开始想的是,庄硕可能会跟自己说“我不在意”、“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我理解”之类的话。 也可能会像谢阿姨一样狠狠骂这些说闲话的一顿,为自己出气。 能做到上述两样好像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想到他直接开着车去抓造谣的人,让他过来澄清。 没能把夏江带过来也好,郎洋洋觉得已经足够了。 烤全羊半熟的时候,郎洋洋看到庄硕的车开了过来,又被树木遮挡,郎洋洋站起来等着,直到庄硕和夏江出现在他们的场地里。 夏江脸色很不好,看着不是自愿过来的。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庄硕微微抬高的下巴好像在和郎洋洋说:“看吧,我说了把他弄过来,做到了。” 看着夏江一脸憋屈的表情,郎洋洋就有点想笑。 这里的十几个人也注意到庄硕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那个胖胖的男领导皱着眉头看了夏江好一会儿。 “你怎么来了?” 接着就有人指着夏江说:“就是他说的那些事儿啊,夏老校长的堂孙子嘛。” “说啊。”庄硕的语气凶狠。 夏江:“说什么……” 还想装傻充愣,郎洋洋起身走过去,“你是不是在夏老校长的葬礼上跟人造我的谣?” 夏江:“什么造谣……啊!” 庄硕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用点力气夏江就疼得叫唤。 夏江:“我……” 大家都看着他,他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心里虽然恨,但还是开口说:“那天,那天我去参加葬礼,听到你们聊到郎洋洋相亲的事情,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话。” “郎洋洋没有跟已婚男人交往,也没有当小三。”夏江说完,看向庄硕。 到了这个时候,他坦诚错误都不是在向郎洋洋认错,而是屈服于庄硕的‘淫威’。 郎洋洋起身:“真实情况是什么?” 夏江:“是有个男客人看上了郎洋洋,骚扰他,客人还三番两次的以吃饭的名义过来,指定郎洋洋给他上甜品和酒。后来他老婆可能是查手机看到了,就到店里来找郎洋洋确认了一下事实,没有在店里闹。” 刚刚八卦的那几个一脸吃屎的表情:“那你跟我们说的什么啊!?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嘛!” 夏江眼睛看着别处,微不可见的翻个白眼。 话说到这里,庄硕也不用逮着他了,慢慢挪到郎洋洋身边来,轻声说:“该你了。” 郎洋洋转头看他,笑一下,暂时没有说话。 夏江被那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好一会儿,谢阿姨更是直接张嘴骂。 郎洋洋看夏江很不服,稍稍往前走一点:“你跟我道歉。” 夏江支支吾吾没开口。 “你不道歉我就报警,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也闹得你家里人你朋友你公司全都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郎洋洋说。 夏江左右巡视,审视一番之后终于开口:“对不起。”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直到夏江离开,还有人碎碎念:“就这还是夏老校长的堂孙子,真给他老人家丢脸。” “根本不是。”庄硕突然说,一边说着一边让郎洋洋坐下休息。 “他就是夏老校长老家那边的远门亲戚,早都没怎么联系了,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葬礼,是回家找他妈要钱想在上海买车。” “哎哟,怎么是这样,不是说在上海很有名的餐厅当厨师吗?一个也好几万!” “米其林什么的。” “说是在那里吃一顿至少三千块呢。” “噗。”郎洋洋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笑的是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吃瓜人,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是谁的瓜,只要有人能让他们碎嘴就行。 不碎嘴别人,他们无聊的生活和没营养的聚会就失去色彩。 但是这一笑,有人注意到,朝他和庄硕看过来。 庄硕也好奇他为什么笑,郎洋洋做了一下表情管理,他今天穿了浅色的衣服,现在衣袖挽到胳膊肘。 他想,有些事情可能没有那么严肃,有时候解决事情也不用讲道理,道德感太高的人,反而容易被欺负。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摸摸自己的胳膊,说:“夏江不是厨师,是餐厅的服务员,当初还是我介绍他到这个餐厅工作的,也不是一顿饭至少三千块,人均一千也能吃得很不错。” “那他这是吹牛呢?!”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嗯!” 过了一会儿,谢阿姨指挥庄硕去洗一点生菜和黄瓜来。郎洋洋开始慌,庄硕不在的话自己在这里多尴尬啊。 “洋洋,一起去帮帮我。”庄硕转身和郎洋洋说。 郎洋洋马上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歌烧烤营地,只留几个大人疑惑,这是要洗一车生菜吗?还你去帮帮我。 “谢谢啊。”郎洋洋说。 庄硕放慢脚步,等郎洋洋走到和他并排:“我说了,今天都带着你的。” 郎洋洋笑一下,跟着庄硕往后面走。 农场的食堂里放着很多今天需要用到的食材,这个季节烧烤的很多,生菜堆了好多在货架上。 庄硕拿了一个簸箕,装满之后去门口的水龙头洗。 “这是农场种的吗?”郎洋洋也蹲下来一起洗。 庄硕往旁边一点给郎洋洋让一点空间,“不是,和周边的农户买的,每周就周末需要用,种少了麻烦,种多了消耗不掉,很麻烦。” 郎洋洋点点头。 “农家乐这个板块其实是赶鸭子上架做出来的。”庄硕笑着说。 “啊?” “就是亲戚好友知道我这里风景好,就有人放假了过来玩,传着传着很多人知道,就自己带着装备过来玩,你知道玩户外的也有些人不是那么自觉,常常把湖边还有河滩那边弄得脏兮兮,很影响农场的环境。” 郎洋洋认真的把生菜掰成一片一片:“那禁止他们进入农场不就好了吗?” 庄硕:“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一是农场很大,不可能砌墙什么的,简单的围栏人家想进就进,也不可能弄那么多人手去看守;二呢就是虽然我承包了这里做成了农场,但心里总归是觉得大自然是属于所有人的,这么好的风景被我私人圈起来,就……” “我懂。”郎洋洋转头看庄硕:“也挺好的,做好了也算是一份收入嘛。” 庄硕:“是的,而且做农家乐,旅拍啊还有婚礼之类的需要很多人手,能创造一些岗位,周边的村民能有点收入。” 郎洋洋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看向庄硕的眼神多了一点仰慕。 他自己不是个多善良多热心肠的人,但对于能做到这些的人总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而且庄硕很……情绪很稳定。 这是郎洋洋今天才看出来的,他好像不会急眼一样,同样是一个脑袋瓜,别人还在情绪头上狂怒或者无措,他的脑袋在想的是怎么解决,然后立刻去实施。 想到这里,郎洋洋才想起问:“你是怎么把夏江带过来的?我以为赶不上呢。” 庄硕:“我给他打电话,说他不跟我过来我就追到上海去,我去他家里找他家人。唬他说我关系多得是。”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无赖,笑了一下。 他们俩挨得很近,郎洋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样子。 “好厉害。”郎洋洋说。 庄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划拉划拉大水盆里的生菜:“他是无赖我就是无赖,他敢造你的谣我就敢造他的,我就敢冲到他面前去让他当着我的面说,我还要录像留证据。真的不爽了我拿个麻袋套住头给他一套泰拳出气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还嘟囔着补一句:“才不怕他。” 郎洋洋哈哈大笑,水盆渗出的水洒在帆布鞋上了也没有在意。 “怎么了?”庄硕不解。 “没。”郎洋洋收敛一点,但还是扛不住庄硕的目光,转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性格,在部队里混不下去?” 庄硕大囧,脸腾的一下红起来。 “哪有。” 洗生菜洗了十几分钟,满满一簸箕终于弄好,郎洋洋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鞋头湿漉漉,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还有一小片叶子。 庄硕也看到了,郎洋洋也没有很在意,帆布鞋的鞋头是胶的,没有湿到里面去。 正准备甩甩腿把黏在上面的生菜叶子甩掉的时候,庄硕很自然地伸手拍了一下。 菜叶子被拍走。 “好了。”庄硕把手伸进大水盆里过一遍,站起来说:“走吧,估计羊和鱼都烤好了。” 郎洋洋有点楞,“哦,好。” 爷爷是很严格的人,和爷爷奶奶生活的那几年,郎洋洋的生活准则是‘要听话懂事’,否则就要被‘以后跟你那个爸一样’的诅咒压住。 不能说爷爷奶奶对他不好,只是也谈不上‘宠爱’。 是的,郎洋洋没有体会过被宠爱。 在曾经是个小孩的时候没有体验到的东西,长大后更不敢奢求,在和庄硕的相处中,最大的期望也只是希望能互相关心理解。 庄硕不知道郎洋洋在想这些,在他眼里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嘴里念叨着“快回去,我要弄只羊腿给你,去晚了就被他们分了”,然后加快脚步。 郎洋洋也跟上去,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是智能仓库的短信,紧接着app也发来通知,告诉他要在本周内确定是否续约。 郎洋洋停下来,胸膛微微起伏着,一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冲动催促着他点开智能仓库的app。 在订单详情里面看到了按钮。 是否续约? 是,否。 “洋洋?”庄硕发现郎洋没有跟上来,马上转头回来找他,尽管只是五米不到的距离。 “怎么了?” 郎洋洋抬头,看到庄硕走过来,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在手机页面上点击“否”。 “没事,我来了!” 第20章 (下章入v) 持续性困扰着郎洋洋半年的问题终于尘埃落地,庄硕给他切羊腿肉的时候他想,其实不过是七八个箱子的东西而已,就算以后再离开长溪市,要寄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郎洋洋也很坦诚的面对这段时间的自己,这根本不是那几个箱子的问题,是他的心之所想的问题。 现在的他仍然不能确定长溪市会不会是他最终停留的地方,但是至少知道了,他想在这里发展。 事业,还有感情。 不管最后怎么样,至少此刻拥有了一些做决定的勇气。 不像以前那样挣扎着内耗好几个月,到了最后关头就闭着眼睛选一条看起来更轻松的路。 郎洋洋不是很爱吃海鲜的人,但是当季的小黄鱼真的很鲜美。 清蒸、油炸、椒盐、烧烤,整整四种做法,郎洋洋喜欢椒盐和烧烤,谢阿姨就把这两样放在他面前。 庄硕心心念念的烤羊腿也留了下来,他用小刀切好,装在单独的盘子里给郎洋洋吃。 “我吃不下这么多。”郎洋洋压着声音说。 庄硕还是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在他身边坐下之后轻声回复:“吃不完的我吃。” 郎洋洋:“不行,不好意思。” 但是东西已经放到他面前了,这一桌子人刚刚听信别人的话在背后嚼舌头,现在对郎洋洋和庄硕是有点怕的,都装作看不见,自顾自地聊天吃东西。 最后庄硕也很自然地收拾掉郎洋洋没吃完的一半烤羊腿肉。 虽然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长辈很多的场合,但总体来看,还是很开心的。 东西好吃,后半程就和庄硕一起脱离了大部队,去农场里面散步去了。 郎洋洋对庄硕头像的那匹马好奇很久了,平时看庄硕发的照片不太能感受到他的体型。 亲眼见到的时候有点被吓到,看着高度有一米五六,通体黑色,毛色发亮,比雷公还要油量一些。 “好大……” “……嗯。” 郎洋洋意识过来,“我的意思是,马好大。” 庄硕:“啊,我知道。” 脸很红。 郎洋洋说风好大,庄硕说太阳好晒。 无辜的春风是心地最好的红娘,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了。 “要不要试试骑马?”庄硕转移话题。 郎洋洋:“我不敢。” 庄硕说:“它很乖的。” 说着上前去解小马的缰绳,跟郎洋洋介绍:“它叫小溪,来,可以给它喂点吃的,摸摸脖子认识一下。” 郎洋洋还是害怕,但是又觉得庄硕牵着马不会有事情。 也是该尝试一些新的事物了。 “好。”郎洋洋缓缓靠近。 庄硕在旁边指导。 “看着它的眼睛,不要害怕它,动物都是一样的,不要让它觉得你害怕它,你是高等动物。” “对,微微往侧面一点站。” “现在可以摸一下他的脖子,顺着毛摸。” “看吧,它很温顺的。”庄硕很自豪。 好像是没有什么攻击性,转念一想,这是庄硕的马,他肯定是训过的,可能会调皮,但按照它的习性去靠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好像很懂动物。”郎洋洋说。 庄硕也伸手摸摸马背:“动物很简单,你给它吃的喝的,多陪陪它们让他们熟悉你,知道你没有恶意,然后偶尔展示一下作为主人的威慑力,很原始的相处方式。” 说完指着不远处散步吃草的马群说:“那些就不是我亲自训的,没有小溪这么听话。” 小马打了个喷嚏,郎洋洋闪躲一下,接着说:“那人跟人呢?” 庄硕:“人跟人……” 为难了。 想了想只能无奈笑一下,“你不是看穿了我在部队混不下去的原因了嘛。” 郎洋洋:“哈哈哈哈。” “骑马吗?”庄硕说。 郎洋洋现在完全不怕小马了,点点头,庄硕去拿马鞍,还给他拿来一个骑马用的头盔还有护膝。 他很自然地要蹲下给郎洋洋系护膝。 郎洋洋后缩一下:“我自己来吧。” “好。”庄硕也不为难。 只是在郎洋洋低头系护膝的时候,眼神一直停留在郎洋洋的侧脸。 他真好看,温柔,时不时透露出一点可爱和倔强。 喜欢他刚刚大笑的样子,也喜欢他此时此刻仍保持着的神秘。 庄硕不是什么很有野心的人,更没有那种征服欲望。 这样一点点的靠近、了解,是很曼妙的过程,虽然很期待结果,但朦胧的暧昧摸索也很动人心弦。 “这样戴吗?”郎洋洋弄好之后抬头问庄硕。 “嗯。” 郎洋洋在庄硕的搀扶下上了马,小溪平时是有些调皮的,但是今天好像也知道郎洋洋是主人喜欢的人,乖巧得不得了。 他们没有更近一步亲密,比如两个人一起骑马之类的。 庄硕牵着小溪载着郎洋洋去溪边,说是一条小溪,其实一点都不小,是足有七八米宽的河,农场这里正好是河道拐弯的地方,冲出了一小块河滩。 小马踩在河滩的沙子上,留下一串脚印。 “下周我想修一下农场的大门,还有宿舍区,夏天雨多,屋顶该加固一下了。” 庄硕说。 两人正慢慢往农家乐的营地走,刚刚二姑妈打电话来说该回家了,二姑妈开车来的,顺路一起。 郎洋洋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背后,眼睛看着路。 “我也想着该去报名考个驾照了,在长溪市生活的话还是有车方便。” 庄硕:“好啊,正好我有朋友是开驾校的,我带你去报名,打折!” 郎洋洋:“那谢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那个……” “嗯?”郎洋洋转头看庄硕。 庄硕和郎洋洋对视一秒就闪开了,抿着嘴唇支吾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听说九灵山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酸汤牛肉火锅,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什么时候?” “周三好不好?” “好,正好周三不忙。” 庄硕:“那要不要接雷公出来玩,玩完再去吃,正好都在同一个地方。” 说完赶紧补充:“我去接你们。” “好,正好我觉得自己很需要运动运动了。” “这是约会吧。”庄硕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一句。 郎洋洋笑:“嗯!” 正是傍晚落日时分,霞光从侧面打在郎洋洋的脸上,庄硕的视角看过去,他白嫩的皮肤上连绒毛都清晰可见,被晚风吹动的发丝带着金橙色的光。 庄硕很含蓄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看路。 发现他们两个连走路的时候迈的步子都一样。 郎洋洋说:“今天真的很开心。” 庄硕:“我也是。” 很快就走到了停车场,二姑妈和谢阿姨就在车边等着,看两个年轻人走过来,都感叹真好。 “妹妹,他们这样的想找个一辈子的伴侣真的好不容易。” “是啊,很不容易。” “真是老天有眼,洋洋出现了。” 二姑妈笑着:“是啊,碰上你家庄硕了。” 郎洋洋坐在副驾驶看手机,悠悠在群里面发了张图片,说蒙布朗早早就卖完了,评价很好,强烈要求加入固定菜单。 他截图发给庄硕看。 庄硕回复:[你好厉害,我这里还有一些板栗,都拿给你。] 郎洋洋:[我跟你买,定个价吧,庄老板。] 庄硕:[不用,反正留着都吃不完。] 郎洋洋:[不行。] “洋洋。” “嗯?”郎洋洋转头看二姑妈,放下了手机。 二姑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庄硕怎么样?谢阿姨怎么样?” “很好。” 二姑妈:“其实我经常会担心一个事。” 郎洋洋:“什么?” 二姑妈:“我总担心你会走,觉得你的心是不在这里的,你的心哪里都不在,飘着。又怕你觉得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无聊,觉得没意思。” “是嘛……”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姑妈。” “嗯?” 郎洋洋转头看着二姑妈,笑着,笑眼盈盈的那种,二姑妈在他眼里看到了幸福的情绪。 “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来帮我收拾屋子,不是一直疑问我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行李吗?” “嗯,是啊,就两个行李箱。” 郎洋洋说:“我当时说没用的都扔了,但其实我的东西还在上海,我现在……准备把东西都寄回来。”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二姑妈转头看郎洋洋。 “洋洋,你……” “什么?” “是因为庄硕吗?”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但是也跟他有关系,就是觉得去相亲、认识他和他的家人,这些我以前很排斥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糟糕,坦荡的去尝试、去改变也许不是坏事。” 二姑妈笑:“那你喜欢庄硕吗?” 郎洋洋都不知道自己是笑着的,他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眸,轻声回复:“嗯。” 第21章 悠悠说这就是恋爱的常态。 郎洋洋不可置否,手肘撑在吧台上面划拉手机,刚刚想在手机上下载个手机剪辑软件,发现自己的手机内存不够了。 点开设置一看,微信的内存占比已经成为第一,占了足足40g。 郎洋洋没有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之前工作的时候也是有工作机,这个128g的手机用了三年了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相册是不可能删的,里面都是雷公的照片还有做甜品的一些记录,过去几年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只有手机相册知道。 在微信后台挑挑拣拣,终于删掉一些不重要的,但是位于列表第一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动。 “好了,能下了。”郎洋洋说。 悠悠正在手磨新到的咖啡豆,头也不转地说:“删了吗?” 郎洋洋:“什么删了?” 悠悠了然于心,“庄大哥的啊,他得占个20g吧。” 郎洋洋笑,没有说话,随手摆弄着吧台上的橙柄蔓,听悠悠一边磨咖啡一边碎碎念。 “你看你们啊,走路要拍吃饭要拍门口来只小鸟要录视频,咖啡拉花做砸了也要发视频,你这个内存撑不了几天咯。” “说什么呢……”郎洋洋有点不好意思,很无奈地笑。 悠悠终于磨好咖啡粉,啪的一下拿走盖子,凑过来说:“要是你们结婚,我送你一个256g的手机,让你们狠狠拍个够。” 郎洋洋:“悠悠——” 悠悠:“okok,知道了,不过你们今天几点出去约会啊?” 郎洋洋抬头看墙上的表:“下午两三点吧。” 刚过了早高峰的时期,一般工作日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两点都是没有什么人进店消费的,大多是外卖的单子。 郎洋洋在烘焙室里尝试用不同的配方来做玛德琳,刚到了一批货,定了六个不同地区不同品牌的杏仁粉,想做一款口感更润、更适合冷饮的玛德琳。 正用翻译软件看杏仁粉的配料表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啜泣,从送餐口探头出去看,是晓雯来了。 怎么哭了? 郎洋洋洗洗手走出去,悠悠正在拍背安慰。 郎洋洋倒了一杯水过去,在她们对面坐下:“怎么了晓雯?” 晓雯看到郎洋洋过来,想要收敛情绪,但是看到他身上的甜品师围裙又憋不住,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滚。 悠悠给她拿纸,对郎洋洋说:“又跟她妈妈吵架了。” “还是工作的事情吗?” “嗯嗯。” 晓雯抬起头来:“为什么我喜欢的事情就是不务正业,难道我就必须什么都听他们的吗?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我又不是提线木偶!” 郎洋洋和悠悠对视一眼,叹气。 晓雯的爸妈是做小生意的,但是周围亲戚很多都是体制内,都觉得有编制的稳定工作比打工做生意要强很多。 这是由社会环境决定的,小城市对于编制的信任崇拜感更高,郎洋洋、悠悠,包括晓雯也都明白。 但是晓雯家里还有个弟弟,是老爸老妈四十岁了才生的,珍爱非常。那时候晓雯已经十几岁,爸妈的重心全部移到弟弟身上,对晓雯的未来的期待也变成了“照顾弟弟”。 “我不是说绝对不愿意去考公,但是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让我自己来权衡选择。他们越是这样我越不想去,这一次我妥协了,等以后工作、结婚、生小孩都要被他们控制。” 晓雯越说越绝望,哇哇大哭起来。 郎洋洋看她扑在悠悠怀里哭,有些心疼。 安抚了一会儿,晓雯的状态好了一些,红着眼睛叹气:“他们连生弟弟都没跟我说,生出来了才告诉我的。” 郎洋洋不是会安慰人的人,只是在一旁陪着,等到悠悠和晓雯的话题变成“怎么办?”的时候,他才开口。 “所以你也不是很抗拒考公这条路是吗?” 晓雯:“嗯,有稳定的工作也挺好的,但是我也真的很喜欢甜品,想到以后要是能自己开一个店就充满了热情。” 郎洋洋:“那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 晓雯:“嗯?” “你现在还没有毕业,你可以先用这几个月体验一下,学习怎么做甜品,先把这个当做爱好来学习发展。甜品也好咖啡也好,可能没有想象中的美好,比如每天都在热烘烘的烘焙室里和面,闷得长疹子。” 悠悠也补充:“比如因为经常磨咖啡豆变得大小不一样的两只胳膊。” 晓雯:“我妈现在就逼我去社区实习了。” 郎洋洋:“你现在一个月兼职也有两千多的工资,对长溪市的大学生消费水平来说也够了,你就说你要安心备考。” “对啊,你可以跟家里人协商,但是自己决定。”悠悠说。 郎洋洋对家庭关系的淡漠这时候就显现了出来,“只要经济上不依赖家人,自由度会高很多。” 悠悠疯狂点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郎洋洋:“天气热了之后生意好很多,我也准备再招一个兼职生,你愿意的话,来跟我学做甜品。” 正好今天的可可香橙蛋糕还没有做,郎洋洋让晓雯穿上了干净的围裙和口罩,一起进了烘焙室。 “可可香橙的特点是湿润、绵密、香气浓郁,用到的材料都是无添加的天然食材,口感清新不腻,既有巧克力的坚果香气,又有香橙的水果清甜。” 郎洋洋把需要用到的材料都摆出来。 门口的风铃响了两下,悠悠问好的声音传来,春日下午的烘焙室里烤箱余温没有完全散去,充斥着烘焙面包的香气。 “橙子我用的不固定,三个品种换着用,像澳洲新奇士3107这个酸度就比较低,做的时候可以适量减少砂糖的添加……” 可可香橙的做法不难,主要是材料的配比以及烘烤时的细节要把控好。 蛋黄糊混合鲜榨的橙汁,筛入低精面粉之后搅拌到没有颗粒就可以,蛋白糊搅打出粗泡之后加入白砂糖,继续搅打、加糖、搅打、加糖,直到把蛋白糊打出干性泡发的状态。 郎洋洋分三次把蛋白糊加入蛋黄糊中。 “这里要用刮刀按同一个方向轻轻拌匀,不然会过度搅拌。” 晓雯:“好。” “你来做可可糊。”郎洋洋说。 晓雯之前看过很多次,手法还是知道一些的,依葫芦画瓢,混合可可粉和水,再混合剩余的面糊就可以。 进模具,进烤箱。 郎洋洋一遍设置一边说:“这个要调整三次温度和时间,具体数据我的笔记里有,回头都发给你,还有两本讲基础知识和食材的书,明天我带过来给你。” “可以先从简单常见的像千层或者提拉米苏做起,以后每天早上你来了就跟我一起……你在看什么?” 郎洋洋调整完温度,抬头发现晓雯看着外面,还笑眯眯的。 晓雯:“洋洋哥,那个人来了。” 在八卦老板这件事上,晓雯没有悠悠那么大胆,也不敢直呼庄硕的名字。 “啊……”郎洋洋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现在肯定脏兮兮的。 没等他在不锈钢柜门上看清楚自己的脸,庄硕就走过来了。 “洋洋。”庄硕眼神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郎洋洋站起来,明明前两次见面已经不会觉得紧张了,但今天居然莫名有点局促。 心脏怦怦跳,脸也红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庄硕,有点帅。 庄硕的脸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皮肤也不白,估计到了夏天还要再黑一点。 丹凤眼高鼻梁,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 但是身材真的很好,肩宽腿长,虽然还没有看到过实体,但穿着衣服也能看得出来很有料。 他今天还特地弄了头发,把有点长的头发抓出了层次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水平不够,乱乱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羁,跟他的气质匹配度很高。 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戴了手表,穿了一双经典款的大黄靴。 郎洋洋心里明白,想夸他帅,但是开不了口。 “你吃饭了没?” 庄硕说吃过了,郎洋洋在十点半的时候刚吃了早餐,也不饿。 庄硕:“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你先忙,我就在店里等着你。” 郎洋洋确实还有收尾工作,可可香橙还没有烤好呢,正要说好的时候悠悠和晓雯冲了过来。 “不忙不忙!” “闲得要命,你快出去吧店里有我们。” 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把郎洋洋拉出来推到庄硕身边。 “约会愉快!” 郎洋洋差点撞到庄硕身上,两人像中学时代被同学起哄的小情侣,甜蜜又无所适从。 “那店里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悠悠:“什么事都不会有,你放心出去玩!” 郎洋洋转头看一眼庄硕,他脖子都憋红了。 “拜拜。”郎洋洋说。 两个女孩子说拜拜,庄硕也说一句:“拜拜。” 对郎洋洋来说,今天的庄硕帅气非凡。一直以来他对脸的要求都不高,身材更重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气质。 他渴望那种沉稳、体贴、有担当的人。 圈子里太浮躁,也许有,但郎洋洋没有勇气和心力去寻找。 庄硕抢先一步打开副驾驶的门,像个骑士。 “这样会不会太浮夸了。”郎洋洋笑着说。 “不会。”庄硕挺直腰背。 庄硕这个闷葫芦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补了一句:“我就喜欢开车门。” 郎洋洋上了车,发现车子他都洗过了。 之前坐他的车子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和土地农作物打交道的人的车不会干净到哪里去,今天洗得干干净净,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要先回家接雷公,一路开过去都没有堵车,有太阳,但是不晃眼。 路边的树木、灌木丛和绿化带上种的花都在发新芽,早樱一片,风一吹,飘了几片到车里。 郎洋洋看着自己大腿上的三片樱花,下意识地看向庄硕,他虽然没有看自己,但嘴角的笑藏不住。 “这条路真好看。”郎洋洋说。 “春天嘛。” “是啊,春天。” 雷公还不知道今天将会发生什么,对于下午两点回家的郎洋洋和庄硕表示兴奋。 拉布拉多的大尾巴摇晃起来,邦邦邦地打在郎洋洋的腿上。 郎洋洋忙着收拾雷公的小玩具,没有搭理它。 “雷公,乖狗。”庄硕吸引小狗的注意力。 有人跟它玩他就开心,扭着大屁股就到沙发那边去找庄硕。 “真乖,宝贝。” 这也许是入侵人类的一种病毒,不管你几块腹肌,跟小狗小猫说话还是会夹着嗓子喊宝贝。 庄硕给雷公撸撸脖子,习惯性地在他身上摸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皮肤病之后拿小零食训他。 “坐。” 雷公乖乖坐下,粉色的舌头吐出来,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庄硕,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可爱。 “握手,对,乖,好狗。”庄硕给喂一根鸭肉干。 郎洋洋出来的时候看到庄硕正在和狗狗玩,他换了一套卫衣,很简单的宽松款,但穿在他身上就像明星机场路透。 “我收拾好了。” 雷公的东西也装进书包里了。 庄硕起身,“雷公好乖,也会指令,爆冲严重吗?” 郎洋洋:“不算严重,但是人多狗多的地方不好控制,毕竟这么大一条。” “而且……”郎洋洋指着茶几上的零食,“他现在很乖全都是因为你有零食,为了吃的它什么都干。” 庄硕大笑:“这已经很好了。” “走吧。”郎洋洋背起书包。 庄硕也很自觉地给雷公上P链,“我之前训过一条很护食的边牧,又聪明又调皮,心眼子比我还多,要不是我拿出了衣架估计都不服我。” “边牧的运动量也很大吧。” “嗯,边牧其实也不太适合在城市里养……” …… 两人闲聊着出了门,郎洋洋本来想陪雷公一起坐后座,但是雷公一上车就自己爬上后座坐下,完全不给郎洋洋让位置。 “雷公,让让。”郎洋洋伸手推它。 但是雷公八十多斤的体重不是白长的,他圆圆的眼睛散发着憨包光芒,吐着舌头哈哈吐气,表示自己很着急走,但就是不挪一点。 庄硕从驾驶座回头:“那就让它自己在后面吧。” 郎洋洋不放心:“我怕它乱爬乱咬。” 庄硕:“不会的,我看他乖得很。” “我发现……”郎洋洋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坐上副驾驶系安全带。 “你发现了什么?”庄硕问。 郎洋洋不是很确定,带着疑问道:“发现雷公好像比较听你的话。” 庄硕笑:“因为它怕我,小狗都是这样的,他喜欢你,但可能没有那么怕你。我在它面前一直是上位者姿态,这方便后面训练。” 今天要去的地方叫九灵山,九灵山得此名是因为九个山头连在一起,其中前两个人气比较高,有露营基地果园什么的,但是今天庄硕要带郎洋洋去的是另一头。 那边比较原始野生,只有徒步爱好者会去,今天不是周末,到山脚下的时候只看到两辆车停着。 “车开不上去吗?”郎洋洋问。 “嗯,不过很好上去的,十五分钟。”庄硕说着,车已经停好了,“你不是说需要运动吗?” 郎洋洋抿嘴。 说是说了,但是……好吧,确实是说了。 雷公已经兴奋得不行,在车里摇尾巴,郎洋洋一开门它就跳了下来。 “雷公!回来!” 雷公围着车转了一圈,才不情不愿地回到郎洋洋身边,郎洋洋给他扣上链子,转头的时候发现庄硕已经背上了登山包。 “你……” “嗯?” 郎洋洋看着他这个塞得满满的登山包还有手里提的一个盖着布的竹篮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庄硕轻轻掂一下包调整位置,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顶帽子递给郎洋洋,说:“吃的喝的玩的,都带了一点。” 如果公园不算户外的话,郎洋洋很少在户外活动,没有这些户外装备,也不太知道在户外玩需要带些什么。 郎洋洋伸手:“这个给我拎。” 庄硕:“不用,你带着雷公就好。” 说完他率先往前走带路,“跟我走,雷公!gogogo!” 郎洋洋都没有时间反应,雷公已经一个冲刺跟了上去,郎洋洋被拽得一个踉跄。 他为自己的狼狈笑出声来,深呼吸一口,脚步轻快跟上去。 路确实很好走,但还是有坡度的,郎洋洋走得不算轻松,埋头走到坡顶才抬头。 眼前的高山草甸让人迷惑,是到川西来了吗? “好漂亮。”郎洋洋喃喃。 他摘下庄硕给的帽子当扇子扇风。 庄硕站在他身边:“前面视角更好,看着前面有没有人,可以把雷公放了跑跑。” 郎洋洋额角已经有汗水,“好。” “走!”庄硕顺手牵上了雷公,继续往前走。 郎洋洋深呼吸一下,无奈地笑着拍拍手:“来了!” 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到达庄硕选好的位置,风景真的很好,有一大片平底,不远处有个大凹坑积了一些水,水坑旁边有两颗大树。 放眼望去层层叠叠不同颜色的绿,还有梨树李子树桃树夹杂其间,正热烈的绽放。 郎洋洋站在原地沉浸式欣赏了好一会儿,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想,只有山顶的风声穿过。 直到被雷公的大尾巴拍了腿才回过神来,他弯腰默默雷公。转身找庄硕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跪趴在地上摆吃的喝的。 庄硕带了防水的野餐垫,水果饮料和零食,甚至还有两盒自热火锅。 郎洋洋愣住了,“这是……” 庄硕转头看他:“春游啊,不能就上山干走吧。” 山顶上没有人,郎洋洋把雷公的链子解开,让它自己去玩,自己和庄硕坐下来吃吃东西。 “这个卤味是农场里的阿姨做的,祖传秘方。”庄硕给郎洋洋递一次性手套。 郎洋洋:“我尝尝。” 和网上带着甜美滤镜的野餐图不一样,没有鲜花没有蛋糕没有装饰小熊,大大的野餐布上放的是因为怕氧化没有提前切的水果、是装在户外水壶里的水和消遣的瓜子、黑漆漆的垃圾袋。 还有一边看着山景一边啃卤鸭掌的郎洋洋和庄硕。 “今天到你店里的时候,听你的店员说要招新的员工。”庄硕问。 郎洋洋左手拿着纸巾用来吐骨头,嗯了一声,跟他解释:“天气暖和了客人多了很多,晓雯想学做甜品,所以至少要再招一个。” 庄硕:“上周吃了你做的蒙布朗,很好吃。” 郎洋洋:“在店里卖得也不错,这段时间会陆续再上几款新的,适配冷饮的甜点。” 听郎洋洋这么说,庄硕微微楞了一下,他转头看郎洋洋一眼,随后转开头去,淡淡地说:“那到时候我可以先品尝品尝吗?” 郎洋洋丝毫没有注意到,“好啊,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美差哦。” “嗯?怎么说?” 品尝甜品,多幸福啊。 郎洋洋笑:“之前在餐厅当甜品师助理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试吃新的甜品,你知道吗?” 郎洋洋说着盘起腿,转身面对着庄硕开始说以前的事情:“餐厅要上一个新的甜品,甜品师起码要做十几个版本,不同的甜度、酸度,不同品牌的材料、不用的搅拌方式、烘焙温度都会影响到甜品的口感,就算每个试验品只吃一口都会撑得打嗝,腻得脸上长痘痘。” “餐厅经常换甜品吗?”庄硕喝一口汽水。 “我们那个餐厅大概一两个月换一次,因为evene的特色就是时令菜创新,菜单更新得很频繁,甜品也要更新,还是蛮累的。” “evene是餐厅的名字吗?” “嗯。” 虽然郎洋洋说很累,但是庄硕看得出来,说这些的时候郎洋洋是雀跃的。 庄硕笑着问:“那后来怎么辞职了呢?” 郎洋洋叹口气,从饭盒里拿一片莲藕,“餐厅股东变动,内部矛盾很多,甜品师是个硬茬,新来的股东换掉了甜品师,身为她的助理我也就离职了。” “然后就回长溪市了吗?” “没有,其实又去一家互联网公司上了三个月的班,觉得真的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才回来的。” 庄硕摘掉一次性手套,给郎洋洋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 郎洋洋抬头看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答案,只能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嘴上那么说,但是脑海里是出现了画面。 ——晚上,自己的烘焙室准备材料,店里的音乐声很小,抬头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在外面等自己。 那个人,是庄硕。 庄硕轻轻点头,安静了片刻之后开口:“我刚退伍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是吗?那怎么开起农场了?” “当时家里人想让我做生意,但我又不是很会交际的人,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后来是有个朋友约我去骑马,就是现在农场里的马场,偶然得知老板正在转让,我盘算了一番之后接下了马场,后面慢慢的这里承包那里承包,就成了个农场。” “嗯……”郎洋洋点头。 庄硕:“走一步看一步的,也赔了很多钱,从去年才开始盈利的。” 说着说着手里在拆自热火锅:“那时候我想的是做什么都有风险,三分钟的热度也有三分钟的收获,就选想选的好了。” “选想选的……”郎洋洋喃喃。 自热火锅咕噜咕噜冒汽的时候,雷公屁颠地回来了,嘴里不知道叼了什么东西。 郎洋洋起身让雷公过来,“嘴里是什么?吐出来,吐!” 雷公摇着尾巴,骄傲地把嘴里的东西献给最亲爱的主人郎洋洋。 “啊——!!!”郎洋洋原地蹦起来然后撒腿就跑。 庄硕看过来,看清了地上的东西,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 雷公兴奋地叼起还在挣扎蠕动的老鼠去追郎洋洋,庄硕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去追。 “洋洋!” “啊——啊啊——” 吃酸汤牛肉的时候说起雷公送礼的事情还是很好笑,这应该是近三年以来郎洋洋跑得最快的一次。 平时上班赶地铁都没有这个速度。 郎洋洋侧身从窗子看院子,雷公正在炫牛肉。 牛肉是庄硕跟老板商量之后买的碎肉,清水煮,不加调料。 “它今天在外面跑了这么久,也吃点好的补补。”庄硕说。 郎洋洋皮笑肉不笑,单手托腮委屈道:“我觉得我更需要吃点好的补补。” 庄硕微微偏头,没有出声但是脸上出现了一个小问号。郎洋洋居然跟他说这么俏皮的话,甚至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郎洋洋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太娇俏了,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庄硕已经烫了几片牛肉用漏勺送到了郎洋洋的碗里。 “多吃点。”他说。 郎洋洋:“好,你也吃。” 庄硕:“你先吃。” “点了这么多呢,我都担心吃不完。” 郎洋洋说完脑袋里灵光一闪。 “吃不完我吃。” “吃不完你吃。”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都感受得到,现在相处的状态自然了很多,平淡温馨的日常里夹杂着很多心动的时刻。 郎洋洋珍惜庄硕对自己的好,庄硕也很珍视郎洋洋逐渐敞开心怀的过程。 他们心里有在想,好像到了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 但是庄硕是个闷的,也有点“怕”郎洋洋,这种“怕”是担心自己会吓到他,担心好不容易靠近了一些郎洋洋又退缩到原地。 是基于尊重和喜欢的“怕”。 所以,他想,这么聪明的郎洋洋一定会给他一个暗示的。 那时候他就会像个勇士,拿起长枪一往无前。 酸汤火锅是长溪市很热门的菜,各家有各家的味道,汤底的酸度、牛肉的质量还有灵魂蘸水,细微的差别也让口感大有不同。 今天吃的这家是个老店,环境一般,但是生意很好,长溪市的旅游热起来之后很多游客也根据攻略过来吃,旁边桌的人问郎洋洋有没有推荐的菜。 郎洋洋第一次来,不太懂,是庄硕回答的。 和他们自己的吃法一样。 先下豆芽,然后放肆地烫牛肉吃,本地老店都用黄牛肉,不挑剔部位,各有各的好吃。 汤底是谷物发酵的,再加上本地特色的野生小番茄,酸得很清爽,牛肉下锅烫个十秒钟就可以捞出来,在胡辣椒蘸水里滚一圈之后变得酸辣爽口,满嘴肉香。 后半程开始烫菜,小白菜、茼蒿、还有千张是郎洋洋最喜欢的。 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吃了个饱。 郎洋洋一手撑腰一手摸自己的肚子:“好撑,好久没有吃得这么撑过了。” 庄硕偷偷笑。 “笑什么?” “没。” 郎洋洋正要追问,走出店的时候看到旁边不锈钢碗柜里的倒影,大概知道庄硕为什么笑了。 他的姿态真的很像妈妈在摸肚子里的宝宝。 “走吧。”庄硕迅速的结了账。 郎洋洋:“让我请吧!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庄硕知道他这个习惯,嘴里说着不用往外面走。 郎洋洋忙跟过去,出门的时候太着急被门槛绊了一下,小声惊呼着踉跄往前。 眼看着要摔一跤,郎洋洋看到前面的庄硕眼急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 郎洋洋深呼一口气。 “没事吧。”庄硕紧紧抓着郎洋洋的手。 “没事。” “……嗯。” 眼神的碰撞比紧握的手更让人紧张,郎洋洋看着庄硕,心脏跳得很快,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最紧张的人。 ——庄硕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郎洋洋垂下眼神去看自己被庄硕握着的手。 “没事就好。”说完庄硕要抽回自己的手,担心郎洋洋害怕,有负担。 但是下一秒,郎洋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庄硕猛地抬头,看向郎洋洋。 这是郎洋洋给的提示。 他站在台阶下,此时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郎洋洋对视,仰视郎洋洋的感觉很棒。 感觉这时候的郎洋洋是天使。 “看什么……”郎洋洋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没,没什么。”庄硕也握住了郎洋洋的手。 郎洋洋害羞又有点骄傲地笑一下:“那走吧。” 庄硕憨憨的笑:“好。” 两人拉着手往外面走着,彼此都不敢看对方,盯着地面看,差点走成顺拐。 庄硕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支支吾吾开口:“那我们……” “啊?” “我们是不是算……” 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在后面大喊:“两位!!” 郎洋洋和庄硕紧握的双手刷地松开,同时转身。 老板拿着狗绳:“你们把狗忘了。” 雷公好像真的生气了,一只八十多斤的大黑狗委屈得趴在汽车后座嘤嘤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回去给你吃鳕鱼皮好不好?” “原谅爸爸,乖狗狗。” 雷公抬眼看郎洋洋,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委屈得不行。 庄硕系好安全带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牛皮磨牙棒,递给雷公之后说:“no,不许哭了。” 雷公马上安静,然后小心翼翼从庄硕手里叼走磨牙棒,在后座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郎洋洋:“你车上怎么会有狗狗零食啊?” 庄硕:“之前给大黄小黑的,没吃完顺手就塞抽屉里了。” 启动车子上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刚刚牵手之后的话被打断,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契机开口,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郎洋洋看看窗外,又看看手机。 郎洋洋看向汽车操控面板,庄硕立马说:“听歌吗?” “好啊。” 庄硕在开车,郎洋洋点击面板的音乐板块,但是又没有看到歌单,他没有驾照不会开车,不太懂这些操作,划来划去都没有播放音乐。 “我来。”庄硕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弄。 郎洋洋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前面的路。 四月底的近郊夜晚安安静静,稻田里已经有青蛙在叫,车载音响传出不熟悉的音乐。 不是郎洋洋平时听的歌,也绝对没有再朋友圈分享过。 “一段危险的旅途结束,我要和你平静的生活。” “去看看天边日落。” 郎洋洋看向操控面板。 是来自痛仰乐队的《为你唱首歌》。 主唱醇厚又粗犷的嗓音是肆意、潇洒的浪漫的,简单轻快的节奏加上口风琴独特的声音,让人不自觉跟着节奏动一动。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 庄硕是故意的,故意放的这首歌,但是郎洋洋明白了之后他又有种鲁智深葬花的娇羞感。他假装不知道郎洋洋在看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跳动,开始轻轻跟着音乐哼唱。 庄硕不是会唱歌的人,全凭感觉。 他轻声哼唱着“萨菲娜”的时候像个生涩的大男孩。 和三十二岁,和糙汉这些词都暂时剥离开来,也许在纯粹的表达爱意的时候大家都一样,是害羞的、忐忑的。 因为足够珍视。 就像庄硕终于敢看郎洋洋的眼睛,轻声唱出那一句“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 郎洋洋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眼眶和鼻子都不受控制地泛酸,眼泪滑下来的时候郎洋洋都不知道自己在哭还是在笑。 庄硕迅速把车子停在路边,看着又哭又笑的郎洋洋慌张到手足无措。 “洋洋,洋洋……你怎么了?” 郎洋洋笑得不是很好看:“没有,我只是……” 有点感动。 原来强烈的感受到爱是这种感觉。 会想哭,因为实在是太难得了。 就像完全没有正式工作经验的他去面试甜品师助理,甜品师品尝他做出来的东西。 她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样的甜点,来吧,跟我一起工作。 庄硕伸手给郎洋洋擦眼泪,他粗糙的手指拂过郎洋洋细嫩的脸颊,像嗅蔷薇的猛虎。 “别哭嘛,我……” 郎洋洋抬头,发现两个人的脸凑得很近。 眼神对视的瞬间,快乐又幸福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两人都噗嗤一笑。 郎洋洋为自己刚刚又哭又笑的犯傻行为感到不好意思,笑着去寻庄硕的眼睛,想说一下刚刚不是因为不开心才哭的。 但是这一次视线碰撞的下一秒,庄硕带着凉意的柔软嘴唇不由分说地吻了过来。 郎洋洋被冲撞得往座椅靠背倒去,庄硕充满攻击性的吻让郎洋洋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庄硕贴到后脖根的手让他有了安全感,逐渐放松身体和嘴唇,从粗放的摩擦到让人沉醉的湿吻也不过三分钟。 有爱的人,天生就会。 “唔……” 对雷公来说,这是特别的一晚,先是出门玩了一下午,晚上又吃了一盆香喷喷的牛肉。 接着差点被爸爸遗忘,又得到“妈妈”的给磨牙棒,快乐磨牙的时候爸爸突然哭了,吓了一跳蹭过去呜呜叫,但是根本没有人搭理它,直到爸爸和他亲在了一起。 累得要死,到了家门口爸爸又不进去,累得勇猛强壮的雷公连尾巴都摇不动了。 只在“妈妈”临走时说过两天再带你出去玩得时候拼劲全力摇晃了几下。 “拜拜。” “晚安。” 庄硕没来由地微微摇晃身体,“那我们现在是恋爱了吗?” 郎洋洋看着地上的灯光:“嗯。” “晚安!” 郎洋洋关上了门,手里紧握着狗绳楞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蹲下来疯狂蹂捏雷公的狗头,抱着他低声叫。 “啊啊啊————” “啊啊——” 郎洋洋以为自己晚上会兴奋得失眠,然而实际情况是躺在床上和庄硕打电话闲聊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甚至来不及说到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 郎洋洋和庄硕恋爱这件事虽然没有主动跟谁说,但是第二天该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 用悠悠的话来说,他们已经把“恋爱ing”这几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短暂的适应两天之后,郎洋洋觉得这样也很好。 至少身边的人都是祝福他们的。 尤其是二姑妈,高兴得红光满面,比自己恋爱了还要开心,又好奇又怕打扰到这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只好拐弯抹角的打听,然后和那边的谢姐姐互相交换情报。 周五晚上,郎洋洋去给二姑妈送了一些面包和小饼干,二姑妈说周日是庄硕爸爸六十岁生日,大家一起去酒店吃饭。 “我们两个也去吧,该去了。” 郎洋洋说:“嗯,庄硕已经跟我说过了。” 二姑妈笑他:“哎哟,好,这样好。” 回到家庄硕跟他打视频电话。 这两天庄硕农场那边在种玉米和修农场宿舍大门,郎洋洋这边也忙着研发新品,就见过一次面,中午吃了个饭就散了,小手都没有拉上。 视频里的庄硕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了澡,镜头里只有一张脸。 郎洋洋偷偷笑,想他肯定还没有穿衣服。 “忙完了吗?” 庄硕憨憨地笑:“嗯,你呢?” 郎洋洋怀里还抱着电脑,随口说:“还没有。欸,我发现看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你长得很凶了。” 庄硕脖子上挂着毛巾,仰面笑的时候后退一点,壮实的胸肌出现在郎洋洋的手机屏幕里。 笑完回来,看着屏幕里的软乎乎的郎洋洋。 他说:“因为在你面前我都是笑着的啊。” 第22章 “那我呢?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郎洋洋装作不在意地问。 庄硕打开书桌的台灯之后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他仔细想了好久之后憋出一句话。 “太紧张,全身都麻了。” 郎洋洋:“……所以你的感觉就是。” 庄硕:“我麻了。” 郎洋洋板着脸:“我也麻了。” “哈哈哈哈。” 郎洋洋平时看起来有些清冷,实际上性格是温柔里有一点憨憨,决定把在上海的行李寄回来以及和庄硕确定关系之后这种憨憨的可爱逐渐暴露。 恋爱的魔力就是能把无聊的事情也变得很有话聊,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白天断断续续在微信上联系,晚上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眼看着快十一点了,郎洋洋每天要早起去做面包。 庄硕说:“得睡觉了。” 郎洋洋:“好,确实有点困了,对了,你爸爸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买个礼物过去。” “吃的喝的穿的玩的,我爸都喜欢。”庄硕说完,觉得这好像是有点敷衍,又补充换锁:“他一直是个不扫兴的人,你送的都喜欢的。” 郎洋洋窝在沙发里,雷公已经在沙发边睡得打呼噜,他想了想说:“蛋糕定了吗?如果没有定的话我来做生日蛋糕怎么样?” 庄硕脱口而出:“没有。” 郎洋洋:“那太好了!” 互道晚安之后挂掉电话,庄硕穿上衣服出门,刚好看到老妈打麻将回来。 “还没睡呢。”谢阿姨打着哈欠,准备去洗漱。 庄硕:“妈,蛋糕你定的哪家?” 谢阿姨:“还是小区门口李阿姨家的啊。” 庄硕:“能不能退了?” “啊?” “求你。” 谢阿姨眼睛一咪,眼睛散发出智慧的光芒,理解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说:“你小子,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就去跟李阿姨说。” 庄硕:“谢谢妈。” 谢阿姨:“那我期待一下我未来儿媳妇做的生日蛋糕咯。” 刚和郎洋洋认识的时候,庄硕不喜欢周围的人八卦和调侃自己和郎洋洋,但是现在却甘之如饴。 这种奇妙的转变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周末的生意比较好,每天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了一些,郎洋洋最近都是六点前就要到店里。 柏林乡村面包变成了常驻选手,据客户点评“和奶咖搭配很合适”、“梗啾啾的很适合上午到了公司边摸鱼边吃”。 还有就是价格便宜,存储的时间也比欧包长,多买一点放家里公司里都没有问题。 欧包送进烤箱之后郎洋洋坐上板凳,拿着铅笔和笔记本开始构思明天要做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不需要太多创新,长辈们的生日宴老少青年都有,做基础款更保险。 “当晚喝酒吗?还要搭配一下喝的饮料。” 郎洋洋这么念叨着,突然愣了一下。 为什么现在研发甜品,做蛋糕总是要先想去适配饮料。 要搭配冷饮,要搭配苦味突出的咖啡,要搭配甜度较高的果饮。又想到前几天看到的一些探店评价。 中规中矩的甜品。 其实郎洋洋心里也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对自己做的甜品没那么自信。 那对甜品的热情呢?还和以前一样吗? 悠悠今天来得挺早,到了店里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烘焙咖啡。 郎洋洋把面包们放进橱窗里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碎碎念。 “洋洋哥,我很喜欢的一个咖啡师来中国了,出了一期去云南考察当地咖啡豆的视频。好好啊,我也想去产地看看,昨晚连夜买了几个云南品牌的咖啡豆,要是好的话我们可以在店里上架吗?” 郎洋洋:“好啊,有好的国产品牌那更好。” 悠悠:“我这次买了后谷、云潞、中咖和曼老江这四个,等到了我们一起试试。” “好啊。” 听到悠悠聊起咖啡相关的事情时是那么热爱,对产地品牌如数家珍,每天都在关注咖啡市场的动向。 而自己…… 郎洋洋放好面包,拿着餐盘起身:“悠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咖啡的?” 悠悠停下手里的动作,很认真地说:“高中毕业的暑假,我去一个咖啡店里打暑假工。不过与其说我喜欢咖啡,不如说我是喜欢制作咖啡的过程,还有咖啡馆文化。” 说完看向郎洋洋,两人对视着笑了一下。 郎洋洋相反,甜点的口感在他这里是最重要的。 弄完回家遛狗,吃午饭然后睡午觉休息,下午两点到店里帮忙,新来了一个兼职生,郎洋洋稍微空闲了一点。 和晓雯讨论过之后决定蛋糕就做简单、寓意好的喜庆的款式,长辈的大寿,就不要做那种氛围感啊ins风什么的。 这两年也开始流行复古的刮花裱花款式。 结合庄叔叔的生肖和现在的季节来制定具体细节。 属虎,颜色就定橙色调,搭配红色和黄色;春天的话各种花都开了,上次吃黄花鱼的时候听谢阿姨说他很喜欢钓鱼,用奶油霜来做出桃花盛开的图案,再描一条金鱼。 “这要是做双层的话没有一个下午做不出来啊。”悠悠拿着郎洋洋的草图说。 郎洋洋是很会做规划做功课的人。 “早上做面包的时候就可以先把蛋糕坯做好,奶油晓雯帮我做,我负责刮花,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计划好之后第二天下午,郎洋洋准备好刮刀,在小板上反复调试过颜色、刮了十几遍之后桃花的形状也栩栩如生。 郎洋洋很久没有做大蛋糕了,和晓雯两个人在烘焙室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做好。 要论刮花的细节,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很多毛病。 但是整体效果很好。 “这颜色真的太好看了,是怎么调出渐变得这么自然的颜色的?连花蕊都有?!”三个女孩围着蛋糕参观。 这是郎洋洋作为设计师的优势之一,他的审美和色彩敏感度很好。 橙红色调足够喜庆,渐变色奶油底就像绚烂的夕阳,粉白的桃花适配季节,大气中不乏精致。 “呼——”郎洋洋松口气,“好了好了,干活去,我打包。” 女孩们交换着暧昧的眼神该干嘛干嘛去了,郎洋洋把大蛋糕打包好,包好之后好大一个,心里苦恼待会儿怎么带过去,出租车的车型估计放不下,也怕不小心倒了。 还是该考个驾照,买个宽敞一点的车。 弄好之后郎洋洋搬着蛋糕出去,准备给庄硕打个电话,问他到酒店了没。 蛋糕很大,搬起来会遮挡视线,轻轻放在店里的桌子上之后,庄硕突然冒了出来。 郎洋洋又惊又喜:“你怎么来啦?” 庄硕:“我来接你。” 郎洋洋:“不是要去接你妈妈的朋友吗?” 庄硕:“我提前去接了她们,送过去之后来接你。” 其实不来也可以,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当然一切以生日那边为重心,郎洋洋不会不开心。 而且Brookside离办生日宴的酒店挺近,和庄硕那边也不顺路。 但是庄硕还是来了。 庄硕看郎洋洋笑着,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勾。 早上说好可能要忙着去接亲戚朋友们之后,庄硕心里就有点不得劲,觉得自己不去接郎洋洋是一种微妙的“失责”。 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接送,也说过在亲戚面前会一直在他身边。 在一起了就忙得没时间去接,要优先亲戚,怎么分辨这是不是一种懈怠呢? 于是庄硕想着,与其纠结,不如直接去做,早点把亲戚送过去,再去接郎洋洋。 时间紧怎么了?不顺路又怎么了? 真的想去接,怎么都有办法。 现在看来,是对的。 此刻坐在副驾驶发消息的郎洋洋就像一块缓缓融化的大冰块。 郎洋洋正在和师姐聊天,过年的时候做的那个项目终于验收通过,这周内会打款过来。 这个项目郎洋洋能分到四万块左右。 作为一个兼职项目,四万块确实不少了,但是前后磨了三个月,郎洋洋一个人又做设计又写文案,光是PPT就改了七个版本。 要知道郎洋洋这样的PPT高手,改七次是会让人怀疑客户不懂行的地步。 这个进账郎洋洋已经有了安排。 师姐调侃他:[这是真的不打算回上海了?] 郎洋洋:[嗯,不过就算真的要走,房子也该修一修了。] 师姐:[我最近也在装修。] 郎洋洋:[是上海那套吗?] 师姐:[嗯,vivi要到上海来跟我一起生活了。] 师姐:[图片] 郎洋洋点开,居然是一张国外的结婚证,两个女孩。 郎洋洋:[啊,你们结婚了?] 师姐:[对啊,上个月去拉斯维加斯领的。] 郎洋洋不自觉笑出来,郎洋洋和师姐认识快十年的时间,师姐就和Vivi谈了十年。 熬过了7岁的年龄差,熬过了三年的异国恋,熬过了父母的反对,终于能在一起。 郎洋洋为她们感到开心。 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庄硕。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庄硕当然是一直关注着郎洋洋的。 郎洋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和师姐做项目的事情,庄硕看着路若有所思。 末了郎洋洋说:“之前等这四万块给店里,现在店里用不着了,我想用来修一下院子。” 庄硕听到他要修院子,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这不是撞他专业上了嘛,修修补补泥瓦匠本匠。 “那我来给你修,都不用请工人。”庄硕说。 郎洋洋:“那庄师傅,你怎么收费呀?” 庄硕笑,直到郎洋洋的脾气,就说:“市场价八折。” “还给我打折妈?” “爱情价。” 郎洋洋哈哈笑,天色已经暗了,车载音响放着落日飞车的《vanilla》,也是郎洋洋在朋友圈里分享过的。 可以归类于心情不错的时候喝了点酒之后在阳台晃悠的背景音乐。 “vanilla,是不是香草的意思?”庄硕问。 郎洋洋:“嗯,一般是指香荚兰,市面上常见的香草冰淇淋、香草味的巧克力咖啡里的香草就是这个。” 庄硕:“甜品是不是也会用到。” 郎洋洋:“是的,以前在餐厅打工的时候,有一款法式香草布丁塔很有名,很多客人来吃饭会单独点一份。” “你想不想种一些香草?” “嗯?” 庄硕很认真地说:“你第一次来农场的时候看到的那片荒废的香草田,现在还是空着的。” 郎洋洋转头看他:“还没有种别的东西吗?” 庄硕:“没有,想给你留着。” 郎洋洋:“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了吗?” 庄硕哈哈笑一下,“说出来你别笑话,我妈都在念叨着装修婚房了。” 要是一周前听到这些话,郎洋洋估计会被吓到。 现在听到居然觉得还行,还挺……挺好的,那种时时刻刻被人记挂的感觉。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七大姑八大姨坐了五个桌子,最中间的桌子中间空着,留着放郎洋洋做的生日蛋糕。 “应该早点过来的。”郎洋洋有些着急,毕竟主人客人都到了,蛋糕居然还没有到。 庄硕说没事,还得先吃饭。 抱着大蛋糕的庄硕和捧着一束花的郎洋洋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酒店不是那种很大的宴席酒店,是直接包了一个小饭店,饭店老板看着也是熟人。 郎洋洋一下子脚步放慢,局促起来。 虽然之前跟庄硕妈妈相处感觉不错,但这三十来号人盯着自己看,比给CEO做年终汇报还紧张。 “洋洋来了!” 谢阿姨第一个冲上来,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化了妆盘了头发,很像八零年代的歌星,韵味十足,比寿星还寿星。 郎洋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把花递给她:“阿姨好,祝叔叔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这个祝福比被问年终奖的嘴还硬。 但是谢阿姨乐呵呵地接过花,一边夸这花真漂亮一边挽着郎洋洋的手进去,仿佛旁边搬蛋糕的庄硕只是送货的小哥。 庄硕无奈地笑笑,跟上去,把蛋糕放在最中间的桌子上。 大家都看着这边,谢阿姨介绍:“这是庄硕的朋友,叫洋洋,今天来给老庄祝寿。” 说完拉着郎洋洋去见庄硕爸爸。 庄硕爸爸正在乐呵呵地拆钓友们送的渔具,看见老婆带着郎洋洋过来忙站起来。 他和郎洋洋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早已经在老婆和儿子的口中听过无数次。 看到郎洋洋这张脸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老婆说了好几次的长得特别乖,当明星都没问题是真的。 郎洋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把买的鲜花递给了谢阿姨,现在两手空空。 他的视线往谢阿姨手里的鲜花看去。 下一秒,庄硕就自然又利落的一拿一放,鲜花又回到了郎洋洋手里。 郎洋洋打蛇顺杆爬,递上鲜花:“叔叔生日快乐。” 庄叔叔憨憨地说谢谢。 周围的人都哈哈笑,郎洋洋脸蛋通红。 “我带洋洋去找地方坐了。”庄硕及时开口,大手轻轻推着郎洋洋的肩膀离开。 郎洋洋松口气,连肩膀都放松了下来,转头跟庄硕说:“谢谢。” 庄硕有些抱歉:“我家聚会就是这样,乱哄哄的。” 郎洋洋:“没有,很热闹。” 找到二姑妈坐的桌子,郎洋洋和庄硕坐下来,菜正在陆续地上,二姑妈已经和同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郎洋洋凑到庄硕耳边说:“今晚是什么流程啊?” 庄硕:“吃饭,然后切蛋糕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这种场合他们自己玩,切完蛋糕我们就走。” 郎洋洋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点完又怕庄硕误会他讨厌被带来这种场合,解释一句:“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还是很高兴能来参加叔叔生日宴的。” 庄硕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 庄硕:“你就是真的不喜欢也很正常,你能来我们就很开心了。” 二姑妈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郎洋洋和庄硕来了,赶紧跟旁边的人介绍说:“这就是我侄子洋洋。” 两个很和蔼的阿姨问了两句工作之类的话,又接着聊单位里的八卦了。 菜很快就上齐,谢阿姨拉着他寡言的老公说了两句谢谢大家来参加生日宴之类的话就开始吃饭了。 老饭店的菜色都是很经典的家乡菜,还有一盘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的东西。 ——炸虾片。 郎洋洋连续吃了五六片,“好香啊,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小时候吃酒席才有这个。” 庄硕看他喜欢,想着要不要再去厨房给他拿一盘,没想到二姑妈听到郎洋洋夸好吃,直接把桌子上的那盘放到了郎洋洋面前。 旁边的阿姨还笑眯眯地说:“给他给他,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给郎洋洋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庄硕给他夹了一片盐酸菜扣肉,这是老板老家的一道特色菜。 和梅菜扣肉的做法相似,把梅菜换成了当地的特产盐酸菜,盐酸菜酸辣甜,酸辣味更能解除扣肉的油腻。 郎洋洋吃了一块肉,盐酸菜拌一拌碗里的饭,全部吃光之后又开始啃虾片。 这时候庄叔叔和谢阿姨过来敬酒,老两口这样子好像办婚礼一样,谢阿姨过来看到郎洋洋面前的虾片快吃完了。 她大声喊:“老板,再拿两盘虾片来嘛。” 话音刚落,旁边两桌就有人把他们桌子上的虾片递了过来。 “不用不用。”郎洋洋疯狂摆手。 “拿嘛,我们都不爱吃这个。” “快给孩子拿着。” 庄硕接下两盘虾片,放在了郎洋洋面前。 郎洋洋偷偷和庄硕对视一眼,偷偷笑。 桌子底下的膝盖装在一起,像在课堂上偷偷捣乱的小同学。 长辈来敬酒,郎洋洋也喝了两杯,他虽然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并不好,尤其是白酒。 两杯下肚,就有点微醺了。 庄硕问:“要不我们先走吧。” 郎洋洋摇头:“还没切蛋糕呢。” 好在蛋糕环节很快就到了,郎洋洋和庄硕站在一旁,跟着唱了生日快乐歌,吹了蜡烛。 “哎哟,这蛋糕真是漂亮,老庄你舍得切不?”有朋友调侃庄叔叔。 庄叔叔已经喝得脸红,谢阿姨代为回击:“这蛋糕是洋洋做的,你怎么知道明年我们就没有了?” 完蛋,郎洋洋又成了焦点。 他害羞得手指头都搅在一起,“还有的。” “哦~有福气咯。” “老谢老庄,你们真是可以,老了老了还得个儿子。” 大家话里话外说着好像郎洋洋已经和庄硕是两口子,谢阿姨怕郎洋洋听了有负担,忙说:“就你们话多!别这么说孩子该不好意思了。” “这能遇到就是有缘分,多不容易啊。” “是啊,我们都理解都祝福,但总有些人是碎嘴子。”庄硕的大姨和庄硕妈妈是同款性格,甚至更暴躁,说着激动起来:“前天我去老烟草小区抄水表,一堆人围在一起说我们是跟着庄硕发神经,给我气的。” “姐姐。”谢阿姨赶紧安抚姐姐,让她别说了。 但是大姨嘴巴没停下,“还说什么男人跟男人怎么能在一起,怎么不能在一起!?别说在一起了!结婚都行!” “大姨——”庄硕无奈极了,大声制止。 想要上前去的时候被郎洋洋拉住了衣袖,小声说:“没事。” “别说了别说了。”几个人拉住大姨,赶紧转移话题切蛋糕。 后面乱哄哄地吃蛋糕、喝酒环节郎洋洋和庄硕没有全程参加,跟二姑妈打过招呼就先离开了。 车子停在了外面的路边停车位,两人晃悠着走过去。 庄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郎洋洋。他知道郎洋洋的细腻敏感,很怕他为刚刚长辈们的玩笑打趣感到困扰。 但是郎洋洋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洋洋?”庄硕轻声喊他。 郎洋洋还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庄硕真的慌了,手足无措地想碰一下郎洋洋的手,但是又不敢,“洋洋,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他弯腰去探郎洋洋的脸,紧张得声音都颤抖:“我替大姨她们给你道歉……洋洋?” “噗哈哈哈——”郎洋洋笑得肚子痛。 庄硕又气又笑:“我以为……我以为你生气了。” 郎洋洋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他,微醺的眼睛水汪汪。 “我干嘛生气?” 庄硕:“他们总开玩笑,还说什么结婚……我……” 郎洋洋歪头:“你什么?你不想结婚吗?” “我当然想了。”庄硕说完,自己害臊起来。 春夜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两个人微微发烫的脸庞,不远处的烧烤一条街传来不知名客家语歌。 语调轻轻,洒脱肆意。 郎洋洋觉得有点熟悉,好像是在什么电影里听过,他轻轻的跟着哼了一句。 “撑一条船~” “你跟我结吗?” “啊? 庄硕转头看着郎洋洋,喉结上下滑动,他说:“你想跟我结婚吗?” 郎洋洋八成是昏了。 他说:“好啊。” 第23章 夜凉如水,但春风轻柔。 吵吵嚷嚷的烧烤一条街和散落满地的梨花花瓣,是人间烟火和理想浪漫。 庄硕痴痴地看着郎洋洋,许久都没有说话。 郎洋洋笑:“干嘛。” 庄硕:“我今晚就回去准备彩礼。” “说什么彩礼……”郎洋洋转身慢慢往前走,嘟囔着:“我可没有嫁妆给你。” 庄硕跟上来,不看路也不说话,就看着郎洋洋。 “干嘛……”郎洋洋被看得不好意思。 庄硕:“我是认真的。” 郎洋洋终于停下来,转身面向庄硕,头一回这么赤裸的打量庄硕。 身材好,性格好,人靠谱,有点小钱,家庭环境也很和谐。 郎洋洋从来都不是把恋爱看得很重的人,也不觉得爱不爱的能改变什么,没有就没有,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但此时看着庄硕诚恳的眼睛,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想到自己那些小情绪都有了归属,想到踏实的安全感。 郎洋洋说:“我也是认真的。” “啊——” 突然被庄硕抱起来的郎洋洋吓得轻声尖叫,然后又立马捂住嘴巴,压着声音说:“快放我下来!” 庄硕抬头看着他:“好高兴,好多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这个抱不是拦腰抱,也不是公主抱,庄硕是直接蹲下抱着郎洋洋的腿直直的站起来。 庄硕本身就高,这么一抱郎洋洋的视角至少是两米三,他有些害怕,只能用手轻轻扶着庄硕的头。 “我也开心,但是真的好怕摔下来。” 庄硕:“不相信的我的体力吗?“ 郎洋洋:“我不相信我的。” “哈哈哈。”庄硕把郎洋洋放下来,两个加起来都五十岁的男人站在路边你看我,我看你。 这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如果两人去遛狗的时候忙着接吻没注意到雷公掉臭水沟这件事不算上的话。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郎洋洋把面团送进烤箱里之后自己磨了一杯咖啡,用店里昨天剩的面包当早餐。 整条街都还没有醒过来,半山老街有四十多家商户,其中售卖饮品的有七家,Brookside是最新的一家。 对于新店来讲,它的发展算是比较顺利的,营业第三个月就开始盈利了。 这个夏天很关键,对于Brookside和郎洋洋来说都是。 周一店里不是很忙,郎洋洋约二姑妈下班之后来店里一趟,二姑妈说中午和同事在附近吃饭,就中午过来了。 二姑妈来的时候还给郎洋洋和店里的三个妹妹打包了酸菜鱼,让他们吃午餐。 “洋洋,你先跟我说什么事,我马上要回单位了。” 郎洋洋和二姑妈在侧门的户外阳台坐下来,面前各放了一杯橙汁,郎洋洋双手捧着橙汁,看着二姑妈不说话。 以前都是二姑妈看着郎洋洋,郎洋洋闪躲逃避。 这下给二姑妈看得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什么事啊?不会是出什么……” “不是。”郎洋洋忙解释,脑袋里乱乱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从自己抗拒相亲坦白性向说起?从庄硕拎着夏江过来澄清道歉说起?从在肆意浪漫的歌声中初次接吻说起? 如果真的要说,也许要从二姑妈在店里说出“每天来接你下班,你在里面做甜品,他就在外面陪着你,做完了开车接你一起回家”说起。 昨天晚上庄硕说结婚的时候,郎洋洋想的就是这个。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一下,跟二姑妈说:“姑妈,我和庄硕想结婚。” “结婚?!”就连身为爱情保安的二姑妈都感觉到惊讶。 郎洋洋抿嘴不说话,对着二姑妈眨眨眼睛。 二姑妈惊讶过后,嗨呀一声拍手:“好!结婚好啊!” 郎洋洋:“你真的……” “真的,你能想到结婚,说明你也喜欢庄硕和他的家人,你对他们是满意的。” 二姑妈说着,喝一口橙汁。 两人对视着,郎洋洋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水杯要喝两口。 “结婚之后就算是有个家了。”二姑妈突然说。 郎洋洋顿住片刻,随后抬头看二姑妈,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小声说:“是么。” 对于二姑妈的说法郎洋洋是有点惶恐的。 把获得原生家庭补偿的希望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是很危险的事情,郎洋洋是很早就没有了家,在他青少年时期确实也因此伤痛悲愤,但是现在他长大了。 长大了,有能力照顾自己,有能力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才是他努力生活的意义。 他想跟庄硕结婚,是因为他也很喜欢庄硕。 这种平淡的生活也很不错。 二姑妈在短暂的惊讶加惊喜之后,就开始盘算着结婚要准备的事情了。 “那我们两边的长辈要开始商量彩礼嫁妆了。” “听他家那边说庄硕是有房子的,就是还没有装修,那我们陪辆车子。” “我得回去跟小月还有奶奶她们商量商量。” “对了,结婚的话你们要去国外领证吗?要不去旅行一趟?” 郎洋洋哭笑不得:“姑妈——” 二姑妈一摆手:“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不用弄这些,但是结婚可不比谈恋爱哦。” “嗯?”郎洋洋确实不太懂,并且觉得他们两个男人没有法律约束也不会有小孩,和恋爱没什么区别。 但是二姑妈不这么认为。 “结婚了就有了责任有了更深的羁绊,除了你们两个人,还会涉及到家人,你们的生活、财产、朋友关系都会交集在一起。你们也会住在一起啊,那婚房不是很必要吗?” 郎洋洋单手托腮:“有这么复杂吗?” 二姑妈:“有啊,彩礼还是能一定程度体现对方家庭对你的重视程度的。” 郎洋洋皱眉:“我们真的不用彩礼,再说我也没嫁妆啊。” 二姑妈:“你没有我有啊,爷爷奶奶还是留了一些的,结婚基金我都给你留着呢。” 这个是郎洋洋完全没有想到的,因为从上大学开始郎洋洋和二姑妈的联系也少了很多,一年也就一两个问候的电话,他们之间除了问候也不聊别的。 但是二姑妈却为自己准备了结婚基金。 郎洋洋心里忽然涌出愧疚的情绪,愧疚他曾经那么冷漠的面对亲情。 “你看。”二姑妈拿着手机,让郎洋洋看页面。 郎洋洋凑过去一看,是一笔存款,一个整数,一看就是专门存在一张卡里的。 二姑妈开心极了:“哎哟,终于等到这天。” 郎洋洋笑笑,想着还好还有机会,有机会坦诚的去面对别人的爱,也坦诚的去表达自己的爱。 “姑妈。” “嗯?” “你真好,谢谢你。” 姑侄两人拿起橙子碰碰杯,在春日午后的阳光中闲聊吃东西。 郎洋洋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跟别人说自己要跟庄硕结婚的事情,甚至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说。 两个gay要闪婚,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傍晚庄硕来找郎洋洋,他刚进Brookside,悠悠正好在吧台跟他打招呼。 “庄大哥,你怎么来啦?” “我来找洋洋商量结婚的事情。” “结婚?!” “结婚!!” 新来的兼职生没有那么大胆,捂着嘴巴:“结婚??” 郎洋洋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从烘焙室里跑出来,拉着庄硕上二楼去。 “你怎么……” 庄硕毫无自觉:“怎么了。” 郎洋洋:“我还没有跟她们说结婚的事情。” “不能说吗?” “能……好吧说了也好。” 庄硕看他没有生气才坐下来,把手里拿着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郎洋洋在他对面坐下来,脸和脖子还有点红。 “你拿的什么?” 庄硕刚拿出来,悠悠拿了水和小点心上来,看到了一堆证件。悠悠眯眼一看:“房产证?” 郎洋洋:“房产证!” 庄硕没有掩饰,点点头说:“对,是我退伍的时候拿着退役金买的,位置不是很市中心,但是周边的环境很不错,年底就通地铁了。” 他接着拿出了别的东西:“这是户口本、身份证、退伍军人证明还有领导写的介绍信,农场租赁合同和两份银行贷款合同。” 悠悠一看这么多私人的东西,赶紧端着餐盘溜了。 “你给我看这些干嘛?”郎洋洋不明白。 庄硕:“要结婚的话,应该让你了解我的身世背景、财务情况以及身体状况,不过体检报告已经是两年前的了,要重新去做。” 郎洋洋眼神轻微颤动,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有点明白了中午的时候二姑妈说的结婚和恋爱不一样。 他伸手随便拿了一份文件。 “这是我退伍的所有证件,上面能证明我在服役期间没有受过原则性处罚,总共在两个军区服过役。” 好厚一叠,郎洋洋放下,拿起旁边的那一份。 “这是两年前的一份助农贷款,金额是三十万,三年后还。还有一份是四年前的,三十五万,今年年底还,从目前流动资金和农场的利润来看是有偿还能力的。” 郎洋洋没说话,把文件放下之后没有再拿起新的文件看着庄硕。 庄硕:“我年龄32岁,身高193cm,体重83kg,身体健康,不抽烟不酗酒无不良嗜好无感情经历,房子车子虽然一般但都有。”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我很期待和你一起生活。” 郎洋洋看着盒子里的戒指,瞬间好像失去了听觉,只能听到自己胸腔砰砰砰的心跳声。 直到听到庄硕磕磕巴巴地说话。 “戒指,戒指是我今天临时去买的,我没什么审美,就买了个比较基础的款式。” 庄硕拿着戒指的手微微颤抖,脑袋里好像在爆破,慌乱得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要不先跪下吧。 “别!快起来!”郎洋洋破涕为笑,弹射起身把跪到一半的庄硕拉起来。 “不用跪。” 庄硕也觉得自己在店里突然跪下有点好笑,挠挠头。 “那你呢?” 郎洋洋迅速找到了思路:“我28岁,身高177cm,体重……体重好久没称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庄硕哭笑不得,心想不知道谁是大老粗呢。 “你真的真的想好了吗?好怕你昨晚是喝多了,怕你今天就反悔,怕你想了想,好像我也没有什么好的。” 庄硕垂下头:“我不了解互联网,也不懂什么音乐电影,还有你最爱的甜品,连夸奖都只能说出好吃好吃这种评价。你什么都懂,长得好看学历也高,还有自己的梦想,我每天灰头土脸的在地里面工作,十条裤子有八条都沾上洗不掉的机油,收入也很不稳定身上还有债务,长得也……” 他挠挠头:“长得也不好看。” 说完抬眼偷偷看郎洋洋。 郎洋洋抿着嘴笑:“好看。” 庄硕:“嗯?” 郎洋洋盯着他的眼睛:“你长得很好看,很man很有男人味。” “真的?”庄硕终于笑。 郎洋洋上前一步,贴近庄硕的身体,然后缓缓的抬手抱住庄硕。 “谢谢你,我没有那么好,我也没有期待你是个完美的男人,以后……” 庄硕紧紧抱住郎洋洋。 郎洋洋说:“以后请多多关照。” —— 套上戒指的时候郎洋洋碎碎念:“你这样偷偷准备这么多,显得我很不上心结婚的事情。” 庄硕乐呵着吃可可香橙:“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妈跟你姑妈已经约好了周五晚上在农场吃饭,商量彩礼和嫁妆的事情。” 郎洋洋:“真的假的?” 还是觉得很离谱,他们两个大男人要结婚,双方家长还这么上头的要准备彩礼嫁妆。 “真的啊,我妈还说让我们出国旅行扯证,也不知道上哪儿知道同性恋能扯证的。”庄硕甜蜜地吐槽。 木质楼梯发出被踩踏的声音,女孩子小声聊着天上楼来,郎洋洋和庄硕赶紧坐下。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庄硕的“身家”们,相视一笑,郎洋洋轻声吐槽:“八成是我姑妈说的,她研究过这块。” 二楼来了客人,不好继续在二楼聊结婚的事情,郎洋洋要开始做客人订的周年蛋糕,庄硕也要回农场去干活了。 一前一后的下楼,郎洋洋仔细看了一下庄硕身上的裤子,还真的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看到了疑似机油印记的污渍。 他偷偷笑了一下,说:“沾了机油可以用酒精泡一下。” “啊?”庄硕转头。 郎洋洋说:“你裤子上的机油。” 庄硕低头看,还真的有,立马有种没穿衣服的无措,抬脚用手拍了两下,“我明明挑的是没沾机油的裤子。” 郎洋洋:“那说明……“ “什么?” “说明你现在十条裤子里面,有九条都沾上机油了!” “哈哈哈哈。” 郎洋洋送庄硕出去,路过吧台的时候,三个女孩齐刷刷的在吧台里站成一排,用欣慰又羡慕的眼光目送他们两个。 郎洋洋合理怀疑,悠悠八成跟她们说庄硕给自己送了一套房子。 走到车子旁边,两人约定好周五在农场见面。 “把雷公也接过去。” “为什么?” “以后那也是它的地盘了,该巡视一下。” 郎洋洋笑:“好,对了,那个,你的中指是多少码的?” 庄硕还真的没有量过,他从来不戴饰品。 最后是从郎洋洋从自己裤兜里找到一张卫生纸,撕开搓成线之后量了庄硕的中指长度。 工作日三天郎洋洋忙得脚不沾地,客流量上来了之后店里面的甜品需求大了很多,跑了三个商场去给庄硕挑戒指,还去二姑妈家里吃了个晚饭,跟堂姐奶奶她们说了要结婚的事情。 她们对两个男人要闪婚这件事接受度没那么高,但也清楚他们和郎洋洋没有那么亲,只说他开心就好。 过两天就是五一了,已经有游客提前出游。半山老街旁边是个本地的古建筑景点,去完景点的人大多会来逛逛,所以工作日下午店里人也不少。 郎洋洋有点担心自己走了店里会不会忙不过来,回家之前嘱咐了好久才离开。 游客一多,车子不好开进来,庄硕是在老街路口等着。 郎洋洋怕他等太久,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上车的时候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汗水。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庄硕:“给。” 庄硕黑黑的脸立马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一边打开一边问:“你买的什么款式?” “啊?” 庄硕打开纸袋子,“……没什么。” 郎洋洋系好安全带,松口气转头看着庄硕说:“新品,悠悠用了云南的咖啡豆,还有我刚上的新品苔藓磅蛋糕,抹茶口味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庄硕:“看着就好吃。” “你开车,我给你插吸管。”郎洋洋说。 车子启动,车载音响里放的是马来西亚歌手Zee Avi的《bitter heart》,轻快的节奏是满满的热带节奏。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庄硕抓紧时间吃了一口蛋糕说好吃。 不是戒指,有蛋糕也很好。 接上雷公一起去农场,到的时候刚好五点钟,不冷也不热,温度刚刚好。 农场里处处都是大黄小黑的标记,雷公第一次来,兴奋地到处闻,势要找到这些标记的主人。 “慢点。”郎洋洋拉住雷公。 庄硕从他手里接过狗链,“进去见一面就好了,大黄小黑都很友善的。” 郎洋洋表示很担忧,并且担忧很快就应验了。 三狗鼎立的局面很难搞,郎洋洋拉着链子,雷公激动地爆冲到站了起来,大黄和小黑也在狂叫。 郎洋洋大喊着“不行不行”就要把雷公拉走。 “我来。”庄硕喝止大黄小黑,虽然没有用,但是狗狗们的注意力稍微转移了一点,他拉着雷公,控制力道让雷公慢慢靠近大黄和小黑。 “让他们靠近了闻一闻,一般来说像雷公这样的大狗只要觉得小狗对它没有威胁就会放松下来的。” “那大黄和小黑呢?” 庄硕:“它们意识到自己打不过雷公,就开始认大哥了。” 这个过程没有那么顺利,靠近着闻了两下就要干架,庄硕拉开,狗狗冷静一点之后再靠近。 反复几次之后它们居然真的不狂叫也不爆冲了。 “看。”庄硕向郎洋洋炫耀训练的成果。 郎洋洋鼓掌。 这次来农场感觉自在了很多,看着雷公和大黄小黑闻来闻去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变得淡定,尾巴也摇了起来。 这里是河边的一片草地,没有人也没有别的动物,庄硕把雷公的链子解开。 “去吧!玩儿去吧!” “汪汪汪!” “汪汪!!” 三只小狗你撞我一下,我咬你一口,一边打架一边玩,在草地上滚来滚去,雷公被两只小田园犬扑到地上,滚得身上都是草屑。 郎洋洋哈哈大笑,和庄硕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 “还真的能一起玩呢。” 庄硕:“雷公这么乖的狗,让它多社交一下,很快就会成为狗中老大哥。对了,你姑妈这个时候是不是出发了?” 郎洋洋看了看手表:“嗯,她五点下班,应该在路上了,还有我堂姐也来。” “堂姐?” “嗯,希曼酒店你知道吗?” “知道,连锁酒店。” 郎洋洋:“那是我堂姐开的,还有山野空间,是她今年的新项目。” 庄硕嘴唇微张:“好厉害。” 郎洋洋今天穿的卫衣开衫,他狗狗祟祟地把手放进口袋里,“今天天气真好。” 庄硕:“对啊,昨天晚上还下雨呢。对了,我大姨今天送了一篮子菌子来,今晚可以吃到。” “真的!什么菌子?” “这个季节应该就是枞菌和铜绿菌吧。” 郎洋洋点点头,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找不到切入点开口,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干巴巴说的时候庄硕的电话响了。 庄硕接下电话:“喂?嗯,好,知道了,这就来。” “走,”庄硕起身,朝郎洋洋伸手。 郎洋洋抓住,被他拉着站起来:“去哪里?” 庄硕神秘兮兮道:“去盖章。” 两人牵了狗狗们一起往农场大门走,远远就看见大门口有工人在浇灌泥浆铺路。 走到大门口,看到门口的已经铺好了,有个工人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过来,说:“那我上水泥了。” 庄硕:“好。” “我们来这里干嘛?”郎洋洋一边说一边撇开雷公的大尾巴。 说话间水泥工师傅已经把桶里的水泥糊到了门边的墙壁上。 庄硕拉着大黄小黑,说:“几年前给大门口铺水泥的时候,还没有干它俩就踩在上面,留了几个脚印,跟农场的门神似的。今年重新铺我就想着特地按两个脚印上去,多酷啊。” “好了,来吧。”水泥工师傅说。 庄硕对郎洋洋笑,抓住雷公两只前腿说:“老大哥先来吧。” 郎洋洋也抱起大黄过去,雷公像个呆狗任庄硕摆布,在郎洋洋手里的大黄兴奋得狂摇尾巴。 很快六只爪子出现在墙壁上。 给小狗擦干净爪子之后,庄硕用木棍在上面写内有猛犬,然后画了一个猫不猫狗不狗的狗头。 “好了。” 郎洋洋和庄硕后退几步看整体效果,虽然粗糙,但很可爱。 “怎么样?喜欢吗?我想着你肯定也觉得有意思,今天一定要把雷公接过来。”庄硕说。 郎洋洋抬头看着庄硕,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着小盒子,突然想,什么时机不时机的。 想做就做。 “给你。” 庄硕低头,看到小盒子,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脑袋里灵光一闪,“这里面应该不是甜点了吧。” 郎洋洋直接打开。 他拿出那枚和庄硕送他的一模一样的戒指,对庄硕伸手:“手给我。” 庄硕在衣服上擦擦手,伸出来,他常年和土地和机械打交道,粗糙的手上有好多小疤痕,一点都不好看:“不好意思,手有点糙。” 郎洋洋把戒指戴上去,然后直接握住他的手。 “没事,我喜欢糙汉。” 第24章 饭是在农场不远处一个艺术开发村里的饭点吃的,是庄硕妈妈的朋友开的店。 刚一上饭桌,长辈们就注意到了两人手上有戒指。 大家还在默契对视吃瓜,用眼神调戏小情侣的时候,谢阿姨突然拍一下大腿,“哎呀,那我是不是该带着洋洋去买三金啊?” “什么三金?”郎洋洋甚至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坐在旁边的堂姐郎月说了一句黄金他才反应过来。 郎洋洋忙摆手:“不用弄这些阿姨,真的,我……我连耳洞都没有,平时也不戴饰品的。” “该有的还是要有的,那我换成金子给你。”谢阿姨说。 这个口子一开,饭桌上的长辈们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什么四件套啊新鞋新衣服之类的,根本没人在意郎洋洋和庄硕的意见。 郎洋洋夹菜吃,他面前放了一盘腊肉炒野生菌,已经被他吃掉一小半。偶尔抬头看一下长辈们,眼神碰撞到就微笑一下当做回应。 庄硕跟着长辈们说了几句话。 都是克制地附和着,下半场发现郎洋洋好像不是很积极之后,他也没有怎么说话了。 长辈们都喝了酒,说话越来越放肆,庄硕爸爸甚至红着脸说要回老家村里让有声望的老人给主持婚礼。 郎洋洋和庄硕面露难色。 虽然明白庄硕爸爸的初衷是想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想让老人作证这是值得被祝福的。 但现实情况没有这么乐观,父母辈能有这么多理解的已经是很幸运了,爷爷奶奶辈的应该很难接受。 最重要的是,郎洋洋不是性格张扬的人,更没有想过什么“盛大的婚礼”,这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是负担。 能平淡温馨的在一起生活就足够了。 二姑妈和庄硕父母不在嫁妆彩礼车子房子上退步,可以理解为经济上的硬性条件。虽然郎洋洋觉得父母不出手,他们两个三十岁的男人也不会有太大经济困扰。 只能吃饭了。 郎洋洋吃了很多,枞菌和铜绿菌都是口感偏脆的野生菌,很适合用来炒着吃。 腊肉是过年剩的,自家用的肉都是精心挑选的散养猪,很香,嫩蒜苗是腊肉的最佳伴侣,咸鲜喷香,是下饭的好手。 郎洋洋碗里的饭已经吃完,轻轻把碗放在桌子上,苦恼着饭桌上的局面。 ——感觉再说下去都该说到要孩子了。 这种完全不把同性恋当异类的心态固然是好,但总是忍不住多想一点身边的环境。 “洋。”堂姐郎月轻轻踢一下他的脚。 郎洋洋转头看她,郎月放在桌子下的手捏着一包烟,用她精致的指甲敲两下,然后起身说自己上个卫生间。 郎洋洋了然于心,等郎月出去一分钟之后也说自己出去一下。 “我跟你一起。”庄硕说。 想到是堂姐叫自己出去,郎洋洋就说了自己去就可以,马上就回来。 郎月的烟已经点上了,她今天穿了条包臀裙,却也大大咧咧地在院子里的花坛边坐下。 “你们这个进度真够快的。” 郎洋洋笑一下,接着莫名沉默。 “要不跟姑妈说一声,让她们别商量什么婚礼啊酒席的了,你又不喜欢。”郎月说着,给郎洋洋递烟。 郎洋洋好久没有抽烟了,接过来拿出一只,点上之后说:“长辈们这么热情,还是算了。” “那就别垮着脸。”郎月笑。 郎月本以为郎洋洋会伤春悲秋哀叹一下,没想到他转脸就对着自己笑:“这样可以吗?” “咦额……” 郎洋洋笑出声:“干嘛。” 郎月:“你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种一把年纪装可爱的路线了?” “我没有啊。” “你刚刚那样不是在装可爱,难道是真可爱啊。” 郎洋洋无从辩解,姐弟两人对视着,忍不住笑出来。 “总感觉你变了点。”郎月左右看看,顺手把烟蒂按进花坛里。 “哪里变了?” 郎月上下打量他一遍:“开朗了点。” 说完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郎洋洋无奈地笑,刚从在饭桌上还感觉有点压力,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不在意了,婚礼也好领证也罢,就算不是很喜欢也可以接受,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既想要长辈们的理解关爱,又不要她们偶尔超出界限的热情。 郎洋洋手里的烟没抽两口也燃尽了,弯腰把郎月按在花坛里的烟蒂也捡起来,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之后回饭桌去。 一进门庄硕就盯着他看,从门口看到坐下。 “怎么了?”郎洋洋问,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 “你没事吧?”庄硕问,以为他出去是心情不好,不开心了。 郎洋洋:“啊?” 庄硕的大脑袋思考了三十秒钟还是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开心。 饭局到了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个具体的数目,就是互相探了一下对方的底,但能确定的是双方家里都有准备结婚基金,并且是高于本地的平均水平的。 吃完了饭两家人就要散了,庄硕本想自己送郎洋洋回去,但是郎洋洋说二姑妈让他一起坐车,有事情要商量。 “那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庄硕说。 郎洋洋说了好,饭店门口的灯光不是很亮,谢阿姨和二姑妈在门口说话,庄叔叔和堂姐去停车场开车去了。 正是吃完饭散场的点,大家匆匆忙忙,没有人注意到绿植旁边的两个男人。 庄硕轻轻拉郎洋洋的手。 郎洋洋也握住他,抬头看这他问:“怎么啦?” 庄硕捏捏他的手掌心,“今晚我妈她们说得有点太过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不想弄婚礼那些?” 换做之前,郎洋洋可能会下意识的直接摇头,但是庄硕这么诚恳地问他的意见。 他的手掌粗糙,捏着自己手掌的时候被包裹的轻微摩挲感和他本人一样。 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要学会坦诚。 婚姻和爱情不应该和职场一样,庄硕也不是那个乱下需求的臭领导。 “嗯,你呢?”郎洋洋看着庄硕的眼睛,避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但要是庄硕喜欢,他也愿意办的。 庄硕嘴角微微上扬,“我也是,吵吵嚷嚷的烦死人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重,看看郎洋洋什么表情。 果然,郎洋洋眼睛都微微睁大,一副找到了知己的表情:“是吧!而且感觉挺奇怪的,也很怕阿姨姑妈她们被说闲话。” 说到这里,庄硕的表情沉稳下来,这点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郎洋洋接着说:“上次庄叔叔生日,你大姨也说了,你们那边的亲戚朋友也是有很多这种人的。我没什么亲戚朋友,但二姑妈有。” 庄硕:“我妈才不会搭理她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生日那天你大姨在生什么气?你爸妈为什么那么尴尬的表情?”郎洋洋反问。 庄硕微微皱眉。 郎洋洋:“不过这件事的重点依然是我们两个都不想搞得太热闹。” “那我们两家人,关系好的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就好,怎么样?”庄硕说。 “好,我回去找二姑妈商量。” 庄硕终于笑:“我跟我爸妈说。” 刚说完没两分钟,车子开过来了,郎洋洋和二姑妈上郎月的车,庄硕喝了酒,坐在后座用手在耳边比姿势,示意他回到家记得打电话。 回家大概要开二十多分钟,二姑妈坐在副驾驶,和郎月说结婚订酒店的事情。 郎洋洋坐在后座准备一下措辞,探头到座椅中间:“姑妈,我想跟你商量一点事情。” —— 上次雷公掉臭水沟洗了两遍都还有味道,从那以后郎洋洋带雷公来这个旧公园就不会自己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了。 改在臭水沟旁边坐着。 通话声音公放着,郎洋洋在跟庄硕汇报彼此跟家长沟通的结果。 庄硕爸妈那边没什么意见,本来也是很尊重孩子的人。 “二姑妈说听我们的,但是预备好用来结婚的钱还是给我,她说给了她才算完成任务。” 庄硕今晚睡在农场宿舍,此时正坐在宿舍门口的小凳子上,两只小狗长大了不少,开始咬他鞋带了。 “完成什么任务?“ 郎洋洋情不自禁地扣着树皮:“爷爷奶奶走了之后是留了一些钱的,姑妈就分成了两份,她一份我爸一份,我爸不在那就给我了。” 庄硕点点头,“洋洋,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个问题,但是不太敢。” 郎洋洋:“我爸妈吗?” “嗯。” “为什么不敢?”郎洋洋笑,手里扣下来一大块干枯的树皮,扔到雷公面前去吓它。 “就是二姑妈说的那样,他们生下我之后就走了,小学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两个月,骗走了爷爷的钱,从此再也没有消息。所以情况就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现在也不在意了。” 郎洋洋猜想二姑妈应该和庄硕家里说过这些,其中肯定免不了说一下自己有多难多苦之类的。 电话那头庄硕的沉默也证实了这一猜想。 “你干嘛,不要这样,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郎洋洋笑他:“别给我来黑深残那套啊。” “什么是黑深残?” “就是黑暗、深刻、残酷,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郎洋洋语气刻意俏皮起来:“你以为当一个开甜品店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很容易呢。” 庄硕也终于笑出来:“绝对不容易!” 第二天两家就商量好了结婚的事情,因为庄硕的房子装修至少需要半年,跟父母住不方便,就先住在郎洋洋家里。 正好郎洋洋也打算翻修一下老房子。 “婚礼”大家一起吃个饭,拍个合影就好。 后面紧接着就是劳动节的假期,郎洋洋店里走不开。庄硕那边开始收割油菜花,收割的那几天各种机器用得频繁,容易出小毛病,他要在农场里看着随时准备检修。 油菜花是南溪农场的主力农作物之一,长溪市是吃菜油的大省,从第二年开始种植油菜就是盈利的农作物,每年都在扩大种植范围。 两人都各忙各的,结婚吃饭的事情长辈们在弄,他们就抽了时间去做了体检还有开无犯罪记录证明。 忙忙碌碌的,假期过去了,只剩一点余温。 五月初的长溪市还不算热,但是郎洋洋额头出了一层汗水。 今天一个本地电视台的记者来做半山老街的五一假期旅游报道,选中了开业不久的Brookside来采访。 作为主力的甜品师和咖啡师他们要出镜展示。 郎洋洋穿着卡其色的围裙,双手捂着放在前面僵硬的站在旁边,记者正在拍悠悠做咖啡。 “这是我们假期里卖得很好的一款咖啡,店里新上的酒香冷萃,咖啡豆选用的是云南……” 悠悠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孩,面对镜头虽然紧张但也能hold住场面,无稿录了整整六分钟,中间只卡壳两次。 郎洋洋在心里默默念稿:主推的甜品有苔藓磅蛋糕、双层水果芝士系列…… 店里面还有好几桌客人,都看着吧台这边,晓雯还在收银台给人点单。 眼神晃到门口的时候居然还看见了庄硕。 原本约好下午两点左右过来的,没想到他提前来了! 庄硕今天穿了个黑色的T恤,戴一顶做旧蓝色的鸭舌帽,单薄的衣服更显现他健硕的身材。 晓雯和庄硕也见过好几次了,跟他说郎洋洋和悠悠在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庄硕的农场也有电视台来采访过,他的发言尴尬到播出了都不敢看。 庄硕指指旁边的空桌子,示意自己一会儿先去那里坐着等他。见他表情严肃很紧张,对他握了下拳头鼓劲。 郎洋洋轻轻点头。 咖啡部分结束,摄像头对准郎洋洋,郎洋洋微不可见地深呼吸一口,瞬间转变僵硬的表情。 他脸上挂着满分的礼貌微笑,自如地开口介绍:“天气渐渐热了之后顾客对冷饮的需要增加,Brookside也为搭配冷饮推出了几款甜品。这是新品苔藓磅蛋糕,苔藓的元素其实是由抹茶来制作,这次我们也特意增加了本地品种的毛尖绿茶来增加口感,同时也希望能通过这种运用当地的食材制作甜品和饮品的方式,推广我们长溪市本地……” 正在前台接水的庄硕和晓雯惊掉了下巴。 “洋洋哥刚刚不是很紧张吗?” 庄硕拿起水杯:“他……他肯定还有很多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晓雯:“有道理,第一次见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大厂工作的,还带团队。” 庄硕笑一下,没头没脑地问一句:“那我呢,我像开农场的吗?” 晓雯偶尔也有腹黑的时候,“像,像刚从耕田机上下来的。” 原本预计十分钟的录制录了二十分钟,记者面露微笑地不断cue他多说一点,像他这么会“上价值”、有“大局观”的采访者不多了。 回去把他的话改改就能写一篇稿子。 送走了电视台的人,郎洋洋一口气喝完一杯水。 看起来很淡定,就是眼神有点呆滞。 两人在烘焙室门口的长凳坐着,庄硕帮他捏捏肩膀:“好厉害,我还以为你会很紧张。” 郎洋洋:“我是很紧张。” 庄硕:“完全看不出来。” 郎洋洋苦笑一下:“上几年班就会了,一天打底两个会,一个月至少跨部门汇报一次,习惯了就好,你呢?你们部队里开会多吗?” “嗯,也多。” “你要发言吗?” 庄硕摸摸下巴:“我很少,半天蹦不出两句话。” 店里面的白天的工作忙得差不多了,郎洋洋接到电话,之前约好的师傅拉了泥沙和其他装修材料过来,说半个小时左右到。 要开始修“婚房”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慢悠悠的散步回家。 庄硕的车子拿去修了,今天是打车过来的。 “一个月了。”庄硕突然说。 五月中午的阳光开始晒了,郎洋洋眼睛有点敏感,阳光照下来的时候觉得刺眼,他抬头看庄硕的时候用手挡一下眼睛。 “什么一个月?” 庄硕笑:“我们认识一个月了,今天。” 郎洋洋低下头:“好快啊。” “是啊。” “我们这算是闪婚吗?”郎洋洋问。 庄硕很认真的分析:“但我居然没有觉得很快,总感觉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感觉等这一天也挺久了。” 说完注意到郎洋洋被太阳照得不舒服,随手摘下自己的帽子搭在郎洋洋头上。 郎洋洋又片刻的错愕。 “干净的。”庄硕说。 实际上每次他来找郎洋洋,只要有时间都会提前换衣服,至少要干净得体。 郎洋洋苦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庄硕看到郎洋洋眼中的暧昧情感,才稍微领悟了一些,不自觉地挺直腰背。 到家的时候给师傅打电话,师傅说还有五分钟,两个人索性在路口等着。很快师傅就开着小货车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个人,过来一起搬东西。 按照郎洋洋的需求,修一下屋顶、换掉老旧的木门和窗子、最后就是修缮院子。 庄硕一一盘算好之后定了材料,郎洋洋就抽时间下了酷家乐做简单的效果图。 庄硕走过去看看东西,“师傅帮我带刮刀工具这些了吗?” 师傅拉开货车后卡槽说:“带了,桶给你带了两个,够用了吧你说不刷墙。” “够。”庄硕说着,上手先搬水泥。 一转身看到郎洋洋就在身后等着要一起搬,50kg的水泥扛在肩膀上还腾出一只手来拽郎洋洋:“你别搬,我们搬就行了。” 郎洋洋:“没事我能搬。” 庄硕:“太脏了,你拿点那个工具就好。” 郎洋洋无奈,自己平时在店里搬货也没少搬,怎么到了庄硕这里好像就成了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车上的师傅把工具递给他,郎洋洋就抱着往家里走了。 东西其实也不多,加上师傅一起搬了四趟就差不多搬完了。 师傅走了之后郎洋洋给庄硕倒水,他身上都是水泥的灰,坐在院子的廊檐下擦汗。 “庄硕。” “啊?”突然被叫大名,庄硕紧张得舔了下嘴唇。 郎洋洋在他身边坐下来,“其实我力气还可以的,虽然没有你厉害,但是……” 庄硕松口气,想了想说:“但是那太脏了。” “我也没多干净。” “……” “噗哈哈哈——”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就这么破功了,郎洋洋是想说自己也是个成年男人不需要“供”起来。 可是庄硕义正言辞:“可是我最出色的就是体力了,还让你搬重物显得我多没用。” “体力……”郎洋洋话还没有说出口,腾的一下脸红了。 ——体力好可以留着别的地方也用一用。 庄硕:“什么?” 郎洋洋拍拍起身:“没有没有,我,我去做午饭。” 庄硕挠头,起身跟了进去。 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郎洋洋简单的做了个牛排炒芦笋,还有一个肉末茄子,简单吃了个午饭之后爬上屋顶去看看情况。 长溪市雨水多,每次下得大一点,天花板就有几个地方渗出水痕来。 房子是两层小楼,然后在楼顶加盖了一层瓦片三角屋顶。 郎洋洋不懂怎么修缮房子,只能看着庄硕爬上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庄硕整体的检查一遍之后坐在房梁上对站在院子里的郎洋洋说:“房梁这些都还是好的,以前做过碳化,就是瓦片要换掉一些。” “好,你快下来吧,好高。”郎洋洋心里忍不住地去想庄硕太重房梁倒塌然后他摔下来。 庄硕笑得很开朗:“没事。” 检查完之后庄硕把坏掉的瓦片都扔到院子里来,刚扔完下来,悠悠打电话来说送货的师傅来了。 “你先去店里忙,这里交给我,我叫了个朋友下午过来一起弄。”庄硕这一趟下来,T恤领子已经被汗水浸湿。 郎洋洋很过意不去,一脸焦急,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要晚上才能回来。 “对不起啊,明天,明天我就没有这么忙了。” 庄硕:“洋洋,放心去,这对我来说都是洒洒水,相信我,这可是我们的新房我会好好弄的。” 郎洋洋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庄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次挠头。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十点钟,郎洋洋备好明天要用的材料之后着急忙慌地出门,在手机上定了一份烤鱼送到家里准备和庄硕吃宵夜。 郎洋洋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距离不远,但是心急,累得够呛。 远远就看到自家小院里有灯光,一种莫以名状奇妙感觉涌上心痛,身体的反应竟然是有点鼻酸。 有回家的感觉。 大门是开着的,郎洋洋迈进去:“我回来啦!” 院子里的碎瓦片都清理干净装在袋子里了,看不到屋顶的情况,但是廊檐下的蜘蛛网什么的都已经清理干净。 庄硕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他的书包:“回来啦,累不累?雷公我溜过了。” 郎洋洋站在门口:“你要回去吗?” 庄硕:“嗯,屋顶已经弄好了,明天我来换门窗。” 应该是刚忙完,只洗了把脸,身上脏兮兮的,手臂因为工作了一天还有点充血状态。 “要不,要不你先洗个澡吧。”郎洋洋说。 庄硕把书包挎到肩膀上:“回去洗吧,太脏了,我也没有衣服换。” 说着已经走到了门边。 郎洋洋站在门口,抬头看他,院子里灯光很暗,但是郎洋洋的眼睛确是亮晶晶的,看着他没说话。 也没有让开。 “那我……” 不知为何,庄硕生出莫名的慌乱感觉,只能把挎着书包的那只手揣进了裤兜里捏拳缓解。 淡淡月光下,强烈的暧昧情愫在两人的眼神中滋生。 “要不,今晚就不回去了。”郎洋洋说。 第25章 就算是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听到这句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门口有晚归的摩托车轰隆隆路过,一阵吵闹声音之后是深深的寂静,就连角落草丛里虫子爬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在察觉到庄硕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之后,郎洋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补充一句:“我还叫了烤鱼外卖,累了一天吃点宵夜也好。” 庄硕嘴角的弧度真的忍不住,有点惶恐,但更多的是惊喜。 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拿下书包:“那好吧。” 郎洋洋低头笑,顺便转身把大铁门关上。 好就好,还好吧,搞这么羞涩干嘛,装什么装。 两个大男人搞精神纯爱搞到要结婚了,从来没有说过性相关的话题。前几天去做过体检之后郎洋洋就在想这个事情,他虽然没有经验,没吃过猪肉但是看过各种各样的猪跑。 说没有需求是假的。 至于庄硕,郎洋洋猜想他的需求应该不会比自己少。 “那我……我先去洗个澡,太脏了。”庄硕说。 郎洋洋点头,进屋子之后郎洋洋去衣柜里给庄硕找可以穿的睡衣,郎洋洋的衣服大多数都偏宽松,但还是担心庄硕穿不下,不光是身高的问题,体型也差得很大。 很可能会把所有衣服都穿成紧身款。 最后是找了最大的一条运动短裤和意见宽松的背心,短裤郎洋洋只穿着睡觉过两三次,因为买错了码数,裤子太大了,因为价格不便宜所以一直没有舍得扔。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至少不用担心庄硕会不着寸缕在家里晃悠。 郎洋洋找了个板凳放在卫生间门口,靠近的时候里面有水声,他应该已经在洗了。郎洋洋把衣服放在凳子上之后说了一声之后回客厅。 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外卖买点必需品。 雷公已经在地毯上呼呼大睡,郎洋洋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发现茶几好像被收拾过。 边几上花瓶里枯败的鲜花已经被扔掉,花瓶也洗干净了。 郎洋洋拿着手机,点进一家最近的24小时药店,选购了一些必需品之后下单。 买完东西点进朋友圈里看了看,和以前差不多,拉到很下面的时候看到之前在餐厅evene工作时认识的同事发说入职了新工作。 这个同事在evene干了很多年了,从侍应生做到前厅经理,他和主厨既是很好的搭档又是同学,怎么会离职? 郎洋洋点进他的主页,原来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发了离职的消息。 那主厨呢? evene主厨在上海也算是圈内很有名气的人,很多人去evene都是冲着他去的。 但是这个大哥从来不发朋友圈。 郎洋洋和从前的同事都不怎么联系,但是对evene还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甜品师和主厨。 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开经理的对话框,问他怎么离开evene了。 对方没有回复,想着应该是已经休息了。 郎洋洋平时洗澡大概十分钟,庄硕居然洗了快二十分钟,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 卫生间的水停了好几分钟,庄硕还没有出来,郎洋洋有点担心,在客厅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没事!”庄硕回复得倒是很快。 回复之后很快就听到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郎洋洋放下手机转头往卫生间的方向看。 “……” “……” 庄硕:“是不是有点奇怪?” 郎洋洋的宽松背心穿在庄硕身上完全是紧绷的,上半部分甚至被绷出了一点曲线,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猛男BM”之类的新潮流。 郎洋洋的“没有还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庄硕已经从这震耳欲聋的沉默中领会出郎洋洋的评价。 庄硕心一横抬手刷地一下直接把背心脱了。 “我不穿了。” 庄硕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壮硕身材让郎洋洋羞得不敢看,连忙转移视线。 郎洋洋磕磕巴巴地笑一下,不自觉坐直身体:“也可以,你不冷吧。” 庄硕:“热得很。” 话音刚落,郎洋洋的脸又腾的一下红了,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客厅里的音响正随机播放着郎洋洋歌单里的不知名音乐,好像《爆裂鼓手》里插曲,后面又像是《万物理论》出现结束字幕的那一段。 总之美妙的音乐为这个旖旎的夜晚蒙上一层暧昧的滤镜。 郎洋洋起身:“那我洗个澡,忙了一天也出了好多汗。” 刚刚还在心里吐槽庄硕洗澡慢的郎洋洋这次也在卫生间里呆了二十分钟,恨不得把自己里里外外全都搓一遍。 洗完之后穿上了衣服,又磨磨蹭蹭地不想出去。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应该的,结婚前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万一对方是个外强中干的呢?万一是个快枪手呢?万一,万一size不合适很痛苦呢? 两个成年人,试一试很正常。 洗完澡出来看到庄硕坐在茶几旁边翻看自己买的书,就是那本郎洋洋刚看完的烘焙书。 刚认识庄硕的时候买的,刚好一个月,认识的时候开始看,决定结婚的时候看完了。 人生的书,他又看完了一本。 “洗好了?”庄硕忙放下书,挠挠头说:“不好意思,我看了一下你的书。” 郎洋洋:“没事,你可以随便看。”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你好外卖到了。” “你好外卖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你买了什么?” 郎洋洋在心里祈祷,到的是烤鱼。庄硕挺胸,买这个东西很正常。 一起出去开门,好消息是烤鱼确实到了,坏消息是计生用品也到了。门口一共有三个穿黄色外套的外卖员。 “您的外卖!” 郎洋洋和庄硕接下东西说了谢谢之后关上门,手里都拿着一个药店的小黄袋子,都清楚对方买了什么。 他们看着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郎洋洋:“你买的什么?” 平时看起来郎洋洋是害羞内敛的那个,在这件事情却有点反过来了,庄硕很不好意思。 两人互相打开袋子看里面的东西。 ——同一家药店,同一个品牌的套和润滑。 唯一的区别是,庄硕买的套是54mm±2mm的,郎洋洋买的是52mm±2mm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你的尺寸。”郎洋洋说着,合上自己的袋子,“那用你买的吧。” 庄硕脸红脖子粗,嗯了一声。 郎洋洋:“先吃烤鱼吧,这家挺好吃的,我之前和悠悠晓雯去吃过。” 郎洋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念叨:“以前下班回到家想吃点宵夜都想点这个吃,但是一个人又怕吃不完,回来了半年的时间,居然一次都没有点过。” “没事,以后有我想点什么都可以点了。”庄硕跟在身后。 郎洋洋刚刚在推门,只听到了“都可以点”这半句,转头啊了一声:“什么?” 庄硕说:“以后吃不完的我吃。” 吃不完的我吃。 这句话庄硕好像说过好多次。郎洋洋看着他专注认真的眼神,一时情动上前轻轻贴过去。 “谢谢你,开始期待这样的生活了。” 庄硕没有拿东西的手轻轻搂着郎洋洋的背部。 春末夏初的夜晚带着凉意,但是两人的身体火热,郎洋洋垫脚去吻庄硕的脸颊。 蜻蜓点水,如隔靴搔痒一般勾起了庄硕的感觉。 庄硕凭感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柜上之后,空出来的那只手捧住郎洋洋的脑袋吻了过去。 许久没有下雨的长溪市又在深夜落雨了,院子里的几株山茶长得很好,雨水落下,一滴一滴打在山茶叶上,随着夜晚的风摇晃,雨越来越大,几株新芽承受不住,被吹折了下来。 主动权渐渐转移到庄硕身上,几分钟之前还站在院子里挠头害臊的男人已经消失。 郎洋洋刚刚抽出一点空隙来呼吸,下一秒就被庄硕腾空抱起来,他慌乱地抬起双腿环住庄硕的腰肢保持平衡。 郎洋洋能清晰的听到两人胸腔发出的心脏跳动声音。 他白嫩的胳膊搂着庄硕的脖子,再用纤长的手指在他头顶的发丝上轻轻打圈。 他们肤色相差至少三个度,郎洋洋常年在室内工作,加班熬夜作息不正常,说实话是白得有点不健康。 郎洋洋现在不需要用力气保持自己不掉下去,庄硕结实的臂膀和强壮有力的腰肢稳稳地托住了他。 庄硕倾注全身心的注意力,看着郎洋洋这样迷人的脸,几次想要抬头继续吻他,却被郎洋洋故意躲开。 甚至嘴角带着笑,他在无师自通地逗弄庄硕。 郎洋洋看着庄硕眼睛,低头在他的唇边落下轻轻一个吻后又迅速离开。 “别玩我了……”庄硕说。 他不生气,反而兴奋值持续高涨 郎洋洋不说话,只是看着庄硕的眼睛,此刻的幸福危险又迷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米勒星球海边的Cooper,在海浪扑来的时候他选择进入他的“安全舱”。 ——此刻的庄硕就像一个“安全舱”,可以包容他的所有。 郎洋洋吻下去之前说了一句话,但是被突然切歌的音响打断,是Rihanna的《Love On The Brain》,浓重Doo-wop风格的鼓点淹没了他的声音。 但是没有人在意。 雨势渐大,雨声混合着音乐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Baby you got me like oh ~” …… “庄硕……” …… “Baby you got me like ah, woo, ah ~” …… “Must be love on the brain ~” …… —— “雷公!不许咬!”郎洋洋正窝在沙发里放空,看到雷公狗狗祟祟的在咬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那个东西的包装袋,赶紧喝止。 单纯如雷公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看到东西就想咬而已,他吐出包装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郎洋洋。 郎洋洋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裤子,头发还是半干的状态。 庄硕在厨房里热因为两个小时没吃已经冷掉的烤鱼。 郎洋洋被雷公盯着看了好一会,看得郎洋洋心虚,尽管现在腰很酸,还是起身把包装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之后去卧室找了件T恤穿上。 出来的时候庄硕刚好端着烤鱼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郎洋洋家里没有专门吃饭的餐桌。 ——原本有的,被郎洋洋用来堆杂物了。 庄硕还是只穿着一条短裤,前胸后背都有划痕,还好郎洋洋的指甲很短,不然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是不是饿坏了?” “嗯。”郎洋洋找了两个矮板凳过来,打开投影仪随便点开了一个生活综艺。 庄硕把碗筷摆好:“洋洋,快来。” 郎洋洋说好,然后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罐精酿啤酒,是本地很有名的一个品牌,郎洋洋买了不少。 一杯是金桔水果拉格,一杯是它家很经典的双倍I.P.A。 冷藏过的冰啤很快在玻璃杯外层凝结水珠,金黄色的酒水折射投影仪的光线,很是漂亮。 两人并排坐下,庄硕挑了一块肥厚的鱼肉放到郎洋洋的碗里,“辛苦了。” 郎洋洋看着他笑,凑过去亲一下嘴。 “你也辛苦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巷子里很安静,投影仪的声音开得不大,两人吃着更入味的烤鱼,偶尔碰一下杯之后爽快地喝一大口,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这个萝卜是他们自己种的吗?”庄硕问。 郎洋洋:“应该不是,导演组让村民种的吧。” 庄硕基本不看综艺,看的时候像蓝猫淘气三千问,“现在明星也来乡下种地了。” “这叫生活综艺,几乎不下地,我看过个真种地的,《克拉克森的农场》你看过吗?” “没有,他也搞农场,比我大吗?” “大很多,他还有兰博基尼的拖拉机。” “哇!” 郎洋洋转头看:“你想要吗?” 庄硕点头。 郎洋洋笑,化身无良老板随便开口画饼:“赚钱了给你买一辆。” 闲聊到后面,吃饱了,酒还剩一点。庄硕说明天会叫几个兄弟过来一起换门窗,他自己弄不方便。 庄硕说:“你去上班了他们来,你下班之前就会走的。” 郎洋洋在烤鱼里找花生吃,“为什么,该留人家吃个晚饭的,明天我请客。” “真的?”庄硕眼睛放光。 他知道郎洋洋不喜欢闹哄哄的场面,所以才想这么做的。 郎洋洋喝掉最后一口啤酒,一屁股坐在地摊上,说:“我知道你怕我不喜欢,但是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都要结婚了,也应该见见你的朋友。以后你也会见我的朋友,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好。”庄硕说。 “对了,明天一早我要先回农场一趟,拿点工具,顺便把电脑拿过来。” “要电脑干嘛?” “我们在申报今年的农业博览会,要交材料做方案,做这个真的很头疼,下周就要交材料了我得抓紧时间。” 郎洋洋放下筷子:“参加这个有什么好处吗?” 庄硕:“农场里还是有很多作物销路不好,价格上不去,我想进商超,要是有农博会背书会顺利一点。” “还有多久要交?” “六天。” 郎洋洋估算一下时间,跟他说:“我帮你做。” “啊?” “这是我的强项,相信我。”郎洋洋笑。 庄硕看郎洋洋不吃了,马上就要起身收拾。 郎洋洋伸手拉他的手指:“先休息一下,不着急。” 庄硕在他身边坐下,雷公也趴在旁边睡觉。 郎洋洋往后靠着沙发:“好撑。” “休息休息。”庄硕说着,往他那边靠近,很做作地把郎洋洋的头掰到自己的肩膀上。 郎洋洋偷偷笑,看综艺里来的搞笑明星说老土段子。 他想着,结婚,好像真的挺好。 第26章 这一晚睡得很晚,尽管身体很疲惫了,但是精神还是很亢奋。 郎洋洋的床还是小时候睡的床,不大,两个大男人睡还是有点挤的,郎洋洋还不习惯躺在庄硕怀里睡觉,觉得硌得慌,就拉着手侧睡,互相看着对方。 雷公已经在卧室门口睡得打呼了,两人还在小声聊天。 “要不要买个新的床?” 郎洋洋眼睛已经闭上了,嗯了一声,嘟囔着回答:“好啊,改天去挑一张床,我想换很久了。” 黑暗里庄硕看不清郎洋洋的脸,轻轻说了声:“睡吧。” 郎洋洋的闹钟是早上六点响起来的,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起床之后简单洗漱出发去店里,这个过程花费半小时,在店里忙到九点到十点左右,回来遛狗。 今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后面还有隐隐的胀痛感觉,但还可以忍受。 他想偷偷起床,结果转身一看庄硕已经不在了。 “人呢……” 郎洋洋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问一下,下一秒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郎洋洋起床,走到客厅的时候和庄硕撞了个正着。 “你去哪里了?” 下一秒就看到雷公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从玄关柜后面走出来,走到他腿边蹭蹭。 “我去遛狗了。”庄硕笑着,身上穿的是昨天的衣服,连夜洗的,“待会儿我送你去上班,然后再去农场。” 郎洋洋:“你怎么起这么早?困不困?” 庄硕把雷公的牵引绳放好:“还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浑身是劲儿,你要让我负重跑五千米都没问题。” “我让你跑五千米干嘛。”郎洋洋哭笑不得。 庄硕走进来,昨晚刚下过雨,空气带着凉意,微亮天光从老窗子里透进来,带着一层淡淡的蓝色滤镜。 屋子里的家居都是深色系的,只有郎洋洋穿着米白色的睡衣,站在光里像个天使。 他没忍住低头在郎洋洋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对于这种甜蜜的氛围郎洋洋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很开心,他腰酸背痛,正好往前一靠,贴到庄硕的怀里,用脑袋顶着他的胸肌。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低声说话的时候语气黏腻:“好累,没睡够。” 庄硕抬手搂住郎洋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要不今天休息一下?” “不行。”郎洋洋忙摇头:“我休息了店里卖什么?” 庄硕:“那个妹妹不是在学了吗?” 郎洋洋实事求是:“但还没有到可以上架售卖的水平,成品不稳定会影响店里的口碑的。” 最近Brookside的生意不错,也经常有网红过来打卡,更要小心一点,不要出纰漏。 现在网络的影响力很大,郎洋洋心里很清楚,也不排斥做一些营销,但如果实力跟不上的话早晚会被反噬。 ——无数个网红店都是这样夭折的。 这么一想,郎洋洋立马振作,推开庄硕看着他认真说:“我得去上班,必须要去,我先去洗脸了。” 看着郎洋洋顶着可爱的炸毛头冲进洗手间,庄硕不由得憨笑。 “啊!怎么这样了!?”郎洋洋看着镜子里的海胆头一脸愁容。 刚刚在客厅还幻想着自己刚睡醒,是慵懒的温柔帅哥和糙汉男朋友亲昵一番。画面是法式滤镜,没想到现实是日式中二片段。 庄硕笑着,开心得给了雷公一个脑瓜崩,然后去厨房把昨晚弄乱的地方收拾好,垃圾也打包好放到院子里,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顺便扔掉。 郎洋洋洗漱好了之后换了件衬衫,两个人一起出门。 庄硕没有开车来,一起走路过去。 郎洋洋住的这片是老城区,去Brookside的路上要过一个天桥,天桥下面是一条铁轨,每天七点有一趟货运火车路过。 “小时候总喜欢来这里玩,货车里拉的都是煤,装得满的车厢会漏煤块下来,我们就下去捡煤。”郎洋洋说。 庄硕:“现在还有吗?” 郎洋洋:“有,每天三趟,但都是拉货的,高铁通了之后就改道了,不知道这条会不会被停用。” 这一片都是独立的私人住宅,房子虽然旧一点,但都有个小院子,种花花草草的不少。有一家的花格外生猛,爬满院墙的蔷薇和月季探出头来,还挂着昨夜的雨水,很是好看。 郎洋洋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 “我们也种一些花。”庄硕说。 郎洋洋看着相册里之前拍的同一角度照片,是最近这个院墙的变化,他拿给庄硕看,并说:“我就算了,种什么死什么,连仙人掌都枯了。” 庄硕看完照片,“交给我,要是死了我一起死。” “瞎说什么呢。”郎洋洋哈哈笑。 庄硕:“真的,我随地吐个桃核都能长出桃树来。” 郎洋洋看看时间:“真的假的?” 庄硕:“打个赌?” “好啊?”郎洋洋加快脚步:“赌什么?” 庄硕想了想:“赌一个愿望,怎么样?三个月的时间,院子里我至少种五个品种的花,要是死了一样就算我输。” 郎洋洋答应了。 赶到店里之后庄硕打车去取车,郎洋洋穿上围裙开始准备今天的东西,一边做一边用平板电脑看喜欢的烘焙博主。 她新出了一期做牛角面包的视频,也就是可颂。 之前就有常客问店里出不出牛角包,说很适合当早餐,郎洋洋这两天就准备要上这个,替代柏林乡村面包。 不是柏林乡村面包销量不好,只是Brookside的经营策略就是保持三款到五款的经典品,剩下的跟随季节换品,让顾客调节口味。 这大概是受evene的影响。 最新工作忙,郎洋洋给店里的妹妹们调了薪资,郎洋洋不着急赚大钱,能覆盖店里的开销和自己的生活就满足了。 生意能变好,是大家一起的功劳。 最近在教晓雯做甜品,忙到十点半才准备回家,临走之前悠悠问他有没有看到电视台的报道。 “你真的好上镜啊洋洋哥。”悠悠把手机递给他,继续碎碎念道:“你看我这个脸,他拍起来就跟麻将一样,谁懂方圆脸的痛啊!” 郎洋洋笑:“哪有,眼睛大大的这么深邃,多好看,像混血儿。” 悠悠鄙夷:“你也夸得出口。” 郎洋洋看了一段,着急回去,跟悠悠说:“链接你发给我回去看,这几天家里装修我在家里的时间多,辛苦你们了,月底给你们发红包。” 这时候晓雯也凑了过来,两个女孩揶揄他:“月底该是我们给你红包咯,新郎官~” 郎洋洋笑着,没有反驳。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里大门是打开的,里面有敲敲打打的声音,郎洋洋想着庄硕和他朋友应该已经过来了。 跟庄硕认识一个月,见过他的家人很多次了,但还是第一次见他朋友。 这可能就是相亲的特色。 郎洋洋深呼吸两下,在心里想好怎么打招呼之后,抬脚往家里走。但是准备好的招呼都没有用上。 一进门就被一个站在窗边喝水的小男孩看到了,他两眼放光,很热情地对郎洋洋说:“你是洋洋哥吧!你好!我是二哥的表弟,我叫晓宇。” 郎洋洋露出笑容:“你好晓宇,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二楼的人也听到楼下的声音,三颗脑袋从阳台探出来。 庄硕呲着大牙笑:“你回来啦。” 郎洋洋手里拎着路上买来的枇杷,抬头说:“嗯,我买了点水果,去洗一下大家吃。” “我们先忙完再吃。”说完庄硕给他介绍一下旁边的两个,一个瘦高个地中海,有点像葛优,一个和庄硕差不多的黑皮大高个,像修车工。 “这是老歪,这是张小军。” 郎洋洋打了招呼,又说了一些麻烦了之类的话,他们就继续拆门窗了。 之前定制好的新门窗已经堆在院子里,窗子边框都是磨砂的黑色系,门是樱桃色的实木门。 大家都在忙,郎洋洋就算身体还不是很舒服,也赶紧去放下东西出来帮忙。 庄硕的表弟庄晓宇正在用磨砂纸磨钢精上的老锈,郎洋洋过去也拿了一张磨砂纸一起磨。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没一会儿胸前就沾了很多锈粉。 “哥哥,你衣服都脏了。”庄晓宇提醒,后面还补一句:“这衣服看起来挺好的,你去换一件烂衣服来吧。” 郎洋洋低头一看,刚要说好的时候庄硕下来了,看到郎洋洋满身满脸都是锈粉,口罩也没有戴,赶紧说:“洋洋,你别弄了,我们几个很快就能弄好。” 说完上前拍拍他衣服上的锈粉,说:“都脏了。” 庄晓宇在旁边抿着嘴偷笑,眼睛看看庄硕又看看郎洋洋,一脸看cp发糖的表情。 郎洋洋说不用,“我去换个衣服就好了。” 庄硕:“你一大早就去店里,下午还要去,赶紧去休息一下,我们四个人完全够。” 郎洋洋很认真:“你也是忙了一晚上,一大早就……就,我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庄晓宇已经憋不住了,他知道昨晚表哥没回家,一听郎洋洋这话就知道怎么个回事儿了。 他看郎洋洋现在尴尬得耳朵都红了,主动给郎洋洋和庄硕一个台阶下,开口说:“哥哥,我想喝红牛,你去给我们买嘛。” “啊,好,我现在就去。”郎洋洋如释重负,转身的时候给庄硕摆一个假哭的表情。 庄晓宇:“我要喝冰的!” 郎洋洋笑:“好,知道了。” 郎洋洋跑到巷子口的小超市买饮料,想着快中午要吃饭了,没时间做,就在旁边的家常菜馆定了一桌饭,说好十二点左右过来吃。 老板认识郎洋洋,也看到他家这两天在修修补补,就随口问了一下:“你这是要装修家里吗?” 郎洋洋扫码,说:“嗯,换一下门窗什么的,老板多少钱?” 老板:“六个菜哈,嗯……124块。最近经常来你家的那个,是你对象啊?” “啊?”郎洋洋没想到连她都知道自己是个gay,并且很自然地问那是不是自己对象,懵了一下。 老板嘿嘿一笑:“就那个大高个,总开一辆沃尔沃的。” 郎洋洋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低头看着手机付钱,嗯了一声。 “挺好啊小伙子,还知道来给你修房子。” “是的。” 老板看他不好意思,说:“别不好意思,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也是知道一点儿的,搭伙过日子嘛,又不是犯罪。” 郎洋洋终于抬起头,“嗯,付好钱了,谢谢姐姐。” 弄完郎洋洋回去,给大家发饮料之后换了衣服,然后在庄硕的指挥下去撕门和窗架上的塑料膜。 据他说要是风化了很难除掉,会很丑。 忙到中午,招呼着一起去吃饭。 刚刚没有机会和上面的那两个兄弟说话,吃饭的时候顺便聊聊天。听说郎洋洋以前是在上海工作,还是个大家都知道大公司。 那个长得像葛优的老歪说起自己曾经勇闯北京的经历。 “那时候刚毕业,想拍片子没钱,就去北京找机会,机会没找到就先找工作,也是去了个超级大厂,当销售。本想着抛弃灵魂只管赚钱,结果进去培训几天就去打电话,天天打啊。” 说到这里,老歪拍一下自己的脑门:“一天几百个都打不到规定时长,坚持不到三个月就收拾铺盖回来了。” 搭伙儿七嘴八舌聊了一下他的电销经历,只有像修车工的黑高个寡言,不怎么说话。 郎洋洋喝一口素酸汤,问:“所以你是当导演的吗?” 老歪说:“对外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一个作品没有,都在拍广告,这个养猪场那个火锅店的。” 郎洋洋笑:“也挺好的!以后一定有机会。” 说完带了一下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那小军哥是做什么的?” “他啊?”庄硕和老歪异口同声,“他开修车店的!” 第27章 郎洋洋笑,大家看起来像什么,还真的就是做什么的。话题说到这里,庄晓宇主动问:“哥哥,那你看我像做什么的?” 郎洋洋看了又看,摇摇头:“看不出来。” 众人都笑,庄硕说:“看得很准,因为他确实还没有工作。” 庄晓宇解释:“六月份我才毕业,不过我学校很烂,学习也烂,不知道去哪里工作,我想去新东方学厨师,我妈说把我剁了喂狗。” “你想当厨师吗?”郎洋洋问,夹了一筷子莴笋放到碗里。 “是啊,你看过中华小当家吗?自从小时候看过这个,我就一直想当个厨师,我天天在网上看米其林餐厅的探店视频,但是连米其林餐厅的门都还没有踏进去过。” 庄晓宇是天真热血的少年,说起这些的时候虽然语气带着遗憾,但眼睛里依然满是憧憬与热爱。 自从知道郎洋洋是开甜品店的,他就对表哥的这个男朋友很感兴趣,今天见了面发现是这么温柔随和的人,忍不住拉着他问:“哥哥,上海是不是很多米其林餐厅啊?米其林餐厅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多外国人来吃啊?” 郎洋洋跟他讲了一些,又说自己曾经在evene工作的一些见闻。 庄晓宇热情高涨,问了又问,郎洋洋忙着回答他的问题,饭都没有吃上几口。 庄硕看不下去,翻转手中的筷子在他头上敲个脑瓜崩:“吃饭!没完没了了你还。” 庄晓宇:“你又打我!!” 说完看向郎洋洋,似乎在寻求某种帮助。 郎洋洋笑得不行:“这么大的弟弟就别打了,他也要面子的。” 庄晓宇:“就是就是!” 话音刚落,庄硕手又抬起来,郎洋洋见状忙抓住他的手腕。 庄硕故作恶狠狠状,威胁一下庄晓宇别一天天作妖之后还是很给面子的收手了。 这是庄硕和庄晓宇的日常相处状态,他们俩包括在场的老歪和张小军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现在庄硕被男朋友压制的画面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大概是因为庄硕平时在大家面前都挺稳重的,一直是老大哥的形象地位,突然有个人一句话就能让他收敛,兄弟们很乐于看这个热闹。 “干嘛。”庄硕也注意到大家都看着他笑,“笑屁啊!” 郎洋洋忙说一句转移话题:“要不要加菜?够吃吗?” “够了够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回家,在五月正午的太阳已经有点热了,大家歪七扭八坐在沙发上、地毯上午休一会儿。 郎洋洋下午还要去店里,趁中午他们休息,洗了水果,在冰箱里冻上啤酒和饮料之后才离开。 家里乱糟糟的,郎洋洋以前很不喜欢这样,但现在竟然觉得家里好热闹。 庄硕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用一个靠枕当枕头躺在地板上,雷公把头枕在他的手腕上睡觉。 郎洋洋准备走的时候,听觉发达的雷公抬眼看看他,郎洋洋对它拜拜,轻声开门出发去店里面。 回到店里的时候还不忙,郎洋洋先把烘焙室收拾干净,又和晓雯一起盘点了储藏室里的存货,打算最近把工作重点放在新品研发上。 昨天晚上和庄硕吃宵夜聊天,庄硕说想去参加农博会,给自己农场的产品背书。 农场现在的发展已经算是比较顺利,他还是想着往更高的地方走,自己既然已经看到了甜品店的短处,那也应该想办法补上。 郎洋洋是半路出家的甜品师,自学几年之后才在evene里实地锻炼大半年,受到师父的影响,在食材的创意和延伸上有一定见解,但是基本功确实没有那么扎实。 想要做好烘焙,了解每种原材料的特性是最重要的。 不同的发酵方式、发酵时间,不同的搅拌方式、搅拌程度,甚至是多一点盐或者少一点糖,口感都会有极大的不同。 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下功夫。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盘点好东西之后郎洋洋抱着电脑,做了个新的Excel表格,把“研发成本”单独拉出来做个分类,做出预算。 不管是甜品还是咖啡,都需要研发新品,比如悠悠经常会买不同的咖啡豆来尝试,但不是每一样都上架,比如上次买云南产的咖啡豆,四种最后只用了一种,悠悠经常忘记报这部分的账。 要想持续发展下去,就要做好规划。 这些都是刚工作就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日子舒服了反倒忘了,像是被温水煮了的青蛙。 庄硕就像一颗掉进温水里的石头,惊醒了郎洋洋。 傍晚的客人多,还好郎洋洋下午又做了一批甜品,几款经典的甜品才没有断。 “感觉今天可能卖不完呢。”晓雯分切好两个布朗尼,把其中一个摆进橱窗里。 郎洋洋看起来满不在意,说:“那大家就分一分带回去吃。” 悠悠:“总带,我妈吃甜品都吃腻了。” 晓雯:“我室友也是。” 只有新来的兼职生妹妹黄芸眼巴巴地望着。 郎洋洋转头对她笑:“那我们两个分?” 黄芸:“嗯!” 过了七点钟,店里没什么新客人了,郎洋洋拎着四块蛋糕回去,还打包了几盒店里的小饼干回去。 郎洋洋做的柠檬迷迭香饼干好评很多,打算带回去给庄硕的朋友们送一点。 回家的路上在外卖软件上买了点食材,准备回去给大家做饭。 本来想着还是出去吃的,因为郎洋洋厨艺虽不算差,但是没怎么做过这么多人菜。 要知道中国菜有个玄学,同一个菜做五人份和做一人份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大锅和小锅炒出来的也不一样。 但是下午跟二姑妈打电话的时候,二姑妈说最好还是请帮忙的人在家里吃一顿,当地的习俗是这样的。 还说要不她过来做饭,郎洋洋不好麻烦二姑妈,就说自己来做。 回到家里的时候外卖的菜刚好也到了。 庄硕正好在院子里收拾残局,听到郎洋洋和外卖小哥对话走出来,他满头的汗水,短袖的袖子都撸到肩膀上去了,看起来热得够呛。 外卖的菜有两大袋,郎洋洋把手里的甜品递给他,“帮我拿一下。” 庄硕想去拎更重一点的菜,被郎洋洋叫住了:“你拿这个,里面有吃的,给你表弟和朋友们分一点吃了先垫垫肚子,我马上做饭。” “好。”庄硕乐呵呵地接过两个大纸袋,进屋子炫耀去了。 院子里都是灰和废弃的建材材料,堆了满满一墙角。 郎洋洋抬头看着自己家原本破旧的两层小楼,换了窗子和门之后焕然一新。 黑色磨砂质感的新窗框和历经风霜带有裂痕的瓷砖更搭配,实木门和深色系家具也很和谐。 以前爷爷奶奶在廊檐下用铁丝捆着,用来晾衣服的竹竿被拆掉了,墙上乱订的钉子也拔掉很多,只留必要的。 老人家总是喜欢在墙上挂东西,挂毛巾、风干辣椒、挂艾草什么的,总之墙上花花绿绿,看起来很杂乱。 现在看起来干净清爽了很多。 郎洋洋确实没有那么多东西要挂,但是以后怎么晾衣服呢,郎洋洋看着空荡荡的廊檐发呆。 庄硕没等到郎洋洋进屋子,出来接他,看他正在发呆。 “在想怎么晾衣服吗?” 大家帮他翻修房子,他很感激,就算有顾虑也不会主动说,就说:“没有,回头我买个那种折叠晾衣架放在院子里就好了。” 庄硕微微侧身,靠着门窗说:“不用,我在网上买了那种可以伸缩的晾衣架,到了就装上,比之前那个竹竿更方便。” 没想到他早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 郎洋洋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庄硕,庄硕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吸引,俯身想去亲亲。 郎洋洋本来也想亲一下的,没想到眼睛一瞥看到窗边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啊我去做饭了。”郎洋洋忙转脸,拎起食材进门直奔厨房。 庄硕一脸懵,怎么突然又不给亲了? 想不通,但是他不亲肯定有他的道理,庄硕出门,准备继续把院子里杂物收拾掉。 一进院子就看到庄晓宇手里拿着小勺子吃布朗尼,呆头呆脑的趴在窗边看得起劲。 庄硕:“吃你的蛋糕去!” 庄晓宇嘿嘿笑,露出因为吃布朗尼变黑的牙齿。见庄硕皱眉,很识相的立马缩了回去。 郎洋洋进了屋子,怕他们休息着无聊,过去把电视打开:“你们看看电视,饭菜很快就好。” 家里的电视还是十几年前用的那种大肚子老电视,郎洋洋平时不看,现在一打开画面都是花的。 “不用麻烦。”老歪说。 郎洋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要不开投影仪,不过光线亮的时候看不太清。” 大家都说不用,他们平时也不爱看电视,郎洋洋才去厨房忙了。 想着今天都是土生土长的长溪市人,郎洋洋准备做四个当地常吃的菜,一个本地特色辣子鸡,一个肉沫豆腐,一个素酸汤还有一个香菜炒牛肉。 ——除了豆腐那个菜,都是他的厨艺盲区。 好在郎洋洋学习能力还不错,照着教程做总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郎洋洋下载了好久没有用过的软件下厨房,照着上面的步骤备菜。 本地辣子鸡的特别之处在于混合多重辣椒做成的糍粑辣椒,郎洋洋买了现成的,直接用就可以。 已经七点多,大家都饿了,郎洋洋两个燃气灶一起开工,一边煮汤一边炒鸡。 等汤的水开的间隙,郎洋洋弯腰看放在灶台上的手机,浏览一遍教程。 “煸炒到表面金黄……高压锅……嗯,看起来挺简单。”郎洋洋自言自语。 做法不难,但是兼顾两个灶的郎洋洋还是越来越慌乱。 “我来了。”庄硕突然出现在身后。 厨房里抽油烟机开着,郎洋洋没有听到庄硕进来,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时吓了一跳。 “你去休息,我马上就好。” 庄硕站在郎洋洋身后,伸手拿起大铁锅里的勺子翻炒两下:“要一直翻的,不然受热不均匀会粘锅。” “……”郎洋洋不自觉吞咽口水。 庄硕就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身体距离就两三厘米,他翻炒鸡肉的时候手臂挥动,身体也跟着动,时不时碰到郎洋洋的后背和臀部。 这种要碰不碰的感觉最让人紧张。 一想到他的朋友们还在客厅里,呼吸都紧张了一点。 郎洋洋忍受不了,往左边闪开,“那你炒吧。” “亲一下。”庄硕歪头。 郎洋洋刚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看到他们,庄硕就快速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还好视线里没有人。 郎洋洋轻呼一口气,水开了,郎洋洋把豆芽和莲花白倒进锅里。 “你放心,我肯定炒得好吃。”庄硕笑着退回去,微微上前一点查看锅里面鸡肉的情况。 厨房里鸡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糍粑辣椒刚入锅时有些呛鼻,郎洋洋在厨房里狂打了两个喷嚏。 两个人协作做起来快很多,半个多小时,四个菜就可以上桌了。 要端菜出去之前,郎洋洋突然想到餐桌被用来堆东西了,五个人不可能围着茶几吃饭,矮板凳都不够坐。 郎洋洋走出去想整理一下餐厅,没想到餐桌餐椅都已经收拾干净,好好在那里摆着了。 老歪和张小军正站在窗边聊天,老歪手里捏着一根烟,忙着说话,迟迟没有点上。 庄晓宇盘腿坐在地摊上打游戏,看郎洋洋要上菜了,立马放下手机起身过来一起帮忙。 他虽然平时嘴贫了一点,但看得出来家里人教得很好,很有礼貌和眼力见。 菜都上齐,郎洋洋切了一盘子西瓜,也一起摆上来。 “哪儿买的西瓜,最近没见地方卖啊。”老歪说。 郎洋洋:“在超市里买的,很多水果店也开始卖了,路边卖的确实还少。” 大家坐下,庄硕和郎洋洋坐一排,来外和张小军坐一排,庄晓宇捡了个C位坐。 “吃吧吃吧,别客气。”庄硕说着,第一个盯准了辣子鸡里的鸡翅膀,夹一个放到郎洋洋碗里。 郎洋洋:“……我自己来就可以。” 今天干活的都是他们,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受这些优待。 庄硕笑笑,“好。” 朋友都明白,庄硕这个糙人现在正在热恋中,三十好几终于有了男朋友,还要结婚,他现在就是把郎洋洋抱在怀里喂饭他们都觉得正常。 老歪和张小军认识庄硕很多年,庄硕抬筷子他们就知道庄硕要夹哪个菜。 他虽然看起来粗放,但心思还是挺细腻的,没有浑浑噩噩的生活,不然也不会放弃在部队里大好的前程退役回来开农场。 庄硕请他们来帮忙修房子的时候,老歪就打趣他说“这么上赶着对人家好,不怕变成舔狗啊”的时候,庄硕就说了“我男朋友我不对他好我对谁好”,又反问“我对你们不好吗?” 两个老友这才拐过弯来,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今天见了郎洋洋才知道,他们是相互的,何必计较那么多。 看着他们左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在座的三个光棍还真的有点羡慕起来。 “洋洋。” “嗯,歪哥。” 老歪笑:“欸,叫我老歪就行,到时候结婚能让哥当司仪不?” 虽然老歪一看就是很适合当司仪的人,但是郎洋洋很遗憾地表示:“我也想,但是我们就是两边的朋友亲戚一起吃个饭,没有那些环节。” “之前不是听姑姑说要办的嘛。”庄晓宇插一句。 郎洋洋很耐心地解释:“一开始是打算办的,但是后来想着最近大家都忙,没什么时间大操大办,我们两个也不想太张扬,毕竟同性恋还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大家表示理解。 庄硕开口:“到时候过来吃饭。” 老歪:“行,我给你们准备个大礼物,买点实用的,你们缺什么?”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小军开口,说:“我和老歪一起送个电视吧,买个80英寸左右的体验感应该和投影仪差不多,画面也会比投影仪清晰很多。” 老歪:“怎么样?行不?” 庄硕转头看郎洋洋的意见。 郎洋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朋友不多,平时会一起喝点,但从来没有说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庄硕轻轻用膝盖碰郎洋洋的膝盖。 郎洋洋转头看他,他的眼神就像一片湖泊,稳重包容,好像在说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这是庄硕朋友们的心意,也是知道他家里没有合适的电视才这么说的。 郎洋洋说:“好,那先谢谢歪哥和小军哥了。” 听到郎洋洋肯定的回复,大家放轻松,继续吃饭聊天。 吃到后半程,郎洋洋的手机有电话进来,郎洋洋看是陌生电话有些疑惑,但归属地又是本地。 郎洋洋接下:“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个女生:“您好,抱歉这么晚打扰,我这边是省电视台的《美食小当家》栏目组的员工,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店的报道,想邀请您参加我们这一期的录制,您有兴趣吗?” “《美食小当家》?”郎洋洋疑惑,他没听说过。 但是在座的人眼睛亮了起来,庄晓宇小声说,“是省4台的节目!” 对方简单的说了一下节目的内容,现在时间不早,说价格微信明天详细聊一下。 郎洋洋先答应了。 好像除了郎洋洋,大家都听说过这个节目,多多少少看过一点,就是每期主题不同,选四个人来做菜比赛。 刚刚电话里的人说这一期的主题是甜品。 吃完饭,大家都要回去了,庄硕今天原本不想回去的,但是老妈叫他回去商量事情,也还要把庄晓宇送回家。 “你别管了,我待会儿慢慢收拾。”郎洋洋说。 庄硕手里的活儿不停:“两个人一起快。” 餐桌很快收拾好,郎洋洋强烈要求必须自己洗碗,庄硕拗不过他,也就没争了。 郎洋洋戴上手套:“走吧,时间不早了,别让他们等。” “嗯。” 庄硕嘴上答应,反手就把厨房的门关上,不有分说从后面抱住郎洋洋的腰。 郎洋洋的手上已经都是洗洁精泡沫,转身道:“你干……嗯……” 客厅里的三个人在讨论买什么牌子的电视,又激烈争执说网上买好还是实体店买好,其中还夹杂了庄晓宇的游戏背景音。 “庄……嗯。”郎洋洋根本抽不出空来说句话,手上又都是泡沫不能推开他。 厨房里都是两人的呼吸,郎洋洋腿软得站不住,被庄硕握着腰。 外面的吵吵嚷嚷,他们自有一个小天地。 庄硕憋了一天,终于如愿亲了个够才愿意离开。 他的手还在郎洋洋腰上,两只大手能握住郎洋洋大半个腰,“那我走了。” 郎洋洋眼波朦胧,嘴唇湿润:“嗯,记得把农博会的资料发给我,我今晚开始做。” “好。”庄硕在郎洋洋额头上又亲一下,转身开门出去。 “走吧。”庄硕想装作一切如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语气里带着满足于得意。 四个人起身一起出门,郎洋洋刚想继续洗完,想起了什么,干净摘下手套跑跑出去。 饼干果然还放在玄关柜上。 “等一下!”郎洋洋拎起四个袋子跑出去,他们还在门口。他把装着饼干的袋子每个人分一个:“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你们尝尝。” “谢谢!” 庄硕一脸的“我男朋友真棒”的表情。 庄晓宇打开袋子看:“这是什么饼干?” 郎洋洋刚要开口,被庄硕的声音打断,庄硕严肃道:“什么饼干?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饼干!!” 第28章 人一走,家里就空了起来,热闹了两天,一下子空荡荡,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呜……”雷公也站在门口摇着尾巴哼唧。 郎洋洋想了想,还是先拿了链子出去把狗溜了,他拍了张雷公在吃草的照片发给庄硕,他没有回,应该是在开车。 回家收拾好洗了澡,终于能窝进沙发里休息了一会儿,但是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钟,还是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打开电脑准备榜庄硕整理一下方案和PPT。 郎洋洋虽然是平面设计出身,但是后来在职场上一路学习定在了UX设计的岗位上。 他不单需要做设计,更要负责页面的UI设计和交互,这其中涉及到用户和公司里多个部门,尤其是升职带团队之后,他的工作内容其实更像一个产品经理+设计师。 关于产品的概念设计、方案评估这方面经验不少,做庄硕的这个方案并没有太大压力。 现在的难点是距离需要交方案和PPT的时间很短了,他对于农业以及目前这个行业的生态并不了解,需要先花时间去做功课。 “这都什么……” 郎洋洋看庄硕写的版本看到一半,愁得忍不住按一按自己的眉心。 庄硕写的不能说是有理有据,只能说是全凭感情。一千多字的概述里有八百个字在写自己把农场经营起来的心路历程。 这是要交给机构部门的材料,这么写估计没戏。 郎洋洋深呼吸两下,起身在抽屉里找到半罐风油精在自己太阳穴涂了一点提神。 稍微精神一点之后郎洋洋先上网搜索了一下前两届参加农博会的企业,选出规模和南溪农场差不多的,看看他们的闭幕总结。 郎洋洋有个经验,这种活动的总结至少有一半的内容是从先前的申请材料里誊过来的。 粗略看了一遍,总结他们的重点,做好笔记。 郎洋洋开始整理南溪农场的材料,整理到一半发现有些材料没有,他才拿起手机想让庄硕发给自己。 解锁手机一看,庄硕打了两个电话来,还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郎洋洋手机设置的是十点钟以后进入睡眠模式,电话消息都没有声音提示,他忙着看资料,没有注意到手机亮了。 郎洋洋正在工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看微信消息,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洋洋,你睡了吗?”庄硕接电话倒是很快。 郎洋洋:“还没有,你呢?” 庄硕刚洗完澡,坐在书桌边:“我也还没有,刚刚……” “电脑在身边吗?”郎洋洋打断了庄硕的话。 庄硕:“在,怎么了?” 郎洋洋:“我在做农场的方案,有些材料需要你提供一下,农场的设备清单,以及三年内的各种农作物产量销量数据,农产品衍生品,这三个现在能给我吗?” “好,我现在找出来发给你。”庄硕说。 郎洋洋:“辛苦了。” 庄硕:“你比较辛苦,对不起啊,还要让你帮我做这些,今天你也很累了……” 庄硕的体己话还没有说完,郎洋洋就说:“快点哦。” 说完挂了电话。 庄硕发梢上还滴着水,看着息屏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在混乱的文件夹里找郎洋洋要的数据。 另一边灯光昏暗的客厅里,郎洋洋已经从抱着电脑变成把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盘腿坐在靠枕上。 他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速的打着字。 数据等庄硕拿过来了再弄,现在先写个粗版方案,后面再润色,这样效率高一点。 其实郎洋洋也挺久没有写过了,前两年上班,这些基础的东西都是手底下的员工做,他最后做点修改,精细化就行。 十分钟后,庄硕的消息发过来,给他打电话告知,但是郎洋洋没时间聊天,只好先挂了电话。 忙到十二点多,方案初稿和PPT的框架都弄好,郎洋洋才起身准备去休息。 躺到床上,郎洋洋最后看一眼手机,这才想起庄硕发的消息还没有看,他点庄硕的聊天框。 庄硕:[洋洋我到家了,我妈找我,一会儿就给你打电话。] 庄硕:[图片] 庄硕:[我爸找人定的背景板,是不是好丑。] 庄硕:[彩礼定了30w,我外婆又单独给10w块说等你考到驾照了给你首付买辆车。] 庄硕:[睡着了吗?] 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 庄硕:[洋洋,别熬太晚,晚安。] 郎洋洋想着他应该是睡前给自己发的,回了一句“晚安”。 原本看了他的方案心里是有点无奈的,觉得庄硕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农场,手底下几十号人工作,却连这种东西都不会做。 但现在想了想,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是擅长于文本类工作的,是自己根据一些客观现象推测出他应该会的。 而从一开始,自己看中他的也不是这些。 他诚实、坦荡、乐观,体贴果断、身体强壮,这才是一开始郎洋洋看到了并且喜欢的品质。 郎洋洋笑了一下,笑自己总是在这些事情偏离重心,看不清眼前值得珍惜的事物。 身体疲惫的时候睡眠总是格外的好,次日一早起来洗漱完之后还挺清爽。 手机上有庄硕的消息,说他八点左右到,过来把院子收拾干净。 留了一条消息,说“把家里大门的钥匙藏在一个地方,他才能进门”。 郎洋洋说好,出门之前把钥匙放到了围墙上,给庄硕拍了张照片才出发去店里。 五月的晨间六点,天还没有全部亮。 烘焙室里灯光明亮,欧包送进烤箱,调整好时间和温度,郎洋接着准备甜点。 前段时间上的新品苔藓磅蛋糕很受欢迎,大概春末的长溪市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天气也不错,这款抹茶味的绿色蛋糕正应景。 磅蛋糕其实就是黄油蛋糕,起初的磅蛋糕只用四种材料,糖、面粉、黄油和鸡蛋,每样各一磅,所以被叫做磅蛋糕。 现在有了更多创新,可以添加更多材料。 郎洋洋做的这一款是抹茶味的,添加了抹茶粉的蛋糕是绿色的,蛋糕口感细腻紧实,在表面装饰奶油裱花和一些绿色水果之后更有春天氛围。 “苔藓”的制作也不难。 郎洋洋准备好材料,把过好筛的低筋面粉、抹茶粉和杏仁粉混合均匀之后,加入白砂糖和冷藏黄油,手动混合,将材料揉捏均匀之后放到冰箱里冷藏备用。 蛋糕体就是常规的黄油蛋糕,只需要添加抹茶粉改变颜色就可以。蛋糕糊倒进模具,郎洋洋去冰箱里拿出刚刚准备好的“苔藓”部分,叠加在蛋糕糊上就可以送进烤箱。 180℃,50分钟。 这是烙印在郎洋洋心里的数字。 三年产量增长4.6%,这也是刻在郎洋洋心里的数字。 想到这里,郎洋洋看了下时间,快九点钟了。他扯过自己用来记录做甜品数据的笔记本,写了个第一点,之后笔尖点来点去,不知道从何下笔。 这个产量对于一个还在发展中的农场来说算偏低的,郎洋洋在想该怎么把这个数据以另外一个角度来写,把它“变成”优势。 苔藓磅蛋糕刚烤好,悠悠来上班了,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准备好今天要用的东西之后一起坐在窗边吃早餐。 刚刚用来装饰蛋糕的晴王没有用完,洗了一碗两个人当早餐水果。 “洋洋哥,你办婚礼的那天,我们要闭店吗?”悠悠问。 郎洋洋已经想过了,“嗯,关门一天,不然太匆忙了。” 悠悠:“好,我就说嘛,哪有人结婚当天还要摸黑起床做甜品。” “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郎洋洋笑。 “那不一样的,这就是婚宴,你不觉得很厉害吗?这是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参加同性婚礼,还是长辈操办的。” 郎洋洋抬头看悠悠,眼睛眨了眨,笑出来。 这两天忙来忙去,也没有什么要结婚的特别感觉,就是觉得要和庄硕同居了。 刚决定要结婚的时候还天天想这个问题,关于他和庄硕两个同性恋要结婚居然得到了家人朋友的支持,甚至还为他们屏蔽了很多外面的闲言碎语。 这事半年前才灰溜溜回到长溪市,不敢跟任何人提自己的性向的郎洋洋想都不敢想的事。 今天是工作日,客人没有那么多,郎洋洋索性上午就把甜品都做好了再回家,下午就不来店里了。 前两天自己在店里的时间也不多,大家也能做的好好的。 弄完已经快十二点钟,回家之前给庄硕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在家里了。 “你忙完了吗?”庄硕问。 郎洋洋说是的,庄硕说过来接他,两人去家居城挑床。 等庄硕过来的时间里,二姑妈也打电话来。 “我请了几天假筹备婚礼,本想着抓紧筹备结婚要用的东西,但是你谢阿姨说不用搞什么男方女方的区别,就一起准备。我下午就和她们一块上市场去买东西了,你和庄硕去挑喜欢的家具哈。”二姑妈好像是在开车,郎洋洋赶紧说好的,然后挂了电话。 庄硕很快就开车过来了,郎洋洋给他拿了一瓶水,上车系好安全带说:“除了买家具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庄硕:“啊?” 郎洋洋:“二姑妈说和你妈妈一起去置办结婚要用的东西。” 这个庄硕知道一点,这几年在家也吃过不少的婚礼酒席。 “结婚要布置家里啊,买红色的四件套啊,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庄硕说着,启动车子上路,嘴里补充说:“昨晚好像听她和二姑妈打电话,说定了衣服今天去取。” 郎洋洋:“什么衣服?白色西装?” 庄硕挠挠头:“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就知道了,毕竟后天就是了。” 郎洋洋喝口水,心想居然是后天,自己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挑家具是个体力活儿,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就变成了一场战争,各个品牌各个款式都要比对一下。 本想着挑个能睡的就可以,但是到了商场才发现,现在实体店的家居已经贵成了这样,那更要仔细挑挑了。 最后买了一张床,一个新的沙发,还有一套餐桌以及几样小家具。 郎洋洋家里东西都是有的,只是换掉了比较老旧的家具。 付完款,下午送上门安装。 两人在商场附近的餐厅里吃饭,都累得不行,庄硕的眼睛都痴呆了,他喝一口鸽子汤,说:“逛商场比犁田还累,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郎洋洋比庄硕好一点,他是体力上的累。 吃完饭收到智能仓库的消息,他存在上海的东西已经寄出,预计三天后到达长溪市。 “什么?”庄硕见他看了很久,问一下。 郎洋洋给他看页面,“到时候又是一顿收拾,想想头都大。” 庄硕笑:“有我呢,包在我身上。” 回家之后郎洋洋发现庄硕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了,他说下午把花坛打理一下。 郎洋洋说:“我争取今天把方案和PPT做出来,别卡着点交,容错率太低了。” 两人分工合作,忙到傍晚,两边的进展都不错。 郎洋洋审视一下自己做的PPT,真的不错,忍不住在心里夸一下自己果然是个PPT高手。 伸个懒腰之后起身,到院子里去看看庄硕的进度。 花坛已经弄得干干净净,杂草全都处理好了,庄硕正在角落里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郎洋洋说。 庄硕回头看他,给他展示自己找到的东西:“这个。” 是一张旧铁皮。 郎洋洋:“要这个做什么?” 庄硕起身走过来,指着掀开了一角的铁皮大门,掀起的一角因为多年风雨侵蚀已经锈化了很多。 庄硕说:“把那个洞给修一下。” 郎洋洋表情淡淡的,过了好几秒才轻微的扬起嘴角,他不知道庄硕知不知道那个门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但是现在是该修一修了。 “以后不管哪里破了坏了,都有我。”庄硕说。 郎洋洋想,他应该知道。他凑上前去在庄硕的嘴角轻轻的亲一下。 “那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人喊:“是郎洋洋家吗?居*之家送货来啦!” “欸!是!”庄硕手里拿着锤子铁皮跑出去。 郎洋洋也走出去,看到二姑妈也到了,二姑妈和谢阿姨下了车,远远看到郎洋洋,招手让他过去帮忙搬东西。 半小时后,家具都摆在了该摆的地方,客厅里堆了一大堆红色的东西。 喜字、红色四件套、对联,还有红色花瓶红色的盆红色的筷子,总之全都是红色的。 二姑妈甚至给雷公买了一个红色的领结。 “明天叫上老歪他们几个过来一起布置。”谢阿姨说完,又立马和二姑妈一起出发去酒楼看酒楼的布置去了。 郎洋洋和庄硕站在客厅里。 郎洋洋右手捏着自己左胳膊的肉,嘟囔着说:“居然真的有要结婚的感觉了。” 庄硕猛地转头:“啊?!” 第29章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什么?” 庄硕:“没什么……” 郎洋洋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看得出来庄硕对刚刚自己那句话有想法。 “我的意思是,对婚礼这个事情有了真实感。你不觉得一群家长给我们两个gay办酒席这件事很魔幻吗?” 庄硕想了想,摇头说:“不会啊。” 郎洋洋拉着庄硕到新沙发上坐下,问他:“你是怎么出柜的?” “出柜?嗯……”庄硕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抱胸的时候胳膊肌肉被挤压得很明显,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高中的时候我们班长是我同桌,她很喜欢看电影,给我推荐了几部,我就回来一部一部的看,看到《蓝宇》,就……看得……嗯……” “看硬了?”郎洋洋一脸认真。 庄硕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下,接着说:“后面找了很多电影看,越看越痴迷,后来有次做梦,梦到我们班英语老师……” 这对庄硕来说似乎是个很不堪的回忆,眉毛都要皱成一条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长得也不帅还凶巴巴的,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年轻然后课又很多,总之……喂!不许笑我!” “哈哈哈好,好,我不笑。”郎洋洋笑得放松很多,轻轻往后靠,胳膊碰到庄硕的胳膊,庄硕就伸手把他搂到怀里。 气氛缓和很多,庄硕继续说:“后来上网搜,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同性恋,觉得自己不正常,吓死了,自己吓自己吓了半年多才慢慢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然后在去上大学之前,有天我妈跟我开玩笑,说上大学就可以交女朋友了,我就顺便跟他们说了我喜欢男孩子这件事。” 郎洋洋震惊:“然后他们就接受了?” 庄硕转头看郎洋洋,“是想了两天才接受的,那两天他们跟做贼似的,又是上网查,又是去书店查,躲着我。知道这不是个病之后,就觉得我能好好活着,开心就行,就接受了,后来我妈就说,如果以后我有了合适的伴侣,他们也会为我办个婚礼。” 天已经黑了,雷公在院子里玩,咬着发声玩具跑来跑去,路口的榆树上也开始有知了鸣叫的声音。 热热闹闹的样子,已经有了夏天的苗头。 郎洋洋眼中的波涛也很汹涌。 “怎么了?”庄硕察觉郎洋洋的情绪不对劲,轻轻捏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肉。 郎洋洋摇头:“没有,叔叔阿姨真的是很好的父母,如果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能做到这样就好了。” 说完郎洋洋笑了一下,从情绪中出来,一抬眼却发现庄硕又有点忧郁,“你怎么了?” 庄硕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又收回去,只是盯着郎洋洋看。 郎洋洋心里有猜想,跟他说:“没事,你说吧。” 这一直是庄硕埋在心里的问题,不单是他,也是二姑妈是自己爸妈心里的结。但是谁也不敢开口,怕伤着郎洋洋。 庄硕权衡再三,还是开口说:“洋洋,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爸妈回来了怎么办?” 和郎洋洋刚刚猜的一样。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嗯?”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已经快三十岁,这些问题早就想开了。说句冷血一点的,我甚至不会开口喊他们爸妈,对于我而言,他们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财产就更不用担心了,爷爷去世前立过遗嘱,家里的东西都留给我和二姑妈,没有他们的份。” 庄硕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郎洋洋却笑着拉过他的手安慰:“不用因为这个觉得我很惨,真的。当然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得开,青春期的时候也觉得恨,觉得老天真不公平怎么让我摊上这种家庭,但后来长大了工作了就慢慢看开了。” 郎洋洋调整一下坐姿,歪头靠在庄硕身上,看着窗外围墙上露出的半个月亮。 “比起沉浸在这种已经过去了的、没办法改变的痛苦回忆中,努力工作多多锻炼,甚至是吃点好吃的、听更好听的歌都更有意义。读书多苦,上班多累啊,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能走到今天,还能拥有一家自己的甜品店已经很幸福了。” “洋洋。” “嗯?” 郎洋洋自觉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很乐观开朗,发言相当正能量,但不知为何庄硕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脸忧伤。 庄硕抬手轻轻摸一下郎洋洋的脸颊,他掌心有一层茧,摸得郎洋洋脸疼。 “别这样。”郎洋洋笑一下。 庄硕也笑一下,却不是真心实意的笑,好像是为了安慰郎洋洋才笑的。他小声说:“你学习很好,工作也很努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很勇敢。” 不知为何,庄硕自己说着,鼻头竟然有些泛酸。 他看着郎洋洋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他:“真为你骄傲,你独自度过了很多个艰难的时刻。” 郎洋洋眼波颤动,片刻后终于很真心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哭,也完全不想哭,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平静了下来,觉得很安心。 看起来冷淡的郎洋洋,终于敢在心里承认,自己也很需要别人的认可,如果这个人是庄硕的话,那真的再好不过。 郎洋洋看庄硕快要掉眼泪,上前亲一下他,刚要退后却被庄硕用力抱住,再次吻了下来。 这个吻一开始很粗暴,而后慢慢变得温柔。 郎洋洋并不逃避,他明白嘴边的那一点点咸,是硬汉展露的柔软。 既然如此,他就靠在这柔软的枕头上休憩片刻吧。 院子已经修得差不多,等哪天有空去花鸟市场挑点花苗来种下就可以。 这几天农场在晒油菜籽,庄硕就安心在这边和郎洋洋一起准备。次日一早他非要跟着郎洋洋一起去上班。 “这么早真的会困的,在家里睡个懒觉多好。”郎洋洋在路边随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晃来晃去,转头跟庄硕说:“你去了也只是看着我忙。” 庄硕说:“你去干活我怎么能睡懒觉,陪你走过去也好。” 郎洋洋:“怕你昨晚太累了嘛。” “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庄硕认为这是郎洋洋在试探敲打他。 难道是昨晚的表现他不满意? 郎洋洋想到了什么,笑得有点邪恶,转头看着庄硕说:“不是有这么一句老话吗?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坏的牛。” 庄硕正色:“那不可能,我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 郎洋洋笑,不说话。 片刻之后才说:“这样的作息我习惯了,你何必跟着我受累。” 庄硕终于笑,看着郎洋洋马上要撞上爬出墙来的月季,把他拉出来一点,跟他说:“我的作息也是啊,当农民哪有朝九晚六的,忙的时候天不亮就要开始,半夜才收工,我也习惯了。” 郎洋洋转头看他。 看着他小麦色的肌肤和粗糙的手。 是啊,哪有轻松的,尤其是农民。 本以为庄硕去了店里也是干坐着看郎洋洋干活,没想到他自己又是浇浇绿植又是洗洗器具,揉面团的时候也能来帮帮忙,这三四个小时忙下来竟然一点都没有闲着。 这可能就是眼里有活儿吧。 悠悠到的时候郎洋洋和庄硕刚吃完早餐,正准备回家去,半个小时之前谢阿姨就打电话来说她马上出发了。 “甜点还有备用的放在保鲜柜里,水果我没有装饰上去怕放不新鲜了,你跟晓雯和黄芸说一下,上之前记得加。”郎洋洋把自己的围裙挂好,一边说一边凑到水池边和庄硕挤着一起洗手。 悠悠都习惯庄硕会出现在店里这件事了,在吧台里面检查剩下的咖啡豆,说:“好,你放心的回去吧。” “今天做了牛角包,价格标签我更新了,外卖平台还没有弄,也麻烦你弄一下。”郎洋洋说着说着,觉得让悠悠做的事情太多,干脆就直接到电脑面前来,“我还是先弄好再走。” 悠悠笑:“操心的命。” 庄硕拎着一个纸袋子,在旁边等着。 “对了,洋洋哥,那个电视台的节目你到底去不去呀?”悠悠问。 郎洋洋正在上架牛角包,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道:“不知道,还没想好,电视台那边说一周内回复就可以。” 悠悠凑过来:“我觉得是个挺好的机会呀,干嘛不去?” 郎洋洋输入价格,“怕上节目丢脸。” “怎么会?!”悠悠和庄硕异口同声道。 郎洋洋笑着说:“怎么不会,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 庄硕和悠悠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出了太阳,抬头往天上一看,万里无云,微风阵阵,长溪市天气最好的时间要到了。 每年的春末初夏,长溪市到处都是绿油油,天气晴朗,偶有阵雨落下,把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 绿化带种了许多波斯菊,现在已经在打苞,随风摇曳的样子很是悠闲漂亮。 郎洋洋和庄硕并排走着,下坡的路很好走,拐过两个路口就到家了。 回到家里,郎洋洋打开电脑继续做农场的方案,庄硕去遛狗。庄硕体力好,每次溜雷公都拉着走很远,雷公很喜欢,现在跟庄硕出门的时候更兴奋一些。 郎洋洋又问庄硕要了一些农场的图片。 这些图片是之前市电视台来采访的时候用无人机和高清相机拍的,比庄硕自己拍的要好很多,但是没有授权,郎洋洋又打电话去联系市电视台要授权许可,这一通折腾下来,PPT才做了三四页,庄硕就回来了。 郎洋洋加快速度,先把内容和图片分好。 刚分好没一会儿,谢阿姨和二姑妈也到了。 郎洋洋刚给她们倒了杯水喝,老歪和张小军也到匆匆赶到。 上次老歪和张小军来帮忙换门窗的时候穿的都是抗造的旧衣服,今天就穿得比较有个人特色。 老歪是一身棉麻还带个帽子,张小军穿了条有四五个兜的裤子,很修理工。 小小的客厅里全是人,郎洋洋数着人倒水,又去洗水果装小饼干。 庄硕一转头,发现郎洋洋不见了,去厨房找他。 “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郎洋洋坦诚承认:“嗯,好多人。” “别紧张,我在呢。这事儿我妈和二姑妈主持,咱俩就在一边听指挥就行。”庄硕找出一个大盘子装洗好的葡萄。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庄硕转头看看客厅,大家都忙活着,没人注意他们。他快速在郎洋洋脸上亲了一下。 郎洋洋嘴里嗔骂一句,“注意场合!” 虽然庄硕说有大人主持,自己不用紧张不用担心,但郎洋洋还是想这事他们两个的事情,怎么好真的全让别人来操心呢? 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自己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但没想到,还真的和庄硕说的一样。 二姑妈和谢阿姨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安排好大家的工作。 “老歪你和小军把喜字和对联贴上,门上窗户上都要贴。” “洋洋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卧室,把四件套换了,把新买的棉被放在里面那张椅子上,花瓶也换了。” “地毯今天换还是明天换呢?” “对了,今晚记得给狗洗个澡,明天要去见客洗香点。” …… 郎洋洋和庄硕在卧室里面换被罩,窗子全部打开了通风换气。 换好了之后二姑妈拿进来几个大袋子。 “明天吃饭你们穿这个,啊。”二姑妈放下袋子就出去了。 郎洋洋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拿进家门的,也没有想到她们两个长辈还特地去奢侈品店给他们买结婚要穿的衣服。 “这很贵的。”郎洋洋打开袋子,心情有点复杂。 庄硕没怎么买过奢侈品,知道贵,但不知道具体多贵,他平时买衣服大多是户外品牌和运动品牌,有时候出门在路边看到合适的地摊货也买来穿,并不挑剔这些。 他拿出一个鞋盒:“很贵吗?多少钱啊?” 郎洋洋拿出衬衫,说:“这个应该要五六千一件了。” 庄硕:“也还好。” “也还好?”郎洋洋转头看他,“这两套衣服,加上鞋子都三四万了。” 平时没感觉他们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人啊。长辈们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赚钱不容易。 庄硕笑:“我的意思是对于用来结婚来说,是值得的。前两天在家的时候听我妈念叨过,说看到你背的包也是名牌包,总不可能说结婚了反倒让你穿便宜货吧。” 郎洋洋想了想,应该是第二次去农场的那次,背了个贵牌的托特包。 “那个……那个是公司年会抽奖中了代金券才买的。”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重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辈的心意。 两人把衣服都拿出来看,庄硕念叨着:“有一套好的正装也好,万一之后要去参加农博会什么的也可以穿。其实我以前买的户外品牌也挺贵的,好点的鞋子也是一千多,冲锋衣更贵,几千上万的都有。” “你买过吗?”郎洋洋随口问。 庄硕:“没有,太贵了我下不去手。” 郎洋洋哈哈笑,说自己也是。 这一遭忙到下午四点,屋子里里外外都红彤彤的。 庄硕把胸花别在T恤胸口上,对着玻璃窗照镜子。郎洋洋双手叉腰看着床头大大的喜字说:“我都快不认识这个卧室了。” 话音刚落,二姑妈和谢阿姨进来了。 “洋洋,你这边真的没有别的同学朋友要来吗?” 郎洋洋嗯了一声:“早都没有联系了,突然去找人说我要结婚太唐突了,咱们简单一点就好。” 有两个偶尔还说一两句话的也都在外省工作,并且不知道郎洋洋的性取向。 郎洋洋和在上海的学姐还有一个gay朋友说了,大家都忙,来不了。 二姑妈:“那好,那酒席就不多设位置了。” 说完拍拍旁边的谢阿姨,让她一起看床,然后盯着床一脸深思。 “怎么了姑妈?”郎洋洋问。 庄硕也转身过来看着二姑妈。 二姑妈嘶地一声,对谢阿姨说:“那枣啊花生啊桂圆什么的我们还放吗?” 谢阿姨:“早生贵子?他们也没法儿生啊?” 二姑妈:“图个吉利?” 谢阿姨:“倒也是,好歹是第一次,是该喜庆一点儿。” 听到这里,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两人都涨红了脸,对视一秒就迅速别开头去。 郎洋洋转身,弯腰假装整理一下床头柜上的东西。 心里忍不住乐着吐槽。 “哪还有第一次……” 第30章 最后还是庄硕听不下去了做作地干咳两声,两个长辈才反应过来,孩子脸皮薄听不得这些,匆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明天就是酒席,长辈们商量着决定今晚还是各在各家,明天再过来接郎洋洋一起去酒楼。 庄硕和谢阿姨他们一起回家去了,临走前交代郎洋洋说忙完了一定要记得给自己打电话。 二姑妈留了下来,郎洋洋做了三个菜,和二姑妈一起坐在新餐桌上吃饭。 雷公在餐桌脚边坐着,直勾勾看着二姑妈。 二姑妈是个心软的,一会儿就给他喂一块肉。 郎洋洋平时是不给雷公吃这些菜的,但是二姑妈开心,没说什么,只是打趣雷公要爱上二姑妈了。 “一开始你跟我说你喜欢男人的时候,我心里着急,慌,怕你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二姑妈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一个人过日子,还是挺难过的,两个人好。” 郎洋洋笑着嗯了一声。 其实心里没有这么觉得,他一个人过惯了,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现在是觉得和庄硕的话,两个人更好。 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但郎洋洋想,如果是爱情的话,锦上添花比雪中送炭好。 如果一个人的时候过得不好,又怎么能保证两个人一起就会好呢?怎么知道对方是把自己拉出泥潭还是自己把对方拉入泥潭呢? 把生活的希望和热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危险。 所以,郎洋洋想要结婚,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庄硕都是身体和心智都健全的成年人。 他们在一起,是锦上添花。 “待会儿我们给爷爷奶奶上柱香。”二姑妈说。 郎洋洋说好。 香案是今天下午才布置好的,郎洋洋心里没有什么信念,回家这么久也没有弄过这些。 点了香,二姑妈手里捧着,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郎洋洋也有样学样,捧着香闭上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于亲情太淡漠了。 是爷爷奶奶把郎洋洋养大的,对此他很感激,小时候也把这些养育之恩写进作文里过。 但郎洋洋是个记忆里很好的人,记住的除了养育爱护,还有那一句又一句的“别跟你爸一个样学坏”、“你不听话等你爸回来了收拾你”。 郎洋洋知道爷爷奶奶并没有恶意,他们不至于恨一个小孩子,不然也不会嘱咐二姑妈养洋洋,给他分一半的遗产。 只是郎洋洋是一个太敏感的人,爱和恨都被放大。 他不相信爷爷奶奶会祝福他和庄硕结婚。 捧着香闭上眼睛许久,最后郎洋洋只是默念了一句:“爷爷奶奶,请保佑二姑妈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两人把香插上,二姑妈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什么缺的,看着哪里都布置好了,欣慰道:“弄得挺好的,窗子和门一换,家里新了好多,以后有时间啊在院子里种种花,住着也挺舒服的。” 郎洋洋送她出去,点着头说:“嗯嗯好,我们俩还打赌呢,要是种的花都能活下来他赢,要是有没养活的就算我赢。” 二姑妈笑得很开心:“好啊!这样好!就要这样过日子,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有点小乐趣。” “那姑妈家里的兰花能不能给我一盆?”郎洋洋故意拿二姑妈打趣。 二姑妈是个很喜欢兰花的人,她养的那几盆都挺名贵,纠结了一下才说:“那你要是喜欢,就拿一盆吧。” “哈哈哈。”郎洋洋笑,说自己开玩笑的,这么娇嫩的花自己养不活,不糟蹋了。 大铁门拉开,二姑妈挎着自己的皮包,再一次由衷地说:“真好,洋洋。” “谢谢姑妈。” “要是……要是小秋还在,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二姑妈说完,很勉强地笑一下,“哎呀不说这些,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郎洋洋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好,路上小心。” 大门关上后郎洋洋在门后站了好一会,他突然有点懊悔,懊悔自己刚刚没有安慰安慰二姑妈,给她一个拥抱也好。 想到刚刚吃饭的时候二姑妈说两个人好。 他们的想法不同,也许是因为二姑妈曾经婚姻幸福,没出事之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靠着那些回忆撑着过了一辈子。 郎洋洋回家收拾好餐桌,洗了碗,给雷公倒狗粮。 平时对吃饭热情极高的雷公今天居然爱答不理,下午大家给他吃了不少零食,晚上二姑妈又给吃肉,这是开始嫌弃狗粮了。 郎洋洋说了好久,雷公只是敷衍地吃一口然后又嫌弃没滋味偷摸着漏出来。 “臭小狗。”郎洋洋拿他没办法,掰了一块鸡胸肉拌进狗粮里他才肯吃。 遛完狗回来又忙着继续做PPT,全然忘了和庄硕的约定。 还有三天就到截止日期了,郎洋洋计划着是今晚做好,明天一早就提交上去,不要卡着deadline。 成也deadline,败也deadline,郎洋洋知道拖延症的可怕之处,在工作上都是逼着自己不要卡线做事。 做完PPT之后再检查一遍方案里的数据资料,做最后一遍文字润色之后发给庄硕。 郎洋洋:[你自己再看一遍,有需要添加修改的地方你再动手。] 郎洋洋:[但是整体格式别动了,也不要加你的心路历程。] 郎洋洋:[人家跟你谈工作,你跟人家谈感情,这肯定不行。] 郎洋洋:[收到回复。] 发完之后郎洋洋甩一甩自己的手,看电脑上的对话框,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这么说话好像有点太官方了。 ——很像跟下属说话。 正想着把最后一句撤回的时候,庄硕回复了。 庄硕:[yes sir!] 紧接着庄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郎洋洋打个哈欠,“你在干嘛呢?” 庄硕:“等你啊。” 郎洋洋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抬头看看家里,到处红彤彤的,他笑笑说:“家里变了个样,看着有点陌生。” “那我过来陪你。”庄硕说。 “不行!” 庄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家里也红彤彤的,虽然不在家里办席,我还是个上门女婿,但还是布置了。” 郎洋洋:“上门女婿?” 庄硕:“不算吗?明天就拉着行李箱过去住了。” 郎洋洋笑,想了一下说:“其实在你的房子装修好之前,你可以先在家里住的。” “不可以。” “为什么?” 庄硕:“我们结婚了。” 庄硕感受得到郎洋洋的心怀还没有完全敞开,或者说是,他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和别人交缠在一起的生活。 “结婚了就要住在一起,以后去你那里,我都称之为回家。” 闲聊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聊着聊着人就躺上了床很快睡过去。 次日一早手机闹钟照旧是五点半就响了,郎洋洋迷糊着起床走到客厅看到红色地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结婚,闭店了,不用起这么早。 站在客厅里琢磨了一会儿,这几天也是累得够呛,最后还是爬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再醒来是二姑妈打电话来了。 摸出手机一看,上午十点半了,姑妈在电话那头催他:“今天结婚呀洋洋,快别睡了,我和郎月还有堂叔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郎洋洋在满屋子的红中爬起来,带雷公出去一趟又匆匆赶回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呢二姑妈一行人就到了。 二姑妈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头发也盘起来,上面插着一只镶金的簪子,古典娴雅。 只是和风风火火进门的样子有点割裂。 堂姐郎月和堂叔一家人跟在后面,二奶奶年纪大了,只晚上去酒楼吃饭,没有跟着过来。 郎洋洋给他们倒水喝,问郎月:“小雨没有来吗?” 郎月:“她上学呢,放学了我去接她。” 郎月进屋都没有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高跟鞋敲击仿木地板的哒哒哒声不绝于耳。 “是不是还要去公司忙?”郎洋洋悄悄问她。 “你怎么知道?” 二姑妈去卧室里摆放鲜花去了,郎洋洋和朗月在茶几边上,郎洋洋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桌子,说:“你拎着电脑包来的,应该不是想来我家打游戏吧。” 郎月笑:“还挺细节啊你,但是姑妈和我爸都说今天忙你结婚的事,非要我现在就一起过来。” 郎洋洋:“也没有什么事,要不你现在偷偷走吧,一会儿我跟堂叔和二姑妈解释,就说你有急事。” “都什么年纪了,还搞偷偷溜出去那套。”郎月鄙夷。 郎洋洋抿嘴,他对家庭关系的处理见解,确实停留在小时候。 郎月继续在客厅里哒哒哒地走,碎碎念着平时公司的人天天打电话,今天倒是消停了。 “洋洋,我在月亮谷的轻奢民宿马上要开了,等开业你和你老公去玩玩,风景好得要死。” “哈哈好,谢谢姐。”郎洋洋笑着,随后反应过来郎月说的是‘你老公’,抬眼看郎月。 郎月憋着笑:“别的不说,你现在看着是开朗多了,看着都年轻点。” 郎洋洋也笑,没有反驳。 很快二姑妈布置好了卧室出来,和堂叔堂婶婶一起去厨房准备供奉祖先要用的吃食。 路过客厅,嘱咐郎洋洋:“把喜糖摆上洋洋。” 郎洋洋:“好。” 说完看到郎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毕竟她现在是整个家族里的顶梁柱。 会赚钱的人在家里总归是地位高一些。 郎洋洋去找盘子来装喜糖,郎月还是拿着手机哒哒哒地走。 没过五分钟,二姑妈和婶婶终于受不了躁动的郎月了,两人站在厨房门口,婶婶烦躁又无奈道:“月月!走吧走吧,别在这儿走来走去的听这声音我都烦,快去!忙完了直接去酒楼。” “好的妈妈!”朗月计谋得逞,罕见地对着郎洋洋俏皮笑一下,拎起自己的电脑包拿起她的保时捷车钥匙迅速溜走。 郎洋洋跟她说再见。 算起来郎月也就比郎洋洋大个六七岁,但是已经处在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以前郎洋洋觉得她像个家长,最近见面见得多了,经常聊天,说起庄硕的时候偶尔也提一下自己身边最近有哪些男人,虽然大部分是在骂那些男人要身材没身材,要钱也没自己有钱,要么就是有两个钱就想给你当爹的爹味男。 好像是从郎洋洋决定要结婚开始,郎月就有点把郎洋洋当成半弟弟半闺蜜的存在。 郎洋洋话少,但是身上有很明显的同性恋特质,会比较敏感能get到郎月的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很适合和朗月这个绝对e人相处。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饭,是堂叔做的,郎洋洋没有吃过他的手艺,没想到这么好吃,吃了两大碗饭。 下午还是准备供奉的东西,甚至在家里现杀了一只鸡。 堂叔让郎洋洋抓着鸡翅膀,郎洋洋第一次杀鸡,那个触感到鸡上桌了还没有忘。 转眼一看已经到下午三点,悠悠和妈妈一起来了。 “阿姨好,好久不见了。”郎洋洋打招呼。 在郎洋洋刚开店的时候,悠悠妈妈帮了他不少忙,两人算是比较熟,互相寒暄之后悠悠妈妈去找二姑妈了。 悠悠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化妆包:“我来给你做个造型。” 郎洋洋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打理的,本来想着自己抓个头发就可以了,但是悠悠有这个心,郎洋洋也很感谢。 “你看啊,你的黑眼圈还是挺重的,皮肤还不错,就是有一点点暗沉,最近是不是总熬夜。”悠悠说着,用手小心地在郎洋洋脸上抹可以矫正肤色的隔离,“闭上眼睛。” 郎洋洋嗯一声,听话闭上。 悠悠不愧是追养成系、在帅哥里打转的人,审美很好,她没有用很多修饰,只是矫正了肤色遮盖了一些小瑕疵。 头发是郎洋洋自己用发胶抓好之后,悠悠用小夹板整理细节,简单清爽。 郎洋洋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样打理一下就帅得很惊艳了。 姑妈看他弄好了,催他去换衣服,说庄硕他们已经出门了。 从起床到现在,他和庄硕都没有打电话,反倒是双方家长一直在联系沟通进度。 郎洋洋的衬衫是偏修身款的,郎洋洋现在很瘦,衬衫扎进裤子里还是显得宽一点,看着很休闲。 换好衣服鞋子,正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门外忽然一阵喧闹。 “新郎官来咯!” “洋洋好了吗?庄硕来啦?” “亲家快请进。” 郎洋洋从卧室探头往外看,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也听到了庄硕豪迈粗犷的笑声。 他本来就不太会打领带,这么一着急更打不好了,着急得凑近了看细节。 他们流程简单,优化了很多环节,更没有拦门什么的,门外的长辈们还在寒暄说话,庄硕熟门熟路地就进来了。 “我来。” “啊?”郎洋洋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镜子就在卧室的门边,庄硕现在靠着门框,转头看一下大家都在忙,他忙里偷闲在郎洋洋脸颊亲了一下。 郎洋洋闪躲不及:“这么多人呢,哎呀……” “我来。”庄硕轻轻上手,一双大手灵巧拆开被郎洋洋折磨得不成样子的领带。 郎洋洋站直,抬头看他。 这一看又被亲一下,但这次郎洋洋没有生气,反倒笑得眼睛弯弯。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有很多这样无可奈何的时刻,很多时候就是一件小事。比如加班到很晚叫的外卖送错了、比如刚给雷公洗完澡他跳水里了、比如好不容易排到号的餐厅进去之后最想吃的菜已经卖完了。 这些都和打不好领带一样是很小的事情。 以后也会有很多这样的小事,不一样的是,大概庄硕都会陪着他。 郎洋洋看着庄硕鼓囊的胸部和胳膊,心里想明明是同款衣服,怎么穿在两人身上不一样呢。 庄硕今天也给自己做了造型,一个硬朗的背头,和郎洋洋的蓬松氛围感不一样,但也是属于他的帅气。 领带打好,庄硕那边的亲戚也进门了,流程从简,两人在爷爷奶奶的牌位磕了头,然后一起给长辈敬茶改口。 郎洋洋原以为自己很难叫出口,但是当谢阿姨握着自己的手说新婚快乐的时候,郎洋洋很自然地说:“谢谢,妈妈。” 长辈都给了大红包之后,热热闹闹的出门了。 住在周围的邻居郎洋洋已经不熟,他和庄硕出门的时候有不少人围着看,大概是二姑妈已经打过招呼了,没有人说什么,只是看热闹。 郎洋洋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直到老歪拿着相机大喊:“笑笑嘛两位帅哥!!” 郎洋洋和庄硕看向老歪,看向簇拥着他们的亲人朋友,终于放下紧张的表情,不再吝啬此刻喜悦心情笑了出来。 这个婚礼没有请什么专业的人,亲人朋友都是一哥圈子的人,你的朋友开酒楼我的朋友搞摄影,大家凑一凑,简单却也温馨。 其他亲戚都已经在酒楼里等着了,酒楼是一个本地的老饭店,包了今天一整天。酒楼装修非常古风,虽然不大,却很有韵味。 郎洋洋和庄硕的胸前都别着红色的胸花,一进门大家都知道是两个新郎来了,有人起哄喊了一声,大家都围到中间的空地上来。 音乐不知道是谁选的,现在放的是萧敬腾的《marry me》。 “新郎来啦!礼花!礼花!”老歪一声令下,几个彩色的礼花炮嘭地一声绽开。 郎洋洋惊了一下,无意识抓住庄硕的衣袖。 庄硕立马反手牵住他的手,“没事。” 郎洋洋转头看他,两人互相看着笑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亲友在席,爱人在侧,毋庸置疑,这是幸福的一刻。 穿过礼花,两人走到酒楼大楼梯下,地上铺着红地毯。 服务员已经在陆续上菜了,身为社牛和新郎家属的谢阿姨拿着话筒主持大局。 “谢谢!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庄硕和洋洋的婚礼,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今天没有什么流程,但有好酒好菜,大家吃得开心就好。” “新郎说两句嘛!” “对啊!二哥!二哥结婚快乐!”这一听就是庄晓宇在起哄。 郎洋洋和庄硕笑着看过去,看到晓雯也来了,和悠悠一起站在那边抹眼泪。 “我来我来。”庄硕主动过去接下话筒,好让大家别起哄郎洋洋。 这时候音乐自然切到下一首,第一个和弦郎洋洋就听出来了,是一首老歌,《不再让你孤单》。 “让我轻轻吻着你的脸,擦干你伤心的眼泪。” 也不知道是谁选的,怎么这么应景,郎洋洋看着抹眼泪的悠悠和晓雯,竟然红了眼眶。 原来这就是,不再孤单的感觉。 庄硕正要开口,发现郎洋洋哭了,忙俯身给他擦眼泪。 “没事。”郎洋洋是笑着的,濡湿的睫毛脆弱又美丽。 庄晓宇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喊:“新郎哭了!快亲亲他啊!” 郎洋洋震惊,这么多长辈在这里,他们两个大男人亲什么亲,但是没想到此刻长辈们也沉浸在这样温暖幸福的情绪里,竟然开始一起喊“亲一个”。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着,觉得又感动又好笑又害羞。 庄硕笑着,这是他最英俊的一天,他深情的眼睛看着郎洋洋,轻声开口:“可以吗?” 郎洋洋点头。 只是蜻蜓点水的脸颊吻,亲戚朋友们好似都炸开了锅,跟第一次看片的庄硕一样嗷嗷乱叫。 “好了好了,大家入座准备吃饭!”谢阿姨出来圆场,说完又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办,赶紧补充:“等等,咱们拍个大合照先!” 大家都聚集到中间来,郎洋洋握紧了庄硕的手,在中间站直,两个青年是那么的登对。 今天来的人也不多,加起来不过三十几个,刚好站了两排。 歌词傻傻的《不再让你孤单》还没有放完,大家吵吵嚷嚷的,老歪扯着嗓子调人。 “对对对,姑妈你站到洋洋身边,叔叔你和阿姨换个位置。” “自然卷那个妹妹,别哭了,笑一笑!” “对对对,笑啊大家,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新婚快乐。” 郎洋洋原本以为自己对婚礼,对宴席这些都无感,没想到真的沉浸其中的时候,真的会幸福得流眼泪。 任贤齐温柔地唱最后两句。 “我不再让你孤单,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郎洋洋感觉到庄硕手心有汗水,他们互相看看对方之后握紧双手,笑着看向镜头。 “一!二!三!” “新婚快乐!!” 第31章 郎洋洋罕见的喝多了。 他平时是经常喝酒,但都把酒当小零食一样的在喝,有时候是搭配宵夜,有时候是为了睡眠能好一点,这种喝到明显察觉到自己喝多了的情况没有几次。 他和庄硕坐在角落,微微靠在他身上,庄硕用手指在他太阳穴轻轻按压。 “有没有好一点?” 郎洋洋刚喝了一杯温水,“嗯。” 庄硕:“我跟长辈们说一声,我们先回去吧。” 郎洋洋想了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好?” 庄硕:“没事,要不我装做我喝醉了?就说我要回家休息。” 郎洋洋笑,靠着庄硕肩膀没有回答。 静静的呆了一会儿,张小军过来说老歪喝醉了,自己得送他回去。 “好,你没喝酒吧?”庄硕问。 “没有,我就知道他今晚要喝醉。”张小军说。 张小军扛着老歪先回家了,郎洋洋看到他们走,自己也想走,起身转头看庄硕。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想走,听到郎月喊自己。 郎洋洋起身:“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庄硕也跟这一起,过去一看,是二姑妈喝醉了,郎月和郎青雨在旁边陪着。 郎月说:“姑妈喝醉了,我自己一个人弄不回去,你找个人跟我一起。” 郎洋洋:“我跟你一起送她回去。” “你结婚啊,你的婚礼你这就走啊。” “没事的姐。”庄硕开口,“饭吃完了,大家也都在散了,都是亲戚没关系,我也一起去,我背姑妈。” 郎洋洋:“嗯,正好我们也累了。” 庄硕去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和郎洋洋一起送二姑妈回家。 因为要开车,郎月没有喝酒,她开车,庄硕坐副驾驶,郎洋洋和二姑妈在后座。 路上二姑妈清醒了一点,实际上她也没有太醉,只是心情大喜又失落,突然没有什么精气神。 “姑妈,喝点水吗?”郎洋洋问她。 “好,我喝一点。” 一路上郎洋洋和二姑妈没有怎么说话,倒是前面的庄硕和朗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前几天我还去上河滩那边考察过,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开个新店。”郎月问他,“你知道里面的那几家民宿吗?” 庄硕:“嗯,都是前两年才开起来的,经营得还不错,但是比较吃节假日。” 郎月:“是,不过环境和位置真的还不错,这两年旅游都会很热的,就是现在看着没有什么合适的地了。” 庄硕转头看看后座的郎洋洋和二姑妈,他们都靠着椅背休息,压低声音继续说:“姐,你的民宿是什么样的定位?” 郎月:“野奢系列,单价在1500-3500,配套在整个长溪来看肯定是最好的,餐厅咖啡酒吧,观景亲子都会有。” “嗯,”庄硕想了想,说:“姐,那不如考虑一下云来山,就在上下河滩之间,上面的小云村现在打造得不错,小云村再上去一点的老村遗址,我去看过一次,位置很好,有云海,有山泉,旁边还有个梅花鹿庄园。” “这么好?” 庄硕点点头:“就是老村遗址的话,除了水电什么配套都没有,甚至连路都是土路,前期投入会很大。” 郎月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回头我去看看。” 晚上不堵车,到二姑妈家楼下是十点钟出头。 二姑妈已经清醒了一点,不用人背,郎洋洋和庄硕扶着二姑妈走上楼。 “你们都没喝酒吧。”二姑妈不放心地问。 郎月说她没有喝。 二姑妈还笑笑,说刚刚不该喝那一杯红酒的,混喝容易醉。 回到家,郎月给二姑妈擦洗,郎洋洋和庄硕在客厅等着。 二姑妈家里东西很多,这么多年是什么都不舍得扔的习惯,但是规整得很好,很温馨,阳台的几盆兰花也养得也好。 “姑妈家里打理得真好,一看就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庄硕说。 郎洋洋笑一下,没说话。 两人等郎月忙完出来,确认二姑妈休息了三人才下楼回家。 郎月把他们两个送回家,就要赶着去酒楼接郎青雨回家睡觉。 “姐你路上慢点。”郎洋洋酒劲还没有下,站着的时候也忍不住的往庄硕那边靠。 郎月:“行,知道了,回去吧,新婚快乐。” 郎月调转车头,正准备踩油门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什么,赶紧叫住郎洋洋和庄硕,“对了,洋洋!你们过来。” 郎洋洋和庄硕走过去,他们俩都还穿着白衬衫,一起跑到车边。 “后座的那个红色的包你俩拿走。”朗月说。 “是什么?”郎洋洋打开后座的车门,确实在座位内侧找到一个红色的皮包。 郎月笑:“你俩的礼金呀,我记得谢阿姨说了里面还有三张卡,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去银行转账,是你们的彩礼嫁妆。” 从巷子口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郎洋洋抱着装了巨款的红色皮包慢悠悠走着。 闹腾了一天,此刻终于安静下来,空气里有阵阵花香,清新甜蜜,郎洋洋微醺,又累,走路不是很稳,庄硕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回到家里,雷公已经着急得在院子里转圈。 郎洋洋一回家就往沙发上瘫倒,一手抱着红色皮包,一手去扯自己的领带。 “别急,我来。”庄硕半跪在地上,帮郎洋洋把领带解了放在茶几上:“还拿着包做什么?” 郎洋洋:“都是钱呢。” 庄硕:“都是你的。” “真的?” “当然,全都存进你卡里,以后你管钱。” 郎洋洋笑,嘟囔着说:“我才不管,管钱的最难了。” 庄硕笑,“那我每个月给你交生活费。” 郎洋洋抬眼,眼神朦胧看着庄硕笑。 “只交生活费吗?” 庄硕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月色朦胧,客厅里开着落地灯,暖色灯光夹杂冷冷月光铺满整个房间,微醺的郎洋洋眼带水波,像月光下的湖泊。 郎洋洋很热情地迎接庄硕的吻,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没两分钟就累了,他撇开脸喘息,仍由庄硕动作,自己只管动嘴哼哼。 只是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孩子等着。 雷公实在是憋不住了,走过来用脑袋蹭庄硕的小腿,嘴里呜呜叫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要不,”郎洋洋微微推开庄硕一点,“还是先去遛狗吧,雷公还没溜呢,今天早上我都没怎么溜,别憋坏了。” 庄硕喉结上下滑动,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好,那我去遛狗,你先洗漱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郎洋洋点头,庄硕在他额头亲一亲,麻利起身带雷公出门去。 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躺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起身去把蓝牙音响打开,连上手机之后在日推里随便点开了一首歌。 洗澡多花了点时间,出来的时候庄硕刚好回来了,雷公出门一趟回来终于又变成开朗小狗,咬着尾巴吐着舌头守在零食架旁边谄媚地笑。 庄硕给它擦擦脚,在零食架里找雷公的零食。 郎洋洋穿了一条长睡裤,拿着吹风机说:“给它拿那个奶酪棒棒糖吧。” “好。” 庄硕给雷公拆开,把他撵上自己的床去吃,走到沙发边说:“我给你吹。” 郎洋洋又看着庄硕笑。 庄硕无奈极了,接过吹风机说:“再笑我不吹头发吹别的了。” 郎洋洋收敛表情,坐好了说:“我错了。” 郎洋洋头发不算长,但是发量还不错,吹着吹着有点累了,额头顶着庄硕的腹部歇息。 音响的音乐一直没有断,吹好头发的时候切到一首老歌,刚巧郎洋洋和庄硕都听过。 “欸这首歌是?”庄硕收起收风机,“……好熟悉。” 郎洋洋记得清楚,起身搂着庄硕的腰,说:“好像是叫《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 “《同志亦凡人》?” “嗯。” 他们都看过这个美剧,对那一场毕业舞会都印象深刻,郎洋洋平时听布鲁斯和R&B听得很多,这首歌也曾经躺在他的列表里。 郎洋洋随着音乐哼唱一句,“So darling, 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 庄硕笑着,把吹风机随手一扔,搂住郎洋洋。 两人都不会跳舞,只是抱着对方,随着音乐节拍、凭着在影视剧中留下的记忆牵着手乱跳。 “我去洗澡。”庄硕说。 郎洋洋说好。转眼看到放在沙发上的红色包包,打开看了看,全是红包,每个都看着很厚重。 郎洋洋拎起来,回到卧室往床上一倒,不止三十几个,大概是有很多没有来吃酒,但是托人送了礼金来。 郎洋洋第一个看到的是二姑妈的。 是最厚的一个。 庄硕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郎洋洋拿着一个大红包发呆。 “想什么呢?”庄硕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内裤,坐上床去把手放在郎洋洋腿上。 郎洋洋盘着腿,给庄硕看二姑妈的红包:“二姑妈包的。” 这次的婚礼,虽然二姑妈替代了父母的角色帮郎洋洋操办,但身份上依然是姑妈,她既准备了嫁妆,又包了红包。 “姑妈对你真好,今天看她也开心,都喝多了。”庄硕说着,侧躺在床上,一身匀称的肌肉在灯光下散发蜜色光泽。 郎洋洋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姑妈今天,应该有点难过。” “怎么会?” 郎洋洋手里捏着红包,说:“我原本是有个表妹的,叫小秋。“ 庄硕看着郎洋洋:“那她……” “二姑妈和姑爹是自由恋爱的,他们是同校的同学,毕业之后就结婚,第二年生了小秋,那时候二姑妈在信用社上班,姑父在钢厂,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生活也算挺富足。我五六年级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接着小秋发了个高烧,反反复复一直不好,最后查出来是白血病,治了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姑妈和姑爹都大病一场。” 说到这里,郎洋洋都难过,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本以为熬过去就好了,但是没想到姑爹病刚好,回单位上班的当天就因为工伤当场去世。” 这些事情是周围的亲戚好友都知道的,但这么多年没什么人提,就像大家都对郎洋洋的父母只字不提一样。 “昨天晚上,姑妈跟我说,要是小秋还在,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郎洋洋深呼吸一口,抬眼看庄硕:“那两年姑妈也过得很难。” 庄硕抓着郎洋洋的手,坐过去抱着他,只是轻轻拍他的背,没有说什么。 说的是二姑妈,也是郎洋洋。 庄硕心里清楚,那时候郎洋洋五六年级的话,正好和之前说过他曾经在二姑妈家住了半年,之后升了初中就住校的时间对上。 庄硕之前心里就有疑惑,按现在看到的二姑妈的性格,怎么会让那么小的郎洋洋去上寄宿学校。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那时候的二姑妈也身在水火之中。 “好在都熬过来了。”庄硕说。 郎洋洋并不是故意想在新婚之夜说这些,只是看二姑妈喝醉了,心里有点难过。 “不说了,我们来数数收了多少礼金。” 庄硕:“好,正好对一下账本,以后都是要回礼的。” 说着在一堆红包里找出小账本。 郎洋洋先拆开了二姑妈的,整整一叠,“好像是一万块,天呐,好多。” “估计是最多的一个了。”庄硕在账本上对数目。 郎洋洋看到两个也很厚的,拆开来看,也是一叠:“天呐!这两个也是一万块!?” “谁给的?” “嗯……谢五一和谢正义。” 庄硕:“哦,是我两个舅舅。” 郎洋洋一边拿起新的红包拆,一边说:“是今天那两个长得很像的光头舅舅吗?” “哈哈哈是的。”庄硕笑。 “两千,朱玉。” “好。” “庄晓峰,一千二。” “好,这是我老家的堂弟。” 点了一会儿,郎洋洋忍不住感叹,“现在吃酒席都给这么多吗?我印象中都是给两三百这样子,尤其是你家的亲戚朋友。” 庄硕理一理散落在床上的红包壳,解释说:“今天听我爸说了,可能是因为我家这么多年一次酒席都没有办过,都去别人家吃了五六次了。我爸妈也经常帮扶亲戚朋友,这次好不容易办席,就多给一点。” 郎洋洋点点头,又摸到一个很厚的红包,看封面上写着郎月就知道肯定不少。 拿出来一点,一万八,是今晚最大的一个。 这一数就数到了快十二点,拆出了一床的钱,粗略算算这里至少有十几万的现金。 郎洋洋都惊了。 “我上次见这么多现金还是警匪片里赎人。” 庄硕心里有有预期的,但是第一次看到郎洋洋露出财迷形态,觉得很可爱,一边上手摸人大腿,一边关上账本:“结婚好不好?” 郎洋洋满意点头,“超级好,彩礼加嫁妆六十万,你外婆还单独给十万,收礼金十几万,加上我们俩自己的一点存款,我们结个婚就成百万富翁啦?” 两人哈哈大笑。 屋子里都是人民币的气味,庄硕的手已经按捺不住。 他欺身上前:“百万富翁新婚夜也要干活的。” “先收拾一下……”郎洋洋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一点。 满床的钱此刻竟然有点耽误事,庄硕想了想,实在是没心思收拾钱了,于是揪着凉被把钱都兜起来,一股脑把钱和红包银行卡和账本全都抖进一个装被子的包装袋里。 他抖抖被子,职业病发作顺手一叠,“来了!” 郎洋洋上一秒还笑得不行,下一秒就整个被压住。 “唔……” 第32章 月色旖旎,雷公在客厅啃小狗棒棒糖,偶尔在音乐间隙听到卧室里的叫声,好奇地走到门口来看。 可卧室的门只有一条缝隙,淡淡灯光打出来,在小狗黑漆漆的单纯眼睛里映出两个交错的人影。 小狗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摇着尾巴回小窝啃棒棒糖去了。 新婚的忙碌延续了两天,这两天要回庄硕家里去吃饭,还要抽时间去银行把钱都存进去,收拾家里,拆了一些结婚布置的红色装饰,忙忙碌碌的都没有闲下来过。 第三天的时候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生活。 因为结婚的事情,两人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耽搁,这天早上五点半就都起来。 甜品店里今天要上新品,农场里今天开始种花生。 “农博会那边有消息了吗?”郎洋洋问。 庄硕:“还没有,估计还四五天才有回复。” 郎洋洋:“好。” 说完郎洋洋拿着手机看,随便刷一些朋友圈,看到以前的一个gay朋友王志军发朋友圈从泰国回来了。 一个月前他还在跟自己说失恋了想死,现在已经在发有没有人今晚一起去蹦迪。 “对了。”庄硕开口,偷偷瞥一眼郎洋洋,“电视台的邀请你想好要不要去了吗?” 这两天天气好,郎洋洋也只穿了一件T恤,他抬头看着路前方:“还没有,我再想想吧。” 庄硕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郎洋洋已经好几天没有看朋友圈了,刷到两天前的,看到了庄硕发的朋友圈。 是婚礼那天的合照。 他们两个在亲友的簇拥中明媚的笑着,胸前的红色胸花喜气洋洋,牵在一起的手也很甜蜜。 老歪发过来之后庄硕也发给了郎洋洋,郎洋洋好好的存在了相册里,截取他和庄硕的部分设置成了手机桌面,但是没有发朋友圈。 没想到庄硕居然发了结婚的朋友圈。 他们两一个共同好友都没有,不知道他的朋友圈是什么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郎洋洋看完之后有种莫名的心虚,默默退出了朋友圈熄灭屏幕。 他偷偷看庄硕一眼,而后安静地没有说话。 车载音乐列表里现在放的是魏如萱的《香格里拉》,魏如萱纯粹的声线和独特的唱腔带着一股清冷的执着,她用力地唱着“香格里拉在哪里”。 郎洋洋再次偷偷看一眼庄硕。 “干嘛。”庄硕忍不住笑,同时方向盘一转,车子上了半坡老街的路,他潇洒倜傥,说:“一直偷偷看我。” 郎洋洋抿嘴:“没什么。对了,真的没有生气吗?” 庄硕马上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前天“回门”去庄硕家里吃饭的时候,郎洋洋好几次都是叫的叔叔阿姨。 “没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问过他们俩,都觉得你那天很可爱很好笑。” “真的?”郎洋洋再次确认。 庄硕:“真的,放心。” 那天郎洋洋不是故意的,去之前还在脑袋里演练了很久,但太紧张和太放松的时候还是会叫回叔叔阿姨。 郎洋洋活到现在,没怎么叫过爸爸妈妈,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很生疏的称呼。 车子开到Brookside门口,郎洋洋准备下车。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庄硕问他。 郎洋洋愣了一下,“晚上?” 庄硕:“嗯,我忙完了就去买菜,回家做饭,你回来吃了晚饭,然后我们一起回店里,忙完再一起回家。” “这太麻……” “洋洋——” 郎洋洋笑,“好,我想吃……吃个鱼还有豆角。” 庄硕说好,但是人一直侧身看着郎洋洋,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讲。 “怎么了?”郎洋洋看着他。 庄硕不说话,郎洋洋琢磨了一下,上前去在他脸上亲一下,问:“是这个意思吗?” 庄硕笑:“不是,但这个很好。” “到底怎么了嘛?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庄硕看着看着,觉得郎洋洋长得真的很好看,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脸,都觉得心情很好。 “洋洋。” “嗯?” “你去参加电视台的那个节目吧。” 他的话题切换得有点突然,郎洋洋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去参加《美食小当家》。” 郎洋洋听清楚了,他嘴角的笑微微僵硬,而后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就在庄硕纠结着自己这样是不是在给他压力,而他是一个很不喜欢这种压力的人。 庄硕笑着,准备跟他说没事不想去就不去的时候,郎洋洋抬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希望我去呢?” 庄硕想了下,说:“首先这个节目是省台的常青树,收视率一直不错,对甜品店来说是很好的曝光,对你和甜品店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机会;还有就是……也许是我的感受不对,我总能感觉到你对自己的不自信,你总说你是半路出家的,不专业,你能开店是幸运之类的这种话。” 郎洋洋眨眼,轻轻笑一下掩饰自己现在的心情。 “但不是这样的。”庄硕坚定道。 现在时间才六点,半坡老街的路上静悄悄的,只有街尾两家卖早餐米粉的开门筹备了。 Brookside甜品店的对面是火锅店,还有一家饰品集合店,左边是一家位置不算大的古着店,右边是一家照相馆。 这一段都没有开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老榆树的时候发出阵阵沙响。 郎洋洋问他:“是么……” 庄硕:“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事情,去餐厅面试甜品师助理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你面试上了?开甜品店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你的店生意这么好?整个长溪市有这么多做甜品的,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 郎洋洋听他这么说,其实心里有点开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口接了一句话:“电视台的说我行业跨度大,又在米其林餐厅工作过,还……反正就是说我有话题度。” 说完也觉得自己故意这么说有点作,还有点绿茶,转脸不再看庄硕,手里捏着手机翻过来翻过去。 庄硕抿着嘴笑:“是不是还说你长得帅?” 郎洋洋也笑,不说话。 “那你的工作经历顾客又不知道,甜品店的生意好,就是因为东西好吃。如果你非要说什么环境啊咖啡什么的,那又怎么了呢?店就是你设计装修的,悠悠是你招的,米其林餐厅也是你自己凭本事进的,这是事实。” 庄硕说完,伸手把郎洋洋的脸掰过来:“你就是很优秀,就应该赚大钱。” 郎洋洋现在有点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作那一下了。 就是想听庄硕夸他,听他赞美自己,肯定自己。 “好吧,我知道了。”郎洋洋微微扬起下巴,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庄硕爱看他副小猫似的模样。 “洋洋,那你?” 郎洋洋:“晚上吃饭说。” 庄硕:“好,拜拜。” 郎洋洋关上车门,站在窗边想说拜拜,却不小心看到庄硕脖子偏下的地方有不明红色印记。 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庄硕凑到后视镜看了一下。 两人看着对方笑。 “拜拜。” 五月中旬的长溪市已经挺暖和了,早晨六点的空气带着山地城市特有的湿润气息。 郎洋洋系上围裙戴上口罩,先打开电脑随机放了点轻音乐才进烘焙室。 其实在烘焙室能听到的音乐声很小很小,但此时的郎洋洋有想听音乐的心情。 幸福快乐的时候,音乐是最好的玩伴。 郎洋洋的音乐歌单里有一个专门放轻音乐的,里面大多是电影的配乐,还有几个是以前常玩的游戏塞尔达里面的配乐。 听到大精灵之泉那段的《Great Fairy’s Fountain 》,郎洋洋一边把烤箱预热一边想。 等行李寄到了,把游戏机装上,他会和自己一起玩吗? “会玩么他?”郎洋洋笑着自言自语。 今天要上的新品是双层芝士蛋糕,这款蛋糕是奶酪和慕斯组合,口感细腻还不容易融化,容易保存,是夏天的外卖主推款。 双层芝士蛋糕制作简单,但是过程繁杂,需要不断的添加、搅拌、打发,很废手。 把欧包和牛角包送进烤箱之后开始做双层芝士蛋糕。 第一步是做松软的蛋糕体,黄油加牛奶加热,全蛋液加白砂糖打发,筛入低筋面粉,搅拌后加入黄油牛奶翻拌均匀。 烤箱中下层,150℃烤40分钟。 第二次奶酪,第三层慕斯,慕斯这一层比较繁琐,还需要冷藏,比较费时间。 做好之后是质地分明的三层,蛋黄色的松软蛋糕体和细腻爽滑的奶酪,最上层是白嫩的慕斯。 最后把边角料蛋糕体打碎成蛋糕屑,均匀裹在整个蛋糕表面。 做了两个六寸的,做好放进冰箱冷藏。 这一款冷藏过后也不会影响蛋糕口感,反倒令慕斯部分口感更加丰富。 这款蛋糕的配方网上到处都是,郎洋洋做过许多次实验,加入水果、坚果的版本也有,最后还是决定先上最基础的。 如果评价好,可以再根据时令和季节做限定款。 忙到上午十点钟,过了早高峰,店里面的女孩终于空闲下来品尝郎洋洋的新款。 “怎么样?” 悠悠第一个吃的,也第一个发表看法:“好吃,你是不是调整过蛋糕体了,感觉比上次你试做的更松软,这样蛋糕屑裹在奶酪和慕斯外面就不突兀了。” 郎洋洋:“嗯,这个配比也不会太松软,影响蛋糕形状。” 晓雯和黄芸也说好吃,她们喜欢慕斯被冷藏之后凉凉的口感。 郎洋洋想了一下:“那要是把慕斯换成冰淇淋,会不会也好吃?” 三个女孩子沉思,郎洋洋笑一下:“好吧,这样确实太像雪糕了。” 现在晓雯能开始做基础的提拉米苏、千层这两款蛋糕了,郎洋洋会轻松一点。 他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去遛狗。 走回家的路上物流公司给郎洋洋打电话,说中午送过来。 郎洋洋回去之后快速遛狗。 前两天为了结婚,给雷公大洗特洗了一番,现在身上还是香喷喷的,进门给它擦脚的时候郎洋洋痴迷的抱着它闻了又闻。 郎洋洋煎了块牛排陪着面包吃了,这两天都不在家里吃饭,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食材,郎洋洋想着该去逛逛超市。 正盘算着晚上去的时候才想起,哦,庄硕说他下班了回家做饭。 郎洋洋笑,把脏衣服送进滚筒洗衣机里洗。 等到物流公司把他大大小小十一个箱子送到之后才去午睡。 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郎洋洋这个午觉睡到闹钟响了三遍才起床,看了下群里的消息,起来洗把脸之后就往店里走。 今天是周末,下午的客人不少,郎洋洋也没得闲休息,一直忙到了快六点钟。 郎洋洋刚送了两块蛋糕去二楼下来,发现下雨了。 雨势不小,一下子涌进来好几桌客人,店里坐满了避雨的。 “坏了。”郎洋洋突然想起来,箱子还堆在院子里,衣服也没有晾。 衣服没晾还可以再洗一次,但是那十几个箱子堆在院子了,有大半都不在屋檐下。 今天一直是晴空高照,没想到这雨下得这么突然。 郎洋洋在心里叹气,骂自己笨蛋,长溪市一直是这样的天气,一天下三四次雨也是有的。 现在店里客人多,郎洋洋想着现在回去也都湿了,索性先在店里忙着。 好在电子产品那一箱当时直接搬进屋子里了。 忙到六点半,店里几乎没有新客人了,雨还在下,郎洋洋跟悠悠她们打过招呼之后从后门打伞回家。 路上郎洋洋走得很急,雨也急,远处群山后面集结了乌云,正往城区这边推过来,今晚大概是要有暴雨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看到路口的生鲜店在门口支起了大伞,雨太大,老板正拿出透明塑料布准备盖一下。 郎洋洋看到桌面上的一个纸箱子里装的是红皮花生。 郎洋洋脚步一顿:“哎呀,那庄硕现在是不是在半路啊?这么大的雨。” 五分钟之后走到家门口,郎洋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是开的。 第一个念头是出门忘了锁,第二个念头才是可能是庄硕回来了。 推门进去,原本堆在院子里的箱子都不见了,衣服也在廊檐下的伸缩晾衣杆上晾着。 两件码数不一样的白色衬衫被劲风吹得乱晃。 屋内有明亮灯光,空气中有饭菜香味。 郎洋洋收起伞立在屋檐下,看了一下手机,上面有庄硕的微信,说下班了打电话他来接自己。 熄灭屏幕,郎洋洋面无表情地放空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笑起来。 郎洋洋之前想过两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 是相依为命的陪伴。 也是大胆地做三个菜。 郎洋洋进门之后关上,雷公狗腿地走过来蹭蹭,雨声被隔绝大半,客厅里堆着好多纸箱子,厨房里有翻炒的声音,还有庄硕在哼唱如果这都不算爱。 厨房里很吵,庄硕也没注意到郎洋洋回来了。等察觉到厨房门口有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庄硕回来的时候刚开始下雨,搬纸箱子淋了雨就换了件旧背心穿着做饭,他被郎洋洋吓了一跳。 庄硕哭笑不得道:“吓死我了,怎么都湿了?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吗?” 郎洋洋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这么大的雨打伞也没有什么用,还是淋湿了很多。 他笑着用手拍一拍,“没事。” “还好我看着天气不对劲提前回来了。”庄硕说着,转身继续翻炒锅里的干煸豆角,“快去洗个澡,换干净衣服。” 说完发现郎洋洋没有动,转身看着他,他发尖湿漉漉的样子也很好看,忍不住举着锅铲就凑过去亲一下。 “别感冒了,快去。” 郎洋洋靠着门框,脚尖在地上转啊转,突然想求证一下。 他问:“今晚做几个菜?” 庄硕:“三个,两菜一汤。” 第33章 这三个菜市清蒸鲈鱼,干煸豆角和一个蔬菜肉圆子汤。 清淡的辣的,干的汤的都有。 蔬菜肉圆子汤是本地的家常菜,很多人还会在里面加粉丝,庄硕怕郎洋洋吃不惯又是菜又是主食的做法,就没有加。 配了一个胡辣椒蘸水,就是本地的胡辣椒面加上生抽和盐还有香葱,再来一点点猪油,蘸蔬菜和肉圆子正好。 郎洋洋洗完澡出来,菜已经摆上桌了,下雨的时候还是有点冷,他穿了长袖长裤,头发懒得吹,随便擦一下上桌吃饭。 “电视电视。”庄硕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切好的橙子。 郎洋洋嗯嗯应着,去拿遥控器。 那台大肚子老电视已经被扔掉,投影仪也收了起来,电视柜上现在放的是老歪和张小军送的70寸的大彩电,是很好的品牌,郎洋洋还偷偷上网查过价格,接近两万块钱。 郎洋洋查价格不是真的想看看是否贵重,他是看出来不便宜了,心里有负担,查一下价格好以后回礼的时候送个价位相当的。 电视打开,郎洋洋用平板电脑投影了一个以前的老综艺看,只是现在都是在餐桌上吃饭,电视离得远看起来不方便,只能听个背景音了。 “我以前也喜欢做清蒸鲈鱼吃。”郎洋洋拿起筷子。 庄硕:“喜欢吃这个吗?” 郎洋洋:“我是喜欢吃鱼,这个是最简单的,去超市买杀好的,回来放点姜蒜蒸好就能吃,个头也不大,一个人吃刚刚好。” 庄硕之前就看到郎洋洋的冰箱里大多是什么牛排、手抓饼、面条,还有被他分成一小坨一小坨的猪肉。 蔬菜也经常是放到不新鲜了都没有吃完。 那时候还不理解。 庄硕从小家里就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上学了有宿舍,毕业了部队也是集体生活,回家种田也有员工。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郎洋洋这种生活。 不会有想吃的菜但是还要考虑一个人能不能吃得完,蔬菜一把那么大要吃两三顿,买一次猪肉回来都要切成好几坨冻上慢慢吃。 “最近的鱼都特别好,黄辣丁和黑鱼,卖得也便宜。”庄硕说着,抬头发现郎洋洋偏着头看电视。 “洋洋。” 郎洋洋转头:“嗯?我想吃鱼一般都是出去吃,但很多地方不能点半条。” 庄硕:“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人吃饭了,做什么都能吃得完。” 郎洋洋笑。 “吃不完我吃。”庄硕说。 饭菜都很好,但郎洋洋总觉得不方便看电视。 他也知道吃饭看电视不是什么好习惯,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犹豫纠结好久之后想跟庄硕说,但又怕他觉得自己这是烂习惯,他人坐在对面呢不跟他聊天,反倒要看电视。 之前就被二姑妈说过两次。 “怎么了?”庄硕看他坐立不安的,“不合胃口吗?” 郎洋洋小声说:“不是,我……就是不看电视我有点不习惯,之前都是在茶几吃饭的。” “哈哈哈哈哈。”庄硕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郎洋洋不解:“笑什么……” 庄硕笑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手拿着自己的饭碗,一手端起汤碗起身,“那我们就去茶几吃呀。” 郎洋洋眼神亮晶晶:“可以吗?” 庄硕:“当然可以了,为什么不可以?” 饭菜很快挪到了茶几上,两人并排坐在小矮凳上面对着电视。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但现在有点改不过来,以后会慢慢改的。”郎洋洋说。 庄硕却说:“干嘛要改,不用改啊。” 郎洋洋吃一个肉圆子,“这样很没有礼貌嘛。” 庄硕用肩膀轻轻撞一下郎洋洋,把他撞得差点倒地,拉回来之后说:“在自己家里要什么礼貌,不会是想在我面前保持礼貌吧?”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眼睛弯弯。 默认了。 庄硕横眉:“我可是跟你结婚了的人!是你老公!你在我面前不用拘束!” 郎洋洋还是笑,不说话。 “喂,郎洋洋,你什么意思!”庄硕佯装生气,“难道不是吗?” 郎洋洋挑眉,夹豆角吃。 庄硕放下筷子,正色道:“叫老公。” 郎洋洋:“啊?” “叫老公。” “叫老公!”郎洋洋故意学他。 本以为庄硕会生气发狂然后在地上打滚,没想到庄硕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庄硕喊他:“老公。” 郎洋洋笑得在地毯上打滚,雷公还以为他不舒服了躺在地上,忙跑过来用爪子扒拉他,狠狠在他脸上舔了几口。 拉布拉多的口水量很大,郎洋洋赶紧爬起来,给了雷公一脚,指着雷公的床说:“过去!” “擦擦。”庄硕笑得眼尾起褶子,给郎洋洋递了一张湿纸巾。 郎洋洋说:“谢谢老婆。” 这是一个平淡却不平凡的晚餐,郎洋洋已经忘了上一次这样轻松自在,又不觉得清冷孤独的吃晚饭是什么时候了。 之前总是在心里担心,担心和庄硕结婚之后多少会拘束一点,要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 比如要定期去见庄硕的父母,比如不能在茶几上边看无聊的综艺边吃饭。 但现在他察觉,庄硕并没有要闯进他的世界,然后改变他的意思。 就算是不好的那一面。 吃完饭郎洋洋洗碗,庄硕把箱子都拆开,盘算一下这些东西都该怎么归置。 八点半的时候,雨还在下,天边开始有闪电,店里还有三个女孩,郎洋洋和庄硕赶紧开车过去,庄硕开车送她们回家,郎洋洋在烘焙室里备料。 三个女孩住在不同的地方,雨又大,送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郎洋洋的材料都备好了,正拿着平板电脑窝在甜品店的软皮沙发上看视频。 以往悠悠下班就回把前门锁上,今晚为了等庄硕回来没有锁前门。 雨声夹杂着风铃声音响起,郎洋洋立马起身,果然是庄硕回来了,下车到进门的这三米的距离,他就被淋湿了头发和肩膀。 “回来啦。”郎洋洋过去接他,“我都弄好了。” 临出门之前,郎洋洋想起店里还剩了好多面包和蛋糕,想着拿一点回去吃。 “今天突然暴雨,剩了好多东西,吃不完好可惜。”郎洋洋用夹子把面包装进纸袋里。 庄硕:“明天还能卖吗?” 郎洋洋摇头,“虽然还能吃,但是口感没有那么好了,Brookside的定价在长溪市算比较高的,更不能再拿过夜的甜品蛋糕给顾客吃。” “给悠悠她们分一分呢?” “她们会拿,但是也吃不掉这么多啊,而且一开始还新鲜,现在工作久了吃了很多,不会天天都想吃。” “那你给我装起来,我明天带去农场给员工们吃。”庄硕说。 郎洋洋抬头:“对哦。” 庄硕笑着,“农场位置偏僻,大家都是周围的村民,很少吃能吃到面包甜品什么的,当晌午吃个新鲜,他们肯定高兴。” 郎洋洋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还特地用纸盒子好好包装起来,装了满满五个大纸袋,又拿了几盒店里面的饼干让庄硕明天带过去。 食品中有个“赏味期限”的概念,指的是食品最佳食用时间,在这个时间内食用能最大的品味到食物的美味。过了这个期限但还在保质期之内的食物,虽然美味略有打折,但仍能果腹。 这是郎洋洋大学的时候在便利店打工时知道的,那时候会定期下架很多事物,罐头、火腿便当之类的。 他不介意是否是最佳赏味期,果腹是目的,赏味是惊喜。 暴雨下了一晚上仍不见停,第二天一早,把郎洋洋送到Brooksid之后赶去农场,庄硕忧心忡忡上了路。 昨天晚上收拾从上海寄回来的行李到很晚,还没有全部收拾好,两人觉得累了就先睡觉。 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电视新闻里都在报道哪里哪里下水道堵了,哪里的水库涨水淹了田地。 这个季节正是水稻玉米长高的时候,这三天的大雨淹了很多地方,新闻里的视频画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呐,这不是河滩那边吗?涨水涨成这个样子好可怕。”悠悠撑着吧台,看着吧台上面的电视屏幕。 郎洋洋皱着眉头,昨晚庄硕很晚才回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郎洋洋看得出来他身心俱疲。 “今天雨停了,希望不要再下了。” 山地城市的暴雨给大家生活带来很多不便,但最苦的还是农民。 天气不好,出来玩的人也少,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外卖单子还正常。 吃过午饭之后郎洋洋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他给庄硕发消息,问他吃午饭了没有,快一个小时了都没有回复。 郎洋洋知道他这是在忙地里的事情,开机械的和下地的时候他都不会看手机,一是机械声音太大听不到新消息的声音,二是手上都是泥污不方便拿手机。 今天店里应该也不会很忙,郎洋洋想了又想,跟悠悠晓雯打过招呼之后打了个车出发去南溪农场。 打车打了二十分钟,郎洋洋心里想着确实该考个驾照了。 上一次来南溪农场还是结婚的第二天,去庄硕家里吃过饭之后陪着父母来农场转一圈,抓了一只鸭子回去做晚饭。 到南溪农场已经快一点钟,郎洋洋给司机指路,把车开到宿舍那边去。 沿路两边都是水稻田,现在看起来水位已经下去了,但是仔细一看,水稻叶片上都有薄薄一层泥浆,八成昨天还是淹在水里的。 郎洋洋带了一些甜品饮料,还打包了几个菜过来,到宿舍门口下车的时候正好有三个员工在宿舍门前的水龙头边洗手洗脚。 他们身上都是泥污,袖子和裤脚都挽起来,把手脚冲刷干净。 看见郎洋洋下车,有个年轻的员工小贾认出他来,穿着凉拖跑过来:“洋洋哥你怎么来了?” 郎洋洋见过小贾好几次,年纪比自己小两岁,话不多但也热情。 郎洋洋跟他打个招呼,然后从后座拎吃的出来。 “我帮你。”小贾拎了两个大袋子出来。 郎洋洋:“谢谢,你们吃午饭了吗?” 说着说着,往宿舍院子门口看。 “还没有吃呢。”小贾乐呵呵笑着,补一句:“庄哥还在地里,让我们做好饭了叫他。” 郎洋洋说好,跟着小贾过去,和另外两个员工打招呼,他们三个是提前回来做饭的。 小贾还谢谢郎洋洋给他们拿甜品饮料吃,说他特地带了一个回去给女儿,女儿也很喜欢。 “我来洗菜。”郎洋洋说,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之后去拿水盆。 年长的一个员工掌勺,拿出猪肉来切,小贾和郎洋洋去院子里洗菜,给土豆削皮。 “今天是不是很忙。”郎洋洋问。看到小贾手脚都泡水泡得发白,有些心疼。 小贾嗯了一声,手里麻利地掰大白菜,回答他:“是啊,这两天下雨把地里淹了,今天雨一停,都忙着通沟排水,水稻田还好,本身就是水田,排掉一些就好了,但是前几天刚种下的花生算是废了,要重新种。” 郎洋洋听小贾碎碎念着说了好多,说到昨天中午风大的时候把两个育苗大棚的塑料顶棚吹飞了,里面的辣椒苗一般都被泡烂。 越听越揪心,郎洋洋一时间没注意,削皮刀在食指上划了个口子。口子很小,冒出的鲜血也不吓人。 “洋洋哥,快冲一下。”小贾看到了。 郎洋洋伸手到水龙头下面冲冲,包了个创可贴,没什么大碍,继续洗菜,后面又帮着收拾餐桌。 这两天大家忙得很,宿舍食堂乱了都没有怎么收拾。 郎洋洋把杂物归拢,擦干净桌子,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小贾说他去叫人,郎洋洋说他去。 “就在玉米地旁边的那一片。”小贾提醒。 郎洋洋沿着路走出去,大雨下了这么多天,农场里面的路上也都有很多山上冲下来的泥沙,郎洋洋穿的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很快鞋头就脏了。 远远地看到有员工在地里面忙活,还有两辆小型挖机在工作。这里原本是干的田,现在泥泞一片,开沟已经开了一半。 郎洋洋没有看到庄硕,猜想他可能在挖掘机上。 刚走到田边,有员工看到郎洋洋来了,对着地里面的挖掘机喊庄硕。 “小庄!!老板!”员工大喊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郎洋洋合适,最后喊道:“小老板来啦!!!” 郎洋洋笑着说声谢谢,跟他们说饭菜好了,先回去吃饭。 也不知道那边庄硕听见了没,挖掘机也没有停下,继续挖水沟,直到挖完那一整条才停下。 这时候地里其他员工都已经先回去了。 郎洋洋看到庄硕从挖掘机上下来,莫名心情有点激动,连日大雨的长溪市阴沉了一早上,此刻阳光也终于从云层中跳出来。 郎洋洋不自觉地像个少年一样对庄硕高高挥手。 “饭做好啦!” 阳光打在田埂,也打在庄硕身上。庄硕穿着旧衬衫,脚上是一双干活的黑色塑胶筒靴,肤色越来越深,就是表里如一的农民形象。 稍微特别一点的是,他身材高大,身姿端正,看着别有一番帅气。 庄硕刚刚就看到郎洋洋了,只是正在挖掘机里挖沟,也不能说直接甩下机器和工作过来。 “你怎么来了?”庄硕长腿一迈,跨过一米多高的田坎上来。 两人一起往宿舍那边走,郎洋洋小声说:“店里面不忙,我过来看看你,你们这是在排水吗?” 庄硕开了半天挖掘机,轰隆隆的声音震得现在耳朵都有点耳鸣,“什么?” “我说,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郎洋洋加大一点声音。 庄硕转头看郎洋洋:“你?” 郎洋洋皱眉:“我怎么了?”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庄硕拍拍自己的手,解释说:“地里脏得要死,你不用来,你还要忙着店里的事情呢。” 郎洋洋:“店里都安排好了,我也没有什么洁癖,能帮一点是一点嘛,你教教我怎么做。” 虽然庄硕坚持不让郎洋洋干农场里的活,但吃完饭郎洋洋还是一起过来下地了。 大家都是过普通日子的普通人,庄硕也没有像个霸道总裁一样强制郎洋洋去休息。 他确实需要人手。 趁着天气好起来,抓紧时间给田地排水,重新把花生种上才是最要紧的。 下午晚些的时候庄硕爸妈还有张小军还有三个没见过的朋友也一起过来了,老歪去外地拍摄来不了。 挖掘机开沟,再人为调整,进度还是挺快的。 郎洋洋不是没有做过体力活,熟悉半小时之后速度也跟得上,最难的是一脚踩进泥地里之后陷在里面拔不出来,好几次把脚都摔两个屁股墩。 这一天忙到了天色变黑才结束,大致都弄好了,明天看情况再局部调整水沟就好。 大家都累得不像话,张小军和几个朋友饭都没吃就赶回家,庄硕爸妈也说只想回家躺躺。 “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妈。”郎洋洋差点卡壳。 谢阿姨摆手:“不用了,你俩也赶紧回家休息去吧,就找家饭馆吃,别忙活了昂。” 郎洋洋确实也是累得不行,人走得只剩他和庄硕在田埂边的时候,终于不再强撑,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叹气,“累死我了。” 庄硕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放好挖掘机走过来,他在挖掘机里呆了一天,也不好受,腰酸背痛的,转转自己的脖子走过来蹲下。 “嗯?”郎洋洋双手搭在膝盖上,无力下垂。 庄硕:“我背你。” 郎洋洋:“不用,我休……好吧。” 郎洋洋轻轻趴在庄硕的背上,本来还担心他自己也很累了背不动,没想到庄硕背着他易如反掌,庄硕双手稳稳拖着郎洋洋的大腿,背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暴雨后的夕阳是浓烈的橙色,远处的河滩水流依然汹涌,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小小蜻蜓在水稻丛里飞来飞去。 在此之前,郎洋洋早已经忘了蜻蜓是什么季节出现。 “累不累?”郎洋洋晃悠着双腿。 “不累。”庄硕轻轻垫一下,拖住他的大腿根,让洋洋在背上更稳,他笑着说:“你老公我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真的假的?” “不信今晚给你证明一下。” 郎洋洋用脑袋撞他头惩罚,自己却疼得不行。 “你老公我啊,最硬的就是头。” 说完庄硕隐约察觉到这话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被郎洋洋逮住。 郎洋洋笑他:“这个倒是真的。” 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回去叫外卖吧,现在做饭有点晚了。”庄硕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郎洋洋说好,终于得空拿出手机来看消息,下午其实一直惦记着店里面的,怕忙不过来,又怕出什么意外。 点开微信一看,Brookside的群里静悄悄,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发了消息过来,让他填一下这几个表格,然后下周二去电视台拍宣传照。 “看什么呢?” “参加《美食小当家》录制的事。” 庄硕虽然有预期了,但还是很高兴:“决定好了?” 郎洋洋点点头:“嗯嗯,赢了有一万块奖金呢。” 庄硕:“不得了,老婆这么能赚钱,我要自卑了。” “哈哈哈。”郎洋洋大笑,笑过之后疲惫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往下再看消息,王志军居然发消息过来了。 “啊?” 庄硕启动车子上路,“怎么了?” 郎洋洋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王志军想来长溪市找我玩。” 第34章 “王志军是谁?”庄硕顺着话题问。 郎洋洋的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踌躇片刻,他深呼吸一口之后靠着椅背看向前方。 王志军是谁? 王志军是gay里的战斗机,这不是说他混圈滥交的意思,相反他很纯爱,他执着的想要在圈内找到一个Soulmate可以共度余生,但是他好像找错了方向。 且不说那些上来就报尺寸的约炮男,王志军愿意去接触的男人。大多数都是一开始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但是男人嘛,中午还在跟你聊克里斯托弗诺兰和贾樟柯,晚上就发在吗看看*。 有些耐心好一点的会忍几天,等到出来date的时候才原形毕露,还要顺便问你房费是不是AA。 再者有接触下来还不错,和王志军已投入恋爱的男人,不出一个月要么出轨要么说跟你在一起好累。 而王志军本人虽然名字很朴素,但本人长得一点都不朴素,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性格开朗又放荡,还是从事时尚行业的。 他从不缺追求者,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样一个叠满buff的人,不是在恋爱就是在恋爱的路上,换种说法也可以说成不是在失恋就是在失恋的路上。 再换种说法,还可以说成不是在被渣就是在被渣的路上。 还很爱说低级的黄色笑话。 用四句话总结就是:表面美美的,嘴巴脏脏的,心里黄黄的,背地里却是个不争气的搞纯爱的。 那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和gay中“苦行僧”郎洋洋成为好朋友的呢。 这实在是说来话长。 “怎么了洋洋?王志军怎么了?你干嘛这个表情?”庄硕看郎洋洋一直没有说话,问一问。 郎洋洋脑袋里已经有王志军当着庄硕的面,说一些很低级的黄色笑话的画面,他邪恶地微微一笑。 “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庄硕笑笑:“好,他什么时候来?你的朋友来了我们肯定要好好招待,你问问他想去哪里玩?” 我们。 郎洋洋有些心虚地偷看一眼庄硕。 因为王志军还不知道郎洋洋已经结婚这件事,也不知道郎洋洋跟同性相亲交往。 不是郎洋洋不想跟他说,郎洋洋跟学姐还有另外一个gay朋友都有说,想找王志军说的时候想到他刚失恋还出国旅游就作罢了。 没有人喜欢在自己失恋的时候听朋友说自己碰到了真命天子。 本身朋友不多,郎洋洋也不是分享欲很强的人,还有不能否认的是郎洋洋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感觉。 他觉得自己和庄硕的感情,或者说是一对同性恋的感情是很易碎的,和一个同性恋闪婚这件事放在郎洋洋身上绝对算得上是离经叛道。 郎洋洋捧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答应了他之后,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看着就在副驾驶睡了过去。 后面又强撑着去店里把面团备好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找地方吃了晚饭,到了家庄硕去遛狗,郎洋洋把院子里晾干的衣服收拾好。 前两天从上海寄回的箱子里收拾出很多衣服,打算洗一遍再放进衣柜,但是前两天下雨,于是拖到了现在还没有洗。 郎洋洋洗完澡出来,想了又想,和拖延症对抗一万次之后终于起身,去箱子里抱了一些出来扔进洗衣机。 “洋洋,我跟你说刚刚雷公跟一个萨摩耶打……嘘。”庄硕看到郎洋洋在沙发上睡着,立马噤声,还让压根没有出声的雷公也噤声。 雷公很无辜。 雷公刚刚打完架威风了一把,现在也累了,庄硕给它擦擦脚,让它上床睡觉,但是雷公和往常一样不上床,静静地躺在了沙发边上。 庄硕看着这个画面很久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关上浴室的门之后才轻轻地笑出来。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六点钟,郎洋洋眼睛都没有睁开,伸手去摸手机按掉闹钟,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他才睁开眼睛。 床上已经没有人了,郎洋洋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是庄硕不在床上。 郎洋洋起身下床,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郎洋洋拿起来看。 【洋洋,今天要修大棚种辣椒,工作量大,我先去干活不能送你上班了,争取早点下班回来做饭。庄硕留。】 郎洋洋笑:“还留纸条,好老派。” 今天是暴雨了三四天后的周末,天气也转好,店里挺忙的,下午了郎洋洋还在烘焙室里做甜品。 傍晚的时候郎月带着郎青雨来了,郎青雨刚上完小提琴课,累得连吃了两块双层芝士蛋糕,喝了一大杯西瓜汁。 郎月这个人忙得很,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过来也是找郎洋洋有事情。 “上次你老公说的那个小云村,我想去看看,但是又不认识知道那里的人,能不能问一下你老公最近有没有时间,带我去一次。”郎月不爱吃甜的,给她拿了清淡的和果子,她也只吃了一个。 上次她已经和庄硕加了微信,但还是过来从郎洋洋这边先问。 她一口一个你老公的,把郎洋洋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郎洋洋说:“我回去问问他,不过最近农场里挺忙的。” 朗月:“是不是前几天暴雨的事情?” 郎洋洋:“嗯,农场就在南溪河旁边,淹了好大一片。” “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看天气吃饭的活计还是不好做。”朗月说完,一只手就放在了她昂贵的包包上,熟练地拎起来,一边起身一边说:“让小雨在你这里做作业行吗,我去公司一趟,晚点来接她。对了给你们拿了一箱进口的水果,放吧台了记得吃。” 郎青雨拿着杯子正准备喝,直到意识到自己老妈五秒钟后就会消失在这家店,忙说:“我一会儿要跟星星去逛街,我自己回家。” “都行,有钱没?”郎月因为这句话耽误了三秒。 郎青雨点头:“有。” 八秒钟,郎月准时踏出Brookside的大门。 郎洋洋汗颜:“小雨饿不饿?” 郎青雨:“不饿,小叔,我可以叫我朋友来店里找我吗?她家就在这附近。” “可以啊,让她也过来吃点东西。”郎洋洋说完正准备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坐下,“星星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吗?” “哪个?” “那个。”郎洋洋用手指戳一下自己的脸蛋。 郎青雨终于想起来,说:“不是,我发现她跟学校外面的混混玩,我最近就不跟她玩了。” “那会不会为难你?”郎洋洋印象里,中学时期那种跟校外混混玩的人很爱校园暴力。 郎青雨:“不会啊,我是班长,谁敢欺负我。” 郎洋洋再次汗颜,忍不住感叹这性格真的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还有,这样的少年时期,真好。 庄硕回来的时间比预想中的早,他出现在店里的时候还不到六点钟,郎洋洋正在烘焙室里检查晓雯的功课。 做甜品和烘焙有时候考验的就是耐心,不断地过筛、搅拌、打发,看起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上连搅拌的次数和速度对口感和形态都有很大的影响。 这段时间晓雯看了很多网课,又有郎洋洋的指导,进步很快,甚至晚上也可以一起和郎洋洋准备第二天要用的面团。 比当初的郎洋洋学得快很多,不愧是大学生的学习能力。 “这个状态就可以了。”郎洋洋拿了一个干净的勺子挖一点点,送进嘴里尝尝味道,点头说:“不错。” “洋洋哥。” “嗯?” 晓雯看着烘焙室外面,“庄哥来了。” 郎洋洋转身,看到庄硕就站在烘焙室门口,他看到两人在忙,就没有说话。 店里面的员工都已经习惯庄硕的存在,他也自在很多,有时候会直接从后门进来。 今天从农场过来,衣服鞋子有些脏的话,他就从后门进来。 若是明天有时间搭理一下头发穿个好看衣服的话,就从前门进来。 郎洋洋让晓雯继续,自己一边走出去一边脱了围裙:“怎么回来这么早?” 庄硕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嘴角上扬,说:“效率高,没办法。” 和庄硕一起生活之后,郎洋洋经常会为庄硕这个人的人设感到惊讶,平时看起来是个稳重的人,话不多但是做事很靠谱,看着也凶巴巴的,但是偶尔又会像现在这样露出充满“少年气”的一面。 不是郎洋洋对三十加的男人有偏见,实在是庄硕这个人看着就和“少年气”这三个字毫不沾边。 比如现在,因为出门太早没有来得及刮胡子,下巴上有青色胡茬,头发也有点乱。 看到郎洋洋一直在看他的头发,突然在想是不是头发上有泥巴,收敛了臭屁模样,轻声请求:“忙完了吗?陪我去剪个头发呗。” “好,顺便去逛逛超市吧,冰箱里都快被吃空了。”郎洋洋说。 两人闲聊着从后门出去。 悠悠这边溜达到烘焙室的窗口,叩叩玻璃,“你看他们俩,啧啧,越来越有两口子的样了。” 晓雯戴着口罩,眼睛弯弯道:“他们不就是两口子么?”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晓雯铺好奶油站直了松快一下腰背,叹口气说:“我妈现在不逼我考事业编了,开始逼我结婚。” “啊?那你怎么想的?你男朋友呢?”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男朋友就……听他妈妈的。” “你都还没有毕业……” …… 大超市的出入口处有许多小店,贴膜卤味和理发店是标配,郎洋洋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这种十元快剪小店剪过头发了,心里隐约感觉一分钱一分货,不太信任理发师。 但是庄硕表示,男人剪头发超过30块就是犯罪,一屁股就在人家店里坐下了。 “剪个什么样的?”理发的叔叔手里拿着推子问。 看这个装备,想必最后的结果都是几推子给剃光。 庄硕倒是毫不在意:“剪短一点。” 郎洋洋在旁边站着,很揪心,但是本身不是外放的性格,无法在理发师傅面前争执。 这种快剪小店都是不洗头的,眼看就要开始推,理发师突然来了个电话,接听完电话跟他们说自己送个东西出去马上回来。 郎洋洋松口气,走到庄硕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庄硕。 他很想说我们找个好点的店剪吧,发型很重要,但是又觉得庄硕都没有管过自己什么发型什么衣服,自己也不应该干涉这些,这是他的自由。 “怎么了?” “没……”郎洋洋不自觉晃动身子,垂着眼睛想了又想,嘟囔着说:“王志军下周二就来了呢。” 庄硕:“是啊,周二下午去电视台拍照,晚上去接你朋友,我都安排好了。” 郎洋洋前言不搭后语,强行转移话题:“感觉你头发长点好看。” 庄硕:“是么,那我就不剪那么短了。” 郎洋洋:“这师傅用的是推子!” 这时候庄硕才品出郎洋洋的意思来,转头看郎洋洋,故意说:“你是怕我剃个头发变丑然后再你朋友面前丢脸是不是?” 郎洋洋立刻神色有些慌张,“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硕只是想开个玩笑逗郎洋洋,没想到真给他说慌张了,赶紧解释:“我开玩笑的,我知道我听说过,情侣之间男人的头发是共同财产。” “但如果你喜欢短的话……” “我不重要,你喜欢才好。” 说着庄硕就要起身准备溜号,没成想这时候理发师回来了,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两人对视一眼,郎洋洋有点不好拒绝这张笑脸。 “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庄硕不介意当恶人,只是话没有说完,就被郎洋洋打断,“没事。” 庄硕:? 郎洋洋扯出笑容:“师傅,可以不要推那么短吗?” 理发师很好说话:“可以啊,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跟我说就行,我干这个十几年了。” “……” “……” 庄硕:“还行吗?” 郎洋洋:“嗯。” 两人沉默着走出理发店,准备去逛超市买菜,路过一家精品店,精品店门口有镜子,庄硕在镜子面前站住。 你看我,我看你。 “噗哈哈哈哈——”郎洋洋笑得扶墙。 庄硕抿嘴:“我就说要走吧,这还没有农场边上赶集的师傅剪的好。” 明明一开始是郎洋洋在乎发型,怕剪丑了到时候王志军能写一首诗来吐槽他,现在反倒变成庄硕更在意。 本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现在剃了个平头,说好听点是体院男,说难听点就是刚出来。 郎洋洋捂着肚子,“哎哟不行,笑得我肚子疼。” 庄硕:“没刘海显得我眉尾的疤更明显了,不知道还以为刚出来。” 说完庄硕看向郎洋洋突然严肃的脸,确认了,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像刚出来的。 逛超市的时候庄硕也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就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郎洋洋把从超市买回来的菜分类一下放进冰箱里,买了三百多块钱的东西,一半都是生鲜,庄硕说是三天的量。换郎洋洋以前的话,能吃一个星期然后还有一半烂了扔掉。 牛腩、五花肉、猪腿、小瓜、牛心菜、金针菇、豆角和小白菜,在超市里看到新鲜,就都买了。 今天回来得早,现在还不到七点钟,说是要炖个猪蹄吃。 “洋洋……”庄硕围着浴巾就出来了,一只手放在脑袋上,“明天陪我去买两顶新帽子吧。” 郎洋洋正在整理要洗的衣服,转头看他:“好啊。” 郎洋洋自己在心里笑,心想,头发虽然是真的丑,但身材也是真的好。人啊,有时候不能两头都要。 庄硕在做饭,郎洋洋收拾好衣服,吸吸家里的狗毛之后窝在沙发里回消息。 昨天答应了王志军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自己结婚了的事情。 给他发消息。 郎洋洋:[忙不忙?机票买好了没有?] kevin:[在等我男神一起吃饭,买好了,周二晚上六点半到。] 郎洋洋:[是哪个男神?] kevin:[从泰国飞回来的时候一个航班的,说是大学老师,帅得我流水没开玩笑。] kevin:[我都查好攻略了,等我到长溪市一定要带我去酒吧嗨。] kevin:[给你买了礼物,期待一下吧~] 郎洋洋:[谢谢,志军,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kevin:[什么?] kevin:[别叫我志军!叫我kevin!] kevin:[先不说了亲爱了,他打电话来了。] 郎洋洋不管,直接发过去:[我结婚了。] 庄硕把炖好的猪蹄端过来,“准备吃饭!” 郎洋洋扔下手机,起身去厨房拿碗,随口问庄硕:“你身边有gay朋友吗?” “身边没有,怎么了?” “那你知道什么叫大母0吗?” “……我也是上网的好吗。” 话音刚落,郎洋洋的手机疯狂振动,郎洋洋一看是王志军的电话。 “亲爱的!洋洋!你怎么会结婚呢!我们不是说好绝对不当骗婚的无良死gay吗?” 王志军明明是粗声线,但是习惯夹着嗓子说话,他噼里啪啦持续输出:“已经领证了吗?不会有小孩了吧那也太可恶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真的会跟你老婆揭发你!!!”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平静道:“是跟男的结婚了。” “什么!?怎么可能!!?”王志军在高端商场里发出高声尖叫。 郎洋洋:“是男的,真的。” 庄硕憋着笑,故意压低声线,让声音显得低沉且充满磁性:“志军你好,我是洋洋的老公。” 第35章 电话那边的王志军轰炸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自己的孤寡固然可怕,但是朋友结婚了更让人揪心,王志军原本以为郎洋洋会单身一辈子的。 “洋洋,那你说的结婚是真的结婚了吗?我的意思是出国领证啊什么的。”王志军那边刚刚接到了男神的电话,说的不是我马上到,而是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抱歉。 愤怒之后是淡淡的忧伤。 庄硕去盛最后一个菜去了,郎洋洋坐在茶几边的小矮凳上,跟他解释:“没有,我们就是简单的和家人朋友吃了个饭,然后他搬到我这里住了。” 王志军:“什么?你们家人居然都同意的吗?” 郎洋洋:“嗯,亲近的这几个都是知道的。” 王志军:“两个月前你还跟我说你姑妈一直让你去相亲呢。” “嗯……其实我和他就是二姑妈介绍相亲认识的。”郎洋洋说。 王志军真的是一整个大崩溃:“天呐!我的妈呀!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家长给gay相亲啊!?” 郎洋洋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我一开始也觉得很离谱来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很尴尬,我们吃的第一顿饭,一个小时,他总共就说了十个字。” “说了什么?” 郎洋洋模仿当时庄硕的语气,像个机器人一样说:“你好,吃不完我吃,我送你。然后他回家的路上……” “啊!!stop!我不要再听了,刚刚被男神放鸽子现在听不得这个,等我过来了再让我细细扒一下。” 王志军趴在商场五楼的栏杆上,昂贵的衬衫都是褶皱,虽然嘴上总是咋咋呼呼的,说一些夸张的话,但是打心眼里是为郎洋洋高兴的。 认识郎洋洋这么多年,他心里情感的屏障就像延绵的秦岭山脉,近三十年屹立不倒。 他会和这个叫庄硕的人结婚,那庄硕一定是值得托付的人。 “洋洋。” “嗯?” 王志军收敛夸张的语气和表情,真心诚意地说:“虽然说得晚了,但还是恭喜你,新婚快乐。” 庄硕夹了一筷子猪蹄放到郎洋洋面前的蘸水里,“怎么这个表情?” 郎洋洋抬眼看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郎洋洋想起今天郎月的嘱托,跟庄硕说了想去小云村看看的事情。 “好啊,看看哪天有时间我带着她过去,小云村原本的村民都迁居到市里面了,现在的云上艺术村其实是前几年新建的,要上去还得开个底盘高一点的车。” 庄硕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张小军有辆破越野,到时候我借过来带你们一起去。” 郎洋洋就简单的说了一句,庄硕就这么用心的安排好了,郎洋洋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你姐姐就是我姐姐。”庄硕说。 这种家庭成员之间关系亲密,很自然的互帮互助的感觉郎洋洋以前从未体验过,爷爷奶奶老年时也是比较孤僻的性格,除了二姑妈和老家的爷爷很少与人来往。 所以回来的时候,二姑妈对郎洋洋很好很热情的时候,郎洋洋是打心眼里觉得有负担的。 直到清明节那次。 这几天一回家,满屋子都是事情,遛狗、洗衣、归置东西,都忙了三四天,还没有全部弄好。 “好多杯子,这个好好看。”庄硕拿起一个郁金香杯,对着客厅的灯看:“哇,洋洋你看,这样看他有杯身有一圈光晕。” 郎洋洋也凑过来,庄硕看的这一箱都是杯具,他蹲下来在箱子里面找:“这是郁金香啤酒杯,这个是用来品色的,你看我拿的这个,这个杯口合拢,是用来品气味的。” 庄硕拿着看,“好看,一套的吗?” 郎洋洋:“嗯,其实还有好多,这一箱都是。” 说完庄硕埋头把箱子里面上的两个咖啡杯拿出来看。 郎洋洋看着这一箱看起来就不便宜的杯子,心里突然想,杯子不过是用来喝水的,自己买这么多在庄硕眼里会不会是铺张浪费。 就连自己当初买的时候也觉得这很浪费,每一个都是深思熟虑辗转反侧之后买的。 “新房装修我们弄一个大的壁柜,到时候就可以把这些杯子都放进去,你说要不要加玻璃柜门呢?” 庄硕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拿起箱子里的一个陶瓷碟子:“这是用来放甜品的吗?” “哇,这个杯子,这不会是水晶的吧?” “这个是不是也是啤酒杯?” “这个好看,我喜欢这个,丑萌丑萌的。” 原本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出现,庄硕并没有对他的爱好指手画脚,他不但表现出了很平常的尊重,甚至对他的爱好很认可并且想要了解,参与他的爱好。 “那这个给你喝水用。”郎洋洋说。 庄硕转头,惊讶看着郎洋洋,两只大手捧着那个丑萌款的手作陶瓷杯说:“真的吗?这个看起来很贵。” 郎洋洋笑:“当然可以,我的杯子你都可以用!” 庄硕:“不,我要这个就够了。” 说完庄硕把杯子贴到他脸边:“像不像我?” 郎洋洋直接盘腿坐到地上,“超级像。” 杯子碟子都是易碎的东西,要找地方好好放着,两人打算把家里塞满杂物的边柜清理出来放这些东西。 但是边柜用了几十年了,很旧,木质的柜门也掉了两个。 郎洋洋看庄硕在那里检查边柜,想去放点音乐听,手机在音乐列表里面找歌的时候突然想起,都是庄硕在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歌,自己却不知道。 “你喜欢听什么歌?” “啊?” 郎洋洋指指音响,“放一点你喜欢的歌。” 庄硕想了想,“我不经常听歌,但还挺喜欢伍佰的。” 郎洋洋说好,在音乐软件里搜索伍佰之后点击自己眼熟的一首。 是来自伍佰最近的一张专辑梦的河流里的《你爱我》,郎洋洋不是伍佰的歌迷,但是关注了很多音乐up主,他们对伍佰的评价都颇高,郎洋洋经常听他们的电台节目,也听过不少。 是好听的,郎洋洋也喜欢这一首。 时间快九点了,郎洋洋和庄硕商量好自己去店里备货,庄硕觉得这段路走起来还是挺费时间,想送他去。 “真的不用,你在家里等我,不是还要修柜子嘛。”郎洋洋推辞,如果不是从农场回来顺路的话,这么接送很浪费时间。 “这样,我备好了东西跟你说,你来接我。” 知道庄硕有这份心意已经很好,同时郎洋洋在心里暗自下局定,考驾照的事情真的该提上日程了。 各自忙碌了两天,眨眼间周二就到了,郎洋洋忙活了一早上之后,准备和庄硕一起去电视台。 想着去电视台,要拍宣传照,两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衣服。 ——婚礼上穿的衬衫。 所以当这两个人出现在《美食小当家》栏目组的录制后台时,一直跟郎洋洋对接的编导小姐姐露出了“懂了”的表情。 郎洋洋也是第一次接触电视台,有些紧张,好在郎洋洋是最后一个拍的人,摄影棚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不似想象中繁杂,简单的妆造之后,郎洋洋一会儿拿着刮刀一会儿拿着烤盘,摆出很多僵硬的姿势配合摄影师,两个小时后拍最后一组穿厨师服的照片。 “这些东西放哪里?”庄硕手里拿着好几样道具,是刚刚不知不觉塞到庄硕手里的。 编导妹妹看起来已经忙了一天,困得打哈欠,拿了一个纸箱子让他放在里面。 “不好意思啊,刚刚忙着忙着还以为你是员工。” 庄硕说没事,然后继续双手抱胸像个保安一样直直站立。 “你们是朋友吗?”编导妹妹问。 “嗯。” 编导妹妹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听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庄硕:“这你都知道?” 编导妹妹:“郎洋洋跟我说的。” 庄硕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中却有波澜,他转头看向打光灯下的郎洋洋,他正摆出那种精英保险销售的姿势。 对于他们两个结婚这个事情,郎洋洋一直都是很低调的,没怎么见他跟别人说过,没想到居然跟只见了一次的编导说了。 那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嘛。 编导妹妹见庄硕盯着穿厨师服的郎洋洋一直看,小声跟他说:“一会儿可以让摄像大哥给你们拍个合照。” “可以吗?”庄硕终于回过神来。 “可以啊,反正你们都是最后一个了。” 说完编导妹妹又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人,之前他问郎洋洋你老公帅不帅的时候,郎洋洋说帅,高高大大的看着很安心。 但这会儿看着,高高大大是真的,帅和很安心嘛,八成是有滤镜。 结束之后摄像大哥帮他们俩拍了一张合照,庄硕凶巴巴的脸漏出甜蜜蜜的微笑,站在戴着厨师帽的郎洋洋旁边,像他乡下来的表哥。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两人直接出发去机场接王志军。 据他说给郎洋洋挑了个新婚礼物,人肉背过来的,绝对震撼。 路上庄硕问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郎洋洋把时间表拿出来看,说:“月底开始录第一期,总共三天就能录完。” “这么快?我以前看节目,感觉比赛比了很多天呢?每次主题还不一样。” 郎洋洋:“前几天把最一年的节目都补看了一下,大致规律都摸清楚了。” 庄硕笑:“是吗?” “第一期呢就是比基本功,命题基础款,评委给分都是7-9分,很平均,差别不会太大;第二期呢就是做大菜,比如甜品的话可能会是宴会蛋糕生日蛋糕之类的;第三期就是创意,按我观察到的,节目组的习惯是选一个时令的食材,让选手结合时令食材做一个菜。” 郎洋洋这么说着,想了两个五六月的时令食材:“比如这两个月有荔枝、桑葚和菠萝等等。” 庄硕都听呆了,“看个节目你能看出这么多?” 郎洋洋笑,又看看时间,转头看着庄硕说:“不是看个节目,我看节目就是带着目的去的,我这叫做功课。” “你真聪明。” 庄硕做事果断有效率,但没有这种做功课的习惯,更多的是得到号令然后立马动手做,在做的过程中试错纠正。 就像上次做申请农博会的方案和PPT,就是凭着自己的想法做,殊不知这种东西都是有固定模板的,做功课参考就好,不等乱来。 庄硕心里的两个齿轮,在这一刻突然扣了上来。 如果生活是一辆发动机的话,他和郎洋洋就是紧扣在一起的两个齿轮。不需要一模一样,大家各有所长,互相查缺补漏地往前走。 在机场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王志军的航班落地了,两人在出口处等着。 “庄硕。” “嗯?” “你和老歪小军哥在一起,平时会说黄色笑话吗?” “啊?”庄硕眼神一慌,“咳,很少。” 郎洋洋:“如果王志军一会儿上手摸你胸肌的话你能忍受吗?” 庄硕:“你能忍受吗?” 郎洋洋:“我……” 还没有想好能不能忍受,王志军充满魅惑和夹子音出现了:“洋洋~~洋洋老公~~~” 郎洋洋和庄硕同事转头,看到托着lv旅行箱、背着香奈儿,挥舞着他最新款的iPhone出现在五米外。 “他怎么喊你老公啊?”庄硕震惊。 郎洋洋:“他喊的是你,洋洋的老公。” “哦哦哦。”庄硕是做好了准备要好好招待郎洋洋的朋友的,立马转变表情:“你好!志军!” 王志军先和郎洋洋抱了了一下,而后扭着腰娇嗔道:“都说了,叫人家kevin!” 郎洋洋是打心里开心,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以前的朋友了。 “累不累?饿不饿?” “还好啦。”王志军穿了一件到处漏洞长袖T恤,墨镜夹在头顶起装饰作用,“噢哟,洋洋~” 郎洋洋扯出一个警告的微笑,但是毫无威慑力。 王志军伸手捏郎洋洋的脸蛋:“看这个气色,最近应该很滋润吧。” 郎洋洋:“……” “庄大哥,不错哟。”王志军一脸赞赏看向庄硕,搞得庄硕脸红得像一颗狮子头。 庄硕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个,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郎洋洋把王志军的行李箱拿给庄硕,三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庄硕默默走快一点在前面带路。 但是一想到后面有人看着他就紧张得挺胸抬头,僵硬正步走。 “kevin,别这样,他快钻地底下去了。”郎洋洋苦笑不得。 王志军嘿嘿笑,声音稍微放低一点,然后给郎洋洋庄硕创飞了三次。 “欸,你们不会是两个处男结婚了吧?” “还记得你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不想再当处男的事吗哈哈哈。” “你老公肌肉那么大,不会是个小米辣吧?” 第36章 郎洋洋伸手抱住王志军的胳膊,压着声音求他:“Kevin,求你了收敛一点,别说他了我都适应不过来。” 机场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匆忙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三人小队正在发生什么。 郎洋洋这样一个几乎不在公共场合和别人肢体亲密的人,都只能抱住王志军祈求。 王志军傲娇地把手里的包包拎出来,暗示郎洋洋给他拎包。 郎洋洋皮笑肉不笑白他一眼,松开抱着他的手。 “好啦好啦,知道了,看你这个护犊子的样子。”王志军把包包往肩膀上一跨,自己过来挽着郎洋洋的手。 “你的店现在怎么样啊?” 郎洋洋:“还可以,比我想象中经营的好,我们店里的咖啡师妹妹特别厉害。” 王志军:“这么厉害怎么愿意在你一个新店里干。” 郎洋洋:“她之前是在法国留学,回国之后在成都工作了两年,因为妈妈身体不好才决定回来的,特别厉害。” “欸对了,上次你跟我提过一次房子重新装修了?” “也不算是装修……” 一路闲聊着到了机场的停车场,嘴里还剩半句话,庄硕已经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车子后座的门也打开了。 “谢谢你呀,洋洋老公。”王志军夹着嗓子道,屁股一翘进去坐下了。郎洋洋也和他一起坐后座。 庄硕:“不客气,我们是先去酒店放行李还是先去吃饭?” 郎洋洋也歪头看他征求意见。 “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王志军说。 郎洋洋:“好,那行李箱就先放在车上。” 王志军:“行李箱里其实一大半都是给你们的礼物。” “你买的什么?”郎洋洋问。 王志军笑:“到时候你们自己看。” 今天打算带王志军去吃长溪市比较有名且环境比较好的一家连锁酸汤鱼店,他家的味道不错,装修也好,除了主菜酸汤鱼之外也有很多本地小吃,很适合带外地的朋友去尝试一下。 王志军这次的行程有四天,郎洋洋想着后面几天再带他体验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 只是郎洋洋心里的虚,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本地有哪些好玩好吃的地方。他小时候喜欢的那些小吃店早已经关门,小时候也没有过过那种节假日的时候一家人周边出游的生活。 王志军来之前他一直在跟悠悠和晓雯打听,带朋友去什么地方才能显得你是个真的本地人。 特地选了靠近王志军酒店的一家,是庄硕定的位置,郎洋洋和王志军跟着他从主路拐进一条巷子之后,一家装修很苗族的店出现在路口。 “到了。”庄硕回头说。 “好。”郎洋洋微微曲臂,让王志军别东张西望了。 王志军收回眼神,“你们长溪市这么魔幻的吗?旁边都是脏脏的路边小店,这里突然就有一家装修很隆重的饭店。” “还好吧,这边算比较热闹的商圈。”郎洋洋回。 两人出门的时候,王志军很喜欢挽着郎洋洋的手臂,尤其是对面走过来一个姿色比他还好的小0的时候,会故意贴郎洋洋贴得很近,假装郎洋洋是他男朋友。 进行一番无人在意的比拼。 三人进门,看到有好几个人在等位,庄硕走进去叫了声琪姐,吧台处正对账的人就抬头说:“小庄来啦,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庄硕点头说了谢谢。 “小庄,带朋友来的?” 郎洋洋和王志军对视一眼,郎洋洋也不知道庄硕跟这边的老板认识,站在他身后等着打个招呼。 庄硕给他介绍:“琪姐,这就是我爱人洋洋,这是我爱人的朋友志……Kevin,从上海来找我们玩的。” 老板是个中年女性,笑着说:“洋洋我知道,我看过你发的朋友圈了,本人比照片还帅气呢。” 郎洋洋礼貌笑一下:“琪姐好。” 王志军是个社牛自来熟:“琪姐好,琪姐觉得我怎么样?” “哈哈哈你也帅,你不但帅你还美。”琪姐是做生意的,性格开朗健谈,两句话把王志军这个小傲娇哄得像是拿了世界小姐。 “快,先进去坐吧,小王,过来带客人进去,顶头那个包房哈。” 服务员过来带人,这次庄硕让他们两个走前面,他自己跟在后面。 店里面生意很好,正是天气好的时候,游客也不少,一路过去位置都是坐满的,要是不预定,还真的要排号。 庄硕跟服务员去鱼池选鱼,郎洋洋和王志军拿着菜单点别的菜。 “怎么都有折耳根啊?”王志军头大。 “可以备注去掉的。” “那我想吃这个土豆丝煎饼,豆腐圆子也要,杨梅汁是什么样的?” 菜单上的小吃近二十种,王志军恨不得每样都点一个来尝尝,郎洋洋小声跟他讲:“明天我带你去吃正宗的小吃。” “什么是正宗的?” “嗯……” 王志军手里拿着点单的笔在菜单上勾选不要折耳根,痛心疾首道:“你们本地人眼中的正宗,就是塞满了折耳根酸萝卜和香菜胡辣椒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郎洋洋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 菜上得挺快,王志军很喜欢酸汤鱼和土豆丝煎饼,其它的只能得到他“有特色”的评价。 庄硕身边的朋友都是本地人,大家口味都一致,他说:“那在你们的眼里折耳根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王志军:“就……腥腥臭臭的,还有土味。” 庄硕笑笑:“是嘛,怪不得又叫做鱼腥草,我从小就吃凉拌的,习惯了只觉得很香。” 王志军正经了一会儿,现在又憋不住了,坏笑着说:“我有听说折耳根有壮阳功效,欸,庄大哥,真的假的?” “……我……”庄硕无助地看向郎洋洋。 郎洋洋憋着笑,故意不说话。 王志军这个人向来是平等的,马上转脸看郎洋洋:“不对,这个应该问你啊,洋洋,你觉得怎么样?” 郎洋洋的脸腾的一下通红,给他夹一筷子野菜:“快吃吧快吃吧。”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快九点钟,王志军这一天赶路坐飞机也很累了,今天的行程就先到此为止,回去睡个觉明天再说。 庄硕昨天就收拾好了家里的次卧,想着让他在家里住就好了,但是王志军已经自己定好了酒店。 送他到酒店办理好入住,约好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庄硕说明天去农场玩玩,郎洋洋想了想,还是说:“明天我还是先单独和他一起去转转,问问他想不想去,好不好?” 郎洋洋想的是不管是关系多么亲密的朋友,在恋爱或者结婚之后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和朋友独处的时间。 这是两人心里的默契,这是相处的边界感。 庄硕说好。他理解,自己和朋友们也是这样的。 这两天农场刚种完花生,农场在修整河滩边上的被淹过的那一片,有一批羊也要产崽了。 不去也可以,但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也挺好。 他还在准备一个小惊喜,差不多这两天就能办好。 次日一早,两人早起去把雷公溜了,庄硕送郎洋洋去店里面,然后他去农场,车里放着提神的摇滚乐,郎洋洋还有点困,把窗子开了一半。 六月中旬,半坡老街的夏天已经悄悄来了,老榆树和枫树的新枝芽疯长,有些是往下的,有些底盘高的车子偶尔都会撞到这些新枝芽。 “今天天气应该很好。”郎洋洋说。 庄硕熟练的转弯,说:“最近一个星期天气应该都不错。” 郎洋洋:“你怎么知道?” 庄硕:“天气预告、云啊,水啊小动物啊,都能看天气。” “真的假的?”郎洋洋觉得有点玄乎。 庄硕:“真的呀,不然以前没有天气预报的时候怎么看天气呢?虽然长溪市是出了名的天气多变,但靠土地吃饭的农民总有法子。” 郎洋洋转头看他,清晨的风吹乱他的头发,笑眼盈盈的样子和路边的新枫叶一样,嫩绿色的,清新养眼。 “我想去把驾照考了。” 庄硕:“那好啊!我去找刘彭说,他就是开驾校的。” 郎洋洋笑:“好,你怎么干什么的朋友都有啊,开驾校的、开修车厂的、搞摄影的,就连去饭店吃个饭都有你的熟人。” “这不止是我的熟人。”庄硕笑着,把车停在Brookside门口的拐角空地上。 “这是我爸妈亲戚的熟人,是我朋友的朋友,感觉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都是这样,可能路边走进一家店,聊两句,中间就有互相认识的人。” 郎洋洋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好处也有坏处吧,在小地方,认识的人多方便办事,但也经常要帮别人办事。”庄硕说完下车,绕到郎洋洋这边等他一起往后门走,又补充说:“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互相麻烦着关照着过日子。” 郎洋洋笑:“好像还真的是,比如姑妈买到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一份,我有好的东西也会想着给她送去一份。” 庄硕来店里拿了昨天剩的两袋面包,郎洋洋又给做了几杯咖啡,让他带去农场给员工们吃。 “我走了,拜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庄硕站在烘焙室门口。 郎洋洋:“好,你下班了跟我说,晚上一起吃饭。” 庄硕笑着走进来,弯腰索要一个亲亲:“好,问问志军想不想来我们家里吃饭,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嗯。” “走了。” 郎洋洋穿上把手机拿出来,链接上音响,发现音乐软件首页推了一个伍佰的歌单。 大概是之前在家的时候给庄硕搜了伍佰的歌来听。 干活的时候不挑音乐,郎洋洋直接播放了这个歌单。 郎洋洋换衣服进烘焙室,手机放在烘焙室外面的小台面,转动的黑胶唱片上是伍佰坚毅温柔的眼睛。 一天的生活,从《泪桥》开始。 一个小时之后,郎洋洋把欧包送进烤箱之后准备做可颂,郎洋洋做的是一个高糖、少水、少酵母的配方。 发酵隔夜冷藏后的面团已经膨胀至两倍大。 郎洋洋把面团拿出来,准备压成面饼的时候听到前门有人在敲门。 “不好意思!”郎洋洋一边喊着一边走出去,“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请……Kevin,你怎么来了?” 王志军今天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银色衬衫,袖口的地方还有一圈飘逸的毛毛。他站在玻璃门外挥手。 郎洋洋忙跑过去开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说做完东西就去找你呢。” 清晨还是有些凉,王志军很夸张地瑟缩一下。 “主编一大早就问我要稿子,我真的服了,想着自己在酒店里还不如来你店里,你老公呢?” 郎洋洋关上门,“他去农场了,我还要做面包和甜点,你自己找地方坐。” “好,去忙吧,不用管我。”王志军在靠近烘焙室的位置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了,你们WiFi是多少。” 现在烘焙器具的磕碰声中又多了王志军狠狠敲击电脑的声音,热热挠挠的一早上,和伍佰的闽南语摇滚搭配得很奇妙。 面团变成了面饼,郎洋洋从冰箱里拿出冷藏过的黄油。 可颂是常见的起酥面包,黄油是起酥面包的灵魂。郎洋洋把压扁的黄油块放在面饼上,折叠面饼盖住黄油,用擀面杖压扁之后再次折叠,这样重复三次,冷藏二十分钟之后再折叠一次,这就达到了小可颂的折叠次数。 切片、卷形、刷蛋液。 几十颗可颂分两批送进烤箱,210℃,烤十分钟之后降温到190摄氏度再烤十五分钟。 外表金黄酥脆,内里拥有迷人蜂窝结构的可颂就做好了。 起酥面包的过程很费时间,比起甜品,面包的价格更体现在人工上。 等待面包放凉的时间里,郎洋洋又抓紧时间把甜品做了。 坐在外面修稿的王志军已经盯着烘焙室里的郎洋洋看了很久。他们是大学的时候做兼职认识的,王志军自己从中学时期就确定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做自媒体,浮夸又有梗的风格很吸粉,所以在郎洋洋兼职做上酒的服务员的时候,王志军就是活动邀请的网红了。 转眼七八年,自己从台前退到幕后,在时尚杂志任职,偶尔更新那个半死不活的账号。 那时候奔着钱去的郎洋洋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甚至还找到了另一半。 烘焙室里他脸上从容又专注的神色,和七年前的自己好像。 王志军心里有个空落落的地方,现在破了一个口子,往里面看的时候,是坐在破旧宿舍里拉起一块背景布,对着手机镜头吐槽刚结束的某个颁奖典礼礼服。 电脑上主编的消息又发过来了,向他传达这一期主题的里某个明星哪里哪里不能提,要避开。 这个明星不能说,那个品牌不能写,被公关后的时尚杂志,不过是明星和品牌的宣传册。 王志军回了个好,然后手指在面板上滑动,点进了自己的小破站账号后台的私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私信了。 点开一个发了很多条的对话框,这是一个把他当做树洞的粉丝,里面至少有一百条未读。 最新的一条是说她终于拿到喜欢的学校的offer,要出国留学去了,再往上滑,也跟自己说过她攒够了出国留学的钱。 王志军忽然想,自己账户里有多少钱?够自己出国留学吗?如果现在开始好好运营账号,还会有流量有广告吗? 脑袋里的思绪冲淡了对工作的怨气,王志军很快改好稿子给主编发过去,电脑盖上没一会儿,悠悠来上班了。 郎洋洋和悠悠把面包甜品包装摆放好,和王志军一起回家。 “走路回去吗?”王志军问,他不知道Brookside离郎洋洋家里有多远。 郎洋洋:“嗯,就一公里左右,天气这么好,我们走走嘛。” 上班一公里,简直是一线打工人的梦。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上午的阳光正好,打在身上暖暖的,却不算晒。 也是这样的具有欺骗性的高紫外线阳光,把本地人晒得黑漆漆。 郎洋洋笑着说:“我都做好准备今年晒得黑黑的了。” 王志军:“情侣肤色是吧,少炫耀了!” “哈哈哈。”郎洋洋笑得不行,他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垃圾话了,喝一口店里做的咖啡说:“哪有什么炫耀,我只是觉得,以前在高楼里工作都晒不到太阳,以后好好晒一下。” 王志军:“洋洋,你回来之后开店,相亲结婚的事情,怎么都没有听你讲过你老公呢?也没有发朋友圈。” “我自卑了。”郎洋洋笑。 “放屁,快说。” 郎洋洋想了想,“其实也是有一点点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往上走,升职啊加薪啊,我却是退回了老家小城市。后来呢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像我和庄硕,我不是有心去隐瞒。” 下了半坡老街,往左边过马路,旁边阿姨牵着三条小狗一起。 过完马路,郎洋洋继续说:“我是有点怕大家拿我来作比较,我的店是个很小的店,我和庄硕都是很普通的人,没有假期就出国度假、没有滑雪、潜水,没有鲜花钻石,也没有大房子宝马奔驰,只是刚刚好适合我们两个的普通生活。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好,平平淡淡,互相照顾,每天都很开心幸福,我怕别人来评价我们,说这一切都不过如此,说庄硕的爱、他的毛坯房他的破车不过如此。” 郎洋洋垂下眼眸:“他对我的生活意味着起酥面包里的黄油。” 王志军听完几乎是愣住的。 郎洋洋伸手抓他的胳膊,“干嘛,干嘛这个表情。” 王志军:“我好想哭,亲爱的。” 说完真的就抓着郎洋洋的肩膀哭了一分钟。 这是郎洋洋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些,有时候不敢承认,承认自己对于这样普通平淡的生活是满意的。 在大家都奔跑着往前冲的时候,自己在树荫下停了下来。 但是现在敢了,这个勇气是哪里来的,郎洋洋说不清楚。 也许是一个完美的小可颂,也许是顾客的一句“好好吃”,也许是雷公肚皮朝天的睡姿,也许是庄硕粗糙却温暖干燥的大手。 “好了,别哭了,回家放东西我带你去玩,去吃好吃的。”郎洋洋说完,想到庄硕的嘱咐,补充说:“对了,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庄硕说他来下厨做好吃的。” 王志军恢复妖娆的姿势,笑着问:“你老公好吃吗?” 郎洋洋马上说:“好吃啊!超级好吃!” 说完看到王志军大笑,才反应过来被王志军下了陷阱。 “我是说他做的饭菜很好吃!!” 第37章 回家路上的风景依旧,郎洋洋每天都看,但是王志军就觉得很新鲜。 攀上破旧墙壁的整片爬山虎,有火车路过的老天桥,探出院墙的蔷薇和月季。 经常被雨水冲刷的水泥马路,小卖部门口酣睡的小狗,还有慢悠悠回家的脚步。 “在上海上下班这么多年,都没有在路上见过开得这么好的花。”王志军说。 郎洋洋笑:“哪有这么夸张,公园里还是有的。” 王志军:“我又不是你,没事就逛公园,我都是去酒吧,酒吧里只有遍地的菊花。” 郎洋洋笑:“Kevin,怎么什么话到你这里都能扯到生殖器上来,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但是你变了。” 郎洋洋微微愣住,看着王志军的眼睛,今天早起赶稿子,他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有疲惫,还有隐隐透出的忧郁。 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常说心事,郎洋洋是不习惯跟别人说这些,比较寡言,但王志军话很多,却也不说,不管什么事情在他那里就能变成逗大家开心的黄色笑话。 王志军笑了一下,他今年三十岁了,常年昼夜颠倒的生活在他眼尾留下小小细纹。 他说:“你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好几个人都这么说,说郎洋洋开朗了很多。 郎洋洋不是擅长安慰的人,王志军也是不习惯煽情的人,两人相视一笑,郎洋洋说给他在这里拍张照。 “不要,我都没有化妆,憔悴死了。”王志军拒绝。 郎洋洋追上去:“但是很好看啊,真的,你不化妆也很帅。” 王志军心里大概是想拍的,顺着郎洋洋的杆子往下爬:“真的吗?” “当然,你可是当时尚博主还走过秀的人欸!”郎洋洋说。 王志军愣了片刻,才终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是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郎洋洋拿出手机,“这可不能忘,走,我给你拍。” 以前两人一起出去玩,王志军就经常让郎洋洋帮他拍照片,从一开始没有构图没有光线没有指导,调教到知道找角度,还会指导被拍的人保持表情动作。 “往左边一点点,对,Kevin,笑啊,笑起来很好看,真的我不骗你。”郎洋洋手指不断点击拍摄,保证有足够多的照片可供王志军选择。 “Kevin,笑一笑!起风了Kevin!” 晚春的风吹过蔷薇花墙,伸长的枝丫被吹得摇晃,打到王志军的发梢,他终于开朗的笑了出来。 现在店里有晓雯可以做甜品的二次点缀,郎洋洋早上备足了货,这一天都可以陪着王志军出去玩。 两人回家溜完狗,两人打车去市中心几个比较有标志性的地方走走,悠悠给郎洋洋列了几个本地人喜欢的店,郎洋洋根据王志军的口味筛选出合适的带他都去吃吃。 一开始王志军还有些嫌弃街边小店破旧,吃了之后才有改观。 长溪市的美食多是小吃,一下午吃了不少,又去市区里的山体公园,去看看熊猫猴子。 王志军对于一个省会城市市中心有一个这么大的公园,上面还都是野生自由活动的猴子这件事情感到震惊。 下午六点的时候,庄硕打电话来,说他准备下班,问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饭吃。 王志军选了在家里吃。 “我想再看看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王志军说。 打车回到家的时候,庄硕已经回来了,雷公在院子里打滚,见郎洋洋和王志军回来,扑上来抱抱。 庄硕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举着汤勺就跑出来了,“回来啦?” “哇哦!”王志军上下打量一遍穿着背心牛仔裤,举着汤勺的庄硕:“so hot!” 背心可能是因为质量不好,又洗了很多次,领口处变得松松垮垮,堪堪遮住那两点,胸部和胳膊的线条全部展露。 郎洋洋憋着笑,看庄硕扭扭捏捏地提一下自己的背心领口,他官方地说声谢谢,又说:“我把游戏机装好了,你们玩玩游戏等着吃饭吧。” 说完脚底抹油进了屋子,在厨房里捞了件围裙穿上。 老房子简单修整,又换了几样家具家电,看着也还不错,院子虽然小,但是被打理得很干净。 比不上楼房,但是两人一狗住着也很好。 郎洋洋和王志军进去,把客厅的大灯打开,雷公也跟了进来,一进来就跑到地毯边坐着,等刚回家的人投喂小零食。 “洋洋,这是你们结婚的照片吗?” 郎洋洋忙着放两人的包和买回来的水果,都没有注意到,走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沙发靠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照片。 ——正是婚宴那晚老歪给拍的照片。 好大一张,就像以前爷爷在墙上贴的骏马图那么大,还用木质的边框镶嵌起来。 之前庄硕妈妈说去框裱,没想到做得这么大。 郎洋洋 笑:“嗯,你看我后面那个,就是悠悠,我店里的咖啡师,你早上见过的。” 王志军嗯了一声,被另一个人吸引:“你老公左边那个高高壮壮的黑皮肌肉男是谁啊?” “他朋友,高壮的这个叫张小军,瘦瘦的戴帽子的这个叫老歪。” “张小军是gay吗?” 郎洋洋转头看王志军,面无表情。 王志军:“好啦。” 说完歪着头看了又看,“爱上直男是我的宿命我知道。” 王志军在沙发上坐下,拿小零食跟雷公互动,郎洋洋盯着结婚合照看了又看,看到二姑妈的笑容,看到自己和庄硕紧紧拉着的手,他们胸前别着的红色胸花。 小酒楼的装修古朴,在场的亲戚朋友也都很朴素,普普通通的,却都很开心。 郎洋洋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庄硕的,进去看到他穿着围裙,欲言又止。 “怎么了?”庄硕挥动着手中大勺,“这里油烟大,出去玩儿吧。” 郎洋洋盯着他的上半身看,说:“不要紧,这个南瓜苗是不是要摘,我来弄。” 庄硕笑,说好,但是又被郎洋洋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我怎么了吗?” 他低头看自己的围裙衣服,也没有什么脏的啊。 郎洋洋偷偷看一眼客厅里的王志军和雷公,压低声音坏笑着说:“没什么,就是 so so hot!” 庄硕:“哪有!我都把围裙穿上了。” 郎洋洋把南瓜帽摘成一节一节,抬头看着他说:“围裙一穿,都快看不见背心了,很像那种里面挂空挡的擦边cosplay。” “我铁骨铮铮的军人!我擦边?!” “好好好,不像不像。”郎洋洋立刻服软,埋头摘菜。 但是庄硕坐不住了,脱了围裙立马去换了一件T恤。 王志军和雷公看到庄硕急匆匆进了卧室,换了件衣服又急匆匆的回厨房做饭,都表示有些迷惑。 今天做了五个菜,大菜是辣子鸡,这个庄硕做得很多,比较拿手。一盘蒜薹炒五花肉,一盘宫爆猪肝,还有个素菜是清炒牛心菜,配的汤是本地的素酸汤。 都是家常菜,结合了王志军喜欢的酸辣口味,本地应季的时蔬也有,庄硕站在桌子边布置碗筷,心想这应该不算怠慢老婆的客人了吧。 在外面玩了一天,下午还去爬山,郎洋洋和王志军确实饿了,开饭就先闷头吃了二十分钟。 庄硕对此十分满意,说:“晚点我们可以再出去吃点烧烤,小营路那边有两家很不错。” 郎洋洋看向王志军:“想去吗?” 王志军:“我想去酒吧,我在网上搜到那家叫什么什么play的,攻略都说里面很多猛男。” “但……”郎洋洋刚开口说一个字,庄硕就欣然答应道:“好啊,我不喝酒,待会我来开车。” 郎洋洋抿嘴,点点头。 那家酒吧郎洋洋听说过,在长溪市算是最大的gay吧了,但是据悠悠说,猛男什么的是营销,因为她去的时候里面都是姐妹。 来个猛男马上会被围攻,倒是有不少肌肉0在舞台上跳舞。 庄硕没有去过gay吧,他想象中的gay吧应该和那种很有氛围的清吧一样,音乐旖旎,灯光昏暗氛围感满满,大家聊聊天喝喝酒。 然而现实…… “好吵啊!!”庄硕局促地贴着郎洋洋走,还偷偷拉他的衣角。 郎洋洋:“什么?!” 庄硕:“好多人啊!好吵!” 郎洋洋:“是的!我们找地方坐!” 庄硕:“什么?” 郎洋洋:“找地方坐!!” 两个人吼着说话的间隙,王志军已经在往前挤了,拉着郎洋洋的手去前面找卡座。 王志军找轻车熟路找到经理定了个卡座,三个人跟着经理走,酒吧名叫FirPlay,店如其名,从装修到氛围都很火辣。 就这去卡座的十米距离,庄硕被不下十个摸了胸肌。 他皱着眉头,一身正气坐到沙发上。 郎洋洋凑到耳朵边问他:“怎么了?” 庄硕只能说没什么,总不能说我身子脏了吧。 酒和小吃很快就上来了,王志军深谙酒吧之道,点了个那种可以放礼炮的酒,礼炮一开,有人围过来,王志军在围过来的人里面挑了又挑,居然一个看上的猛男都没有。 “没劲。”王志军一屁股坐下。 郎洋洋挪过去,安慰他:“要不去跳舞吧,上次你跳的那个就挺好看的。” 王志军哼地一声:“那都是三年前的舞了,我都忘了。” “那现在跳什么?” “最近有学一点Waccking。” 郎洋洋不想他不开心,就说:“那你去跳,我给你录视频。” 王志军刚要开口,瞥见两个穿露脐小上衣的男的坐到了庄硕身边,忙拍郎洋洋的腿:“看你老公。” 郎洋洋转头看过去,庄硕刚好腾的一下站起来,义正言辞道:“抱歉,我不喝酒!” “那喝点果汁?我们请你玩嘛。”其中一个男生的手眼看着就要摸上庄硕的腿。 “请你自重!我已经结婚了。”庄硕说。 郎洋洋又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好惨,在庄硕被人吃豆腐前起身跨过去,抓住庄硕的手腕:“老公,过来这边坐。” 那两个人看郎洋洋叫老公,兴致缺缺,扭着腰走了。 庄硕丧着个脸,看着郎洋洋:“谢谢。” 郎洋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吃水果。 庄硕不想扫王志军的兴,是打算忍耐着的,他拍拍郎洋洋的手:“你们想去玩的话就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们走了你得被吃了。”王志军笑。 没有合适的菜,再加上这两天看到了郎洋洋和庄硕平淡幸福的生活,现在看着这群魔乱舞的人,心里竟然有些空虚。 “洋洋,我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吧。”王志军说。 刚进酒吧半小时,还买了这么多酒,郎洋洋和庄硕以为要玩到半夜。 郎洋洋说好,偷偷跟庄硕说让他去结账,王志军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他过来挽郎洋洋的手臂,“我结过账了,走吧。” 这半个小时的gay吧之旅,只有酒吧经理美滋滋。 走出酒吧的瞬间,庄硕狠狠松口气,郎洋洋和王志军看他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凑在一起偷偷笑。 “洋洋,去哪里找这样的老公啊。” “相亲。” 王志军大笑,“那我明天要去拜访你二姑妈。” 长溪市的宵夜文化盛行,半夜两点街边都还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天气热起来之后,路边搭个折叠小桌,烤鱼或者是炭烤小豆腐坨坨肉,脚踩两箱啤酒,吃饱喝足了才回家。 郎洋洋和庄硕平时都不是爱出来吃宵夜的人,一是早起都有工作,二来也是真的不太喜欢喝得烂醉的状态。 选了一个可以烤肉烤豆腐的摊位,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天。 王志军一杯啤酒灌下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点有颜色的话,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脸色不是很好。 “喂?主编。嗯,怎么了?车祸?海南啊,kiki和小娟呢?好吧,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去。” 挂了电话,他垮着脸。 “怎么了?”郎洋洋包了一块肉,递给王志军。 王志军:“明天一早我就要飞海南,替一个出车祸的同事去做电影节红毯采访。” “这么着急?” “嗯,大家都有事情,只有我在休假能顶过去。” 郎洋洋点点头,安抚两句,庄硕也说:“等你有时间了再来,夏天天气热了可以去玩水。” 王志军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不只是因为假期被打断。 次日一早,郎洋洋和庄硕送他去赶飞机,工作来得临时,他要先去那边做准备工作。 王志军把给他们的礼物放在车里了,现在行李箱空空,他抱着郎洋洋告别,松开之后很勉强地笑一下。 “算了,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郎洋洋拍他胳膊:“那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王志军笑,“洋洋,真为你开心。” 郎洋洋主动抱抱他:“有机会再来。” 王志军浓妆的脸笑得妖孽:“我一定会再来的。对了,礼物一定要用哦,不懂的话就call我。”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给你们这种老古董开窍的东西。”王志军给他一个wink,在机场的催促广播中扭着屁股转身:“拜拜!” 回程的路上庄硕有点懊悔,“应该提前准备好特产,让他带回去的。” 郎洋洋笑:“没事,他要去工作,带着也不方便。” “但是心意该到位,我们做了就没有遗憾了。”庄硕随口道。 天色渐亮,从机场回程路没有什么人,车窗缝隙里吹进来的风清新里带着凉意。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他侧脸的轮廓边缘有清晨日光的淡淡光晕,平日里钢铁一般坚毅的脸,现在竟然看着很温柔。 郎洋洋轻轻笑,转头看窗外的景色。 “下周就要去电视台录节目的,那三天应该会很忙,店里估计要靠晓雯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庄硕问。 郎洋洋:“基础款甜品做得不错,那几天就上基础款吧,面包暂停三天。” 庄硕,“明天有时间吗?去农场玩。” 郎洋洋:“下午可以吗?这几天我想抓紧时间练练刮花,比赛肯定用得到。” “下午就够了,我把之前的那片……”庄硕还没有说完话,手机响了,他撇眼看一下放在支架上的手机,是新邮件。 庄硕眼睛一亮:“快帮我看看邮件。” 郎洋洋说好,拿起来点开新消息,一点进去也笑了:“农博会邀请函,要你填写资料呢。” “yes!!”庄硕单手握拳,“今年可以去了!谢谢你洋洋,都是你的功劳!” 郎洋洋笑:“我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庄硕:“我把之前那片香草田重新犁好了,还买了各种香草种子,给你种香草玩。” “真的?”郎洋洋激动得大转身,身体倾斜过去:“是宿舍旁边的那一块吗?” 庄硕点点头,补充说:“对,大概有四亩地,等播种结束,我用篱笆围起来,不让牛羊靠近,下半年就能长出来。”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庄硕也转头看郎洋洋。 郎洋洋抿着嘴笑,激动地凑上前去亲他的脸,“谢谢老公!” 庄硕:“你叫我什么?” 这两天王志军总是在郎洋洋面前“你老公”“你老公”的,郎洋洋不知不觉被影响到。 但他看得出来庄硕听到自己叫他老公是很开心的。 他们两个都不是感情很外放的人,不光是感情,那个的时候也挺规规矩矩,很常规。 有时候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郎洋洋笑着,心里想让对方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自己总是等着庄硕来主动的话,他也会有疲倦的时候吧。 他眼睛弯弯,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庄硕说:“老公。” 第38章 紧赶慢赶,终于在开门之前把面包都准备好,顾客来买可颂的时候还感叹,“还是热的诶!” 悠悠正在清洗咖啡机,郎洋洋把小票递给这个常来的顾客:“今天出炉比较晚一点。” “对了,今天可以给我留一个芋泥毛巾卷吗?一整个。”顾客说着,又拿出手机亮出付款码。 郎洋洋笑:“可以的,你过来拿的时候再付钱就好了。” 女孩笑笑:“好,谢谢,我下班了来拿,送去给读寄宿学校的妹妹。” 现在没有人排队,郎洋洋也不自觉跟她聊两句。 “是上周末跟你一起来的妹妹吗?” “对啊对啊,她好喜欢吃这个,可惜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 “现在小孩读书好辛苦。” “是啊,那谢谢老板,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郎洋洋看她拎着牛皮纸袋大步离开,出门的时候百褶长裙被春风拂起,阳光打在她的肩膀上。 郎洋洋微微低头,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擦擦手准备继续回烘焙室做东西。 前几天暴雨之后都是连续的好天气,长溪市阴雨绵绵的春天好像真的要过去了。 烘焙室里,烤箱还没有散去余温,郎洋洋在往盆里磕鸡蛋,一个放蛋黄,一个放蛋清。 悠悠抽空放了音乐。 是一首很应景的歌,来自she的《五月天》,女孩子清新甜美的和声充斥着Brookside的每一个角落。 五月的天,是刚诞生的夏天。 忙到中午才结束,郎洋洋检查完晓雯的功课才回家,晓雯在用料把控上还不太熟练,但是店里几款招牌的成品已经能做得不错。 原本庄硕是要回来接郎洋洋的,因为他今天也不忙。但是郎洋洋觉得来回来回的跑,太麻烦了,单程二十多公里,总是这样跑,油钱都耗去不少。 最后在郎洋洋的坚持下,还是他自己打车过去。 路上王志军发来消息,说他到了,郎洋洋给他回消息,他没有再回,估计是忙得脚不沾地。 长溪市的地铁不发达,南溪区又是最偏远的行政区,只有自己开车最方便。 郎洋洋打车到去农场的国道岔路口,前面有工人在修岔路口的路,车子不好开进去,郎洋洋就让师傅就在这里停,他自己走进去。 他心里嘀咕,那庄硕是怎么开进去的。 下车之后庄硕就打电话来了,郎洋洋接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庄硕远远在喊他名字。 “洋洋——” 郎洋洋挂了电话,对他挥手。 郎洋洋跳下马路旁边的红薯地,小心翼翼的跨过去,在路边等庄硕过来。 “刚刚忘了跟你说,这边修路车子进不来。”庄硕一个很矬地甩尾,双脚撑地:“请上车。” 郎洋洋坐上他的电动车后座,“那你的车呢?” 庄硕:“我从陈家寨里面的路开进来的,那边其实更近,就是路不太好。” “雷公呢?”郎洋洋问,今天一早庄硕把雷公带到农场来了,最近天气好,郎洋洋又很忙,庄硕就带着雷公上班,说是让它去农场里跑跑,运动一下好减肥。 这样雷公有地方可以跑来跑去,郎洋洋也不用遛狗,会轻松一点。 庄硕往前看了看,没看到狗影子,“它跟大黄小黑熟了之后就喜欢去河滩那边玩,吓得羊都不敢去那边了。” 郎洋洋笑骂了一句臭小狗。 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又去机场又做面包甜品,回家收了两个快递,只吃了两个可颂喝了一杯咖啡,这会儿把头靠在庄硕的后背打了个哈欠。 “没睡午觉吧。” “嗯。” “是不是也没有来得及吃饭?” “嗯,好饿。” 电动车穿过印着狗爪子的大门,进入农场的地界,看着绿油油的水稻,郎洋洋觉得眼睛都舒服了很多。 “今天吃饭早,他们都吃完午饭了,回去我给你煮碗粉吃,怎么样?”庄硕问。 郎洋洋:“好啊。” 没一会儿就看到宿舍区了,郎洋洋看到旁边竹架上好像有黄瓜,他轻轻拍一下庄硕的背,“那个是黄瓜吗?” 庄硕猛地刹车:“是。” 郎洋洋摸摸被撞得发疼的鼻子,“可以摘一点吃吗?我挺喜欢生啃黄瓜的。” “当然可以。”庄硕让郎洋洋下车,自己放好车子,“走,我们去摘一点,每天都采很嫩的。” 这个季节的的黄瓜是头一批,农场里种了两亩地,是本地的黄瓜品种,产量很高,口感清脆,黄瓜香气很浓。 本地人多用来凉拌和煮素酸汤。 生吃口感也是很好的,但现在水果黄瓜在市面山已经很常见了,生吃的话更多会选择水果黄瓜。 两人跳下马路,踩在田埂上往里面走一点。 “路边的灰尘多,我们采里面的。”庄硕在前面带路,见着差不多了才停下。 田埂宽度只有十五厘米左右,郎洋洋走不习惯,歪歪扭扭地在庄硕身边停下,被庄硕搀了一把才稳住。 “好多啊小黄瓜。” 庄硕:“往里面钻一点,有个头大点的,但是嫩的更适合生吃。” 说着他主动往里面走,碎碎念道:“但是太嫩了也不行,太嫩了会有点涩,也没有黄瓜脆脆的口感了。” 郎洋洋跟在后面,黄瓜架子上挂了很多果子,郎洋洋看到一个两指粗的,形状长得不那么好,弯弯的像个括号。 他叫住庄硕:“可以摘这个吗?” 庄硕回头:“可以!都可以的。” 郎洋洋摘下来,在思考能不能吃的时候庄硕已经走过来了,他从郎洋洋手中拿过这个外形不完美的黄瓜,抓起自己T恤一角,擦掉嫩黄瓜表面上的小刺之后递给郎洋洋。 “没打药的,可以吃。” 郎洋洋接过来,小口咬掉顶上的小揪揪,然后痛快地吃了一口。 “好吃,好新鲜啊。” 庄硕笑,左右看看,也摘了一个自己吃。 他看着郎洋洋满足的样子,小声开口:“洋洋。” “嗯?” “以后不管是在农场还是在家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征求我的同意,这都是你的地盘。” 郎洋洋抬眼看他,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说:“那我要把你的黄瓜都吃了也可以吗?” 庄硕:“可以,你把我吃了都可以。” “谁要吃你。”郎洋洋笑一下,转身往回走,路上看到几个喜欢的,顺手摘了下来。 虽然嘴上有点傲娇,但是摘黄瓜的时候自在多了。 走到田埂上的时候还摘了两根狗尾巴草玩玩。 等郎洋洋吃完了面,已经两点多了,庄硕和员工一起去仓库搬东西,郎洋洋自己在院子里逗小狗。 第一次见这两只小狗的时候它们连路都还不会走,只能蹒跚地动两步然后趴在人的鞋子上睡觉。 这才两个月,就变成毛茸茸的精神小狗了,湿漉漉的黑鼻子围着郎洋洋嗅。 “修狗修狗。”郎洋洋给它们挠挠下巴。 或许是雷公闻到了醋味,居然这个时候跑回来了,郎洋洋远远看到他,站起来喊他的名字。 郎洋洋拍拍自己的肚子,雷公熟练地跳上来和郎洋洋抱抱。 而后跟来的大黄小黑,还有两只小奶狗见了也有样学样,要上来扒拉郎洋洋。 庄硕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狗子包围的郎洋洋,赶紧大声呵斥:“NO!不许这样!” 狗狗们都被吓到,赶紧散开,只有雷公还敢在郎洋洋旁边坐下,抬着下巴吐着舌头,好像在说“我大爸在这你能拿我怎么样”。 别说小狗了,郎洋洋都被吓了一跳。 庄硕走过来,看到郎洋洋的衣服裤子上都是小狗扒拉留下的脚印,小狗在泥地河滩疯玩,爪子都脏兮兮的。 他轻轻拍一下郎洋洋的衣服:“都脏了。” 郎洋洋笑:“没事,回去再换就行了。” 庄硕把手里的草帽盖到郎洋洋头上:“走,我们去种香草。” 另一边员工已经把从仓库里把香草种子搬到香草地那边,郎洋洋跟着庄硕走过去。 香草田离宿舍不远,走一会儿就到。 虽然提前知道庄硕要种香草了,但是看到这一大片犁好的地还是很震惊。 “这么多?” “嗯。”庄硕指着地里面说:“四亩地左右,我刚接手的时候光是薰衣草就有四五亩呢,现在都拿去种玉米了。我想着今年先种少一点给你用,要是种得好再琢磨一下销路扩大规模。” 郎洋洋震惊:“四亩都给我用?” 庄硕:“对啊。” 郎洋洋:“四十平我都用不完。” 也不是所有的香草都能用在甜品里,到底说还是比较小众的香料,郎洋洋看着这一片地,开始犯愁。 庄硕却不着急,“真的能种出来好的再说,不行可以试试买一点。” 郎洋洋也只能说好,毕竟他对农业实在是一窍不通,刚在心里安慰完自己,庄硕就开口让对农业一窍不通的郎洋洋开播种机。 “可是我不会,万一弄坏了……”郎洋洋微微后退半步。 播种机是半自动的小型播种机,需要人跟着一起握着把手控制方向,郎洋洋从来没有用过,比起担心不会用,更害怕自己把机器弄坏了。 还没有和庄硕结婚的时候两人聊天,就经常听到庄硕说他刚刚修了这个机器,修了那个机器,可见这些机器经常坏。 庄硕却不在意,笑着说:“不怕,你体验一下就好,这个机器耐造得很。” 旁边两个正在检查种子的员工偷偷笑。 郎洋洋:“看吧,要不我用手吧。” 庄硕强行解释:“那是因为他们不会用才搞坏的。” “欸?庄哥,这个锅我们可不背哈,你的机器本来就破。”小贾说。 郎洋洋哈哈笑,不过这么一听,倒是不怎么担心了,就像以前被迫接下那种半死不活的项目,不管领导怎么说,郎洋洋心里想的是能上线就是他很牛了。 “那我试试,坏了可不关我的事。 平时家用香草是先育苗再移栽,需要控制温度和湿度。长溪市海拔高于一千米,湿度高,香草的存活率高,需要种植的面积也不小,所以直接采用撒播的方式。 郎洋洋撸起袖子,在那一大框种子里挑了两包的,把种子倒进播种机的箱子里。 “你这样扶着,这里调节模式的,调到播撒,对。” “这里是调节速度的,你第一次用,先一档。” “开关坏了,我手动。” 小型播种机的功能很简单,就几个按钮,郎洋洋很快就记住。 紧接着庄硕拽着油门拉阀,用力一拉,一次就着火,播种机突突突的动起来。 庄硕怕郎洋洋不知道怎么开始,还想着亲手带着走一段。 没想到郎洋洋是个学习能力这么强的,刚刚的教学他全都学到了重点,调节播种模式、播种速度和油门速度,紧握着播种机的把手就缓缓上路了。 庄硕一脸的惊喜,不自觉转头想找个人表现一下,转头看到几个员工都站在后面,都准备好开始干活了。 “好厉害。”小贾说。 庄硕听到想听的话,说一句“你们也开始吧”之后就美滋滋的跑上前去跟着郎洋洋。 他就跟在郎洋洋身边,看他认真坚毅的眼神,有时候紧紧咬着牙齿用力的,手臂上薄薄的肌肉也显现出来。 六台播种机共同作业,霎时间这片地里全是机械轰隆隆的噪声。 郎洋洋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很稳当,中间没有出过一次错,只是转弯的时候控制不好,有时候需要庄硕帮一下忙。 庄硕本来只是想让郎洋洋体验一下,因为郎洋洋之前说过他自己以前在家里用花盆种过,没养活。 见他累了想去接替,却被郎洋洋拒绝。 郎洋洋额上都是汗水,身上没有纸,撩起自己的T恤下摆擦汗,“我不累,让我把这一块种完,你帮我拿两包百里香的种子来吧。” 郎洋洋不是在嘴硬,是真的挺喜欢干这个的。 这两天和王志军在一起,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宿醉之后的彻夜畅谈,但想想各自的境遇,总是忍不住感叹,生活像盲盒一样,不知道拆出来的会是什么款式。 看到好友眼底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就好像以前的自己。 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但心里的正直与善良总是一致的,也因为这些吃过不少的亏。 郎洋洋打心眼里认为王志军比自己厉害,他勇敢的脱离了不理解不认同自己的家庭;他坚定的放弃更好的学校去选择自己喜欢的服装设计;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学生时代就公开性向做了自媒体;在觉得自己需要更专业的时尚功底的时候放缓自媒体,进入杂志社。 他看到的世界和赚到的钱,都比自己多很多倍。 郎洋洋也会忍不住的去想,自己拥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是侥幸吗? 又想,王志军是不是也该后退一步。 就像这台播种机,泥土湿润,有时候推动机器的齿轮卡了太多泥土前进不得,就应该后退几步,让泥土掉落,才能一身轻松继续上前。 退一步,可能真的有海阔天空。 机器的噪音在耳边轰鸣,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让郎洋洋能够专注劳动,也让脑袋里这些念头有可以发泄的地方。 四亩地,7台机器加11个人,四个半小时。 终于完成了香草的播种和铺保温膜。 郎洋洋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心里烦的时候要去运动,去跑步、去爬山去游泳,原来把体力消耗掉之后脑袋真的会空空的。 光是坐在田埂上吹吹风就觉得很幸福了。 就像郎洋洋闻到烘烤面包和甜品的香气一样。 这个劳动强度对农场的员工和庄硕来说还好,但是对郎洋洋这样一个常年坐办公室,最多就是站在烘焙的人来说,真的是要了小命。 “还要吗?”庄硕手里拿着一瓶新的苏打水。 郎洋洋点点头,把手里喝空的瓶子放在地上。 员工们把播种机推到旁边的雨棚里去,郎洋洋和庄硕坐在田埂上喝水休息。 郎洋洋又喝了半瓶水,终于喝够了,把草帽摘下。 汗水已经将他额前的头发濡湿,郎洋洋用力的左右甩甩,把头发往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呼——” 庄硕歪头看他:“累坏了是不是?” 此时夕阳已经挂在山头,晚风凉爽,可能是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连风里都带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阳光打在郎洋洋的脸上,他笑着说:“有点累。” 庄硕:“有一点?” 郎洋洋:“嗯,一点点。” 两人对视着笑一下,庄硕直接往后,躺倒在草地上。 这里是田埂,草地不如马场边上精心养护的那种,节节草里夹着碎石和刚刚走动带过来的泥土。 就连庄硕这种钢铁一样的男人躺下去都被石头硌得呼痛。 庄硕拍拍郎洋洋身后的那一片,扔了两颗小石子。郎洋洋也躺了下来。 原来躺在地上是这种感觉。 原来土地是如此的可靠。 原来杂乱的野草也有属于它们的芬芳气味。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听着山风拂过后面树林的声音,沙沙、沙沙,听着很舒服。 “后面林子里都是老果树。”庄硕说。 “嗯。” “好,对了,之前就想问问你,要不要重新做一下你们农场的官网?上次做方案查资料,我看很多公司官网都是好好打理的。”郎洋洋微微侧身看庄硕。 庄硕:“太贵了,不浪费那个钱。” 郎洋洋笑:“不知道了吧,我能做,交给我。”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家,两个脏兮兮的人和一只脏兮兮的狗坐上了庄硕为了迎接王志军洗干净的车。 后座还放着王志军给的礼物,好大的一个盒子。 回家路上庄硕去小菜市场买了点豆米和火锅材料,家里有腊肉,今晚吃下饭的豆米火锅。 到家之后郎洋洋去洗澡,庄硕给雷公擦干净,让它去休息。 后面换着庄硕去洗澡,郎洋洋把蔬菜洗了,洗完庄硕还没有出来。郎洋洋把客厅的风扇打开,坐在矮凳上准备拆王志军的礼物看看是什么。 王志军以前给郎洋洋送过很多香水护肤品什么的,这次掂量这个重量,感觉也是。 郎洋洋拆了外包装,打开箱子。 看到东西的瞬间郎洋洋真的以为是什么外国护肤品,心里想的还是这个牌子怎么没有听说过。 谁知道拿起来一看,是各种各种的功能性润滑和精油,还有好几盒套子,看上面的图片才知道是带颗粒螺纹的那种。 郎洋洋疑惑地从箱底拿出一个扁扁的纸盒包装,上面写着一个运动品牌的名字。 但“珠玉在前”,郎洋洋觉得这里面绝对不会是一双篮球袜什么的。“ “王……志……军……” 郎洋洋拎起里面那件只有几条布料的衣服,咬牙切齿暗骂王志军。 他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王志军,图片刚过去,还没有打完字的时候王志军就回复了:[喜欢吗?是不是超级好看!我从泰国带回来的!] 郎洋洋:[这怎么能穿啊?哪里都遮不住。] 王志军:[都遮住了看什么?安啦亲爱的,穿上它,迷死你老公。] 郎洋洋放下手机,哭笑不得地拎着那件衣服看,正想着这个小皮环是干嘛的,听到卧室门被打开。 “洋洋。”庄硕洗完澡出来,忘了带换的衣服,只围了浴巾,他走过来,“你拿的……是……” “……”郎洋洋迅速把手里的东西塞进盒子里。 “咳咳。”庄硕也不瞎,他摸摸鼻子,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气血下涌搞得他大脑空空。 欲言又止好几次,然后捂着浴巾冲进了卧室。 郎洋洋:“……” 第39章 郎洋洋抿着嘴琢磨了好一会儿,又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满满把刚刚胡乱塞进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回了那个纸盒子里。 看到东西的时候郎洋洋第一时间想的是王志军真能折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想说自己穿上是怎样。 但很显然,刚刚庄硕的反应看起来和自己不一样。 郎洋洋慢慢把东西都收好,心里也忍不住去想,他和庄硕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感情不错也一直在升温,但是在床上还是挺客气的。 ——不是体力和感情的问题,是太礼貌了。 刚结婚的那几天比较频繁,郎洋洋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要忍着腰酸去上班,庄硕知道这样太影响他的身体和工作,就主动减少了频率。 现在大概是三天一次,这个频率郎洋洋觉得还是挺合理的。 如今在一起没多久,都还很新鲜,每次那个的时候两人也都觉得很满意。 但要是说实话,确实没有什么花样,全靠体力和感情。 虽然郎洋洋之前都没有恋爱,但是偶尔还是会看一些漫画或者片子,也从王志军那里听过不少奇葩八卦以及经历。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前的郎洋洋是这样的,但现在变了,现在是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但目前只吃过水煮猪瘦肉,还有猪五花猪腿猪头猪下水没吃过。 留给他们体验的还很多。 郎洋洋看着已经归纳好的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包装都还没有拆,想了又想,挑了一个棕色包装、印着英文字母的油拿出来,放到了茶几上的小盒子里。 庄硕回屋子,穿了长袖长裤出来。 他平时更喜欢穿款式硬朗一些的衣服,比如夹克衫、牛仔衬衫之类的,现在穿的一件插肩长袖和宽松的灰色束脚运动裤,偏美式休闲一点,很显身材。比起平时的硬汉风格,郎洋洋倒是觉得这个松弛居家的样子更有滋味。 “怎么了?”庄硕被看得不自信,低头扯一下自己的裤子,“不好看吗?” 郎洋洋摇头:“不,很好看,很居家。” 铁血战狼庄硕第一次被人说居家,这不就意味着郎洋洋对自己在家里的表现很满意吗? “那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饭郎洋洋早就煮了,菜也洗好了,庄硕进去看到备好的菜,笑着美了一会儿。 庄硕只需要把带着肥肉的腊肉放到锅里,煎出猪油之后下番茄炒出番茄汁,下蒜苗蒜片,炒香之后加入豆米,大火翻炒到豆米很变得粘稠之后加入买豆米时送的汤。 庄硕一手拿着装豆米汤的塑料袋,一边在灶台上翻找剪刀。 “洋洋?你看见厨房的剪刀了吗?” “在这儿!” 这两天一直在拆箱子,刚刚郎洋洋找不到拆快递的小刀,就去厨房拿了剪刀来用。 他拿着剪刀去厨房,“给。” 郎洋洋站在旁边看庄硕用剪刀把塑料袋一角剪碎,豆沙色的豆米汤被倒进锅里。 “这样就好了吗?”郎洋洋问。 庄硕潇洒地往里面扔一小块姜:“得熬一会儿,我把肉和豆腐什么的切一切。” 汤锅翻滚,庄硕看到郎洋洋还在身后站着,跟他说:“你出去等,厨房味儿大。” “我也经常下厨做饭的。”郎洋洋说,意思是他也习惯厨房的环境,没有那么娇贵。 庄硕却笑:“我知道,但是现在有我了嘛。” 郎洋洋:“有你了我也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废物啊,万一你不在家或者……” 庄硕转头看他:“或者什么?” 他故意凶巴巴的看着郎洋洋。 郎洋洋果然心虚,稍稍往后退半步:“我的意思是我不应该什么都依靠你,你做得更好是事实,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说完发现庄硕不说话,郎洋洋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释,想来想去,也没办法粉饰自己刚刚想说的是“或者分开了”这句话。 “我知道。”庄硕撤去凶狠的伪装,笑一下说:“那以后这样,每周你挑一天来下厨,怎么样?让我也体验体验你的厨艺,万一有惊喜呢?” 郎洋洋如释重负笑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厨艺很烂咯?” 庄硕:“不包括烘焙的话。” 郎洋洋又气又想笑,他说的也是实话,只能白他一眼转身出去把茶几收拾一下。 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家里又养大型犬,基本上不下雨的时候都是开着窗子通风散气。 晚风吹进来,郎洋洋也忍不住打个冷颤。 收拾茶几的时候又看到那盒功能型润滑,想着要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到也怪尴尬的。 最后还是把它放到卧室的枕头柜里去。 很快火锅就上来了,用电磁炉加热汤底,还是搭配本地最常见的胡辣椒蘸水。 配菜的有猪肉片、午餐肉、千张豆腐、白豆腐、菠菜,还有嫩香菜和蘑菇。 每样装了一小盘,两个人吃刚好。 照例是打开电视,随便点了一个刚上线美食纪录片看。 “要不要先喝点汤,熬得很浓稠了。”庄硕说。 “不要,我想吃千张豆腐。” 郎洋洋离家很多年,没有本地人那么能吃辣,所以更偏爱酸汤和斗米火锅这种辣度不高的本地菜。 小火烧着,锅内的汤汁翻滚,豆米被煮得软烂,汤汁也越来越浓稠。豆米火锅的吃法就是越到后面口感越好,每一个食材上都带着煮出来的豆米,不用蘸水是豆米和腊肉的淳朴香味,蘸了蘸水多一点糊辣口感,各有各的好吃。 郎洋洋的习惯是素菜不蘸,荤菜蘸。 郎洋洋头一回在晚餐的时候添了两次饭。 ——当然,也可能有今天播了四个小时的种有关系。 “泡汤吗?” “嗯,要。” 庄硕拿起汤勺,手腕灵活地转一圈拂开表面的油水和沫子,只舀浓香的汤汁,浇在郎洋洋刚盛的饭上。 “吃吧。” 郎洋洋用筷子拌拌,又在锅里捞到一块腊肉,蘸了蘸水送进嘴里。 微凉的夜晚,吃个暖暖的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还好今晚有开胃下饭的火锅,郎洋洋还有力气去店里面揉面团。 两人说好庄硕给雷公洗个澡,郎洋洋自己去店里备货。 到Brookside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平时这个时间店里已经没有人了,今天却看到店里开着灯。 郎洋洋以为是悠悠下班忘了关局部灯,没想到进来的时候看到晓雯还在烘焙室里。 “晓雯?” 晓雯坐在烘焙室里的高脚凳上,还穿着白色的帽子,双手托着下巴,抬头看外面,看到是郎洋洋来了。 “洋洋哥,你来了。” 郎洋洋走过去,没有进烘焙室,就在外面隔着玻璃和晓雯说话,“怎么还没有下班?” 最近晓雯的室友都在外面实习,没人住在宿舍了,晓雯不想回家里住,就只有她住宿舍,下班的兴致不高。 晓雯垂着眼眸,说:“洋洋哥,我下个月就不能来店里上班了。” 郎洋洋:“嗯,我想着也是,该毕业了。是准备考编吗?” 晓雯:“我想了很久,我想去深圳找工作。” “深圳?” “嗯,我也想去大城市看看,想去尝试不同的环境,想真正靠自己养活自己。” 郎洋洋点点头,其实他没有想到晓雯会做出这个决定,她性格很软,脾气也软,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来店里快半年了,除了跟家里人吵架哭了两次,没跟谁红过脸。 他以为她会去考编的。 郎洋洋很想劝一句说外面也很苦的,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也许在家里考个安稳的单位更好。但这个念头和想劝王志军后退一步一样,说不出口。 远方是有吸引力的,就算郎洋洋回到家乡了,依然这么认为。 郎洋洋说:“好,去外面看看也很好。但可能会很苦很累哦,去之前也要做好功课。” 说完郎洋洋从旁边的门走进去,弯腰从柜台下面拿不锈钢盆。 晓雯也从高脚凳上下来,“嗯嗯,我会的。我想……我不在家了,我爸妈他们就逼不了我了吧,我还不想结婚,也不想养弟弟,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为自己活着。”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充满朝气,此时的眼睛也亮晶晶。 “好,就是要这样。”郎洋洋握拳,鼓励她,补问一句:“那你男朋友呢?” 晓雯:“他说要跟我一起去,但他妈不同意。” 郎洋洋很想在这时候说一句这种时候爱情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和庄硕正甜蜜幸福着,觉得这么说多少有点道貌岸然,还是作罢。 但是晓雯自己说出来了:“随便他吧,他既然不能因为我不想结婚去对抗他父母和我父母,那我也不想为了他妥协,在这里早早结婚生小孩,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郎洋洋笑了一下,把面粉倒进盆里:“最近怎么想得这么透了?” 晓雯帮他托着面粉袋子后面,“我问了我表姐,她是这么建议我的,她家情况跟我家差不多。我表姐还说了一句什么‘乡愁是属于男人的奥德赛,逃离才是刻进女性身体里的史诗’,我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现在确实想逃离。” 郎洋洋脑袋里嗡了一下。 那自己回到家乡,是因为乡愁吗? 是在书写自己的奥德赛还是寻找香格里拉? “洋洋哥。” “嗯?”郎洋洋回过神来。 晓雯看着不锈钢盆说:“今晚能让我来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吗?” 郎洋洋:“好,我在旁边看着你。” 晓雯很开心,把围裙扎得更紧一点,看着电子秤上的数字增添面粉。她嘴里碎碎念着,“也许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攒到钱了回来开个店。” 郎洋洋开玩笑:“抢我生意是吧?” 晓雯:“全部抢走!把悠悠姐也抢走!” “对了,还有多久去电视台录节目呀?我可以去看吗?”晓雯问。 郎洋洋算了一下:“还有八天,可以的,给了我十张亲友票呢。” 晓雯:“我和悠悠姐一起。” “好,没问题。” 晓雯没有郎洋洋那么熟练,结束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庄硕开车过来接郎洋洋还等了一会儿。 刚好可以送晓雯回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多,郎洋洋忙了一通身上有汗,还有面粉,又去冲了个澡。 这一天真的是很充实。 洗完澡出来,郎洋洋看到庄硕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似乎是购物软件页面。 “我先上床了。”郎洋洋说。 庄硕看得入迷,这时候才发现郎洋洋出来了,心虚地收起手机,“哦,好。” 郎洋洋疑惑,一步三回头地回卧室,刚躺下,听到浴室又有水声。 “奇怪……他怎么也洗第二次。” 但实在是太累了,郎洋洋倒头没几分钟就晕晕乎乎,庄硕抱过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嗯?” “累了吗?”庄硕声音很低。、 郎洋洋翻个身,和庄硕面对面,“嗯,怎么了?” 庄硕沉默片刻,手往枕头下面伸了一下之后说:“没事,睡吧,今天真的累坏了。” “嗯,好,晚安。”郎洋洋说完,安心地闭上了眼。 “晚安。” 预想中庄硕的手没有搭到自己腰上,郎洋洋有些奇怪。明明每次说完晚安,庄硕都会轻轻搂着自己睡的。 郎洋洋睁开眼睛,庄硕背对着自己睡的。 奇怪奇怪,十分奇怪。 郎洋洋不是呆瓜,事出无常必有妖,郎洋洋轻轻挪过去,想看看庄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没想到动的时候手撑到庄硕的枕头边缘,压到了个东西。 他们两个都不会把手机放枕头底下的,郎洋洋伸手去摸,是一个塑料瓶,郎洋洋心里有了猜测,拿出来一看,还真的就是那个东西。 晚上他放进床头柜里的情趣润滑。 “庄硕?”郎洋洋轻声喊他。 庄硕不理,郎洋洋一手撑着床,一手拿着那瓶子去贴庄硕的脸。 “干嘛。”庄硕果然没睡着,一睁眼看到自己脸上放着那个东西,登时脸红心跳。 郎洋洋抱着他:“因为这个生我气呢?” 庄硕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没有。” 说完庄硕转过身来,让郎洋洋趴在他身上,在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里看他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说:“你今天累坏了,我知道。” 郎洋洋看着他:“那你呢?” 庄硕:“我自然是还好,我的体力你还不知道吗?” 郎洋洋抓起那管东西,装模作样地对着微弱光线看上面的字,手不安分地移动,嘴里还故意磕磕巴巴的念出上面印的英文:“get it on mojo……唔——” “我们不能辜负志军的好意。”庄硕胸膛起伏得厉害,手忙脚乱的拆睡裤的系带。 郎洋洋平躺着,脸色潮红,一只脚顶着庄硕的赤裸的胸膛,后面泛着热意,连脑袋都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快点……” 志军送的好东西还很多,一点一点来。 明明还没有到夏天,不知怎么会这么热,像盛夏的沿海城市,空气里都带着腥咸气息。 汗水滑腻,肌肤相贴时难受又喜欢,让假正经的人忍不住吼叫出来,以为可以释放心里的躁意,没想到连声音也黏腻,只是给这个充斥着热气的、酥麻之感的迷幻“夏夜”配上撩人的背景音乐。 雷公被吵醒,哼哼唧唧地迈着老腿到门口偷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在黑夜里折射出光芒,还没跨进卧室一步,就被主人带着“痛苦”的声音驱赶。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担心主人累坏了身体。 夜还很长,床单湿润,小狗失眠。 次日一早,悠悠开门进店,看到郎洋洋在烘焙室里打瞌睡,欧包已经烤好了,可颂还在烤箱里。 悠悠立马推断:他今天肯定来晚了,为什么来晚了?估计是因为昨天去农场干活太累了。 悠悠进吧台,碎碎念道:“耕地去了吗?累成这样。” 第40章 甜品店的日子每天都差不多,半坡老街是长溪市很老的一条街,一半是以前的供电局家属区,还有一半以前是城中村,前几年吧城中村推倒了建起商品房,市政保留了这一片的老街特色,只修了以前坑坑洼洼的路,把破烂的墙面重新刷了一遍。 如今树木高大,街边都是有特色的店,好吃好喝好逛,也很适合拍照打卡。 Brookside的店铺面积不大,租金却不低,当初租的时候花了不少钱,郎洋洋想的是自己的手艺没有到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地步,好的地段和好的装修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装修也花了不少钱。 好在经营状况不错,收入已经能覆盖租金和每个月原材料和工资的开销,从上个月开始还能剩下一些。 郎洋洋回长溪市虽然有逃避的意思,但是开店不是一腔热血胡乱来,这些都是他早就算好的。 幸运的是招到悠悠,有技术有品味,对店里的事情很上心,两人相处得也很和谐。 “干嘛老看着我,怪怪的你。”悠悠一边铲冰块一边说。 郎洋洋正在往蛋糕上放新鲜的芒果粒,为了不让水果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变质,Brookside用水果装饰的甜品都是客人点了才现切放上去的,这一点被很多来探店的顾客夸奖过。 他用小勺子背部轻轻抚平芒果粒,“悠悠,你以后想开自己的店吗?” 悠悠想了想:“如果以后找不到工作的话可能会考虑。” 郎洋洋笑,罕见地开个玩笑说:“要是开了开远点,我怕我的店开不下去。” 两人笑笑,聊一些无聊的话。 悠悠妈妈去年出车祸之后一直在复建,为了有自由一点的时间照顾妈妈,找工作的时候有工作时间的要求。 Brookside是唯一一家答应她可以自己安排工作时间的。 虽然工作这半年来,她只是每个星期三下午抽三个小时时间带妈妈去医院。 送完芒果奶酪蛋糕,郎洋洋进了烘焙室。 奶油刚刚已经调制好了,郎洋洋拿起小刮刀,刮一点奶油放到面板上,滴一点点可使用色素调色。 颜色重了就不断添加奶油,调试出三种饱和度不同的粉色之后开始刮形状。 蛋糕胚上已经抹了一层白色的奶油。 在刮板上做出粉色郁金香的一个花瓣,放在蛋糕胚上,如此反复几次,白色的蛋糕上已经有一朵活灵活现的粉色郁金香。 郎洋洋找来干净的小筷子,调整奶油郁金香不好看的地方。 这是一个六寸的小蛋糕,只需要做三朵花,但是要添加叶子、蛋糕上的其他装饰,也花了整整半个多小时。 刮花蛋糕和裱花蛋糕主要是使用的工具不用,裱花蛋糕用裱花袋更多,用不同的裱花嘴配合手部动作,做出丰富的形状,是现在蛋糕店用得比较多的方式。 郎洋洋则更喜欢做刮花,刮花的线条更简约清新,操作空间更大,对于设计出身的郎洋洋来说也更有趣味性。 后面一个星期的时间,郎洋洋都在苦练刮花的技术,很久没有做这种复杂图案,手都生了。 经常一练就是到半夜十点钟。 所以Brookside深夜十点的画面是这样的。 ——郎洋洋在烘焙室里聚精会神地练习刮花,庄硕在外面的桌子边抓耳挠腮地整理参加农博会要用的资料。 最近庄硕上班都带着雷公,省去了遛狗的时间,郎洋洋每天早晚会轻松一点,但是也不免担心陪伴少了雷公会和自己冷淡。 回家洗漱完已经是十一点多,郎洋洋坐在沙发上,给雷公投喂小零食并且互动。 茶几上放着庄硕刚刚炸出来的本地小臭豆腐。 长溪市比较出名的是小方县产的,也叫手撕豆腐,小小扁扁的一块,下油锅炸过之后有隐约臭味,但不像市面上的臭豆腐那么重。 可以拌上辣椒油、折耳根和香菜等调料吃,也可以直接蘸五香辣椒面吃。 郎洋洋比较喜欢拌着吃,这样口感更丰富。 雷公坐得很板正,对着郎洋洋扮乖样讨要吃的,郎洋洋让他握手,然后给他一根鸭肉干。 但是雷公不满足,眼睛撇着桌子上的炸臭豆腐,也想吃一口。 主人吃的就是最好吃的。 “小狗不能吃这个。”郎洋洋说。 “唔唔嗯……”雷公狂摇尾巴,伸头把脑袋放在郎洋洋的大腿上。 郎洋洋无奈,用手机搜索“狗狗可以吃臭豆腐吗?”,得到答案是可以,但不能吃多。 最后还是给雷公吃了一块。 大型犬那个嘴巴,吃东西都囫囵吞,嚼都不嚼一下。 郎洋洋无奈,笑它山猪吃不了细糠。 “洋洋。”庄硕从浴室出来,只下半身围着浴巾,“好不好吃?” 郎洋洋:“好吃,料调得很好。” 庄硕:“辣椒油是前几天二姑妈送来的。” 巷子口时不时有摩托车路过,轰隆隆一声之后又归于安静,电视上放的是新上线的电影。 郎洋洋倒了两杯威士忌,两人一边看一边吃东西喝酒。 这样的深夜时刻在两个月前还是另一番景象,每每想起,郎洋洋都萌生一种要好好珍惜的感觉。 “困了?洗漱睡觉吧。”庄硕说。 郎洋洋正在给雷公挠痒痒,说:“再跟雷公玩会儿。” 说完又补了一句:“最近都没有好好陪它,好怕它跟我生疏了。” “亲爱的洋洋。”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每天见他的时间和见我的时间是一样的。”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 庄硕无奈:“你就不担心和我生疏了?” 郎洋洋在脑袋里头脑风暴一阵,给出答案:“好吧,我是担心它跟你更亲。” 庄硕哈哈笑:“你这是在争宠吗?” 郎洋洋琢磨片刻,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笑过之后也觉得这个念头很荒诞又搞笑。 突然理解了长辈们常说的有了小孩之后根本不想搭理老公这种状态。 庄硕把盘子收去厨房,回来直接拦腰抱起郎洋洋:“三天时间到了,走,办事儿!” 自从那次用志军宝物试过之后,两人的状态上了一个台阶。 农场的播种季已经过去,五月的最后三天,是郎洋洋录制《美食小当家》的日子。 录制当天,原本不大的观众席上坐满了郎洋洋的亲友。 郎洋洋看过去的时候都有点恍惚,要知道当年他高考出来都只有二姑妈一个人来。 现在参加个节目,亲友票全部被抢光,坐了整整三排。 节目是下午一点开始录制,Brookside由悠悠和晓雯轮流值守,两人一个看一天,最后一天决赛干脆关门几个小时,大家一起来。 第一轮比赛的主题是做经典乳酪蛋糕。 和郎洋洋预想的一样,第一轮考验基本功。 郎洋洋选择做的是打孔乳酪蛋糕,就像《汤姆和杰瑞》里的一样,奶呼呼的乳酪慕斯上不规则的孔洞,有童话般的梦幻外表。 乳酪慕斯蛋糕制作简单,考验的是手法和用料的配比。 这一轮郎洋洋八分,其他选手分别是九分、八分、八分。 第二天的主题是订婚派对,又和郎洋洋的猜测一样,郎洋洋做了刮花蛋糕,拓展了订婚排队的主题,做了有花园、草地、鲜花元素的双层蛋糕。 另外三个选手有一个做翻糖蛋糕,两个裱花。 这一轮郎洋洋分数还是八分,翻糖蛋糕九分,其余两个七分。 到了这里,差不多就能看出水平了。 功力最好的就是翻糖姐姐,赛后聊天的时候郎洋洋才知道,她叫李月景,以前在法国蓝带学校学过的,现在在长溪市开了一个烘焙学校,证件齐全,是老师级别的选手。 “西点学校好玩吗?”郎洋洋问。 李月景正在收拾自己的工具:“好玩什么呀,累都累死了,又要上课又要学语言还要打工赚生活费,那是我最累的几年。” 听说郎洋洋是半路出家的甜品师,李月景也好奇:“你之前的工作应该比做甜品赚钱呀,怎么不做了?” 郎洋洋苦涩笑一下:“那个钱都是拿寿命换的,我也当不来领导,就算继续做,过了三十五岁也没公司要我了。” 李月景点点头:“那现在怎么样?” 现在怎么样?自然是很好了。见着郎洋洋脸上的表情,李月景就知道了,她笑笑说:“应该过得很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到庄硕在叫郎洋洋。 两人往后看,看到庄硕站在门口招手。 “这个就是你老公?”李月景也八卦。 郎洋洋点点头,也不好奇她怎么知道的了。从拍宣传照那天起,估计这个节目组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没有任何冒犯,郎洋洋也坦然相处。 “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郎洋洋拿起自己收好的工具包快步走过去,走到门口,庄硕自然地接过工具包,“我妈有事情先走了,悠悠和老歪在门口等着。” “好,小雨呢?” “上小提琴课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闲聊,老歪话最多,一直没停下来过。 “那个李老师什么的,那个也太厉害了,洋洋,她多大了?” “没问呢,但应该比我们都大一点儿。” 老歪把头凑到前面来:“结婚了吗?有没有微信?” “老歪!说什么呢,又发情了吗你。”庄硕说。 老歪:“你小子,你自己结婚了幸福了就不管兄弟死活了是吧?!” 郎洋洋笑,说:“歪哥,姐姐已经结婚了。” 老歪往后一靠,转头看向悠悠,悠悠忙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怎么了叔叔?” 第41章 车里吵吵闹闹的,一路开到了Brookside门口,庄硕把车子塞到角落里停好,大家一起去对面那家火锅店吃饭。 甜品店都开了小半年了,郎洋洋和悠悠居然是第一次来这家火锅店吃饭。 这家火锅店开了这么久,生意一直都不错,想必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当老歪问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吃吃看的时候,郎洋洋和悠悠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只有庄硕笑了一下。 老歪:“笑什么,你知道啊?” 庄硕:“我大概是知道。” 悠悠也来了兴趣,“那庄哥你说说。” 庄硕煞有介事地喝一口凉茶,说:“因为离得很近,总想着想吃随时都可以过去吃,没什么稀奇的,然后就这么想着想着拖着拖着,到现在都才来吃第一次。” 郎洋洋和悠悠看着他,本来都想说点“店里忙”之类的,但又不得不承认,好像就是庄硕说的那样。 因为觉得是近在咫尺的东西,觉得想吃走两步就能去吃了,所以不会特地去吃一顿。 人好像就是这样。 往往很多同居的情侣觉得每天都在一起没有什么好珍惜的,异地情侣每次见面都觉得弥足珍贵。 郎洋洋看向坐在对面的庄硕,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一下,起身一起去调火锅蘸料。 只要是辣口的火锅,郎洋洋统统都是做香油碟,加点蒜泥和香菜碎就可以。 郎洋洋弄好自己的,看着庄硕几乎把调料台所有的调料都往碗里放。 “这能好吃吗?”郎洋洋皱眉。 “差不多吧,麻辣火锅吃起来都是辣椒味。” 这就是庄硕对于这种全都是油和辣椒的火锅的评价。 但是郎洋洋不觉得,每家的锅底都不一样,虽然表面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多放一点花椒、少放一点八角、牛油猪肉植物油,出来的味道都有不同。 “要不你试试我这样的蘸料?” 庄硕想了想:“那好,我试试。” 郎洋洋给他调了一个香油碟,香油既不掩盖食物和汤底本身的味道,还能一定程度的润滑肠道和解辣。 点了五个肉菜一个豆制品,没有人点素菜,麻辣火锅,大家都是奔着吃肉来的。 看庄硕吃得很香,郎洋洋期待着庄硕能喜欢香油碟,并且领悟麻辣火锅的好吃。 尤其是这家火锅店的底料真的很不错。 没想到结束回去的时候,郎洋洋问他怎么样。 庄硕回味了一下,认真评价:“不是很辣,肉切很大。” “嗯?我看你吃得很香吃了好多呢。” “你不觉得我吃什么都很香吃很多吗?” 郎洋洋想了想,还真的是。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庄硕就是这样,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见他有不吃的东西。 回店里替换晓雯和黄芸去吃饭,庄硕先回家,说是他买的漆到了,回去把橱柜刷一刷。 甜品店晚上生意一般,郎洋洋和悠悠收拾吧台的时候说到明天的录制。 “洋洋哥,如果主题真的是应季的食材,你觉得会是什么?”悠悠问。 郎洋洋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也和庄硕说过,“因为要适配甜品,大概率就是水果,比如桑葚荔枝、李子杨梅之类的。” 悠悠:“你有信心吗?” 郎洋洋:“拿第一名的应该是李老师,她的水平和我们的水平中间是隔了一层的。” 悠悠:“但是今天评委老师有说你很有创意诶,有发散思维,还有什么审美非常时髦之类的。” “可能是因为我是设计出身的吧,而且自学甜品,经常乱做,有种凌乱的美。”郎洋洋笑,“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悠悠皱眉:“你干嘛总是贬低你自己。” 郎洋洋很坦然:“这是事实,我确实不够专业。” “那要不你就去报个学校系统学习一下,考个证书,或者你也去法国,去蓝带学校上学。”悠悠说。 郎洋洋正半蹲着拜访甜品,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稳定语气,笑着回复:“我都快三十了。” 这时候有客人来打包甜品和饮料,悠悠忙着去点单,等忙完回来,郎洋洋已经不见身影,往烘焙室里看也看不见人。 悠悠叹口气。 这些话她想说很久了,洋洋哥明明是喜欢甜品的,也很享受做甜品的过程,但对自己的作品一点都不自信。 让他做,他能做,但从来不会说一句“我做得很好”、“我擅长做”。 甚至平时研发新品的时候,他经常说到一些听起来很新颖很值得尝试的点子,大家也都感兴趣,但是他最后会说“算了,哪有这么搭配的”。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哪里。 清楚到太过于现实,现实到他不会迈出步子去追求高于自己水平的东西。 “但这个世界又不是只看实力。”悠悠念叨一句,想到了自己的爱豆,“他努力又开朗,能逗粉丝开心,跳舞没那么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那么有创意,做的甜品那么漂亮新颖,就算口味不是顶级的,但能让顾客拍一张好看的照片,感叹一句第一次吃这种甜品好新奇,也是很厉害的。 郎洋洋在咖啡店后门,手里拿着一块乳酪蛋糕吃,有流浪猫在两米外虎视眈眈,想吃蛋糕。 但是郎洋洋叫它,它也不敢过来。 这个蛋糕就是今天做的那一款,乳酪慕斯蛋糕,既有乳脂软糖的甜腻,又有蛋糕的松软,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口感绵软。 这不是清爽的蛋糕,只适合配着清茶和黑咖吃。 郎洋洋剩下一口,放在地上给流浪猫吃,但小猫还是不敢靠近人类,郎洋洋就起身回去了。 进转身之前碎碎念一句:“小猫,这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吃哦。” 最后一天的录制是下午,大家都来了。 郎洋洋和其他选手在检查自己的工具,观众席上坐满了人,一半是选手的亲友,一半是抽签来参加的观众。 “庄大哥,你觉得洋洋哥做的甜品怎么样?”悠悠突然跟庄硕搭话。 庄硕:“很好吃,而且造型很好看,他很有想象力你觉不觉得?” 悠悠狂点头:“觉得觉得!而且审美超级好,比如我们店里装修偏复古,很多实木,洋洋哥就不会在店里摆颜色艳丽的装饰,鲜花我们都只买洋桔梗和白玫瑰之类的。奶咖和黑咖用的是不同质地的杯子,比如柑橘美式,他就会单独设计一个画着相同元素的标签。” 悠悠说完,补了一句:“他做的蛋糕也很好吃,为什么一定要是名师名店,才能说自己好吃呢?” 庄硕嗯了一声,沉默着想了一会儿。 在这些方面,庄硕是个粗人,但悠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 他会提醒自己穿卡其色的裤子要搭配白色的袜子、会告诉自己写文案也要注意不同地方用不同字体、会说给长辈送礼物要考虑长辈的审美。 细心、敏感、专注,这些特质在郎洋洋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在庄硕眼里,别说做蛋糕了,不管去做什么他都能做成。 庄硕抬头,看向比赛场地上的郎洋洋。 我最亲爱的洋洋,你为什么不自信呢? 台下的比赛准备开始,虽然是录播,但是这档老节目在本地颇有名声,比赛也很透明公开,有不少忠实观众。 本质就是为了给观众推荐本地的优质店铺,让大家享受美食,推广美食。 郎洋洋双手背在身后,主持人正在讲今天的比赛流程。 很快,开始公布今天的主题,和郎洋洋之前做的功课一样,最后一个比赛是用时令食材做甜品。 只是食材郎洋洋确实没有想到。 “今天的食材是什么?让我们来看看!”主持人姐姐伸手打开盖着的盘子,盖子一打开,观众都发出轻呼。 “莲蓬!” 估计谁也没有猜到是莲蓬,甜品主题大家都会往水果上去想,莲蓬虽然也能当水果食用,但是极少见到运用在甜品中。 郎洋洋不自觉抿着嘴唇,脑袋里已经在快速思考莲子和什么能搭配到一起做成甜品。 另外三个选手也颇为头疼。 就连李月景都微微皱眉,莲子是很中式的食材,和自己擅长的西式甜品很不搭。 “好,现在请选手准备好挑选食材,每人三样。请注意今天的比赛时间一共只有三十分钟哦。”主持说完,按下准备红色的开始键。 郎洋洋抬头看向观众席,七八个亲友都挥舞着拳头,尤其是庄硕和悠悠,知道的意味他们在加油鼓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校外斗殴现场。 郎洋洋轻轻挥了下手。 “准备!开始!!” 演播厅里立刻响起紧张刺激的音乐,郎洋洋和其他选手都奔向后面的食材区。 这个食材指的是除了基础食材之外要用到的,基础的面粉酵母鸡蛋牛奶都有,如果要用到水果、坚果就要从这里拿。 每人拿三样。 郎洋洋拿了一罐开心果,一罐抹茶粉,最后又拿了一个炼乳。 在旁边挑选食材的李月景看到他拿了炼乳,好奇地望向郎洋洋,郎洋洋笑一下,点点头。 是的,郎洋洋决定做冰淇淋。 一年前在evene工作的时候,郎洋洋在甜品师那里学到过一点:如果你觉得手里的食材很麻烦,不妨试试冰淇淋。 冰淇淋做法简单,对食材的包容性也大,莲子带有淡淡甜味和涩味,新鲜莲子也是脆脆的口感,可以和熟开心果碎做搭配,一定有不同的风味。 回到烹饪台后看看大家的材料,大致知道大家做的是什么风格。 李月景是技术流,拿的材料都很基础,是要做一个莲蓬造型的蛋糕,已经在熔化白巧克力了。 另外一个做中式甜品,大概是莲子羹,还有一个做最近比较流行的巴斯克蛋糕,把莲子做成酱,当做夹心。 郎洋洋挑了两个相对更嫩的莲蓬,备好水牛奶、炼乳等食材之后准备烤开心果。 节目组的开心果是罐装的,是很不错的品牌,郎洋洋用力扭了两下,还是没能扭开。 又用力扭了好几下还是没开,演播厅里的紧张的音乐让郎洋洋也急躁起来,想要去拿刀来撬盖子。 “小心哦。”主持人走到郎洋洋面前,她一直带领着镜头在四个选手之间走动,讲解各个选手的进度。 看到郎洋洋要拿刀撬盖子,忍不住提醒。 郎洋洋对着镜头笑一下,然后咬着牙用力撬了一下,还是没有开。 这时候时间提醒,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郎洋洋是真的紧张了。 冰淇淋还需要时间冷冻,再这样下去时间都不够用了,这时候下意识地抬头往观众席看。 一看发现观众席上庄硕悠悠和二姑妈都着急得站了起来。 庄硕手里拿着手机,刚刚还在给郎洋洋拍照片,现在着急得微微往舞台伸手。 “我……”郎洋洋转头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也是电视台的老主持人了,确定这是节目组准备食材的失误,让人帮忙不会对其他选手造成利益损失。 看到庄硕站在围栏边着急,她当机立断:“可以请亲友帮忙,快去!” 郎洋洋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拿着那罐开心果奔向观众席。 这个演播厅不大,也就七八步路的距离,因为时间紧张,郎洋洋和庄硕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庄硕把手机往后一递,悠悠默契接住,拿到开心果罐子的瞬间默默咬着后槽牙,用力一拧! 罐子被打开,递给郎洋洋:“快去。” 别说是罐头,就算郎洋洋现在让他拆坦克,他也能拆烂。 郎洋洋拿着罐子就跑回去,立刻按比例算好克重,称重,检查没有坏果之后放进料理机里打成果酱。 熟开心果打成果酱是淡绿色的,和春末夏初的长溪市很配,也和第一茬的莲蓬很配。 手作冰淇淋的过程是不断的过筛、混合、搅拌,郎洋洋用炼乳替代了白砂糖,用量很少,不能让冰淇淋的甜味盖过莲子的清甜,因为今天莲子才是主角。 搅拌结束之后送进去冷冻,郎洋洋开始处理用作果碎的开心果,为了凸显开心果的脆,送进烤箱里复烤了一下。 手动磨成大小不一的颗粒之后备用。 烤箱的运作让演播厅料理台这一块的气温上升,郎洋洋额角出汗,抬手用肩膀擦了一下。 他把莲子剥出来,挑去莲子心备用。 最后是摆盘,这毕竟是比赛,摆盘也是很重要的。郎洋洋用抹茶粉和奶油调出莲叶的绿色,在白色的瓷盘上几笔划出隐约的莲叶形状,又用白色添上三四笔,像藏在莲叶中的白色莲花。 “最后五分钟了。”主持人在李月景的料理台面前站着,看着时间说:“大家都进入了收尾工作,可以看到李老师这边正在……” 郎洋洋也看了一眼,大家都还在赶工,而郎洋洋画好装饰,把一个没有任何雕花装饰的巴掌大的玻璃圆盘放在白色磁盘中间。 剩下的就是等待。 主持人走到郎洋洋面前,“欸?洋洋选手这是做完了吗?” 郎洋洋摇摇头,“还差最后一步。” 主持人:“是冰淇淋还没有好吗?” 郎洋洋再次摇头:“应该也已经好了。” “这么快的吗?” 郎洋洋早就想过冷冻时间的问题,“为了让冰淇淋快速成型,我用了大的盒子,只铺浅浅一层,加大受冻面积,可以大量缩短冷冻时间。” “哇哦。”主持人拿着话筒轻轻拍手,“确实和之前评委老师说的一样,洋洋是一个思维发散,擅于思考的人,那还有别的步骤吗?” 郎洋洋说有。 主持人问是什么。 郎洋洋对着镜头笑笑:“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了。” 主持人继续去采访别的选手,此时还剩下三分钟,郎洋洋去确认冰淇淋的状态之后回来,把准备好的莲子切成碎,并且尝了一点,确认新鲜清甜。 最后一分钟,在观众的议论声和主持人口播广告的声音中,拿出冰淇淋。 快速将冰淇淋刮到一个小碗里,加入准备的好的开心果碎和莲子碎快速搅拌。 最后十秒倒数,郎洋洋用挖球器团成球放在盘子里,最后放上两个半颗莲子。 按响了料理台上的铃铛。 郎洋洋对于自己的作品算是满意的,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一轮的最高分。 坚果香的冰激凌加了莲子碎,莲子的微微涩味被掩盖,只剩下咀嚼之间留下的满口清甜。 现场的唯一一个9分。 评委的评价颇高,对这个甜品的创意和商业价值给了很高的评价。 郎洋洋是在最后一分钟才把冰淇淋和果碎混合的,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甜品的新鲜以及外形。 瓷盘装饰也很漂亮。 这一轮李月景因为时间紧张,完成度不高,并且只把莲子用作外部水果装饰,分数是八分,其余两个还是七分。 郎洋洋总分二十五分,排名第二。 这已经是郎洋洋很满意的成绩了。 评委正在发表总结的时候郎洋洋看着自己面前剩的冰淇淋,安静地拿了个勺子,尝了一口。 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冰淇淋有些软了,但口感还是很好。 好漂亮,好好吃。 郎洋洋第一次在心里如此的肯定自己的作品。 也许,可能Brookside的生意好,不全是因为环境和咖啡,就是有很多人喜欢郎洋洋做的甜品。 郎洋洋嘴角上扬,抬头去看观众席。 黑皮大汉庄硕居然眼中含泪,一脸欣慰地看着郎洋洋。 而旁边的悠悠和晓雯正合着双手拜拜,一边拜拜一边用手比往嘴里送东西的动作。 她们想说的一定是:给我留一口。 郎洋洋笑,比了个OK,把剩下的冰淇淋放到冰箱里去,等录制结束了给大家尝尝。 第二名有8000块奖金,还有一个盖有电视台章的证书,可以让大家放到店里摆着,也算是个官方认证。 本地电视台就是接地气,奖金是直接抱在红包里的,厚厚一叠,拿在手里很厚重。 这心情跟收到8000的打款完全不是一个级别,郎洋洋抱着证书拿着奖金,脸都要笑烂了。 本以为今天和昨天一样,颁完奖录完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本地报社和官媒来采访。 郎洋洋被问得最多的就是这款甜品是第一次做吗?会不会上架到Brookside售卖。 郎洋洋原本还犹豫,毕竟量产售卖的话准备莲子碎和搅拌都费事,又不容易保存。 但是一撇眼,看到旁边悠悠晓雯和老歪都凑在冰箱哪里抢着品尝剩下的冰淇淋。 一边吃一边嗯~嗯~~地感叹。 而庄硕就站在旁边,黑黑的脸上是自豪的微笑,甚至不自觉倾斜身体好看到郎洋洋的正面。 专业评委给了肯定,亲朋好友给了鼓励。 人声鼎沸,来往的人很多。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笑了一下,他轻声说:“会尽快上架的。” 第42章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庄硕像个雕像一样站在烘焙室外面。 甜品店已经打烊,公共区域只开着两个氛围灯,只有烘焙室明亮,郎洋洋没有换衣服,只穿了围裙,在里面切莲子碎。 下午在演播厅庄硕忙着看郎洋洋,没有吃到郎洋洋做的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念叨了好久。 郎洋洋就去买了莲蓬,回来给他做一份。 做法和今天的一样,只是店里的开心果品质没有电视台的好,跟下午的成品比起来坚果香气差了一点。 但是对平时只吃三元以内的冰棍的庄硕来说,已经是顶顶美味的。 郎洋洋看他三口吃掉一个球,感叹他牙口真好。 “好吃吗?” 庄硕放下手里的小碗:“好吃,好奇妙的感觉。” 郎洋洋:“奇妙?” 庄硕:“嗯,有种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什么季节的感觉。” 郎洋洋一边摘围裙一边走出来,“怎么说?” “你看这个新鲜莲子还有下面的抹茶,感觉像春天,冰淇淋凉凉的是夏天,开心果是坚果,是秋天。” 庄硕似乎对自己这一大串的点评很满意,说完得意地微微抬起下巴。 郎洋洋想了想:“也很有道理。” 面团备好了,冰淇淋也吃了,洗洗手回家。 这几天因为电视台录节目,去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吃饭也都是一桌子人吃。 在安静的客厅坐着,顿感被治愈。 雷公三天没有去农场玩,现在颇有意见,郎洋洋进门的时候都没有起身迎接,只是敷衍地摆摆尾巴。 反而见了庄硕热情得很狗腿。 郎洋洋骂它没良心,回屋子拿了一小包鸡肉冻干,雷公听着塑料摩擦的声音就跑过来,任凭庄硕怎么喊都不过去。 郎洋洋放心地点点头,雷公还是那个雷公。 五月的最后一个晚上,也快到农历月半,月亮差一点就圆了,郎洋洋和庄硕慢悠悠地散步出去遛狗。 好像从半个月前暴雨开始,生活就很忙碌,很久没有这样慢悠悠地一起出来遛狗了。 雷公最近运动多了一些,看着瘦了一点,但是走路的时候还是扭得好像前半截和后半截是脱节的一样。 “雷公两岁多的时候病了一场,瘦了很多,我就天天给它做好吃的,结果又把它给吃得太胖。” 郎洋洋说着说着,签上庄硕的手:“我就想着给它减肥,每天带他去跑步,结果它没瘦,我累得瘦了七八斤。” “拉布拉多确实太容易胖了,不过以后经常带去农场,每天都跑跑。”庄硕说。 郎洋洋:“对了,我买的零食到了,明天你带去农场给大黄小黑它们。还有驱虫,天天在外面驱虫一定要用好的。” 庄硕笑着,弯腰给雷公解绳子,让他自己去小树林里便便。 “好,大黄和小黑现在能跟着大哥吃好吃的咯。” 郎洋洋:“他们以前就吃狗粮吗?” 庄硕:“嗯,偶尔炖肉了也给他们吃,但自从你给它们买了罐头冻干什么的,现在都嫌弃狗粮,不给拌东西就生气。” “哈哈哈。”郎洋洋忍不住笑,然后说:“小狗就活这十年,能力范围内让它们吃好一点嘛,以后小狗的零食我包了。” “这么大方?” “那可不,刚刚拿了八千块奖金呢。” 其实围绕着郎洋洋和庄硕的生活的就那么几个话题。 甜品店、农场、小狗、吃什么和家里亲戚的八卦。 算起来每天在一起的时间也就那么几个小时,郎洋洋和庄硕都不是黏糊的人,在一起生活之后分工合作的默契越来越浓。 庄硕厨艺好、力气大,普通的家具家电都会维修,户外知识丰富。 郎洋洋会做甜品饮料,有眼光、细腻,做事情有规划,是拿主意的人。 六月就这么来了,电视台的节目定了在7号播出,郎洋洋也把开心果莲子冰淇淋上架了。 郎洋洋的冰淇淋做法是意式做法,主要原料是水果/坚果和牛奶,也叫意式gelato。普通冰淇淋的原料是奶油和牛奶。 如果是冰淇淋爱好者,吃一口就知道区别。 上架的时候节目还没有播出,这一款的销量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每天备的货都不多,主要是莲蓬的问题,现在还不是盛产莲蓬的季节,本地也没有批量种植莲子的,只能在市场上买散户的。 郎洋洋跟庄硕说了,他说他来想办法。 农博会的通知也下来了,这一届的举办地点就在长溪市隔壁,时间定在九月中旬,为期10天,举办结束之后刚好是中秋节。 郎洋洋想着在开幕之前把南溪农场的官网弄好。 他自己虽然知道怎么做,但南溪农场的官网实在是太破旧了,不是他排排版就能好看的,还是需要找专业的程序员一起做。 现在刚过十点钟,对于两人的作息来说,现在还算早。郎洋洋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看竞对是怎么做的,一个合格的农场官网需要有哪些元素,再结合南溪农场的特点来做精细化和差异化。 郎洋洋正在做笔记,庄硕扛着边柜进来了。 是上次说好要用来放杯子的旧柜子,庄硕把坏的部分拆下来,整体重新打磨之后刷了新漆,做了六个玻璃柜门装上去。 玻璃特地选了那种竖纹玻璃,现在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二十年前的物件了。 郎洋洋刚想说一句好好看,就撇到庄硕的食指上包了纸巾。 他忙过去看,“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刚不小心划到了。”庄硕不是很在意,还在摆弄柜子,“你说要不要放到小冰柜旁边,也方便你平时拿杯子喝酒。” 郎洋洋抓起他的手,纸巾都被血渗透了一半:“这还没事,快消毒包扎。” 说完立刻拉着庄硕到沙发坐下,去拿工具箱。 郎洋洋是一直在家里备着碘伏和绷带之类的,因为雷公容易得皮肤病,发现一点点就要消毒涂药。 郎洋洋眉头都皱着,因为纸巾上真的好多血,他都做好准备掀开纸巾里面一个大口子,搞不好还看见骨头。 结果…… “我说了没事的。”庄硕心虚解释。 郎洋洋左看右看,真的是很浅的一道伤口:“那怎么这么多血呢?” 庄硕笑:“因为是被木头边缘割伤的,伤口有点粗糙。当然也有我是一个气血充足的人的原因。” 郎洋洋:“……” 庄硕:“好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也不怎么疼。”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涂了碘伏之后就没有继续流血了,但是郎洋洋还是认真的用纱布给他好好包起来。 “明天起来就愈合了。”庄硕说。 郎洋洋:“嗯,但以后还是小心一点。” 庄硕:“知道,就是装柜门的时候没有趁手的工具,我用手拍进去的。” 弄好之后郎洋洋和庄硕一起把那个装着杯子的纸箱子搬过来,把郎洋洋以前收集的杯子盘子都摆进去。 里面一共三层,刚好摆完杯子,盘子就摞成一叠放在最下层。 摆在酒柜旁边,还挺有模有样的。 郎洋洋后退一点看整体的样子,用手比划着说:“等我再去买一盆铜锣烧或者水晶花烛,摆在上面,放火鹤后应该也很好,但是火鹤后太贵了。” 庄硕:“你在说外星文吗?” 郎洋洋:“什么?” “什么铜锣烧什么火凤凰?” “哈哈哈没什么,不怪你,去玩儿吧。” 郎洋洋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了个初步的方案,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南溪农场其实是不太规范的,农作物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说好听是品种丰富,说难听了就是不知道你卖啥。 和传统的农场相比,这更像个生态农场,这不低人一等,长溪市是旅游城市,如果定位做好了,就往农旅结合的方向走也很不错。 如今大家工作压力都大,对大自然的热情越发高涨,可以赶一下这个风口。 关电脑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郎洋洋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电脑一扔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点开购物软件。 打算买点衣服,再给庄硕买一套维修家具的工具,什么电钻之类的。 电视台发的奖金郎洋洋是这么分配的,Brookside的妹妹们一人一千块奖金,剩下的给庄硕和自己买点夏天的衣服鞋子。 ——主要是庄硕,他洗得发白的T恤裤子该更新换代一波了。 那天在电视台,郎青雨还吐槽他“来电视台也不知道洗洗”。 现在家里的钱都在郎洋洋这里,听到这句话,庄硕不在意地嘿嘿笑,郎洋洋却羞愧难当。 选购了一波之后还剩点钱,正好留着买点绿植摆在家里,再给狗狗们买罐头冻干。 上个月还在盘算着这个月要买这么多东西,要怎么平衡这个月的支出,没想到意外之喜拿了个第二名。 或许,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事情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洋洋——” “来了!” 郎洋洋起身进卧室,长溪市的六月初还是盖着中等厚度的被子,两人裹着被子抱在一起,睡个好觉。 过了几天,《美食小当家甜品篇》播出之后,有不少人冲着开心果莲子冰淇淋来的,莲子的需求量一下子变大,好在庄硕说他找到农场旁边的一个村里有片无人打理的藕塘,花和莲蓬都开得很好,也没有人去采。 郎洋洋备好今天需要的甜品,这两天还新上了一个抹茶巴旦木冰淇淋,都做好放进冰柜里,准备出发去农场,和庄硕看看那片藕塘的莲子质量怎么样。 出门前晓雯过来找他,“洋洋哥!” “嗯?怎么了?” 晓雯好像有事情要说,而且是比较难以启齿的事情,低着头。 郎洋洋让进烘焙室:“怎么啦?” 晓雯:“本来说好了月底辞职的,但是我同学给我内推到她们公司去,我面试过了,但是等不了我一个月……” 郎洋洋面色如常,不想让晓雯有负担,说:“这是好事啊,什么公司?” 晓雯说了那个公司的名字。 “这是大公司,好机会啊。我知道的,一般这种初级的岗位很多公司都不会给太多时间,肯定是要尽快入职。” 郎洋洋深呼一口气:“现在定了时间了吗?” 晓雯摇摇头:“我要先跟你说才敢定,我说我是异地过来,HR姐姐也理解。” “那这样,你回复她们一周后可以到岗,然后这两天你就开始收拾东西买票,上午不过来也可以,但是下午还是要过来,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再招个人。” 晓雯脸色终于轻松了些:“好!我一定来,我早上也来,晚上回去收拾就好了。” 郎洋洋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以后要离职的时候还多着呢。” 晓雯:“……” 郎洋洋:“好啦开玩笑的,我一点都不会怪你,别紧张。你走之前我们一起吃个饭,给你加油打气。” “嗯……”晓雯撇嘴闪泪花,“谢谢洋洋哥。” 郎洋洋看着她:“不哭,这是好事。” 去农场的路上,晓雯给郎洋洋发了好长一条消息,都是感谢的话,也许是刚刚没好意思说出口的。 说越了解郎洋洋越觉得他是温柔的人,她在里面还有一句话,说“每次你安慰我,我都觉得很受用”,郎洋洋愣了一下,想起以前王志军说他“你没有心吗安慰我两句会怎么样”。 是变了吗? 也许吧,郎洋洋现在得到了爱与勇气,也不知不觉能给别人爱和勇气。 打车到农场岔路口,庄硕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农场里的两只奶狗坐在踏板上一起来的。 郎洋洋小跑过来:“你等多久了?” 庄硕:“可以根据我的肤色判断。” 郎洋洋懒得搭理他,弯腰去看小狗,看到小狗嘴里居然含着半只蝴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有淡蓝色的翅膀,个头也不小。 “快吐出来!” 郎洋洋伸手去扣,把破了一小半翅膀的蝴蝶拿到手里。 庄硕说:“没事,是死掉的。” 长溪是蝴蝶大省,南溪农场有河滩又有树林,蝴蝶很多,经常能在河边和树林里看到。 死掉之后散落在树丛里,翅膀什么的也会破损,要是下场雨,就找不见了。 郎洋洋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用手指去擦上面沾的狗狗口水。 “好漂亮,可惜了。” 庄硕:“喜欢吗?要不要我们带回去做标本。” 郎洋洋:“可是翅膀都没了。” “我来修。” “啊?”郎洋洋抬头看他。 蝴蝶标本还能怎么修? 庄硕露出自信笑容:“莲子我都给你找到了。而且修修补补是我最擅长的事,相信我。” 郎洋洋嘴角终于上扬,眼睛笑得弯弯,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快速在庄硕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 第43章 要去的地方叫陈家寨,之前庄硕提过一次,说是跟农场是挨着的,也有不少陈家寨的村民在农场工作。 这也算是庄硕的人脉。 沿着农场的主路一直往里面开,到宿舍区面前的十字路口右转骑八百米左右就是农场和陈家寨的交界处,出了农场就是土路了。 长溪市常年多雨,每年都重新填土,但雨水一冲,每年都破破烂烂。 郎洋洋手里还捧着那只破碎的蝴蝶,只能一只手抓着庄硕的肩膀。 “陈家寨也不大,但风景还可以,是个布依族寨子,现在还有好多那种木楼房呢。”庄硕一边骑车,一边嘴里也不闲着。 “那个鱼塘我看着挺大的,得有一亩地多点,没人打理了。年轻人出去打工,就剩一些老人小孩。” 郎洋洋嗯嗯应着,想起以前还在上班的时候,那么大的公司,也瞧不见几个四十岁以上的同事。 长大了离开家乡去谋生路赚钱,年纪大了离开公司,这些人去哪里了呢? 郎洋洋小心护着蝴蝶,颠簸个七八分钟就到村里了。 村里的路一部分是水泥路,一部分还是泥巴路,到处静悄悄的,连狗叫声都没有听到。 “好安静啊。”郎洋洋说。 庄硕把熟练地拐过一条巷子,荷花塘就在眼前了。 郎洋洋看着激动起来,不自觉探头去看:“好大啊,这么多。” 庄硕:“是啊,这寨子里面还有一处小瀑布,夏天还有水潭可以玩水,其实挺不错的。” 停好电动车,两人沿着荷花塘转了一会儿。 “莲蓬也好多。”郎洋洋说,但是没有工具,两人也不敢下池塘,只能看着不能采一朵来试试味道。 庄硕正想着打个电话叫人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庄哥”。 两人齐齐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的爽朗女生看着一根竹竿走过来。 庄硕回她:“小陈来了!” 说完小声跟郎洋洋解释:“这是村里的大学生村官,陈静云,比我们都小,叫小陈就可以。” 陈静云扛着竹竿,步伐矫健,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池塘边。 “刚想着你们应该到了,这就是郎老板对吧?” 郎洋洋忙笑着打招呼:“小陈你好,叫我洋洋就可以。” 陈静云已经和庄硕聊过池塘的事情了,这是给村里增收的事情,她挺热情,把这件事包揽到自己身上来。 “我先给你们摘两个尝尝。” 说完她伸出竹竿,用竹竿顶部的岔口卡住莲蓬杆杆,手腕轻轻一转,莲蓬杆断掉,把竹竿收回来。 郎洋洋拿下莲蓬,掰了一块给庄硕,又掰一块给陈静云:“给。” 陈静云接过来:“去年我摘过好多,味道都是好的,这荷花塘很多年了。” 郎洋洋剥了一颗吃。 这莲子落地都不到一分钟,说是把夏天吃进了嘴里都不夸张,清甜得不像话,这个脆嫩的口感比当时电视台的原料还要好。 陈静云观察他们两个的神色,补充说:“这一片能长到十月份,吃一个夏天没有问题的。” 郎洋洋看向庄硕,庄硕马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虽然庄硕和陈静云也认识快一年了,算有点交情,但生意是生意,而且还是郎洋洋的生意,他不会自作主张。 庄硕先问问情况:“那如果承包的话是什么条件。” 陈静云笑:“庄哥,这荷塘都没有人打理,要包的话价格肯定给你便宜的,但是村里的意思是整个荷塘都包给你,时候到了你想挖莲藕也行,捞鱼也行。” 莲藕和鱼他们都不需要,但村里要打包一起。 又问了一下价格,两人说回去商量一下,临走前陈静云让他们等一下,给他们一袋子莲蓬让他们带回去吃。 陈静云送他们出去,路上闲聊:“洋洋哥是要这个莲子做什么的?” 郎洋洋:“我开了个甜品店,用来做甜品的。” “甜品?”陈静云诧异,“莲子羹吗?莲子羹也不用新鲜莲子啊。” 郎洋洋说是冰淇淋,大概解释了一下说是想找个可以稳定供应新鲜莲子的,才找到这里来。 出来的路上,郎洋洋看着陈家寨这个小寨子,小而有韵味,除了小点,不比很多热门古寨差。 胜在自然淳朴,村口的老井旁边还有穿着布依族服装洗衣服的奶奶。 背靠着山林,有山有水有古建筑。 走到一半,陈静云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 郎洋洋和庄硕上车,郎洋洋感叹一句:“这个寨子挺漂亮的,要是开发一下做那种古村落,应该也会有人来玩吧。” 庄硕:“现在也有的,但是很少,里面还有些艺术家住着呢,还有个叫什么磊的雕塑家,在里面住了两三年了。小陈自从回到村子,就一直在争取改造村子,但是村子太小了,没有什么招商引资的产业,一直没成。” 郎洋洋:“那要是能有个什么书店啊民宿之类的,再弄几个咖啡店,现在很多古村落都这么发展的。” “没人愿意来啊,河滩那边的民宿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这边没有优势。”庄硕说,“你姐不是也要在那边开民宿吗?” 郎洋洋点点头,这么想想,确实是这样。 但郎洋洋心里还是觉得,陈家寨有陈家寨的韵味,跟上河滩那边是不一样的感觉。 回到农场跟小狗们玩了一会儿,郎洋洋就要回店里了,这两天要忙着招个新人,这次不打算招兼职了,再招个全职的。 庄硕问他:“要不要让我妈帮忙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在找工作的?” 郎洋洋纠结了一下,还是拒绝了:“Brookside现在刚起步,工作又忙工资又低,介绍这种工作挺得罪人的。” “哪有这么夸张,现在工作难找得很,你三天两头发奖金,其实工资不少。”庄硕说。 郎洋洋笑:“还是不要麻烦阿……妈妈了,你要是有合适的人可以给我推荐一下,工资待遇你都知道,如果不是想学一下做甜品咖啡的,这个工作也没什么意思。” 庄硕笑:“好。” 郎洋洋走了没一会儿,庄硕的表弟庄晓宇就过来了,他忙完毕业的事情,正式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跟庄硕抱怨老妈不让他出去闯荡。 庄硕:“你要闯荡什么?让你考个专升本你不考。” 庄晓宇撅着嘴,在庄硕面前蹲下:“我不喜欢念书,我根本就看不进去,我能读完大专都是违背本性了!” “那你就偷偷走,出去闯荡,闯出名堂来回来大姨肯定不说你什么。” 庄晓宇嘴巴都能挂水壶,扯一根狗尾巴草夹在嘴巴和鼻子中间。 狗尾巴草掉下来,他哀嚎:“我没钱啊!我妈不给我钱我怎么走。” “那就赚钱啊!”庄硕真是受不了这个混球表弟,上前在他屁股踢一脚:“起来,陪我去找蝴蝶。” 庄晓宇:“找蝴蝶?” “嗯。” “找来干嘛?” “哄我老婆开心。” “咦……那我有什么好处?50块!” “找到好看的给你一百块都行。” 郎洋洋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正是店里忙的时候。 天气一热,来这边玩得人更多了,等到了七月份暑期到来,会更忙。 在店里上下忙活着,又钻进烘焙室里做了几个客户定的几个毛巾卷,和晓雯一起盘点了一下仓库的东西,扔了好几样过期的,转眼就到了改下班的点。 不知不觉,生活又变成忙忙碌碌的样子。 但是做喜欢的事情,心里不烦躁,反倒忙完在小阳台上伸懒腰的时候觉得很满足。 郎洋洋想,也许什么躺平咸鱼只是以前对抗不喜欢的工作的说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很积极的。 就像以前说自己不需要对象,现在结婚了很幸福,比谁都开心。 悠悠晓雯和黄芸都下班了,店里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备好明天的料之后郎洋洋坐在阳台的藤编椅上休息一下,吃今天剩的苔藓磅蛋糕。 庄硕说他在过来的路上,接郎洋洋一起去吃点宵夜。 “喵……” 郎洋洋听到猫叫声,弯腰寻找,在栏杆下面看到一个黄色的猫猫头,好像就是上次讨要乳酪蛋糕的小橘。 “咪咪,过来。” 小橘戒备心很强,不肯过来,但是一直盯着郎洋洋叫。 想必是饿了,郎洋洋用勺子挖了一块蛋糕,用纸巾垫着放到地上,见小橘还是不敢过来,就往它那边推了推。 小橘终于敢过来,一口叼住蛋糕跑路了。 郎洋洋笑:“好没有良心的小猫。” “谁没有良心?”庄硕突然出现在阳台门口。 郎洋洋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庄硕:“我在后门喊了你两下,你忙着逗小猫没听见。” 起身一起去吃宵夜,路上庄硕说:“今晚小陈又来农场找我了,价格就按我们说的那个来,然后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先问问你。” 郎洋洋:“可以啊,那合同谁来准备?” 庄硕:“村里,她们有自己的合同模板的。对了,她今天还特地问了我好多你的店的问题。” “问这个干嘛?” “不清楚,她没说。” 吃烧烤的时候,庄硕把郎洋洋的微信推给了陈静云,对方立马就加了他。 郎洋洋同意了之后发个微笑的3D猪,对方没有回消息,郎洋洋就放下手机专心吃烤串了。 长溪市的烤串重油重辣,每家的调料都不一样,这直接影响到烧烤的口味,尤其是郎洋洋很爱吃烤素菜,这更考验调料的功力。 这家的辣椒油不知道是怎么调的,很香,但不是那种辣嘴巴的辣,郎洋洋吃了整整一盘烤韭菜。 “还想吃吗?”庄硕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 郎洋洋回味了一下,点头。 庄硕回头叫老板:“嬢嬢!再来一盘韭菜,哦不要两盘!” “两盘我可吃不下了。”郎洋洋忙说。 庄硕做作的干咳一声,压着声音说:“我也得补补,不然落了下风。” “啊?”郎洋洋没听明白。 但脑袋一转,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嗔骂一句:“什么啊!” 庄硕伸出三根手指:“刚好三天。” 郎洋洋哭笑不得,“你数着日子过呢你。” “那当然了,我血气方刚的。”庄硕倒也不掩饰。 郎洋洋:“血气方刚还补什么?” 庄硕:“我……” 郎洋洋笑他。 庄硕算是发现了,不熟的时候郎洋洋看起来安静温柔,处处得体,从不说一句让人不舒服的话,也从不开玩笑。 现在两人聊天,三天两头的,两句话就噎的庄硕这个真笨的说不出话来。 庄硕想着,心里觉得美极了。 老婆不但温柔,还很有趣可爱。 赚大咯! 第44章 宵夜吃得愉快,郎洋洋就喜欢这样三两个人在小摊上,聊聊天,喝点工业啤酒,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不用小心翼翼地迎合敬酒。 今天的这家合郎洋洋口味,吃多也喝多了,脸蛋红红的,晚风一吹,歪歪扭扭地往庄硕身上靠。 因为出来吃宵夜喝酒,庄硕没有开车来。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不喜欢在外面肢体接触的郎洋洋拉着庄硕的手,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 “有点难受。”郎洋洋嘟囔着说。 头晕,但意识还是清晰的,还知道说自己不舒服。 庄硕拉着他的手,歪头看他:“想吐吗?” 郎洋洋摇摇头。 上车之后庄硕问师傅要了个塑料袋,于是司机师傅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十五分钟。 今天是做不成了,郎洋洋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庄硕打了一盆热水给他擦身体,都是夫夫了,庄硕直接扒光了给他擦洗,也好换上干净的睡衣。 看着这么美好的胴体,庄硕忍得咬住后槽牙。 给他套上睡衣盖上被子,庄硕摆正郎洋洋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安,洋洋。” 郎洋洋已经昏睡,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翻身侧躺着睡过去。 庄硕出去洗澡,陪雷公玩了一会儿之后再茶几面前坐下,拿出从农场带回来的小纸箱子。 里面是今天在农场里找到的蝴蝶。 今天去捡蝴蝶的时候,表弟庄晓宇看到活的,要抓,庄硕没让他抓。 想着那么漂亮的蝴蝶,就活那么几天,就不要强打下枝芽了。 他想郎洋洋对一只破了翅膀的蝴蝶都小心留着护着,想必也不喜欢自己为了哄他开心把漂亮的蝴蝶抓起来。 庄硕已经想好了怎么修复这个蝴蝶。 一开始是想着用油纸来修复,填补空白的地方。 后来又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用钟表小零件diy摆件挂件的视频,就想着能不能也用一些轻的零件在修复。 果然上网一搜,早有人这么做过了。 庄硕去找钟表匠搜罗了一些不要的钟表零件,连着蝴蝶一起带回家来。 庄硕把蝴蝶弄出来,用小刷子清理掉上面的灰尘,这是今天从小狗嘴里掏出来的那一只。 问了农场里的员工,这叫黑脉金斑蝶,比起世界公认的名贵品种来说这确实不算特别好看。 但是放在手上,感受到它翅膀上的微微绒毛感之后,觉得漂不漂亮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庄硕用小钉子把蝴蝶固定在纸板上,挑选出大小合适的钟表零件,用镊子慢慢拼接,再用胶水粘起来吹干。 夜已经深了,静悄悄的。 只有巷子口的老榆树上有几只蝉还没有歇息。 巷子里的小院窗口亮着暖色的灯光,淡淡的,谁也看不清里面在干什么。 只有月半的月光能从缝隙中一探究竟。 ——他梦里的,就是此刻。 这一晚睡得很好,适量的酒精有益于睡眠这件事郎洋洋早就知道,但这次睡得比以往都要好。 喝醉了睡觉,还做美梦,确实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郎洋洋醒的时候庄硕还没有醒,他睡觉总是只穿一条裤衩子,睡着睡着,被子也踢掉了。 说热,所以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他健美的身材。 这对一个对身材要求颇高的0来说,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昨晚照顾自己睡觉应该很辛苦。 郎洋洋不是情感外放的人,但此刻也忍不住把脸蛋贴到他的胳膊上,感受一下他的体温。 前段时间农场忙,郎洋洋也忙着电视台录制的事情,两人忙得脚不沾地,最近应该没有那么多要忙的事情了。 郎洋洋轻轻起身,让庄硕继续睡,准备去店里做面包。 洗漱完了才有时间在沙发上坐一下,给脸上涂个爽肤水。 坐下的时候才看到茶几上放着个木质的盒子,上面用卫生纸写了“礼物”这两个字。 郎洋洋笑,他刚洗了个澡,头顶上还盖着毛巾。 他拿起盒子打开,呼吸都顿了一下。 这是……机械蝴蝶。 蝴蝶原本残破的半边翅膀,现在被精致的小零件修补好了,两边形状一样,庄硕甚至做出了蝴蝶翅膀上的纹路。 “好漂亮。”郎洋洋忍不住轻声呢喃。 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竟然忍不住鼻头发酸。 原来,原来这些小小的、无聊的、没用的小心情,可以被人这么珍视。庄硕说要修复蝴蝶的时候,郎洋洋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他都已经很满足了。 大家都是忙碌的大人,哪有时间去做这些。 但庄硕告诉郎洋洋,只要想做,怎么都可以做。 郎洋洋换好衣服,给雷公喂了饭,乘着将将亮的天光出门了,他手里拿着庄硕修补的好机械蝴蝶。 耳机里播放的是来自Graham Coxon的《Walking All Day》。 简单的吉他和弦和歌手经典的英伦慵懒嗓音有种莫名的契合,不会再有一首歌比这一首更适合郎洋洋的心情。 如果走在路上都在想喜欢的人,那这是全世界最纯粹浪漫的情歌。 伴随着音乐,郎洋洋走过小巷、走过蔷薇花墙、走过天桥、走过十字路口、走过半坡老街,和以往一样从后门进去,打开烘焙室的灯,又打开音乐列表,挑了一首歌来陪伴此刻的心情。 机械蝴蝶被放在收银台上,是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八点半,庄硕到店里来,拿走昨天剩的一些面包和甜点,又打了几杯咖啡。 “我再要六个牛角包。”庄硕站在收银台面前说。 “好的先生,请稍等。” 庄硕拿出手机来扫码付款。 他们说好的,前一天剩的是损耗,不收钱,拿新的就要收费。这是为了保证店里的成本支出数据正确。 扫完码,庄硕看到收银台行的机械蝴蝶,会心一笑。 “给。”郎洋洋用纸袋子装好,递给他,“你笑什么?” 庄硕臭屁地指一下那只蝴蝶:“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展示架?” 郎洋洋一本正经:“多少钱?” 庄硕:“纯手工实木,收你八十块不过分吧。” 郎洋洋说可以,□□。 九点钟悠悠和晓雯也来了,郎洋洋埋头在烘焙室里做甜品,用刮刀一遍又一遍的翻拌奶油。 水果是早上刚送来的,在水池里等待被切成一粒一粒的点缀在甜品上。 最近销量上来,郎洋洋忙完已经快十一点,又面试完一个小姑娘,觉得不太合适先待定了。 终于得闲找个空位坐下,用酸奶拌麦片点点肚子。 工作量大的时候,食量也上来。 郎洋洋消瘦的脸也圆润了一些,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一边吃东西一边拿手机出来看看,看到庄硕发的几条消息,都是小狗们在草坪上奔跑的视频。 雷公每天在农场里耀武扬威,好不快活。 郎洋洋拍了一张自己吃的水果麦片过去,正要打字跟他说今天不到中午牛角包就售罄的事情,店里来了个客人。 “洋洋哥,有人找你。”悠悠在吧台喊。 郎洋洋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陈静云,她背着一个帆布包,还拎了一大袋的莲蓬,笑得很开朗。郎洋洋起身:“小陈。” 陈静云把莲蓬给悠悠,走到郎洋洋对面坐下,“洋洋哥。” 郎洋洋:“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快坐。” 陈静云放下包包坐下:“我有事找你,你忙吗?” “不忙,是要签合同吗?”郎洋洋问。 陈静云:“不不,合同还没有准备好呢。” 晓雯端了一杯水过来,郎洋洋让她再拿一份冰淇淋过来给陈静云尝尝。郎洋洋问她:“那是?” 陈静云似乎早已经做好准备,说:“庄哥应该跟你说过,我一直想要申请改造陈家寨,但是村里没有什么营收项目一直申请不到资金。昨天你走之后我才去查资料,原来你的店是个网红店……我的意思是,现在很有名气。” 郎洋洋笑,他并不排斥“网红店”的定位,确实在电视台的节目播出后Brookside人气大涨,当初在装修上和甜品造型上费的心思现在也收到回报,很多过来打卡的。 “没事,网红店很好啊。” “嗯……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开分店的打算?如果开的话,可以到陈家寨来开吗?我可以给你申请到三年免租,店面你优先选。” “啊?”郎洋洋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陈静云:“今年小瀑布有了点名气,上个月还敲定了一个两个手作人的合作,也还在接触两家连锁民宿品牌,今年寨子一定会翻身的。” 郎洋洋微微垂下眼眸。 开分店还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但是一想到陈家寨那条古色古香的老路,忍不住去想在那里开一家Brookside该怎么装修。 之前就和庄硕规划过要让农场走农旅结合的精品生态农场模式,如果旁边有一个有人流量的古寨的话,对农场的好处也很多。 “洋洋哥,”陈静文看郎洋洋没有一口回绝,马上抛出大饼:“山野空间你知道吗?做野奢民宿的,我们正在洽谈。” 郎洋洋回过神来,点点头。 不但知道,这还是他堂姐的产业,不过之前不是说想看小云村吗? 不过画大饼是谈判惯用技巧,郎洋洋没有反驳什么,想问问她为什么想要跟Brookside合作。 还没开口说话呢,悠悠又在喊:“洋洋哥,有人找你!” 郎洋洋和陈静文看过去。 是庄晓宇来了,他蹦跶着过来:“陈静文你怎么在这儿?” 陈静文:“叫静文姐!” “哦,静文姐。”庄晓宇在他旁边坐下。 郎洋洋笑得不行,今天店里怎么这么热闹,“晓宇,你怎么也过来了?” 庄晓宇乖巧道:“洋洋哥,听说你这里招人,我来面试。” 第45章 原本冷清的甜品店中午突然热闹起来,一楼还有三桌客人,郎洋洋叫上陈静文和庄晓宇一起去二楼坐。 昨天陈静文听说用莲子做冰淇淋还觉得很奇怪,今天吃到了之后也不得不感叹郎洋洋的创意。 “洋洋哥,你的摆盘好好看。”庄晓宇感叹,“这完全是米其林餐厅的水平!” 陈静文也附和:“是啊,每份都做这么漂亮吗?” 郎洋洋笑笑:“嗯,这些确实是在米其林餐厅学的。” 陈静文:“这一份多少钱啊?” 郎洋洋说:“定价是32一份。” “那也还好啊,这有两个球,还配一块小饼干,比哈根达斯什么的划算多了,好吃还漂亮。”庄晓宇说。 郎洋洋点点头:“其实定个68都可以,不过冰淇淋本身成本是很低的,冰淇淋也不是Brookside的主营商品。现在是因为有电视台节目的热度有很多人来吃,价格定得高也能卖,但有割韭菜嫌疑,对甜品店的长期口碑没有好处,我还是珍惜羽毛的。” 对面两个人点头。 庄晓宇趁这个时机提出:“洋洋哥,这个摆盘我能做,能不能让我来你店里上班啊?” 眼看话题被抢走,陈静文立马制止:“庄晓宇!是我先来的,我跟洋洋有事情要聊。” 庄晓宇:“你不就是想拉人家去开店嘛,你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八字都没一撇。” “庄晓宇!!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寨子里没人谁来买甜品!” “你还说?你又不会做甜品,赶紧回农场喂羊去!” “好好好……”郎洋洋伸手制止:“别吵架好么,这样,你们两个的事情我都要想一想,然后会尽快回复你们。” 陈静文和庄晓宇都看着郎洋洋,一脸的不信任。 郎洋洋承诺:“两天内回复。” 针锋相对的两人才终于放下心来,陈静文还要去市里面办事,先走了,说好等她回家了就把陈家寨的资料发给他。 临走前还拉着郎洋洋,悄悄跟他说:“寨子里有一排房子挨着小溪,溪边长满了美人蕉,可漂亮了。” 郎洋洋只是笑着说是嘛。 他不想表现得太积极,到时候不成的话不好拒绝。 “洋洋哥,你的店不是叫小溪边嘛,要是在那里开,就真的是小溪边了。而且也是两层小楼哦,前面是柳树,可大了。” 郎洋洋礼貌微笑:“我会认真考虑的。” 但其实心里已经很心动。 庄晓宇留了下来,他说面试面不出什么,主动请求在店里试岗半天。 “你哥知道你过来了吗?”郎洋洋问。 最近还是经常听庄硕说起庄晓宇的事情的,庄晓宇是大姨的小儿子,疼爱非常,不想他离开自己身边,但是庄晓宇又想出去闯闯。 庄硕没有跟自己说,那庄晓宇可能是知道了消息自己过来的。 果然,庄晓宇支支吾吾:“不知道……” 郎洋洋不会像庄硕那样严厉,只笑着说:“那你为什么想来我这儿上班啊?你又不喜欢烘焙。” 庄晓宇:“你在米其林餐厅工作过,而且都是吃的,总比我妈让我去交警队当临时工的好吧。” “交警队也很好啊,大姨是想你先进去,再考个成人学历就能当正式编制了。”郎洋洋说。 “你怎么知道?” 郎洋洋也没打算装不懂,跟他说实话:“你表哥跟我说的,说是家里为你的工作焦头烂额。” 庄晓宇低头,不说话,不开心了。 “你真的喜欢烹饪吗?”郎洋洋突然问。 庄晓宇抬头:“当然!我自学了很多,也在很多餐厅打工过,不信我给你做一个,做普罗旺斯杂烩或者红酒炖牛肉。” 郎洋洋笑:“好,知道了。” “那我可以在你这里上班吗?”庄晓宇问。 “可以,试试。” “那我哥……” 郎洋洋知道他什么意思:“我来搞定他。” 在郎洋洋这里应该比去外面打工让庄硕大姨放心,给一点时间让他过渡一下,想想清楚也好。 由于在庄硕和他父母以及庄晓宇父母的口中听到的,庄晓宇是一个调皮捣蛋、不思上进、学习差,跟山上的猴子一样的孩子。 所以郎洋洋对庄晓宇的工作是没有太大的期待的。 但没想到,在店里工作的庄晓宇和长辈们口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除了话痨、好奇心重之外,其他都很好。 他对待客人热情主动、不懂的地方就会主动来问自己和悠悠、第二天就能像晓雯一样给客人推荐甜品和咖啡了。 冰淇淋的摆盘也能做得和郎洋洋有八分像。 “他那是还有新鲜感。”庄硕又一次说。 郎洋洋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脸色有点不好,看着正在检查雷公皮肤的庄硕欲言又止。 庄硕一边扒拉雷公的皮肤,一边继续说:“他经常这样,小时候我大姨给他报了多少个兴趣班,没有一个坚持得下来的。” “庄硕。” “嗯?” 郎洋洋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说:“你过来,我们聊聊。” 庄硕回头,这才发现郎洋洋脸色不佳,立马收去脸上的表情,好似大难临头,过来在地毯上坐下。 “怎么了?” 郎洋洋在脑袋里组织一下语言,慎重开口:“晓宇是你弟弟,从小就跟在你屁股后面玩,我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又很怕你。” 庄硕:“他怕我是因为我能管他。” 郎洋洋轻轻皱眉:“那你觉得什么是管呢?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在贬低他,偶尔夸一下,也是说他听你的话。” 庄硕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真的觉得晓宇很差吗?”郎洋洋质问。 庄硕没有说话,垂下眼去。 郎洋洋:“或许在长辈的眼里,晓宇确实不是个好孩子,他学习不好,又贪玩调皮,话也很多叽叽喳喳的。但是换个角度看,晓宇热情开朗,总是能逗大家开心,学习不好,但是吃苦耐劳,你自己也说过他从小就帮家里干农活,现在也经常到农场来帮你的忙。他才到店里工作一天,就已经能给甜品摆盘装饰了,多聪明啊。” 郎洋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庄硕的表情,发现他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你说三分钟热度,但是三分钟热度也有三分钟的收获啊,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兴趣班是晓宇喜欢的吗?” 郎洋洋说着说着找到了感觉,“他这么活泼好动,送他学书法乐器,他肯定不喜欢。就因为他想当个厨师,你们就觉得他没上进心,那你觉得我也没有上进心吗?” 庄硕立刻抬头:“怎么会!?没有!” 郎洋洋看着他的眼睛:“那厨师和甜品师,有什么差别?” 庄硕:“我……” “那你为什么也觉得晓宇不好呢?” 郎洋洋稍稍往后靠一点,叹口气:“他现在不过才20岁,你想想我们20岁的时候在干嘛,不过也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而已。” 看庄硕不说话,面红耳赤的很羞愧,郎洋洋知道他听进去了。 “你看现在大家都觉得我们挺好的,但是我20岁的时候,其实是个性格孤僻不爱说话、瘦得皮包骨的大学生。” 郎洋洋说着,笑了一下,“后来又有很多人说我很温柔,都不发脾气。” 庄硕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清澈的迷茫,每太明白郎洋洋想表达什么。 “这呢,就是性格的正反面。” “性格的正反面?” 郎洋洋点头:“嗯,就像硬币的正反面一样,我们的性格也有正反面,我的正面是温柔,反面是孤僻。” 庄硕好像明白了一点:“那我呢?” “你的正面可靠,反面是……” “是什么?” “是木讷!” 郎洋洋相信庄硕不是有坏心的人,他不是故意去贬低庄晓宇,也是真的爱护这个弟弟。 只是从小大家都这么说,就连庄晓宇爸妈都这么说,庄晓宇是个小太阳,今天的恨明天就不计较了,这是他的好,不该这样对待他。 和郎洋洋说明白了之后庄硕想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说反省自己的话,也没有去埋怨长辈们的“误导”。 他只想了两件事,一是不应该人云亦云失去了自己的判断,二是洋洋真好。 那种和郎洋洋是两个卡在一起的齿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庄硕看着暖凋灯光下郎洋洋的脸庞,从他的角度看着,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纤长的手指在电脑触控板滑动,安静认真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洋洋。” “嗯?” “又三天了。” 郎洋洋不说话,故意晾一下他,但是嘴角又控制不住地上扬。 庄硕收到了信号,像个兴奋的大马猴一样起身:“我去洗澡!” 也许是这两天想的事情多,今天做完两人都没有倒头就睡,郎洋洋靠在庄硕怀里,拿着手机翻看陈家寨的资料。 “你觉得陈家寨怎么样?能翻身吗?” “看着难。” “嗯……” 郎洋洋听到他不看好,有些失落。 但是庄硕又说:“但当初我接马场的时候,大家也不看好,谁能想到现在能做成一个农场。” “嗯?”郎洋洋抬头看他。 庄硕捏捏他的肩膀:“我这么木讷的人都蒙对了,你比我有远见,也比我了解市场,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大胆去做。” “真的?” “当然!缺钱我卖马赚钱给你开店。” 郎洋洋笑:“要是不够呢?把田地也卖了。” 庄硕:“我倒是想,那些田地也不是我的啊,我租的。” “哈哈哈哈。”两人大笑着滚到了一起。 当初开第一家Brookside的时候,郎洋洋一天看八十次存款页面,半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挣扎纠结了许久,才敢拿出钱来开店。 才半年时间而已,境遇大变,他有了开店的经验,也有充足的存款,更有支持他的伴侣。 既然决定了,第二天郎洋洋就和庄硕一起再去陈家寨,把它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都看个仔细。 毕竟陈静文自己说了,店面优先他来挑。 上次只是在寨子的前半部分转了转,这次往后面走,终于看到了那个小瀑布的真貌。 原以为是村里的河流有落差,没想到这个落差是二十多米,水流直下,敲击水潭的声音响亮,水雾四起,站在旁边就好像置身于武侠剧中的决斗场景。 今天正好是周六,有几个人在水潭里玩,还有人穿着古装在旁边岩石上拍照。 郎洋洋在旁边看了几分钟,看得入迷,发梢湿了都没有发现。 “漂亮吧!”陈静文说。 这里水声大,说话都是吼着的,郎洋洋也吼着说:“好看!” 瀑布虽然漂亮,但不适合谈事情,看了一会儿就往外走。 “小水潭的水从这里下去就是一条小溪,也有可以玩水的地方,小溪一直往下穿过寨子,就进了南溪河里。” 陈静文兴奋地介绍着:“夏天拖家带口玩水什么的,这里真的很合适,就是很多人还不知道这里。” 郎洋洋:“现在还不到7月,已经有人来玩,很快这些人会散播出去,大家就知道了。” 陈静文:“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是自媒体当道了。” “那我们去看看店面吧。”郎洋洋说。 陈静文在前面带路。 店铺其实也都是寨子里一些老房子改的,村里没钱,做得很粗糙。 两人跟在陈静文身后,庄硕念叨着刚刚应该把雷公带过来玩玩水的,又说这瀑布吵得耳朵疼。 郎洋洋一心看铺面,仔细看着沿路的风景。 陈家寨有很多香樟树和柳树,都长了很多年,正是夏天,遮天蔽日地盖着沿路的矮房。 想必到了夏天在寨子里玩也不会热。 “这次要是能申请到资金,就先把停车场和路修一修。”陈静文说。 郎洋洋和庄硕同时抬眼,看着陈静文的背影,她天天在外面跑,后脖子晒得快有庄硕黑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认可的笑容。 他们认可的是陈静文对寨子和户外的认知,她很清楚,要打造一个自然趣味的古村落,最要紧的是交通问题。 “洋洋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溪边的铺面了,这一排都是临溪的。” 郎洋洋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看铺面,看到拐角的飒爽身影。 “姐?” 郎月摘下墨镜:“洋洋?你怎么在这儿?” 旁边的陈静云面露尴尬,忍不住搓搓手。 话音刚落,两人迅速明白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两人转头看向陈静文,异口同声道:“不是说这里给我吗?” 第46章 谈生意的时候哪有不画饼的。 但现在这个场面,和海王撩了两个人撞在一起了没什么差别。陈静文搓搓手,嘿嘿笑一下:“都看一下嘛,都看都看。” 郎洋洋还好,没有那么激动,而且这一排有六栋房子,虽然房子都不大,但郎洋洋一个甜品店是怎么都用不了这么多的。 都是姐弟,商量商量,分一分就好了。 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在生意场上自己还嫩了点。 “如果要,那我全部都要,这一排是个整体,这一家那一家的看起来多丑。况且我做的是轻奢,哪个轻奢酒店没有十个房间的?” 郎月的墨镜架在头顶,单手叉腰据理力争,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打拼,她知道软弱只会被人欺负,就算是在弟弟面前也要保持强势。 陈静云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个酒店和一个甜品店的体量她还是清楚的,转头就来劝郎洋洋。 “洋洋哥,要不我带你再看看……” “说好的小溪边呢?”庄硕在旁边帮郎洋洋说话。 他和陈静云多少算有点交情,他来说没那么生分。 陈静云嘿嘿一笑:“庄哥,这不是……” “小陈。”郎月喊。 “欸!”陈静云眨眼间就狗腿地跑过去了。 郎洋洋倒不是很在意,眼神已经看向别处,这一排房子虽然是正经临溪的,但是位置确实比较宽。他看过郎月的轻奢、野奢系列的民宿,规格很高,这一排都给她也算是小的。 Brookside的定位本身也是小而美,太大反而变味了。 庄硕在旁边碎碎念:“这小陈,见风使舵啊她,洋洋,要是……你看什么呢?” 郎洋洋指着对面的一个青砖两层小房子说:“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庄硕看过去,那是小溪对面的一栋房子,门头看着有个五米宽的样子,不算大,但做个甜品店也够了。 “也还行,就是没有临着小溪了。” “走,过去看看。” 郎洋洋拉着庄硕往对面的青砖小楼走。 从临溪的这排房子看过去,那个位置很一般,两边都是老木房,有一家门口还放着两个大大的簸箕,上面晾晒着金银花,是住着人的。 庄硕跟在郎洋洋身后走过去,“要不就跟你姐要边上的一小间来做。” “不行。”郎洋洋摇头:“就算她愿意,但这样很容易弱化甜品店的品牌存在感。” 说话间就走到了小青砖楼面前,往窗子里一看,里面还有两个货架。 “以前可能是小卖部什么的吧。”庄硕说。 郎洋洋嗯了一声,转身看街对面的风景,“你看。” 庄硕转身的瞬间,眼睛一亮。 面前是一个丁字路口,青砖小楼正好对着临溪那一排房子胖的巷子口,杂乱的石板小路延伸到小溪边,有三根大木头架在小溪上,当做简易的桥通往小弟对面的水稻田。 这个视角甚至能看到远处的荷塘一角,已经有几朵荷花盛开,影影绰绰,韵味十足。 “好像……也不输临溪的风景。”庄硕说。 郎洋洋笑着,靠在青砖墙上说:“是啊,你想想,一楼和二楼都装上落地窗,从窗边的位置看出去,有小路,有行人,还有堂姐精心装修的民宿。如果是傍晚,还能看晚霞呢。” “你这么说——”庄硕微微歪头。 郎洋洋:“是不是还挺好的,这是我做ux设计的时候有的心得体会。要从客户的角度出发,要亲身体验,不能自嗨。” 在陈家寨忙活了两个多小时,陈静云也开了那栋青砖小楼让郎洋洋进去看,面积没有半坡老街的Brookside大,但是房型方正,房子后面有两颗大樟树,还有一块荒地,荒地旁边就是寨子里洗衣服洗菜的水池,好好弄一下也很漂亮。 今天是周六,二姑妈带着她的同事到农场来农家乐,最近天气都不错,二姑妈也快要退休了,常和同事到处玩。 郎洋洋和庄硕过去打招呼,见到了那几个阿姨。 其中有两个是结婚那天也来的,算是二姑妈最好的朋友,郎洋洋也认识。 见郎洋洋过来,几个阿姨让他们坐着吃点东西,聊聊天。 “你们……那个……你们最近怎么样啊?房子装修好了吗?”刘阿姨问了一句。 说是要聊天,但平时跟新婚的夫妻聊天,多半就是问问什么时候要小孩之类的,面对这对男男伴侣,一时间也不知道问什么。 郎洋洋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不敢笑。 他一直不擅长和长辈相处,这种场合就是长辈问的话就答,不好答就笑一下敷衍过去。 “最近挺好的阿姨,你们呢?工作忙不忙?”庄硕主动接话,并且悄悄用脚尖碰了一下郎洋洋的脚。 刘阿姨:“哎哟,我们有什么可忙的,都快退休了,单位里混日子罢了。” 庄硕笑着:“那挺好的,有时间就出来玩玩,对了,今天早上宰了羊的,我们去拿点过来大家烤着吃。” “不用不用,我们哪儿吃得了这么多。”二姑妈忙说,她向来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也怕自己带朋友过来麻烦庄硕,影响他们夫夫相处。 庄硕已经起身了,拍拍郎洋洋的肩膀:“洋洋,你帮我一起切点蒜拿点生菜。” 郎洋洋立刻起身:“哦,好。” 说完两人像以前一样,一前一后的离开。 这已经成为他们的默契了,在这种场合,庄硕就是郎洋洋的救兵。 郎洋洋跟着庄硕去厨房拿准备好的羊肉串,看着庄硕的背影的时候也忍不住想。 一直这样好像也不是办法。 且不说庄硕那边的亲戚,自己这边的亲戚也是偶尔要见面的。 越想越乱,没跟庄硕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在亲戚眼里是冷漠的人,跟亲戚不亲近好像也合理。 现在跟庄硕在一起之后,反而营造出自己融入了大家庭的样子,不知道改怎么处理了。 “想什么呢?” 郎洋洋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没什么。” 庄硕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来,拉着他的手腕:“不可能。” “就是……”郎洋洋看看庄硕,又低头看地面,往前走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庄硕拽着他,笑:“是不是不想跟二姑妈的朋友们一起聊天。” 郎洋洋嗯了一声:“不知道聊什么。” “那就不聊,我们叫人送过去,然后让员工转达说马场有事,我们没时间不就好了。” 庄硕说。 虽然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但郎洋洋还是点了头。 最近雷公和大黄小黑都在马场那边忙,两人为了逼真一点,干脆就去马场转转。 到了马场,庄硕去牵马,小狗们跑过来跟郎洋洋玩,郎洋洋还是有点忧虑。 庄硕把小马拉了过来,在检查马鞍,要给郎洋洋骑一骑。 “你说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郎洋洋突然开口说。 庄硕:“什么?” 郎洋洋:“其实亲戚们都对我挺好的,二姑妈都打点好了,他们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他们和气,我却这样。我家没什么亲戚,但是你家……每次还要你帮我一起逃。” “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庄硕说。 郎洋洋抬眼,看着庄硕。 原本还在为自己说这些沉重的话题感到抱歉,但看庄硕坦荡开朗的笑容,郎洋洋也看不懂了。 庄硕用刷子刷刷马毛,“不喜欢亲戚扎堆也不是什么缺点啊,你喜欢二姑妈的话我们就多和二姑妈来往,你不喜欢我大姨就少和她来往。” “我没有……”郎洋洋想要辩解,自己没有不喜欢庄硕大姨。 庄硕转头看他:“我大姨嗓门又大又八卦,每次见她你脸上那个笑容都带着害怕。” 郎洋洋:“……” 庄硕:“我都知道的,你不喜欢应酬就交给我。我们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就可以建立我们的亲友圈子。” 郎洋洋:“对啊,我们的亲友圈子,你喜欢志军喜欢悠悠,我们就跟他们来往,都不喜欢我们就跟雷公跟大黄小黑来往,过自己的日子呗。” “真的?”郎洋洋睁着大眼睛试探。 庄硕:“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郎洋洋脸上罕见地出现扭捏的表情,扭捏,但是又窃喜。 他蹭蹭庄硕的胳膊:“其实我也不是想把自己过成个孤僻的老头,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做,该怎么跟长辈们聊天。”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怎么一聊天就要问私密的事情,要问赚多少钱?要问什么时候要孩子?要问你装修啊什么的。” 郎洋洋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后又补一句:“但也不都是有恶意,就是大家都这么聊天。” 庄硕:“我教你一个办法,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就随便答一句,答完了你别停,直接追加一个问题。来,上马。” “哦。”郎洋洋抓着马鞍上的把手,踩着脚踏上了马,继续刚刚的话题:“就像你刚刚那样,说我们挺好,然后就问刘阿姨工作,如果有人问我店里一个月赚多少,那我就说还行,然后马上问她……问她最近身体好不好。” 庄硕乐得哈哈笑:“对,就这样。” 郎洋洋坐在马上,身体随着小马步伐一扭一扭,总结道:“这样既不用回答这些私密的问题,又让长辈觉得我们很关心他们。” “是啊,碰见真烦人的,你就问你儿子一个月赚多少。” “万一人家儿子真的一个月2w块呢?” “那……那就恭喜他!” “哈哈哈。”郎洋洋在马上哈哈大笑,方才忧虑的情绪烟消云散。 慢慢来嘛。 至少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三只小狗跟着大黑马走在后面,郎洋洋骑了几次也习惯了很多,在马上也不会害怕了,就是还不敢让庄硕松手。 周末来农场玩的人也不少,算算农家乐那一块坐了一大半,马场也有两拨客户,一拨是来拍照的,一拨是带小孩来骑马玩。 郎洋洋和庄硕慢慢走着,到了河边,远远看到河边有几个年轻男女带着小狗在河滩边上玩。 有两只边牧一只金毛,还有两只柯基,看着起来是经常一起玩的小狗。 郎洋洋转头,果然看到雷公有点应激,呜呜叫着。 雷公很大黄小黑熟悉了,成了朋友,但面对陌生狗狗还是会有点应激。 “没事儿。”庄硕把郎洋洋扶下来,变魔术一样从裤兜里拿出雷公的链子,“雷公过来。” 郎洋洋:“我们走吧,不然要打起来了。” “不用。”庄硕说。 雷公听到,立马回神过来,乖乖系上狗链。 郎洋洋都震惊,以往这种情况雷公都要冲过去了。 “我们要带它社交,小狗也跟人一样,多见一些小狗就不会应激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呢?” “哈哈我可没有。” 庄硕让人来把马签回去,拉着郎洋洋去进行狗狗社交。 郎洋洋心里是有点忐忑的,因为以前真的没什么小狗愿意跟雷公玩。又想着该怎么开口社交。 没想到,狗狗社交是真的靠狗社交,人不用开口。 河里的大金毛看到雷公就猛猛地往岸上游,主人注意到小狗在看别的地方,一回头,马上惊呼:“哎呀!拉布拉多!” “嗷呜呜……”雷公大尾巴摇得凶猛,一个劲的往前冲。 郎洋洋吓得拉紧了绳子。 大金毛是个服从性很好的小狗,主人不开口,它都不敢过来。 庄硕拉着郎洋洋:“没事,你看他尾巴摇着的。” “哈喽~大黑狗~”金毛主人系上狗链,带着湿漉漉地金毛慢慢走过来:“这是你们的狗狗吗?” 郎洋洋紧紧拉着狗绳,扯出微笑:“是啊。” 还没有来得及问下叫什么名字,两只狗就转着圈地闻了起来,郎洋洋紧张观察着,要是有打架迹象就赶紧拉开。 没想到雷公跟金毛闻对味了,缠在一起蹭啊蹭,郎洋洋转头看庄硕:“没打。” 庄硕有点得意:“我就说吧。” 郎洋洋:“你是不是有训练过了?” 庄硕:“偶尔偶尔。” 郎洋洋让他得意一会儿,弯腰把雷公的绳子解了让它跟金毛去玩,边牧也凑了过来,几只小狗在河滩追着玩。 “你们也是带小狗来玩的吗?”女孩问。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庄硕回答:“我是这里的老板,这是我们家狗,你看那两只土狗,也是我们的。” 女孩的男朋友也来了,两人没想到见到了老板。 女孩叫七七,男孩叫王峰。 聊了两句才知道,她们是在市里面开宠物店的,那边几只小狗也是店里的客户,周末约着一起出来玩。 四个人找个快干净的草坪坐着,七七说:“市区里面太憋闷了,没地方松开小狗玩,只能周末找时间到南溪这边来。” 郎洋洋点点头,他是最明白城市养狗人的苦的。 “今天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想呢,这里要是能做个周末狗狗乐园就好了,有草坪又有水。”七七说。 郎洋洋叹口气:“是啊。” “可以办啊。”庄硕说。 其余三人齐齐看向庄硕。 庄硕热得衣袖折到肩膀,他双手往后撑在草地上,眼睛被太阳射得有些睁不开。 他说:“可以啊,我和洋洋可以在农场里弄个周末小狗party。” 七七:“真的?” 庄硕看向洋洋,让他做最后的决定。 郎洋洋想了想,除了小狗们可以一起玩,这也可以是农旅结合的一部分啊。 就这么一个瞬间,策划案就好像已经出现在郎洋洋的脑袋里。 郎洋洋:“对,我们来做周末狗狗party,还可以提供狗狗饼干,嗯……为了安全,可以每周末把这一圈围起来。” “那太好了!我们狗群里好多狗呢,谢谢你啊洋洋。”七七激动着,又去谢庄硕:“也谢谢你,大哥。” 第47章 河滩这一块有草地又有水,离农家乐那边也挺远的没什么人,只要小狗不去招惹旁边马场的小马,这里就是最好的狗狗乐园。 原来雷公也不是看到小狗就应激,不是讨厌每一只小狗,它以前只是不习惯和同类相处。 小狗们可以自在玩耍,大人就坐在一起聊聊平时给狗狗吃什么、市里面哪家宠物医院比较好、小狗曾经闯下的祸、和小狗去哪里玩过。 郎洋洋逐渐感受到了宠物社交的乐趣。 原来不是自己的带小狗去社交,是小狗带自己去社交。 七七以前也是在一线城市养宠物的,和郎洋洋聊了很多在城市里养犬,尤其是大型犬的不便之处。 郎洋洋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回复郎月的消息。 只可惜店里面还忙,郎洋洋不能在这里呆一下午,两点半,郎洋洋叫了车,两人骑电动车去大路边等着。 “按七七这么说的话,我们只需要提供场地就行了。”庄硕说。 郎洋洋轻轻靠在庄硕的背上:“是啊,反正我们没他们那么专业,而且到时候来玩的狗狗可能很多都是她们认识的,交给她去对接比较好。” “那陈家寨呢?”庄硕问。 郎洋洋:“什么陈家寨。” 庄硕看得出来郎洋洋喜欢陈家寨的环境,也想支持陈静文这种振兴乡村的村官。 但是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 今天在村里碰到郎月,又看了那个两层的青砖小楼之后,郎洋洋好像很喜欢。 陈静云固然是真心实意要改造陈家寨,但也不一定能做得成。 庄硕想了想,还是说:“要是能签的话,就确定签了吗?” “啊?”郎洋洋愣了一下,在脑袋里面思索他是想让自己签还是不想让自己签。 想了又想,还是说实话,他们现在是一家人,做事情应该商量着来,尤其是这种要用到钱的事情。 郎洋洋凑上前去一点:“如果小陈那边没有钱,我应该不会签。” 庄硕:“啊?” “我不是说不想支持乡村发展,只是做生意嘛……我知道小陈是你朋友,她又帮忙把荷塘……” “你说什么呢?”庄硕总算听出来了,忍不住笑两下,说:“你是怕说你现在不想签的话我不开心?因为你不支持我朋友?” 郎洋洋拽着庄硕的衣角,轻声说:“有一点。” 庄硕大笑,这时候电动车已经开到路边,网约车还没有到。 庄硕说:“我还担心你没有想清楚就签呢!” “什么?” “我看你今天表现得那么喜欢,连你堂姐都看上了,怕你一冲动,什么条件都不讲就跟小陈签。” 郎洋洋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拍一下庄硕的胳膊笑道:“什么呀,我姐也没有要签啊。不过我确实是很喜欢那里。” 郎洋洋给庄硕看和朗月的聊天记录,大致内容就是对于寨子的环境都还比较满意,有比较大的改造空间。 但是小陈给他们的规划是一块饼,他们也不会头脑简单到有饼就吃。 “我们想的都差不多,就是我们觉得陈家寨可以,她也可以拿我们当饼去跟别人谈,去申请资金,如果条件合适,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庄硕:“那就好,村委今年对这个事情特别上心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说是听到了消息,今年的名单里有陈家寨,但也不知道真假。” “从哪里听来的?” “村长的儿媳妇的哥哥今年调过去了,但村里现在也还没有真正谈成什么。” 郎洋洋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创业公司融资的时候条件比小陈这差远了。” 庄硕虽然不懂什么互联网融资,但是看到郎洋洋没有冲动就放心了很多。 郎洋洋转头,这个位置能看到陈家寨后山的一线瀑布。 “慢慢来吧。” 网约车司机打电话来确定地址,都远远的看到车子来了庄硕才反应过来。 他抓着郎洋洋的手:“不是,我是你老公啊!这些打算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郎洋洋抿嘴:“我……” 真话其实就是怕庄硕没有办法理解如此“冷静无情”的自己,也怕自己这样做庄硕不会站在自己身边。 说出来多伤人。 “对不起啊……”郎洋洋最后还是道歉,悄悄往庄硕那边靠过去一点。 他轻轻拉住庄硕的手,抬头看他。 庄硕想跟他说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是最亲近的人,什么朋友亲戚都没有伴侣重要。 自己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不要质疑自己的爱与责任心。 但车子已经来了,郎洋洋干燥温暖的手拉着他,他捏捏郎洋洋的手心。 “没事了,去吧,今天会很忙,晚上不能回去做饭了。” 郎洋洋点点头,如释重负道:“好,那我们晚上一起吃宵夜,我去买点啤酒回来。” “嗯,拜拜。” “晚上见。” 周日的时候郎洋洋和朗月又见了一面,两人仔细交流了各自的需求。 郎月的新店有三个地方可以选,长枫湖景区旁边、小云村、陈家寨。 “长枫湖那个比较麻烦的是转让,还有那个位置其实挺商业化的,小云村环境最好,就是装修和运营都要花大价钱,陈家寨呢就是刚好在中间。” “着急吗?”郎洋洋问。 郎月皱眉,往嘴里塞一块小饼干:“急,今年的计划已经滞后了,眼看这两年旅游旺起来了我吃不上这口饭我急啊!” 郎洋洋忍着笑:“姐,你还叫吃不上这口饭啊。” 朗月瞪他:“没吃到最好的那个菜!” 说完又补充一句:“如果你决定要签,要提前跟我透个气哦。” “好。” 郎洋洋倒是没有那么难受,他对于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挺满意的了。 但心里纠结,一边喜欢陈家寨,一边又觉得现在经营一家店刚刚好。 农场那边忙了几天,庄硕每天都七八点出门,晚上九十点才到家。 这样回来的时候就会直接到郎洋洋店里接他一起下班。 今天在庄晓宇的帮助下,郎洋洋早早结束了备货,给庄硕打电话他没有接,干脆就在店里等他过来。 夏天已经正式来了,郎洋洋脱下工作服和帽子口罩的时候一身都是汗。 简单地洗了把脸,坐在靠近烘焙室的位置上看看这个月要订的货。 选了需要的放进订单里,看时间庄硕大概快到了,就拿出手机来上上网等着。 刷朋友圈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很多以前同事、朋友的变化,现在看着这些升职啊跳槽啊旅游什么的,心里很少有什么波澜了。 看到之前带自己的甜品师Lily姐跟别人合伙开了一家餐厅,郎洋洋给她点了个赞。 又看了一会儿,返回列表的时候看到Lily姐的新消息。 Lily姐:[最近怎么样?] 郎洋洋:[都挺好的。] Lily姐在evene的时候非常关照郎洋洋,郎洋洋心里最感激的人就是她,其次是就是主厨。 当初开店还跟她咨询过,给了很多实用的建议。 郎洋洋想着应该跟她说一下,自己结婚的事情。 正在措辞打字,Lily姐的消息发过来了。 Lily姐:[周哥去长溪市了,有没有跟你联系?] 郎洋洋:[是吗?没有联系我。] Lily姐:[哦哟,我以为他会去找你玩玩呢,周哥那时候不是……] 郎洋洋兼职要晕倒,露出无奈表情,打字:[那时候天天骂我是真的。] Lily姐发来一个笑的表情包,说:[反正你看他微博嘛,已经到长溪市两三天了。] 郎洋洋:[微博?] Lily姐:[对啊,你不知道他微博吗?] 郎洋洋说不知道。 Lily姐:[原来你们真的不熟。] 回长溪市之后郎洋洋都没有怎么登陆过微博了,想着要是主厨周哥没有联系自己,那就是不想见,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好了。 又等了一会儿,庄硕过来了,车子停在门口,郎洋洋听到车的声音赶紧拿上东西出门去。 一上车,看到庄硕右肩膀上有血迹,郎洋洋吓了一跳,“你肩膀怎么了?怎么会有血?” 庄硕脸色有点疲惫,但还是笑着说:“没事,不是我的血。” 雷公在后座睡着,车子启动回家,庄硕解释说:“下午有个员工下机器的时候摔到了,我背他上车的时候蹭的。就是那个高高的陈叔,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严重吗?” “磕破了下巴,小腿也骨裂了,医生虽然说不严重,但……” 郎洋洋看着他,“有没有医保?” 庄硕点点头:“有的,都买了。但是陈叔年纪大了,也怪我,不该让他上耕田机的,唉。” 郎洋洋感受到他的自责。 陈叔就是陈家寨的人,以前在一个五金厂工作,后来厂子关了就在家种地,种地收入不高,家里很拮据,五年前来到南溪农场,交社保有固定工资,算是很好的工作了。 “我一开始是不让陈叔上机器的,但是后来忙起来就顾不上,唉,农场里会开耕田机的又没几个。” 庄硕越说心里越难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让年纪大的阿叔们上机器出事了,以前是机器出事没太大感觉,当正常损耗就好,现在是人伤着了。 郎洋洋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想。” 那种想安慰又无从安慰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那种谁也改变不了现状的无奈。 就像无法开口跟王志军说辞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一样。 没办法说要么不要招年纪大的员工了、也没办法说让年轻的几个多加班耕地、更没办法说多招几个会用机器的年轻人就好。 “前天陈叔还跟我请假,说孙女过生日,跟我请假一天。” 说完刚好开到了巷子口,带着小狗一起往家里走。 郎洋洋一手牵着狗,一手挽住庄硕:“过生日?那我给陈叔的孙女送个蛋糕吧,我来做。” 庄硕把郎洋洋的手握在手里,转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 回到家里,庄硕说肚子饿去做点吃的,郎洋洋看他疲惫的身影,推着他进浴室。 “我来做,给你煮个面怎么样?” 庄硕不肯,但郎洋洋强硬,把它裤子扣子都解了。 已经三四天没有做饭了,厨房干干净净的,也冷清,冰箱里只有冻的肉还有一颗生菜。 郎洋洋烧水煮面条,再煎个鸡蛋。 没有浇头就做个清汤面,看庄硕的样子大概晚饭都没有吃,能吃饱就行。 今天庄硕洗澡比平时久了一点,想想真的是很后怕。他用周边的村民,本意是想着多少也是给大家增加收入,让日子好过一点。 但现在常常困扰。 年纪大的员工能做的事肯定是比年轻员工少的。 这些都无法跟父母说,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只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帮衬着点。 洗完澡一出来 ,就闻到了食物的清香,茶几上放着一碗面和一杯水。 厨房还有动静,转头看过去,是郎洋洋在切水果。 庄硕只穿一条睡裤,毛巾搭在脖子上,安静地看着郎洋洋。 “看什么呢?”郎洋洋没有回头,但是已经知道庄硕就站在身后。 庄硕笑:“没什么。” 郎洋洋把水果装进盘子里,端起来转身:“走,去吃面,一会儿坨了。” “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明天我们去逛超市吧。”郎洋洋说。 庄硕大口地吃着面,点点头。 郎洋洋坐在对面,看他吃东西,想了又想,还是开口说:“你在烦什么?跟我说说好么?” 庄硕吃东西很快,一大碗面很快就只剩下汤了。 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抬头看郎洋洋:“我也不知道,你说是不是每个行业想要快速发展,想现代化机械化,都要抛弃一批人。” 郎洋洋抿着嘴,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时代发展得太快了。”庄硕说,“就连我有时候都跟不上,我觉得农场已经很好,但是往外面一看,大家都跑在前面了,连播种都是用无人机。” 一台无人机工作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五个人一天的工作量。 这真的是无解的问题,郎洋洋也不知从何开口。 换到甜品这一行,很多老师傅的水平也很好,但是早已经跟不上现在的潮流了。 新奇的甜品款式、这个风格那个风格的外观,这不是颜色不要太艳丽、蛋糕不要太甜那么简单的。 电视里的综艺年轻欢乐,展示着年轻人逃离高压的环境到大自然中露营的治愈情节。 两人只是沉默着吃水果,偶尔说两句走一步算一步之类的话。 安慰着彼此,生活不会总是如意的。 生活还是要过的,定好的周末小狗party已经筹备好了,和宠物店的七七约定好,郎洋洋做一些小狗饼干当做礼物给每个来的小狗。 这次的小狗party是收费的,七七那边组织,场地费和小饼干的费用都由七七一并算进排队门票里,她再以甲方的名义给庄硕和郎洋洋付钱。 周五郎洋洋在烘焙室里忙了一整天,都没有出来接待过客人。 这个周末来参加的小狗一共33只,郎洋洋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临时去超市买材料。 说是做饼干,其实给小狗吃的饼干里并没有放面粉什么的。 郎洋洋主要用的材料就是鸡胸肉、蛋黄、羊奶粉、西蓝花胡萝卜之类的。 按照不同的形状配色各自打成泥,用模具压出形状之后用烘干就可以。 很简单,但是也很繁琐,八九十袋小零食要包成三十多份要带走,还有现场要吃的一些辅食,料理机和郎洋洋的手都忙得要冒烟了。 几个店员一起帮忙打包,忙到八点结束,提前闭店去吃晓雯的送行饭。 原本打算的去农场玩一趟,但是晓雯很忙,自己也忙,没能去成,最后还是定个饭点吃个饭就好。 庄硕已经去饭店定位置了。 选了一个烤肉店,有包厢环境也好。 悠悠开车载大家一起过去,有了晓宇之后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车上也在聊着现在网络上的热梗。 郎洋洋明明只比他们大个四五岁,却有种“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话题”的感觉。 好在他本身也不怎么爱聊天,安安静静的坐着就好。 到了地方,三个小年轻先下车,郎洋洋陪悠悠去停车。 “洋洋哥,分店的事情有进展吗?”悠悠问他。 郎洋洋摇摇头:“等那边的消息。” 悠悠:“去年我就去过陈家寨玩,说实话挺漂亮的,如果真的能有钱修修路,改造一下,又免三年房租,能在那里开个店真的很好。” 能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开个漂亮的小店,大概是每个手作人的梦想。 郎洋洋轻轻叹气。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别让他们等。” 两人并肩往饭店里走,闲聊着当时筹备Brookside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说是很累很苦,但想起来是很幸福的。 现在的话。 郎洋洋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心里的那一丝疲惫。 Brookside一天都离不开自己,又想要陈家寨的新店,偶尔还要忙农场的事情。 明明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还是有些疲惫。 像跟领导夸下海口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进了饭店,还没有进到包厢,郎洋洋就碰到了个人,之前在电视台比赛的时候认识的烘焙学校老师李月景。 “李老师,你也来这里吃饭吗?”郎洋洋打招呼。 悠悠看他们要聊,就先进包厢去了。 李月景是出来上卫生间的,看到郎洋洋也觉得惊喜,拉着他聊两句:“上次说来我学校看一看,你都没有联系我。” 郎洋洋说最近比较忙。 “你呢李老师,最近忙吗?” 李月景叹口气,“还好,就是有点愁。” “怎么了?” “两年前我开了个公益班,专门教残障人士的,两年的课程结束,就剩下一个女孩子还坚持着,她手艺特别好。眼看着要毕业了,我四处给她找工作。”李月景说着,无奈低下头:“却还是没有地方愿意要她。” 郎洋洋心里好像亮了个灯,他问:“方便问一下是哪里的残障吗?” 李月景:“她是从小不会说话,后来又遭了一场火灾,脸上有挺大一块疤痕。” 郎洋洋:“李老师,要不要让她到我店里来看看?” “你店里?” “对啊。” 李月景大概是找工作找得灰心了,说得很直白:“你的店都算是网红店了,合适吗?” 郎洋洋很温柔地笑:“网红的是吃的喝的,又不是人。” 晓雯离职,庄晓宇在店里过渡也不会呆多久,就算不提可能要开新店的事情,店里也是需要一个甜品师和郎洋洋一起的。 这是李月景老师教了两年的学生,一定不会差。 郎洋洋解释:“我不是在怜悯什么,我是真的在物色甜品师。” 李月景:“那真的谢谢了,你老公。” “啊?”郎洋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庄硕干嘛? 李月景指一指他身后,郎洋洋转头,看到出来找郎洋洋的庄硕在拐角等着。 郎洋洋笑笑:“那我先去了,我们微信联系。” 郎洋洋小跑过去,烤肉店的走廊很窄,两人挤着走,郎洋洋小声说:“你怎么出来了?” “快走,店里最后两盘牛舌快被他们吃完了。” “什么?!” “而且他们都给晓雯准备了礼物,就我没有,有点不好意思在里面呆着。” “这样。” 庄硕:“你不会也准备了吧?” 郎洋洋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 “你准备了什么?” “三千块红包。” 第48章 挑选晓雯礼物的时候郎洋洋想过很多,比如一只体面的手表、一个适合上班的包包,或者是电子产品。 但是想了又想,一个要离开家去大城市打拼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以前自己步入职场的时候需要的是什么?好像也不是这些装点自己的东西。 就是钱。 租房要钱,交通要钱,吃饭要钱,甚至有时候工作上都可能需要垫钱。 独在异乡,没有比兜里有钱更让人有安全感了。 当然,晓雯收到这个红包的时候也很开心。 第一个说钱俗气的人到底是谁? 大家都表示谴责。 郎洋洋送的时候还特地说了“这是我和庄哥一起送的”,也强调了这是自己的礼物,工资和奖金还是另算的。 这顿饭吃到十点多,大家各自回家,郎洋洋和庄硕都喝了点酒,叫了代驾,代驾还没有到,就在路边等着。 郎洋洋跟庄硕说了刚刚和李月景聊到的事情。 “那你们交流会不会不太方便?”庄硕似乎是吃累了,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坐下,补充一句:“毕竟你们是个门店,每天客人也很多。” 郎洋洋也累,叉着腰说:“其实Brookside在运营这一块,一直是悠悠在前台的,她在店里我都放心。我主要是在烘焙室做东西,忙的时候出来送送东西,这些都不需要什么沟通。” 说了一半,也不想站着了,在庄硕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继续说:“如果是说我和她怎么交流工作的事情的话,那更简单了。” “嗯?” “看就好了。而且人家只是不会说话,听是没有问题的,上过学,还在李老师那里学了两年,说不定有很多地方是我要跟她学习的呢。” 庄硕笑:“好,如果真的合适的话,甜品店的班底就比较完整了。” “嗯,我想着如果陈家寨顺利的话,我是要分很多心思去那边的,店里的运营有悠悠我不担心,但甜品的品质我能在这么忙碌的生活中保持住吗?” 郎洋洋说着说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轻轻叹气。 叹完气抬头看向马路,轻声说:“突然就忙碌起来了,慢慢来吧。” 庄硕看着他。 街道上的霓虹灯光五彩斑斓,打在郎洋洋的侧脸上,夏夜的晚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没有章法的晃动着。 长溪市是公共交通很不发达的城市,这是一条很热闹的街道,公交车、私家车、电动车三轮车都着急忙慌地在街道上穿梭。 还有停在路边的摩的师傅在等客。 匆忙的世界里,郎洋洋坐在路边,在想他的小小世界,认真又迷茫的样子也格外的可爱。 庄硕突然问:“你听过夏夜晚风吗?” 郎洋洋回过神来,街边很吵,他每太听清庄硕说的是什么,问他:“什么?” 庄硕以为他不知道这首歌,就轻轻地哼唱道:“夏夜里的晚风,吹拂着你在我怀中。” “你的秀发蓬松,缠绕着我随风摆动。”郎洋洋接上。 庄硕笑:“你听过?” 郎洋洋:“嗯嗯,以前喜欢听电台,经常放这一首。” “说不定以前我们在同一个电台里一起听过歌呢。”庄硕说。 郎洋洋笑,没有说话。 街边热闹,晚风轻柔,住得近的悠悠已经在群里说到家了。 郎洋洋和庄硕刚刚还累着,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舒服了很多,代驾还没有到,他们也不着急。 ——这样一个凉爽微醺的夜晚,正是他们原本想要追求的生活。 就算最近比较忙,忙到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今晚也是因为要送别朋友才能早早下班休息。 但也已经满足了。 回去的路上在后座彼此靠着,小憩一会儿,回到家逗逗小狗,洗个舒服的澡抱在一起睡觉。 周五一切都准备好,农场也准备好了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忙的,只是早上去看了看,点了一遍农场的机械就回来了。 庄硕在家,郎洋洋傍晚的时候就回家做饭。 本想着叫上庄晓宇一起,但是庄晓宇说不去,他现在可是个员工。 “你哥叫你一起的。”郎洋洋说。 庄晓宇还是坚持:“我不去,我和悠悠姐一起吃。” 郎洋洋知道他心里有一口气,他到Brookside工作的这两周时间,家里还是不肯松口,他妈妈过来看过一次,让他回家,闹得不太愉快。 庄晓宇现在在存钱,其实也存了一点了,只要妈妈松口,他就会立刻离开这个小城市。 夹在中间的郎洋洋没有说什么,倒是庄硕在上次郎洋洋跟他聊过之后,找大姨说了两次。 父母爱小孩,希望把他们留在身边,安安稳稳的,郎洋洋很理解。 甚至有点羡慕,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给他打算过。 东亚家庭有时候就像一个围城,城里和城外的人各怀心思。 下班之前庄硕打电话来,叫郎洋洋回来的路上买点蒜苗,他忘了买了。 郎洋洋沿路走回去,在路边的生鲜超市买了蒜苗,出来对面是一家精酿啤酒馆,进去挑了几瓶。 经过这段时间一起喝郎洋洋的酒,得出了庄硕比较喜欢IPA和小麦啤酒,最好是双倍IPA,郎洋洋则是IPA和拉格,最近尤其喜欢水果拉格。 挑完去付款。 “麻烦帮我装起来。”郎洋洋说。 “不在这里喝吗?”收银的弟弟有些不解。 郎洋洋笑着说:“嗯,回家喝。” 弟弟说好,给他装起来。 一般这种小酒馆都是堂食的,如果是自己在家当口粮,也不会到酒馆里来买,溢价太高。 但郎洋洋不在乎,在家里和庄硕一起在茶几面前,看着电视吃点东西喝点小酒,比在外面哪里都舒服。 回到家天还是亮的,郎洋洋刚到门口就听到雷公在院子里哼哼唧唧的叫着。 郎洋洋推开门:“雷公~臭小狗臭小狗~” 雷公谄媚地围着郎洋洋转来转去,用脑袋蹭郎洋洋,不到一分钟,灰白色的束脚运动裤上就沾满了黑色的狗毛。 郎洋洋心想这臭小狗今天怎么这么热情这么谄媚。 “回来啦。”庄硕出现在门口,又穿着他的破背心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香菜,身上出了不少汗。 夏天做饭辛苦,郎洋洋嗯了一声上前去亲一下:“我买了冰啤酒。” “蒜苗呢?” “买了。” 庄硕接过郎洋洋手里的东西:“走,进屋洗洗手,半个小时后吃饭。” 郎洋洋跟在庄硕身后,“雷公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啊?” 庄硕大笑,去厨房给郎洋洋拿来一碗鸡胸肉和南瓜。 “我给他煮了狗饭,你给它喂。”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 给吃的就是爹,为了让雷公明白谁才是爹,现在给好吃的庄硕都会让郎洋洋给。 郎洋洋进了家门,给雷公拌点狗粮当晚饭喂他。 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餐桌茶几也擦了整理了,床单被罩也换了干净的,旧的洗了晾在院子里。 厨房里正在做美味的晚饭。 郎洋洋往沙发上一趟,放松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竟然看着天花板都在傻笑。 手机有动静,是快递驿站发来的消息,之前给庄硕买了衣服鞋子还有一套工具,工具现在才到。 想着吃完饭了再去拿,安心拿着手机玩。 一天没怎么看微信,有十几条消息没有回复,郎洋洋准备回复一下。 庄硕端着水果过来,是切好的桃子。 “垫垫肚子。” 郎洋洋看着他笑,庄硕脸上有汗,抬手用手背擦擦:“干嘛这样看我?” 郎洋洋:“我一回家就什么都不管只管躺着,你看了不生气吗?” “不生气啊,多好啊。” “不会觉得我很懒吗?” 庄硕皱眉:“你在店里忙了一天了,洋洋,你怎么会这样想?” 郎洋洋摇摇头。 庄硕总感觉他不对劲,过来蹲在沙发边上:“怎么了?” “没什么,真的。” “那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郎洋洋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心了。 或许是之前的自己总是敏感脆弱,他总是更小心的对待自己。 郎洋洋笑,说点俏皮的话。 “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臭男人。” “什么?” “就是那种自己在外面干个挣仨瓜俩枣的破工作,回家就当大爷什么都不干。” 庄硕终于哈哈大笑:“还好我有工作,不然要被你关在家里了。” 庄硕继续去做饭,郎洋洋窝进沙发里看手机。 王志军一大早就给自己发了消息,郎洋洋现在才看到。 他又在出差。 郎洋洋:[才回家,这次是去哪里出差?] 王志军现在也不忙,秒回:[来北京,这个星期两个大秀,真的累死。] 郎洋洋:[就你自己吗?] 王志军:[还有一个同事,洋洋,你觉得我现在还好看还有意思吗?] 郎洋洋毫不犹豫:[当然啊。] 王志军:[上周我更新了我的账号,做了一期视频放上去,都没有水花了。] 郎洋洋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回复王志军说自己现在就去看看。 郎洋洋是关注了王志军的账号的,点进去一看,最新这条视频一周了,还不到一万的浏览量。 对比以前确实很惨淡。 视频总共十九分钟,详细又带着个人见解的讲述了一个最近风很大的品牌的发家史。 做得很好,对于想要了解时尚行业硬知识的可以看,但对于只想在时尚娱乐行业吃瓜的人来说,确实是枯燥了一点。 郎洋洋返回微信页面。 看到和王志军对话列表里有一条被撤回的消息。 郎洋洋:[我看完了,你发了什么?] 王志军:[没什么,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聊,ok我知道很无聊。] 郎洋洋:[你是不是因为工作不敢提明星啊?] 王志军发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就算是要做一个干货满满的视频,按现在的自媒体的热度来说,至少也要提一提有哪些明星上身过,并且做一些对比和点评才有看头。 王志军:[洋洋,跟你说实话,我从长溪市回来之后都没有性欲了。] 郎洋洋心想果然,不管从什么话题开始,最后都会在这个话题结束。 王志军:[有种见过好的就吃不下垃圾了一样。] 郎洋洋:[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王志军:[不是对你老公有意思的意思啦,就是觉得好没劲,那种去高档餐厅吃个饭然后去酒店睡一觉,完了a一下钱提裤子就走的男人,真的好没有意思。] 郎洋洋笑他:[帅的也不行了?] 王志军:[唉,都开始担心万一这种男人有病怎么办了。] 王志军:[都不如用玩具好玩。] 王志军:[你们最近怎么样啊?你老公在干嘛?] 郎洋洋转头看一眼厨房:[他在做饭呢。] 王志军:[你二姑妈最近有没有消息啊,不是说好给我介绍一下吗?] 郎洋洋知道他在开玩笑,就说让他过来相亲。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你最近忙吗?] 郎洋洋:[有一点,我们说好周末还要带狗狗去农场参加狗のparty。] 王志军:[好了,别再说了,我有红眼病。] 王志军:[对了,我给你们的玩具都用了吗?] 郎洋洋忍不住有些害羞,但是嘴角上扬。 说实话,在王志军的礼物的帮助下,两人的性生活有了很大的提升。 郎洋洋回复:[用了一些。] 王志军兴奋起来:[怎么样怎么样?爽不爽?你老公肯定很大吧。] 郎洋洋看得脸都要红了。 认真打字…… “干嘛呢?笑成这样?”庄硕端上来第一盘菜,清炒南瓜藤藤。 郎洋洋捏紧手机,脸蛋红红:“没什么……热,有点热。” 庄硕点点头,去把窗子都打开。 王志军的消息还在轰炸:[快说实话!] 王志军:[他那种天天在地里干活的,体力应该比健身房里撸铁的还要好吧。] 王志军:[多大啊?我真的很好奇,有18cm吗?] 郎洋洋看得面红耳赤,回复:[什么大不大啊……] 这时候庄硕端过来第二个菜,回锅肉。 他对于郎洋洋此刻的表情还是不解,走到沙发边看了又看。 “……” 郎洋洋窝在沙发里,视线平视正好是庄硕的裆部,他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喜欢穿那些洗得没型的旧衣服裤子,这一条短裤也是。 垂顺没型,清晰地印出里面的形状。 就算没有觉醒,也是很可观的大小。 “洋洋?” 郎洋洋视线网上,和庄硕对视,“啊?” 庄硕:“你真的没事吧?” “没有,哪有什么事,我……我就是饿了。”郎洋洋说。 庄硕赶紧去把剩下的一个菜做了。 可能是被刚刚的震撼冲昏了大脑,聊天一向很寡淡的郎洋洋居然回复王志军:[不过,是很厉害啦!] 王志军:[啊啊啊啊我真的鸡叫,我今晚要去找鸭子。] 郎洋洋也哈哈大笑。 王志军:[那个小鸟你们用过没有?] 郎洋洋:[什么小鸟?] 王志军:[粉色小盒子里的那个,配合那瓶润滑送进去别提多爽了,让你老公给你加码。] 郎洋洋一边觉得害臊,一边又很好奇,有好几个盒子他都还没有看过。 郎洋洋放下手机,进卧室去翻王志军给的那一箱东西。 说实话,什么都不用郎洋洋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对他来说,跟多的快感来源于感情,每次坐在上面撑着庄硕的胸膛,俯视他坚毅的脸庞和沉迷的眼睛,就已经让人足够兴奋。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还是在翻找东西。 “粉色的……”郎洋洋一边翻一边碎碎念。 庄硕把最后盘菜剁椒鱼头拿出来,发现郎洋洋不在客厅了,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赶在屏幕熄灭之前看到那一页的对话。 大、厉害、小鸟,你老公。 庄硕反省自己,放下鱼头脱掉围裙和上衣。 原来老婆说饿了,是这个饿了。 …… 郎洋洋确信,王志军的玩法不太适合自己,他差点没晕在床上。 当下想着怎么会有人为了爽这一下受这种疼,但是事后吃完饭上床躺着了居然有点食髓知味。 庄硕已经在旁边睡着,两人都是洗了澡清清爽爽躺下的。 郎洋洋借着丝缕月光看庄硕的脸,在他下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感受到庄硕的手动了,半梦半醒地问:“不舒服吗?” “没。”郎洋洋抱着庄硕,庄硕侧过身来,把郎洋洋搂进怀里,嘟囔着说:“明天早上给你煮早餐。” 郎洋洋点点头。 “晚安。” “晚安。” 而另一边,在酒店大床上寂寞空虚地看软件的王志军还在想,郎洋洋怎么说去看看,到现在都没有回消息。 第二天是周六,也是晓雯离职后的第一天,店里很忙。 还好庄晓宇来了一段时间已经熟练,不然这样的人流量,靠郎洋洋和悠悠黄芸是忙不过来的。 忙到中午,郎洋洋准备好了店里的东西,准备去农场看看小狗party怎么样,看雷公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正好庄硕马上就到店里,来拿一些人吃的甜品,正好一起过去。 临出门前交代庄晓宇甜品的事,发现他有些闷闷不乐。 “不开心?怎么了?要不要跟我说说?”郎洋洋在烘焙室门口拦住他。 庄晓宇丧气道:“晓雯去深圳了,我也想去,我要去北京上海,我要去米其林餐厅工作。” 话音刚落,悠悠在外面喊郎洋洋。 “我先去看看。”郎洋洋说完往外面走,庄晓宇也跟在身后。 “洋洋哥,有人找。”悠悠说。 吧台面前站着一个人,郎洋洋差点没有认出来,反应了片刻才喊出来:“周哥?” “谁啊谁啊?!”庄晓宇一看是个男人,还是个有点帅的高个子男人找郎洋洋,警铃大响。 郎洋洋跟他说:“晓宇!他就是我工作过的餐厅的主厨。” “洋洋,好久不见啊。”周垣胡子拉渣,笑出大白牙,穿一件速干的T恤,背着一个登山包。 周垣是个abc,在国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郎洋洋就大方张开手臂。 郎洋洋走过去,还没有来得及回应。 下一秒,门口的风铃又响起,庄硕从门口进来了,周垣转头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庄硕今天也穿了郎洋洋给他买的速干T恤,和周垣同品牌。 庄硕刚刚听到了周垣叫洋洋,还张开手臂想要拥抱。 郎洋洋看庄硕的表情,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介绍:“这是我以前在餐厅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主厨,周垣。” 然后换个方向继续说:“周哥,这是我老……我的伴侣,庄硕。” “伴侣?” “是,我们结婚了。” 周垣看看郎洋洋又看看庄硕,震惊又欣喜,马上转身去抱庄硕:“你好啊!” 被大胡子壮汉抱住的庄硕:“……” 第49章 郎洋洋看到庄硕尴尬得要死但是又不好意思推开的样子,憋着笑。 “真的是没有想到,太意外了!”周垣在把庄硕的背肌有几块都摸清楚之后终于松开。 “你好高啊,至少一米九了吧。” 庄硕抿着嘴点头:“是。” 周垣转身,和郎洋洋轻轻抱一下,抱完看到庄晓宇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也抱了一下。 抱完庄晓宇拉着人家去窗边的位置坐下。 “主厨?” “对,很厉害的,你上网搜他的名字都能搜出好多内容来。”郎洋洋解释,又补一句:“放心啦是直男,是在美国长大的,很多习惯就比较……” 庄硕终于放松:“哦……这样啊。” 郎洋洋:“不做菜的时候他人很好的,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我?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郎洋洋故意逗他,眼神向下看着他轻薄速干衣挡不住的胸肌。 “你身材好。” 说完,郎洋洋过去找周垣,问他要吃什么。 周垣点名要吃开心果莲子冰淇淋,郎洋洋当然是亲手去做一份了。 郎洋洋往吧台后面走,庄硕也跟过去。 “你看晓宇那个样子。”庄硕也跟过来,洗洗手把剩下的莲蓬都给剥了。 郎洋洋抬头,看到晓宇殷勤的围着周垣转,问他米其林餐厅的问题。 “我之前就跟他提过周哥,他天天把米其林挂在嘴巴上,现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米其林餐厅主厨了。” “那个餐厅是几星来着?” “二星,但是周哥以前也在三星餐厅工作过。” 庄硕手脚麻利,半框莲蓬转眼就剥完了:“那现在不工作吗?” 郎洋洋也不知道,但是之前就知道,他很喜欢gap,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在他觉得迷茫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去gap、旅游,找回自己的状态。 他想了想:“应该在休息吧。” 两人闲聊着,冰淇淋做好之后又拿了一块店里面的常青树苔藓磅蛋糕。 周垣是真正吃过很多美食的人,这种基础款的甜品已经很少能打动他了,但是对于开心果冰淇淋和莲子的搭配还是表达了称赞。 因为周垣来得突然,郎洋洋和庄硕还要去农场那边看狗狗乐园,就把周垣也带过去了。 庄晓宇想要一起去,但是店里面走不开只好作罢。 路上聊天,郎洋洋和庄硕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开始在中国四处游历。 原来是已经打算要离开中国。 “因为很喜欢中国菜,所以到中国来工作了三年。不过现在觉得已经够了,想去找一个新的地方。”周垣说。 他的巨大旅行包放在了后备箱,身上只剩下一个腰包。 郎洋洋大概能明白他说的“够了”是什么意思,但是庄硕不太明白。 他问了一句。 周垣想了想,解释说:“就是连续两份工作最后都是因为餐厅管理层的问题离职,我只是个厨子,只想研究美食,并没有站队争权阿谀奉承的天赋。” 庄硕瞬间get到他的意思。 路上说到庄硕的农场,周垣也很好奇,说到旁边的陈家寨,也很想去看看。 “这次出来旅行,我才发现想要体会真正的中国美食,还是要在街道旁在巷子里。” 周垣说着他这一路的感想,末了终于问:“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庄硕笑,说他来安排。 到农场的时候小狗们都已经玩疯了,周垣有点怕狗,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会儿。 郎洋洋期待好久了,真的很想过去跟三十几只小狗一起玩玩。 “洋洋,去玩吧,我带着周哥在农场转转。”庄硕说。 郎洋洋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是自己的朋友,怕他们两个不自在。 没想到他们俩倒是蛮合得来。 郎洋洋就自己去河滩边上找七七,把带过来的蛋糕拿过去,顺便和小狗们玩一玩。 庄硕平时虽不是健谈的人,但是周垣是个讲话不拐弯的人,打交道很自在。 “这和我在美国看过的农场差别很大。”周垣说着,看到旁边居然还有马场,“天呐,这真的太梦幻了。” “梦幻?”庄硕笑,心想不至于吧。 周垣解释:“我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很喜欢在YouTube上看这种中国田园风光的视频,这种有山有水,养马养羊,悠闲自在然后很手工的感觉,就是我们对中国的刻板印象。但是我来到上海,莫名其妙的就忙碌起来,我甚至没有假期。” 说完又补充:“之前知道洋洋是长溪市的人的时候,我还问他这边的自然风光是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说?”提到郎洋洋庄硕表情都生动很多。 周垣笑:“他说没那么夸张,我想可能是他以前不是很喜欢户外活动。” 庄硕笑一下没有说话,带着周垣往稻田那边走。 后面聊到庄硕曾经服役,周垣很激动,说自己亲生父亲也是。 聊着聊着穿过稻田,走到了农家乐那一块,说好去吃点烤羊肉串,在路口撞见了陈静云。 “庄哥,你和洋洋哥怎么都不接电话?”陈静云戴着一顶草帽,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里面全是资料。 陈静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庄硕旁边站着一个很户外的帅哥,还有点混血,干咳了一声整理一下表情,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来着。” “什么?”庄硕问。 陈静云:“今天我又跟主任去市里面见了领导,之前一直在申请的古村落改造开发的资金,一直没有轮到我们,但是现在有个少数民族专项基金,保护推广少数民族的饮食啊文化之类的,这笔钱很快!” “有多少?”庄硕下意识地就开口问。 陈静云虽然大大咧咧,但脑子还是清楚的,嘿嘿一笑:“现在还不方便说,但是修路和小瀑布的观景台,再做个小型的民族文化馆是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周垣,心想这个人怎么一直微笑着,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啊。 “洋洋哥呢?我要去找他。” 庄硕说在河滩边上,陈静云小跑着就走了:“拜拜!” 郎洋洋远远看到陈静云在找他,一身狗毛地走上来。 陈静云跟他说了少数民族专项的事情,郎洋洋自然是很高兴的,问她:“跟郎月说了吗?” “还没有,郎总是我们的重点客户,我想简单做个方案了再去找她。”陈静云说。 郎洋洋理解,堂姐确实工作很忙。她在陈静云面前表示的也是自己不是只有陈家寨一个选择,陈静云对她很重视,山野间这个民宿品牌在长溪市是头部,如果真的开起来了,是稳定的客源。 年初在月亮谷开的那家,现在都要提前半个月才能定到,还跟一个连锁书店做了书屋联名。 郎月是郎家亲戚里最会赚钱的人,这句话不是空口胡说。 郎洋洋拍拍自己身上的狗毛:“但现在已经进入夏天了,旅游旺季已经开始,现在开始弄可能也赶不上今年夏天的热潮。” “我知道。”陈静云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但是能前进一步也已经很好。” 草帽压得她的头顶很扁,陈静云伸手弄一下头发:“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陈家寨现在还有很多要成长的地方,想要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是不可能的,你们也不会那么傻为了情怀来这边开店。所以我们愿意让步,免租也好,补贴也好,我们都愿意让步。洋洋哥。” “嗯?”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条件,都可以跟我们提,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 烈日当空,六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郎洋洋和陈静云额头都有细密的汗水,虽有山风和河流解暑,但太阳还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之前跟陈静云说话,她总是热烈又正向,尽力的努力的往好的地方说,还以为她真的是个热血笨蛋呢。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郎洋洋说。 乡村建设之路道阻且长,郎洋洋虽然没有那么懂,但也不会天真到觉得陈家寨稍稍建设一下就能成为热门景点,开个店就能赚到很多钱。 情怀什么的,有一点,但是也不多。 资源是不平等的,只能尽力的去争取,如果陈家寨在拥有一家轻奢民宿、又有艺术家工作室,还有品质不错的“网红甜品店”和自然风光。 游客从十个变成一百个,就会有更多的商家看到陈家寨的价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庄硕打电话来了才停下,他说周垣想去陈家寨也逛逛。 郎洋洋说刚好,他和陈静云在一起。 路上郎洋洋跟陈静云说了周垣的来头,陈静云一路上都在用手机搜索周垣。 “天呐天呐,他这么厉害?!我看还有人说他家里也很有钱。”陈静云说。 郎洋洋笑:“好像是的。” 陈静云:“也是,要是没钱怎么gap,有钱是gap,没钱是失业。” “哈哈哈哈。”两人大笑。 两人走到宿舍区门口的岔路,远远就看到周垣在吃羊肉串,手里拿着饮料,等郎洋洋和陈静云来了一人分一瓶。 洋洋刚想问一下周垣羊肉串怎么样,陈静云就招呼上去了。 “hello~羊肉串怎么样?这都是农场自己养的小羊,不喂饲料的。” 周垣:“非常不错!” 陈静云:“你想逛陈家寨?我带你吧。” “哦……好啊,你是村长?” “不不不,我是村官,给村长打下手的,坐我的车?” 庄硕手里拿着汽车钥匙:“就这么走了?” 他本想开车大家一起过去的,但是周垣已经被陈静云忽悠着上了她的电动车后座。 “我们也骑车吧。”郎洋洋说。 电动车穿过稻田,再穿过一小片松树林就到了陈家寨,郎洋洋和庄硕都不是适合做导游的人,跟在陈静云和周垣的身后。 陈静云跟寨子里的乡亲们关系都很好,看到周垣对什么感兴趣,直接带着进去看。 今天是周六,寨子里还是有一些游客的,都是结伴过来玩水露营的。 有村民在村口摆了摊子,卖点杨梅汤炸洋芋和烤肠什么的,都是长溪市的经典小吃。 吃完炸洋芋,郎洋洋请大家去小卖部买雪糕吃。 “洋洋。” “嗯?” 陈静云和庄硕被村里的一个老人叫去,说是电视花了,让他们看看。 郎洋洋和周垣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溪边开满了黄色的美人蕉,很漂亮。 周垣说:“这里真的很漂亮,要不是已经做好了旅游计划,我都想在这里短住一个月,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乡村自然风光。” “ 下一站是哪里?”郎洋洋问。 “去昆明,然后从昆明往上去大理和香格里拉,再进藏,结束之后应该就去美国了。” “什么时候去昆明?”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这么快?”郎洋洋说,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陈静云。 她可能接待过无数个潜在客户或者潜在资源,然而大多数还是像周垣一样,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并没有因此丧气,每一个她都热情的接待。 周垣笑:“跟Lily聊到你,才想到过来看看。” 他转头看郎洋洋:“我以为你会孤独终老呢,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感觉很奇妙。” 郎洋洋笑,怎么大家都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 就连几个月前的自己也是。 可见一份带着冲动的勇气是多么重要。 周垣很喜欢庄硕和陈静云,郎洋洋回店里忙的时候他就留在南溪这边玩,晚上和庄硕一起回来在市区吃饭。 回到店里的时候悠悠还震惊,说:“他不是你的朋友吗?社牛啊!” 郎洋洋站在吧台旁边穿围裙,想了想:“确实是这种性格。” “洋洋哥,你尝尝这个。”悠悠把一杯美式放在吧台上。 郎洋洋拿起来闻了一下香气,“梅子?” 悠悠点头。 郎洋洋喝了两口,给出评价:“太抢味道了。” 悠悠叹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用的还是淡腌的青梅。” “如果要味道浅一点的话,要不要试试先把梅子泡过一遍,或者直接用梅子水来调味,梅子本身就只做装饰,这样更容易把控剂量。”郎洋洋说出自己的看法。 在研发的时候不断发散思路是他的强项。 悠悠点头:“对哦,我试试。” 郎洋洋系好围裙,钻进烘焙室里。 这一忙就到晚上七点多,郎洋洋出发去找庄硕和周垣,匆匆忙忙地换衣服。 “你最近好忙啊,洋洋哥。”悠悠在吧台后面清洗器具。 郎洋洋苦笑一下:“是,过段时间就好了。” 悠悠:“嗯,对了,你说李老师介绍的那个甜品师什么时候来?” “约好了明天过来面试。” 吃饭的地方是老歪的妹夫开的店,按周垣的意愿,吃本地的一些家常菜。 老歪和陈静云也来了,饭桌上热热闹闹的,都是话多的人,反倒是郎洋洋和庄硕安静地听着他们吹牛聊天,默默吃点菜。 吃完饭各自回家,郎洋洋和庄硕回店里备货,忙到十点多才回家。 郎洋洋坐在副驾驶,撑得有点打嗝。 “累不累?”庄硕问,另外一只手打开车载音乐,点击播放键。 是《sisyphus》,郎洋洋第一次在庄硕车子上听的歌。 浓烈的鼓点中,歌手唱着“let it roll”。 郎洋洋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之后降下车窗吹吹晚风,说:“最近总是忙忙碌碌的。” “生活不就是忙忙碌碌的么。”庄硕轻声说。 “唉。”郎洋洋叹气:“是啊。” 庄硕:“不想了,吹吹风,回家洗个澡睡觉!” 郎洋洋笑一下,跟着音乐哼唱,开车回家要掉头绕一点路,这一段路都是高大的梧桐树,绿化带上的月季开得特别好,很漂亮。 郎洋洋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片。 “要不我们转一转?”庄硕说。 “嗯?” 庄硕转头看他一眼,笑着说:“我们开车转转,就吹吹风,在车上听歌。” “不要了吧,你也好累了。” “我不累。” “你是铁人啊你不累。”郎洋洋嗔骂一句。 庄硕一听郎洋洋这个话就知道他是想转的,自己也想。 “是啊,我全身上下都硬邦邦,你不是知道吗?” 郎洋洋大笑,把车载音乐音量加大了一点。 “感觉也很久没去看二姑妈和爸妈他们了。”郎洋洋说。 庄硕:“那这样,明天周末很忙,后天我们去二姑妈家,然后周四的时候我们去爸妈家,正好我妈说该挑地板颜色和墙漆了,得让你来挑。” “好啊。” 郎洋洋最近脑袋里好多事,庄硕这么安排好,自己就不用动脑子了。 庄硕想了想,又说:“那下个月月初,到时候新的甜品师应该也熟悉了,我们去旅游一次吧。” 郎洋洋:“好啊!” 庄硕:“这段时间我们想想去哪里玩。我以前累的时候,就会畅享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然后做事就有动力了。” “自己给自己画饼啊。”郎洋洋笑。 庄硕:“嗯……算是吧。” “那我们也自己给自己画一下?”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红灯显示有72秒。 郎洋洋想了又想,不知道该从何画起。 “比如陈家寨真的拿到资金,分店真的开起来了,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子的。”庄硕引导一下。 郎洋洋:“嗯……店的外面不用改动太多,保留青砖实木的色调,里面就和老街这一家一个风格,铺新的地板,很多的绿植,还可以重新选购很多餐具,我好就没有买杯子盘子了。 “甜品每天就在老街店做好,配送过去,要招一个新的咖啡师,或者让悠悠招个学徒,新店第一年只要能赚到材料钱我就满足了。到时候新的甜品师就位了,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研发新品,像米其林餐厅一样,每个季节都有限定的食物。” 庄硕:“真不错!我给你当试吃员。” 得到肯定的郎洋洋转头看庄硕,他是真心的为自己高兴,好像这些自己一定都能做到一样。 脑海里畅想的画面忽然被按下暂停键,郎洋洋眨眨眼睛,穿过庄硕的脸看到车窗外面的景色。 然后景色渐渐模糊,眼中只剩下庄硕坚毅的侧脸。 “怎么了?”庄硕认真的看着路。 郎洋洋抿着嘴笑笑,继续说:“其实这些我可能都做不好。但如果我们能在忙了一天之后,像这样开车散散心,一起遛狗,在一个普通得不行的夜晚,开两罐啤酒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综艺,我帮你捏捏肩,你帮我按按腿。这样就很好。” 庄硕的嘴角上扬。 “笑什么……” 庄硕说:“我妈从小就跟我说,说人活着,活的是生活的最低处。” “生活的最低处?” “对,就算刚刚你说的那些都做不成,我们还有最低处,就是普通的夜晚、无聊的综艺,我们一起喝杯酒,第二天醒来,依旧努力去生活。” 郎洋洋好像明白了什么,长长的呼一口气,轻松地靠在椅背上。 第二天本打算做完面包去送一下周垣的,但他说不用,自己已经打车出发了。 在电话里说了一些告别的话,周垣强调了好几次让郎洋洋帮他跟陈静云说再见,谢谢她的款待。 庄晓宇今天也来得很早,拿着抹布擦吧台。 “闷闷不乐。”郎洋洋说。 庄晓宇:“唉,米其林梦又破碎了,昨晚吃饭的时候他说要是以后再来中国工作,一定让我去呢。” 郎洋洋:“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庄晓宇:“昨晚我和陈静云一起打车回家,她说寨子里的三伯母要再把饭馆开起来,要是周垣能在这边呆一段时间就好了。” “唉。”悠悠把咖啡豆倒出来,哗啦啦地响,她说:“没有不散的宴席。” 庄晓宇叹气:“好歹开个席啊。” 话音刚落,郎洋洋手机响起来,居然是周垣。 “喂?” “洋洋,我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 郎洋洋听他气息不太对,赶紧:“怎么了?” 周垣似乎在咬着牙说话,“车祸了,我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 第50章 去医院的路上陈静云一直在辱骂长溪市的出租车司机。 长溪市的司机宰客和车速快是出了名的。 这两年整顿过后宰客现象少了很多,但是车速一如既往,本身就因为山地地形路况很复杂,这些司机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完全不把路况放在眼里。 以上骂的是客观原因,陈静云的愤怒还有一个原因,年前她刚出过一次车祸,过年都是杵着拐过的,怒气未消。 “再不管管还搞什么旅游!”陈静云发出最后一声怒吼,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路边停车位上。 今天一早天气就阴沉沉的,眼看着是要下雨了,空气中带着凉意,下车的时候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 三个人下车就往外科大楼狂奔。 明明跟周垣电话沟通的是郎洋洋,但是到了医院主导去找人找医生的却不是他。 因为对医院很陌生。 从小到大没有去过几次医院,小病都是吃药抗一下就过去了,最多就是去急诊挂个水,也没有家人朋友什么的需要去医院探望。 印象中上一次这样走进医院大楼里,还是小学的时候,他常常在放学之后去医院看二姑妈的女儿,小秋表妹。 他不了解医院的构造,外科大楼在那里,可以从哪栋楼里穿过去,电梯在哪里。 郎洋洋只能跟在庄硕和陈静云的后面。 周垣在三楼,三个人懒得等电梯,直接从楼梯爬了上去。 庄硕和陈静云都熟悉医院,问过护士台之后去病房找周垣。 虽然周垣在电话里说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也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伤到了骨头的。 “我去找一下医生。”庄硕说。 周垣:“麻烦了。” 郎洋洋和陈静云分别站在床两边,看着他肿胀的膝盖。 “别这个表情,我想没有那么严重的。”周垣反过来安慰他们,看到陈静云也来了,问她:“真是不好意思,怎么也让你过来了?” 陈静云:“洋洋哥打电话给庄哥的时候,刚好我去找庄哥商量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周垣抿着嘴,忍着痛无奈道:“可能需要你们帮我跟医院打一下交道了,我父母都不在这边。” 很快医生过来了,郎洋洋往后退一点让医生站过来。庄硕站在郎洋洋身后,手轻轻放在郎洋洋肩膀,小声说:“刚刚医生说问题不大的。” 医生给大家说了一下情况,本身车祸的伤不严重,但是受伤的位置以前有旧伤,左腿和膝盖里面都还有钢钉,根据片子来看也没有问题,但是周垣表示曾经手术的部位非常疼,只好等消肿了再看看。 郎洋洋和周垣对视一眼。 如果开刀动到骨头的话,没有两个月走不了了。 周垣左脸也有伤口,他摊手无奈地笑笑:“OK,看来昨天说的要在这里短居要实现了。” 周垣并没有因为行程被打乱过度烦恼,相反很看得开,对于要在长溪市养伤的生活也很期待。 郎洋洋和庄硕拿着他的护照去办手续,因为没有直系亲属,手续要麻烦一点,七七八八签了一堆文件。 医生说了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大家也放心了很多,郎洋洋店里还有事情,还约了李老师和她学生见面,就先回去了。 庄硕送郎洋洋下楼,顺便去买点住院需要用的东西。 医院门口的小超市里东西很全,都能买到,两人选完东西装了一个大袋子,又去门口的水果摊买点水果。 “吃早餐了没有?”郎洋洋问。 庄硕在一堆苹果里挑选有纹路的,“还没有,刚和小陈坐进馄饨店里你就打电话来了。” 郎洋洋拎着香蕉:“我也没有,那我们吃碗粉,也给他们带两碗上去。” “好。” 水果买好,扫码付钱,就近进了一家砂锅粉店,两人都饿了,点了两碗大份的。 长溪市的米粉口味很多,素粉、羊肉粉、牛肉粉、砂锅粉。 就连米粉的种类都有粉粗细粉、酸粉、扁粉。 甚至每个地方产的米粉口感也不一样,绵软一点的、爽脆一点的。 总之选择多多。 虽然现在才十点多钟,但是两人都忙活了小半天,这时候来一碗香喷喷的砂锅羊肉粉再合适不过。 庄硕是正宗的本地口味,在小料台加了一大把薄荷还有酸菜,还装了一小碗辣椒脆和一碗酸萝卜。 这些都是免费提供的,郎洋洋比较保守,只加了一点点,辣椒脆他也吃不太来。 郎洋洋挑起一大筷米粉,一边吹一边说:“好烫。” “是吗?”庄硕说完,把刚夹起来的米粉吸溜送进嘴里。 一筷子接一筷子,三分钟解决一碗大份米粉,还能喝两口汤。 郎洋洋:“……” 他不是吃饭多文静的人,只是真的很怕烫,每口都要吹到温度合适了再吃。 “有这么烫吗?”庄硕笑。 郎洋洋:“烫,你不觉得烫吗?” 庄硕:“还好啊。” “铁嘴。”郎洋洋说。 吃完米粉,又打包了两碗,出门的时候飘起了细雨,像很多个雨蒙蒙的长溪市早晨一样。 两人站在路边,陪郎洋洋等车。 “你该忙忙你的,正好最近我不忙,这边交给我。”庄硕说。 郎洋洋:“好,有什么事情一定告诉我。” 庄硕:“知道,放心吧。” “对了,车祸那边是不是也要处理,那边是谁的全责,周哥是乘客,应该会有赔偿什么的吧。”郎洋洋说。 庄硕想了想,“等警察联系,我有好几个同学都在交警大队,我打听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郎洋洋笑。 觉得庄硕好像个机器猫,怎么什么都知道哪里都有亲戚和朋友。 出租车来了,细雨已经把地面濡湿,灰蒙蒙的天气为这个惊险忙碌的早晨笼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不用在烈日下赶路,不管发生什么,慢慢的稳当的往前走就好。 回去的路上,路过李月景的烘焙学校,门口的牌子上有标志,是一直戴着厨师帽的斑点狗,很可爱。 回到店里忙活着今天的甜品,做完之后又尝了尝她的两个新品。 大家的评价都是新鲜,但是不大好喝。 “难啊,创新真的好难。”悠悠趴在吧台上,看着面前的咖啡杯。 “人家往咖啡里兑点白酒是爆款,我怎么兑什么都不太好喝呢。” 郎洋洋正在查看这个月的进货单,笑了下说:“人家可能也是试了几十上百种才调出一种好喝的呢。” 创作不易,悠悠叹气。 下午两点的时候雨下了起来,雨势渐大,郎洋洋开始担心和李月景的约定。 想着要不要现在先跟她们说雨大不方便出行的话,可以改时间,结果没两分钟李月景和她学生登门了。 “洋洋哥!李老师来啦!”悠悠喊。 郎洋洋坐在靠里面的位置,赶紧关下电脑起身出去。李月景之前为学生的外貌铺垫过很多,郎洋洋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 也许是为了表达面试的重视,女孩还穿了白色的棉质衬衫,还有黑色牛仔裤,手里拎了两个大纸袋子,戴着口罩,只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 郎洋洋忙过去:“李老师好,你好。” 女孩微微鞠躬,她不能说话,手里拿着东西也不能打手语,就更努力地笑,笑到眼睛只一条月牙。 看着就让人喜欢。 “她叫朱玉影,我平时叫她小影。”李月景介绍她,又补充说:“她能听到的,只是不会说。” 郎洋洋将她们迎进去坐下,一楼坐着两桌来避雨的客人,人不多,就直接在空位置上坐下了。 悠悠也立刻把水端过来,和李老师和朱玉影打招呼。 “这是我们店里的咖啡师,悠悠,店里还有两个临时工,今天轮班,只有晓宇在,他在二楼应该。”郎洋洋介绍完,又指了一下后面的烘焙室,“烘焙室在这里,后面还有个小仓库和更衣室。” 李月景点点头:“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店里,怪不得你生意好,店里打点得很漂亮。” “谢谢。”郎洋洋也微笑。 看得出来朱玉影对店里很好奇,但是克制着让自己不要不礼貌的东张西望,只是专注的看着郎洋洋,听他和李月景说话。 坐近了确实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疤痕,右边脖子上都是很重的烧伤疤痕,右眼下方口罩边缘也看得出来。 郎洋洋也克制着让自己不去观察对方的疤痕,李月景说过,除了不能说话,脸上的疤痕也是她找工作很大阻碍。 郎洋洋和李月景寒暄了两句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然后和朱玉影对视一眼,就跟郎洋洋说:“那你们面试,我去二楼坐坐。” “啊?”郎洋洋没想过要单独跟朱玉影面试。 李月景却说:“她可以独立面试的。” 旁边的朱玉影也迅速点头。 郎洋洋心里猜测,她们大概是想让郎洋洋知道,朱玉影是可以胜任工作的,而不是靠朋友关系得到工作。 把她当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候选人来面试,也许才是对她们最大的尊重。 “好,”郎洋洋笑着说,然后叫晓宇:“晓宇,快来,给李老师看看菜单。” 庄晓宇屁颠地拿着菜单跟李月景上二楼去了。 郎洋洋转头看着朱玉影,朱玉影把刚刚放在旁边的纸袋子拿过来,从里面拿出她做好的作品,是之前郎洋洋和李月景说过的,要带她自己的做的东西来。 是一个乳酪蛋糕、一个欧包还有一个贝果。 还带了一个不在郎洋洋的要求范围内的,一个小翻糖蛋糕。 是一个城堡造型的小翻糖,精致的屋顶和窗户,甚至连城堡角落点缀着花花草草,顶上是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 这样一个造型的翻糖蛋糕要是做大一点,市面上价格都是四位数以上。 虽然比不上上次比赛的时候李老师做的那个,但已经足够让郎洋洋佩服了。 “好漂亮……这得花多少时间做啊……” 郎洋洋凑近观察细节,角落的小花朵都有自然灵动的褶皱。 朱玉影坐得板直,很紧张,直到听到郎洋洋的夸奖才放松一点。 她从背包里拿出小本子和笔,刷刷刷写完字递给郎洋洋。 郎洋洋接过来。 “这个蛋糕做了四个小时。” 郎洋洋抬眼,笑着说:“很漂亮,你好厉害啊。” 朱玉影放下本子,从包里掏出一把塑料蛋糕刀来,在面包前比划着,意思是切开来看。 “不用不用。”郎洋洋一时间有点舍不得切开。 翻糖蛋糕本身也是观赏作用大于食用作用。 郎洋洋把乳酪蛋糕拿过来,一边拆勺子一边说:“之前就有客户问我能不能订翻糖蛋糕,可惜我不怎么会。” 朱玉影递纸条:“你的刮花蛋糕很好。” 郎洋洋笑着说谢谢,之后依次尝了朱玉影带来的作品,水平都很不错,贝果的口感比郎洋洋自己做的还要好。 心里有了决定,郎洋洋跟她说了店里面的工作时间和薪资待遇,双方都满意。 说完朱玉影看着郎洋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没事,你说。”郎洋洋的语气素来温柔。 朱玉影微微偏头,指着自己的脖子上的伤痕,然后伸手要摘下自己的口罩给郎洋洋看。 “不用,没关系的,我都知道。”郎洋洋忙制止。 朱玉影的动作顿住,垂眸思考了一下,还是摘下了口罩。 右脸皮肤受损严重,不过没有伤及五官。 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皮肤搭配她漂亮清澈的眼神,很有冲击感。 朱玉影又撸起衣袖,手臂上也有伤疤,但是没有脸上那么严重。 她拿着笔写字,递给郎洋洋。 她说:“但是不影响我做甜品,我会戴口罩穿衣服工作。” 郎洋洋深呼吸一口,用力微笑着,拿着勺子又吃了一口她带来的乳酪蛋糕。 “我知道的。” 因为郎洋洋不是很健谈的人,朱玉影也是,面试平淡又顺利的结束了,约定好三天后正式上班。 雨还在下,没有结束的意思。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进出的外卖员,郎洋洋和悠悠在吧台闲聊着,庄硕打电话来。 “情况怎么样?”郎洋洋走到侧门,看着小阳台被打湿的藤编椅。 庄硕应该是在大厅,有些吵闹,他说:“还好,先等着消肿,周垣强烈要求让我们帮他找一个靠谱的看护,不让我们陪着他。” “可能是过意不去。”郎洋洋说。 庄硕:“这有什么。” 但郎洋洋想了想,还是说:“那你先跟他说可以,但是等消肿之后看看要不要手术再说。” “好,小陈在呢,她想打周垣的主意。”庄硕语气里带着笑意。 郎洋洋很少八卦朋友,却也好奇:“什么?不会吧。” 庄硕:“不是那个主意,她是想让周垣帮着在寨子里开个餐厅。” “周哥怎么说?” “还没说,人家现在腿都断了还问这个,杀人诛心啊。” “也是。” 庄硕笑:“所以现在献殷勤呢,跟周垣说要是不手术就接他去陈家寨静养。” “那也可以,他喜欢陈家寨。”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做点吃的,晚上去和小陈换班,我们一起去吧。” “好,对了,甜品师定下来了。” “哇,那你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了。” “应该会吧。” 庄硕走出医院大楼,笑着说:“最近忙得都没有时间那个了。” “……”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周垣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长溪市的雨下了快一个星期,不是一直下,但是每天都有三四回阵雨。 出门带伞呢觉得可能不会下,不带伞呢又怕万一下了怎么办,很让人困扰。 郎洋洋出门之前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好久,直到庄硕站到了身边。 “不带。”庄硕说。 郎洋洋:“好!” 郎洋洋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给周垣带的饭菜。 最后没有做手术,他也请了护工,过几天就能出院,顺理成章的在陈家寨短租了个地方修养一个月。 正好最近小陈频繁到市区来办少数民族专项款的事情,每天都往医院跑,比郎洋洋和庄硕来得还要勤。 天天跟人家聊乡村振兴的事情,搞得周垣一个abc了解得比郎洋洋还多。 一路上都没有雨,郎洋洋和庄硕到的时候小陈也在,两人正在吃水果,等郎洋洋送饭过来。 “开餐厅的话就要看你们的定位咯。”周垣一只脚搭在脚搭上,正在削第二个苹果。 ——第一个在陈静云的手上。 陈静云坐在床边啃苹果,“定位的话因为村子里已经有一家土菜馆了,现在想做个卖创意菜的,更迎合年轻人一点的,当然价格可能也稍微高一点。” 郎洋洋敲敲门。 两人齐齐转身:“来啦。” 郎洋洋和庄硕走过来,小陈嘴里咬着苹果,去接郎洋洋拿着的饭盒。 “洋洋哥你们坐。” 周垣手里的苹果刚削好,递给郎洋洋。 “我在医院真的快疯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郎洋洋看庄硕,病情这块都是庄硕跟郎洋洋沟通的。 “其实现在就可以,但是因为是车祸那边还在掰扯所以……” 庄硕在旁边的病床上坐下:“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周垣:“好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郎洋洋和庄硕异口同声道。 周垣开始削第三个苹果:“当然是古村落建设!” 郎洋洋和庄硕看向陈静云,陈静云立马转身开始拿折叠书桌,假装很忙碌的给周垣盛饭。 周垣不是因为郎洋洋而来,也不是因为郎洋洋和留下。他把休息的这两个月时间当做一次新的体验,接触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中国乡村。 —— 雨季伴随着长溪市的整个夏天。 八月底,最热的那一个月已经过去了,雨季却还没有。 庄硕总是忙一阵闲一阵的,这一阵就挺闲的。半个月前和陈家寨签了合约,定了那个青砖小楼。 这几天他正带着师傅给小店装修。 还是旅游旺季,Brookside进门处的铁艺伞桶里插满那种透明雨伞,都是突遇阵雨的游客买的,进店避雨吃甜品到雨停之后走,应急的便宜伞就这么留下了。 傍晚,小影收拾出一半的雨伞,放到后门去。 路过烘焙室的时候会透过玻璃和郎洋洋对视着笑一笑。 小影的手艺很好,又很勤快,勤快到郎洋洋觉得她是不是有点不安。 他很想跟小影聊一下,希望她能松弛一点,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可以自己在烘焙室里做做新品啊,去跟悠悠学一学怎么做咖啡,或者累了就坐着玩玩手机发发呆。 “叮铃铃——” 定时闹钟响起,郎洋洋回过神来,转身去查看烤箱里的普罗旺斯香草面包。 感觉上色情况不是很完美,形状烤制之后也变得有些粗苯。 郎洋洋戴上防烫手套,打开烤箱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看着这个做了四次,状态还是没有达到标准的叶脉形状面包。 “嗯……”郎洋洋双手撑着桌面,轻轻叹气。 直到听到有人敲烘焙室的门。 郎洋洋以为是小影,头都没转就说:“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原因呢?发酵的问题?还是我刷油的量不对?” “我看……” “嗯?”郎洋洋转头,面前是庄硕壮硕的胸肌,抬头看他,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今天下班这么早?还看?看出来因为什么了吗?” 庄硕:“看出来了。” 郎洋洋摘掉防烫手套,用手指轻轻按压一下这两个色泽并不诱人的普罗旺斯面包。 有点硬,但是香草的馥郁香气还是足的。 他转身面对着庄硕:“说说,看出什么来了?” 庄硕:“我看出来你把二姑妈的退休宴忘了。” 第51章 烘焙室里有长达三分钟的沉默。 庄硕靠在料理台边,看郎洋洋快速地收拾台面,然后摘下衣服和帽子。 “别告诉二姑妈。”郎洋洋说,“走,去商场拿礼物。” 庄硕笑他:“我爸妈都没有忘,你居然给忘了。” 郎洋洋还是有点惭愧的,二姑妈是对他最好的亲人,她又这么体谅自己怕自己忙不过来,要自己操办退休宴,自己还给忘记了时间。 脑袋里时刻都想着二姑妈的退休宴,想着要送的礼物,但却忘记了是今天。 跟悠悠打过招呼之后,两人一起从后门出去。看到小橘在后门的纸板上睡懒觉晒太阳。 看到郎洋洋和庄硕就爬起来,庄硕想去摸摸它,它一溜烟跑没影了。 前阵子长溪市一直大雨,小橘不让人靠近,郎洋洋只好用纸壳和塑料布在后门搭了个小房子给它避雨。 每天放点猫粮,偶尔开个罐头,它知道这里有吃的,就经常来。 有了躲雨的地方,还有食物,这个雨季才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还这么怕人。”庄硕说。 郎洋洋:“主要是怕你吧,偶尔它也会让我摸一下的。” 庄硕:“等它以后亲人一点,要不要带回去养?” 小橘还在围墙上观察,似乎是要等着两人离开之后再过来继续睡觉。 郎洋洋喵喵两声,小橘并不搭理,郎洋洋说:“再看吧。” “好,走吧,去商场拿东西。” “走。” 给二姑妈定的退休礼物是一只翡翠手镯,二姑妈平时的打扮都偏中式一点,她自己也有不少翡翠首饰,但她也不在这方面花大钱。 结婚的时候二姑妈前后操持,还贴钱给郎洋洋做“嫁妆”,所以郎洋洋和庄硕想了想,这次给她买一个好一点的。 虽然对于翡翠来说,这样的价格也还不是高货,但是对二姑妈和郎洋洋庄硕来说,品质和心意都够了。 由于两人对翡翠一窍不通,是庄硕问了同学,同学又问了朋友才找到这家店,老板年轻的时候是在佛山那边工作,拜托她让朋友去市场看。 视频挑好了之后在那边加工之后寄过来,前天老板就已经说到了。 拿到东西之后去酒楼找二姑妈。 八月底的长溪市已经没那么热了,昨天还下过一场雨,街道被冲刷得很干净。 街边的绿化带蓬勃生长,散发着浓厚的青草气息。 车里不用开空调,车窗开一半就很凉快。 郎洋洋小心翼翼地拿出手镯再次欣赏,感叹道:“确实好好看。” 庄硕笑:“一开始我还觉得花大几万买一块石头很离谱,但跟你一起挑的时候就开始觉得,确实好看,世界上这么多石头,就它长成了那样子,还是蛮值的。” “就算真的不值,这就是一块石头也好,我觉得只要二姑妈喜欢就好,礼物是送给她的嘛。” 郎洋洋把手镯放进盒子里,关上之后转头看庄硕说:“如果总是去想值不值,那送礼物就太没有意思了。” 二姑妈的人缘不错,来的人也不少。 郎洋洋虽然跟二姑挺亲,但是身为晚辈在这种场合还是局促得不行。 “这就是洋洋呀?”有个瘦高的卷发阿姨说。 郎洋洋忙弯腰点头打招呼:“阿姨好。” 二姑妈笑眯眯道:“是呀,之前太忙了没见到。你看这个,洋洋给我送的礼物。” “哎哟!这得十几万吧!”阿姨的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二姑妈笑得眼睛都没了,郎洋洋也不好意思当场说没有十几万,只有几万。 可能长辈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郎洋洋陪着二姑妈打了一圈的招呼,转头看向庄硕那边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帮郎青雨看试卷。 各有各的难,郎洋洋心想应该调换一下角色的。 好在二姑妈的同事朋友人都还不错,只有两三个拿郎洋洋和庄硕结婚的事情来打趣,其他还是刻意避开的。 直到最后一桌,郎洋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二姑妈一个同事的老婆邹阿姨。 “终于是等到这天了呀小郎,以后约你可不许说你忙了。”一个皮肤很白的阿姨见着人就开始说,还跟郎洋洋说:“你啊以后可以多孝敬你姑妈了。” 二姑妈忙说:“哎呀,说什么孝敬,小辈有小辈的生活,咱们玩自己的就好了。” 邹阿姨:“你呀,就是对别人都太好了,也多为你着想着想嘛,明天我请你去银楼喝茶,咱俩唠唠嗑。” 二姑妈:“好呀,也真的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郎洋洋只是在边上陪着笑,没怎么说话。 他不怎么喜欢这个阿姨,因为她老是蹿腾着二姑妈买东西啊投资什么的。 上次二姑妈带她来Brookside坐坐,也跟郎洋洋说买什么理疗的机器,对身体好,郎洋洋很严肃地拒绝了。 郎洋洋也提醒了二姑妈,二姑妈也是应着,但和邹阿姨还是来往很密切。 毕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现在看她这样总约二姑妈出去,估计还是想拉拢二姑妈买东西啊投资什么的。 现在多少人盯着退休老人的退休金。 郎洋洋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对方也看出来了,不在郎洋洋面前说,只是说约二姑妈出去。 一圈招呼完,二姑妈和同事们坐一桌,郎洋洋回到庄硕和朗月这一桌。 朗月一如既往不分场合的打电话聊工作,郎洋洋刚坐下庄硕就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你坐这,你帮她看看作业。”庄硕按着郎洋洋的肩膀让他坐下。 郎洋洋挨着郎青雨坐下。 “小叔,累死了,想把学校烧了。”郎青雨也不想做作业,有气无力的。 与其说不会做,不如说是故意不想做,拉庄硕垫背。 郎洋洋抬头看一眼朗月,她忙着打电话,根本没有注意这边。 然后凑过去看卷子。 “A,C,嗯……这个也是C。” 朗月电话打完,卷子也做到了大题,朗月表示满意,说先吃饭吧。 “这样好吗?”庄硕轻轻踢一下郎洋洋的脚。 郎洋洋:“不太好。” 庄硕:“你姐知道了不得骂你。” 郎洋洋皱眉:“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庄硕:“……” “孩子抵触情绪都这么强了,别逼这么紧。”郎洋洋解释。 庄硕自豪地笑着看郎洋洋:“那你是不是就是这样考上c9的?” 郎洋洋夹一片虾片吃,笑着摇了摇头。 郎洋洋不是这样子的。 他当学生的时候,逼自己很紧,他知道只有努力学习才能离开,才能进好的学校拥有好的资源,才能有机会接触更高薪的工作。 就像建房子的时候打地基一样,郎洋洋稳扎稳打,从不敢懈怠。 老师常常会说一些成绩好的同学是聪明,但是夸奖郎洋洋的时候,还是把努力放在前头。 上学也好,工作也好,这种苦郎洋洋吃过太多了。 他都能理解。 以至于后来在工作上当了小领导,成为了所谓的管理层之后他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压迫”下属,去“剥削”他们的生活。 而他的上一层领导依然在“压迫”他,压力倍增。 所以带团队的那两年他很痛苦,也让他明白自己在这种职场环境里,职业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郎青雨不需要像自己这样,朗月虽然表面严格,说老师布置的就要完成。 但她是爱女儿的,在钱和爱上都不曾亏待过郎青雨,甚至说现阶段她对事业的渴望,一半的动力都是“为了给郎青雨积累财产”。 她说过,小雨做普通快乐的女孩就可以。类似的话,庄硕爸妈也说过。 庄硕也对自己说过,什么二店啊什么创新啊,做不成也没关系,失败也没关系。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郎洋洋想着想着,笑了一下,转头看庄硕。 “笑什么?” “笑着玩玩。” 郎洋洋并不自怨自艾,也不嫉妒。 他很高兴,高兴身边还是有这样的幸福存在,就算只是看看也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这样的家庭在的。而自己还很幸运的在旁边沾了光。 庄硕不知道他笑什么,但是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然后伸手把桌子上的炸虾片拿到郎洋洋面前。 因为郎洋洋喜欢吃这个。 吃饭吃到挺晚的,二姑妈还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去KTV了,小辈们没有跟着去。 毕竟是退休,肯定是多跟同事玩。 是和庄硕爸妈还有他大姨一起出门的。 “哎呀,想起我退休的时候了,那会儿还伤心呢,怕自己退休了没事儿干,没人一起玩。”庄妈妈说。 庄爸爸也叹口气:“看得我想退休,等我退休了我就天天去钓鱼。” 刚说完就挨了老婆一锤子。 郎洋洋和庄硕笑着,和他们告别,各自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子。 回店里的路上,郎洋洋拿着手机刷题,月初的时候报了名,准备把驾照考了。 报名之前郎洋洋犹犹豫豫的,总觉得自己没时间,又觉得自己肯定不擅长开车,怕考不过。 但是一报上名,他就老老实实地开始看题了,这好像是某种学霸的条件反射。 刷过题之后还会在坐庄硕的车的时候做点实践。 ——认路标。 庄硕也乐得陪他一起玩认路标的游戏,还打赌说要是答错了晚上就请吃宵夜。 在学习方面郎洋洋还是很厉害的,玩了五次,郎洋洋只请了一次宵夜,其余时候都是庄硕请。 回到Brookside的时候已经九点半,店员都已经下班了,郎洋洋进烘焙室检查一下明天要用的拆料,顺便把明天要用的老面准备一下。 小影来了之后上手很快,80%的备货工作都由小影来完成,但制作大部分还是郎洋洋来。 除了要给小影适应的时间,也要给顾客适应的时间。 冰箱里没用完的老面面团已经被小影清理掉了,郎洋洋在冰箱门上发现一张熟悉的纸条。 上面写着:“洋洋哥,我有问师父,雨季湿度高,以下是师父建议的不同情况的发酵温度建议。” 郎洋洋笑着,在纸条上后面回复谢谢两个字。 虽然她看不到。 次日一早,庄硕跟着郎洋洋来店里办公。 农博会下个月月中就要开始了,要筹备的东西很多,主办方的群里每天都有很多消息要处理。 Brookside公共区域开着局部灯,庄硕照老样子坐在靠烘焙室的位置,转头就能看到郎洋洋在工作的样子。 农博会到场的企业很多,按照和郎洋洋一起做的规划,南溪农场走的是“小而美”的主题,在场地布置上要更加注意细节。 连农场的工装都要重新定。 店里面的音响放着惘闻乐队的《污水塘》。 是郎洋洋在拼盘演出上发现的一只乐队,那时候在角落的位置,因为连续工作了两周太累,在乐队表演开始的时候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同一首歌。 有种穿越的感觉,这是后摇给郎洋洋的安慰。 坚果欧包和牛角包送进烤箱之后,郎洋洋准备用昨晚小影留下的建议再做一次普罗旺斯香草面包。 普罗旺斯香草面包是很经典的法国面包,口感偏硬,这类面包最早是在壁炉上烤的,通常里面会加橄榄、奶酪和凤尾鱼之类的,被认为是披萨的祖宗。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这种口感偏硬的面包和热咖啡很搭配,郎洋洋想着可以和欧包交替上架。 郎洋洋做的是很基础的款式,用了罗勒和迷迭香。 发酵工作已经做好,郎洋洋将面团平均分成四份,滚成圆球,用擀面杖轻轻将面团擀成三角形。 最后一步就是用切刀做形。 郎洋洋很痴迷做法式面包的时候在面包上制形的过程。 用切刀把扁平的三角形状面饼分割,中间一大刀,两边再看情况来。 再沾面粉把切口扩大一点,避免在烤制的时候面团膨胀,面包边缘粘连在一起。 甜品店大门被悠悠推开的时候,20分钟的烤制时间刚好结束。 “庄哥早,”悠悠打招呼,又对着烘焙室的方向喊:“洋洋哥早!” 郎洋洋也在烘焙室里回:“早!” 今天悠悠来早了,现在才八点四十不到,她放下包包跑到烘焙室门口。 “好香啊,是昨天那个吗?” “嗯,”郎洋洋戴上防烫手套把烤盘端出来。 庄硕也过来,和悠悠一左一右守着烘焙室的窗口。 庄硕:“这个叫什么来着?奥地利面包?” 郎洋洋:“是普罗旺斯香草面包!” 面包香气浓郁,不管是形状还是色泽,都比之前做的版本要很多。 “这几个不卖吧?”悠悠问。 郎洋洋:“嗯,今天不卖,我们自己吃。” 悠悠耶一下,说:“我去做拿铁!” 庄硕:“我要加糖的,谢谢。” 太阳出来了,路边灌木丛上的露水渐干,出门前郎洋洋把Brookside门口上的木质牌子翻面。 营业中,欢迎光临。 今天要跟庄硕一起去农场,然后把陈家寨的店打理一下,地板和墙面都弄好了,但是里面乱糟糟,要人工整理一下。 车子从城区穿过,被堵在早高峰的小十字路口。 郎洋洋还在拿着手机刷题,直到庄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怎么了?”郎洋洋看他。 庄硕指着路边一家茶楼的二楼:“那是二姑妈吧。” 郎洋洋低头,从驾驶室的车窗看出去,果然看到二姑妈在茶楼喝茶,她对面坐着那个邹阿姨。 郎洋洋把手撑在庄硕大腿上,凑到窗边看,看到邹阿姨正拿着一个册子给二姑妈说着什么。 “不会又想拉二姑妈做什么投资吧。”郎洋洋忧心着。 赚钱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到了退休,手里有点养老的钱很重要。 庄硕想了想:“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郎洋洋:“先不,晚上我去看看姑妈家看看。” 车流缓慢挪动着,郎洋洋忍不住一直凑过去从车窗看茶楼。 心里想着二姑妈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这种骗局吧,又觉得二姑妈重情义,有可能会被朋友欺骗。 正忧思着,车子突然急刹一下,郎洋洋重心一个不稳倒在庄硕身上。 脸部正正好好埋进了庄硕的跨间。 与此同时,违章摄像头咔嚓咔嚓几下。 一个小时后,他们收到了违章通知,郎洋洋把头埋在庄硕跨间的行为构成不规范驾驶。 杵着拐杖过来看Brookside二店装修成果的周垣,还有端着周垣做的创意菜的陈静文都抿着嘴掐着大腿。 郎洋洋坐在门槛上偏头装死。 虽然真的硬了一路,但庄硕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们真的没有在干那个!!” 第52章 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要怪只能怪庄硕在收到违章通知的时候很不解地喊了一声“怎么会违章”,把陈静云和周垣吸引过来看他手机。 不管陈静云和周垣信不信他们真的没有在早高峰玩什么车内play,这张照片也成为了郎洋洋和庄硕无法言说的痛。 违章是肯定违章了的,这个庄硕认罚。 当时郎洋洋为了凑过去看二姑妈,解开了安全带,好在当时堵车,车流缓慢,不然这个姿势开车是很危险的。 给还没有拿到驾照的郎洋洋提前上了一课。 “不过到底看什么,看得这么痴迷啊?”陈静云问。 郎洋洋扶着周垣在门槛上坐下,接过陈静云递过来的叉子,说:“二姑妈有个朋友,是她同事的老婆,跟她们单位里的人都很熟,经常一起吃饭什么的就认识了,总喜欢拉人一起团购东西啊推销各种保健品、器械什么的,上次还听到说做什么投资。” “什么投资?” 庄硕抢先回答:“就是那种什么草本养生减肥的那种店。” 陈静云恍然大悟:“啊……是不是那种街边很多的那种,看着都没什么生意,但是开得到处都是的那种?” 郎洋洋点头:“这种店应该就是专门赚加盟费的。” 就着这个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来,这种从微商发展过来的线下店,在中老年人中还是很有市场的,大家身边多多少少都有人买过东西办过卡。 只有周垣听不太懂,在他看来,朋友推荐的东西确实是很值得信赖的。 “不说了,先来尝尝看这个。”陈静云让大家试吃今天新做的菜。 是一盘鱼丸,但不是那种加工过的鱼丸,只是把新鲜鱼肉做成了丸子的形状。 白色的鱼肉下面垫着半片嫩豌豆荚,清新的绿色酱汁淋在上面,酱汁里还有一些白色颗粒。 白绿的色系搭配非常清新,和夏日村野搭配起来非常有氛围感。 郎洋洋连着豌豆荚把一整颗送进嘴里。 “哦?这是什么……” 鱼肉软弹,豌豆荚选的是很嫩的,没有经脉感,爽脆清甜,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郎洋洋觉得很熟悉,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水稻。”庄硕说。 郎洋洋转头看他,庄硕再次回味之后确认:“新鲜的水稻。” “是的。”周垣笑着,把自己打石膏的腿伸直,解释说:“浇在鱼肉上面的料汁,里面加了我用新鲜水稻榨出来的汁液,上面白色的小颗粒也是新鲜水稻粒。” 郎洋洋点点头,不得不佩服:“怎么想到的啊?口感很好,味道很清新,没有盖住鱼肉的香味。” 周垣:“我以前吃过一道菜,用的是海鱼和青汁,青汁就是由大麦嫩芽做的,那时候觉得口感很奇妙,就发散着用现有的食材试着做的了一下。” 郎洋洋和周垣在探讨做菜的思路的时候,盘子里的鱼肉已经被庄硕和陈静云吃光了。 陈静云收好餐具:“那我们先回去了。” 郎洋洋和庄硕说好,看周垣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 周垣的胡子一直没有刮,深棕色的头发有点自然卷,起床可能也没有打理,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我怎么觉得他和寨子里融合得这么好呢?”庄硕说。 郎洋洋看着他朴素的背影,看他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转头看庄硕。 心想,因为你俩半斤八两。 他们走了之后郎洋洋和庄硕进店里查看情况,铺地板和刷墙是庄硕盯着干的,他自己也会做这些,有他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郎洋洋前前后后检查了两遍,细节都做得挺好的,整体色调和老街的Brookside一样。 “这面窗真好看。”郎洋洋靠在不临街的那扇窗子边,这一面没有换上大玻璃窗,保留了原本的老木窗子,用砂纸打磨平整之后刷上保护漆。 窗外是两棵高大的榆树,榆树旁边是村里的古井和水池,远处是稻田。 店里面还没有装灯光,这一块光线不好,反倒衬得窗外的景色更鲜明。 偶尔人骑着电动车从稻田中的水泥路路过,很有“想象中的乡村”的模样。 郎洋洋这么说的时候庄硕笑了一下。 郎洋洋回头看他:“笑什么。” 庄硕整蹲在地上,把装修留下来的垃圾装进一个麻袋里,他说:“你说想象中的乡村。” “对啊。” “就是觉得你说得很对,之前也有客户来农场的时候这么说过,真正的农村才没有什么轻奢民宿、甜品店和观景台。” 郎洋洋走到庄硕身边,一起收拾东西,说:“是,但那也不重要,人家累死累活在格子间里工作了一周,到乡下来放松就轻松玩乐就好啦。” 装修垃圾很多,收拾完又找了小三轮来拉到垃圾堆去,忙完的时候竟然已经是黄昏。 两人的T恤都没有干过,坐在小店的门槛上喝口水休息。 对面郎月的民宿进度慢很多,毕竟面积不是一个量级的,定位轻奢的话装修不能像郎洋洋这么简单,要改造的地方很多。 几个师傅正在拆卸原本的旧瓦片,一堆一堆地从屋顶扔下来,掉在地面上砸碎,激起阵阵灰尘。 傍晚的霞光从屋后穿过来,可以看见空气中粉尘流动的样子。 郎洋洋的身上手上都占满了灰尘,脏兮兮的,但也有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觉。 当初装修老街Brookside的时候郎洋洋是很焦虑的,那时候自己找的装修师傅,他自己都不懂装修,但每天都要去店里面看着,怕做得不好,怕返工。 “走吧,这里灰尘大。”庄硕起身,伸手拉郎洋洋,“要不要去马场看看小马?” “好啊。” 马场里的两匹马刚生了小马,生的那天庄硕在马场守到半夜才回家。 郎洋洋伸手握住庄硕的手,起身上电动车,往农场那边开。 郎洋洋总算知道庄硕的车为什么总是脏兮兮的了,今天脏兮兮的两个人往车上一坐,不脏都难。 马场靠近河滩,每次路过河滩那一片郎洋洋都觉得心情很好。 会想起他第一次来农场的时候,两人坐在河滩边的草坪上闲聊。 聊的什么早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们去草莓大棚里摘了两筐很酸的草莓,回来做了草莓派。 小马和小马妈妈都在室内的马圈里,这几天下雨多,在室内方便保持温度和喂食。 小马早已经站起来了,身上也被妈妈舔得干干净净,但是新生的马儿毛发细软,整体看着有些凌乱。 马妈妈这时候的警惕性很高,是不轻易让人靠近小马的,连庄硕都防备着,只有一直在马场工作的陈伯可以进去。 “生出来的时候黑色的这只不会吃奶,还是陈伯进去引导小马吃奶的。”庄硕说。 郎洋洋趴在栏杆上,嗯了一声,说:“它们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庄硕:“睫毛很长,不过小马才出生一个星期,视力还没有发育好,看不清远方,所以更不能在室外。” “那以前没有人工喂养,没有马厩的时候,野马怎么办呢?”郎洋洋问。 “嗯……这个嘛……” 庄硕还真的没有想过。 马厩里味道不好闻,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准备去摘点新鲜的蔬菜,顺便也给二姑妈送一点过去。 正好探探二姑妈是不是真的有想投资的想法。 农场里有一批糯玉米种得比较晚,现在还有嫩的,郎洋洋穿梭在玉米地里掰玉米。 “上次给悠悠她们送的,都说很好吃。”郎洋洋向庄硕反馈。 庄硕笑:“好,待会儿多带点回去,也就再吃一两个星期就老了。” 玉米叶子偶尔会划到裸露的肌肤,郎洋洋挠挠自己的胳膊,选中一个玉米须须还是粉紫色的,轻轻一掰弄下来,就地剥掉外层的的叶子,只留一点干净的嫩叶子,扔进竹筐里,继续寻找下一个。 本来还想去摘点新鲜的黄瓜和豆角的,但刚准备从玉米地里出来,抬头一看,天边厚重的乌云已经推了过来。 郎洋洋正要回头找庄硕跟他说要下雨了,人还没有找到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庄硕!”郎洋洋砸玉米地里喊。 雨点落得又大又突然,玉米地很大一片,郎洋洋甚至搞不清楚往那边走才能走到田埂去。 雨水打湿了郎洋洋的头发和衣服,郎洋洋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喊:“庄硕,你在哪里啊!?” 没有回应,雨声太大了,估计他都听不见。 郎洋洋放弃呼喊庄硕了。 郎洋洋快速沿着田垄走着,地里面的泥土也被雨水打湿,变得泥泞不堪。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这么深,雨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打雷。 郎洋洋拎着一筐玉米,艰难在玉米地里穿梭,玉米叶子划在身上,又痛又痒。 雨水模糊了视线,天空一声巨响,把郎洋洋吓了一大跳。 说不害怕是假的。 “啊……”郎洋洋感觉到脖颈处被什么玉米叶划了一下。 没时间理会,想加快脚步往前走的时候脚下踢到一块石头,往前踉跄了一大步,泥地湿滑没站稳狠狠往前摔了个脸朝下。 郎洋洋挣扎着坐起来查看自己被石头刮到的右脚,脚踝处有血迹。 但是雨太大,又很泥泞,看不清伤口。 恍惚中郎洋洋脑袋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磕在铁门一角,满头都是血。 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过来查看一下,发现只是破皮,拿着皮包转身离开了家。 爷爷回来之后说了什么来着? 忘了,只记得在诊所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看自己,只是沉默着看着地板。 这些年郎洋洋努力给自己伤口贴上的创可贴,此刻被雨水冲刷到松动。 让人心中不安。 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情绪,郎洋洋正要起来继续走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虽然被雨声淹没大半,但还是听到了庄硕在喊他。 “洋洋!” 郎洋洋松口气,大声回复:“我在这儿!” 他应该已经在附近了,郎洋洋刚喊完,一只黑色的肥硕身影蹿了过来。 雷公摇着尾巴呜呜呜地叫,到处闻郎洋洋身上的血腥味。 “我没事我没事。”郎洋洋笑着摸摸狗头。 “洋洋!”庄硕也赶了过来,他其实没有听到郎洋洋的声音,是跟着雷公过来了。 看到郎洋洋腿上有血坐在地上,着急地冲过来:“怎么回事!” 他身上有泥泞,看着好像也在地里摔了。 郎洋洋:“没事,就是刮了一下。” “我……对不起对不起……”庄硕急得话都说不出来,红着眼眶蹲下,“我背你出去。” 郎洋洋撑着雷公起身,趴在庄硕的背上。 隔着湿透的衣服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就算雨越来越大,雷点不减,却没有再害怕了。 雷公在前面开路,很快就走出了这片玉米地,爬上田埂的时候远处都松了口气。 “我下来走吧。”郎洋洋说。 庄硕摇摇头,快步往宿舍走去。 宿舍里只有小贾在,见他们两个和狗子都狼狈成这样,赶紧去给他们找毛巾。 庄硕把郎洋洋放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看郎洋洋的脚踝,还好只是表面划伤。 “还好……我真的……” 郎洋洋知道他肯定吓坏了,这么大的雨,都能把田埂冲塌。 郎洋洋伸手把庄硕的脸抬起来。 庄硕眼眶红红,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脸上还有很多泥点子。 他想自己肯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个狼狈的人互相看着对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还笑,把我吓死了。”庄硕说着,声音还是有点哽咽。 郎洋洋笑着,就算满脸是泥,头发贴着脸,还是很好看,这狼狈的样子反倒多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气质,让人心疼。 但是郎洋洋本人一点都不觉得可怜。 反倒开心极了。 他知道庄硕是真的爱他、心疼他,把自己的所有放在心上,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刮伤,都让硬汉难过得要掉眼泪。 原来被爱真的让人豁达。 十几年前那个被踢到铁门上,磕了一头血的男孩,终于在此刻撕下了创可贴。 和想象的一样,伤口已经完美愈合。 小贾找了几块毛巾过来,“快擦擦,要不直接去冲个澡吧,热水器是开着的,我给你们煮点姜汤,洗完澡喝。” 郎洋洋笑着说好:“谢谢你。” “啊,不用谢。”小贾挠着头,给郎洋洋递一块毛巾。 怎么被淋成落汤鸡了还笑眯眯的,怕不是被雷打了吧。 郎洋洋擦擦自己的脸。 看庄硕起身,刷地一下把自己湿掉的衣服脱了,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走吧,去冲个澡。” 郎洋洋也觉得身上黏腻,准备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了。 刚掀起下摆,小贾就哦诶诶一声放下毛巾跑了。 郎洋洋:“怎么了?” 庄硕笑,不说话,直接弯腰把郎洋洋公主抱起来。 “笑什么呀?”郎洋洋真的不理解,“小贾怎么了啊?” 庄硕:“他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是男人啊!” “你不懂。” “你懂?” 庄硕放下郎洋洋,关上浴室的门,嘴角带着笑,伸手去给郎洋洋脱湿透的衣服:“我当然懂。” “什么……”郎洋洋不自觉后退一点。 但庄硕的手马上扣住他的后腰,单手脱掉了郎洋洋身上的湿衣服扔在水槽边。 庄硕轻轻地把郎洋洋转向洗手台,墙面上有一面镜子。 他从后面搂住郎洋洋,看着镜子里两个人的身影,双手捏住郎洋洋的腰。 “我非常懂。” 第53章 南溪农场旁边只有一个陈家寨,背靠着一座小山坡,山坡、陈家寨和宿舍被上百亩田地围着。 对于山地地形的长溪市来说,这一片已经算是地势很平的了。 暴雨和夜晚一起来临。 雨声很大,打在房子周围的树叶上,噼里啪来的响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两个浴室间隔不过两间房子,小贾和雷公在那边,郎洋洋和庄硕在这边。 脚踝处的伤口小心清理之后不再流血,本身也是很浅的伤口,只伤到了表面一层皮。 郎洋洋也不是多娇气的人,这种伤口平时也不会太在意,回头消毒一下就好,都不用包扎。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熏得人头脑发晕,两个在这方面本来中规中矩的人突然被气氛推了上去。 上头到不顾刚刚淋了大雨,不顾身上有伤。 淋浴头一直开着,他们下意识地担心发出的声响被人听到,殊不知大雨早已掩埋一切。 他们沉浸在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眼泪,又或者别的。 郎洋洋一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手往后轻轻放在庄硕的大腿上,受不了的时候会忍不住轻轻推庄硕。 庄硕一开始还能注意一下郎洋洋的反应,后面雷雨声越来越大,镜面上都是蒸汽看不清郎洋洋的表情,只能看到模糊又旖旎的赤裸身影。 雷雨夜、密闭的空间、压抑的声音。 这些都是兴奋的催化剂,情难自禁的时候会忍不住闭上双眼,只用触觉和听觉去感受这个朦胧的夜晚。 …… “嗯……”庄硕忍不住出声。 郎洋洋松开放在庄硕腿上的手,大脑空空几乎要站不稳,庄硕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滚烫的呼吸喷洒片刻才抬起头来说:“对不起……” 郎洋洋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稍稍缓过来之后,抬手擦一擦镜面上的水汽。 镜子里的人看的都不是自己。 晚上郎洋洋有些发烧,庄硕一直在给他换毛巾敷额头,到凌晨一点左右退了烧才放心躺下。 宿舍的床是很老的小木板床,以前庄硕自己睡都觉得小,今晚睡了两个大男人有些拥挤,只能抱在一起睡。 半夜郎洋洋迷迷糊糊地喊口渴,庄硕起来给他倒水。 喝了半杯水才缓过来,郎洋洋半撑在床上:“几点了?” 庄硕拿起手机看一眼,说:“快三点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郎洋洋摇摇头。 要说哪里特别不舒服的没有,但是发烧了头有点痛,腰也疼,身体也没有力气。 这些症状都有迹可循,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庄硕后悔得眉毛都向下,给郎洋洋盖好被子:“都怪我,我真的是……” “没事,清理干净就好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对不起洋洋……” 郎洋洋笑一下,伸手点他的鼻子:“真的没事,快来,睡觉了。” 半夜雷雨都停了,只有水滴从树上滴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很动听,屋子里两个人挨着睡很暖和。 这一觉睡得比往常都好,按着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天刚亮,身体虽有些酸痛,但精神头很足。 庄硕非要送郎洋洋去上班。 说什么昨晚刚那个,今天不能让郎洋洋自己打车过去。 郎洋洋拗不过他,想着今天庄硕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随他了。 路上的时候郎洋洋翻看着Brookside店群里的消息,昨晚暴雨,郎洋洋回不去,是小影准备的材料。 面团做好之后拍了照片发群里备注。 原本心里还有点担心,但是到了店里一看,面团的状态很好。 “也是,她可是李老师的学生。”郎洋洋自言自语,把面团端出来。 庄硕靠在门框上:“要不要我帮你揉面?” 郎洋洋笑:“为什么要你帮我揉面?” “怕你今天没力气。” 郎洋洋笑出声来,“哪里至于,弄个两次身体就不行啦,你也没那么厉害吧……” “……”庄硕咬着牙:“我说的是你昨晚发烧了。” 郎洋洋:“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庄硕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纸袋子,碎碎念道:“三天后别哭着求我。” 郎洋洋还是那句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坏的牛。” 庄硕苦笑不得,昨晚哭着说不行了的到底是谁啊? 睡一觉起来有力气了就翻脸不认账。 又气,又觉得这样性格的郎洋洋还挺可爱的。 日子真的是越过越有意思了。 “我把昨天剩的都装走吗?”庄硕说。 郎洋洋把面粉洒在板子上:“嗯,冰箱里还有几块蛋糕,记得拿。” 昨天傍晚就开始下雨,还剩了不少东西没有卖完,庄硕两个袋子装不下,又过来拿了一个袋子,收获满满回农场去了。 烘焙室里烤箱一开,温度上升,郎洋洋独自一人在店里忙碌着。 反复揉捏、折叠,面团变得越发光滑,混合香草、坚果,再划上简约好看的线条,等待他们在高温下膨胀、上色,变成可口的面包。 每天早上的这三个小时,是郎洋洋最放松的时间。 他什么都不会想,全身心的投入在制作面包和甜品中,面包和甜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烘焙室,呼吸之间都是香甜的。 郎洋洋看着新鲜出炉的坚果欧包,不禁感叹形状和香气都是那么的完美。 此刻,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都和欧包内部一样,充满了迷人的不规则气孔。 下午的时候出了太阳,店里面都快坐满了,郎洋洋在看小影做饼干。 饼干很容易做,但是好吃又好看的饼干不容易做。 虽然口感才是食物的根本,但是Brookside的定价在摆在这里,不能拿“平平无奇”的甜点去糊弄顾客。 甜品的价格里就包含了给顾客的“情绪价值”,看到漂亮的甜品的喜悦也算。 店里面的顾客来外带东西的时候尝尝会带饼干走,喝茶类纯饮的顾客也喜欢饼干。 但饼干是郎洋洋的弱项,店里常年就是那几个口味的曲奇饼干。 相反,做饼干是小影的强项。 郎洋洋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是小影写的“我会做翻糖饼干,少少翻糖,不会太腻”。 成品出来的时候郎洋洋很惊讶,怀疑小影以前是不是艺术生。 “这也太精致了吧,你是不是能把我爱豆画到饼干上去啊?”悠悠拿着一块椭圆形画着小猫的饼干不断欣赏,饼干边缘有精致的金色的小蝴蝶结装饰,乍一看很像一面古典手持镜。 郎洋洋拿的是一块长方形的,上面画了和莫奈的花园一样静谧美好的图案。 小影在店里一直坚持戴口罩穿长袖,她写了张纸条:“好看>好吃。” 郎洋洋和悠悠都哈哈笑,悠悠说:“根本舍不得吃好吧!” 小影还做了一些黄油饼干,郎洋洋装了一些,准备去二姑妈家。 和庄硕约好了今晚去二姑妈家里吃饭。 郎洋洋和庄硕结婚之后,两边家长家里都没有小孩了,两人就商量着,至少每周都去看一下长辈,一起吃顿饭也好。 小城市的生活偶尔忙碌,但大部分时候节奏还是比较慢的。 需要长辈的时候,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他们从不吝啬,小辈总不能一直用“忙”来当借口。 长辈不主动来打扰这对新婚夫夫的生活,是他们体贴。 但他们是喜欢小辈、需要小辈的。 说忙,郎洋洋和庄硕确实都有各自的事业,每天都在店里农场里忙着。 但想去的话,绝对不是没有时间。 只要愿意做,怎么都能做。 这是庄硕教会郎洋洋的。 庄硕那边会晚一点来,郎洋洋拿着给姑妈的饼干和点心先去。 到姑妈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买菜回来。 二姑妈用那种小推车装着菜。 “姑妈!”郎洋洋跑过去,“我来。” 二姑妈把手里的小车给他,松口气说:“哎哟,这天气也不热,走两步出这么多汗,你店里忙完了?” “嗯,买了什么菜这么重?”郎洋洋俯身去看。 在里面看到了啤酒。 二姑妈笑着,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说:“你们俩不是爱喝什么精酿嘛,我看到有卖,就买了一打回来。” 郎洋洋看向二姑妈,说了声谢谢。 二姑妈不懂啤酒,可能是在店里问了,人家给推荐的,对郎洋洋来说不是品质很好的品牌,但这不重要,二姑妈的心意能到这份上,比什么都难得。 这一车东西要是二姑妈自己搬上楼,肯定很费劲。 郎洋洋扛着小车走在前头,二姑妈在身后碎碎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上班了反倒觉得身体没那么硬朗了,估计啊就是闲的。” 郎洋洋笑,说:“可能是还没有适应过来。” 二姑妈:“是啊,我这两天开始早上起来去打太极了,不然起来都没有事情做。” “在哪里啊?” “就附近一个小区,跟你邹阿姨一起。” 二姑妈说完,补充说:“打完太挤去买点菜,回来做中午饭,时间也刚好。” 说着就到了四楼,郎洋洋也有点喘,点点头没说话,等着二姑妈开门。 想着等吃完饭了再问问投资的事情。 家里还是干干净净的,阳台的花草也养得好。 二姑妈拿了盘子去滕饼干泡茶,郎洋洋在厨房里把买回来的食材规整一下。 买了牛肉和一条黑鱼,还有豆腐和几样蔬菜,水果有半个西瓜和本地品种的艳红桃,都很新鲜。 上次来二姑妈这里吃饭的时候,二姑妈做了一道香菜炒牛肉,郎洋洋和庄硕都说喜欢。 于是今天又买了牛肉和香菜。 二姑妈进来,“西瓜放冰箱里冻一下。” “好。”郎洋洋把西瓜放进去,转身的时候发现二姑妈盯着自己的脚看。 “怎么了?” 二姑妈:“你这腿怎么了?” 郎洋洋说:“昨天去庄硕那里,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小伤口,过两天就好了。” “你看你胳膊还有脖子,这么多划痕,脖子怎么还有淤青呢?” 二姑妈说着,上手把郎洋洋拽过来看。 淤青…… 郎洋洋对着玻璃反光看一眼,干咳一声说:“被那个玉米叶子划的,那个不是淤青,是感冒了掐的。” 二姑妈皱眉,有点不信,她发烧感冒也掐脖子,感觉不太一样。 说话间庄硕也到了,拎了半麻袋的菜。 “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二姑妈一边埋怨一边笑着,扒拉麻袋看里面的东西。 庄硕帮着一起往外拿:“给邻居什么的分一点,有糯玉米、黄瓜豆角,还有上次您说喜欢吃地萝卜,正好今年种了一点,我挖过来了。” 郎洋洋也过来看:“这玉米是我昨天掰的吗?” 庄硕:“你掰的在地里泡水了,拿去喂猪了。” “……” “昨晚放地里了都没拿回来,真的喂猪了。” 郎洋洋无奈地笑,拉着庄硕准备去厨房做饭。 “等等。”二姑妈叫住。 两人转身,看着姑妈。 姑妈表情不悦,皱着眉头看庄硕。 “怎么了姑妈?”庄硕被看得不自在。 二姑妈看了又看,说:“你胳膊上这个伤口怎么回事?” 庄硕:“昨天在地里摔了一跤。” “这个不像啊,这是不是被挠的?你脖子也是,怎么也有淤青?” 二姑妈看了又看:“你看看,这就是被挠的!”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正想着怎么解释。 刚刚还怀疑是不是小两口亲热留的痕迹,现在看这些什么擦伤刮伤的。 二姑妈双手叉腰:“你们是不是打架了!!?” 第54章 “怎么可能!”庄硕忙反驳。 郎洋洋也跟着说:“没有打架,我们不会打架的。” 二姑妈拉着庄硕的胳膊看了又看:“这不就是抓的吗?” 看完又去看郎洋洋的后脖根:“我说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打架,庄硕!我跟你讲啊!这人的脖子是很脆弱的,不管怎么样,不要伤着脖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解释该闹大了,要是传到庄硕爸妈那里去就不是教育两句的事情。 郎洋洋忙把二姑妈拉到沙发上坐下:“姑妈,真不是打架,昨天不是下暴雨嘛,我们俩在地里掰玉米被叶子划的,又摔了两跤。” “能摔到脖子!?” “这不是摔的……” 二姑妈皱着眉,转头看郎洋洋,又凑近去看他脖子上的小淤青,泛着红。 “刮痧?也不像啊!” 郎洋洋轻声说:“不是刮痧……” “嗯?” 二姑妈看看郎洋洋,又看看庄硕,两人都不自在地东张西望,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唉算了算了,我去做菜。” 郎洋洋抿着嘴,双手安分的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抬头和庄硕对视。 “以后悠着点!”二姑妈突然回头。 郎洋洋和庄硕乖巧道:“知道了姑妈。” 老小区的傍晚家家都在做饭,楼上楼下做的什么菜都能闻出来。 有小孩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玩耍,互相追逐,笑着闹着。 郎洋洋在客厅的茶几上收拾韭菜,这也是庄硕带过来的,昨晚刚下了暴雨,泥点子溅得韭菜哪里都是,也有被泡烂的,要慢慢挑拣。 弄完之后送去厨房,二姑妈和庄硕搭档着在炒菜,郎洋洋厨艺不精,每次只能落点杂活。 “洋洋,帮我浇浇花呗。”二姑妈说。 郎洋洋说好,去阳台浇花,上下拉几下喷壶,气压够了之后就可以长按出细密的水雾。 以前郎洋洋以为浇花只需要浇根部就可以了,回家之后来二姑妈家,看她浇花才知道,叶片花朵也需要,有很多叶片观赏科的植物要专门喷洒叶片施肥。 甚至很多花卉绿植在移栽的时候根系受损,尚未在新土中扎根,无法在土壤中吸收养分,就需要多给叶片喷水,枝干和页面也能吸收水分。 喷洒了一半没水了,郎洋洋去卫生间加水。 回来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人放音乐,一开始听不清,到副歌部分才听出来,是黄绮珊的新歌《我的美丽》,之前在日推听到过。 暴雨过后的傍晚晚霞格外绚丽,郎洋洋在温情的歌声中浇花。 也许生活也是这样,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就能活下去,但是偶尔吃一块甜点、听一首好歌或者是吃一顿对胃口的饭菜,能让日子更快乐。 活的是最低处,追求的是更高处。 晚霞还剩一点的时候饭菜都做好了,郎洋洋把餐桌上的隔热垫铺好。 今天吃香菜炒牛肉、干锅鸡、和干炸鱼块,还有韭菜炒鸡蛋和一个素酸汤。 家里有长辈的,夏天的餐桌总是少不了素酸汤。 水果是庄硕带来的地萝卜和西瓜。 郎洋洋喝了半碗开胃。 “下面放了魔芋和白萝卜,都是你喜欢吃的。”二姑妈稍微搅动一下干锅鸡,白萝卜条已经入味,给郎洋洋夹了一块,又给庄硕夹魔芋。 郎洋洋吃一口,连说好吃。 白萝卜和所有干锅都很搭,既能吸收鸡肉的肉香,又能保留自己的萝卜香气,也不像土豆那样容易炖得太烂,也不像胡萝卜吸收不了香气。 “我以前不怎么吃萝卜的,跟洋洋结婚之后总吃,现在觉得干锅里不放萝卜都白瞎了。”庄硕说。 二姑妈也说:“我也是,欸,你说洋洋,菜嘛不会做几个,吃还是挺会吃的。” 庄硕和二姑妈哈哈大笑。 郎洋洋也笑,但只是轻轻的笑,他知道二姑妈和庄硕绝对没有揶揄自己的意思,只是带着宠溺的玩笑话。 从前的郎洋洋可没有这样的豁达,他总是在每个场合都关注着别人说的话,忍不住的去思考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战战兢兢的,像碰一下就缩的含羞草。 饭吃到后面,郎洋洋想开口提邹阿姨的事情,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看了好几次庄硕,庄硕才领会他的意思。 “姑妈,我爸妈说想去苗寨玩,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您周末有事情吗?”庄硕说。 二姑妈:“周末有朋友约了我一起去养护头发,可能去不了了哦。” 话一出,郎洋洋就接起来:“跟谁去呀?” 二姑妈笑一下,脸色是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就是邹阿姨啊,你见过的。” 二姑妈跟邹阿姨来往密切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几个月前二姑妈在她那里买了好几个疗程的不知名的膏药贴,就被郎月和奶奶说了一次。 大家都见过,都不怎么喜欢这个邹阿姨。 她为人是很热情,也总送些小礼物,也愿意帮人忙,但总喜欢蹿腾人买一些没用的东西,其中还有很多是吃的和用在身上的。 花钱是一方面,万一真吃出问题该怎么办? 但二姑妈有自己的生活,她后面也没有买的,大家不好说什么。 二姑妈知道大家不喜欢,就尽量避着大家。 郎洋洋和庄硕都是晚辈,不好说没礼貌的话,郎洋洋就试探着说:“养护头发?是做什么的呀?” 二姑妈看郎洋洋没有像郎月那样上来就劈头盖脸说那是智商税,转变脸色解释说:“说是重要养护,洗头啊按摩什么的,我最近掉头发好多,想去试试。” “我陪你去吧姑妈,我也想试试。”郎洋洋放下筷子,看着姑妈说。 旁边的庄硕欲言又止。 二姑妈笑一下,看出来了。 她叹口气说:“洋洋啊,是不是担心我又被骗着买那些没有的东西啊?” 郎洋洋微微低头,无法否认。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但我现在知道了,我跟邹阿姨在一起玩,就是喝喝茶跳跳舞,洗个头什么的,什么投资啊开店的,我不会做的。” 面对着二姑妈坦诚的解释,郎洋洋有些不好意思。 还不如一开始就坦诚的问,二姑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姑妈,”庄硕给二姑妈叉了一块地萝卜,“我们是觉得你朋友多,为人又善良仗义,有时候为了帮朋友的忙心一软浪费了钱。好不容易退休攒的钱,以后要花的地方还多着。” “唉,我知道,放心。”二姑妈说完,吃了口水果,而后又小声说了一句:“可是大家都忙,都有自己的家庭要顾,也就她……” 二姑妈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郎洋洋心中触动。 “姑妈。” “嗯?” 郎洋洋看着姑妈,说:“你要是无聊,就随时来店里玩,你不是也说想学做饼干嘛,我教你。” 二姑妈笑,拍了下郎洋洋的手:“你们都做生意呢,忙你们的,别担心我。” 晚餐还算愉快的结束了,郎洋洋和庄硕收拾了厨余垃圾下楼回家。 回店里的路上郎洋洋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庄硕知道他在想二姑妈的事情,没有打扰他。 到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庄硕突然说:“要不给二姑妈报个老年大学?” 郎洋洋笑:“我刚刚也这么想来着。” 庄硕:“我回头去打听一下,之前没有听说过哪里有老年大学,兴趣班应该有,二姑妈有什么喜欢的吗?” “二姑妈喜欢的?”郎洋洋站在台阶上,突然愣住。 他不知道,除了知道二姑妈养花,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喜欢的。 仔细去回想二姑妈家里都有什么可以提现她喜欢的东西,居然也想不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 郎洋洋苦笑一下:“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二姑妈。” “以后我们多去陪陪二姑妈。”庄硕说,拉着郎洋洋一起进店里:“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 毕竟是隔着辈的,喜欢的东西喜欢的活动都不一样,就算郎洋洋天天都见二姑妈,也不一定能让二姑妈的生活丰富起来开心起来。 郎洋洋决定多花点时间去陪伴二姑妈,把能做的做了,就算只有一点点用都好。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悠悠在清点咖啡豆的库存,小影在准备明天要用的面团和其他东西。 庄晓宇请假,黄芸已经把店里卫生收拾好准备下班。 很快悠悠和小影也下班了,作为卖甜品和咖啡的店,Brookside晚上是没有什么生意的。 呆到晚上八九点的都是六七点来的客人,很少会有新客再进门,所以员工是可以给自己工作收尾之后就下班的。 郎洋洋和庄硕守着店,等到九点再正式关门。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看给农博会准备的资料,到时候现场要用到很多物料,易拉宝啊海报之类的,主办方会提供简单的桌子椅子,但是货柜、展示台什么的就要自己准备了。 庄硕挑了一些备选,让郎洋洋来选最后用哪些。 网站在月初的时候已经重新做好了,花钱找外包做的,物美价廉。 “尽量选和网站风格一致的,保持品牌调性。”郎洋洋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这几张照片都不行。” 说完看向庄硕,庄硕点点头,然后问:“什么叫品牌调性?” 郎洋洋:“品牌调性就是基于品牌的外在表现,形成的市场印象,如果从品牌人格化的模式……” 说着说着习惯性像工作的时候那样去看庄硕的表现,看到之后微微偏一下头。 “算了,这样,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为品牌树立的人设。” “人设?” “比如你,就是糙汉人设。” 庄硕还是点点头,一只手不停地摸自己下巴。 “听没听懂?” 庄硕抬眼看郎洋洋,犹豫一下还是说实话:“就听懂你说我是糙汉。” 郎洋洋深呼一口气。 “举个例子,你是糙汉人设,糙汉是什么样的?” 庄硕:“嗯……” 他知道糙汉是什么样的,但是不敢说话了,感觉自己在郎洋洋面前是一个智障。 “算了。” “别算了啊。” 郎洋洋:“你自己回去上网查,总之就是这些照片都不行,其实官网的照片也该更新了。” “那我明天找老歪来重新拍。”庄硕说。 郎洋洋说好。 还是直接让他办事比较快。 说完郎洋洋继续看庄硕挑的其他东西,还有两周后一起去农博会的员工。 郎洋洋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没什么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在很快的浏览内容。 精神非常的紧绷。 只有做面包和甜点的时候不一样,他是真的享受做那些事情的。 结婚这么久,庄硕也隐约了解了郎洋洋的这一面。但是刚刚自己像个智障一样答不出郎洋洋的任何问题,又很担心郎洋洋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从没见他生气过。 把这些东西都过完已经是九点半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回家的路上郎洋洋也在副驾驶看手机,在查相关的资料。 庄硕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直到走近了院子,才忍不住了抓住郎洋洋。 “嗯?”郎洋洋的视线还黏在手机屏幕上。 雷公在屋子里,听到他们两个回家了又不开门,着急得在门口嘤嘤叫,大尾巴打着玄关柜,邦邦邦直响。 庄硕轻轻抓住郎洋洋的手腕,让他把手机放下来。 郎洋洋抬头看他:“怎么了?” “对不起啊……”庄硕说,说完笑自己:“这两天总是在跟你说对不起。” 郎洋洋终于回过神来,察觉庄硕现在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干嘛说对不起?” 庄硕:“刚刚在店里,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解释了我也听不懂,像个白痴。” 郎洋洋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没关系啊。” “有关系。”庄硕说。 郎洋洋知道他认真了,端正态度,说:“我没有生气的,你又没有在那种公司里上过班,我还跟你说这种互联网黑话,你听不懂很正常。” “不不不。”庄硕稍稍上前一步,双手拉着郎洋洋的手:“我要道歉的是,这些明明是我的工作,就算一开始不懂,我也应该主动去学。还有就是……” “什么?” 庄硕捏捏郎洋洋手心的肉,心虚地开口:“不能否认的是我是确实抱有那种心态。” 郎洋洋:“什么心态?” 庄硕:“反正你会帮我做帮我选,我就简单弄一下的那种心态。” “哈哈哈哈。”郎洋洋听完情不自禁笑出来。 庄硕:“洋洋……” 郎洋洋反手握住庄硕的手:“没关系,真的,就像你会装修会修家具,我也让你去做我自己偷懒了。” “还是要说对不起。” 郎洋洋拿他刚刚的话回他:“怎么老说对不起?” 庄硕:“昨晚不是把你弄发烧了嘛。” 郎洋洋:“那是淋雨淋的,跟你没有关系。” “……” 郎洋洋故意逗他:“没有耕……啊!!” 庄硕突然弯腰把郎洋洋直直地抱起来,他力气大到可以单手抱着郎洋洋,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郎洋洋。” “干嘛!还没到三天!!” 庄硕一把推开家里的门,双手抱住郎洋洋的大腿轻轻掂了一下,把郎洋洋吓得大叫。 “从今天起,三天条约作废,我要让你看看到底有没有耕坏的地!” “我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郎洋洋被扔到床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庄硕就压了下来。 郎洋洋躲他的吻,“没洗澡呢。” 庄硕:“耕地之前也要做准备工作的。” …… 三天后,早上下了一会儿雨,下午太阳出来了,又是周末,店里面人很多。 郎洋洋也在吧台帮忙打包外卖的单子。 弯腰从橱窗里拿甜点,起身的时候忍不住扶了一下腰。 “洋洋哥。” “嗯?” 悠悠:“你腰痛啊?” 悠悠正在往杯子里铲冰块,哗啦啦地响。 “有点。”郎洋洋说。 悠悠凑过来一点:“你前几天还感冒刮痧,要注意身体哦,要不要找中医开点药调理一下?” 说话间小影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我认识有名的中医。” 郎洋洋咬着后槽牙:“我真的没事!” ———— 九月很快就到了,周五这天郎洋洋和庄硕一起去农博会的场地看了一眼,测量了现场场地的数据,过两天就把东西都搬过来布置。 回程的路上停车去买水喝,庄硕正埋头在冰柜里挑雪糕。 “冰工厂行吗?” “可以。”郎洋洋应声,拿起手机想给二姑妈发消息,说今晚一起去吃上次她说好吃的猪蹄。 刚点开微信,朗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姐。” 朗月:“在哪儿呢?” 郎洋洋:“去隆南看场地,在回来的路上。” 朗月:“来一趟老街派出所,我和姑妈在这儿。” 第55章 郎洋洋的第一反应就是二姑妈是不是被骗了,近两年网络诈骗实在是太多,别说像二姑妈这样的老年人了,很多高学历的同龄人都有被骗的案例。 尤其是邹阿姨很喜欢搞各种拉会员、填资料领奖品的活动,这是电信诈骗的高发区。 “怎么了?”庄硕看郎洋洋表情不对劲。 郎洋洋:“堂姐打电话来,说她和二姑妈在派出所,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说了邹阿姨也在。” 庄硕也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三两口解决掉手里的雪糕,上车启程去派出所。 “上周回家吃饭,我爸说他那个钓友的儿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庄硕问。 车子已经开上了高速,车窗关着,车载音响在听随机的电台,声音很小,听不大清楚是在讲什么。 郎洋洋的轻叹却很明显。 “记得。” 庄硕:“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居然真的被骗了那么多钱。” 郎洋洋看着前方:“更多利用的是人的贪吧。” “那二姑妈贪什么呢?” “是啊,她一个人的话,手里的钱已经算挺多了,过完这辈子尽够了。” 说完郎洋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一个人的话。 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二姑妈是个害怕寂寞但同时也很要面子的人。 她不愿意把自己的苦和累拿出来说。 在最幸福的时候,三个月内先是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了丈夫。 可想而知,那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家庭对她来说是最幸福美好的回忆,没退休的时候还有工作,有点事情忙就不会东想西想。 二姑妈是太孤单了,郎洋洋知道。 赶到派出所的时候郎月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二姑妈也板着脸。 另一边坐着邹阿姨和她的家人。 “姑妈。”郎洋洋走过去,二姑妈抬头看到郎洋洋,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啦。” 庄硕给二姑妈和朗月买了水,庄硕在二姑妈身边坐下,先开口安慰她:“没事儿的,我们都在这里。” 郎洋洋和朗月对个眼神,出门去说。 朗月心情欠佳,开口说:“我就说那个邹阿姨不是个好人,她老公更不是什么好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 朗月穿着真丝半裙直接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邹阿姨不是一天到晚的爱搞什么会员啊养生什么的,她被人忽悠着投资跟人开了个养身馆,就是给人中药洗头泡澡什么的养生,开了发现根本不赚钱,全靠拉身边的朋友办会员充卡。” “二姑妈充了吗?”郎洋洋问。 朗月:“充了,但是也没多少,充了五千多意思一下。” 郎洋洋拧着瓶盖:“五千多也……” “但是她还觉得不够,觉得二姑妈脾气好,想拉着二姑妈开店当她下线,二姑妈不愿意,她还生气了,说她都是为了二姑妈好,有钱一起赚。” 说到这里,朗月更加愤怒,拿着矿泉水瓶在地上邦邦敲两下:“二姑妈还主动约她来吃饭,她就顺水推舟发链接让二姑妈帮她做任务拉新。还好今天我让姑妈帮我带小雨去交培训班的费用,邹阿姨跟着姑妈一起来的,她俩弄的时候被小雨看到了,那个链接要填身份信息还要绑定银行卡,小雨觉得奇怪就给我打电话了。” 郎洋洋心里一惊:“那银行卡没事儿吧?” 朗月叹口气:“还好二姑妈有点心眼,绑定的是一张只有两百多的卡,最后也还只是扣了那19.9的费用。” “那这到底构不构成诈骗啊?”郎洋洋问。 “警察说不是第一次接这种案子了,一般填了资料,后面就会开始有各种诈骗电话进来,说什么会员礼包啊升级会员之类的。” 又聊了些细节,目前二姑妈的情况是没办法立案的,倒是邹阿姨那边,钱已经搭进去不少。 邹阿姨自己的钱被骗了,就想拉朋友进来给自己回血。 两人在派出所门口叹气,准备进去的时候二姑妈出来了。 “姑妈,”郎洋洋站起来,“我去找民警问一下。” 二姑妈没什么表情,只轻声说:“不问了,回家吧。” 郎洋洋和朗月看向庄硕,庄硕点点头,就想着至少现在还没有被骗太多钱,信息也都登记了就先回家。 刚准备走,邹阿姨也走了出来。 “好啊!郎景秀!你就这么走了是吧?!”邹阿姨收去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对着二姑妈指责:“平时你有点什么事不是我帮忙的?头疼脑热不是我给你介绍医生陪你去医院的?让你帮我一点小忙你报警!你怎么好意思走的!?” 说完她还要上前来拉二姑妈,郎洋洋和庄硕忙挡在前面。 “是我报的警,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朗月是个暴脾气的,邹阿姨想伸手拽她,她直接拽住邹阿姨的手腕:“你骗我姑妈买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你从中赚了多少佣金你当我们不知道吗?” 邹阿姨:“那是她自己愿意买的!” 朗月:“是她愿意的还是你忽悠她买的?她拿你当朋友你拿她当冤大头是吧?” “你个小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邹阿姨见朗月讲话有条理又强势,开始转移话题拿辈分压人。 朗月更不吃她这一套,两人在派出所门口吵了起来。 郎洋洋挽着二姑妈的手臂,感觉到她有点颤抖,低头看的时候,二姑妈已经开始流眼泪。 她抿着嘴无声流泪,千万种委屈说不出口。 “姑妈……”郎洋洋牵住她的手,想了想让庄硕先带她上车。 庄硕拉着姑妈去停车场,郎洋洋去把朗月拉走,邹阿姨的家人也出来把她拉回派出所。 “走吧,先不理她了,二姑妈现在有点不好受。”郎洋洋轻轻揽着朗月的肩,推着她一起往停车场走。 朗月捏着水瓶:“她就是个笑面虎!现在演不下去了!我不会放过她的,叫她还钱!!” 朗月骂了一路,到停车场的时候稍稍缓过来一点。 “姐。”郎洋洋叫住她。 朗月叹口气,停下来喝口水。 郎洋洋:“刚刚二姑妈哭了。” 朗月虽然性格强势,但绝对不是低情商的人,也知道二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愤怒正是源于知道二姑妈是什么人,也明白从小到大她对小辈们有多爱护,大家都受过她的好,也都喜欢她爱戴她。 “唉……” 两人沉默着。 有些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能去克服,郎洋洋和朗月想了又想,让二姑妈跟他们住也不现实,再找个工作也不现实。 或许能做点不累人的小生意什么的。 “回去再商量吧。” 回去的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二姑妈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她都没有接,只是看着窗外。 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钟了,一进门二姑妈就说自己去切点水果。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因为她的事劳累的小辈们。 朗月问郎洋洋要不要抽烟,说完看向庄硕,庄硕笑一下:“不用问我。” 郎洋洋接过一只,三人一起去阳台。 看着愁眉不展的姐弟俩,庄硕想了想开口说:“要不我们就先不提这件事,也暂时不要再深究细节了,二姑妈心里肯定清楚。” “那万一……”朗月说到一半,也停下来了。 庄硕继续说:“现在情绪问题更重要嘛,二姑妈不会再给邹阿姨花钱,今天那个诈骗链接也交给警察了,先安抚一下二姑妈,我们别搞‘委屈难过还要被家人指责’的那一套。” 郎洋洋和朗月对视一眼,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你在外面摔了一跤,哭着回家,迎接你的不是安抚,是指责你为什么走路不小心点,是埋怨你又把衣服弄脏弄破。 庄硕摸摸兰花的叶子,说:“我们不愿意什么都跟家长说,家长当然也一样,没有共同话题。” “那怎么办嘛……”郎洋洋叹气。 庄硕笑:“交给我。” 说完看郎洋洋还是紧锁眉头,一时间忘了朗月就在旁边,伸手去按按郎洋洋的眉心:“哎哟没事儿,真的,我有办法,别不开心了。” 夫夫亲密的样子很自然。 朗月低着头笑了一下。 和往常一样,她抬手想把香烟按进二姑妈的花盆里。 “给我吧。”郎洋洋说。 朗月无奈地笑一下,转身拿去垃圾桶灭。 晚饭是庄硕和郎洋洋做的,朗月拉着二姑妈一起给挑郎青雨挑参加校庆表演要穿的礼服。 吃饭的时候没有再追问邹阿姨到底都给她推荐过多少东西,花了多少冤枉钱,买来的那些养生的东西是不是都用了,身体有没有出毛病。 朗月也忍了又忍,没再开口骂邹阿姨。 只是聊了一下邹阿姨和家人的关系,又聊了聊那些退休的同事都在做什么。 二姑妈情绪看着好了一点,愿意聊天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都没有再追着问追着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亲家突然打电话来,说想去逛花鸟市场,请她这个“专家”陪着去一趟。 买了一堆东西,亲家又说不会开车,让她送自己回家,去了又是吃饭又是喝点小酒。 喝得迷糊了,也愿意说说心里话,大家都有家庭要带孙子什么的,自己没有伴儿,就算知道邹阿姨喜欢赚朋友钱,也不太介意,好歹她愿意陪着自己。 说着说着,居然答应了亲家跟她一块儿去海南旅游。 时间还挺紧张,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上了飞机。 直到她在海边扬起丝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问亲家:“是不是庄硕洋洋那俩孩子让你来陪我的?” “哎哟,讲这些,我是真的想跟你旅游,叫你好几次了你没答应,我是真不想跟老头旅游,没劲。” “哈哈哈哈。” —— 郎洋洋和庄硕坐在茶几旁吃晚饭,今天也大胆地做了三菜一汤。 电视里放着还算有点意思的综艺,雷公在旁边啃牛皮。 “对了,我今天去场地那边看。”庄硕喝一口啤酒,继续说:“有个从云南过来的哥们儿,他也是生态农场,用农场种的小麦和花做了鲜花饼,甚至还自己做了酱油!” 郎洋洋点点头,正在啃庄硕卤的鸭掌,想了想说:“那我们也可以啊,正好香草也长出一些了,麦子还有吗?” 庄硕:“有,多着呢。” 郎洋洋:“那交给我了,对了,前天你不是和我姐去见邹阿姨了吗?能退钱吗?” “退不了,唉,她那个养发店关门了,洗头卡也退不了,但是可以去别的连锁店洗。” “好吧。”郎洋洋擦擦手,“五千多呢,好浪费。” 庄硕:“没事儿,给我爸用吧,刚好他有秃顶迹象,死马当活马医。” 第56章 庄硕这么说的时候,郎洋洋还说了一句没感觉到庄硕爸爸有秃顶的迹象。 庄硕沉默了一下,道明真相:“因为我爸一米八五。” 过了几天,庄爸爸到家里来帮郎洋洋和庄硕换电线,郎洋洋专门找庄爸爸蹲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头顶,才发现头顶那一块真的有点稀疏了。 郎洋洋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要知道秃顶可是有很大概率遗传的。 郎洋洋在院子里拆插排,抬头看看正在拆廊檐下面电线的庄硕。 感觉秃了不太好看啊。 “洋洋,钳子。”庄硕伸出手来。 郎洋洋起身:“好!来了!” 银叶小区这一片原本都是自建房,规划之后叫成银叶小区,郎洋洋左邻右舍的房子都建了二十多年了。 郎洋洋这么多年不在家,家里的电路都老化了。 结婚的那次装修郎洋洋没想到要换电线,庄硕住进来之后才发现电路老化很严重,插电的位置也很不方便,只能用一个又一个插排连接,家里有狗有风险,拖地也很不方便。 想了又想,还是全部换成新的用起来安心。 庄爸爸和庄硕都会,就没有请工人,父子俩主力,郎洋洋辅助,忙个两天也就换完了,能省一大笔钱。 “我说要弄的时候,你妈还说再住几个月就能去新房子住了,凑合几个月就好。” 庄爸爸正在裁剪电线,“我就说,家里这么多大老爷们会弄,凑合什么啊。” 郎洋洋哈哈笑两下,说:“我不太会弄这些。” 庄爸:“没事儿,我是跟我爸学的,庄硕跟我学的,你多看两次肯定也会。” “爸你说的,跟世袭一样。”庄硕打趣。 庄爸不服气:“世袭?哈哈哈世袭修电线啊。” 庄硕架好梯子,碎碎念道:“不过好像真是这样。” 郎洋洋扶着梯子听他们父子俩聊家常,说小时候庄爸自己修电视修坏的事情,又说他们第一次自己动手打家里的衣柜。 鸡飞狗跳的,很有意思。 郎洋洋都没有经历过。 那些学校不教的事情,基本都是郎洋洋自己摸索着学会的。 他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都和父亲没有关系。 庄硕妈妈和二姑妈从海南回来之后也经常黏在一起,她们两个都退休了,有钱又有时间。 最亲近的孩子都是gay,还结婚了,以后也没有带孙子的问题,就整天一起琢磨着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庄爸爸就是上班摸鱼,下班钓鱼。 大家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庄硕和郎洋洋最近就没有办法选择了,农博会的工作强度比想象中的要大。 两人都很忙。 大家对南溪农场这种规模不算大,但是种类丰富、农旅结合的生态农场还是挺有兴趣的。 因为人流量太大,庄硕还临时叫了老歪和张小军一起过去帮忙。 和夏天相比,长溪市秋天的天气更加稳定,不会动不动就暴雨,就是早晚温差有点大。 九月中旬的时候,早晚都需要穿外套了。 昨晚庄硕是凌晨一点才到家的,每天的收尾工作很多,郎洋洋让他在那边开个酒店睡一晚就好,但他还是坚持要回来睡觉。 累成狗了还要跟自己说对不起,说这两天太忙了,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 郎洋洋出门的时候庄硕还没有醒,实在是太累。 郎洋洋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洗漱完之后进卧室,看庄硕还在睡,关上门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发现有风,郎洋洋穿了一件连帽衫,伸手把拉链拉上,双手插在兜里往店里走。 路过天桥的时候发现快到六点二十分了,郎洋洋停下来,站在天桥上等。 六点二十分,拉着货的绿皮火车路过,太阳也出来了。 郎洋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庄硕。 好像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上班了。 庄硕忙的时候会先把郎洋洋送到Brookside,自己再去农场,不忙的时候就专门送郎洋洋去上班。 总之只要庄硕在家,两人都是一起出门去上班的。 目的地虽然一样,但是走路和开车的路线不一样,走路会穿街走巷的缩短路程,风景也不一样。 做面包也一样。 同一个产品,不同的原材料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Brookside用的原材料大多是进口的,包括小麦粉,并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在evene工作的那大半年里,接触的原材料都是进口的,Brookside的定价也是中高档,顺其自然的就变成这样的局面了。 这次南溪农场参加农博会,还是郎洋洋第一次接触小麦变成小麦粉、小麦粉又怎么变成低筋、中筋、高筋面粉。 看着面盆里已经发酵好的面团,郎洋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一下它湿软的表面,凑近了闻一闻,小麦香气浓郁,很厚重的感觉。 这两天带去农博会的面包都是店里很经典的款式,因为农博会场地距离市区还是有点距离的,甜品只能做方便运输保存的。 昨天和小影一起做了一款新的甜品,香草甜杏奶油塔。 小麦粉、香草、迷迭香、鸡蛋、柠檬和杏子都是南溪农场自产的。 前天用农场里产的桃子做了伯爵红茶桃桃芝士蛋糕,反馈都很不错。 店里面安静得只剩下烤箱运作的声音,郎洋洋把面团擀成三四厘米厚的面饼,然后用模具按压成圆形,农博会的需求量大,郎洋洋按了整整五十个,手都酸了才结束。 接着熬煮甜杏馅料,制作表层的奶油。 中间庄硕醒来,给郎洋洋打了电话,说好九点钟一起出发去农博会。 最后一步也是最废人的一步,把香草奶油挤到水果塔上,还好今天小影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店里,她的手法比郎洋洋要娴熟,分担着把这五十个做好。 最后在表面装饰一小根新鲜香草还有一小片新鲜的杏子肉,装盒打包。 店员们挤在烘焙室门口,等着郎洋洋一人发一个尝尝。 “嗯……这个杏子馅料一吃就知道很纯天然。”悠悠说。 郎洋洋张嘴咬了一大口,奶油、杏子馅料和塔皮都能吃进嘴里。 带着杏仁香气酥脆的塔皮里面,是酸甜清香的杏子果馅,最顶上的奶油里加了白巧克力和香草荚,冷冻过后口感清爽,淡淡的香草香气并不喧宾夺主。 悠悠吃完一整个:“虽然口感偏酸,但这样反而中和了奶油的甜,一点都不腻诶。” 郎洋洋也挺满意的,更加优质的品种肯定能做出口感更好的,但是这样带着粗犷乡野气息的甜品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看看时间,快到九点了。 “谢谢,辛苦了,那今天店里面就拜托你们了。”庄硕到了店里,把食物都搬上车,向小影和悠悠道谢。 今天郎洋洋也去看看,下午再回来。 出门前想嘱咐一下店里的事情,但是看着正在打订单的悠悠、正在给草莓软欧装饰奶油的小影,还有给鲜花换水的黄芸。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了。 最后郎洋洋只能说:“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给你们带。” 和郎洋洋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农博会除了高大上的机械展示、最新培育成果之外,也有不少像南溪农场这种小而美风格的。 除了农作物还有花卉、热植、水果等等板块。 郎洋洋和庄硕从一个水果展厅出来,吃得肚子都撑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果礼盒,里面是六个不同品种的苹果。 庄硕手上拿了一盆火鹤后,他看了又看,碎碎念道:“小小一盆居然这么贵。” 郎洋洋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说:“这个品种培育难度大一点,刚刚那颗国王花烛你猜猜多少钱?” 庄硕大胆猜测:“一千?” 郎洋洋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那还可以,是挺漂亮的。”庄硕说。 郎洋洋:“至少五千。” 庄硕:“什么?!为什么这么贵啊,五千块能买多少大米了。” 郎洋洋笑:“和农作物不一样嘛。” 郎洋洋和庄硕逛了三个小时才逛了三分之一个场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 现代农业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回到南溪农场的场地,大家都深深感受到了差距。 和场馆里很多企业相比,南溪农场的产品确实是只有特色但没有销路,来逛南溪农场的转了一圈,最后也只能吃吃甜品和面包。 南溪农场的对面是一家绿色食品品牌馆,主要是种植无公害蔬菜的,给各大高级商超供货,一盒番茄都能卖上百元。 郎洋洋和庄硕很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种植和销售模式,拿了几个面包甜点去拜访一下。 “欢迎欢迎~欸?你们是对面的?”一个短发女孩认出了他们。 郎洋洋笑着:“你好,我叫郎洋洋,这是庄硕,你叫我洋洋就好,我们过来看看,方便吗?” “叫我菲菲就可以,你好。”菲菲跟郎洋洋握完手跟庄硕握手,庄硕机械伸手。 握手完庄硕就继续在郎洋洋身边站直,他不说话只是认真听着,看起来是稳重寡言的模样。 在亲戚朋友面前郎洋洋不善交际,但是这种工作场合郎洋洋会启动战斗模式,看起来倒是比庄硕更健谈一些。 郎洋洋把带来的甜品面包递给菲菲:“这是我们做的一些吃的。” 菲菲:“哇谢谢!我早就看上你们的甜品了,昨天桃子那个我也叫员工去买来吃了,好吃。” 郎洋洋马上接话题:“甜品和面包的原材料都是农场产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我看你们农场什么都有,好厉害。”菲菲说着,拆开一个水果塔吃了一大口。 “嗯,好吃,奶油还是冰的。” 郎洋洋:“我们种的东西多,但是太散了,没什么特色。” 菲菲:“是这样的,如果量提不上来,就要在质上面下功夫,做品牌才是最难的。” 话题就这么聊开来,菲菲以前也是在互联网公司做ip孵化的,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对郎洋洋的经历也十分共情。 她跟郎洋洋聊了很多关于农业产品孵化的经验和思路,谈话间不乏许多互联网黑话,各种术语听得庄硕晕头转向。 正惭愧的时候,菲菲看到了个人,叫他:“老杨,过来认识一下新朋友。” 郎洋洋和庄硕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个高个子男人,搬了一个大箱子挡住半张脸。 庄硕觉得眼熟,试探着喊了一声:“班长?” 男人抬眼看过来,把箱子往下放一点:“庄大块!?腰王!” 郎洋洋和菲菲还在状况外,被叫做老杨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两人轻车熟路的公主抱起来。 菲菲:“哈?” 郎洋洋:“嗯……” 庄硕兴奋地抱着老杨来了几个蹲起,引得路过的人频频注目。 郎洋洋和菲菲有点尴尬,菲菲直接给了老杨屁股一脚:“差不多得了!快下来!” 庄硕把老杨放了下来,两人高兴得脸红脖子粗的,一直看着对方笑,那股子憨劲一点都藏不住。 他转头跟郎洋洋说:“这是我班长,服役的时候我俩一个宿舍。” 郎洋洋能感受到庄硕的激动,笑着叫了一声:“班长好。” 老杨看他俩这样子,猜到了八成。 “你对象?” 庄硕嘿嘿笑,伸手轻轻搂了一下郎洋洋:“我爱人,我们已经结婚了。” “哎哟!不得了啊你!”老杨和菲菲对视一下,都觉得有点惊讶。 毕竟国内的环境如此,现实中能结婚的男同没听过几个。 老杨和庄硕退役的时间不同,老杨要晚一些,退役后老杨去了老家的监狱工作,渐渐失去了联络。 寒暄一会儿之后菲菲问:“你刚刚叫他什么?” “大块头,还有腰王。” 郎洋洋也好奇:“妖王?” 老杨哈哈大笑,拍一下已经有点不好意思的庄硕,解释说:“在部队的时候这小子以腰好出名,能抱着我这种体重的深蹲几十个,有机会你也可以试试……” “哈哈。”菲菲尴尬一笑,又给了老杨一脚。 郎洋洋和庄硕臊得耳朵发红。 这场馆里还这么多人呢。 老杨不明所以:“踢我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军区里没几个能跟他比仰卧起坐,腰特好!” 说完看向庄硕和郎洋洋,看到他俩都很害羞才反应过来。 老杨尴尬地笑一声,搓搓手道:“哈哈,那个……我犯蠢了,好不好哪里用得到我来说啊,是吧?” “啊?”郎洋洋接到老杨的眼神,只能笑一下:“哈哈,还……还可以。” 第57章 关于这些臭男人当兵时的恶趣味话题点到为止,根据老杨和庄硕的证词得知,老杨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gay的战友。 毕竟是在部队里,这种事情说出来没有什么益处,只会徒增烦恼。 “徒增什么烦恼?部队不让说吗?”菲菲问。 四个人围着一个小茶桌坐下,员工送上了有机蔬果汁,郎洋洋喝一口胡萝卜番茄汁,给出“很健康”的评价。 对于菲菲的问题,庄硕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 倒是老杨切入了一个比较轻松的点。 老杨说:“啊你这问的,部队里那么多男的又不止他一个gay,像庄大块这种一米九的糙汉型猛男要是暴露性向,他一天要在浴室里滑倒一百次。” “噗——”郎洋洋没忍住笑出声。 庄硕微微偏头,无声抗议,求班长不要再说了。 但是菲菲很不理解:“不是啊,要说外貌,洋洋这不是更帅嘛,说他是明星我一秒都不带怀疑的。” 老杨哈哈大笑,拍一下老婆的大腿:“这你就不懂了吧,僧多粥少啊。” “什么啊?!”菲菲也不太明白。 老杨说话处处都是梗,郎洋洋担心他再说出什么菲菲没办法理解的话聊个没完,只好主动开口解释:“菲菲姐,就是同志也分型号的,你可以理解为男多女少或者女多男少,刚好庄硕是偏少的型号。” 本想再说一下0·5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不如补充一句:“而且同志的审美有时候也……” 菲菲大概明白了一点,点点头消化一下。 郎洋洋忙转移话题,问他们:“你们公司的产品是怎么打开销路的?” 说到这个,就是菲菲的主场了,她喝一口水之后开始跟郎洋洋讲她的创业历程。 见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庄硕终于也松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蔬菜果汁喝一口。 喝完脸都皱起来,好难喝,果汁里为什么要加芹菜。 又忍不住想,怎么能把这些蔬菜卖得这么贵的。 聊了一个多小时,聊到老杨和庄硕都各自去忙了,郎洋洋和菲菲还在聊。 原来是从社群做起来的,她是最早一批做社群的运营,后来有机会接触到高端的社群,借此结识了不少的有钱人。 手里有资源怎么都能赚钱,她从健康生活的理念切入,请了营养师,加强定制的高端感觉,做好了口碑之后开始脱离单一社群,进入高端商超。 “其实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有在接触融资公司了,愿意给钱的也不少,但是运营理念上……” 菲菲叹口气:“我出来创业的初衷就是不想再给别人苦哈哈的打工,但是一旦有资本介入我又变成打工的了,又觉得有钱不赚王八蛋。” “哈哈哈。”郎洋洋笑,想起了自己开分店的事情,自己也是想着回来过普通平淡的日子,结果弄着弄着,还是忙碌了起来。 他笑笑说:“顺其自然,也可能会碰到经营理念相似的投资公司,就不用赶鸭子上架了。” 菲菲听了南溪农场的现状,也谨慎地给了一点小建议,南溪农场的问题肯定不止这几个小地方。 但和人交往不能太交浅言深,郎洋洋和菲菲都知道。 结束的时候郎洋洋站起来,才发现庄硕已经回南溪农场的场馆了。 和菲菲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告别,郎洋洋回去找庄硕,跟他说自己准备回店里了。 庄硕正在接待一个客户,是带着小孩来农博会逛的一家三口。 大概只是来逛着玩的,不是意向客户,但庄硕还是很认真的接待,不敷衍地回答小朋友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郎洋洋在旁边等着,听到小女孩说:“哇,好像在玩农场游戏啊妈妈。” 大人都觉得小孩可爱,笑着附和他,庄硕说:“是的呀,可以种自己喜欢的东西哦。” 小女孩:“那可以种胡萝卜吗?” 庄硕:“可以呀。” 小女孩:“可以养小金鱼吗?” …… 最后小女孩父母买了一包农场产的大米,庄硕又送了一个小蛋糕。 郎洋洋走过去:“名片吗?” 庄硕把手里的名片递给他:“嗯,这上面还写了个公司,但我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郎洋洋说。 “要回去了吗?” 郎洋洋点点头:“也不能放着店里不管,下个月陈家寨里的餐厅开起来,晓宇就要去那边工作了,我在想要不要再招一个人。” 庄硕:“秋冬应该不会这么忙吧。” 郎洋洋想了想:“是这样,但是也需要培养一个年后可以去陈家寨二店工作的人,算了回头再说吧。” 回市区有专门的大巴,郎洋洋坐上大巴回市里。 九月中旬对长溪市来说已经步入秋天了,午后的阳光很好,从站台下来之后走一段路就可以到店里。 路边小店已经开始卖糖炒栗子,郎洋洋买了两包,带回去给店员们一起吃。 “话说南溪农场的栗子是不是也熟了?”悠悠说。 郎洋洋喝口水,顺一下干干的栗子,“应该是吧,等农博会忙完去捡一点。” “请问还有芋泥小方吗?”顾客的询问打断了闲聊,黄芸说有的,拿着菜单过去。 郎洋洋拍拍手:“忙吧,我去倒垃圾。” 收拾了烘焙室里的垃圾桶,郎洋洋从后门出去,阳光洒在地面上,小橘睡得四仰八叉,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郎洋洋,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这一忙就到了九月底,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农博会顺利结束,虽然没有捞到什么大客户,但是收了不少的名片,性格实在的庄硕也有好人缘,有意向来农场参观的人不少。 甚至还给陈家寨介绍了两个有意向的客户。 傍晚,郎洋洋正和二姑妈在阳台吃东西聊天,商量着她要去花艺班上课的事情。 二姑妈说:“前几天见着以前的同事,听说邹阿姨家里闹翻了,钱一分都没有要回来。” “打官司吗?” “没用,说要告的人早就是老赖了,根本不怕告。” 郎洋洋唏嘘地点点头。 二姑妈最近经常和庄妈妈在一起玩,两家也经常聚着一起吃饭,渐渐地也不抗拒说当时被邹阿姨忽悠的事情了。 她喜欢绿植花卉,找了个学花艺的班,准备去上个课打发时间,再慢慢想有什么能做的。 果汁还没有喝完,庄硕过来了。 “姑妈也在,正好,明天一起去农场抓鱼。”庄硕说。 今天大概是在水稻田里忙活,后脖子有几个泥点子,他自己没有发现。 郎洋洋:“要开鱼了吗?” “什么鱼?鱼塘吗?”二姑妈问。 庄硕坐下,毫无芥蒂地拿起郎洋洋喝了一半的青提椰子水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他擦擦嘴说:“稻花鱼,夏天的时候放进去的,今天看了一下个头已经够了。” 二姑妈很高兴,一拍手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稻花鱼最好吃了,我给你们做鱼包韭菜!” 庄硕:“鱼包韭菜?” 郎洋洋小时候吃过,替二姑妈解释说:“水族的特色菜,总之很好吃,小时候可喜欢了。” “我老公是水族的,以前去他老家吃到的,后来跟我老公学会的。”二姑妈说着,也开朗地跟庄硕说一些和姑父在一起开心的事情。 说到激动的时候不小心推翻了放在桌上的包包,里面一叠文件掉了出来。 郎洋洋帮她捡起来。 是各种老年兴趣班的宣传单什么,捡起来的时候看到里面夹了个信封。 郎洋洋是没有打算看上面的字的,但是二姑妈一把拿了过去,郎洋洋撇到一眼。 二姑妈笑一下,说:“都是些宣传单,乱七八糟装了一堆。” “啊,是吗。”郎洋洋也笑着。 信封的落款处郎洋洋撇到有“监狱”两个字。 开稻花鱼可是农场里的大事,一半被两个合作的饭店定了,一半卖给农场的客户。 庄硕微信里有很多来农场玩的人的微信,每次产点什么农场的“特产”,在朋友圈里一发就有很多人要买,庄硕经常开着车去城里送。 第二天中午,郎洋洋忙完店里的工作就和悠悠妈妈还有二姑妈一起出发了。 ——悠悠妈妈就是农场的散客户之一。 二姑妈开车,路上还催郎洋洋赶紧去把驾照考了,不能拖,一拖就不想去。 到了南溪农场,场面比郎洋洋想象的还要大。 来了好多熟面孔,老歪和小军,还有小军刚相亲认识的女朋友。 老杨和菲菲直接跨市过来抓鱼,庄晓宇、陈静云还有周垣已经满身是泥。 二姑妈和悠悠妈妈已经去找庄妈妈她们了。 正在人群里找庄硕的时候,周垣在田里喊他:“洋洋!快来啊!好多鱼!” 郎洋洋笑着说好,他也想看看稻花鱼和普通鱼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把挎包往旁边的木桌子上一扔,下田去找周垣他们。 靠路边的这一片水稻田都比较小,是梯田,周垣一个混血abc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乡村生活。 他腿上的伤还要养,不敢剧烈运动,就拿着网兜在田埂边等着。 郎洋洋走到他旁边,开始脱鞋:“抓到了吗?” 周垣给他看网兜,都是只比巴掌大的鱼,鱼鳞微微泛着黄绿色的光泽。 “这么小?”郎洋洋已经光脚踩在田埂上。 周垣:“你老公说稻花鱼一般就这么大,因为没有投喂饲料,你捏捏,感觉肉质很紧实。” 郎洋洋跟他讲二姑妈今天要做鱼包韭菜,周垣兴奋得手舞足蹈。 准备下田的时候,一直没路面的庄硕出现了,站在路边喊:“洋洋!” 郎洋洋站直,给他挥手:“我在这儿!” 庄硕:“你要下田吗?” 郎洋洋说是的。 “等一下!”庄硕说完,在稻田里寻找着什么,看到目标之后大喊着“小贾”跑过去。 郎洋洋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他活生生地把正准备下田的小贾身上的防水连体裤扒了下来。 庄硕拿着连体裤过来,跑得有些喘:“穿上这个,田里有水蛭的。” 郎洋洋:“……这不好吧,快还给小贾。” 庄硕:“他说他不用。” 众人往下面那块田看过去,小贾幽怨的眼神可以穿透地球。 陈静云:“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郎洋洋还是没有穿连体裤,他不习惯下田,穿着那个在田里走不动,光着脚反而更容易一些。 但是连体服送回去的时候,小贾已经黑化了。 今天是周末,来农场的人不少,都想下田抓鱼玩玩,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怎么抓,怕他们下田弄坏了水稻,只好规定好几块田给客人抓着玩。 庄硕忙前忙后,一直没有停过。 郎洋洋和陈静云他们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在田里走出一条水沟,然后人从两头把鱼往一个地方撵,撵到一起之后用竹笼捕捞。 郎洋洋和庄硕时不时都在稻田里直起身体寻找对方,对视上了就傻笑。 稻花鱼抓捕行动持续了一整天,因为鱼包韭菜需要蒸五个小时左右,为了今天就能吃上,第一批鱼上来之后郎洋洋和庄硕就跟着二姑妈去厨房了。 鱼包韭菜的做法很简单,准备好本地宽叶韭菜、广菜,然后把大蒜、糟辣、荤葱、和生姜打碎搅拌在一起,再把稻花鱼刮鳞洗干净,用酱料腌制备用。 郎洋洋和庄硕、周垣都穿着农场农家乐的围裙,在二姑妈旁边学。 “就这样,把广菜和韭菜放进去,合起来,用稻草捆起来。”二姑妈演示了一遍。 这个活儿周垣干得比郎洋洋和庄硕好,速度也很快,开朗又帅气,和二姑妈聊天,把二姑妈哄得花枝乱颤。 郎洋洋和庄硕就去烧火。 “这得是什么味道啊。”庄硕蹲在旁边给郎洋洋递柴火。 郎洋洋回忆了一下:“就是……嗯……软软烂烂的,很香,鱼骨头都可以直接吃,然后……” 实在想不出来了,只好转头说:“其实有点忘记什么味道了。” “蒸五个小时的鱼我真的想不出来。”庄硕说:“好神奇啊,怎么想到这么做鱼的。” 这时候二姑妈和周垣搬了放满鱼的蒸屉过来,周垣刚刚已经问过了,骄傲地给他们讲解:“最早是用九种草药和鱼做的一道药膳,但后来药方失传了,水族人民为了纪念祖先,就用韭菜代替九种草药做成了这道美食,祭祖也有这道菜。” 郎洋洋和庄硕看向二姑妈,二姑妈美滋滋:“是的呀,说得比我好。” 看二姑妈被周垣迷成这样,郎洋洋开始担心,二姑妈以后会不会被男公关骗钱。 鱼包韭菜上锅蒸,火势也很好,庄硕说他出去一下,“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好。”郎洋洋想着这么多客人来,他肯定要去招待的。 就安心在这里看火。 烧了十几分钟的火,灶台旁边很暖和,郎洋洋开始犯困,双手拖着下巴打瞌睡。 直到闻到一股鱼肉香气。 “嗯?”郎洋洋面前是一条香喷喷的烤鱼,插在一根木棍上。 庄硕献宝一般:“烤鱼,刚刚烤的,吃一口。” 郎洋洋张嘴咬一口,又香又嫩,汁水丰富,只用了一点点盐调味,没有腥气,甚至有一点点甜味。 “好好吃啊!”郎洋洋又咬一口,“你也吃。” “第一条。” “什么第一条?” 庄硕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沾了泥巴,一个夏天过去又黑了两个度,轻轻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外面吵吵闹闹地抓鱼杀鱼。 但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他说:“你第一次来农场的时候我答应你的,第一条给你吃。” 第58章 新鲜现烤的稻花鱼很美味,郎洋洋此刻的心情也很美好。 他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第一条稻花鱼的约定,但是当庄硕说出来,郎洋洋又想起那天。 那天他要来农场送甜品,庄硕开了冷运车来接他,打不到车,庄硕就带他在农场里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所有东西都好奇。 自己多看什么两眼,他就说留给你。 恨不得把有的东西都给郎洋洋。 回想这些的时候,郎洋洋都是笑着的,在面对还没有收去面具的自己时,庄硕就已经拿出百分百的热情与爱。 就算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未来,只要喜欢,庄硕就会付出百分百。 “笑什么?”庄硕往灶里加柴。 郎洋洋还手里的烤鱼已经啃完了,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完整的鱼刺。 他说:“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刚认识我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庄硕后退一点,坐在小板凳上,想了想说:“长得很好看,白白的很干净,讲话声音轻轻的,总是笑着。很温柔,但有点冷。” “那你当时喜欢我什么?” “你帅啊,你是我见过最帅的。” 郎洋洋笑,“这也太夸张了。” 庄硕:“真的,第一次在春晓私厨见到你的时候,我话都不敢说一句,比照片上还好看。后来跟你相处才知道,你虽然看着温柔,笑咪咪的,但其实性子很冷淡,再了解呢,又发现你是真的很温柔人很好。” “嗯?” “你就是那种,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回三分。当然了,要是看到别人对你坏一点,你掉头就跑,跑到背影都看不见一个。” “哈哈哈哈。”郎洋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庄硕的总结很有意思。 庄硕:“那我呢?你怎么看我?” 郎洋洋想了想,总结道:“你很好很热情,一开始接触的时候经常会觉得你这样对我我该怎么还啊,会很有心理压力。一边期待一边害怕。” 说到这里,两人看着对方笑一下,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庄硕和庄硕家人的真诚和热情,让郎洋洋觉得坦荡的去尝试新生活也很不错。 对于现在的生活,郎洋洋很满意。 鱼包韭菜蒸了整整五个小时,天快黑的时候第一锅出炉,食堂门口的院子里摆了三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吃的,几乎是把农场里能吃的东西都薅上桌了。 当然主菜还是今天主角稻花鱼。 蒸鱼、炸鱼、烤鱼,酸菜鱼、麻辣鱼、红烧鱼,还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吃过的鱼包韭菜。 郎洋洋忍不住感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鱼,这里至少有五十条鱼了吧。” “这边都是一季水稻,每年就一次,正好大家来聚聚。”庄硕说完,左右看看大家都还在忙活,拆了双新筷子给郎洋洋把面前冒着热气的麻辣鱼片夹了凉快给郎洋洋吃。 “试试。” 郎洋洋又想说“这不太好吧”,但是庄硕已经把鱼递到嘴边。 “是不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庄硕笑。 郎洋洋看着他,张嘴试吃。 庄硕心满意足,说:“不要觉得不好,有什么不好的?我对你好有什么不好的?” “但就我一个人得到优待……” “你是我老婆诶!我不优待你我优待谁啊?”庄硕不可思议道。 郎洋洋笑,不说话,把碗里的另一块鱼片也吃掉。 庄硕说:“就算今天来了一百个人,我也第一个考虑你的感受,好吃的你第一个吃。而且也不是只有我这样,你看看我爸妈,再看看班长和菲菲,大家都是这样的。” 郎洋洋抬眼,看向正在忙碌的亲友们。 杨班长正在拆鱼包韭菜的稻草,拆出来第一个夹道菲菲的碗里。 是啊,就是这样的。 庄硕爸妈一直是这样的,就算有了庄硕,他们第一个考虑的还是彼此的伴侣,庄爸永远把庄妈放在第一位,他们彼此尊重彼此爱护。 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爱的教育”呢? 聚会少不了喝酒,酒过半巡,两大壶农场自酿的糯米酒已经喝掉大半。 庄硕今晚要开车要照料朋友们,没有喝酒,倒是郎洋洋喝了不少。 糯米酒甜甜的,欺骗性极高,郎洋洋不知不觉就喝了半斤,晕乎乎地一边啃杨班长带来的卤鸭头一边跟菲菲聊天。 菲菲酒量很好,喝了比平时更亢奋。 “现在的自媒体真的是……恰烂饭!!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东西好不好!只看你给多少钱!” 郎洋洋:“真的吗?” 菲菲:“当然真的,钱够了,在粉丝面前什么都能说!” 郎洋洋:“天哪,怎么会这样?” 菲菲:“太赚了……他们太赚了,人一赚到钱就……嗝,就被蒙蔽了双眼,你知道吗?” 郎洋洋:“什么?” …… 郎洋洋像个捧哏的,听菲菲把她营销路上碰到的妖魔鬼怪都骂了一遍。 坐在旁边没喝酒的庄硕和老杨聊着天,叙叙旧,说说以前的老战友情况。 “我还以为你们还有联系呢。”老杨说。 庄硕:“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就是大家的生活渐渐的越来越不一样了,自然而然的没有了联系。” 老杨点点头,这样的友谊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包括庄硕和老杨。 “班长,那你怎么不在监狱干了?当时能分到老家去你还挺高兴的。”庄硕问。 老杨:“监狱的日子……唉,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性格你也知道,可能就是我不适应那种氛围吧,那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不好。后来跟菲菲在网上认识,就直接辞职过来找她,跟她在一起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庄硕看着班长没有说话。 “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也是吧。”班长笑。 庄硕和郎洋洋的状态大家都看得到。 庄硕笑笑,“很好,有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说。” 老杨:“说什么?” 庄硕:“太幸福了,感觉说出来有点炫耀。” “哈哈哈哈。”老杨哈哈大笑,完全理解庄硕的感受,这时候庄硕爸爸过来送盐水花生,老杨说了谢谢,而后问庄硕:“怎么都没有见到洋洋的爸妈?” 庄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郎洋洋,看到他已经有点醉了,很专心的在听菲菲说话才轻声开口说:“洋洋爸妈都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庄硕轻轻摇头,解释说:“他父母在他还很小很小的就是就走了,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说到这这个,庄硕心里也有点苦涩,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其实到六年级就是他一个人了。 “洋洋姓什么来着?” “郎。” “哪个郎?” “郎朗的郎,包耳旁那个。” 庄硕说完,喝一口西瓜汁,抬头看老杨:“怎么了?” “没,没什么。”老杨笑一下,“随便问问,这个姓氏不多。” 庄硕跟他干西瓜汁:“好像是的,在长溪市也很少见。” 此刻的风已经是秋风了,喝过酒吹风容易感冒,庄硕找了一件外套给郎洋洋穿上。 亲友的聚会就是吃吃喝喝,大家一起聊聊天。 陈静云提前回村里写材料去了,庄晓宇陪着他的“主厨大人”周垣,意外的是周垣和长辈们很聊得来,大概是因为长辈们知道很多本地的历史和民情,又很爱聊天,对这个很感兴趣的周垣每次都情绪价值拉满地“哇哇哇”不停感叹。 郎洋洋知道自己有点醉了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喝了,微醺着和庄硕一起送菲菲和老杨上车。 他们在隔壁市,“有机生活”基地也在那边,现在赶回去也要凌晨才能到家。 “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庄硕说。 老杨摆摆手:“放心,车上一打红牛。” 郎洋洋:“杨哥,菲菲姐再见,到家记得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老杨给菲菲拉开副驾驶的门,关上之后看着郎洋洋犹豫着问了一句:“洋洋多大了?” 郎洋洋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礼貌回答:“再过两个月就29了。” 老杨点点头 ,笑着说:“走了,有时间来找我们玩。” 郎洋洋和庄硕回到家也不早了,庄硕先去洗澡了,郎洋洋窝在沙发里休息,一只脚悬在沙发边缘轻轻放在雷公身上,轻轻晃动着。 脑袋里空空的,最忙碌的夏季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会清闲一点,可以好好思考一下适合秋冬的甜品。 老街店Brookside的阳台要重新修一下,之前装修的时候没有想到长溪市的雨季这么强劲,一个夏天结束,木质地板变得丑陋无比。 陈家寨那边不用太着急,跟着寨子里其他商店的进度走就可以。 郎洋洋又想到之前答应二姑妈,重新帮她挑个冰箱。 想到二姑妈,忍不住想到那封来自监狱的信,郎洋洋不想去注意它,但又忍不住的往糟糕的地方想。 对于那两个人他没有多余的感情,但仍然生理性地抗拒,抗拒着“他们”出现,抗拒这些会扰乱自己生活的东西。 很快庄硕洗完澡出来。 浴巾围着下半身,头发湿漉漉的,郎洋洋抬头看他。屋子里只开了局部灯,光线很暗。 郎洋洋一直觉得庄硕很有生命力,这样看着他的时候都能汲取一些力量。 庄硕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去拉郎洋洋。 郎洋洋顺势把头枕在庄硕的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他,他发梢的水滴掉在郎洋洋的锁骨。 “累了吧。”庄硕轻声说,用手指抹掉郎洋洋锁骨处的水。 郎洋洋嗯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庄硕。 今晚的聚会明明很热闹,但是回到家的两人好像都各怀心事,就这么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久。 平时一回家就要放音乐,今天倒是很安静。 “我去洗澡。”郎洋洋说。 庄硕扶他起来,“好,我等你。” 郎洋洋进了卫生间,里面还有刚刚庄硕洗完澡残留的沐浴露香气。 打开花洒,哗啦啦的声音填满郎洋洋的脑袋,感觉好了一点。 同时客厅里传来音乐声。 有些熟悉,肯定是在哪里听过的。 平时回家都是郎洋洋来开电视放音乐,这是他养成的习惯。 这好像是庄硕第一次主动放音乐。 郎洋洋赤裸着站在浴室里,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热气蒸腾很有安全感。 郎洋洋听出来了,是一首彝语民谣。 来自莫西子诗的《不要怕》。 郎洋洋以前专门去查过歌词是什么意思。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 “无论严寒或酷暑,无论伤痛或苦难。” “不要怕,不要怕。” 郎洋洋抹一把脸,深呼吸一口之后狠狠按压洗发露,开始洗头。 雷公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个爸爸的情绪,在庄硕身边蹭了蹭之后跑去浴室门口守着。 庄硕静静地看着浴室的门,听着里面的水声沉默了很久。 最后深呼吸一口,起身对着浴室大声问:“洋洋,要不要洗点水果吃?家里有葡萄。” 等待片刻。 郎洋洋也大声回复:“好~” 第59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郎洋洋总觉得秋天的葡萄比夏天的要甜一点。 “是吗?”庄硕又吃一颗,用灵活的舌头剥掉皮吐出来。 郎洋洋:“我是这么觉得的,夏天是酸酸甜甜的。” 庄硕:“秋天呢?” 郎洋洋用纸巾擦擦手,说:“秋天是香香甜甜的。” “好像还真的是,最近农场里真的到处都是香香的。”庄硕拿出手机,给郎洋洋看农场群里的消息:“你看,板栗、核桃、南瓜什么的都熟了。” 坚果类的郎洋洋早就知道,但是不知道南瓜长得这么好。 “这个品种现在好少见了。” 庄硕笑:“是啊,都是那种长的,肉多籽少。这个是我们自己留种的本地品种,南瓜肉可以吃南瓜子也可以吃,也觉得更香一点。” 郎洋洋翻着群里的图片,里面有很多员工拍照报备农场的农作物情况。 图片停留在南瓜的那一张。 南溪农场的南瓜是本地的老品种,就是那种动漫里圆圆扁扁的,有分明的瓣的南瓜,颜色也更艳丽一点。 刚刚庄硕还提到了一点,觉得这种南瓜香气更足。 在烘焙中香气就十分重要,尤其是现在大家都不那么喜欢口味太甜的面包和甜点的情况下,食材的香气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你吃过南瓜吐司吗?”郎洋洋问。 庄硕摇摇头。 郎洋洋:“那过两天采摘了南瓜,我做南瓜吐司给你们试试。” 南瓜是长溪市人民餐桌上的常备菜,一般是用来煮汤,夏天放凉了之后吃饭前吃两块,清甜开胃。 也有南瓜饼,煎得表面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带着南瓜的香甜,饿的时候吃一个垫垫肚子。 总之吃得很多,但是没有吃过南瓜做的面包。 “想不出是什么味道。”庄硕笑:“总觉得面包和甜点都是跟水果搭配。” 郎洋洋想了想:“确实不多,不过南瓜吐司很好吃的,用烫种法做,最能体现南瓜吐司的香和软。” 庄硕:“那我期待一下。” 恼人的事并没有解决,但聊聊喜欢的事情,再抱着睡个美美的觉。 虽然感觉近在眼前了,但人生嘛,挣扎向前。 两天后,稻花鱼已经捕捞完毕,给水稻田防水,再过一到两周就可以开始收割水稻。 收割的季节是最忙碌的,在此之前,郎洋洋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农场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 农场的核桃树和栗子树都是很多年的老树,是以前的村民种的,没有经过修剪培枝,长得很高,想要摘很困难,只能捡。 郎洋洋和周垣戴了安全帽,穿了塑胶筒靴,一人抱着一个大竹篓在旁边等着。 他今天穿了一件庄硕的硬布冲锋衣外套,防止被板栗球砸伤。 衣服有点大,盖过了屁股。 庄硕和小贾已经上树了。 “如果不打下来,这些板栗会一直在树上吗?”周垣问。 郎洋洋的视线离不开树上的庄硕,目不转睛道:“在树上熟了之后有些表皮会直接炸开,板栗就会掉下来,有些是会直接连着外壳掉下来。” 周垣点点头:“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播种方式。” 郎洋洋转头看他,笑着说:“是啊。” 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也有自己的播种方式。 有利用风来带走种子的,有利用小鸟、蜜蜂来播种的,也有自然掉落后在地上腐烂、露出种子生根发芽的。 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类,在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后,应该更加珍惜才是。 比如一颗光滑的板栗。 郎洋洋原本戴了手套,但是觉得很影响操作还是把手套摘了。 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用木棍把带着刺的板栗球调整到有开口的那一面之后,用穿着塑胶鞋的脚轻轻一踩,板栗子脱落,小心捡起来放进竹篓里。 树林里有小鸟的叫声,偶尔有松鼠飞快地窜上树去,在树上看着在捡东西的人类。 小竹篓里装了小半框,郎洋洋脖子和腰部都酸痛,直起身体伸个懒腰。 “啊……” “累不累?”庄硕不知道什么走到了郎洋洋身边。 他刚从另外一颗大树上下来,扛着折叠梯子,衣服上都是草木屑。 郎洋洋双手叉腰,左右晃动着松快一下,说:“还好,都弄完了吗?” 庄硕嗯了一声,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给。” “谢谢,没想到四棵树能结这么多板栗。”郎洋洋喝了口水,继续踩板栗。 庄硕也在旁边开始踩,他说:“这其实只打下来一半,还有好些长得太高弄不下来的,留着给鸟和松鼠吃吧。” 郎洋洋抬头看树上,确实还有很多挂在树上。 等它们自然熟透,掉落,是很多生活在这片林子里的小动物的过冬粮食。 “嗯,哇,你看这个,好大一颗。” “我见过一个板栗里只有一颗的。” “我刚刚就踩到一颗。” “装口袋里,带回家。” …… 采摘大部队一边闲聊着一边捡板栗,捡完板栗又去打核桃,核桃更麻烦一点,要埋起来等外壳腐烂。 等弄完已经是傍晚了,农场的员工已经把成熟的南瓜都采摘好,整整两车,有一车明天要送去合作的超市,剩下的就先放仓库里。 郎洋洋挑了两个南瓜带走,准备明天做南瓜吐司。 忙完这些,郎洋洋和庄硕一起回Brookside。 其实像采摘这种工作,庄硕一般是不做的,有农场的员工来完成,他亲自在场的多是需要用到机械的部分,需要他来调试、试驾、维修。 对一个老板来说,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种什么、选哪个品牌的种子,更科学的种植方法,更好的销路。 农博会之后庄硕也在规划着改变,回家的路上跟郎洋洋也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感觉可行性是很高的,但是这一切最终的指向是卖出去,我担心没有更好的销路只会徒增成本。” 郎洋洋说说完,想到农博会收到的名片们,他问:“那些联系方式还有公司的资料都在家吗?” 庄硕:“嗯,放茶几下面了。” 郎洋洋:“回头把那些都整理出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人家给了名片,至少说明是愿意互相接触的。” “好的,但我……” “什么?” 庄硕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总觉得人家都是发展得很好很规模的公司,南溪农场太……” 郎洋洋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之前那些企划书、公司官网什么的,都是后来才慢慢包装起来的。 可能是在农博会上看到别人做得很好,有点自卑了。 郎洋洋转头看他,很认真的说:“但我们底子是好的,就像一个穿得很破烂的帅哥一样,我们洗个澡换身衣服,走出去照样能吸引到人。” 庄硕被郎洋洋形象的比喻逗笑。 “而且不如别的公司有规模也没关系啊,也会有人觉得我们这种简单原生态的更好,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机会。”郎洋洋很罕见地给庄硕打鸡血。 庄硕看他一眼,抿着嘴笑。 郎洋洋:“笑什么……” 庄硕:“很佩服你,很欣赏你,很喜欢你。” 对方发出彩虹炮攻击,郎洋洋倒不知道怎么回了,只能嘟囔一句“聊工作呢”。 “洋洋,在接触新事物在工作上,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很多,你工作的时候虽然会变得冷酷无情,但特别帅气。”庄硕说了真心的话。 郎洋洋诧异,这两年在工作方面郎洋洋是把自己当懦弱发的逃兵的。 开了Brookside之后好了一些,但庄硕的夸奖不像假的。 庄硕又偷偷看他一眼:“真的,没有你哪有农博会哪有官网啊,你现在还在给我想销路的事情。”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郎洋洋也做了这些事情,并且做得越来越顺手。 郎洋洋笑了下,说:“那看来那几年的工作没有白干,还有有用武之地的。” 庄硕:“这也会那也会,还会做南瓜吐司,简直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 庄硕这两天提到南瓜吐司的频率很高,郎洋洋也不打算再拖延了。 回到Brookside,悠悠正在给维修师傅打电话,叫人过来修修店里面的坏掉的局部灯,郎洋洋进烘焙室开始准备材料。 “做得成功的话,烫种法吐司比戚风都要软。”郎洋洋说。 烘焙室的窗口围了四个人,整个店的人都在了,在场的人只有悠悠吃过南瓜吐司。 就连学习了两年烘焙的小影也遗漏了这一款。 郎洋洋依次往玻璃碗里加入高筋粉、糯米饭、盐。 “烫种是让吐司松软的关键。” 庄硕:“烫种是什么?干嘛的?” “烫种就是……”郎洋洋抬头,试图跟庄硕解释什么是烫种,和波兰种、老种、中种、鲁邦种又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场除了小影,大家的眼神都是那么清澈。 他拿起开水壶,倒进玻璃碗里,说:“加了开水的就是烫种。” “哦~”众人点头,只有小影抿嘴。 烫种制作完成之后放进冰箱里冷藏,庄硕帮着一起给南瓜削皮切块,放进烤箱里烤熟。 庄硕拿了南瓜籽先回家一趟。 小影写字条问他:“为什么是烤的?” 郎洋洋给她解释:“蒸的会影响到南瓜的香气,而且水分含量容易过高,烤箱烤的话一定要盖上锡纸,保持南瓜的软糯和水分。” 小影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只要发酵好烫种,把控好面团和南瓜的湿度就可以,其他的做法和普通的吐司差不多。”郎洋洋说。 小影来了之后郎洋洋对研发的热情有上升,一是小影能分担很多基础的工作,二是两人的知识非常互补。 小影基本功很扎实,郎洋洋则是创意和小细节突出。 备好面团之后南瓜也烤好了,郎洋洋尝了一点,很香甜。 郎洋洋和小影看着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南瓜,都在想除了做吐司,南瓜是不是还能做甜品。 南瓜不是甜品里的常用材料,得好好发散一下。 “南瓜甜味不浓,软,黄色,奶酪。”郎洋洋自言自语。 小影拍拍郎洋洋的胳膊,给他递纸条,上面写:“奶酪-布丁、凝酪蛋糕、巴斯克。” 郎洋洋点点头,转头看小影,笑着说:“对,明天可以试试。” 面团还要发酵,郎洋洋忙完走出烘焙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一般这个时候店里面都已经没有人,所以出来的时候,看到庄硕戴着头灯正在修电线有点被吓到。 “你不是回家了吗?”郎洋洋说。 公共区域的电路已经被庄硕关了,庄硕回头,用自己的头灯给郎洋洋照亮。 “悠悠说这几个灯坏了,我回家拿工具来修一下。” 郎洋洋借亮走过去,看他用绝缘胶布一圈一圈地缠绕新换的电线。 “装修的时候师傅没用好线,至少这一段的不好。”庄硕说着,又撕了一段胶布去缠最后一截。 “好了,去开闸看看。这种事就尽管使唤我,不用找师傅。” “好。”郎洋洋转身去开闸,庄硕的头灯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郎洋洋走到哪儿他照到儿,郎洋洋觉得很有意思,故意左右跨步。 庄硕也不生气,坐在折叠梯子上陪他玩。 直到郎洋洋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才停下来。 “疼不疼?” “不疼。”郎洋洋摸摸腿,去开闸。 开闸的瞬间公共区域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果然修好了。 两人收拾收拾一起走路回家。 长溪市的秋天很短暂,等国庆过完,很快就冷起来,从蒙古-西伯利亚来的寒流会伴随着长溪市人民直到来年的四月份。 出门的时候郎洋洋套上了今天的那件冲锋衣,虽然不合身,但是御寒是很好的。 老街的店已经全关了,只有路口的一家烧烤摊摆了出来。 两人慢慢地往下走,偶尔踩到掉落的梧桐树叶,咔滋咔滋地响。 庄硕见郎洋洋盯着烧烤摊看,“买点烧烤,回家喝啤酒。” “好啊!”郎洋洋眼睛亮起来,不自觉抓着庄硕的手腕加快脚步走过去。 打包了一大袋。 从早上七点钟忙到现在,郎洋洋的腰部遭受重创,走路的时候时不时伸手敲一下自己的后腰。 走回家要十几分钟,庄硕直接蹲下来:“我背你。” “没事,你也累了一天。”郎洋洋想把庄硕拉起来。 庄硕反手指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坏笑说:“我?我现在能背着你走五公里,然后吃点烧烤就能再干两个小时。” 郎洋洋:“……” 庄硕:“试试?” 第60章 回家的路只有一公里多点,所以郎洋洋说:“你没有背着我走五公里,所以也不能干我两小时。” 庄硕笑得肚子痛。 今晚当然不会了,忙了一天,他哪里忍心再折磨郎洋洋。 两人回家洗澡,吃点宵夜喝杯啤酒,如风细雨般全身心放松一下才是正解。 次日也和往常一样,郎洋洋很早就起床准备去店里做面包,他没有吵醒庄硕,准备悄悄出门。 但是庄硕还是醒来了,他站在卧室门口。 “要出门了吗?”庄硕声音还没有醒过来,闷闷的。 郎洋洋已经洗脸刷牙,精神很多,他正在玄关穿鞋:“嗯,你再睡一会儿,去农场之前来店里拿吃的。” 庄硕:“嗯,好。” 郎洋洋摆手:“快回去睡觉,我走了,拜拜。” “好。”庄硕的声音还是闷闷的,等听到外面院子的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回床上睡觉。 关于送每天早上送郎洋洋上班这个话题,两人之前说过很多次。 郎洋洋的观点是就这么点路程,走个十几分钟都到了,不用特地起来送自己上班打乱庄硕的睡眠。 庄硕的观点也是就这么点路程,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起来送一下再回来睡完全没有关系,路上两人还能一起聊聊天。 争执了很久,都没有个结果。 也许是那时候还没有那么熟,两人心里还是在计较着谁更累的,总是想要去陪伴和补偿对方。 但实际上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方向一样,可步伐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这种时候就需要放轻松一点。 这两天农场忙,又要准备着收水稻,庄硕那边不轻松,郎洋洋很理解很体贴,庄硕也不再逞强。 郎洋洋并不因此觉得这样子就是庄硕没有以前爱自己了,毕竟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彼此体谅,不计较谁更累付出更多,才是真正轻松和谐的关系。 虽然长溪市最有名的季节是夏天,并以此发展旅游业,但郎洋洋还是打心里最喜欢秋天。 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凉凉的空气中有湿润的水汽,套在身上的宽版卡其色风衣随着步伐晃动,双手插在兜里,踩着树叶,一路走到店里都不会出汗。 就连Brookside的装修都更适配秋天。 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店里面的样子,经营了半年多之后桌椅都没有那么新了,有了使用痕迹。吧台上的储物空间放满了他和悠悠到处淘来的杯子和五花八门的咖啡豆,店里的绿植也长大了很多。 郎洋洋看得痴迷,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懂。 刚买来的时候被批量养得规规矩矩,但是没那么有活力的绿植们,现在茂盛得歪七扭八。 墙角的一个沙发位甚至被一片超大的花烛叶子盖着,常常有顾客在那里拍假装用叶子当帽子的可爱照片。 郎洋洋深呼吸一口气,脱掉风衣挂好,打开音响随机播放列表里的音乐。 和往常一样,先把现在店里固定的坚果欧包和可颂准备好,送进烤箱之后拿出昨天准备好的面团。 把面团、烫种、高筋粉、鸡蛋和南瓜泥等等所有需要的材料全都放进厨师机里面,搅拌到手套膜状态。 郎洋洋把搅拌好的面团拿出来。 这时候面团是很软的,郎洋洋一边揉捏一边加入面粉调节软硬度,接下来就是再发酵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郎洋洋准备南瓜泥。 昨天的南瓜是庄硕削的,今天自己削了才知道这个品种的南瓜皮这么硬。 平时削水果的刀根本不能用,只能用大一点的刀自己控制好厚度去削。 等面团发酵完毕,铺平面团再放上南瓜泥,卷出形状之后放进模具里,送进烤箱。 “上温150℃,下温195℃……25分钟。”郎洋洋一边念叨着一边设定好温度和时间。 还没有来得及伸个懒腰,有人推开后门,郎洋洋知道是小影来了。 只有他和小影爱走后门。 因为后门一进来就是烘焙室。 “早。”郎洋洋打招呼。 小影戴着口罩,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 小影在熟悉店里工作之后开始按她正常的时间上下班了,朝八晚五。 甜品的制作已经交了大半给她,郎洋洋轻松很多。 郎洋洋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他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专注力来工作。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影是他最完美的工作伙伴。 面包都已经送进了烤箱,小影在做苔藓磅蛋糕,郎洋洋盯着刚做出来的南瓜布丁。 味道嘛…… “怎么样?”悠悠凑到烘焙室窗口,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郎洋洋给她拿一个勺子,“你试试。” 悠悠吃了一口,香软嫩滑,能吃到里面的南瓜。 “怎么样?”郎洋洋并没有什么期待。 悠悠也说实话:“就是……普通的加了南瓜的布丁,甚至一口下去的时候,感觉南瓜有点破坏布丁的口感。” 郎洋洋单手撑在台面上,又吃了一口,说:“感觉蔬菜味太浓烈了。” 确实,南瓜布丁并没有什么特色。 但心里还是没有放弃用南瓜做甜品。 很快面包都烤好,该上架的上架,南瓜吐司大家分一分,先试吃。 面包还没有分好,庄硕掐着时间过来了。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郎洋洋切好面包分到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 郎洋洋和悠悠、黄芸喝咖啡,庄硕喝牛奶,小影喝果汁。 郎洋洋坐下:“吃吧。” 黄芸:“好黄啊……” “啊?”郎洋洋反应了一下,才笑一下说:“南瓜就是黄的嘛。” 庄硕是第一个吃的,他的评价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好好吃啊!” “好松软啊,几乎是我吃过最松软的吐司了。” “南瓜在吐司里一点都不突兀。” 吐司还戴着热气,南瓜馥郁的香气和面包的香气融合得很好,它们都是浓郁的、不突出的香气,带着水分的南瓜让吐司的松软程度更上一层楼。 “好秋天,像枫叶。” 这是小影给郎洋洋递的纸条上写的。 她已经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把口罩戴上了。 郎洋洋也很喜欢。 庄硕已经在吃第二块,问郎洋洋还有没有。 “有,我去拿。”郎洋洋笑着起身。 庄硕说他自己去,但郎洋洋已经起身了,莫名就变成拿一个吐司两个大男人一起去的局面。 三个女孩子对视几眼,捂着嘴偷笑。 郎洋洋总共烤了八个,数量很多,但是今天还没有打算在店内销售,是想让庄硕拿到农场去给员工吃一吃。 “阿伯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南瓜,都不知道南瓜还能做成面包,还这么好吃。他们一定很高兴。”庄硕看着郎洋洋打包面包。 原本只是想让员工们也试试吐司好不好吃的,但是庄硕这么说,郎洋洋忽然有点感性起来。 他很少表现自己的这一面,但是此刻看向庄硕的眼神里也赤裸裸的表现着这一点。 “真的。”庄硕再次肯定,“一辈子都在种粮食种蔬菜养牛养羊,但是并不知道小麦可以做成那么多东西,这些原料在你们手里千变万化变成了美味的食物,让人不敢想象,它们曾经只是泥土里的一颗麦子。” 说完庄硕也突然有点感性,小声地感叹一句:“而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花钱走进这样的甜品店。” 郎洋洋微微垂下眼眸,而后又抬眼看庄硕,抿着嘴笑笑。 想了又想,不知道说什么,他和庄硕都没有多崇高的梦想,也没有多大的本事。 但是此刻郎洋洋可以说:“以后做了好吃的面包甜品,都会给阿伯婶婶们尝的。” 庄硕:“我们都感谢你。” 郎洋洋:“我知道。这几个你拿去农场,这个我今天拿去给二姑妈和爸妈他们。” “对哦,今晚在二姑妈家里吃饭。”庄硕这才想起来。 郎洋洋和庄硕现在严格遵守每周必须回家里吃一顿饭的规则。 ——除非长辈不在家。 Brookside好像是更适合秋天,明明暑假的旅游热潮已经过去了,Brookside的生意却比夏天还要好。 还好现在小影入职了,虽然忙,但是有条不紊的忙着。 庄晓宇已经辞职,去陈家寨和他的“主厨大人”周垣学习怎么做菜,和“暴躁女王”陈静云斗嘴。 前几天黄芸带着她的同学来店里面试兼职,郎洋洋觉得很不错,两人开始换着上班。 黄芸是附近的一个大专学校的大三学生,悠悠有意培养她学怎么做咖啡,有条件的话再去考个证,也算有一技之长,但她还没有考虑好。 “这比出去上班好多了,现在本科生都遍地跑找不到工作,大专更难。”悠悠说。 说完想起郎洋洋的学历,“洋洋哥,你这种双一流毕业的高材生应该没有这种烦恼吧,也不知道现在普通大学生找工作有多难。” 郎洋洋点点头,“嗯……不过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悠悠:“嗯?” 郎洋洋回想以前,说:“招聘季忙的时候公司也有给我弄招聘账号,记得那时候挂了个初级平面设计师的岗位,放出去一天不到,收了一百多封简历。” “残酷啊……”悠悠感叹。 两人坐在阳台的破椅子上,伴着秋风叹口气。 正闲聊着,店里来了客人,郎洋洋也准备回烘焙室再想想南瓜到底还能做成什么甜品。 一起从阳台回来的时候,看到是店里的老顾客,郎洋洋跟她打招呼。 “老板好!今天还有芋泥毛巾卷吗?”顾客问。 郎洋洋看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妹妹,想着应该就是那个很爱芋泥的读高中的妹妹放中秋国庆假期了。 “有的,还是要一整个吗?” 顾客笑:“要两块就好,我们今天在店里吃,多吃几样,对了莲子冰淇淋还有吗?” 说完让妹妹看菜单挑别的。 郎洋洋:“有的。” 郎洋洋亲自打了冰淇淋,挑了两个很精致的盘子装甜点,等菲菲弄好咖啡后给她们端过去。 “哇,真的好漂亮啊。”妹妹感叹,很崇拜的看向姐姐。 姐姐还拎着电脑包,说:“我没骗你吧。” 郎洋洋笑着,把一袋糖霜饼干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甜品师做的,请你们品尝一下。” “啊啊啊——这真的是饼干吗!?太精致了吧!” “根本不舍得咬它!” 小影正好在隔壁桌子帮黄芸收盘子,听到顾客的反应,雀跃得只能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 郎洋洋也高兴,真好啊,这个店真的太好了。 下午继续给南瓜削皮,郎洋洋想再做一款有南瓜元素的甜品和南瓜吐司一起作为“秋季限量”一起上架。 一整个下午都在烘焙室里忙活,又是查资料又是写配方,天黑了都没有发现。 直到小影下班前过来打招呼,郎洋洋才意识到,已经快六点钟了。 郎洋洋和小影说拜拜,回头一看,烘焙室门口的水槽里全都是南瓜皮。 “唉……” 研发新品什么的固然很快乐,但是收拾残局就有点烦人了。 正准备清理的时候,庄硕回来了。 一进门就问悠悠:“洋洋呢?” “在后面,庄哥你怎么又拿了这么多南瓜过来啊?”悠悠说。 庄硕:“洋洋给我发消息让我带的。” 说话间庄硕已经走到了烘焙室门口,看郎洋洋要收拾水槽,忙放下大箱子说:“我来我来!” 郎洋洋也不推辞,摘下手套转身。 “啊!”郎洋洋被庄硕腾空抱起,叫了一声,随后干净压低声音:“干嘛?” 庄硕紧紧抱着郎洋洋,兴奋难当。 “快放我下来。”郎洋洋无奈地笑。 庄硕挺起胸膛:“昨天你不是让我整理农博会上收到的名片吗?我今天整理之后一个一个的查他们的企业信息准备联系一下,结果你猜我在那堆名片里找到了谁?” 郎洋洋知道肯定是好消息,“谁啊谁啊?” 庄硕:“当时有个一家三口过来的,女孩爸爸给的名片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公司,我今天一查,原来元山福立采购公司就是和兴超市!” “和兴超市!真的吗?!” “是的,对方就是和兴超市的老板,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还记得我,他问我后天有没有时间,来南溪农场参观一下!” 和兴超市是长溪市本土的一家中高端生鲜超市,这两年都开到外省去了,口碑极好。 要是真的能合作,南溪农场能再上一个台阶。 两人高兴得抱在一起,店里还有客人,又悄悄松开。 郎洋洋靠着大冰箱看他兴奋的样子,又看看水槽里的南瓜皮,觉得有点浪费。 小时候吃蒸南瓜,南瓜皮也能吃的。 庄硕开心得不行,美滋滋地戴上手套准备收拾水槽,呲着大白牙笑:“还是你厉害,听老婆的准没错!” 第61章 庄硕做事情的时候很麻利,原本乱糟糟的水槽很快就收拾好了。 南瓜皮被庄硕放在一个漏盆里,沥干水分再拿去扔。 弄完之后找了个刷子,把水槽里里外外刷一遍。 中间二姑妈打电话来,说他们三个今晚和朋友们去唱歌,就不在家吃饭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郎洋洋看着这一盆南瓜皮,回想了一下小时候吃南瓜的时候,最后剩的南瓜皮吃起来是什么口感。 糯糯的,没什么水分,带一点点清新的苦味,香气比南瓜肉要浓郁。 如果……南瓜肉不合适的话,南瓜皮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呢? 郎洋洋脑袋里冒出了一块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下面的那层巧克力饼干,带着巧克力的微苦,还有一点硬度,中间也是偏紧实的布朗尼,再加一层细腻的奶酪,口感丰富。 南瓜皮也带有清新的苦味,如果把最底下的饼干丕换成南瓜皮呢?又或者在饼干上面加一层呢? 奶酪是黄色的,南瓜肉也是黄色的,在面上点缀一点南瓜肉,应该也不会太影响口感。 “我知道了。”郎洋洋说。 庄硕擦干净水槽面上的水,“知道什么?” 郎洋洋笑着说:“我想试着做一款南瓜布朗尼,可能要忙到很晚。” “没事,我带了电脑,正好准备一下后天接待刘总的流程。”庄硕说。 郎洋洋抿嘴,眨眨眼睛。 庄硕:“什么?” 郎洋洋:“饿了。” 庄硕大笑,甩甩手上的水再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我去买,想吃什么?” 郎洋洋想了想:“不知道,想吃热乎乎的,辣一点的,最好是带汤的。” “我懂了。”庄硕邪魅一笑,穿上自己的外套出门去了。 郎洋洋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懂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想吃什么。” 在生活的很多小细节中郎洋洋经常有这个烂毛病,但是庄硕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 反而会很有“情趣”的把这个当做“老婆的任务”,每次都会很用心的完成,对郎洋洋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比如郎洋洋说想吃火锅,但是火锅的种类这么多,不知道想吃什么火锅。 庄硕就会“邪魅一笑”,说:“考验我,我懂了。” 他会看一下前面两天吃的是清淡的还是油腻的,再看看今天天气是热的还是冷的,接着再回想一下郎洋洋这两天有没有提过想吃酸的、辣的、想吃鱼还是想吃牛肉。 在吃的这一块,庄硕准备的永远都是在郎洋洋的期待之上。 对于郎洋洋的惊喜和夸奖,他会很骄傲地说:“天天睡一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店里面又变得很安静,郎洋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回烘焙室做刚刚想出来的南瓜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的质地是介于蛋糕和饼干之间的,看起来很甜腻,但是用了大量的黑巧又加入了朗姆酒,让它变得风味十足。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布朗尼,但喜欢布朗尼的人会给它成倍的喜欢。 郎洋洋又切了四分之一个南瓜,这次削皮的目的改变了,因为需要南瓜皮的厚度保持一致。 分别切了三个厚度的,最厚的一块有1cm,虽然已经预见了这么厚的南瓜皮会抢掉巧克力的风味,但郎洋洋还是想试试。 布朗尼的制作很简单。 郎洋洋做好布朗尼蛋糕体,烤制20分钟之后冷藏,接着把奥利奥的饼干部分打碎,压实之后送进冰箱冷藏。 为了让布朗尼和南瓜产生颜色上的关联,郎洋洋这次做的是布朗尼芝士蛋糕。 刚搅拌好芝士糊,南瓜也蒸好了,郎洋洋试吃了一块南瓜皮,是记忆中的软糯香甜。 郎洋洋找来模具,准备做最后一步的时候庄硕回来了,领了三个保温袋子。 “先吃饭还是先做蛋糕?”庄硕靠在烘焙室窗口问。 郎洋洋:“先做,最后一步了很快的。” 模具里铺纸,放上冷藏好的巧克力饼干,再放大约0\'5cm的南瓜皮,压实,错落着放几块布朗尼蛋糕,最后把过筛好的芝士糊倒进去。 郎洋洋端起模具,“放进烤箱。” 庄硕点点头:“好复杂啊。” “原本不复杂的。布朗尼的材料常见,做法也很简单,只是我这次做了一点创新。” 郎洋洋设定好烤箱的温度,摘下身上的围裙走出来说:“也不一定好吃,但感觉会很特别。” 庄硕伸手揽住郎洋洋的肩膀:“肯定会好吃的,走,吃饭!” 郎洋洋坐下,扯桌子上的纸巾擦擦刚洗过的手。 “砂锅米粉,一碗酸汤的,一碗泡椒的,还有炸小豆腐和醸萝卜皮,这两碗是热的糖水,我看排队买的人好多,应该好喝的。” 庄硕一一把吃的摆出来,连筷子都给郎洋洋拆好。 郎洋洋笑着,这家砂锅粉离店里可是有点距离的,他们一起吃过两次,郎洋洋很喜欢。 “谢谢,那么远,你开车去的?”郎洋洋问。 庄硕把糖水的碗也拆开,是银耳桃胶热糖水,里面还有红枣枸杞什么的,看着就很营养健康。 他说:“我算着你一般和面啊打鸡蛋什么的,差不多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我刚好去一趟,多好。” 郎洋洋笑:“时间管理大师么。” 庄硕笑得很骄傲,“你吃哪碗?” “泡椒。” “好。” 夜凉如水,热乎乎的砂锅米粉酸辣开胃,萝卜皮脆爽,糖水温和止辣。 两个男人吃这一顿不算太饱,还能再吃一块甜品收尾。 郎洋洋吃得身上都暖和了,起身去烘焙室里看烤好的芝士布朗尼。 一打开郎洋洋就闻到了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拿出来之后香气扩散,凑近了一闻,其中也掺杂着芝士的香气和南瓜的清香。 “怎么样?”庄硕也凑过来看。 郎洋洋戴着隔热手套,捧着蛋糕左右转动一下欣赏蛋糕,说:“看着很不错,你有闻到南瓜的香气吗?” 庄硕猛吸一口,摇摇头。 “难道是我心理作用吗……”郎洋洋自言自语,然后把蛋糕放在料理台上,把刚刚准备好的巧克力甘纳许和南瓜泥铺在表面上。 南瓜泥是郎洋洋搅碎后用布沥过水的,沥水之后南瓜泥没有那么湿软,甜度也更明显。 用小刀切成块,郎洋洋吃了一口。 浓烈的巧克力香气和淡淡的朗姆酒香,郎洋洋把朗姆酒比例调低了一些,更容易让人接受。 “嗯?”郎洋洋咀嚼之后瞳孔微微放大,而后又像不相信一样继续吃了一口。 “这个口感……” 庄硕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送进嘴里,巧克力甘纳许在口腔中流转的丝滑质感,布朗尼紧实、南瓜皮粉糯,巧克力饼干碎酥香。 “好吃。” 郎洋洋抬头看他:“真的?” 庄硕又吃一大口:“真的,我喜欢,我喜欢这种。” “好。”郎洋洋笑,和一口气泡水漱口。 他明白庄硕说的“这种”是哪种。 这世界上的甜品种类繁多,不同的原材料不同的做法,有松软香甜的、有细腻爽滑的、也有紧致浓郁的。 郎洋洋对甜品的包容度很高,喜欢的很多,但很多人是只喜欢同类型的甜品的,而庄硕喜欢的,多是这种有紧实的口感、浓郁的香气的甜品。 ——和他本人一样,大开大合,特点鲜明。 “而且吃到南瓜皮的时候,觉得很奇妙。”庄硕补充一句。 郎洋洋再想吃的时候,盘子里已经只剩下小小一块了,很明显那是庄硕尽力省下来的。 郎洋洋说:“我很喜欢这个口感,可能不是那么那么的好吃,但是很有记忆点。” 庄硕:“我觉得很好吃啊!” 原本郎洋洋还以为庄硕的喜欢有爱的鼓励成分,但是回家路上他在说,睡觉前也还在说,郎洋洋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款南瓜芝士布朗尼了。 第二天让店员也试吃之后,郎洋洋和小影一起花时间做了调整,决定下周上架“秋日南瓜限定”。 次日傍晚,郎洋洋去给二姑妈送配茶的饼干,她刚和庄妈妈去跳舞回来,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回去的时候给他拿了一盒桃胶和一盒燕窝。 “天气凉了,要好好养身体。”二姑妈说完,又给他拿了一盒茶叶:“帮我拿给悠悠,我答应她妈妈帮她买的。” 郎洋洋把东西都装进一个纸袋里,“那我先回去了。” 二姑妈:“好,对了,你说明天庄硕要见什么客户?” 郎洋洋:“和兴超市的老板。” “对对对,提醒一下你们啊,不要穿卫衣什么的,把衬衫穿上,利索一点儿,人家是企业的老板,你们得拿出重视的态度来。” 郎洋洋笑:“好,我知道了。” 说完开门要走,看到门边有两袋垃圾,“垃圾我待下去了,姑妈。” 二姑妈的小区是老小区,总共就三个单元,垃圾桶在大门口。 郎洋洋两只手都拎着东西,还不能用一只手拎,推开单元楼的铁门时有个垃圾袋被里面的包装盒划出了个口子,漏了两个小纸盒出来。 郎洋洋只能先把吃的放下,从口袋里找纸巾来抱住。 准备捡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寄信地址是监狱的信封,隔着绿色的垃圾袋漏出一角来。 郎洋洋垂着眼眸想了一下,捡起垃圾塞进去,起身往门口走。 一到门口郎洋洋就干脆利落地把垃圾袋扔进了垃圾箱里,去路口打车。 连续过了四辆出租车都是载客的,郎洋洋拿出手机打网约车,打到了一辆,就在两公里外,但是地图上那一段路堵成了暗红色。 郎洋洋深呼吸一口,看时间已经快七点钟了,这时候庄硕应该已经到家,开始做饭了。 说好今晚吃酸菜猪脚的,还会炒一个郎洋洋喜欢的豆角。 “怎么一动不动……” 向来很有耐心很温柔的郎洋洋罕见地开口抱怨。 这种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抱怨的。 这时候有身后有撕裂纸箱的动静,郎洋洋转身看,有人在收垃圾箱里的废品。 刚刚划破的袋子装的就都是小纸壳子。 不知为何,郎洋洋心里生出一股焦急的情绪,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必须要深呼吸两下才舒服点。 “不好意思让一下!” “啊,好。”郎洋洋差点被玩滑板的小孩撞到,也算回了个神。 他心里有猜测,这封来自监狱的信是谁寄来的,二姑妈的朋友关系简单,都是身边的亲戚同事。这些人有概率给二姑妈寄信的亲戚朋友们,最有可能进监狱的,很可能是郎洋洋那个十几年都没有消息的爸爸。 心里有猜测,但是不敢确定,也不想去看跟他有关的消息。 可是看都看到了,不确认只会在心里长出一个新的结。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排除他一直骚扰二姑妈的可能,自己也不能一直在二姑妈的保护下生活。 不要怕。 郎洋洋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它只挪动了两百米。 下定决心之后郎洋洋抬腿快步走过去。 捡废品的人已经走了,垃圾桶里被翻得一团乱,但是那个信封就放在最面上。 大概是捡废品的人也拿起来看了一眼。 郎洋洋不顾垃圾箱的臭气和脏污,没有手套也不用纸巾,直接把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是被二姑妈撕过的,但是没有撕得很碎,在地上一拼就能看见所有的字。 来自文金山第一监狱,寄信人郎志文。 就是郎洋洋的亲生父亲。 信封里面没有信,可能是被二姑妈收起来了,郎洋洋把纸片捡起来撕得更碎一点,扔回垃圾桶,用纸巾擦擦手之后起身回路边等车。 弄清楚之后反而没有那种堵得慌的感觉了。 回去的路上,郎洋洋在想怎么跟二姑妈沟通这个问题,八成不是第一次寄信。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回老家,不然肯定会寄到银叶小区这里。 “啊……” 想到这里,郎洋洋笑着摇了摇头。 他估计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房子整改后叫银叶小区,街道的名字都完善过来,按老地址寄过来不一定能寄到。 还是挺可笑的。 到家下车,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炖猪蹄的香味。 雷公也感应到自己回来了,在里面扒拉门,呜呜呜地叫着。 “洋洋回来啦?”庄硕估计是听到了雷公的动静,在屋子里大喊。 郎洋洋笑,站在门口喊:“我回来啦!” 喊完还是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去了,雷公蹭蹭,庄硕也出现在院子里:“是不是路上堵?” “嗯,刚好下班高峰。” “洗洗手,准备吃饭!” 一路的阴霾就此散去,郎洋洋捏捏雷公的耳朵,进屋子换鞋,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去厨房里看庄硕做得怎么样,居然看到了两锅猪蹄。 一锅是酸菜猪蹄,一锅是清炖猪蹄汤,里面还放了板栗。 “豆角刚炒好了,拿两个碗。”庄硕一边说着,一边把酸菜猪蹄那锅端了出去。 郎洋洋拿上碗筷,两人坐下来吃饭。 郎洋洋的确是饿了,埋头就开始啃猪蹄,酸菜猪蹄是煮过,再用油炸,最后再和酸菜一起炖煮的。 酸菜用的是长溪市本地的青菜酸菜,洗过之后酸味没有那么突出,更多的是肉香。 “今天怎么吃这么快。”庄硕嘟囔一句。 郎洋洋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之后看着庄硕。 “怎么了?”庄硕放下骨头擦擦手。 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有商有量的过日子,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要一起商量。 郎洋洋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抱着膝盖:“好像有我爸的消息了,他给二姑妈寄了信,从牢里寄出来的。” 言简意赅,郎洋洋三句话就说清楚是什么事。 “但是二姑妈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我也不知道二姑妈有没有回复他,他是因为什么进的监狱,寄信给二姑妈说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郎洋洋说完,微微抿着嘴唇,和庄硕对视着,看庄硕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在想,他是不是要出狱了。” 庄硕开口问:“你知道是哪个监狱吗?” 郎洋洋:“文金山第一监狱。” “嗯……”庄硕微微点头,并没有很诧异,他在脑袋里对了一下信息,“其实我心里也……开稻花鱼的那天,我和班长说到你父母的事情,他听说你爸妈都没有消息,问了我你的年龄还有姓氏具体是哪个字,我当时没细问,现在好像可以确定了。” 郎洋洋:“难道杨班长见过他?” 庄硕:“他之前就是在文金山第一监狱工作,那里押的都是重刑犯。”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郎洋洋不由得叹口气,笑了一下。 庄硕拉住他的手,“没事,明天我给班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只是唏嘘,他骗老人打小孩,最后还把自己搞成了重刑犯。” 郎洋洋笑得很勉强,抬眼看庄硕:“倒是挺符合人设的。” 庄硕坐过来,把郎洋洋轻轻搂进怀里:“我们一起面对。” 郎洋洋点点头,心里的苦楚化成担忧,怕自己和二姑妈的生活被这样一个烂人搅乱。 “明天我们去找二姑妈,问清楚你爸寄信过来说了什么,然后再一起给班长打电话,有必要的话我们去找一趟班长,不管是什么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庄硕安慰道。 郎洋洋嗯了一声。 缓了一分钟之后突然抬头。 “怎么了?” “明天哪有时间?明天和兴超市的老板要来农场参观啊。” 庄硕一拍大腿:“是啊!我这脑子。” 郎洋洋笑笑,知道他是关心则乱。 然后跟郎洋洋补充一下今天的新消息,“今天跟他联系,他说市里面的领导跟他一起来,估计不是单纯的采购,可能是合作的助农项目。他们看完农场还要去陈家寨,静云那边村委一起接待。你得跟我一起,我不会说话。” 郎洋洋:“好。” 第二天,在二姑妈的叮嘱下,郎洋洋和庄硕从衣柜里翻出了他们最正式最体面的衣服,并且打上了领带。 郎洋洋也没有和政府的领导打过交道,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下车准备和陈静云碰面的时候,郎洋洋对着后视镜看了又看。 “我的领带没歪吧?” 庄硕也紧张,把背挺得很直,说:“没歪,很完美。” “庄哥!洋洋哥!” 两人转头,看到陈静云和村委的人一起过来了,好几个人都上下打量着庄硕和郎洋洋。 “怎么了?”郎洋洋摸着自己的袖口。 陈静云:“不是,太正式了吧,你俩这样好像要结婚似的。” 庄硕义正辞严道:“这就是我们结婚穿过的衣服!” 第62章 陈静云能理解,他们两个在工作上没有服装需求的人没有什么正装,但是两个人都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看起来是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又或许是现在的郎洋洋和庄硕站在一起,就有一点老夫老夫的感觉,穿一样的衣服更明显。 “就说是工装吧。”陈静云最后安慰一句。 但是身为种植组组长的小贾可没有几千块的衬衫穿。 郎洋洋和庄硕也后知后觉,最后一人套上了毛衣开衫,一人套上了马甲。 均衡一下这股“今天有正事”的氛围,看起来还真的有股创业青年的气质。 很快,刘总和市里面的领导谢主任一起过来了,谢主任是个飒爽的中年女性,穿着方便走动的运动鞋,头发干干净净的扎起来,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脸色虽有疲惫,但眼睛很有精神。 大家互相介绍着认识一下,谢主任说:“我们先走走吧,边走边说,好远我就看见水稻了,先去看看水稻。” “好的主任。”郎洋洋回答,然后把庄硕推到她身边,让他随时回答谢主任的问题。 一开始刘总要来参观,郎洋洋和庄硕想着有合作的机会,但是现在多了市领导,还要看陈家寨,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郎洋洋在旁边跟着走,心想这可能是政府合作的项目,和兴超市是本地的龙头生鲜产业,南溪农场也是长溪市唯一一个规模可以称得上是农场的地方。 陈家寨现在有少数民族发展项目,所以这可能是一个农旅合作的项目。 郎洋洋一边在心里推测,一边听刘总和谢主任的问题。 没有想象中问的那样专业复杂,更多的是问一些实际的数据,这个庄硕比郎洋洋清楚,回答得很好。 一路聊着看着,走到马场的时候刘总感叹一句:“马场居然这么大,之前在农博会看,我还以为是养个七八匹。” “目前的规模是58匹马,其中有19匹是今年才出生的小马。”庄硕说。 郎洋洋看谢主任一直看着马场面前的大草坪,心想她来看陈家寨是为了旅行,就开口补充:“原本是只做马匹的饲养和繁殖的,后来农场发展了农家乐之后也开发了骑马的项目。” 郎洋洋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淡淡的,但是吐字清晰声线温柔,说话的时候也笑眯眯的,谢主任每次听他说话的时候都会看着他。 郎洋洋稍稍上前一点,给谢主任指位置:“这一片的草地平时也不放马出来,主要用作娱乐马场,因为临着南溪河,风景很不错,我们也和市里面的两家影楼有合作,提供场地和马匹给他们拍照片。” “这很好啊,这样也算是一种宣传,来的人多吗?”谢主任问。 郎洋洋:“夏季还挺多的,主要是拍婚纱,偶尔也有私人摄影师来拍写着,我们也有计划给农场做一点旅游宣传,到时候来的人会更多点。” 谢主任点点头,没有再问,开始往前走,去看养殖区的羊啊猪什么的。 农场面积不小,品种也多,这一看下来,就快一点钟了,陈静云安排大家一起去陈家寨的餐厅吃饭。 这段时间郎洋洋没有怎么去陈家寨,没想到里面路也修了,房子也整了,一路过去,看到好几个地方都在装修。 在装修就说明那个房子租出去了。 路过Brookside和山野间的时候,陈静云特地介绍了一遍,又提:“这个甜品店就是洋洋哥的分店,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联合村里的另外几家店一起开业。” “哦?”谢主任表示好奇。 旁边的刘老板哈哈一笑,说:“我在农博会吃过他做的甜品,真的是好吃,尤其是我太太和女儿很喜欢,后来她们俩还特地去店里吃了两次。” 郎洋洋还不知道这回事,笑笑说:“您过奖了。” 谢主任也笑笑:“说得我都想尝尝了。”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懊悔啊,今天怎么没想着带一点甜品过来,现在店里面好几样甜品都是用南溪农场产的原材料。 但是现在又不能谄媚着说给您拿几样过来尝尝,也不好说下次一定。 有没有下次还不知道呢。 到了陈家寨就是陈静文和村委在招待了,郎洋洋和庄硕只是陪同。 郎洋洋以为吃饭是在村委的食堂,没想到是还没有正式营业的餐厅,走进去看到穿着厨师服的周垣和庄晓宇的时候,郎洋洋和庄硕都很惊讶。 “餐厅开了?”庄硕悄声问周垣。 周垣:“还没有,但是菜品的研发和装修都差不多了,正好今天让老板们尝尝。” 郎洋洋和庄硕竖个大拇指。 看来陈静云很信任周垣,因为比起还没有经过顾客考验的创新菜,本地的传统菜是要稳妥一些的。 餐厅的名字就叫陈家寨创意餐厅,不管是名字还是装修看起来都很朴素,但是从地板、家具等等还是能看出来,是废了心思的。 几个月前来陈家寨,它还是个只有几个小吃摊的寨子,现在变化这么大,有种看着小孩长大的欣慰感觉。 郎洋洋转身,穿过街道,看到拐角处的山野间和Brookside,深呼吸一口,微微抬起下巴,很自信地笑了一下。 周垣出品的菜有保障,大家都吃得很满意。 吃完饭在寨子里转了一圈,也去了小瀑布,在介绍寨子这一块,陈静文是最专业的。 走完下来,谢主任和刘总都很满意。 下午四点,刘总和谢主任回去了,大家一起送他们上车。 郎洋洋和陈静云走在最后面交流信息,郎洋洋说了自己的猜测。 “嗯……我也这么想过。”陈静云压低声音:“但如果真的是政企合作的项目,应该会提前出消息的,怎么会这么突然?看着跟微服私访一样。” 这一点郎洋洋也奇怪。 按理说这种项目前期筹备的时候就有很多消息放出来了。 说着说着,走到了停车场,谢主任和刘总准备上车,同大家告别。 郎洋洋依旧保持着满分的礼貌笑容,心里虽然忐忑,却也不能直接问。 大家心里都有疑问,但又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机遇。 “那我们走了,辛苦你们。”谢主任笑着说,她工作了这么多年,这群人几个眼神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想故弄玄虚,适时透露出自己的态度:“对了老刘,回头你把庄老板和小陈的微信推给我。” 刘总笑着:“行,走吧,上车。” 此话一出,表明有后续,大家都忍不住雀跃,对着车尾气挥手傻笑。 这件事不会很快就有结果,但是当晚村委的人就打听到了,确实是在筹备一个大项目,说是农旅示范基地,跟和兴超市合作推广本地的农产品。 郎洋洋正在二楼选购材料,另一边手机开着群聊语音,陈静文继续说:“听说是农科院都有参与,要做什么的高原育种研究,这个不是很清楚,总之是个大项目。” “那我们该做点什么?”庄硕在电话里问,风呼呼的,大概是在开车。 陈静云叹口气:“什么都做不了,就是等,这种机会,真的就只能靠等。行了,我先忙去了,有事情在群里说。” “好,拜拜。”郎洋洋跟她道别,语音会话里只剩下他和庄硕,郎洋洋单手托腮:“你在路上了吗?” 庄硕:“嗯,快到市里了,顺路去把二姑妈接过来。” 郎洋洋嗯了一声,一想到要聊自己那个倒霉爹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丧气。 “那我等你们。” “好。” 下午的天气不错,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木质地板上有斑驳的树影,床边坐了两个女孩子,她们点了荔枝拿铁和馥芮白,甜品是一份莲子冰淇淋和一份苔藓磅蛋糕。 都吃了大半,正在小声聊着天。 音乐声很轻,并不让人觉得吵闹。 郎洋洋对店里的音乐是有要求的,不是随机在日推里播放,甚至晴天雨天,夏天冬天都有区别。 郎洋洋看着地板上的斑驳影子出神,等回过神来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顾客从他身边走过。 此时店里的音乐切换到熟悉的旋律,叫《Guaranteed》,是来自哪位歌手郎洋洋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电影《荒野生存》里听到的。 这首歌陪伴郎洋洋走过了很多迷茫无助的时刻。 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幻想自己在野外一条笔直的路上走着,没有目的,只是往前走。 那种什么都不需要思考的放松感。 有时候是“路的尽头都一样”,有时候是“路上风景真的很美好”。 郎洋洋起身,准备去把窗边的餐桌收拾一下,这时候听到有人踩着木质楼梯上楼。 坚定有力的步调让郎洋洋回头求证。 果然是庄硕来了。 “我来。”庄硕马上快步走过来,抢着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都吃完了,真好。” 他还穿着早上的那件衬衫,忙了一天出现了褶皱,袖口挽到胳膊,动作的时候没有弹性的布料勾勒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郎洋洋笑,偶尔也臭屁地回答:“那当然,我们店的东西这么好吃。” 郎洋洋用抹布擦桌子,两人身上都有摇晃的光斑。 抬头看窗外,是起风了,门外的梧桐树叶晃动。 东西收拾好,二姑妈端着小点心和茶上来了,她还不知道今天要聊什么,但是两个小辈这么郑重的一起约见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三人坐下,都坐得笔直。 二姑妈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盘子里的果子。 “怎么了?这么严肃?”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郎洋洋右手捏着杯子转啊转,说:“姑妈,前两天我帮你扔垃圾,无意间看到里面的一个信封,是我……我爸寄来的,你们还有联系吗?” 二姑妈听完一愣,而后叹口气说:“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不知道算不算联系,他给我家寄信,我没有回过。” “他……他在监狱?”尽管知道自己和这个父亲没有半点牵挂,但说起来还是有莫名的不开心。 二姑妈先是抬眼看庄硕,下意识的觉得这种事情会影响到庄硕和亲家的看法,毕竟坐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洋洋都跟我说过了,姑妈,没事的你说。”庄硕解释。 二姑妈:“唉,是。以前他就经常从监狱给我寄信,我都没看,我恨他气死了爸妈。今年你回来了我才想着,看看到底要说什么,我心里其实有点怕他又回来。上个月他寄来的信里写,说他生病了,求我联系监狱给他保外就医。” “他是什么罪?”郎洋洋问。 从姑妈的描述来看,已经进去很多年了。 二姑妈:“我不知道,他没说,但是坐这么多年的牢……” 三个人都沉默,肯定不是小偷小抢的罪。 这时候庄硕开口,“我服役时的班长,他可能认识洋洋的爸。” “什么?!”二姑妈不敢置信,“我查过那个监狱,在北方呢。” 庄硕:“是的,我班长退役后就在文金山监狱工作,我可以找他问问,他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二姑妈皱着眉低头叹气:“唉……真是个祸害。” 郎洋洋也垂下眼眸。 “你说他生病了?”庄硕问。 二姑妈有些着急:“他信里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生病了,监狱会不会不要他?把他放回来?” “按理说是不会的,但重病确实可以保外就医,但这种情况好像监狱会通知家属。” 庄硕说完,也觉得有点棘手。 而在场的二姑妈和洋洋比他更迷茫。 他想了想,跟郎洋洋和二姑妈:“这样,我去打听清楚他的情况,以及这种情况可以怎么处理,这件事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等我的消息。” “可是,这毕竟是我家的烂事,这样麻烦你……”二姑妈说。 庄硕:“说什么呢姑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而且我刚好认识人,放心交给我。” 二姑妈忧心忡忡的走了。 庄硕轻轻握住郎洋洋的手,低头看他:“有我呢,别怕。” 说完轻轻揉捏郎洋洋冰凉的指尖,心疼得胸口闷着气。 “你说……”郎洋洋抬起头,眼神冷漠又脆弱,阳光打在他的发丝和眼睫毛上,几乎成了透明的。 他缓缓开口:“如果真的是病了,我不想管他,让他在监狱自生自灭,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庄硕立刻坚定道:“不会。” 他看着郎洋洋眼睛,用最坚定又温柔的声音回答:“我不会,我爸妈不会,你的朋友也不会。洋洋,如果知道了你的过往明白你的处境,却还不能理解你的选择,那就不是真的爱护你关心你,更不用在乎那种人的看法。” 第63章 后来郎洋洋想了很久,为什么自己明明心里就是有主意,但不敢说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那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人,明眼人都能看得清,但还会会疑虑,忍不住的去想庄硕的看法、庄硕父母的看法。 毕竟“孝顺”是挂在事不关己的人嘴上的利刃,郎洋洋也许无所谓,但他很害怕爱的人受到伤害。 夜已经深了,秋日的夜晚凉意渐浓,郎洋洋和庄硕已经盖上了中等厚度的被子。 庄硕的体温很高,结实的臂膀从后面搂住郎洋洋,轻轻的呼吸声在他的耳边盘桓。 庄硕和庄硕爸妈都是人员超好的人,双职工家庭,儿子当过兵,如今在创业,稳重懂事从小到大没有让父母为难过。 出去问问相识的人,说不出什么诋毁的话。 现在自己和他们成为了一家人,心里总是担心他们会因为自己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嗯……”庄硕轻轻收紧手臂,习惯性地抚摸一下郎洋洋的胳膊。 这种忧思是牵挂吗? 此刻的郎洋洋忽然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有了爱的人,也就有了牵挂。 这个念头像一根绳索,把郎洋洋拉了出来。 牵挂。 对的,是牵挂,因为太在意他们才会显得如此纠结。 郎洋洋感受到这两个字的分量,忽然就原谅了这样纠结的自己。 他轻轻转身,庄硕也迷糊着调整姿势,快速寻找到一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伴着客厅里雷公轻轻的呼声进入睡眠。 紧接着农场开始收水稻了,农民没有假期,每年的中秋国庆就是长溪市收割的季节,庄硕要在农场里盯着。 南溪农场里的机器都是比价旧的款式,当初买的时候就有一大半是二手货,出故障的频率很高,好在庄硕和小贾自己研究了很多农耕机器的维修,备上零件,坏了随时能修,不至于停工。 正好中秋国庆的假期长溪市的旅游迎来小高峰,Brookside也很忙,还受邀参加了市里面的一个潮流集市。 除了有一天和二姑妈一起去庄硕爸妈家里吃了个团圆饭,郎洋洋几乎都是十点之后下班的。 两人每天只能在床上见面,彻底打破了三天规则。 ——指超过三天没有性生活。 这种忙碌到没有时间去乱想日子让郎洋洋顺利的度过了这样一个本该纠结迷茫的时期。 等国庆小长假过去,两人都稍稍缓过来一点之后,坏消息和好消息一起来了。 郎洋洋和庄硕并排坐着,杨班长坐在对面。 没有约在Brookside,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店。 “我找了以前的同事问了,郎志文身体确实是不好,年初的时候因为高血压晕厥过两次,而且当年我在的时候就知道他肝不好,有肝硬化。” 杨班长说完,又想了想细节,“我对他有印象就是因为我刚去的时候,他斗殴闹事,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是打架特别狠,把另外一个人鼻梁打断耳朵咬破。” 郎洋洋和庄硕都认真听着,这些细节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 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个父亲是什么好人。 “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去的?多少年?”庄硕问。 杨班长:“死缓,数罪并罚,故意伤害罪、诈骗罪,具体案件细节问不到了,但是有查到他以前有盗窃前科,这次是二进宫。” 郎洋洋垂下眼眸,颇有点无奈。 想起他骗爷爷奶奶的钱,骗了一点还不够,趁爷爷奶奶不在家拿了银行卡就走。 杨班长喝口果汁,说:“洋洋,大块,我在里面工作那几年跟他接触过,他……” 杨班长指指自己的脑袋,“好像这里有问题,有时候特别温和礼貌,干活也特别踏实稳当,会跟人说自己走错路了很后悔什么的。有时候又像个疯子,喊着说自己被冤枉说谁谁对不起他,用脑袋撞墙。” 郎洋洋眉头蹙起,忍不住轻轻附和了一句:“他就是个会演戏的疯子。” 庄硕转头看看他,把手放在郎洋洋大腿上轻轻安抚,而后看向杨班长。 杨班长说:“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答案是没有家属保外就医,不会放出来的。亲属不管的话,监狱会处理,这种情况在重刑犯里也不少见。按他现在的身体……你可以跟你姑妈商量一下这个情况。” “嗯……”郎洋洋和庄硕点点头。 庄硕放心了很多,但郎洋洋心里还是没能完全斩断。 告别杨班长之后,郎洋洋和庄硕慢慢走路回店里。 秋收之后庄硕胳膊处都有了色差,郎洋洋给他用了防晒霜,但也挡不住这么强的紫外线,好在没有晒伤。 “以往每年都晒得脱皮,火辣辣的,今年居然没有。”庄硕说着,把短袖的袖子撸到肩膀上,给郎洋洋展示他完好无损的胳膊。 郎洋洋左右看了看:“不错。” 庄硕:“小贾老婆让他涂他不涂,今年看我涂了没晒伤,嚷嚷着下次也要涂,怎么了,还在想那个事情么?” 郎洋洋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往庄硕那边靠过去,轻轻拉住庄硕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说完抬头,和庄硕对视一眼。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件事还没有结尾,而结尾时什么,昭然若揭。 “算了,不想这些事情了。”郎洋洋笑一下,说:“悠悠让我帮她带午饭,前面有家新疆炒米粉,她说很好吃,我们去吃吃看?” “好啊,走。” 只能先强行告一段落,至少能保证这个糟心的爹不会被放出来扰乱他们的生活。 国庆一过,日子就闲了下来。 郎洋洋和庄硕得了几天悠哉的日子,开车出去玩了两天,本想带上雷公的,但是雷公已经在农场混成了老大,竟然不愿意上出远门的车。 也没有去多远,就在隔壁省的古城,订了个环境很好的酒店,庄硕开车,郎洋洋做攻略,吃喝为主,景点为辅。 在外面玩的时候看到甜品店和咖啡店郎洋洋都忍不住进去看看,尝尝别人的手艺。 两天玩完回来,吃了太多甜品的郎洋洋下巴冒了两个痘痘。 “你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郎洋洋不甘心地问。 两人在服务区休息,庄硕手里拿着一碗泡面,对着后视镜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的脸。 “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郎洋洋也凑过来,两个人挤在后视镜面前看自己的脸。 “挤我?” “我也要看。” “这么帅还看什么看!” 两个加起来六十岁的男人打闹着,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做幼稚的事情。 服务区没什么好吃的,泡面配烤肠,简单填个肚子就上路回长溪市。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到家了庄硕才有时间看看手机,发现之前拉的和兴超市和谢主任的群里发了好多资料进来,是谢主任发的,让他们看看资料,有意愿的话改天再见面聊一次。 而陈静云只是很稳重的回了一个:[好的,辛苦主任!] 郎洋洋正在收拾带回来的特产,准备明天拿去给长辈们和店员。 庄硕点进去看了看资料,从皱着眉头到捏紧拳头。 “啊!洋洋!老婆!” 郎洋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庄硕从后面腾空抱起。 “啊——怎么啦?” 庄硕抱着郎洋洋把他换了个面,面对着面说:“刘总和谢主任果真是看上了南溪农场和陈家寨!” 郎洋洋:“是哪个农旅项目示范基地吗?” 庄硕高兴得在郎洋洋脸上亲了两口:“是!给了我们资料让我们看和填写,等下一次见面再详细地聊。” “太好啦!”郎洋洋也紧紧地搂住庄硕的脖子,“估计已经暗地里调查过了,不然这么大一个项目咔嚓一下就给你们了?” 庄硕也不太明白,但是好机会摆在眼前,难掩兴奋和快乐。 开了半天车的疲惫烟消云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郎洋洋双腿还环着庄硕的腰,“我饿了。” 庄硕黑脸微红:“那,我去洗个澡,今晚干……” “我说肚子饿了!”郎洋洋哈哈大笑,跳下来说:“我点个烤鱼怎么样?” 庄硕也饿了,笑着说:“好,我记得冰箱里还有食材,我去点个小炉子,一边烤鱼一边吃烧烤。” 在每个或兴奋或无聊的夜晚,他们都有这样的默契。 没有什么比有一个有宵夜有啤酒,还有无数的话要聊的夜晚更加美好。 喝醉的时候靠着沙发,理性分析之后感性的畅想。 但郎洋洋还是不太敢想。 手里拿着郁金香啤酒杯支支吾吾好久。 “想想嘛。”喝了酒的庄硕声音有些沙哑,仔细一看脸也有点红,乍一看有种这个糙汉在撒娇的错觉。 郎洋洋想了又想,最后说:“那就……等陈家寨拿到钱拿到资源,来陈家寨玩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想在二店做本土的创新。” “嗯?”庄硕伸手抓郎洋洋的手,放在手里揉捏他的掌心和手腕。 这是庄硕很喜欢的一个动作。 郎洋洋解释:“就是类似那种联名创意店,菜单和Brookside都一样,但是用的主原材料都是农场的,差别不大,但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庄硕痴痴的看着郎洋洋,不说话。 “怎么了?”郎洋洋伸手,去摸他的下巴,已经冒出了青涩的胡茬。 庄硕:“一开始我以为你对这些没有兴趣的。” 郎洋洋:“什么?” 庄硕:“就是乡村振兴发展之类的,我以为你只是为了帮助我。” “我一开始是没有。”郎洋洋拿起啤酒,想了想之后说:“但情怀好像也会生长。” 和爱一样。 第64章 长溪市的秋天很安静,风是温柔的,阳光也没有那么晒人了,路上都是梧桐树叶和银杏叶,小城市生活中悠闲的那一面终于显现出来。 郎洋洋常常在二楼的窗边看书看视频学习,关于烘焙他需要了解的还有很多。 店里的生意和往常一样,十月底,就算是进入了淡季。 今天阳光不错,正午的时候晒着太阳很缓和,郎洋洋正在做酵母相关的笔记,庄硕发消息过来。 庄硕:[记得去练车。] 庄硕:[没事的,刚开始学车都这样。] 庄硕:[雷公和大黄抓了一窝老鼠。] 庄硕:[图片] 郎洋洋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庄硕的消息一条接一条,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最后选择忽略第一条。 刚要打字回复,庄硕的消息又过来了。 庄硕:[算了,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我来接你去驾校。] 郎洋洋叹气。 科目一考过之后郎洋洋终于去练车了,但是练车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平时看起来脑袋和动手能力都很强的郎洋洋,在练车这块是个黑洞,练了一个星期,郎洋洋已经把车开上绿化带四次。 而且教练也很凶,郎洋洋还是第一次接触骂人花样那么多的物种。 回想一下他皮笑肉不笑的骂人的样子,郎洋洋就有点抗拒去练车。 都快三十岁了,还天天被骂笨。 “唉。”郎洋洋长叹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好吧。] 现在郎洋洋下午在不在店里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了,悠悠和小影各自负责咖啡和甜品的售补,又招了一个兼职生和黄芸调着时间上班。 郎洋洋也就只有上午做面包和甜品的时候忙。 郎洋洋关上电脑,下楼来,刚好二姑妈过来拿跟郎洋洋定的饼干。 她有个花友去她家里做客,泡茶喝的时候吃了郎洋洋做的配茶饼干,很喜欢,托二姑妈帮她买一点。 “姑妈,等我一下。”郎洋洋快速下楼,放好自己的电脑和笔记本,去吧台拿给二姑妈准备好的东西。 刚出来,就听到悠悠说不要不要。 郎洋洋一看,是二姑妈在扫码付钱。 “姑妈,不要付钱啊。” 二姑妈就算把这个店啃了都可以,哪有让二姑妈付钱的道理。 但是二姑妈已经扫了码,快速的按照店里饼干的价格付了钱。 “我自己吃的肯定不付呀,但是朋友要嘛,还要这么多。要是都不收钱以后我十几个朋友都来要,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二姑妈收起手机,接过郎洋洋递过来的袋子:“你放心,这个钱她们都给我的,我可不谦虚,我这算是代购不是送礼。” 郎洋洋没办法,又想起前些天庄硕的客户送了两盒茶叶,他们都不喝茶就打算送给二姑妈。 郎洋洋去拿出来,一并拿给二姑妈。 想到前几天二姑妈说监狱真的联系她了,就问一下后续。 郎洋洋小声开口:“监狱那边还有再联系你吗?” 二姑妈摇摇头,“没有了。” “那就好。” 二姑妈想了下,说:“就是想到,你爷爷在弥留之际问我,问志文有没有回来,我说没有,你爷爷恨得流眼泪,说以后把你爸葬在他身边。” 郎洋洋不解,“为什么还要……” 二姑妈:“爷爷说是等他下来了收拾他,但我觉得就是心愿未了吧,他还是念着这个儿子的。” 话题说到这里,两人都是苦笑着。 “你在陈家寨的店弄得怎么样了?我听月月说她的名宿要明年开春才开业。”二姑妈转移话题。 郎洋洋:“硬装都装好了,再布置布置就可以,现在等着散甲醛,然后等着村里的书店和餐厅一起开业,大概就下下个月吧。” 二姑妈点点头,又抬眼看他:“大冬天的能有生意么?” 郎洋洋笑笑:“应该挺冷清的,但是听静文说她们这个冬天跟一个美院合作,会有学生到这边来集训写生,还是会有一些人的。” “你说静文这小丫头真是厉害呀,谁能想到她真能做起来,上次还挺你老公他妈妈说静文刚来的时候要搞这个,差点被村长撵走。” 二姑妈说完,笑笑说:“现在谁还不把静文当个宝供着。” “还有这回事?” “对呀,大学生村官也不好做,行了我走了,车还停在路边呢。” 郎洋洋送她出门:“姑妈拜拜。” 关了门,郎洋洋还在琢磨,第一次听说这个,他来的时候村里就已经在发展了。 想到这里,又难免想到庄硕,认识庄硕的时候南溪农场已经发展得不错,可以盈利了,但刚开始的时候一定也很难,吃过很多苦。 好像大家都是吃了很多苦才能在这样刚刚好的时候遇见彼此。 如果是五年前,十年前,他们就遇见,那时候他们会在一起吗? 郎洋洋想着,先是否定地摇了摇头,后来又想着笑了出来。 在店里忙活了一会儿,庄硕就到了,两人准备出发去驾校。 驾校是庄硕帮忙找的,很早就报名了,只是夏季太忙,拖了又拖最近才开始。 郎洋洋也没有让庄硕送去,还是不太能平常心对待这种“搞特殊”,每次就让庄硕送到门口。 一见面庄硕就看出郎洋洋有点不对劲了,或者说,最近说到练车,他就有点焉。 到了店里,郎洋洋先是说自己去上个厕所,出来之后又说做杯咖啡路上喝,不要悠悠做,要自己做,在吧台里磨磨蹭蹭好久才出来。 红路灯路口,庄硕喝一口郎洋洋打的果汁,转头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啊?”郎洋洋刚看着窗外发呆,回过神来说:“没有啊,哪有。” 庄硕:“还没有,你就差额头上写着了。” 郎洋洋不说话。 不想说是因为驾校是庄硕的朋友开的,之前也打过招呼了,现在因为自己太菜教练太凶去说,怕会让庄硕难堪。 “洋洋?老婆?”庄硕喊了又喊,郎洋洋都不说,就是嘟囔着说没有。 庄硕想了想,试探着问:“是想你爸的事情吗?” 郎洋洋忙否认:“真的不是,那事儿我已经不想了。” 庄硕:“那是因为什么?跟人吵架了?志军?悠悠?还是二姑妈?” 郎洋洋:“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跟朋友吵架。” “那难道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庄硕不可置信道。 郎洋洋一下子笑出来,看着庄硕:“什么叫难道啊!” 庄硕笑笑,“因为在对你好这一块,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可以说到了盲目自信的程度。” “那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惹我生气了呢?”郎洋洋追问。 庄硕:“我做了什么你会生气?” 这下可把郎洋洋给问住了,郎洋洋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心里有一点倔强,但生气还真的很少有。 有气也只是自己在心里消化。 郎洋洋只是笑,不想跟他说话了。 在一起久了之后郎洋洋发现,庄硕话一点都不少,至少在自己面前并不少,也总是傻乎乎的说无聊话。 唯一不变的是,一直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不管大事小事,绝不拖延。 但没想到的是,现在庄硕还会搞背后观察那一套了。 郎洋洋走进驾校的身影绝对不算轻快,天气明明不错,他却一步三回头的,走几步还要看看手机,要么就喝口水。 到场地的时候只有一个学员在,一个小姑娘,教练还没有到。 “今天好像只有我们俩。”小姑娘说。 郎洋洋点点头:“他们都请假了吗?” 小姑娘:“有两个请假了,还有总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好像换教练了,我也好想换,这个教练好凶啊,但是又说他通过率最高,纠结……” 两个都是脾气软的人,一脸衰样。 郎洋洋,“通过率高,也可能是因为他带的人少,只有一学就会的愿意在这。” 说完对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一起叹气,就看到教练小跑着过来了。 “今天就你们俩?”教练常年户外活动,皮肤晒得黝黑,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站着的时候总叉腰,一副备战状态。 郎洋洋和小姑娘嗯一声,跟着教练上车。 “三天两头就请假,今天拉肚子明天家里有人生病,一个月就练几天,他们能过蚂蚱都能上国宴!” 教练嘴里不停歇,“一个侧方停车练了这么久!还开得跟屎一样!出门去拎条狗进来都该学会了!” 郎洋洋:“……” 怎么感觉每句都在骂自己。 教练叫王翰,爱骂人,但确实很负责,每次来都让练够,教也教得细心。 就是那个嘴啊,真的是不饶人。 “我刚刚说打几圈!看没看后视镜!后视镜是用来干嘛的!描眉毛啊!!” 教练站在车外,哐哐就是掰两下后视镜,“天天撞我们绿化带,你怎么不去撞云灵山的猴子!” 郎洋洋面无表情,心里泪流满面。 他转头:“对不起啊教练,我没估算好位置……” “你!”教练双手叉腰,正要输出的时候远远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王翰!!” 郎洋洋和教练,还有旁边等着的小姑娘都往声音来源看过去。 只见一个黑皮大汗从旁边的灌木丛跳出来,指着教练就骂:“王翰!!我干!你敢骂我老婆!” 郎洋洋都看呆了。 很难想象一米九的庄硕在灌木丛里猫了这么久,也很难想象同行的小姑娘听到庄硕叫自己老婆是什么心情。 教练看清了来人,不自觉就挪动脚步要往车后面躲。 庄硕哪里会让他跑,跑过来两人围着车子转。 “你说什么呢,能不能冷静一点?”王翰在车头。 庄硕在车尾:“老游怎么让你来教洋洋?你小子!” “我真不知道啊,游哥没跟我说啊。” “我来报名的时候就说过了!” “真的,我真不知道啊。”王翰不敢惹庄硕,连连求饶:“不信你去问游哥!” 郎洋洋看庄硕是真的想揍教练,赶紧下车制止。 闹了一通。 原来是庄硕早早就报名,郎洋洋的科目一也早早过了,但是夏季忙一直没有来练车,时间久了,庄硕的发小老游就忘了这事儿,郎洋洋再来的时候就随机分配到了学员比较少的王翰这里。 且没人知道他就是庄硕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他的新婚“老婆”。 老游过来解释,买了水来分,解释清楚之后王翰就心虚地带另外一个学员去练车了。 郎洋洋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靠庄硕的关系走后门了。 “我有你微信,我见过洋洋的照片,但是王翰他不知道……行了,别生气了。”老游是个好脾气,嘿嘿笑着。 郎洋洋忙说没有没有。 但庄硕还是气:“王翰那个狗脾气,花钱来考驾照谁欠他的,不管是洋洋还是别人,他都不能那么骂人啊。” 老游:“是是,我说了很多遍了,他也不总是这样,就是……” “我说洋洋怎么不愿意来驾校,一说来练车就垮着脸,你小时候上学你都没这么苦恼。”庄硕得理不饶人,郎洋洋偷偷拉一下他的衣角。 庄硕转头看他。 “别说了。”郎洋洋咬着牙。 真的好尴尬,有种自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孩子,庄硕来给他出头来了。 老游打蛇顺杆爬:“我这就给你们换教练,这确实是王翰的问题。” 最后决定,给郎洋洋换个新来的教练,就按正常换教练的流程过去。 今天的车也练不成了,郎洋洋和庄硕一起回家。 郎洋洋看庄硕皱着眉头,大概还是不高兴。 “别生气了。”郎洋洋说。 庄硕不说话,郎洋洋又说:“别生气了嘛。” 还是不搭理人,郎洋洋只好再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庄硕憋不住笑:“这就是你哄人的本事啊?” 郎洋洋见他笑了,也放轻松些:“自然是还有的,不过你生什么气啊,被骂几句也没那么严重。” “我气你不告诉我,明明这种事情只要告诉我我就能处理,我知道你觉得是我让你去朋友的驾校里考,怕说了我和朋友闹得难堪。” 庄硕说到这里,心又软了下来,他的洋洋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于是软下声音来说:“我会处理得很好的。” 郎洋洋笑着趁着等红绿灯凑过去抱着庄硕的胳膊贴贴了一下。 “今晚我来做饭,给你做好吃的。” 庄硕顺着杆下:“那我要吃椰子鸡火锅。” 郎洋洋哄哄他:“好~” 天气冷了之后吃火锅的频率高了很多,长溪市的火锅多是辣口,郎洋洋和庄硕偶尔会换换口味吃清淡一点的。 椰子鸡郎洋洋做过几次,算是做得比较好的菜。 郎洋洋在厨房里开椰子,庄硕在院子里晾衣服,晾完衣服回来,发现郎洋洋的手机在响,居然是王志军打电话来了。 “洋洋,志军的电话。” 郎洋洋手不干净,让庄硕接一下。 “喂,志军。” “Kevin啦!” “对不起对不起,Kevin,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王志军依然夹着他的大粗嗓,笑一下说:“哦,是哦,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还在上班吗?怎么会突然给你打电话呢?”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着笑笑,对搞怪的王志军很是喜欢。 “快说啦,怎么啦?” 王志军:“我给你发微信你又不回,快看看。” 庄硕解锁郎洋洋的手机,点进微信页面,王志军的头像果然顶在最上面,有7条未读消息。 庄硕点开,郎洋洋也凑过来看。 前面五条都是“啊啊啊啊”,第六条消息是“老娘要辞职啦!”,第七条是一张图片,点开看,都是英文庄硕有点没看明白,但郎洋洋马上就看清楚了。 “啊啊啊——”郎洋洋也叫了起来。 王志军在电话那头大笑,笑着笑着笑出了本音,又赶紧夹回去。 “sorry,但是我是不是超厉害的洋洋?” 郎洋洋:“当然!” 庄硕吃瓜没吃懂,拉着郎洋洋问:“什么啊?” 郎洋洋:“Kevin拿到了纽约时装学院的offer!” 王志军:“我要辞职去留学啦!” 两人铺天盖地的恭喜一番。 王志军回去之后偷偷捡起时尚博主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申请学校,直接戒了男人。 他自己本身学历也不错,在时尚方面的履历也很优秀,刚好雅思成绩还有半年就过期,努力了几个月,又找了人帮忙写介绍信,终于拿到了最想去的学院的offer。 王志军那边深深呼一口气,“洋洋,我准备离职,明年一月我就要走了,在此之前可以再来找你玩几天吗?” 郎洋洋和庄硕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第65章 这个电话没有打太久,因为王志军吃了晚饭还要回去加班。 他们很少打电话,基本都是发微信沟通,又因为两人工作都忙,常常是昨天发的消息今天才回复,这是两个工作狂魔的基操。 想到王志军是拿到消息之后就第一个联系自己,郎洋洋还是挺开心的。 “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庄硕说着,往他碗里夹一块鸡腿肉。 郎洋洋没有掩饰,点点头。 “今天你来驾校看我,帮我跟你朋友沟通换教练的事情,这种事情原本在我心里是很沉重的,不麻烦别人是我以前生活的准则,谁也不欠谁就是最好的。” 庄硕笑笑,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是的。但是今天你来了,甚至现场还那么混乱,你像个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 庄硕:“……” 郎洋洋:“意思是出场很有风格,我还担心你和朋友闹起来,没想到你朋友们也很好说话,竟然完全没有生气,游哥甚至还有点那种你俩太有意思了的感觉。嗯,干杯。” “干杯。”庄硕也喝一大口新买的进口精酿,喝完忍不住闷叫一声,“劲儿好大。” 郎洋洋笑:“这是三倍浑浊IPA,很贵呢。” 庄硕:“多少钱?” 郎洋洋:“这一罐一百二。” “那挺好喝的。”庄硕又喝了一口。 郎洋洋:“就是,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把它们想复杂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习惯逃避之后把这些事妖魔化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开口说一下的简单。” 说完笑了一下:“你之前说,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朋友,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误会介怀的,我现在觉得很对,并且开始觉得亲友的偏爱也很好,志军第一个把好消息告诉我,我也特别开心,我现在有做别人最好的朋友的底气了。” 庄硕:“真的?” 郎洋洋:“真的,以前总觉得不敢,不配。” 庄硕的眼神微微黯淡,眼神中透着心疼,他了解郎洋洋的过往,但无法再去改变,如今看着他一点点变得开朗很开心。 却也在每次提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心痛。 “是不是有点矫情?”郎洋洋笑着打趣自己。 庄硕也笑,摇摇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矫情,敏感的性格正面是温柔细腻。” 说完两人看着对方大笑。 原来不止郎洋洋被影响到,庄硕也被郎洋洋影响了,他会温和地去发掘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性格有正反面,事业有正反面,也许人生也有正反面。 这样纠结又矫情的郎洋洋,有属于他的温柔又浪漫的一面。 十一月底的时候长溪市已经需要穿棉衣。 庄硕白天和陈静云一起去市里面开会,农旅示范基地的项目已经正式敲定,合同签完,两人分别作为农场和陈家寨的代表出席市里面的专项会议。 郎洋洋和往常一样早起烘焙,中午还去二姑妈家里送了一箱王志军网购过来的车厘子。 下午天气也不错,郎洋洋和小影在尝试给蒙布朗做点创新,悠悠也在推适合冬季的茶。 做茶悠悠不是很专业,一有时间就在网上看资料,在生意相对冷淡的初冬,整个Brookside充满了学术氛围。 蒙布朗是很经典的法式甜点,年初刚认识庄硕的时候,庄硕送了半袋板栗,郎洋洋做过一次,但蒙布朗和冬季适配度更高。 ——毕竟名字Mont-Blanc的由来都是阿尔卑斯山的白朗峰。 蒙布朗的经典造型是山峰形状,在思考创新的时候郎洋洋不打算对外形改变。 那塔壳、杏仁奶馅、栗子奶油,这三个部分有什么地方可以发挥呢? “塔壳……这个没有什么可改的,馅料和奶油倒是有发挥空间,但都是配方简单口感经典。” 郎洋洋和小影并排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面前的成品,已经很好吃了。 郎洋洋转头看小影,小影只是摇摇头。 郎洋洋也笑笑,想起了之前看的甜品书里,有一个章节就叫“蒙布朗的艰难创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作者最后都没有很满意的作品。 横竖没有主意,郎洋洋放下手里的工作出去走走。 隔壁新开了一家品牌集合店,前几天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不少户外品牌,橱窗里高大的模特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休闲款冲锋衣,看起来就写了庄硕的名字。 郎洋洋想去逛一下。 脱下围裙放好,郎洋洋路过吧台的时候听到有客人问莲子冰淇淋还有没有。 冰淇淋在十月结束之后就下架了,一是天气冷了,二是实在很难买到新鲜莲子。 但是一说到莲子冰淇淋,想到把莲子碎拌进开心果Gelato里面丰富口感的做法。 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思路去尝试一下蒙布朗的做法呢? 念头一出来,郎洋洋又转身回烘焙室去了。 悠悠点完单,念叨着:“怎么了这是……” 蒙布朗的灵魂材料就是板栗,那栗子奶油的部分最好不要动,免得破坏了经典的风味。 “小影,你觉得在杏仁奶馅里面加点什么坚果碎回比较好呢?”郎洋洋问。 小影刷刷刷几笔写完字,把纸条递给郎洋洋。 “杏仁碎。” 郎洋洋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放杏仁碎确实是不破坏经典口味但是增加口感的最佳选择。 接着郎洋洋和小影就开始处理杏仁,烤还是蒸、颗粒的大小、甜杏仁还是苦杏仁、是否需要加入其他坚果。 这个下午过得很充实,店员试吃了多达6个品种的蒙布朗,选出来两个大家觉得比较好吃的。 郎洋洋打包好这两个口味的,准备带回家去给庄硕吃吃看。 眼看着快到下班的点了,小影已经把明天要用的面团准备好。 甜品面包几乎都卖光了,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郎洋洋和悠悠在靠窗的位置喝茶。 两人聊了关于二店开业的事情,再过半个月就要开业了。 冬季是淡季,目前的打算就是面包直接从老街店拿,甜品由郎洋洋自己过去做。 咖啡师一直在看,但是都没有满意的,很多都是在咖啡店上过班的半吊子,达不到悠悠的要求,拖了一个多月,最后的决定是郎洋洋自己上。 “那边也不好招兼职。”悠悠说。 郎洋洋:“没关系,那边的店不大,平时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节假日就让庄硕来帮忙当服务员。” 悠悠点点头:“别说,陈家寨店真的很漂亮,我觉得比老街店还漂亮,风景好。” 郎洋洋:“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嘛。” “那你最近要多跟我练习,别到时候丢了Brookside咖啡的脸。” 郎洋洋喝一口榛果拿铁,“知道了。” 趁着隔壁的集合店还没有关门,郎洋洋在回家之前去逛了逛。 他让店员给他拿橱窗上的款的XXL。 店员礼貌地建议:“帅哥,XXL对你来说可能太大了哦。” 郎洋洋笑笑:“我不是给自己买。” 店员马上去拿新的外套,等待的时候顺便看看鞋子,庄硕蛮喜欢穿短靴的,但是没见他买过什么好的。 “这款不错,这个品牌在户外圈很有口碑,很适合户外劳作时间很长的人。”有个中年男性过来,郎洋洋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的是店长。 虽然外形并不标志,但郎洋洋的gay达隐隐约约发出了响声。 郎洋洋点点头,拿起那双鞋子看,黑灰配色,很有质感,他笑着说:“是很好看。” 店长也是个面相很温柔的人,他头发好像是有点少年白,衬得神色更温和。 “正好有大码的库存,45、46的都有。” 郎洋洋抬头,“你怎么知道?” 店长笑笑:“你是隔壁甜品店的老板,我见过你和他很多次了。” “啊……这样啊。”郎洋洋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能先试试脚感吗?我穿42码的。” 店长叫人去取鞋子,和郎洋洋闲聊了起来,郎洋洋并不回避他和庄硕的身份,坦诚地说已经结婚了。 “结婚?”店长很是惊讶。 郎洋洋点头:“可能听起来有点荒诞,但确实是结婚了。” 这时候店员把衣服和鞋子都拿来了,郎洋洋试了鞋子,果然很舒服。 做功和款式也都很好,价格虽然不在郎洋洋的心理范围内,但很喜欢,还是把冲锋衣外套和鞋子买了。 刷卡,接近四千块钱。 回到家的已经是八点多,庄硕去开会还没有回来,郎洋洋把东西放好,带雷公出门走走。 庄硕发消息来说在和领导们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天气虽然冷,但郎洋洋穿得也足够暖和,怎么也没想到,吃了点水果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就发起烧来。 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九点钟。 想着不会很严重,吃了点中成药就躺上床休息,给庄硕发消息,让他别喝太多酒。 庄硕没有喝酒,他安排领导们回家,又把喝了点酒的陈静云送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郎洋洋喜欢的小烤串,买了一点回去给他当宵夜。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雷公趴在卧室门口,黑黑的眼睛亮晶晶。 转头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纸袋子,庄硕也累得很,但看到这个就知道应该是郎洋洋给自己买衣服了。 旁边还放着两个甜品,庄硕正要去沙发上坐下吃甜品看礼物,雷公走了过来。 “呜呜……”雷公摇着尾巴走过来,焦急又委屈的围着庄硕转圈。 庄硕轻声问:“爸爸是不是睡着了?” 雷公越发焦急,用脑袋顶庄硕的腿。 “怎么了?” 庄硕连外套都没有脱,先去看郎洋洋。 卧室里黑漆漆的,郎洋洋也睡着了,但是庄硕觉得有点不对劲。 轻轻叫了一声:“洋洋?” 郎洋洋没有反应,雷公着急得没有允许就走进了卧室。 庄硕马上进去,把台灯开了,这才看到郎洋洋满头是汗,用手试探一下温度,已经高烧了。 “洋洋?”庄硕轻轻晃动郎洋洋,“洋洋!洋洋醒一下!” “啊……”郎洋洋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混沌的大脑一时间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睁眼看到庄硕就说:“你回来啦。” “洋洋你发烧了。”庄硕说着,从床头柜下拿出小医药箱,“来测一下体温。” 冰凉的体温计放入腋下的时候郎洋洋才稍微清新一点,浑身无力,脑袋胀痛。 “有点难受……”郎洋洋说。 庄硕皱着眉:“我知道,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白天着凉了?” 郎洋洋声音沙哑,连嗓子都不太舒服,小声说:“白天还没事,是回来了才突然不舒服的。” “怎么会这样。”庄硕心痛不已,出去给郎洋洋弄湿毛巾擦擦脸。 发烧的郎洋洋的脸部皮肤发红,嘴唇却惨败,额头不断冒汗。 庄硕擦脸都是轻柔的,“我真是的!至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郎洋洋用力笑一下:“就是突然发烧的,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突然高烧带来的不适越来越重。 时间一到,庄硕拿出体温计,眉头深锁:“40.4度,很严重了,不行,我们去医院,洋洋。” 郎洋洋很想说不用了吃药就好,但身体已经发出警告,这次发烧太突然了,而且痛苦程度远超以前发烧。 郎洋洋爬起来,庄硕给他换下汗湿的衣服,裹得很严实直接横抱着出门了。 刚到医院,突然下起了大雨,要下夜班的护士都滞留在医院。 庄硕跑了三四趟,给郎洋洋办理住院挂上了点滴,抽血化验的结果名图才能出来。 郎洋洋依旧昏沉,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也让他难受。 庄硕给郎洋洋掖好被子之后把窗户打开了,暴雨的声音吵闹,但通风效果不错。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郎洋洋摇摇头,说:“这样你会冷,会感冒的。” 庄硕出门前穿了件皮质的飞行夹克,他坐在床边擦擦郎洋洋额头的汗水:“我不冷。” 郎洋洋伸手摸摸他的衣服,确实挺厚的,才放心地笑了笑。 “还笑。”庄硕抓着郎洋洋的手,搓搓他让他手暖和起来。 “吓死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郎洋洋垂着眼眸,呼吸几下,才抬眼看着庄硕说:“我也很奇怪,心里也怪怪的,胸口闷得很。” “没事,别多想,到医院了降温了就好。” 庄硕把郎洋洋的手拿到自己脸上,贴着脸取暖。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郎洋洋轻轻笑了一下,庄硕看他笑,就抓着手亲亲他的手背,然后赶紧塞进被子里。 守了半个多小时,掉完一大瓶点滴,郎洋洋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累得睁不开眼睛。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庄硕说。 郎洋洋嗯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庄硕在床边的板凳上坐着,看着郎洋洋的脸,心里还是很后怕。 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结婚大半年了也没生过什么病,突然烧成这样,自己还不在家,万一真的烧出毛病来怎么办。 想着想着,忍不住想一下以后老了,万一有一个人先离开了,另一个人要怎么过。 “唉。”庄硕轻叹一声,抬头看点滴快要完了,按下呼叫铃。 暴雨下了一夜,庄硕到凌晨三四点,郎洋洋退烧到39度之后才趴在郎洋洋病床边睡了一会儿。 天刚亮才醒来,发现郎洋洋要起床。 “去厕所吗?” “嗯。” 郎洋洋在庄硕的搀扶下下床,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差点双腿一软跪下去。 庄硕架起他,“躺太久了,缓一缓。” 郎洋洋点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病恹恹地看向庄硕:“好像还在烧。” 医生说是细菌感染,要住院几天,没有那么快好的。 刚插上今天的药水,二姑妈的电话打过来,郎洋洋接通电话。 “喂,姑妈。”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 郎洋洋看一眼庄硕,想着不管是什么还是不要瞒着长辈。 “昨晚发烧了,我在医院呢,没什么大事。” 二姑妈那头啊了一声。 “怎么了姑妈?” 二姑妈似乎在犹豫,而后才带着怨愤说:“真是的!是不是他……” 庄硕也在听着,听到这里感觉二姑妈有事情。 庄硕问了一句:“姑妈,有什么事吗?没事你说,我在这儿呢。” “唉……” 这一声叹有千万种思绪,但尾调是无奈的恨。 二姑妈说:“昨晚那边打电话来,说你爸去了。” 第66章 只有片刻的错愕,很快郎洋洋和庄硕就恢复平常神情。 关于郎志文的身体情况,杨班长早就跟他们预警过,监狱不是养身体的地方,一旦出现衰像,只会一直走下坡路。 郎志文常常发疯惹事,看他的状态不会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郎洋洋高烧一夜,浑浑噩噩之中呼吸不畅的胸口闷得发痛,烧到呼吸发烫时扯着痛的神经。 也许是他不甘又怨愤的离去,想要拉着这个冷漠的儿子也疼一把。 病床的靠背摇到最高,郎洋洋靠着枕头不说话。 庄硕拿着电话,问电话那头的二姑妈:“姑妈,他是怎么走的?” 二姑妈:“说本来就浑身是病,治疗很久都没有好转,昨天突发脑溢血,没救过来,很快就没了。” “这样,那……”庄硕想问问姑妈最终打算怎么处理。 二姑妈跟他们提过,爷爷去世前说等他死了葬在旁边。 “我先给二奶奶和堂叔说一声。你们先别出去买饭吃,我给洋洋熬点热乎乎的粥过来。”二姑妈说。 又叮嘱了两句之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放在枕头柜上,郎洋洋又说困,庄硕让他先睡,要到八点才开始吊点滴。 “还要住院几天,我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出了这么多汗肯定不舒服。” “嗯嗯。”郎洋洋点点头,高烧的余威还没有过去,等待他的是无尽的睡眠。 庄硕回去拿了衣服,又联系悠悠说了情况,请她们替郎洋洋看着店。 自己那边昨天开完会之后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大多数事情小贾都能处理,庄硕安心在医院陪着郎洋洋。 他知道这不只是生理上的高烧,也许真的是要拔掉心里的刺,血肉相连,是要疼一阵的。 七点一过,庄硕就把衣服带了过来。 大概是中间都没有停留过,回家拿了衣服就回来的。 郎洋洋还睡着,但看着睡不稳,眼皮下面的眼球总是颤动,鼻尖上细密的汗珠也不断。 连梦里都在叹气。 “梦到了什么呢?”庄硕轻声自言自语一句,轻轻抚一下郎洋洋额前被濡湿的碎发。 八点钟,护士刚扎上留置针,二姑妈也到了。 “退烧了吗?”二姑妈把带来的保温饭盒交给庄硕,坐在床边,用手去探郎洋洋的额头。 郎洋洋笑笑:“好多了,姑妈。” 二姑妈苦笑一下:“昨晚是不是烧得很厉害?我是听说过这种事,有时候是有点蹊跷……” “不说这些,姑妈,我就是着凉了。”郎洋洋握一下二姑妈的手。 二姑妈看着郎洋洋,“也是,没事。发烧也是排毒,等好了脏东西都烧没了,一切就都好了。” 庄硕也附和:“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郎洋洋抬头看他:“你跟爸妈说了?” 庄硕:“说了,现在不说明天要去他们那里吃饭还是要说。” “也是,”郎洋洋很疲惫地闭一下眼睛:“那你记得跟他们说我已经退烧了,没事了。” 庄硕:“我说了,他们说中午就做了饭带过来。” 听到有别的人关心爱护郎洋洋,二姑妈自己也开心,终于真心地笑了一下。 “你看,住院有人送三餐,多好啊。” 说完来了电话,二姑妈去窗边接电话去了。 郎洋洋也笑。 庄硕把鸡汤青菜粥拿出来,要给郎洋洋喂饭。 “我自己吃,打点滴的是左手。”郎洋洋说。 只是发烧了而已,手脚没有坏,郎洋洋伸手去拿勺子。 庄硕没有强求,帮他端着碗,让他自己吃一点。 过了一会儿,郎洋洋粥还没有喝完,隔壁床来了个新的病人,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也发烧了。 小孩哭闹着,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去床上躺着,爸爸妈妈好好的哄着,你抱完了我抱。 郎洋洋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敢这样哭了,怕哭了惹爷爷生气,怕他说你怎么跟你爸一样。 很快护士过来插针,小孩子安静下来,二姑妈的电话也结束了。 二姑妈走过来:“二奶奶叫我过去一趟。” 郎洋洋点点头:“她们怎么说的?” “老人家可能是还是守旧一点,说人要落叶归根,又说爷爷有嘱咐,让我们去把骨灰带回来。”二姑妈说完,叹口气,“我再去说说,爷爷要是知道他儿子后来变成这样,估计也不会想再葬一起的。” 郎洋洋没有说话,但是想法写在脸上,庄硕和二姑妈都看得出来。 二姑妈抿抿嘴:“我先回去商量一下,他们只知道他死在牢里了,不知道具体是干了什么事,兴许知道了就不想要了。” 小城市的的人脉家族联系紧密,郎洋洋和庄硕的上一辈人刚好是从农村走到城市的那一批,对家乡故土的依恋程度很高。 二姑妈回去了。 “奶奶和堂叔年纪大了,是念旧心软,但还是明事理的,没事。”庄硕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下。 一大份粥郎洋洋只吃了小半,庄硕把剩下的打扫了,收拾好饭盒。 郎洋洋嗯了一声,脑袋很重,像是无法负担这样复杂的思考一样,连眼神都是呆滞的。 “我好困。” 才一个晚上庄硕的下巴上就冒出了青涩的胡茬,他给郎洋洋掖好被子,“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你的手机我也看着,有事我跟你说,放心吧。” 郎洋洋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钟,点滴已经打完,庄硕趴在床边睡觉。 躺了太久背很痛,但是又不敢动,怕轻轻动一下庄硕都会醒来。 因为庄硕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郎洋洋静静地看着庄硕的脸,前两天忙着项目的事情,好不容易结束自己又半夜发烧。 向来活力十足的庄硕此刻也一脸的憔悴。 郎洋洋心里爱他,感谢他,这样看着他的脸,竟然觉得心里安稳了很多。 隔壁的小孩应该是回家了,病房里很安静,郎洋洋觉得脑袋松快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是很沉重,温度也没有降到正常温度。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郎洋洋发现有人在病房门口往里探头。 是庄硕妈妈来了。 郎洋洋轻轻招手:“妈。” 和庄硕结婚的前两三个月,郎洋洋是不太等叫得出“妈妈”的,从小也没有叫过,又是闪婚,一时间很难适应。 但是庄爸庄妈很随和,说叫阿姨叔叔也可以,怎么顺口怎么来。 是在二姑妈被骗事件之后,两家人常常相聚,听着庄硕喊爸妈,郎洋洋也慢慢习惯了。 他声音和动作都轻轻的,但庄硕立马就醒了,看向郎洋洋:“怎么了?上厕所吗?” “爸妈来了。”郎洋洋说。 庄妈庄爸走进来,拎着一个大保温盒,还有切好的水果。 庄妈念叨着:“怎么这么突然,庄硕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现在好点没?”庄爸问,到床头柜上把午饭摆出来。 郎洋洋嘴唇发白,因为高烧出汗太多,缺水,嘴唇干得起皮。 他笑笑说:“好多了,昨晚温度就降下来了。” 两个长辈也已经听庄硕和二姑妈说了郎志文去世的事情,但是没有开口说,怕哪句话说不对了让郎洋洋伤心。 他们的家庭氛围都很好,有时候也不能完全设身处地的站在郎洋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只是庄妈妈是个性子急的,看郎洋洋一脸憔悴,忍不住说了句:“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真是的。” 郎洋洋一听就明白了,只是笑笑,没说话。 很多年前他也曾无数次的想问问,问他们怎么舍得的,难道自己天生就没福气吗? 现在倒是随和了很多,只是觉得生病真的很难受。 想了想,开口安抚一下长辈,“没事的,只是发烧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是啊妈,人哪有不生病的。”庄硕也说。 庄妈妈想了想,叹口气松快一下,笑着说:“也是,咱们中国的古话里有这个说法,发烧是身体在排毒,有些东西郁结在身体里,会把人堵坏的,病一场可能是好事,把这些东西都排出去,以后咱们就能健健康康的。” 这番话二姑妈也刚刚说过,郎洋洋和庄硕开始觉得很有道理。 庄妈庄爸做了午饭过来,都是清淡的菜,炖了个排骨汤,说要吃点肉才有力气恢复。 但郎洋洋胃口不佳,吃不下多少,吃到后面的时候看着这几个菜有点愧疚。 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自己却没吃几口。 “是不是吃不下?”庄妈坐到床边。 郎洋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庄硕就先说了,“妈,洋洋生病胃口不好,能吃这么多也很好了。” “我知道。”庄妈嗔怪一句,完了忍不住笑他:“你用不着这么着急忙慌的给洋洋出头,搞得我是什么恶婆婆一样。” 他们一家的相处总是这么轻松有趣,郎洋洋没忍住笑了。 庄妈见他开心,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吃不下就不吃了,我切了水果过来,橙子草莓车厘子都有,吃点水果也好。” “谢谢妈。”郎洋洋接过装水果的盒子,每样都洗干净了切好整整齐齐放着,还很新鲜,大概是出门前才弄的。 庄妈说:“我还带了酸奶,就是你给我们买的很好吃的那个。” 郎洋洋笑着点点头,吃一块橙子,瞬间觉得嘴里清爽很多。 “庄硕,把剩下的饭吃了,别浪费。”庄爸坐在床尾的椅子上说。 庄硕笑:“好,我知道了。” 病房里大家小声的聊着天,你一句我一句的,郎洋洋心情也好了很多。 吃完了饭,爸妈要回家了,说晚上再送饭过来。 “不用了妈,我们自己做就行。”庄硕说。 郎洋洋也补充:“嗯嗯,太麻烦了。” 庄妈摆摆手:“有什么麻烦的,我一个退休的时间多得是。对了,你们二姑妈早上是不是来过了?” 话音刚落,二姑妈就出现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见了庄妈妈扯出一个微笑,“姐姐来了。” “怎么样?”庄妈心急直接问了出来。 说完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郎洋洋。 郎洋洋已经猜到了,并不介意他们在自己面前聊这个,对于这个事情已经看得比较开。 只是突如其来的高烧让他看起来很受伤。 “姑妈,二奶奶她们怎么说?”郎洋洋主动开口问,表明自己确实不介意,也没有那么敏感。 二姑妈把包包放在床头柜上,坐下说:“长辈还是说最好落叶归根,我也不知道怎么好。不过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四个人围着病床,郎洋洋有点紧张,转头去看庄硕。 庄硕在床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把郎洋洋有点冷的手握进自己手里。 庄硕的手永远都那么干燥温暖,掌心有茧,摩挲自己掌心的肉时有奇妙的触感,宽大有力,很让人有安全感。 长辈喜欢见到小辈恩爱,郎洋洋和庄硕感情好,他们可能比本人还开心。 “嗯……”郎洋洋想了想,既然自己不在意,那就随长辈的意就好,于是说:“那就听二奶奶和堂叔的。” 二姑妈轻叹一口气,说:“好,那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把骨灰接回来,现在已经不让在乡下土葬了,得去墓园,买个偏僻的位置,安置了吧。” “二姑妈。” “嗯?” “骨灰必须要去接吗?” 二姑妈苦涩道:“是啊,骨灰也没办法寄。” 郎洋洋微微抿唇,不说话。 在场的人互相看,都理解郎洋洋的处境,他心里的怨可能都还没有消干净。 但是他是唯一的儿子。 郎洋洋心里很不情愿,但是想到自己要是不去,那就要二姑妈自己去,那绝对不行。 他抬起头,“那好。” “哎呀,这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呢。”庄妈妈说。 二姑妈想了想,说:“也是,其实就是去拿个东西,那边都会弄好,就一个小罐子而已,我自己去吧,明天出发,后天就回了。” 郎洋洋:“不行,姑妈,我跟你一起去。” 二姑妈:“没事,你在医院好好休息着。” “姑妈……”郎洋洋身体还虚弱,说话的声音自带委屈氛围。 “要我说啊,就让庄硕去。”庄爸突然插嘴。 众人看向他。 “是啊!”庄妈也说,她解释道:“去接骨灰,坐飞机高铁都不好,得自己自驾,亲家你现在还有多少精力开长途呢?再说,他们既然结婚了,就是一家人,这身份也是不违和的。” 郎洋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总推给庄硕。但庄硕立刻就答应了。 “好,我替洋洋去。”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监狱那边有期限,第三天下午郎洋洋退烧,庄硕把他接回家,和二姑妈商定好次日一早就出发。 回到了家里,雷公呜呜直叫,主人终于回来了,小狗高兴得一步也不肯离开。 郎洋洋对雷公说:“雷公过来,给爸爸暖脚。” 雷公耳朵立起来,猛地倒地一躺,对着郎洋洋露出大肚皮。 看见小狗心情真的很好,郎洋洋摸摸它,和往常一样把脚放在它身上,说一些很想念它的话。 “洋洋,昨天郎月送了人参和燕窝过来,我拿人参煮了鸡汤,你吃一点。” 庄硕在旁边坐下,给他递勺子,“我出门前炖好了温着的,现在温度刚好。” 郎洋洋笑:“也用不着这么补吧。” 庄硕:“要大补特补。明天我出门前,把桃胶和燕窝给你炖好,你起床了就能吃。” “好,知道了。”郎洋洋轻轻往庄硕身上靠去,“辛苦你了,老公。” 郎洋洋的嗓子还没有恢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又故意声调往上,甜得发腻,把庄硕喊得骨头都酥了。 但是郎洋洋大病初愈,也不敢做什么。 庄硕满足地笑着,看他喝人参鸡汤,说:“洋洋,陈家寨那边定了时间,下周六我们和书店一起开业。对了,墓园那边已经联系好了,骨灰一拿回来就埋,不做仪式不进家门,你堂叔会在墓园接。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就不来了,我给你办好。” 郎洋洋点点头,下巴放在庄硕的肩膀上,这次全身心地依赖他,他说:“还是去一下吧,没关系的。庄硕。” “嗯?” “谢谢你呀。” “那再叫一声老公给我听听。” 这种玩笑话之前也经常说,郎洋洋他们很少这么称呼彼此,庄硕说这种话大多是想逗逗郎洋洋,看他明明很害羞却总是佯装生气地打一下自己。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郎洋洋笑得有点坏,鸡汤往庄硕手里一放,顺势往下,刚刚病愈的身体软得像没骨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庄硕敏感的脖颈。 “老公…” 第67章 门外有摩托车轰隆隆地经过,正意乱情迷的庄硕瞬间清醒过来,轻轻推一下郎洋洋。 “别别别,我错了。” 郎洋洋很喜欢看庄硕偶尔窘迫的样子,尤其是在做爱这件事情上。 有时候明明是郎洋洋自己已经受不了了,只要看到庄硕有疲色,就要嘴上占两句便宜,故意气撩拨。 这次也一样。 知道庄硕不会在这种时候跟自己玩,故意撩拨他玩一玩。 郎洋洋被推开一点,又靠过去。 庄硕支着胳膊不让郎洋洋伸手,无奈笑着:“别弄我了,真受不了。” 郎洋洋:“受不了什么?” “还弄?”庄硕无助极了,瘫倒在沙发上,他半躺着看向郎洋洋:“再弄我也不客气了。” “我生病了。” “我看你的手和你的嘴都挺有力气的。”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几秒,终于还是说:“那还是算了。” 在家里柔软暖和的床上睡觉果然睡得好很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手机上有庄硕刚发来的消息,发了溜雷公的照片和高速收费站的照片,说已经上高速。 郎洋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手机。 Brookside的群里每天都在报备情况,他们都知道郎洋洋是个操心的,每天开门关门和营业额都会发在群里。 小影更是把面包和甜点的成品也发了出来。 小影替代郎洋洋的这几天也要去很早,这个时候已经把面包做好,成品发在了群里。 郎洋洋裹紧被子,只留手和脸在外面,看着金灿灿的可颂笑了笑。 甜品店没有自己也能正常运营,等下周二店开门,自己就能安心把心思都放在二店里了。 转头又想小影身体不是那么好,每天都早起做面包可能扛不住,或者可以和自己轮着上班,累两天就可以休息一天。 早上温度只有十度左右,被窝里暖和,挣扎了好久郎洋洋才钻出来。 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雷公在卧室门口趴着,昨晚就这样,不愿意去他的小床上睡,就要睡在门口守着。 大概是知道郎洋洋的身体还不好,担心他。 郎洋洋摸摸他的狗头,“雷公真棒,谢谢你呀。” 只要一句夸奖,小狗的亮晶晶的眼睛就离不开,摇着尾巴跟在屁股后面。 郎洋洋去洗脸,他就在卫生间门口坐着等;郎洋洋去厨房盛桃胶燕窝,他就在厨房门口坐着;郎洋洋在沙发上吃东西,他就在沙发脚趴着,嘤嘤叫着让郎洋洋把脚放上去。 吃完了东西,穿上高领毛衣和大衣慢悠悠地走去店里上班。 郎洋洋手里拎了一个保温壶,庄硕做的桃胶燕窝还有好多,郎洋洋带去店里给姑娘们吃一吃。 早上没有什么堂食的客人,多是打包和外卖的单子。 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老顾客在买咖啡,她也穿了大衣,高跟筒靴很有气场,见郎洋洋来了,跟他打招呼:“老板,你病好啦?” 郎洋洋笑:“嗯,悠悠说的吗?” 顾客一手拎着包,一手插在兜里,“是啊,几天不见你,我就问了一下。在这里吃了大半年的甜品马上要走了,跟你分享一下好消息。” “啊……难道是?”郎洋洋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要结婚了。 顾客笑笑,猜到郎洋洋说什么:“不是,是我要调去上海总部了,申请了好几个月,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 郎洋洋:“恭喜你啊,祝你事业有成步步高升。” 和顾客聊了一会儿,咖啡做好了,顾客准备要走,郎洋洋给他拿了店里的饼干礼盒送给她。 顾客接下,“那谢谢老板,对了今天能给我留两个芋泥毛巾卷吗?今天我妹回家,给她买两个。” 郎洋洋:“好。” 顾客一走,郎洋洋把带来的桃胶燕窝拿给悠悠。 悠悠果然哦的一声,“吃这么补呢洋洋哥。” 刚说完,店里面来客人要买可颂和咖啡,郎洋洋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小声说:“我拿个碗给你们倒上。” 悠悠和庄硕的态度不一样,她不知道郎洋洋爸爸的事情,觉得一个成年男性发个烧哪有那么严重,仍旧叽叽喳喳的跟郎洋洋说话,又让他帮忙采购一个新品牌的燕麦奶。 这样的氛围让郎洋洋觉得很轻松自在,工作的时候不比在家里,能躺在庄硕怀里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反而精神头更足。 庄硕不在家的日子郎洋洋也懒得做饭,点外卖和店里的姑娘们一起吃就行。 庄硕和二姑妈那边进展没有想象中的快,耽搁了一天,第三天才回到长溪市的。 从发烧那晚下暴雨以来,天气都不太好,阴沉沉的,一到傍晚就下雨。 今天也是,郎洋洋看了看温度,已经降到七八度了。 跟悠悠交代一声,说自己有事情出去一趟之后郎洋洋围上围巾就从后门出去了。 天空飘着细密的小雨,郎洋洋把挂在墙壁上的长柄雨伞拿下来,打伞走到下面去打车。 庄硕和二姑妈快到了,因为之前说好的骨灰不进家门,傍晚到也直接拿到墓园去了。 墓园在城郊的一个山上。 郎洋洋到的时候朗月也刚好到了,郎洋洋下了车,在停车场门口等着朗月。 朗月穿了件很贵的长款羽绒服,手里永远都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还是来一下吧。”郎洋洋说着,两人并排一起往山上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墓园的气温比城里的要低,穿着黑色大衣的郎洋洋冻得耳朵都红了,跟朗月说:“庄硕都来了。” “也是,洋洋,你老公还真的挺给力的,这有多少夫妻能做到。”朗月说。 郎洋洋举着伞,往朗月那边倾斜一点:“我也挺感谢他的。” 朗月:“你烦吗?我爸和二奶奶非要接回来埋。” 郎洋洋摇了摇头,说:“堂叔后面给我打电话解释了,说二奶奶年纪大了心软,爷爷奶奶走之前有嘱托。又说村里族老们重习俗,不拿回来怕以后见了我都要问两句,也不是谁对谁错,就是没必要沾这个麻烦。” “什么破习俗,祖宗就没想过以后会有后辈砍了人去坐牢么,风真大,冷死了。” 朗月说着,把羽绒服拉链拉上:“洋洋,我看你也没埋在心里了,以后……” 郎洋洋转头,对上朗月的视线,朗月说:“以后就更不用想了,我们开开心心过日子。” 郎洋洋笑笑,“嗯,知道了。” 到墓园的时候堂叔和婶婶,还有庄硕爸妈都已经到了,二奶奶年纪大不出席这种场合,加上郎洋洋和朗月,总共六个人。 大家都先是关心一下郎洋洋的病好得怎么样,骂两句志文没良心,然后安慰他别在意。又跟他说一会儿什么都不用做,有墓园的人来安葬。 郎洋洋点点头,老一辈的血脉观念很难改变,这已经最简单轻松的做法了。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庄硕和二姑妈到了。 墓园的人也跟在后面,因为说好了没有仪式,直接埋就可以。 远远地看见庄硕二姑妈,郎洋洋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不是因为这个父亲,而是庄硕和二姑妈,庄硕抱着骨灰盒,二姑妈举着伞。 他们为自己承担了好多,好到郎洋洋觉得过去的二十年里的孤单寂寞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长途车很磨人精气神。 “辛苦了。”郎洋洋上前,接替二姑妈举着黑伞,和庄硕对视上,他淡淡笑一下说:“没关系的。” 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墓园的人轻车熟路把骨灰埋进去,墓碑也提前订好了,就简单的写了名字信息。 全程一共不到半个小时,墓园的人送上礼节性的鲜花,郎洋洋把花放在目前。 堂叔和二姑妈叹口气,大家一起下山回家。 下山的路上庄硕妈妈扶着二姑妈,念叨着亲戚送了一只农村散养的大鹅来,让她明天来家里吃饭。 小姐妹坐一辆车,庄硕爸妈送二姑妈回家,一路上都聊着天,心情好了很多。 郎洋洋和庄硕坐朗月的车回去,送到Brookside门口下车,还带了两个小蛋糕回去给女儿。 庄硕进了店门,悠悠笑他:“庄哥,这是你的新造型吗?” “什么鬼。”庄硕笑着摸一下自己的胡子,三天没刮了,确实比较狂野。 悠悠给他做一杯热红茶,“难道是洋洋哥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话刚说完,郎洋洋端着一个三明治和一块双重乳酪蛋糕过来了。 见悠悠在揶揄庄硕,笑着说:“是啊,我们gay都喜欢这种。” “这种是哪种?” “就是看起来臭臭的那种。” 郎洋洋、悠悠:“哈哈哈哈哈。” 庄硕:“……” —— 天气一冷起来,人呆在暖气里,围着火炉坐,日子过得飞快。 郎洋洋的病已经全好了,每天和明明是淡季不用每天去农场的庄硕去农场上班。 并美名其曰:“以后上班顺路,我跟你a油费。” 天色才微微亮,屋子里开着灯。 庄硕笑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非常:“洋洋,这衣服真的太好穿了,也好看,前几天周垣还问我哪里买的。” 他穿着郎洋洋给他买的冲锋衣和鞋子,说完看向正在旁边挑选毛衣内搭的郎洋洋。 “白色还是灰色?”郎洋洋问。 庄硕:“灰色。” 郎洋洋:“好。” 今天是Brookside陈家寨店开业的日子,陈志军紧赶慢赶交接工作,买到了今天抵达长溪市的机票。 中午才能到,他说自己打车过来,并说准备了开业惊喜。 “但没说是什么。”郎洋洋坐在副驾驶,喝口咖啡说。 车子停在红路灯口,庄硕转头看郎洋洋,把手放在郎洋洋的大腿上:“我挺期待的。” 郎洋洋也看着他,微微挑一下眉。 两人都是被王志军的惊喜惊到过的。 “尤其是在用完他送的礼物之后。”庄硕说,红灯很短,继续上路,庄硕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忍不住问一句:“你说他到底是上哪儿搜罗这么多东西的?” 郎洋洋靠着椅背想了想,“还真的不知道,有些东西进口的,我都搜不到。” 庄硕:“你去搜干嘛?” 郎洋洋:“这不是……有些用旧了用完了嘛。” 两人对视一眼。 庄硕说:“不知道这次会送点什么?” 郎洋洋:“你脑袋里怎么一天天就想这些。” “农闲了,我也闲了。”庄硕微微偏头看郎洋洋:“难道你不期待吗?” 郎洋洋轻轻嗯一声,笑着说:“期待。” 第68章 到陈家寨的时候陈静云已经在忙活了,此时也就是天刚亮而已,村子里好多人都还没起来。 郎洋洋看她在街对角的陈家寨创意餐厅门口忙活着,和周垣一起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今天的菜单。 十一月底的长溪市已经很冷,前两天又下雨,降温降得厉害,说话间都有白色的雾气。 郎洋洋穿了短款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米白色的棉质衬衫,中间是一件圆领毛衣。 他双手揣在兜里,和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和一件冲锋衣外套的庄硕一起往Brookside走,晚点二姑妈和庄硕爸妈也会过来。 长溪市的冬天也是绿色的,只是没了春夏的蓬勃。 因为寨子里的店都是今天开业,陈静云策划了打卡活动,原本想要弄一点统一的装饰,但是做了功课发现来这种小众景点的游客并不喜欢那种东西,最后只是在树上挂了一些暖色调的灯。 Brookside也开了暖色调的灯。 今天是阴天,没开灯的时候觉得冷冷清清的,把空调开了都觉得屋子里冷。 但是把暖色调的灯打开,马上就温暖起来。 一个天气不好的阴天,古寨里的店都亮起了暖色灯光,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上还残留一些雨水痕迹,很有“末日桃源”的味道。 “面包直接摆上去就可以了吧。”庄硕问。 郎洋洋正在往吧台上摆放村委会发的打卡小礼物,看了一眼庄硕说:“先铺一张防油纸。” 庄硕:“啊,对。” 说完从柜子里拿出防油纸,学着以前的郎洋洋放在竹编篓里,按压出自然的褶皱之后才把面包放进去。 今天做了欧包、可颂,还有南瓜吐司。 这一批的面包和Brookside老街店的是一样的,还没有全都使用南溪农场的原材料。 因为今天开业,早上没有时间做甜品,晚点悠悠会从老街店带过来。 郎洋洋弄完这些,和庄硕一起去拜访今天的面包,也给甜品预留好位置。 “洋洋?”周垣在门口喊,庄硕刚好在擦桌子,推开门爽朗地笑:“进来。” 周垣拿了一束鲜花过来,是之前在老街店的店里见过的洋桔梗,他很小就出国了,也不太懂开业送什么比较好,就去花店预定了花,还很有心的给不同的店选了不同的花。 他同庄硕问好,并且再次夸奖了庄硕的冲锋衣:“这真的很适合你,太帅了,甚至不敢保证我是个gay会不会爱上你。”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但是手里的花没松手,进去拿给郎洋洋:“恭喜你开业。” 郎洋洋说:“谢谢周哥,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 “我帮静云一起弄餐厅,还去书店帮忙贴了海报。”周垣似乎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行动。 郎洋洋让周垣先坐,然后把花放在桌子上,进吧台去准备给三个人打个咖啡。 “前天去复查,医生怎么说?”庄硕在周垣对面坐下来。 周垣:“一切都好,然后我的背前几天一直痛,晓宇就带我去看中医了,我趴着被按了一会儿,当时很痛,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居然好了!amazing!中医实在是太厉害!” “是不是去的二院对面那家?”郎洋洋问。 周垣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郎洋洋笑:“晓宇是不是说这是长辈们一直去的医馆。” 周垣:“没错!” 庄硕在旁边笑,和郎洋洋对视一眼。 “你也去过吗?”周垣问。 郎洋洋笑笑,把压好的咖啡饼放进咖啡机里,按下启动说:“是的,月初的时候我腰总是痛,庄硕带我去,一周按一次,到现在都没有再那么痛过了。” “原来如此。”周垣点点头,接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总是腰痛?” 庄硕莫名心虚和害臊。 谁知道郎洋洋解释说:“最早做设计工作的时候久坐落下的毛病,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恒点点头,又转头跟庄硕聊中医的话题。 很快,郎洋洋的咖啡做好了。 一杯拿铁,一杯桂花拿铁,一杯燕麦拿铁。 没有什么咖啡比暖呼呼的拿铁更适合冬日的早晨了。 开业时间是在九点,陈家寨的集卡活动从10点开始,游客大概是下午来的多。 毕竟天气冷的周末,没有人愿意早起游玩。 到八点半的时候,悠悠带着甜品过来之后又回去了,紧接着二姑妈和庄硕爸妈也来了,开业的花篮掰满了门口。 还有很多没有到的人也订了花篮送过来,和兴超市的刘总更是给今天开业的每个商户都送了超豪华的花篮。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南溪农场和陈家寨都成为了农旅结合示范基地,这些年里各地的同类项目不少,长溪市这次的项目吸取同行的经验,不依赖电商平台做为销售终端。为了确保农旅当中的“农”产品质量,找到了刘总和他的和兴超市一起合作推广本土产品,研发新品种。 忙到九点半,郎洋洋和几个当天开业的店主聊了一会儿天回来,看到庄硕正在吧台给顾客装面包,是个挺年轻的顾客,对方还点了咖啡,庄硕不会,看到郎洋洋回来如释重负。 “要一杯馥芮白。”庄硕赶紧说。 郎洋洋说好,一边进吧台一边和顾客说不好意思,“您对咖啡豆有要求吗?” 对方摇摇头说没有,主动介绍自己:“我是文州美术学院的老师,我也是长溪市的人,刚好最近在家听到你们今天有活动就过来看看。” “啊,这样,您先坐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混乱。”郎洋洋说着说着,手里的咖啡饼已经压好了。 旁边的庄硕已经把顾客要的欧包拿给顾客,站在旁边看郎洋洋一边做咖啡一边和老师聊天。 看他从容的和顾客聊着Brookside是怎么开到陈家寨来;看他仔细的用量杯确认牛奶是多少毫升;看他在听到顾客说欧包很香很好吃的时候低头谦虚地笑,然后跟对方分享自己用的核桃都是老树核桃。 店内柔和的暖色灯光打在他的脸颊,眼睫毛被灯光拉得很长,有种奇怪的可爱。 庄硕忽然感觉郎洋洋变了很多。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确实和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他以前也会和顾客说话,但绝不是“聊天”;他很会做面包也会一点咖啡,但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他也会回答顾客的问题,但绝不会举一反三的主动分享。 更不会在这样跟人交流的时候有这么可爱的笑容。 郎洋洋还是一个不怎么爱交际的人,但是在跟人交际的时候变得更从容了。 庄硕不自觉地笑一下,垂着眼眸,很欣慰的笑。 对的,是变得从容自信了。 他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人,会沟通也会烘焙,现在终于可以从容的接受自己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那些所谓的“小缺陷”,在庄硕眼里也是可爱的。 正在脑袋里美呢,郎洋洋的手在吧台下面轻轻拍了一下庄硕的大腿。 “想什么呢?” 庄硕回过神来,郎洋洋的咖啡已经送过去了,他笑笑说:“想你的事情呢,爸妈和姑妈呢?” 郎洋洋:“去书店那边了,说是那边进店就送开业纪念版书签。” “你的朋友志军什么时候到啊?” 郎洋洋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半小时前就说上出租车了。” 庄硕:“那应该快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呢?”郎洋洋轻声念叨一句。 庄硕:“你觉得他会不会再送一些好玩的?” 郎洋洋:“他说这半年都戒男人了,应该……” 话说到这里,郎洋洋又觉得不要男人的话更应该要玩具啊。 两人对视一眼,在店里面臊得满脸通黄,二姑妈进来的时候看他们俩怪怪的,还问了句怎么了。 庄硕看着时间差不多,说:“要不我去村口接一下?他会不会不知道路?” “很有可能。”郎洋洋说着也要一起出去。 但是人还没有走出吧台,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王志军标志性的夹子音。 “hello~我叫Kevin~” “你好,周垣。” “我竟然不知道这个小寨子里还有你这样的帅哥,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好啊。” 郎洋洋和庄硕已经走到门口,看到十米外的王志军和周垣站在榆树下说话。 王志军穿了身件粉色的大衣,拎着lv的托特包,脚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那你不介意帮我拿一下行李箱吧~实在是太重惹。” 周垣笑着,从前他身边有很多LGBT朋友,看着王志军觉得很亲切,笑着说:“乐意效劳。” 王志军得意地笑一下,肩膀微微扭动转身一边走一边说:“我朋友有在这里开店哦。” 周垣:“郎洋洋。” “你怎么知道?”王志军的注意力完全在周垣身上,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Brookside二店的门口。 “因为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主厨啊。”郎洋洋悄悄出现在志军的身边。 “我也有跟周哥说过你今天会来。” “啊!”王志军很浮夸地挥舞着手叫一声,转头看郎洋洋:“什么?真的?” 郎洋洋点点头。 周垣是个性格随和很开朗的人,哈哈笑一下说:“那你刚刚说要请我喝咖啡的事情还做数吗?” 王志军看看周恒又看看郎洋洋,“讨厌。” 庄硕哈哈笑一下,出来打圆场:“志军你好,欢迎你第二次来长溪市玩。” 王志军双手抱胸,“都说了,叫人家Kevin啦!!” 第69章 王志军傲娇的做作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吸引得二姑妈都过来看。 之前王志军一直跟郎洋洋开玩笑让二姑妈给他介绍对象,有两次跟王志军打电话的时候二姑妈就在身边,二姑妈还说一定一定,等你来了给你安排。 现在见了面,郎洋洋介绍说这就是二姑妈,王志军马上问:“姑妈,你说给我介绍的对象呢?” 当时手机里聊天是开玩笑的,现在也只能开玩笑现场拉个壮丁,指着周垣说:“这个怎么样?” 大家都哈哈笑,周垣也刻意地做出健美动作。 本以为王志军多多少少会害羞一下,没想到他很mean地笑一下,回二姑妈:“亲爱的姑妈,这是我自己刚刚才勾搭到的,不算哦。” 郎洋洋和庄硕笑得脸都酸了,忙把王志军带到店里去,庄硕拎着大行李箱,放在店里面,王志军说是带的礼物,众人就围在一起等着看。 郎洋洋挠头:“要不回家再看吧……” 庄硕也附和:“是啊是啊。” “为什么?”王志军不解,把自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我带了超级多,都是好东西,可以大家分一分嘛,反正都能用得到的。” “这……不太好吧。”郎洋洋心虚地看一眼二姑妈。 王志军:“有什么不好的嘛,来,我来打开。” 说完王志军蹲下,准备开箱子。 郎洋洋也蹲下来,抓着王志军胳膊小声说:“Kevin,不要啦,还有长辈在呢,要送的话我们私底下悄悄送好不好?” “干嘛要悄悄送呢?”王志军都没有看郎洋洋,认真地在输入密码。 郎洋洋抬头,无助地看向庄硕。 庄硕的脸臊得通红。 他知道王志军是个很open的人,当然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正常的,大家都有需求,用用怎么了?! 但是……但是…… “志军……”庄硕上前来。 王志军已经解锁箱子,怒气冲冲抬头:“Kevin!!” 庄硕举起双手:“OKOK,Kevin,要不……诶!!” 王志军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不停,没等庄硕说完话就打开了箱子。 郎洋洋和庄硕一拍脑门,都没眼看,抬头看天花板。 “哇!好大啊!” “太漂亮了!!” “太有心了Kevin,这些不好弄到吧。” 郎洋洋心里一边想完了完了,一边又想大家的接受度还挺高。 直到二姑妈喊他:“洋洋,把这个放在吧台吧。” 郎洋洋和庄硕转头一看,不是情趣用品,是一箱子的御守护符和吉祥物,二姑妈手里拿的是一幅画,上面画了很抽象很卡通的财神爷。 是王志军和一个年轻的创意画家手里买的。 “这是……”郎洋洋凑上去。 王志军笑:“都是保佑你们事业顺利啊身体健康的东西,可灵了我跟你说。” 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为自己肮脏的心思默哀。 这时候陈静云和隔壁书店的老板也一起过来,小店里挤满了人,王志军招呼大家都来挑,说他买了几十个。 然后王志军骄傲地扭扭屁股,挽着郎洋洋的手在旁边坐下:“洋洋,我跟你说哦,当时从你这里回去之后,我就很迷茫嘛,很想辞职,又不知道辞职了去做什么,就有点想去深造,心里很烦就去寺庙里转了转,看到有求签的,我就求了一下,大师解读说我该去深造。我当时就许愿求佛主保佑我能去纽约时装学院,这么多年没有学习了其实能力有点退化,很担心申不上的,没想到一次就中!” “哇,好灵啊。”郎洋洋也感叹。 这可能是中国人基因里自带的,到了年纪就会开始信这些。 王志军点点头:“后来我去还愿送功德,就给你们也求了很多东西,听说那里求子是最灵的,要不是你不能生我高低给你求一个。” 郎洋洋忙摆手:“这就不用了,养一个已经够了。” “啊?” “雷公啊,都养到五岁多了。” “……” 王志军的到来让店里热闹了好一会儿,这条街上的商铺老板之前都有打交道,到店里来特地买了面包甜品捧场。 “真的不用。”郎洋洋挡着国画工作室的老师付钱。 老师头发都白了,笑呵呵地坚持要付钱,给郎洋洋拿了一百块现金:“不行的,刚开业,要有进账才吉利。” 郎洋洋谢谢他,给他找了零钱,送上小影做的曲奇饼干,可以配茶喝。 很快就到了开业的吉时,为了保护寨子里的环境,没有放爆竹,是村里的老人表演了一段民族乐器。 郎洋洋一个都没有见过,庄硕也只认识一个铜鼓。 周垣说了才知道那是马骨胡和勒尤。 “老人跟我说现在已经没有年轻人会了,他们也遗憾,怕这个绝迹。” 周垣笑笑,转头跟郎洋洋说:“爷爷问我想不想学,我是想的,但是我下个月就要走了。” 庄硕在旁边也听到了,问他:“去哪里?” 周垣:“回上海处理我的房子和各种账户,一月份回纽约。” “你也去纽约?”王志军问。 “是啊,我家就在那边。”周垣说着,才反应过来郎洋洋跟他提过王志军要去纽约留学,“哇哦,那或许我们可以在纽约见面,我有很多LGBT朋友,可以一起玩。” 王志军转移位置,插在郎洋洋和周垣中间,开始问周垣一些纽约的问题。 郎洋洋和庄硕抿一下嘴唇,继续看长溪市艺术学院的学生们表演的布依族舞蹈。 周垣是陈家寨的过客这件事,大家一直都知道。 这个时间点游客来得还不多,表演下午还会再有一次,郎洋洋和庄硕回店里卡着时间剪彩开业。 老街Brookside没有弄这些开店仪式,只有二姑妈和朗月送来的几个花篮。 那时候的郎洋洋早已经和老家的朋友失去了联系,回老家又和上海的朋友很少联系,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开业了。 而这次陈家寨店开业,有亲朋好友还有合作伙伴,热热闹闹的剪了彩,还拍了剪彩的照片,陈静云现场打印装框送了过来。 本来担心阴雨天气游客不会太多,但是没想到到中午一点,开始有游客涌现过来。 村委特地申请到了周末的大学城往返陈家寨的公交路线,来了不少大学生。 阴沉的长溪市冬日活动不多,刚好成陈家寨离得近,又有很多美食和文创,成了大学生周末逛街意外的第一选择。 郎洋洋和庄硕忙得脚不沾地,连王志军也在帮忙擦桌子。 王志军家里条件是很好的,从小就养尊处优,长大了出柜和家里闹掰之后自己又做了kol,赚得也不少,家务都是请家政来做的。 总之就是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擦桌子的时候看到不小心泼在桌面的咖啡,忍不住噢了又噢。 郎洋洋正在调蜂蜜柚子茶,店里还有客人,郎洋洋忍不住笑他:“Kevin——” 王志军压着声音,转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庄硕去老街店拿货回来,接替了王志军,让他去负责收银。今天的生意比想象中的好,差点供应不上甜点。 还碰到两个去过老街店吃过的顾客,郎洋洋都送上了特地准备的饼干小礼盒。 忙到晚上七点钟,庄硕还在楼上收拾桌子,郎洋洋和王志军都累趴了。 “累晕掉,我可是出来旅游的!”王志军坐在高脚凳上,趴在吧台叹气。 郎洋洋知道他不是抱怨,过去给他按按肩:“辛苦了,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就想吃寨子里的餐厅,今天还是周垣主厨诶,刚刚过去看到超多女孩子对着他拍照。” 王志军拿出手机,“你看,我拍的。” 郎洋洋又看到了周垣穿厨师服的样子,庄晓宇也穿了,在旁边当副手。 王志军:“他是铁直吗?” 郎洋洋耸耸肩,“据我观察室这样。” 王志军喝口水,不甘心道:“唉,这些热情的abc太没分寸了,长那么帅还笑那么甜,搞得老娘我春心又萌动。” “Kevin。” “嗯?” “等你去留学,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的。” 一直以来都是花痴形象的Kevin这时候反而沉稳起来,他轻轻笑一下说:“不着急了。” 郎洋洋看着他,没有说话。 “洋洋。”王志军转头看郎洋洋,脸上的淡妆依旧完美,他罕见的很温柔稳重地说:“从我决定去留学的那一刻开始,就好像找到了当初发第一条视频的感觉,感觉一切都是新的、充满希望的。这种感觉支撑着我的身体的灵魂,我觉得自己是满的,没有感情来填充也很好,就像你跟我说的,好的感情是锦上添花。” 王志军眼神里带着一点傲娇:“再等等,我也是值得好男人的。” 不顾店里还有客人,郎洋洋上前去拥抱了王志军,把王志军抱得身体僵硬。 “你干嘛?!好吓人……”王志军一动不敢动。 除了逛街挽手,他们都没有过肢体接触,以前的郎洋洋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郎洋洋轻轻拍一下王志军的背,松开他,看着他说:“表达爱啊。” “什么?” “和你,我的朋友,表达爱。” 王志军本想说点贱兮兮的话,但突然又开不了口了,看着郎洋洋真诚的眼睛,他微笑时温柔又坚定的样子。 他的确感受到了郎洋洋的爱。 郎洋洋笑:“跟庄硕学的。” 王志军也笑笑,主动抱了一下。 庄硕端着盘子下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俩在吧台里抱抱,顾客也偷偷打量,笑得不行。 郎洋洋松开王志军,发现庄硕已经回到吧台了。 原本温存的气氛突然尴尬,郎洋洋和王志军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洗洗手,一个看看今天的营业额。 “差不多四千的营业额诶。” “是嘛。” “嗯,好像经营游戏。” 郎洋洋点点头。 两人一边假装很忙碌,一边偷偷看庄硕。 庄硕板着脸正在水池洗刚刚收下来的杯子盘子。 “你好~想喝点什么~” 有顾客进来,王志军终于有事情做,格外热情的招呼顾客,“这款烤香蕉布蕾拿铁很适合冬天哦。” “咳咳。”郎洋洋干咳一声,刚洗过的手在自己围裙上擦啊擦的,挪动到庄硕身边。 庄硕不动声色。 郎洋洋:“我们只是互相安慰一下对方。” 庄硕:“我知道。” 说完终于憋不住笑。 “很奇怪吗?” “有点。” 庄硕说完,看着郎洋洋:“有种无能为力的美感。” 郎洋洋:“……” 第70章 冬日天黑得早,气温也降得快,八点左右,除了留宿的游客基本都走了。 郎洋洋擦洗好被子盘子,庄硕拖地擦桌子,配合起来弄完也就十五分钟。 王志军已经先去餐馆点菜。 长辈们下午就已经回去,悠悠也赶了过来一起吃饭,餐馆里两张桌子拼成一张,年轻人围着坐了满满一桌。 原本郎月也要来的,但是下午有事情,回去了到现在都没有过来。 郎洋洋给她发消息,她说来不了了,说让民宿给他们留了三间房,今晚喝酒不回家的话可以直接在民宿休息。 郎洋洋坐在庄硕和王志军中间,聊聊今天开业的事情。 “这么看的话,陈家寨的人流量很不错啊,你的店不大,不用再请服务员。”王志军说着,又想:“工作日应该会很闲吧,这里离市区还是有点远的。” 郎洋洋点点头:“是这样的,不过房租免了三年,成本不高。” “上周我在市里面开项目会,以后陈家寨会有很多活动的,加上周末和节假日,也还好。”庄硕补充。 王志军:“那这样一周干几天休息几天,还能赚点钱,好像也很不错哦。” 郎洋洋笑笑:“是啊,夏天的时候这里可漂亮了。” 王志军:“可惜明年夏天我来不了了。” 郎洋洋:“没事,等你回来这里可能建设得更好了呢?”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了,以后会不会变成很商业化的古寨?”王志军问。 郎洋洋和庄硕单手托腮想了想。 而后,郎洋洋轻声开口说:“商业化就商业化了,能商业化说明游客很多,能赚钱,是好事。” 王志军:“可是就没什么特色了,现在这样多好。” “Kevin。”庄硕头一回第一次就叫对王志军的英文名,他脸上是和郎洋洋一样温柔的笑容,解释说:“对于游客来说,有特色又方便,景色优美,好吃好玩的地方当然最好了,但对旅游地来说却很难。大家打造这个寨子,是为了发展民俗文化,为了给本地人创收,商业化……不一定是坏事。” 王志军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一时之间又很难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因为装修和甜品咖啡创意而成为“网红店”的Brookside,抓住了机会保住了质量,成了长溪市旅游攻略里的常客,这对郎洋洋来说,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这毕竟是一个工作,郎洋洋不想上升成“梦想”,为了“梦想”抛弃一切郎洋洋做不到。 当初辞掉高薪的大厂工作,回到长溪市开店的决定,也是他筹谋很久,存了钱做了功课,又计划好久才实施的。 他和庄硕都深知,作为了一成年人他们要吃饭要生活,最好能偶尔照顾到家人朋友,让跟着自己工作的员工也有丰厚的薪水。 郎洋洋小声跟王志军说:“Kevin,以你现在的履历,让你去做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你也不会愿意的。” 王志军笑着,耸耸肩。 “好像是,我可能是一直以来赚钱太容易了。” 郎洋洋和庄硕都哈哈笑。 庄晓宇和陈静云在上菜了,庄硕起身去帮忙,大家拿杯子的拿杯子,那饮料的拿饮料。 庄晓宇跟着周垣工作了一段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干劲十足,指导着大家铺桌布、摆杯子,还非要在桌子上面摆上鲜花和蜡烛。 “自己吃还放这些东西啊,好讲究。”隔壁书店的老板说。 庄晓宇解释:“当然了,这叫氛围,吃饭的时候氛围也会变成钱加进价格里哦。” 他跟周垣学的是西餐厅的那一套,大家都笑他,庄晓宇却毫不在意道:“你们不懂,我们以后可是要成为米其林三星餐厅的。” 众人大笑,不是嘲笑他,是觉得小年轻这幅有干劲的样子很好。 在座的都没有几个人吃过米其林餐厅,更不知道两星三星的是什么意思。 郎洋洋把餐盘摆好,再把周垣做好的菜放上来。 周垣虽然是法餐大厨,但这毕竟是吃本地菜的餐厅,是周垣和村里的阿姨一起改良的创意菜。 郎洋洋看着面前放了鱼肉丸子的热酸汤,特地去本地陶瓷手作工作室定做的白色瓷碗里盛着淡红色的酸汤,里面有两颗小鱼丸,有本村村民种的莲花白。 喝一口,淡淡的酸味和辣味,鱼丸新鲜Q弹,精心切成小片的莲花白也变得精致了起来,在汤里像白色的瓷片。 郎洋洋忍不住感慨:“好喝,开胃。” 说完转身想跟庄硕分享一下,只看到庄硕端起碗一口喝完烫,一口吃掉里面的菜。 ……算了。 “Kevin,喝喝看。”郎洋洋说。 王志军拿着勺子,先喝一口汤,再吃鱼丸和莲花白。 “卖我一百块我都可以接受,前提是可以续。” 郎洋洋哈哈笑。 周垣和庄晓宇作为厨师终于也上桌了,“你们试试这个腊肉,今天来吃的顾客评价都很高。” “对你评价也很高吧。”王志军揶揄他。 大家都爆笑,今天进店的顾客没有一个不夸厨师帅的。 其实周垣也没有帅到那么那么夸张,明星那么多,多少还是看过帅哥的。 但是在长溪市这种小地方,没见过这么帅的厨师。 也许是人类对于“制服”的偏爱。 王志军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周垣,用他标志性的粗嗓夹子音说:“帅哥一旦穿上厨师服、军装、西装白大褂之类的,就立马上升一个等级。” 庄晓宇:“没开玩笑,我都快弯了。” 周垣被说得很不好意思,举杯说:“好了好了,我不是Tom Cruise也不是Johnny Depp,来尝尝今天的酒。” 举杯喝了一口。 这是周垣和陈静云去隔壁省的酒庄里挑的白葡萄酒,很多游客是喝不惯本地的土酒,就备了白葡萄酒和糯米酒,让想喝酒的游客有个选择。 “怎么样?”陈静云问。 王志军超级无敌第一个捧场:“好喝!这不比几千块的酒差,配中餐也不违和!和主厨一样很美味,啊我说的是主厨的菜。” 王志军是活跃气氛的惯手,周垣也脾气好,两人一来一去,餐桌上就热闹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郎洋洋和庄硕给大家介绍王志军,他自己就能很快融入进去并且成为黄色笑话大王。 在这种场合玩闹,王志军开黄色笑话的对象都是男性,不会太过。 晚饭吃到了十点多,大家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好在今晚一起吃饭的大多就住在寨子里。 朗月留的房间郎洋洋和庄硕一间,王志军一间,悠悠一间,刚刚好。 “洋洋哥,我怕明天早上赶不及去开店,要不还是叫我妈来接我吧。”悠悠已经醉了,坐在餐厅门口的大石墩子上。 郎洋洋也醉了:“没事。” 然后在地上蹲着。 王志军还在里面喝酒,周垣和书店老板都是酒量好的,书店老板教他们划本地的拳,一发不可收拾,连周垣也上了头,踩着椅子和王志军划拳。 庄硕把郎洋洋和悠悠扶起来,左右胳膊一边挂着一个。 “回房间休息,明天我叫你们起床,再送你们去店里,安心的睡。” 悠悠嘟囔着:“记得啊记得叫我。” 山野间民宿的员工都认识庄硕,从装修开始他几乎每天都来陈家寨,帮郎洋洋和朗月盯着装修。 见他们进来,前台帮忙把悠悠带去房间。 郎洋洋和庄硕都是男性,就没有再进去,只是嘱咐前台帮忙给她手机充一下电。 “Kevin呢?”郎洋洋坐在民宿的床上,眼睛都闭上了,还是没有穿着外衣躺床上。 手里还在摸索着解扣子。 庄硕把矿泉水倒进水壶里烧上,过来帮郎洋洋解扣子:“他还在喝呢,静云和晓宇还在,他俩没有怎么喝,说一会儿带志军回来睡觉。” “Kevin!” “好好,一会儿晓宇和静云带Kevin回来睡觉。” 庄硕也喝了不少,给郎洋洋脱完衣服、擦脸洗脚,自己也困得站不住。 大床上两人抱在一起很快睡了过去。 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又是忙忙碌碌欢声笑语的一天。 王志军原本计划在长溪市呆半个月,但是一周后,听说周垣要去云南徒步,他也想去。 两人一拍即合,冲进迪卡侬里买了装备之后就要出发。 郎洋洋和庄硕送他们俩上了飞机,两人站在航站楼大厅里看了好一会儿。 朋友们来了又走,每次送人走的时候心里都有点空落落的。 “志军说了还会再来的。”庄硕说着,轻轻拉一下郎洋洋的手。 郎洋洋抬头看他,笑着点点头。 机场里人来人往,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飞机的时刻表,转身往停车场走。 回程的路上车里放着庄硕给郎洋洋做的专属歌单。 庄硕说:“好久都没有更新歌单了。” 郎洋洋想了想:“昨天在店里放日推,刚好听到一首好听的。” “我想听。”庄硕说,他今天穿的也是郎洋洋给他买的冲锋衣外套,因为实在是太喜欢。 郎洋洋连接蓝牙,在手机里找到那首歌。 来自美国民谣歌手Samuel Beam的《 love vigilantes》。 经典的民谣吉他和弦声和十一月的阳光很搭,阳光从车窗外面洒进来,被照到的地方都暖呼呼的。 郎洋洋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扔到后座去。 “好听吗?”郎洋洋问。 庄硕说好听,“这个歌名是什么意思?” 郎洋洋看了一眼手机,说:“爱情守望者。” 看歌名的时候也看了一眼歌词,昨天都没有注意,原来这还是一首反战的民谣歌曲。 单听这首歌旋律有多么美好,歌词就有多残忍。 和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很残忍,但是爱像美好的旋律,为这个残酷的世界润滑,擦亮脏污的眼睛,去发现美好的地方。 “真好听。”庄硕再次肯定,郎洋洋发现了,庄硕喜欢的风格就是摇滚和民谣,而自己更喜欢R&B和布鲁斯。 庄硕:“晚上想吃什么?” 郎洋洋想了想:“吃火锅吧,天这么冷,正好二姑妈送了新的胡辣椒来,可以做蘸水。” “好,我再买点虾,给你盐焗一盘。” “嗯!干脆现在就去逛超市吧,逛完我去店里你回家。” “好,去永辉?” “可以。” “刚好今天天气好,回去我给雷公洗个澡。” 郎洋洋舒爽地叹口气,靠着椅背,情不自禁地说:“真好呀,天气真好。” 庄硕也笑:“真好啊。” 郎洋洋转头看庄硕,他笑着补一句:“跟你在一起真好。” 此时《 love vigilantes》放完,自动跳到下一首,是庄硕喜欢的痛仰。 “一段危险的旅途结束。”歌手唱。 郎洋洋和庄硕跟着:“我要和你平静的生活。” 周垣在小群里发,说他和Kevin要起飞了,再见。 Kevin偷偷给郎洋洋私聊:谢谢你呀洋洋,是你让我反思到我有多么浑浑噩噩。谢谢你告诉我,就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要勇敢的问问自己的心。辞职,创业,闪婚,你的每个选择都看起来很离谱,我三十岁辞职、留学,好像也有点夸张,但是除了问问佛主,我也有勇敢真诚的在深夜里问过自己的心。谢谢你,洋洋,祝你和庄哥永远都幸福。才离开,我已经在期待下一次见面了,想念你的南瓜布朗尼。 郎洋洋都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滑落的,是庄硕递纸过来才发现。 庄硕没有问怎么了,只是笑着。 他有点凶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郎洋洋给王志军回消息:也谢谢你,Kevin,一定很快就会见面的,记得给我分享你的新生活。 Kevin:知道啦,死鬼。 汽车驶入高架桥,速度提了上来,阳光也更浓烈。 郎洋洋看着窗外的山景。 长溪市的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但又不是同样的绿,春天是翠绿的,一片翠绿中夹杂了白的粉的果树花朵;夏天是浓绿的,夏天雨水充沛日晒充足,树叶长到最大,是大自然的护眼模式;秋天是黄绿的,落叶乔木和常绿树互相惨杂着,是大自然在cos小画家;冬天是暗绿的,深沉浓重,跟动物一样,在储存能量等待下一个春天。 “去年,我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郎洋洋看着窗外说。 庄硕:“春天我们就遇见了。” 郎洋洋:“是啊,我那时候,还很怕自己选择回家是错的,还想着不行就走呢。” “现在呢?” 郎洋洋转头看着庄硕笑笑,不说话。 两人心照不宣,凑过来接了个吻。 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选择构成的,如果总是不思考,直接去做所谓的“最好的选择”,就慢慢累积成那个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在某个看着镜子的时刻,陷入无尽的内耗。 郎洋洋在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 就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要勇敢的问问自己的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