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A成这样还装纯0!》   作者:小也烈烈   文案:   姜云满是招gay体质,确切地说特别招1。   从读书到工作,他被各种类型的1追求过,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两个诡计多端的,假装跟他哥俩好,混熟直接性骚扰。   作为一个弱不禁风的直男,姜云满表示:要被你们男同吓死。TuT   所以大学那个gay得人尽皆知的校草想当他租客时,姜云满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边既不仅是gay,还从头A到脚,怎么看都是大猛1。   结果边既对他说:“我纯0,我懒得动。”   -   边既入住之后,姜云满感觉生活方便了很多。   一个人不敢看的恐怖片,可以邀请边既一起观看。   脏衣服没两件就捎上边既的凑一缸,饭做多了边既也会吃完。   唯一不太方便就是,偶尔洗澡忘记拿内裤,他不好再哧溜溜回卧室拿,只能拜托边既帮忙。   总的来说!纯0真好,他可太喜欢纯0了!   -   因为一些突发情况,边既必须换个住处。   租姜云满的房子,他只需要从楼下搬到楼上,非常省事。   为此,他说了个谎。   他笃定,就算自己是1,姜云满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他对直男无感。   可是姜云满他真的很能惹gay!   漂亮得像洋娃娃就算了,皮肤白声音甜,还为他洗衣做饭,看个恐怖片要他陪,洗个澡也要他帮忙拿内裤。   边既意识到自己越陷越深,又狠不下心,每天在马上搬家和不着急搬之间反复横跳。   周末,姜云满约他去山里露营,晚上两人小酌几杯,姜云满就断了片。   边既把人抱到帐篷里睡,自己准备去外面看一夜星星。   刚跨出一步就被姜云满从身后抱住。   小醉鬼红着脸黏黏糊糊地嘟哝:“你懒得动,我不懒,我来动!”   那一夜,谁也没有看星星。   *迟钝可爱0x深情大猛1   *1v1,he,双初恋,同居日常小甜饼   *受没有反攻,攻超爱动的(。)   *封面人设可商用非买断,如有撞素材纯属正常   *角色皆无原型,勿cue勿代三次元真人,拒绝ky   内容标签:都市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云满,边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人,你这是在惹gay   立意:顺其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1章 猛1   临近中午,被暴雨冲刷了一夜的天空碧蓝如洗。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浅色地板上,薄纱窗帘随风吹拂,屋内静谧无声。   主卧的两米大床上。   姜云满双腿弯曲,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怀里抱着一只jellycat的邦尼兔玩偶,被子被他踢到床尾,一半悬挂在外,摇摇欲坠。   几声惊雷般的犬吠在屋内乍响,叫声洪亮,穿透耳膜。   姜云满骤然惊醒,心脏跳得飞快,以为半夜的电闪雷鸣卷土重来把他家劈了。   足足用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犬吠声还在继续,声声震耳。   姜云满下床走到客厅,看见边牧冲入户门狂叫不止,如恶犬附体凶得一批。   边牧名叫太子,是姜云满从正规犬舍接回家的,它在幼崽时期受过社会化训练,性情温顺,总是无差别亲近人类。   直到昨天下午,有个男人按照约定时间来看房。   男人身材高大,肌肉壮硕,体型跟家里的双开门冰箱差不多。   双开门从进屋见到他后,眼神就变得不太对劲。   姜云满强忍不适带他参观了一遍,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让这个人做他室友,不管他是不是1。   下一秒,双开门竟然说想看看他房间,接着不经他同意就推门闯了进去。   虽然房间没有见不得的人的东西,但也是私人领域,这段时间只要有人来看房,姜云满都把主卧门关了,也没人提出要看。   姜云满被双开门的举动冒犯到,没等他进去赶人,太子率先冲了进去,对双开门厉声狂吠,还站起来用前爪扑他的腿。   双开门吓得脸色惨白,什么都没说,直接跑了。   太子两次反常举动间隔不到一天,姜云满再看向入户门的时候,眼神变得跟它一样警觉。   他回主卧拿了手机,用可视门铃的app查看门外情况。   昨天的双开门果然站在门外。   双开门不信邪继续按了一次门铃,听见声音,太子又狂吠起来。   “好狗狗,好宝宝,平时没白疼你。”姜云满明白太子是在保护它,感动地揉揉狗头,“我们不叫了,会吵到邻居,乖。”   太子立刻安静下来,在姜云满脚边守着,双目仍然牢牢盯着入户门,像随时准备冲锋的战士。   姜云满不打算开门,他用app里的对讲与双开门对话:“你有事吗?”   双开门对着摄像头笑了笑,凑上前说:“姜先生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姜云满没心情跟他扯闲篇,直言:“房子我不打算租给你了,你去找其他房源吧。”   “昨天是我冒昧,我跟你赔不是,姜先生你开个门呗,我们面对面聊聊。”   “不开,你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   “你真误会我了,我找你有事,我昨天把手机落你家了,你开门,让我进去找找。”   姜云满微怔,半信半疑地问:“是吗?可是昨天我没见你把手机拿出来过。”   双开门:“可能跑的时候跑掉了,你家狗太凶了,我不确定落在哪里了,你总要让我进去找找吧。”   听起来倒也合理。   不过姜云满没忘记昨天双开门带给他不适感,还有贸然闯他房间的无礼行为。   防人之心不可无,双开门人高马大的,真要产生肢体冲突,他根本不是双开门的对手。   姜云满多留了个心眼,从通话记录找到双开门的手机号,拨过去。   来电铃声在门外响起。   幸好他没开门!   姜云满后背发凉,感到后怕,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在对讲里说:“你手机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谎言被当众拆穿,双开门脸上挂不住,索性也不装了,大言不惭地说:“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对你有意思,你既然在招租找室友,多半也是单身,咱俩试试呗。我这条件,你懂的,肯定不让你失望。”   哪来的油腻普信男,滚哪——!   姜云满真想这么说,出于礼貌他忍住了,还算客气地拒绝:“对,我感觉到了,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把房子租给你,我不是gay,你找错人了。“   双开门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你长这样还不是gay?骗鬼呢!都成年人,还玩装纯那套就没劲了。”   类似的话姜云满不知道听过多少,他都懒得跟这种人争辩,再次下达逐客令:“你走吧,房子我不会租给你,恋爱也不会跟你谈。”   双开门转而问:“你有男朋友了?”   姜云满耐心告罄,语气变得很差:“没有,我也不会有,我是直男,我不喜欢男人,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吗?”   结果双开门不屑且自信来一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   好想开门放狗。   姜云满准备联系物业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摄像头里。   “先生,你这样已经算性骚扰了。”   男人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语气冷漠疏淡。   话是冲双开门说的。   双开门偏头看他,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明显愣了愣。   他自己就是健身教练,极其注重身材管理,只一眼他就看出男人也是练过的。   标准的倒三角肌,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白衬衣穿在他身上挺括有型,却又不会感觉衬衣被暴撑。   衣角扎进裤腰,窄腰长腿,呈现一种富有力量感的劲瘦身形。   男人没他壮硕,但比他还高几公分,不知为何,仅仅是对视这一瞬,双开门就感觉自己落了下风。   身高不够,声音来凑,他不耐烦地吼回去:“你谁啊,关你屁事!”   男人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眼神都没再给。   他抬手按了下门铃,对屋里的姜云满说:“姜先生,我是楼下的住户,我家漏水严重,我联系了物业,麻烦你开个门,让他们进去排查漏水点。”   漏水?   怎么会,他昨晚才打扫过卫生,家里没有积水的地方啊。   姜云满第一反应并不相信,可是看见穿着物业制服的维修人员就站在男人身后,他还是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屋排查。   有问题解决问题,没问题澄清误会。   双开门想浑水摸鱼溜进来,姜云满注意到,正要上前阻拦,楼下那个男人比他动作更快,站在玄关口,像一道人形屏障。   “需要跟你普及一下私闯民宅的后果吗?”男人冷声道。   双开门一脸不服气,却也不敢以身试法,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无能威胁,扭头走了。   刚才在门外男人也帮他威慑过双开门,姜云满心存感激,真诚地说:“谢谢你。”   男人情绪还是很淡:“不用,举手之劳。”   维修人员在屋里检查了一圈,告诉两人,他们需要回去拿更专业的检测设备,这种楼上没积水楼下漏水的情况比较复杂,可能是暗埋管道出了问题,凭肉眼是找不到的。   姜云满听得似懂非懂,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总不会错,他点头说好,也趁这个时间去楼下看看情况。   楼下跟自己家的户型一模一样,玄关走几步就是客厅,也是漏水重灾区。   天花板有五个漏水点,四处的墙皮被泡得起皮,掉得满地都是,地板也被积水泡得翘边,一脚踩下去,像踩到雨后松动的街边砖块,滋滋往外冒水。   尽管没漏到水帘洞的地步,不过客厅看起来也像危房了,肯定需要大修大补,堪比重新装修一次,弄完还要散甲醛,总之短期是不可能再住人的。   哪怕不是有意为之,他也算不知者,可归根结底是他家造成的,他难辞其咎。   姜云满愧疚不已,感觉给人家添了天大的麻烦,当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一定把你家恢复原样,漏水造成的全部损失我也会承担。”   “不必,我也有过失。我出差了一周,上午刚回家,这个情况不是一夜造成的,如果在这期间我有托人来家里查看就不会漏成这样,所以损失方面我们各承担一半才合理。”   男人还说:“上楼找你之前,我已经跟物业去我楼下检查过了,他们家没有受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妈妈我看见了活菩萨!   老实说,知道漏水的事情后,姜云满已经做好了骂不还嘴鞠躬道歉的心理准备,结果这个男人居然这么好说话,连损失都只让他赔一半。   大好人,天大的好人哪!   长得帅人还这么好,你不要命啦。   ……咦。   说到长得帅,之前不觉得,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菩萨帅哥怪眼熟的。   好像在哪见过……   算了,不重要,正事要紧。   感动归感动,姜云满依然坚持:“不不不,请务必让我一人承担,包括你之后租房或者住酒店的费用。你出差一周回家,结果因为我的原因,你家都变得短期没法住了,心情肯定特别糟糕,我真的很抱歉。”   “心情倒没有糟糕,就是发愁搬家的事情,我东西比较多,如果能……”男人说到一半突然停止,思忖片刻,问姜云满,“听物业说你在招租,租客找到了吗?”   “还没。”   姜云满感觉男人思维有点跳,但他勉强跟上了,一个想法跃然而出。   男人先他一步开口:“那不如租给我好了。”   想法一拍即合。   姜云满脱口而出,笑道:“好啊。”   话音落下没两秒,他脑中灵光一现,之前被他强行打断的熟悉感杀了个回马枪,并且跟记忆里的一张脸完美重合。   边既。   他是边既。   大学那个gay得人尽皆知的校草,从头A到脚的大猛1!   姜云满笑得想哭。 第2章 装0   边既对姜云满内心遭受的冲击一无所知,开始询问新住处的细节:“你招租的房间是主卧还是次卧?”   姜云满硬着头皮回答:“次……次卧,主卧我在用。”   脑中却在思考怎么让反悔看起来体面一点。   至少不要得罪边既。   本来把人家房子淹了就怪不好意思的,情理上他不应该拒绝边既的租房要求,可是让他跟猛1住在一起……   嗯……凡事无绝对,他再怎么招gay,也不至于每个gay都会喜欢他啊。   他和边既说不定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和谐共存。   这个念头刚出现,姜云满脑中突然跳出双开门那张普信脸,让他浑身一阵恶寒。   ……算了算了。   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省得自找麻烦。   楼上楼下户型一致,三室一厅,主卧大,俩次卧小。   边既住的这套俩次卧都没当卧室用,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是衣帽间。   听到是次卧招租,边既略有迟疑,进而问:“等会儿上去可以让我看看房间吗?空间太小的话,可能不方便我在家办公。”   边既一句话为姜云满提供了新思路。   对哦。   他不好反悔,但边既反悔就没关系啊,他要是对房间不满意不想租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姜云满夹带私心回答边既:“可以,你要在家办公呀?那次卧是有点小,一米八的床只能配一个床头柜,放两个都放不下。”   这倒不是夸大其词,只是招租嘛,更倾向于像租客展现好的信息。   比如之前面对那些来看房的人,姜云满会把次卧的大落地窗狠狠一顿暴夸,说房间小归小,但采光超赞,窗户外面还装了伸缩晾衣杆,晒被子也很方便。   这些他对边既只字未提,生怕哪个字把边既吸引到了。   回答完,姜云满又以“为你着想”的口吻间接撺掇边既:“要不然我还是帮你另外找一套整租房吧,租金我来付。你看你平时都一个人住一百多平,突然让你住我家一个小房间,实在太委屈你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他自己都快动容了。   边既听完却没有马上松口,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急,先去你家看看。”   你不急我很急啊!   姜云满欲哭无泪。   这时维修人员也拿完专业设备回来了,租房的话题暂告一段落,一行人再次上楼,去姜云满家排查漏水点。   半小时后,维修人员找到了问题根源,洗衣机的下水管道有一节老化了,一直往外渗水。   具体原理姜云满没听太懂,结论就是要把洗衣机搬出来,拆掉洗衣盆的柜门,将埋管道的那块地板挖开,修修补补再恢复原样。   工程不复杂,两三个小时就能弄好,至于楼下的问题,物业就弄不了了,得找专门的装修队。   这套房是姜云满到京柏读大学那年父母给买的,交房后一直闲置到他大四才开始装修,粗略算算房龄也快十年了,期间姜云满也没装修过其他房子,冷不丁要找装修队,他还真有点无从下手。   “啊……好,我尽快联系一下。”   说完,姜云满在脑子里把自己的社交网络快速过了一遍,最终锁定到发小身上。   他做生意认识的人多,估计有门道。   维修人员开始工作,姜云满也带着边既把自己家参观了一遍。   亲眼看过次卧如他所说的一样小,边既肯定对他的房子已经失去了兴趣。   摆在眼前的最大难题即将解决,姜云满暗中狂喜。   结果边既反而问他:“我们现在能签合同吗?今天我没工作,正好用来搬家。”   犹如一盆冷水把姜云满从头浇到脚。   姜云满尽量情绪平和地询问:“你还打算租我的房间啊?你也见过了,次卧真的很小,再放书桌是绝不可能的,没办法在家办公。”   “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边既的目光落在客厅后面的开放式书房,满意道,“我没想到你家把小次卧这堵墙给推了,这样扩大了客厅面积,又增加了一个办公区域,很完美的设计。”   “……额,谢谢。”尽管当年装修的巧思被夸了,姜云满还是愁得很,“可这是开放式的空间,我经常在客厅打电动、看电视,肯定会打扰你的。”   边既毫不介意:“无妨,我工作习惯戴降噪耳机。”   “次卧的床才一米八,你看起来快一米九了,睡着会不会太短呢?”   “不会,更小的床我都睡过。”   “我养了狗,家里会有狗毛。”   “我不介意,我喜欢狗。”   “我家没有供你使用的单独衣帽间,次卧的衣柜也不大。”   “我看过了,装当季的衣服没问题,换季我再下楼拿。”   “……”   你还想住到换季啊!   姜云满强忍住才没有把心声宣之于口。   他的委婉式赶人不但对边既没有一点作用,反倒让他对自己说:“第一次碰见你这么坦诚的房东,单冲你的诚意,这个房子我也租定了。”   “……”听我说谢谢你。   姜云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笑得比哭还难看。   沉默之际,一道壮硕的身影推开虚掩的入户门闯进来,高声质问:“我不同意!你凭什么把房子租给他不租给我!?”   姜云满被突然又出现双开门吓了一跳,不可思议中透着烦躁反问他:“你怎么还没走啊?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   “他能进我不能进?”双开门指着边既的脸,冷笑道,“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还有你这么诡计多端的男人,房子漏了就堂而皇之搬进来,那我家要是着火了是不是也能来住?”   没有逻辑且没礼貌。   这里是他家,来者是客,双开门对他的客人发难就是打他的脸,姜云满本就烦他烦得想报警了,好脾气被消耗殆尽,只剩不耐烦和怒意。   “我的房子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轮得到你来同意吗?我偏要租给他,就不租给你,你能怎么着?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家,否则我马上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双开门被姜云满说得哑口无言,又咽不下这口气,开始口不择言:“吓唬谁啊?你他妈算个屁的直男,真能装纯。”   旁边的边既已经把手机放在了耳边,不慌不忙对那边说:“110吗?我要报警,有一个男人私闯我家赖着不走……”   双开门顿时变了脸色,嚷嚷:“你胡说什么,谁不走了!”   刚说完人就溜了没了影儿。   姜云满愣愣地问边既:“怎么办?他跑得好快。”   边既把手机屏幕反过来给他看,哪有什么通话页面,连屏幕都没亮。   别说双开门,姜云满都被他骗过去了,他失笑:“你好聪明,又帮了我一次。”   边既收起手机,不在意地说:“这里马上也算我半个家了,帮你也是帮我。”   经他一提,姜云满想起了刚才情急之下冲双开门放的狠话……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傍晚时分。   空荡荡的次卧被边既的行李塞满。   开放式书房的书桌上摆上了边既的电脑和外设,后面书架放上了他的书,椅子旁边的空位多了一个画架,地上垒着一摞白纸。   半天时间,家里就有了另外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将姜云满的独居状态打破。   装修队的事情也落实了,发小说明天会让工头来看看房屋受损情况。   一切看起来都回到了正轨,他也如自己希望那样找到了室友,不用再因为独居的恐惧彻夜失眠。   可是……   可是他的室友是猛1啊!   一想到这个姜云满就坐立难安,他望着电脑里早就拟好的租房合同,迟迟没主动叫边既来确认。   一旦落实到合同,他就真的要跟边既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边既归置好行李,从次卧出来,出声问姜云满:“合同拟好了吗?”   姜云满合上笔电,心一横,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对边既说:“你坐,我先跟你说点事。”   边既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静等他的后话。   “边先生,其实我认识你。”   姜云满不好太直白,迂回道:“那个……我也是京柏大学毕业的,跟你同一届,嗯……虽然我们没接触过,但关于你的事,我多多少少有听过一些……”   “比如你成绩特好,当年是以状元身份入学就读的,听说你三年就读完了MIT的博士,哦对,你大学还拿过很多设计奖,那时我只要路过你们建院,总能在展板上看到你的照片,反正你真的很有名,而且也确实很帅哈哈哈哈哈哈,难怪大家都说你是京大校草,还说……还说你……”   “你是gay”三个字莫名卡壳,可能这是他迂回半天的重点,他向来不擅长拒绝人,更别提这种自己并不占理的拒绝。   姜云满急得脸色泛红,手指不安地搅着裤腿,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倏地。   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还说我是gay,对吗?”   让姜云满难以启齿的内容被边既用寻常口吻说了出来,他由衷感激,同时也觉得自己这样迂回虚伪挺过分的,渐渐垂下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边既。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都被传烂了,又不是那些没被传出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云满的错觉,边既的语气似乎在引诱他往下问。   而他也的确被引诱到了:“比如?”   “比如我这个人表里不一。”   “大学拿过很多设计奖,不是别人以为那样多爱学习,只是因为奖金丰厚。”   “以状元身份读京大也是,当时想招我的大学有二十多个,他们给的奖学金没京大多,所以我选了京大。”   “再比如……”   边既背靠椅背,姿态放松,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说自己:“我是0,纯0。” 第3章 装0   其实边既对姜云满并非一无所知,非要说的话,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估计差不多。   他第一次见到姜云满是在校外酒吧,大一的圣诞节。   那时他还在酒吧打工,姜云满是跟一帮朋友来的,有男有女,一伙人开了店里最贵的台,喝酒蹦迪,玩得不亦乐乎。   姜云满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拘谨,格格不入,新奇和不安全挂在脸上,没半点玩咖气质。   酒吧里暖气开得足,他脱了外面厚实的羽绒服,单穿一件高领白毛衣,脸被暖气烘得有点泛红,头发看起来和他的毛衣一样软,骨架单薄,小小的一只。   他捧着一杯莫吉托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嘬,羊脂玉般的皮肤在灰暗灯光下白得发亮,薄唇红润,唇珠也粉。   一双湿润明亮的鹿眼睁得很圆,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像一只误入灯红酒绿的林中小鹿,天真懵懂,乖得不像话。   那个酒吧不是gay吧,但因为是网红店,来玩的人三教九流。   他们一伙人开台没半小时,就有好几个人奔着姜云满去了,有分寸的三两句话能打发走,没分寸借着酒劲儿耍浑的就比较难缠了。   眼看一个流里流气的社会哥非要姜云满跟他喝一杯,手也开始不老实往他腰上搂。   边既随便拿了杯便宜酒放在托盘上,想走过去“不小心”撞到社会哥身上。   没等到他走到,姜云满的朋友也察觉到不对劲,直接把社会哥推开,护小鸡一般挡在姜云满面前,张嘴就骂:“你他妈想往哪里摸啊?手给你撅了你信不信?都给你说了我兄弟是直男,你还上赶着撩,出来玩也不能不要脸吧!”   社会哥在两个男生身上轮番打量,阴阳道:“哟,原来有主了,装什么嫩雏样。”   “砰”地一声!   一个画着烟熏妆朋克打扮的女人站出来,手里举着刚砸碎的红酒瓶口,正对社会哥的脖子,她再上前一步,尖锐的瓶口就会扎进他的脖子。   “你刷没刷牙啊,一开口味儿比下水道还冲,他是我男人,欺负我男人兄弟就是欺负我,道歉,不然老娘弄死你!”   社会哥没料到一女的路子这么野,一下子怂了,可眼下被这么多人看着,他面子上挂不住,人往后退,嘴还硬:“臭老娘们,你弄我一个试试!”   女人抄起身后还没开的红酒瓶,高举,朝他逼近,冷笑道:“你退什么?过来,借你的头给我开瓶酒。”   社会哥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骂了句疯女人,头也不回地逃了,中途一步三回路,生怕被她追上。   人一走,被这对野路子情侣护着的姜云满,双目崇拜望着自己的救星,一直夸他们好帅。   没心没肺的傻样。   见危机已经解除,边既转身回到吧台。   调酒师跟边既私交不错,也是gay,目睹了他刚才的一举一动,擦着酒杯揶揄道:“想英雄救美结果没赶上热乎的,遗憾吧?”   “遗憾什么?”边既不以为然地说,挪开那杯便宜酒,把调好的客单酒放在托盘上。   “没跟小美人搭上线啊。”   调酒师放下酒杯,把刚刚调好的一杯玛格丽特推到边既手边:“喏,算我请你,再去一次。”   边既没接,重新端起托盘准备走。   调酒师叫住他:“这就放弃了?那位确实是天菜级别的,错过多可惜。”   边既顿了顿,回头似笑非笑道:“都算不上合适,哪来的可惜?”   调酒师不太懂,毕竟边既的外形条件也是一绝。   “怎么不合适了?”调酒师问。   边既用闲着的那只手在一堆酒水单里翻找,挑出一张,递给调酒师。   他什么都没说,调酒师却一看即懂。   这是小美人那伙人的单子。   纵然天天在娱乐场所工作,见惯了富二代挥金如土,看见单子上的庞大消费额时,调酒师还是倒吸一口冷气,也一下子明白了边既口中的“算不上合适”是什么意思。   边既捞过那杯玛格丽特,仰头,喉结滚动两下,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对调酒师说:“酒不错,谢了。”   说完,他端起托盘,汇入人群,继续自己的工作。   酒吧之后,偶尔会在校内碰面,有次经朋友提起,边既才知道他就是姜云满。   经管学院的人气小王子,入学半年,追求他的男生远远多于女生,哪怕知道他是直男。   听着离谱,但只要见过姜云满一面,倒也能理解那些追求者几分。   姜云满的五官没有一点瑕疵,确确实实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尤其是那双鹿眼,无辜又深情,毫不做作,笑起来可爱灵动,能轻易勾起别人的保护欲。甚至因为他是直男,在gay面前没有任何自我展现的欲望,给这份保护欲注入了一种求而不得的意难平。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谁都想打破常规,做最特别的例外。   不过有一说一,被不喜欢的人追求是挺烦的,追得越紧越烦。   他和姜云满没有交集都能碰上他被gay骚扰的场面,大一在酒吧算一次,今天又是一次,可见这两次只是冰山一角。   边既最开始没往姜云满不愿意跟1一起住那方面想,直到他第二次询问什么时候能签合同,姜云满支支吾吾告诉他,合同没拟好,拟好再签。   他听物业说,姜云满招租已经快一个月了,既然诚心招租,合同怎么可能还没拟?结合之前姜云满对他说房子这不好那不好,边既才反过味来,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这人多半被1追出了心理阴影,导致现在看见1就草木皆兵。   边既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是姜云满的脸皮也太薄了点,他完全可以明着把他拒了,他的房子,想租给谁就租给谁。   一番思量,既然姜云满不好意思拒他,他也不想舍弃从楼下搬到楼上这个方便,索性撒了个谎。   这么做或多或少有点欺负老实人的意思,但他也从没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   反正他对直男无感,只要让姜云满明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就行了。   撒个小谎,他得了方便,姜云满得了租客,两全其美。   边既说话的语气太寻常了,寻常到姜云满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注意力还停留在他前面那两句,忍不住琢磨边既的家境是不是很困难,否则不会那么看重钱。   又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工作前对钱都没什么概念。   两相对比,他觉得边既一个人真的太不容易了,心变得酸酸的,更愧疚因为个人原因不想把房租给他的事。   他觉得自己在为难一个不容易的人。   越想越远,思绪忽然被一个字眼拽回去。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边既:“你说你是什么?”   边既面色不改重复了一遍谎言:“纯0。”   “怎么可能!?”姜云满完全不信,笃定道,“你肯定是1啊,我一个直男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可能是0!”   “对啊,你是直男。”边既反客为主,问他,“你对gay了解多少呢?你觉得0该是什么样,娘娘腔?兰花指?”   “……倒也没那么夸张。”姜云满弱弱地反驳。   边既及时打住,没有一味地咄咄逼人:“正常,人对不了解的事物容易产生刻板印象,这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姜云满还是为自己刻板印象道了歉,只是疑惑完全没有消减,兀自喃喃自语,“但你怎么会是0呢……”   边既随便想了个理由回答他:“因为我懒得动。”   姜云满“啊”了一声,思路没跟上:“动?动什么?”   边既笑了声,不知道是笑他迟钝,还是笑他天真。   “1不就是在上面的那个?上个床忙得跟上班一样,我懒得动,所以我是纯0。”   边既说得无所谓,姜云满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像水烧开了,热气从头顶冒出来,脸和耳朵变得通红。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跟我说……说这些……干……干嘛,我、我……我又……又没问你……”   边既好多年没碰见过这么纯的人了,一时觉得有趣,逗了他一句:“你没问但你好奇啊。”   “我、我也没!没好奇!”姜云满臊得慌,恨不得马上翻篇,“你是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   边既明知故问:“哪些?”   姜云满躲着不看他,含糊道:“就你刚才说的那些。”   边既无辜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指哪句?”   姜云满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他是故意的了,扭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恼之下直呼其名:“边既!”   他自以为已经很凶了,可是在边既眼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开始关注他的脸。   奇怪。   明明瘦瘦小小的,为什么感觉他的脸上覆着一层软肉,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姜云满见边既不说话,以为自己语气太重了,惹他不快,气焰一下子弱了不少……但他是不会道歉的!   僵持片刻。   边既主动打破沉默:“现在可以签租房合同了吗?”   闻言,姜云满心中微动,萌生出一个猜测。   难道边既看出了他的为难,才主动把话题扯到性向上吗?还主动跟自己说了那么多……   结果他还凶他。   负罪感一下子拉满,他感觉自己才是坏人。   姜云满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不签合同了,我不收你租金,本来就是我家漏水才让你没地方住,在你家恢复原样之前,我理应为你提供住处。”   边既仍然坚持:“一码归一码,在楼下我说过了,责任我们一半一半,你不想欠我,也别让我欠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云满无从辩驳。   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把电脑倒过去,屏幕对着边既:“那你看看条款有没有需要补充和修改的。”   “好。”   边既快速浏览完条款,看了姜云满一眼,把电脑拉近,手放在键盘上打了一些字,再把电脑推到对面。   姜云满将电脑倒过来一看,边既在最后补充了一项条款。   [10.租房期间,乙方(租客)如果对甲方(房东)存在性骚扰行为,甲方有权立刻终止本合同,要求乙方搬家并赔偿精神损失。] 第4章 装0   姜云满有被边既的直白震撼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倒也没必要落实到合同上。”   边既一脸坦然:“你的顾虑我大概猜到一些,就算我们是校友,但交浅言浅的,你现在不至于对我完全没有防备心了吧?”   边既如此说,姜云满不好再遮掩,索性/交了底:“是的,我不想让gay当我的租客,我知道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对,但我一直以来被gay搞得很烦,所以想起你是谁的时候,我就反悔答应你了。”   “跟你聊了聊,抵触情绪确实有所缓解,我愿意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毕竟我对gay本身没有偏见,只是讨厌上午双开门那种死缠烂打的。”   “你能这么想是我的荣幸。”边既对笔电微抬了抬下巴,“与之相对,这则条款更有存在的必要性了,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多少算我的诚意。”   姜云满被边既说服,接受了这项补充条款,之后他回房间打印了合同,两人签完字后,边既把租金转给了他。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对于自己又有了租客这件事,姜云满几乎没有真实感。   因为从签完合同到各自回房睡觉这几个小时里,除了一些必要交流,譬如边既问他这个柜子能不能用,那里能不能放东西之类的,他们没有再闲聊一个字。   不像之前大学室友租他家的时候,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吃饭、玩游戏、追剧看电影都有搭子,让他时刻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住。晚上睡觉他们也不关卧室门,室友还打呼,有人受不了睡觉有动静,姜云满是有动静睡得更香。   他作为恐怖片爱好者,胆子却小得一批,典型的人菜瘾大,越看越怕,越怕越看。   别看他快三十了,抛开室友搬走的这一个月,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   读书有室友,回家有父母,虽然老家的苏式庭院比这套三居室大得多,但老家人也多啊,他一直过的群居生活,突然要他一个人住百多平真的太可怕了。   白天还好,天一黑才恐怖,不开电视连个活人声儿都听不着,姜云满每晚躺在床上都感觉自己活在恐怖片里,鬼影四伏。   开灯睡不着,关灯不敢睡。没住两天,他一个不失眠的人,睡眠质量变得稀碎,要是碰上昨晚那种雷鸣电闪的暴雨夜,他吓得天亮才敢睡。   边既跟大学室友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不熟还是习惯如此,他洗完澡回屋就关上了门,所有动静包括姜云满都被隔绝在门外。   情理之中的行为,无可指摘。   要怪只能怪他事先忽略了熟人和陌生人的区别,以为跟谁住都一样,等尘埃落定了才意识到有落差感。   姜云满叹了口气,翻个身,试着把台灯关掉。   在黑暗中坚持不到一分钟,姜云满又着急忙慌把灯给打开了。   太可怕了!感觉哪哪都是鬼!!!   卧室一黑一亮晃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太子,它抬头瞧了眼姜云满,发现啥事没有,打个哈欠倒头又睡了过去。   姜云满看着小狗这不怕黑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羡慕。   第二天是周日,没有工作的日子姜云满是不设闹钟的,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   他原来睡眠质量好,生物钟是七八点,这一个月睡不好,睁眼基本都中午了。   姜云满躺床上回完未读信息,切换到商超app买菜。   他喜欢下厨,只要有时间就会自己做饭吃,很少叫外卖。   他按照两菜一汤的量添加相关食材到购物车,加完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姜云满没着急结算,翻身下床,走出卧室,打算问问边既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边既的卧室门大开着,里面没人,睡过的凉被翻了个面铺在床上,没叠,床头柜的插座插着充电器,手机拔了线没拔。   姜云满稍感意外。   边既给人感觉是那种一丝不苟的高冷男,就像小说里的社会精英,胃病、洁癖、强迫症三者一定会占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做医生的怨种朋友随叫随到。   没想到生活上倒是意外的接地气,算不上糙,跟精致讲究也不沾边。   除了睡过的床和没拔的充电器,整个房间看不出额外的生活痕迹。   想来也是,边既昨天本来就没搬多少东西上来。   比起衣物这些日常用品,电脑书籍之类的工作设备反而搬得更齐全,把外面书房的桌子和柜子都装满了。   他甚至连人体工学椅都搬了上来,对工作舒适度的追求远远大于生活。   在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边既,姜云满查看门铃app的动态记录,这才知道他不到八点就出了门。   他昨天不是才出差回来吗?今天周末又这么早出门工作,这是什么敬业工作狂啊。   姜云满的视线扫过充斥边既存在痕迹的开放式书房,忍不住感叹他和边既对室友的需求真的好不一样。   他需要室友有高存在感,这样可以时刻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家,也就不会怕这怕那,天黑吓得觉都睡不好。   边既呢,对室友没有任何需求,他本来也不需要室友,以前他应该是独居的,而且看他对工作这股狂热劲,家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另外一个可以睡觉的工作地点。   强大的落差让姜云满快共情什么叫守活寡了,须有同居名头,全无同居实感,这跟他一个人住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姜云满懊恼地坐在沙发上,结算了购物车里的食材,还是他一个人吃的量。   算了。   没搭子就没搭子,独处是一生的必修课,他要坚强!他可以的!   吃过午饭,发小帮忙联系的装修队也来了,边既不在家,姜云满只能自己去听听维修方案。   他全程录音,也拍了一些视频,专业的东西他听得一知半解,价格和工期问得最仔细。   前前后后聊了一个小时,签完装修合同,定下明天进厂开工,姜云满把预付款转给工头,送人离开再看手机,边既一条都没回复。   ……他是有多忙。   姜云满估计他没空听录音看视频,于是将最重要的信息归纳整合,编辑成一个省流版气泡发给他。   一直到晚上他遛完狗回家才收到边既的回复。   简洁又官方。   [好的。]   [今天辛苦你了。]   “……”   你是我老板吗请问。   姜云满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包,回卧室把装修合同复印了一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供边既回家后查看。   结果!   之后的五天边既都没有回过家!!   更崩溃的是,从边既不回家的第二天起,太子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跑到边既床上尿尿,哪怕姜云满把卧室门关上也没用,太子会自己开门,一样进去尿。   最过分的是周五这天,一天内尿了两次。   早上姜云满起床发现它尿了,上班前处理干净,换了床单被套,下班回家它又尿了!   连着尿了这些天,床单被套都换不过来了,这倒是小事,比较严重的是床垫。   哪怕姜云满每次都有喷降解尿味的除臭剂,架不住太子尿得太频繁,床垫闻着还是有味道。   姜云满自作主张把床垫和枕头都扔了,在网上下单了新的明天配送,做完这些,他带着太子直奔宠物医院。   太子这么不明缘由持续乱尿,他担心它是身体出了问题。   到医院一通检查,结论喜人,太子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是一只健康得不行的小狗。   但姜云满更想不通了:“既然不是身体上的原因,它为什么总去我室友房间乱尿呢?”   从两年前开始养狗,姜云满一直带太子来这家医院看病体检,医生跟他比较熟,知道他家一些情况。   听姜云满这么问,医生也挺疑惑:“养太子之前你室友就在了,一直以来都没乱尿过,这几天突然开始乱尿是很反常。”   姜云满微怔,意识到他和医生有信息差,及时纠正:“我室友不是之前那个,他搬走了,现在的室友是上周才搬进来的。”   医生一下子顿悟:“那这样就说得通了。”   姜云满疑惑:“什么意思?”   “狗狗都有领地意识,你的新室友对太子来说是闯入者,所以它才去闯入者地盘留下自己的味道。它尿完你换洗,它一旦闻到自己的味道没有了,就会重新标记,再尿一次。”   “可它从来没去我前室友房间尿过。”   “因为你前室友不是闯入者,他比太子更早住进你家。”   姜云满渐渐懂了,同时又出现新的问题:“先来后到的顺序已成定局,改变不了,我新室友是这几天有事没回家,才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可他总要回来住的,哪受得了太子这么尿,我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顺序是改变不了,但可以改变你和新室友的关系嘛。”医生解释道,“你是太子的主人,它的想法是被你影响的,只要让太子明白新室友不是闯入者,而是主人的朋友,它就不会乱尿了。简单说,就是让太子感受到你俩关系好,你的地盘就是他的地盘,你俩如同一人。”   姜云满听完一脸为难:“应该不行,我和我新室友……很不熟。”   还如同一人?他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   医生耸耸肩表示无奈:“那只能把你室友的房门锁上试试了,断了太子进屋的路。”   姜云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太子在他卧室门口尿怎么办……”   “抓现行,要是还没用……只能勤打扫了,姜先生你买个扫地机器人吧。”   “我家里有。”   “那就辛苦一下机器人先生。”   “……”   看完医生,姜云满开车带太子回家,边开车边发愁。   太子乱尿这件事他还没跟边既说,也不是打算瞒着,是想当面说,但边既一直不回家,这件事也一直悬着。   不知道边既什么时候才回家,要是当面说不了,一会儿回去打个电话说了得了,边既要是介意,也可以早点给他找新住处。   前方红灯,姜云满踩刹车停住。   隔了几秒,他的手机响了两声,是微信新消息提示音。   反正车停着,姜云满拉起手刹,掏出手机看,给他发消息的人居然是边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边既给他发了一张照片,一个只剩床架的床。   紧接着两条文字消息。   [?]   [家里进贼了还是我被你驱逐了?] 第5章 装0   ……谁驱逐人只扔床垫啊!   姜云满暗中吐槽,想打字说明情况,前方红灯只剩下几秒,他只好先开车,驶过路口,他单手拨通了边既的电话。   大忙人难得秒接。   “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没?”还抢先开口。   “看到了。”姜云满先说最要紧的,“家里没进贼,床垫枕头是我扔的,太子这几天一直去你房间乱尿,有味儿,我买了新的明天送过来。”   边既“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原来贼是房东先生。”   “……”   “我不是贼。”   “开个玩笑。”边既收起兴味,正经道,“我猜到是你弄的,直接问怕你觉得我在怪你,所以调侃了一下。”   竟是这样。   倒是他小心眼了。   姜云满庆幸自己没吐槽到正主面前,含糊混过去:“你多虑了,下次你直接问就行。”   边既照裕宴。。做:“好,那不用下次,我现在就有想问的。”   “你问。”   “今晚我怎么睡觉?”   额。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他扔床垫枕头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边既今晚会回家住。   姜云满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先说:“我快到家了,回去再聊?”   边既没有异议:“好。”   挂断电话,姜云满在途径的商场停了下车。   他去卖床品家居的楼层问了问,这个点还可不可以配送床垫,得到的回复都是配送员已经下班,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送。   今晚给边既补个新床垫是不可能了。   姜云满只好驱车回家。   一开门,家里静悄悄的,边既连电视都没开,要不是一眼看见他在电脑前坐着,姜云满都以为家里没人。   边既换了身家居服,头发湿润润的,蓬松凌乱,他应该刚洗了澡,用毛巾随便擦个半干就不管了。   如此随意也架不住颜值高,帅哥就是有资本为所欲为,光这么坐着也养眼,要不说人是校草呢。   不知道边既跟自己的老同学还有联系没,去年姜云满参加了一次校友聚会,见到好几个当年人模人样的帅哥纷纷发福,要不是听他们说自己是谁谁谁,他都没办法把他们跟脑子里的人对上号。   帅一阵不难,难的是一直帅,像边既这种越来越帅的已经是奇迹了。   跟学生时代比,他褪去了稚气,阅历造就了他的成熟,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张冷脸,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傲慢得不可一世,偏偏不招人讨厌,毕竟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跟颜值一样出众。   去年聚会时听人提过,边既拿了一个建筑设计国际大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这件事被各方媒体争相报导,引得不少人前去打卡参观,经网络发酵,后续还带动了当地的旅游经济。   姜云满不是建筑业的人,但也能在从事该行业的校友的口吻里感受到边既的牛逼程度,什么行业新星,建筑业一线领军人物,中国建筑师的骄傲……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出席那场校友聚会,他却是被人提及最多的存在。   所谓神格,大抵如此。   而此时此刻校友口中的男神就在他家的书房坐着,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为他平添几分不可侵犯的气场,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双目一瞬不瞬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   姜云满下意识放轻了进屋的动静。   太子没人类这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进屋嗅到一股陌生气息,等姜云满一松开牵引绳,它就朝边既跑去,雄赳赳地站在他面前叫了两声,以此威慑对方。   这要命的领地意识。   姜云满一想到太子乱尿的事情就头疼,出声制止它的无礼行为:“太子,不可以,安静。”   太子呜咽一声,委屈但不服气,没再冲边既叫嚷,但依然雄赳赳站着。   边既这时从余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摘了降噪耳机,跟姜云满打招呼:“回来了。”   再看向太子,见它对自己有敌意,奇怪道:“几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太子冲他又嚎了一嗓子,像是在说:谁啊你,不认识。   姜云满走上去揉了把太子狗头,无奈又好笑:“就窝里横,碰见大花怎么没见你有这架势啊。”   边既问:“大花是谁?”   姜云满回答:“小区里的一只捷克狼犬,遛狗经常碰见。”   他见太子还是一副跟边既过不去的样子,给它开了一个罐头放在碗里,这才把太子暂时引开了。   然后姜云满把这几天太子乱尿的事情跟边既说了一遍。   “……医生给了两个建议,可行性比较强的就是把你卧室门锁上,断了太子进你卧室的路,这样可能会导致它直接尿你门口,机器人是可以勤打扫,但他乱尿这事儿是挺糟心的,你介意很正常,所以我想了想,要不还是帮你找个新住处,我们小区应该还有房子招租,明天我问问物业。”   边既听完却说:“不用,我不介意。”   姜云满迟疑片刻,还想劝劝他:“太子这毛病不知道什么才能纠正过来,你再考虑一下……”   边既没有要考虑的意思,反而问起别的:“医生不是给了两个建议吗?还有一个是什么?”   姜云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边既等了几秒也没等到姜云满开口,不解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另一个不切实际,没什么好听的。”姜云满别扭地回避。   主动说我们要改善关系,好得如同一人什么的……也太难为情了。   边既看出姜云满在回避,好奇心更重:“有多不切实际,说来听听。”   姜云满拿话堵他:“这不是重点吧。”   “我觉得是。”边既一本正经。   “……”   没办法,姜云满只好硬着头皮说:“还有一个就是改善我们的关系,让太子觉得我们关系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它就不会觉得你是闯入者了。”   边既听完好一会儿没吱声。   姜云满在沉默中臊得慌,情急之下发起小脾气:“我都说了不切实际,你非要一直问问问,问了又不——”说话。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   话没说完被边既倏地打断。   姜云满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停顿片刻也没明白边既的意思,喃喃道:“就是不切实际啊……”   “姜云满。”   边既没有预料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有一股静电从姜云满身体里经过,酥酥麻麻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   “你讨厌我吗?”   边既不快不慢地问,没等姜云满表态,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是gay。”   姜云满一听即否:“不讨厌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签合同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把话说开了吗?哪怕最开始我因为你是gay不想租房子给你,我也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对个别奇葩gay有点ptsd了。”   不知道哪个字取悦了边既,他轻笑一声,说:“我也不讨厌你。”   又问:“这样你还觉得不切实际吗?”   原来绕了一圈他是想说这个。   姜云满觉得他有所误会,解释道:“我说不切实际是时间上不切实际,你看你忙得好几天都不回家住,消息也回得慢,工作明显占据了你的生活,哪有时间管别的。”   边既想了想,说:“你说得对。”   “是吧,所以我才让你再考虑一下。”   “工作不该是我生活的全部。”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姜云满停下,边既还在继续:“这次出差是临时行程,我原以为能当天回,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比预料中棘手,下次出差前我会跟你说一声。至于回消息,私人消息我经常看过忘记回,所以朋友有事找我都直接打电话,以后你的消息我会看过秒回。“   姜云满听得受宠若惊,同时也疑惑:“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但为什么只对我特殊?”   “不是要改善关系吗?让太子觉得我们关系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说的。”边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既然我是要跟你改善关系,不对你特殊对谁特殊?”   姜云满听得一愣一愣地:“你不觉得麻烦吗?其实你换个新住处是最方便的。”   “我不觉得有比这里更方便的住处,而且,”边既抬眸注视姜云满,“我本来就很喜欢。”   姜云满的脑子平白无故嗡了一下:“喜欢什么?”   “狗。”边既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太子身上,顿了顿,又说,“我喜欢狗,之前就跟你说过,忘了吗?”   “……狗?哦……没忘。”   姜云满松了口气,尽管也不知道之前自己在紧张什么。   “所以不用给我卧室上锁了。”边既最后问了姜云满一句,“你还有异议吗?”   为了你的狗,人都要主动对你特殊对待了,你还能有什么异议。   姜云满摇头:“没有。”   边既转而问:“好,言归正传,你家有多的被子吗?我今晚在客厅打个地铺。”   姜云满惊讶:“你要打地铺?”   “不然呢?”边既半笑不笑地扫了眼客厅,“你家连个能睡觉的沙发都没有。”   “你回来之前我下楼看过了,我家走廊堆满了建材,卧室进不去。”   姜云满无言以对。   养太子前家里是有沙发的,后来他嫌太子在客厅活动不开就把沙发处理了,给自己买了个豆袋坐。   他家里不怎么来客人,朋友偶尔来玩拿个抱枕就地而坐,没什么不方便。   一听边既要打地铺,姜云满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床垫是他的狗尿废的,尿废的床垫是他扔的,最后没地睡的人却是边既。   他本人对此还毫无怨言,甚至愿意跟他一起解决太子乱尿的问题。   情绪稳定又善解人意。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他跟边既认识的时间不长,彼此也不到熟识的地步,可是在这些仅有的接触里,边既的一言一行全都无可指摘,不可否认,哪怕边既是gay,跟他相处也是舒服的。   既然要改善关系解决太子乱尿的问题,那双方都要有所作为。   边既已经拿出了他的诚意,那对应的,他也该做点什么。   心里有了主意,姜云满立马付诸实际:“被子是有,但你还是不要打地铺了,湿气重对身体不好是一方面,我更怕太子晚上踩你。”   “我的床蛮大的,你晚上跟我睡吧。” 第6章 装0   边既庆幸自己没在喝水,否则现在已经被呛死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让我跟你睡?”   姜云满不知道他在质疑什么,不明所以地问回去:“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   他居然还问还有什么问题……   边既无语得直接自爆:“我是gay你忘了吗?你让一个gay跟你睡?”   姜云满一脸理所当然:“我没忘呀,换成别的gay我肯定不会让的,你不一样。”   “你——”   边既被姜云满的话噎了一下,再开口,语气不受控制地软下来:“都是gay,哪有什么不一样。”   姜云满还是那副单纯无害的口吻:“你人好,当然跟他们不一样了。”   咕噜咕噜。   边既的心擅自美得冒泡泡,板着脸不让情绪外露,问:“我怎么就人好了?”   “就是感觉嘛,而且除了人好,你还有一个更大的优点,是我接触过的gay都没有的,最特别,最让我信得过的优点。”   姜云满一字一句都诚恳,边既的期待值被他带得老高,整个人像快飞起来了一样。   “什么优点?”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飘的。   姜云满两眼发光,称赞道:“猛1外表纯0心!”   边既:“……”   一秒坠地。   边既皮笑肉不笑的:“你直说我是纯0让你觉得有安全感就得了,何必铺垫一堆。”   姜云满不满纠正:“什么铺垫,都是我的真心话。”   边既试探道:“你没想过我是骗你的?”   姜云满如实说:“想过,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的怀疑基本打消了。”   “骗人动机无非就是财和色,你事业有成,图财是不可能的,至于色嘛,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早就有无数种方法接近我了,何必等到这次意外漏水。”   “况且你的目的从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图搬家省事来的,就算楼上住的不是我,你的目的也不会变,对不对?”   尽管装0骗人是事实,但姜云满说的这些也是事实。   边既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对。”   “你看,你为了达到目的,打消我的顾虑,连自己是纯0这种个人隐私都告诉我了,还在合同里展现了你的诚意,我更没理由怀疑你了。”   “……”   边既心虚,没接这个茬。   姜云满没注意到这点异样,接着进入总结:“gay不gay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得过你,信不过的人就算是直男,同样的情况,我宁可掏钱请他去住酒店也不会让他跟我一起睡。”   边既透过姜云满的眼睛看自己,兀自感叹,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但他这个混蛋却被这傻子无条件地信任着。   德不配位也依然感觉欣喜雀跃。   边既对姜云满笑了笑。   笑得有点无奈,还有一些姜云满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你这么相信,那我只能不辜负你了。”边既说。   姜云满奇怪道:“你这话好怪,说得好像你本来要辜负一样。”   本来要辜负吗?或许吧。   在这之前,他一直没太把装0骗人当回事,在他看来,这就是达到目的随口说的一句瞎话,连评判善恶的程度都达不到。   没想到这会成为姜云满信任他的凭据之一。   边既没直接承认,换了一种至少他觉得不是谎言的说法。   “我的意思是,你讨厌的事我不会做。”   姜云满这才了然,并回应:“哦,我也是。”说完,他意识到不太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好像不知道你讨厌什么。”   边既却说:“你不用想这些。”   姜云满微怔:“啊?为什么?”   边既为自己的嘴快找补:“我没什么讨厌的。”   姜云满顿了顿,才说:“好吧。”   心中暗想,边既的长相真够有欺骗性的,他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难相处,相反,人好得不行。   旁的不提,单说太子在他床上乱尿这件事,换成好多人不说大发雷霆吧,嘴上也会抱怨几句,边既却一句抱怨没有,从头到尾只着眼怎么解决问题。   脾气好就算了,连讨厌的事物都没有,这包容度,宽广如大海。   这么靠谱的成年男性,以后谁跟他在一起不得美死。   欸,等等。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边既是不是单身。   如果边既有对象,他还邀请他跟自己睡就很不合适了。   没想到另说,想到了姜云满没办法不当一回事,趁着边既还没重新戴上耳机进入工作状态,他抓紧问:“还有一件事,问问你有对象吗?没有窥探你私生活的意思,要是你有对象,就算我再信得过你,也不好跟你睡同一张床了。”   “没有。”边既说完,也问了他,“你有吗?”   “我也没有。”   听到边既没对象,姜云满惊讶道:“你这么帅都没对象啊?”   边既好笑道:“你不也没有。”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我长得不赖,但不是吸引异性那种气质。”   提到这个姜云满就叹气:“追我的人一直都是男生比女生多,那些女生被我拒绝后有一大票觉得我是因为喜欢男生才拒绝他们的……久而久之,我变得更没什么异性缘,只有姐妹缘了……”   边既能感觉到姜云满为此烦恼,停顿片刻,淡声问:“你很想谈恋爱吗?”   姜云满想了想,说:“那也没有,不过没谈过,要是有机会谈一下也不错,顺其自然吧。”   说完自己,他意识到话题跑偏,又拉回来:“是我先问你的,怎么变成你八卦我了!我没对象的原因我说了,你为什么没对象啊?”   边既绕着弯说:“我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不喜欢。”   姜云满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边既移开视线,弯都不饶了,直接反着来:“喜欢猛的。”   “上午双开门那种啊?”姜云满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额,不,那种猛过头了,毫无美感。”   哪怕反着说边既也婉拒了,稍稍改口:“跟我差不多就行,个子身材什么的。”   姜云满听完热心地说:“ok,我帮你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介绍给你。”   边既:“你一个直男给我介绍?”   每个字都透着荒谬。   “听着是有点离谱,但我真的很容易认识gay。”姜云满中肯地说,“虽然时不时会有一些奇葩,不过正经gay也不少,知道我是直男后就到此为止,有礼貌,人不坏。”   “所以你认识的gay基本都是对你有意思或者有过意思的?”   “算是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喜欢你这款的会喜欢我吗?”   这一下子把姜云满问住了,他不确定地反问:“不会吗?你长得很帅啊。”   边既一口否认:“肯定不会。”   他好心多说了两句,全当给直男科普gay圈常识了:“你这种长相在gay圈是天菜级别的0,很招1,你自己应该也深有体会。至于我这样的,1看我只觉得是同类,不会产生兴趣,所以我只招0。”   听完科普的姜云满,联想边既刚才说的什么“我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不喜欢”,立马一脸“大师我悟了”的神情,还流露出一丝丝怜悯:“所以你喜欢的猛1喜欢纯0啊?”   “我靠,该不会是三角恋吧?你爱他,他爱他,他爱你??”   “……”   真服了你们直男的脑回路。   边既懒得跟直男解释,感觉会越描越黑,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吧。”   姜云满哪肯罢休:“我说有什么用,要你说,到底是不是?”   边既重新戴上耳机,一个字没说,但姜云满从他行为里感受到了到此为止。   没办法,再好奇也不能继续八卦了。   十点多,姜云满看边既还在工作,自己先去洗了澡,洗完躺床上跟朋友开黑。   朋友就是上个月搬走的大学室友,叫薛开逸。两人经常开黑玩游戏,边既成为他新租客的第二天,晚上开黑姜云满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都一个学校的,薛开逸自然也知道边既是gay,听完一个劲儿刨根问底,他好难相信姜云满会跟gay一起住。   纯0什么的事关边既个人隐私,姜云满一字未提,只说边既人好,不是那种惹他烦的gay,薛开逸听了直呼活久见。   快到零点的时候,姜云满留意到客厅的灯关了,边既的脚步声从次卧再到卫生间,不久后,他听见了细微的水声。   边既去洗澡了。   姜云满怕自己开黑打扰他睡觉,正好这局也接近尾声,一边操作人物一边跟薛开逸说:“开开,这局结束我就下了,你自己单排去。”   薛开逸劝他:“明天周末,不上班你早睡什么,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姜云满不为所动:“我不知道边既早不早睡,怕打扰他,不来了,下次再玩。”   “你把卧室门关上不就得了,又不是大学宿舍。”   “他今晚跟我睡。”   “?”   薛开逸震惊得放出一个空大:“你要跟gay睡?”   “他妈的不愧是校草啊,才几天就把你掰弯了!”   “……”   “闭嘴吧你。”   姜云满简单解释了一遍缘由,这局游戏也结束了,在薛开逸贱兮兮的调侃中下了线。   他刷了会儿短视频,边既洗完澡也进了卧室。   几乎同一时间,姜云满放下了手机。   边既掀开被子上床,留意到他的动作,说:“你玩你的,不影响我。”   姜云满摸不准这是不是客套话,见他给手机充上电就放到一边,问:“你睡前不玩手机吗?”   边既人已经躺下了,只差合眼:“不爱玩。”   ?   好自律的现代人。   边既都不玩,姜云满更不好意思玩了,两人各自关了床头灯,闭眼睡觉。   姜云满本以为今晚有人睡在自己旁边,他必不可能再害怕,哪知道边既睡觉这么安静,不打呼就算了,呼吸声很轻,连动都不动!   毫无存在感!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姜云满抱着邦尼兔玩偶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坚持到心理防线的临界点,他冒着打扰边既的愧疚开了口:“边既,你睡着了吗?”   好在边既声音还算清明:“还没有。”   姜云满小心翼翼地提要求:“我怕黑,能不能开着灯睡……要是影响你睡觉就算了,没关系的。”   边既不在意地说:“不影响,你开。”   姜云满抬手摁亮了床头灯,暖黄灯光晃在脸上,闭眼也能感受到光感。   他这一个月都这么睡过来的,依然难以适应,边既竟然还说不影响……   姜云满心里过意不去,被灯晃得翻来覆去更睡不着。   动静不大,只是在一张床上睡着,边既怎么都能感受到,几次之后,他忍不住开口:“开灯也睡不着?”   姜云满顿时愧疚感爆棚,连忙道歉:“影响你睡觉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把灯关了吧。”   “不用。”边既睁开眼,侧头看他,“我是问你,开着灯也睡不着吗?”   姜云满顿了顿,特别没底气地说:“灯晃眼睛,睡不着……”   毕竟灯是他要开的,睡不着的还是他,想想就很事儿。   边既纳闷:“关灯怕黑,开灯晃眼,那你怎么睡?”   姜云满坦白:“周末就开灯硬熬,工作日就吃安眠药。”   边既听得眉头微蹙:“一直都这样?”   “没有,我前室友搬走后这一个月才这样的,他睡觉打呼,晚上有动静我就不怕黑了,实在害怕就跟他一起睡。”   边既轻笑:“你这什么毛病啊。”   “看恐怖片看的。”姜云满叹气,“人菜瘾大就是我。”   “我睡你旁边你也怕?”   “……嗯,因为你没动静,我感觉不到你在。”   说完,姜云满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睡觉安静是优点!是我自己的问题。”   边既也跟着发愁了:“那你今晚怎么办,还是硬熬?”   姜云满摇头:“不了,硬熬的话我老翻来覆去的,太影响你了,我去吃粒安眠药。”   说完,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一秒,边既握住他的手腕,拦下他,严肃地说:“别再吃了,吃多了产生依赖你更难入睡,会变成恶性循环。”   手腕处传来边既掌心温热的体温,让姜云满一下子想起小时候牵着爸爸的手睡觉的日子,也像此刻这样安心。   姜云满躺回去,脑子里萌生一个想法,他试着问:“不吃药的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边既松开了他的手腕,指节在被窝里悄悄蜷缩。   “你说。”   “我能不能牵着你的手睡觉?只要感觉你在,我应该就不会怕黑了。” 第7章 装0   说完,姜云满一把握住边既蜷缩的手,指节穿过他的指缝,两人的掌心牢牢贴合,十指紧扣。   做好示范,姜云满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就像这样,你什么都不用做,给我牵着就行。”   边既平躺在床上,心跳失衡,口干舌燥,哑声道:“一定要牵吗?”   姜云满察觉到边既手心在冒汗,以为他觉得这样不舒服,马上把手松了,一些被拒绝的尴尬席卷全身,他用干笑掩饰:“没有没有,是我太冒昧了哈哈哈哈,抱歉,我还是吃药吧。”   短暂的沉默。   边既的喉结滚动两下,滑出低沉的一句:“不冒昧,不要吃。”   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之前,他在睡衣上蹭了蹭汗,使其恢复干燥。   边既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给你牵。”   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有多迁就顺从。   姜云满眼睛一亮,凑近与他确认:“真的吗?”   离得太近,姜云满的呼吸扑在边既脸上,夹杂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热烘烘的香。   边既不敢靠近也不想后退,梗着脖子保持不动,闷闷“嗯”了一声。   话音一落,姜云满也把手从被窝拿出来,像刚才那样,再次握住边既的手。   他把两人交握的举起来端详,孩子气地问:“边既,你的手比我的大好多哦,是因为个子比我高吗?”   边既顺着姜云满的视线看过去。   都是成年男性的手,区别却很大,除了姜云满说的视觉上的差异,触感也大不相同。   姜云满的手指很细,就算不十指交扣他也能牢牢一手握住。   奇怪的是他明明清瘦,手握着却软软的,皮肤白嫩如玉,稍加用力一定会在他手上留下红印。   边既按捺住腹中涌动的热流,移开视线,回想项目设计图转移注意力,盯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然而,扰乱他心绪的“罪魁祸首”并不打算到此为止。   姜云满的执着劲儿上来,非要跟他比手的大小,先抽出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掌根紧贴他的掌根,五指对准五指,慢慢贴合。   “你看,你的手指比我长这么多。”   姜云满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招呼他也来瞧。   边既哪有心思。   他喉咙发紧,感觉腹中的热流又有烧起来的趋势。   姜云满还在旁边碎碎念,从贴合的掌心,边既不受控制联想到更多,在被欲望吞噬前,他反手握住姜云满细瘦的手腕,按在被子上。   “关灯睡觉。”他从嗓子眼挤出四个字。   姜云满像得意忘形的崽突然被家长叫了大名,一下子老实了,乖乖躺回自己的位置,抬手关了灯。   手腕被边既握着,姜云满能清晰感受到边既的存在,身处黑暗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无法确定边既是不是被他惹生气了。   黑漆漆的看也看不着,没办法,姜云满只能问:“边既,你生气了吗?”   “没有。”   过了两秒,边既补充:“只是困了。”   姜云满听他声音不似之前清明,大概真的困了,总之没生气就好!   他把手腕抽出来,重新牵住边既的手,熟悉的安心感将他包围,姜云满身心舒畅地闭上眼睛。   “那睡吧,晚安。”   “晚安。”   互道完晚安很久,边既都毫无睡意。   闹腾的人反而先睡着,听着身边传来的平稳呼吸,边既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刚动了动就被姜云满紧紧握住。   边既以为吵醒了他,凝神去看,姜云满还是熟睡的状态。   看来真的很怕黑,睡熟了也会凭本能抓住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边既由他牵着,打消了抽离的念头,阖上眼数羊催眠。   他不知道自己数到第几只的时候才睡着,早上一睁眼,手不仅被姜云满牢牢牵着,一扭头,下巴还碰到了他的头顶。   姜云满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呼吸像羽毛在他皮肤上抚来抚去,有点痒。   一晚上的时间姜云满愣是把他挤到了床边,自己的枕头也远远搁在一边不睡,非要来跟他睡一个,一只腿还大咧咧地搭在他腰上。   如此亲密的接触差点让边既原地举旗。   边既强行抽出自己的手,见姜云满没再握上来也睡得安稳,才试着把姜云满的腿挪开,将他整个人归置原位。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床边的太子都还在酣睡。   直男意识不到自己在惹gay,gay却不能没有自觉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再躺回去挨着姜云满睡,睡着了,那无事发生,皆大欢喜。   要是睡硬了,不幸再被姜云满发现,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姜云满估计会被他恶心得产生心理阴影吧。   光是这么想一想,残存的睡意就已经烟消云散。   边既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运动服,出门晨跑。   等他晨跑回家,姜云满也起床了。   姜云满在卫生间刷牙,听见玄关动静,探出头瞧了眼,然后扭头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泡,举着牙刷走出来,满眼惊喜看着他:“原来你没去上班啊,太好了。”   边既有种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被阳光直射的感觉。   猝不及防。   刺眼。   也很温暖。   他一个人生活太久了,有人因为他回家而感到开心什么的,对边既来说遥远得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以至于他下意识认为这份开心是有代价的。   刚运动完全身发热,边既擦了把额头的汗,蹬掉运动鞋换上拖鞋,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姜云满被他问得一愣:“没有啊。”   边既微怔,满眼不解:“那你说‘太好了’。”   姜云满被他的逻辑打败,无奈反问:“难道盼你回来就只是为了使唤你做事?”   边既没有立刻回答,但姜云满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不然呢”三个字。   连被欢迎回家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觉得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性,这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纯粹欢迎过一样。   姜云满顿时感觉有块石头堵在了胸口。   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童年时期,他一度以为全世界的小孩都是如此。进入青春期,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后,他才明白原来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恩爱,都爱自己的小孩,朋友之间并非没有算计,也不是所有老师都有师德。   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只代表他足够幸运,不代表这些事不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云满对自己得到的爱多了一份感恩和珍惜,也更加不吝啬把爱分给别人。   边既租房那天说过,他大学选学校和参加比赛的都是为了钱,事后姜云满有回想过,大学的时候,特别是大一大二,边既经常在校外打工,咖啡厅、酒吧、自习室之类的。他长得帅,个子又高,站在店里就是一块活招牌,这在那些老板眼里无疑是香饽饽,所以他完全不缺兼职做。   当时校内论坛还有专门的帖子,回帖内容花样百出,表白的、磕颜的,还有去边既打工地点打卡后发repo的,图文并茂,动辄几百上千字深情小作文。整个帖子全部围绕边既展开,堪比明星个人超话。   前几天姜云满还用学号登论坛看过,当年的帖子居然还在,甚至有人还在更新边既现状,比如去年他拿奖的消息。   一更新引得不少建筑系的学弟学妹前来膜拜,当年的迷妹迷弟则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装深沉凡尔赛回复——   [11843楼:一看你们就对男神的实力一无所知,这么说吧,他哪天拿普奖也在我意料之中。]   [11846楼:他要是没点实力,只能被称为帅哥。]   [11851楼:帅哥千千万,边既有且只有一个。]   [11862楼:歪个楼,谁知道男神脱单没?得不到男神的我必须磕上男神的cp!]   [11877楼:小声说,我偷偷磕过男神和jym(强行拉郎我先说对不起)就是跟男神同一届那个经管小王子,长得巨巨巨巨巨巨漂亮!!!虽然是直男。]   [11883楼:啊啊啊啊啊啊,11877楼的姐妹好眼光!!真的,不懂jym的永别了,我好吃他的颜呜呜呜呜,漂亮死了,毕业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男孩子,他没进娱乐圈绝对是内娱的损失!!多说一嘴,我室友当年在广播站跟他一起工作过,他大我们一届,但本人完全没有前辈架子,很照顾新人,性格温柔脾气好,我室友暗恋他好久,后来表白被拒跟我一起磕起了cp(?是的没错),大学四年没见过他和男神同框是我们的毕生之憾。]   ……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姜云满一下子就:“……”   什么啊这都是。   边既的个人帖怎么会cue到他身上啊救命。   后面还有不少所谓的cp粉跟帖,话题越来越歪,虎狼之词频频出现,看得姜云满脸红耳热,别提有多难为情了,实在没忍住假装路人回了个帖——   [12003楼:歪楼了姐妹们,以及,cp可以冷门但不要邪门,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一个直男一个gay,你们的磕点在哪?be美学吗?]   ……然后他就被cp粉围攻了,一个个凶得一批,说他磕不动可以不磕,少来这里指点江山教他们做事。   姜云满一个都不怎么跟人红脸吵架的弱鸡,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连忙退出了账号,再没上论坛看过。   简而言之,因为这次漏水事件跟边既实打实有过接触后,他对边既的印象除了大学时期知道的那些标签,时不时会增加一些具象化的感受。   譬如此刻,他似乎触及到了一点点边既无意示人的脆弱。   早上起床,姜云满发现边既已经不在家的时候,他是特别失落的。   他以为边既又跟之前一样,周末上班接着消失好几天,转念想到边既昨晚说过,再出差前会跟他说一声,他马上去看手机,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   失落加倍,还有种被边既骗了的委屈,偏偏他没什么可指责边既的,非要责怪也只能怪自己傻芋沿的兔,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低迷情绪一直持续到边既回家。   姜云满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边既穿着运动服,额头淌汗站在玄关,反应过来他只是出门晨跑的那一刻,一种没由来的雀跃将他包围,什么低迷情绪,什么失落委屈,瞬间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开心。   开心边既没有骗他,也开心这个周末不用再一个人度过。   所以脱口而出那么一句,没想到却让边既误以为他另有目的。   边既已经去厨房喝水了,这个话题可以自然而然的结束,姜云满思忖片刻,没有这么做。   他跟到厨房,站在门边,跟边既多说了两句:“我就是纯粹因为你回来而开心,没有任何目的。”   “经过昨晚我觉得我们有变得熟悉一点,至少不再是冷冰冰的房东和租客关系吧。醒来发现你不在家,我以为你又不告而别了,昨晚说的话也是骗我,说实话挺失落的,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你其实根本不想跟我改善关系,只是碍于校友情面不好拒绝我……”   边既捏着杯子,轻声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不想。“   姜云满笑道:“我知道,从你回来那刻我这些自我怀疑就没有了。”   “下次我给你留张字条。”   “不用啦,我之后不会怀疑了。”   边既放下杯子,稍稍停顿,低声问:“那你还会开心吗?”   姜云满没听太懂:“开心什么?”   “你没有怀疑了,以后也不再需要通过我回家这件事来打消怀疑,那么,”边既转身看他,眼睫低垂,淡声问,“你还会因为我回家而感到开心吗?” 第8章 装0   姜云满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什么不?”   “你回家我当然开心啊。”   以及小小抱怨了一下:“打消怀疑怎么能是目的呢,只要你没有骗我,我总有办法打消怀疑,这件事跟你回家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你不要再这么想了。”   边既看起来很平静,轻“嗯”一声:“好,我知道了。”   事情说完,姜云满回卫生间继续刷牙,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边既还穿着那身湿溻溻的运动服,站在阳台吹风。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浑身汗涔涔的,坐哪脏哪,所以哪都不沾,就这么站着等自己用完卫生间。   姜云满一下子心变软软,内疚自己不够心细,没有先让边既洗澡。   他走到阳台对边既说:“我用完卫生间了,你去洗吧。”   听到姜云满的声音,边既掐断了脑子里花样百出的思绪,貌若寻常,应了声好。   “你吃早餐没?”   “没有。”   “我准备煮馄饨,一起吃?”   边既面露犹豫,他不爱欠人情,哪怕只是一顿早餐。   姜云满看出他的心思,无奈道:“你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邀请你吃午饭了。”   边既疑惑:“邀请我吃午饭?”   “对啊,我想着说今天周末,你要是没工作的话,中午我们就一起吃个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姜云满毫不谦虚地自夸:“我做饭蛮好吃的,保证你吃了一次想吃第二次,怎么样,心动了吧?”   边既自认为是个不好不坏的人,他有一些热情和善意,可都是有限的、珍贵的,他只愿意给值得的人。   姜云满就不一样了,他有一个永不枯竭的能量场,无时无刻无差别向外散发热情和善意。   边既庆幸这份无差别,转念一想,从前、以后,还有无数像他这样被无差别关照的“幸运儿”,又涌现出隐隐约约的嫉妒。   他按捺情绪,对姜云满笑了笑:“嗯,心动。”   姜云满进而问:“那一起吃午饭?”   边既说好。   “早饭呢?”   他笑道:“也吃。”   姜云满高举双手发出一声“芜湖~”,然后放下手去推边既的后背:“你快去洗澡,洗完保准你有一碗香喷喷的馄饨吃,妥妥的家里的味道。”   边既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这么高兴,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姜云满的高涨情绪影响,跟着心情明朗。   “那我有口福了。”   乍一听是句客套话,他自己很清楚,这话是出自真心。   从小学开始,父母每周一都会在茶几上留一笔钱,供他一周的生活费,他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家里没人下厨,炉灶只是冰冷的摆设。   十八岁离开家之后,他整日奔波于学业和生计,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必做事项,谈不上享受,更不可能把时间花在做饭上。   姜云满口中“家里的味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学校食堂的大锅饭吗?还是高级餐厅里摆盘精致的佳肴?   肯德基麦当劳?装在外卖盒里各式各样的食物?   回想一圈他这些年吃过的东西,似乎都跟“家里的味道”匹配不上。   边既带着好奇心洗完了澡,拿着换下来的运动服走向阳台,一打开洗衣机,发现里面已经放了好几件姜云满的衣服。   他伸手摸了摸,都是干燥的衣物,不知道是洗衣机滚筒里还是衣物上残留了姜云满的体香,他没敢多闻,合上洗衣机的门,没把自己汗涔涔的运动服放进去。   边既拿着运动服准备去盥洗台手洗,正好碰见姜云满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他有没有忌口。   “……欸?你的运动服怎么不放洗衣机里啊?我特地没有开洗衣机,想等你换了衣服凑一缸一起洗呢。“   边既先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没有忌口,你平时怎么弄就怎么弄,我都行。”   接着再说衣服的事:“我衣服不干净,都是汗。”   姜云满笑道:“我衣服也不干净啊,干净就不用洗了。”   不,你的衣服很干净,还很香。   边既心道。   他没说出口,怕姜云满听了觉得他是变态。   姜云满回到厨房,用勺子拨弄了两下锅里的馄饨,一边说:“行了,我不嫌弃你,你扔进去吧,顺便把洗衣液倒了,让洗衣机干活儿。”   再拒绝倒显得自己在嫌弃他了,边既只好照做。   弄完洗衣机,两碗馄饨也煮好了,姜云满招呼他过去吃。   “你说你不忌口,我就按我的口味给你放的调料,你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姜云满放下筷子,又回厨房拿了个玻璃罐子放在餐桌上:“这是我自己做的辣椒油,可香了,不过挺辣的,我不太能吃辣,没放多少,你要是不够就自己加。”   “好。”   边既夹起一个馄饨放到嘴边,刚要张嘴,姜云满在对面提醒:“小心烫,吹一吹。”   他便吹了吹。   馄饨入口,皮薄馅大,馅儿很嫩,咬一口能喝到汤底的汁,还有一整个的虾。   汤底有红油,微辣,更多的是红油的香,裹挟馄饨馅的鲜嫩,一口下肚,香味还在口腔里留存,引诱你吃下一个。   边既由衷评价:“好吃,馄饨是你自己包的?”   姜云满骄傲扬眉:“当然啦,纯手工制作,主打一个健康美味。”   “你是厨师吗?”   “不是,下厨只是我的爱好。”   “真厉害。”边既意犹未尽,接着吃下一个。   姜云满也拿起筷子开吃,吃完一个,他瞄见边既往自己碗里加了一整勺辣椒油,看得他心惊肉跳,连忙提醒:“你少加点!这个辣椒真的很辣。”   “我感觉还行。”说着,边既又添了半勺,搅和搅和,吃了一个,面色不改地称赞,“辣一点更好吃了,你厨艺真的很好。”   姜云满傻眼了:“你好能吃辣啊,老家是哪里的?”   “望州。”   “……难怪,你们那边的人普遍能吃辣吧。”   “嗯。”   “我每次去望州吃火锅只能点鸳鸯锅,对了,我老家是浔塘的。”   边既听完也应了一声:“难怪。”   姜云满抬头疑惑道:“难怪什么?”   边既抬头看他。   淡色瞳孔像突然之间有了吸附力,他们各坐一边,他却深陷在边既眼里。   “不都说烟雨江南出美人吗。”   边既不紧不慢说完一句话,视线在姜云满身上明着打量,短短几秒让他感觉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以及,跟边既说了许多话,怎么现在才职业病发作,开始在意他的声音。   边既声音条件和他的外形条件一样优越。   声线低沉,富有磁性,一听就是本音,不是夹出来的,自然又超级性感,A得一批。   姜云满是做配音的,圈子里外貌气质和声线不符合的大有人在,他早就习惯各论各,差异太大也不足为奇。   边既这样本尊和声线完美契合的存在,反倒让他忍不住感叹,谁说造物主不偏心?   边既顿了顿,片刻后,他唇角微牵,没有特别的口吻,也没任何暗示意味,就是他平时说话那样:“一看你就知道传言不虚。”   姜云满却不寻常地红了脸,他隐约感觉是羞的,又不知道自己在羞个什么玩意儿。   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长得漂亮,贬义的褒义的,他明明早就免疫了。   姜云满的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碗里,僵硬地小声道:“……你说得太夸张了。”   “哪有夸张?”边既的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你就是长得很漂亮,应该不止我这么说过吧。”   确实不止。   可还是……   姜云满不知道怎么说,索性闭嘴,低头吃馄饨。   边既见他耳廓漫延开些许薄红,耳朵尖儿都透着紧张,明白他这是不好意思了,没再继续说,怕给他臊得早饭都吃不下去。   这时,姜云满放在卧室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如救星降临,姜云满二话不说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站起来仓促道:“你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脚底抹油溜进了卧室。   来电显示是陌生的本地号码,姜云满带着疑惑接起来,原来是送床垫的小哥,问他今天什么时候时间在家,方便他们送货上门。   明明才过去一晚上,姜云满已经完全忘记了床垫的事情。   在电话里跟小哥约好上门时间,挂断电话,姜云满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有了床垫,边既今晚就不会再跟他一起睡觉了。   那他今晚岂不是又要失眠?   他才尝过有人跟自己一起睡的甜头,由奢入俭难,今晚他肯定更难睡着。   一想到这里姜云满就欲哭无泪。   要是有一个像边既这样的纯0可以长期陪他睡觉就好了……等等,搞不好真的有。   姜云满握着手机回到餐厅,一坐下就跃跃欲试地问:“边既,你的朋友里有gay吗?”   边既花了几秒才跟上他跳跃的思维:“有,怎么了?”   姜云满感觉自己的计划真的有戏,更加期待地追问:“有像你这样的纯0吗?就是对我这种直男不感兴趣喜欢猛1的,能跟你做朋友,人品肯定也没问题。”   “……”   首先他这个问题的前提就不成立。   其次,边既感觉他越问越奇怪,反问回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云满脱口而出:“我想雇一个纯0陪我睡觉。” 第9章 装0   边既花了几秒消化姜云满的话,仍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你要做什么?”   姜云满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雇个纯0陪我睡觉啊。”   有个雷好像在脑子里炸了,整个脑瓜子嗡嗡的。   边既看着姜云满说不出话。   姜云满本来没觉得哪不对,被边既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纯睡觉!不是你想的那种睡!你别误会。”   边既皮笑肉不笑地:“我想的哪种?”   姜云满有点说不出口:“额……就那种,反正你懂的。”   “我懂什么。”边既馄饨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慢条斯理地说,“我什么都不懂。”   “就是字眼意思上的睡觉,没……没运动性质……”   明明是很一本正经的事情,聊着聊着,连姜云满自己都磕巴了一下,还越说越小声,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为打消嫌疑,姜云满多解释了两句:“我实在太怕黑了,一个人完全没法睡,之前想着找个室友就能解决问题,事实证明我需要的不是陪我住的人,而是需要一个人陪我睡觉。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能靠安眠药撑下去,朋友或家人都无法一直陪着我,伴侣我又没有,唯有雇佣关系是可以马上拥有的。”   “昨晚有你陪我睡,我睡得特别好,一下子就不失眠了,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他不提昨晚的事还好,一提边既更窝火。   “照你这么说,重点不是谁陪你睡,而是陪你睡的是个人就行。”   姜云满听完还点头,并给予纠正补充:“不,得是个男人。”   边既轻呵:“怎么,你不是直男吗?”   “那也不好找个女人陪我睡吧。”姜云满为难道,“不管怎么样都感觉我占人便宜一样,不好。”   边既气笑了:“占女人便宜不好,占男人便宜就好了是吧。”   姜云满隐约察觉到边既有点咄咄逼人,奇怪地说:“我也没要占男人便宜啊,说了是雇佣关系,我要给钱的。”   边既抓住某个字眼:“哦,所以给了钱就不算占男人便宜。”   姜云满愣了一秒,反驳:“雇佣关系当然不是占便宜,而且我说的是雇纯0,纯0!”   边既依然有说法:“纯0不是男人?”   姜云满想起边既也是纯0,自己的话或许对他造成了冒犯,于是转而说:“我没有说纯0不是男人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纯0对我没兴趣。”   结果边既听完更凶了,神色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谁说纯0对你没兴趣的?”   “给你科普一下吧直男,gay圈很多gay都是0.5,知道什么是0.5吗?0.5就是他能被人干,也能干别人,雇个纯0陪你纯睡觉?你信不信他半夜翻个身,念头一转就想干你。”   也不是没听过别人说荤话,但这种字眼从边既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不一般的冲击力。   除了为他所说的事实感到惊惧,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姜云满的心脏砰砰乱跳,人也感觉燥热。   他本就是个脸皮薄的人,哪经得住这么直白的言语冲击,说的人神色如常,他这个听的人反而不知所措。   “你……你……我,我没……”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姜云满索性放弃,“噌”的一下站起来,没头没尾抛出一句,“我,我去喝水!”   接着逃一般地躲进厨房。   可惜边既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竟然也跟着进了厨房。   背对着边既接水,姜云满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赤裸裸的视线。   他好像被边既锁定的猎物。   菩萨室友突然变得好凶,救命!   姜云满捧着杯子连喝了两口水压惊,一个字不敢说,内心祈祷边既赶紧走,别再提这茬儿。   老天爷偏不让他如愿。   边既倚着门边,在他身后慢悠悠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现在还想雇纯0陪你睡觉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云满假装没听见,继续沉默,内心疯狂:大哥别问了大哥别问了大哥别问了……   可是大哥听不见,大哥还在问:“姜云满,我问你话呢,还想不想?”   亲妈叫他全名都没这么恐怖!   但姜云满还是有点子反骨的,要他老实说“不想”必不可能,边既又不是他爹,何况他本来就没做错。   对,他凭什么要害怕边既,他明明应该理直气壮的!   姜云满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话术在脑子过了一遍,佯装镇定地说:“那你也是0.5吗?”   边既微怔,随即否认:“我不是。”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纯得不能再纯的1。   姜云满“哦”了一声,追问:“那你的gay友是吗?”   gay友。   边既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感觉新奇,不过想想这是从一个直男嘴里冒出来的,倒也合理。   “说不好,他们私底下什么样我哪知道。”边既漫不经心地回答。   其实他没几个gay友,还都是大学在酒吧打工认识的,出国这几年联系很少,回国忙着创业,这半年里就聚过一次。   这些人里有1有0,他说不知道他们私底下什么样,有劝退姜云满的目的,但也算不上说谎,时过境迁,他确实不敢为谁打包票。   姜云满听完面色明显流露出犹豫,有些遗憾地说:“那要这么说的话,你和你gay友的人品就划不上等号了。”   边既见目的有快要达成的趋势,不动声色再添了把柴:“是的,我信得过仅代表我个人,你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雇0陪/睡这种想法趁早打消,都什么馊主意!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   聊到这,他相信就算不点破,姜云满自己也能想到这层。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姜云满说:“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幸好你提醒了我。”   边既正要给予肯定,没想到姜云满还有下一句:“我真是脑子没转过弯,明明有现成的,还舍近求远。”   没等边既问什么意思,姜云满已经兴冲冲地转头看向他:“我直接雇你不就好了,信得过的纯0我就认识你一个。”   “……”   回答姜云满的是边既一声错愕的:“啊?”   “我雇你陪我睡觉吧边既,我想了想,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姜云满一边分析一边说:“我之前都不知道还有0.5这种类型,幸好你给我科普了,逃过一劫。你看,你不是0.5,又是我室友,还喜欢猛1款纯0,讲真,你是全世界我最信得过的gay了,不是直男胜似直男。”   边既此刻才开始理解那句话。   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去圆。   他确实不是0.5,可他是1啊!   姜云满要是知道他在邀请一个1陪自己睡觉,搞不好会原地做噩梦。   边既快要承担不起姜云满这份信任,他第一次萌生了向姜云满坦白的念头。   他好像不该继续欺骗姜云满,尽管他没有心存歹念,可姜云满给他的信任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感觉受之有愧。   在姜云满眼里,他和直男无异,不会对他设防,同床共枕牵牵手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真的没有问题吗?   想到这,边既心一横,决定和盘托出。   “姜云满,其实我……”   “啊……你是不是不愿意?”   两人同时开口。   姜云满见边既面露难色,说话也不似平常,正好印证自己的猜测,于是接着说:“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想想别的办法。”   勇气往往是一瞬间的东西,没往外放就往回缩。   边既亦是如此,经姜云满一打断,原本想说的话变得艰涩难言,他只能先顺着姜云满说点别的:“想什么办法?”   “想办法找纯0呀。”   具体怎么操作姜云满也没想好,在他看来这件事挺难搞的,但这些不好在边既面前表露,免得让他误以为自己在卖惨,或者因拒绝他而生出愧疚感。   姜云满只好强行乐观了一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我相信只要用心找肯定能找到的!”   短暂的沉默。   边既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再开口,决绝不容拒绝:“别找了,我陪你睡。”   姜云满只欣喜了一瞬:“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需要长期稳定能陪我睡觉的人,你人好归人好,我不能要求你每天都陪我睡觉啊。”   边既步步降低原则:“我每天陪你睡,不用你要求我。”   姜云满还是摇头:“不行。来自朋友的好意是不稳定的,举个简单例子,我前室友,大学毕业我们就一起住了,他前两年谈了女朋友,今年婚房装修好,准备结婚就搬走了。我说这些不是在抱怨他,我也为他即将步入人生新阶段感到开心。我是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能重叠一阵子就很难得了,不要奢求谁会陪自己一辈子。”   “你是因为房子漏水才住进我家,等两三个月你家能住人了,你就会搬走。我没有质疑你想陪我睡觉、帮我改善失眠的好意,我们认识不久你就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恩,可是边既,你之后也有你自己的生活轨迹,我们只是短暂重叠一阵子,你不能一直陪我睡觉,与其适应了你之后再雇别人,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适应。”   听完姜云满的话,边既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所以只有雇佣关系才让你觉得长期稳定?”   姜云满笑道:“对啊,我出钱享受服务,对方收钱为我提供服务,多方便,而且不用考虑人情,钱给到位就行,我也比较心安理得。”   边既果断道:“那你雇我。”   姜云满一怔,迟疑道:“你不是不愿意吗,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可以找别人。”   边既现在听到“别人”两个字就头疼,他按捺住情绪,重复:“别找了,就雇我,你之前不也说了,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   “一句话,你雇不雇?”   姜云满打量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你真的不勉强吗?”   边既无所谓道:“我能勉强什么,陪你睡个觉还有钱赚,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吗?”   姜云满一下子想起边既刚搬进来那天,他们签合同前的对话。   边既说自己当年为钱参加比赛、选大学时,也是同样的口吻。   时隔多年,边既已经是校友口中的成功人士,哪怕姜云满知道他大学时期为钱奔波过,也没想过他现在还会缺钱。   别的他不清楚,单看边既的穿着就不是普通工薪族的消费水准,好几个牌子也是他爱买的。以及他们住的小区,因为坐落于好地段好学区,房价年年攀升,整租价格也并不亲民。   姜云满试着问:“可是你住我楼下欸,你还会缺钱吗?”   边既一听就知道姜云满想试探什么,索性把底儿全交了。   “那是我朋友的房子,他全家移民了没人照看,正好我回国创业就借我住了。”   “我回国搞了个事务所,这些年赚的钱都投进去了,上笔项目尾款本打算买辆车,不巧,之前看上的一栋写字楼里有家公司破产了,场地空出半层,我拿那笔钱买了,装修金还是问银行贷的款。”   “你问我缺不缺钱?”   边既笑了笑,坦然道:“这么说吧,当财富自由变成唯一能给你托底的存在,你只会不断去赚钱加固它,而不会嫌它已经足够牢固。”   姜云满是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富二代,哪怕经常好心错付也还是老样子。   他从幼儿园时期就是个散财童子,看见同班同学每天眼巴巴望着其他人吃小蛋糕,自己没钱买,他第二天直接背了一书包的甜品给那个同学吃。   尽管投喂一周后他被请了家长,理由是同学经家长盘问,交代每天都有人送一书包的甜品给他吃,所以家长不给零花钱,他也硬是给自己吃出了新的蛀牙。   类似的事件到高中还在发生。   那时班上有个跟他玩得好的男生,有次见他穿了新球鞋,满眼羡慕说自己也好喜欢,可惜爸爸生病了,否则今年过十八岁生日他也能收到名牌球鞋。   后来男生十八岁生日那天,姜云满送了他十八双不同款式的名牌球鞋,男生感动得不行,抱着他直呼好兄弟。然而高考结束不到一个月,这十八双球鞋陆续出现在二手平台上,以高价售卖,男生也在背后洋洋自得,评价姜云满人傻钱多。   被发小告知这件事的姜云满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愣了很久,然后说没关系,至少他爸爸没有真的生病。   边既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听得姜云满快哭了。   他没想到已经是别人眼中成功人士的边既,背地里其实还过着跟银行贷款的苦日子!   不知道另说,现在他已经知情,必然要助力边既的梦想!   姜云满放下水杯,走到边既面前,怜爱地问:“好,我雇你,你开个价吧,我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触及知识盲区,边既也沉默了。   这番沉默在善心泛滥的姜云满眼里,无疑于是高自尊的表现。   也对。   边既怎么开得了口,优秀的人都很要强的,这种话应该由他来说才合适。   姜云满暗骂自己的粗心,表面依然怜爱,轻声道:“十万一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边既听得瞪大了眼睛:“你说多少?”   姜云满反思片刻,再次报价:“是我考虑不周,十万是有点少,买个包都不够,那二十万?”   “……”   边既彻底词穷。   姜云满伸手拍了拍边既的肩膀,宽慰他眼中的落难校草:“你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感觉安慰力度不够,姜云满想了想,脑中闪过近期录过的一部都市剧,剧里的霸总攻用钞能力邀请演员受签约自己公司时说过的某句台词,还挺应现在的景。   他立马搬过来用,还模仿了当时给攻配音的cv声线:“你是我看上的人,本是无价之宝,用具体价格定义你已经是一种亵渎,你要是还觉得自己不配,就是在打我的脸。” 第10章 装0   回应姜云满的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如饮酒后劲慢慢上涌,说的时候恍然不觉,如今才觉羞臊。   姜云满强忍住掩面遁走的冲动,脸都憋红了才憋出小声的一句:“……最后那句当我没说。”   边既察觉到姜云满的尴尬,把快掉地上的梗接了起来。   “为什么?”   “我这么快就不是无价之宝了吗?”   姜云满惊讶于边既的配合,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仍有两分耻意。   “没,那句话是我学剧里的,刚刚觉得应景,脑一热就说出来了……”   话没说完,边既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同时也用另外一只手贴自己的额头,对比一番,边既似笑非笑地说:“不发烧也脑热吗。”   话音落他就放下了手,触碰来得猝不及防,没等姜云满过多感受就结束了。   他怔怔望着边既,忍不住回味刚才的触碰,甚至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被边既碰过的额头,被他硬生生遏制住了。   边既还在调侃他:“一开口就十万起,包/养也值不了这个价啊姜少。”   姜云满收拢思绪,不太服气地反驳:“谁说不值的,随便包个小明星哪才这点儿。”   边既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小明星。”   姜云满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不是又怎么了?小明星比你差远了,你这么帅,有才华人又好,多招人喜欢啊。”   一个糖衣炮弹在边既脑子里炸开,炸得他整个人晕乎乎的。   所谓真诚永远是必杀技,更别提传递真诚的人还有一副漂亮的皮囊,以及温柔清澈的嗓音。   姜云满这个直男真的太磨人了,比gay还会惹gay。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听的人却要规行矩步,避免失态。   边既强作镇定地说:“那也要不了十万,你给我五百就行了。”   这次轮到姜云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多少??”   边既思索片刻,改口:“二百吧,五百多了。”   “二百??每个月就给你二百???”姜云满难以置信道,“附近商超办个会员都不止二百!”   “那要多少?”   “二百六!”   边既“哦”了一声,随便得跟上市场买根葱一样:“那就二百六。”   姜云满失语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吐槽:“不是,这是重点吗?二百和二百六有什么区别啊!”   边既感觉还是有区别的:“多了六十。”   “……”   姜云满深呼一口气,上前拉住边既的手,直接把他拉到了玄关门口的穿衣镜前。   “拜托,你好好看看自己,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你怎么能跟商超会员值一个价啊。”姜云满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语气。   可是边既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拉我手了他拉我手了他拉我手了,直男拉我手了!   姜云满见边既愣愣站着不说话,揶揄道:“你终于被自己迷倒了?”   边既回过神,避开视线不看他,只跟他就事论事:“陪你睡个觉而已,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再说,不陪你睡我自己也要睡,本就不费事,我就没想着收你钱。”   “那不行,得收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觉得不费事是你人好,其实我睡相蛮差的,之前我朋友他们跟我睡都受不了我。”说到这,姜云满突然问:“对了,昨晚我没折腾你吧?我睡醒你都去跑步了,都没来得及问你。”   折腾。   差点让他原地举旗算不算折腾。   边既避重就轻道:“睡着了,不知道。”   “那应该还好,否则你早被我弄醒了。”姜云满喜滋滋地说,“我睡得可好了,牵着你睡特有安全感,我连噩梦都没做。”   又说一些惹人遐想的话。   边既企图自行打破遐想,淡声说:“是个人睡你旁边都有这效果,不是我的功劳。”   姜云满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睡眠质量,平心而论:“不会啊,我以前跟我朋友他们一起睡都没昨晚睡得香。”   边既再次打破:“那是你太久没睡过好觉了。”   姜云满半信半疑:“会吗?”   听着好像有道理,毕竟他第一次失眠长达一个月,可他又隐隐觉得不只是因为这个。   边既比姜云满还笃定,再次强调:“会,就是因为这个。”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与其是说给姜云满听,不如说是让自己牢牢记住三件事。   姜云满是个直男。   姜云满是个直男。   姜云满是个直男。   姜云满莫名感觉边既严肃,加之也没什么想反驳的,于是乖乖应了一声:“好吧。”   边既见他终于停止了无意识的惹gay行为,暗中松了口气,往餐桌走。   “那我继续吃馄饨了。”   经他一提,姜云满才想起自己也有馄饨没吃完,也跟上去。   两人前后脚入座,重新拿起筷子进食。   耽误这么会儿,馄饨已经凉了,好在是夏天,凉点也不要紧。   边既吃完馄饨还喝了一口汤,然后才放下筷子擦嘴,同一时间,姜云满在对面看着他感叹:“你居然还喝汤,也太捧场了吧。”   “是你东西做得好吃。”边既如实说。   姜云满被夸得高兴,热情加倍:“下次再煮给你吃,我还会做好多菜……欸,也不用下次了,中午就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全满足你。”   边既又有些招架不住,忙说:“都可以,你就按平时来,我不挑食。”并且主动站起来收碗,“你做了饭,我来洗碗。”   姜云满拦他:“不用,我一会儿放洗碗机。”   边既坚持:“那我去放。”   边既把两人吃过的碗端到厨房,先倒了汤水,再把锅碗一起放进洗碗机,一条龙动作娴熟麻利,根本没有姜云满插手的余地。   姜云满忍不住问:“你平时也自己下厨吗?”   边既扯了张厨房湿巾擦灶台,一边回答:“我不会做饭,不吃外卖就煮速食,没技术含量。”   “完全看不出来,你做家务好熟练啊。”姜云满看他擦完台面,还不忘拉下水龙头清洗水槽,补充道,“不做家务的人眼里都没活儿,比如我前室友,以前也是我做饭他洗碗,但最开始他真的只是洗碗,我不跟他说,他都不知道洗碗还包括清洗水槽和擦灶台,哪怕到处都是炒菜时蹦的油点子。”   “哈哈哈不过他多亏跟我住了几年,现在他和女朋友搬到婚房住,还天天被女朋友夸勤快爱干净呢,根本不是大学时候那个袜子堆着洗的邋遢鬼了。”   清洗好水槽,边既按了下洗手液洗手,不太在意地说:“可能是我有洁癖,再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云满还是夸:“但肯定是好事,以后找对象都加分。”   边既关掉水龙头,擦着手,情绪不明地说:“加不了几分吧。”   姜云满顿了顿,温声反驳:“嗯……在别人那里说不好,满分一百分的话,单是这一点在我这里能加十分。”   边既垂下手,转过身望着他:“还有别的吗?”   “别的什么?”   边既补充:“加分项。”   姜云满还真没提前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边想边说。   “首先人品要好,善良最重要,这个值一半的分数,加50。”   “然后我是个颜狗,长相身材之类的外形条件,上限10分吧。”   “其他的硬性要求好像没了,剩下的全看感觉吧,感觉到了就是满分。”   边既听完笑了笑,笑意淡淡的。   “照你这么说,连我都能有60的及格分了。”   姜云满却不予认同,出声纠正他:“怎么会才60?你至少70好不好,外形条件那一项直接拉满。”   边既若有所思道:“是吗,我分数这么高。”   姜云满与有荣焉似的:“当然了,你以为大学四年校草白叫的,群众眼光很毒辣的!”   姜云满说得实在诚恳,如果不知道他是直男,边既都要以为自己真的值70分那么多了,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会有发生点什么的可能性。   边既以玩笑口吻结束这个话题:“行了,都不是同一套卷子,你还打上分了。”   姜云满微怔,想了想,还是不懂:“什么卷子?”   边既本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姜云满没听懂正好。   “没什么,不重要。”   他答得含糊敷衍,甚至用“衣服快洗好了,我去晾衣服”这件琐事生硬地转移话题,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不想多言。   偏偏姜云满没有眼力见,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装没有,一直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追着他问,边既继续敷衍了几回合还是敷衍不掉,反倒勾起了他心底积压着的念头。   越压反而越压不住。   伴随驭。。艳一问——   “你真那么想知道?”   一答——   “想!”   边既的嘴到底还是快过了理智。   一些明知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快得他根本没时间将其掩饰成调笑语气,让这话裹挟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横冲直撞一般闯进姜云满的耳朵。   “不是同一套卷子的意思就是,我们不是同一个性取向,你喜欢女的,我做不了你的参考项。”   “非要给我打分,在你的满分制里我也不是70分,而是0分。” 第11章 装0   姜云满感觉像有无数根尖刺迎面而来,却没有一根落在他身上。   从结果上看这些刺并非冲他来的,可是尖刺经过耳旁带起的风又是那样凌厉,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愠怒、不甘、无奈……单用一个词来概括边既的语气不够精准,似乎都有一点,又似乎不止这些。   姜云满快速回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实在找不到哪里有冒犯之处,以至于让边既顷刻间情绪大变。   他只能从语气里感知边既的一部分情绪,但无法理解。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也不是理解。   姜云满斟酌措辞,尝试解释:“我没有拿你做参考项,只是觉得你确实很好,这种好不是因为你是男性或者女性才好,而是来自于你本身的好,可能我言语不当让你听着不舒服,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早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边既就恢复了理智,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眼下面对姜云满的歉意,原本就有的后悔伴随疯狂滋生的愧疚,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将他卷入其中,强风过境,他又毫无预兆于高空处坠落。   缓过神来,整个人脑子发懵,浑身疼得难受。   姜云满这个人的真诚是性格里带的,以至于你就算跟他寻常聊天也能感受到诚意。   诚意满满的道歉,温声细语里有意隐藏还是没藏好的困惑和委屈,让边既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姜云满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有了情绪,为什么情绪还是冲自己去的,可是不妨碍“理不理解、谁对谁错、谁占理谁不占理”这些常理评判被姜云满第一时间抛在脑后。   比起评判这些常理,姜云满第一时间选择关注倾听者的感受。   一察觉他这个倾听者情绪不对,姜云满更不管什么常理不常理的了,首先认为自己言语不当,先给他道歉,安抚他的情绪,还在这个过程中,又把他肯定了一次。   因为房子漏水跟姜云满产生交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数不清被姜云满夸了多少次,夸得最多的就是说他好。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挺容易得到夸赞的人,更有不少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的浮夸人士,跟这些人比起来,姜云满的夸赞显得那么单薄朴素,近乎贴近不走心的人情客套话。   偏偏他只在姜云满一声又一声单薄朴素的“边既你真好”中产生了触动。   或许是他知道,姜云满的夸赞一定发自内心,且没有任何目的性。   毕竟他们没有利益关系,不存在谁附庸谁、谁讨好谁,也没有老朋友那种带有情感色彩的滤镜,姜云满是难得的中肯、纯粹和真诚。   所以他越来越难质疑他说的话。   同时他又深知,他们之间,姜云满才是那个真正的好人,他只是撒谎的骗子。   姜云满是个直男,是直男有什么错?   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有什么错?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边既愧疚得无法直视姜云满的眼睛,低声道:“是我该对你道歉,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语气太冲吓到你了,你没有说错什么,是我……总之,对不起。”   “还有就是……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好,你目前了解的只是我的一部分,又刚好是还不错的那部分,所以你觉得我这个人好,但这这部分构不成全部的我,我配不上你对我的评价,可是那些评价配你正好。以上都是我的真心话。”   姜云满听完边既这番话,两眼瞪得圆滚滚,震惊程度不亚于之前边既对他说自己是纯0。   跟上次还有些许不同,除了单纯的震惊,他还想立刻冲上前按住边既的双肩疯狂摇晃,连声大喊——   校草你到底在自卑什么!你可是在毕业好几年还在校内论坛有“超话”的远古男神啊喂!   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我问你是不是不照镜子要不然你现在先去照个镜子吧!   还说什么刚好只看到你还不错的部分,我看你除了忙起来不回消息没哪里不好的!   拒绝十万块钱的人能坏到哪里去?你告诉我!这人!能坏到哪里去!   他承认,他确实只了解到边既的一部分,不过他不认可后面那些话,毕竟有个词叫以小见大,最重要的是,在跟边既相处的过程中,他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个人感觉是最真实的,不会骗人。   只可惜气氛不合适,而且他和边既的关系也没熟到可以如此无所顾忌的表达,这些“大喊大叫”他最多在脑子里过过嘴瘾,完全没有落实到行动上的勇气。   虽然他蛮好奇边既身上这种与之不符的自卑从何而来,以及他刚才情绪失控的理由,然而没辙,边既自己不说,他还追问就有探听隐私的嫌疑了,太没礼貌。   前后斟酌,筛来筛去,最后能说的只剩一句客套:“嗯,没关系,我没冒犯到你就好,”   边既“嗯”了一声,姜云满隐约感觉到他还要道歉一次,连忙打住:“我也没被你吓到,你不用再道歉了,这件事就此翻篇,ok不ok?”   边既估计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打断自己,微怔片刻才说:“ok。”   同一时间,洗衣机发出停止工作的提示音,正好为停滞的气氛提供了一个出口,两人不约而同cue到衣服上。   “衣服洗好了。”   “你的衣服烘干还是晾干?”   问的人是姜云满,边既打开洗衣机的门,听到这话时想了两秒,然后说:“我都行,你的怎么弄?”   听起来完全没有要姜云满动手的意思,不管怎么弄他都一手包圆了。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姜云满下意识要跟他客套,让他只弄自己的衣服,不用管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姜云满觉得现在的边既对他有点小心翼翼,主动靠近是不可能靠近的,他但凡皱个眉,边既都会觉得自己被讨厌了,从而离他远远的。   眼下他要是再客套,婉拒边既帮他晾衣服,他们之间刚有的那点熟稔估计也客套没了。   明明他们昨晚才说好要为了太子改善关系,他又不讨厌边既,姜云满不想跟他再变得生分。   于是他转而说:“晾干吧,今天天气好,你看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有意使唤了边既一下,“我那件白T面料软,用铁质衣架会撑出印子,你拿衣柜用的塑料衣架晾。”   那件白T他嫌过时已经当睡衣穿了,早就不讲究留不留印子这些细节,他这么说无非是想对边既传达一个意思,我没因为刚才的事跟你见外,既然说了翻篇就要真的翻篇。   他讨厌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也烦虚头巴脑那套。   边既意会到姜云满的潜台词,明白他是在照顾自己感受的时候,暗中松了口气,窃喜又感激。   不了解的人或许认为姜云满的闪光点依托于他的长相,但只要跟他有过接触就会发自内心的感叹,比起内心充盈的善意温柔,优越的长相只是他身上一个太不起眼的优点。   谎言说了就是了,如覆水难收,与其沉浸在愧疚中,不如思考怎么去弥补。   比方说,尽他所能为姜云满做点什么,从晾好这件白T开始。   边既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说:“行,放心吧,我留印子它都不能留。”   姜云满被他逗笑,对他说了声辛苦,端起水壶浇花去了。   中午吃过饭,小哥按预约时间把床垫送到了家。   不管是京柏这个家还是浔塘老家,姜云满都睡的这个牌子的床垫,一来是睡得舒服,二来是他们家的服务态度好,售前售后都靠谱。   单从配送这步就与别家略有不同。   小哥不仅把床垫送上门,还包安装,安装好会让客人当场试睡,坐一坐、躺一躺,只要有任何问题就当场解决,解决不了就立马换新,保证当天送达。不满意也能现场退货,极速退款,床垫怎么送上门的就怎么送走,不给客户家制造一点垃圾。   今天亦是如此。   小哥把床垫放在床上,拆掉最后一层透明包装,安装完成便腾出位置给两人试用。   次卧是边既的房间,床也是他睡,他先上去坐了坐,感觉跟之前被扔掉的床垫没差,正要说没问题,旁边的位置微陷,跟自己身上同款的沐浴露香味飘到鼻尖。   姜云满挨着他坐下,浑身都透着随意。   边既不会觉得他的腿贴着自己腿,手碰到自己的手是刻意为之,直男这辈子都长不出这种心眼子,他心知肚明。   可这不代表他内心毫无波澜,没办法,理智只能克制情感,无法抹杀情感。   姜云满注意力都在床垫上,没床垫都get不到gay的小心思,更别提有床垫了。   他就这么挨着边既试坐床垫,中途还站起来又猛地坐下感受床垫弹性,结果屁股不小心坐到边既的手,他一开始还没发现,坐了几秒隐隐硌得慌才发现,接着也只是往旁边挪了点,随口跟边既说了声sorry,从头到尾完全不当一回事。   直男在gay心里疯狂点火,着了烧了全不知道,还问gay怎么不说话。   “……我去,边既,你脸色都变难看了,这床垫让你这么不舒服吗?”不可思议,又透着一丝关怀。   “……”   所以说gay真的要远离直男,特别是那种长得贼好看又铁直的。   边既深呼一口气,隐忍克制:“没有,挺舒服的。”   姜云满“哦”了一声,没做他想。   然后人往后躺,舒服得眯了眯眼,还不忘拽拽边既的衣角,向他发出邀请:“躺下更舒服,你也躺躺,看跟之前那个是不是一样的。”   边既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避开跟姜云满的各种身体接触,回头看了眼。   姜直男舒服得在床垫上躺成了“大”字型,他要是再躺下会直接枕在姜直男的胳膊上。   他现在就是一堆干柴,再也经不起一丁点儿火星子,小小的触碰也有把他烧出燎原之势的本事。   自制力什么的,当前是相信不了一点。   边既保持面色上的常态,淡声拒绝:“你觉得舒服就行,我懒得躺。”   没想到姜直男还不乐意了,直接坐起来上手把他按了下去。   他,一个弯成蚊香的男人,被一个直成电线杆的男人,不,漂亮男人强按进了怀里。   “怎么躺一下你都犯懒啊,都不用动的事。”   “舒服吧,这床以前是你一个人睡,以后要睡都是我们一起睡了,怎么能只有我觉得舒服呢。”   边既的脑子不知道在哪一秒停止了思考。   余光瞥见送床垫的小哥往门口多挪了两步,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人往外走避嫌,脑袋又往前探。   “两、两位觉得舒服就好。”   演技拙劣语气藏不住看戏意味就罢了,还一副“哇靠谁懂啊家人们!上班碰上臭情侣调情我好想看,可是我在上班耶还是不看比较好,啊啊不行不行!我还是好想看,我再看一眼应该没关系,不会被臭情侣发现”的表情。 第12章 装0   姜直男对这这些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床垫和睡觉。   “不过舒服归舒服,这张床还是太小了,我们两个睡估计会挤,算了,还是主要睡我那屋吧,这张床可以留着午睡,或者有朋友来家里玩给朋友睡,你觉得怎么样?”   他自顾自说了一堆之后,终于意识到边既始终没吱一声,这才停下来,偏头问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们现在都平躺着,边既还枕在他的胳膊上,他不好有大动作,又想观察边既的表情,只能尽量往他那边靠,利用腰部力量让自己稍稍侧躺。   等他意识到这个姿势像扑过去强吻边既的时候,鼻尖已经碰到了边既的脸,他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小毛孔。   好近。   太近了。   姜云满心脏咚咚狂跳,全身似有一股静电穿过,酥酥麻麻,让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   视线里,边既的耳廓从微红变成绯红,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四周扩散,连凸起的喉结都难逃一劫。   脖颈处的皮肤薄透,青色血管经过的地方微微鼓起,喉结滚动如山峦起伏。   姜云满莫名口干舌燥,用舌尖舐了舔自己的嘴唇,特别想喝水,冰水。   下一秒,他和边既像互斥的两级那样弹开。   整个过程就一眨眼的功夫,快得他过了几秒才想起来,他们不是被弹开的。   是边既推开了他。   等姜云满回过神,边既已经起身坐起来了,背朝他,回答他之前的话。   “在听。”   “我也觉得挺舒服,没问题就签收吧。”   边既的语气跟平时说话没有区别,可姜云满就是感觉他慌乱。   像读书时在课堂上摸鱼,冷不丁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边强作镇定营造自己没有摸鱼在认真听课的假象,一边暗中用小动作向同桌疯狂求助。   那副纸快要包不住火还硬要包住的窘样,跟现在的边既如出一辙,只是姜云满不知道边既拼命想包住的东西是什么。   姜云满跟着坐起来,对边既“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还是非常想喝冰水。   真是秒打脸,他哪好意思说边既一副窘样,明明自己内心也不平静。   所以他在躁动什么呢?就因为不小心用鼻子碰了边既的脸吗?   可是昨晚他连边既的手都牵过了,还牵了一晚上,别说躁动了,他平静得连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姜云满想不明白,如同不明白边既的慌乱。   但这些也不是非要想明白的事情,比起执着于为什么躁动这个问题,他更想解决问题,比如尽快去喝杯冰水。   沙漠大迁徙好像迁他嘴里了,他真的好口渴!   被臭情侣没羞没躁的调情逼退到走廊的床垫小哥听见边既的话,既意犹未尽又如获大赦,小心翼翼地外面说:“两位要是确认签收的话,我就进来了哦。”   边既脸色铁青道,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进。”   姜云满一头雾水。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床垫小哥这才进来,等姜云满在收货单上签了字,拿上自己的包麻溜走了。   大门一关,姜云满疑惑地问边既:“你有没有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很怪?”   拜姜云满所赐,边既满脑子都是马赛克画面,哪有心思为他解惑,只顺着他的话回了句:“哪里怪了。”   他并非真的好奇,话里没有一点疑惑,反而有种“哪里怪了?我没觉得”的否定意味,寄希望于姜云满就此打住,不要再深究。   可惜天不遂gay愿,直男只知道探究自己好奇心,全然不顾gay的死活。   姜云满思索片刻,终于想到一个恰当的比喻。   “说不上来……对了,小时候你和长辈一起看爱情剧碰到过接吻戏吗?跟那感觉差不多,长辈光明正大让你看,你不好意思看,让你捂住眼睛不要看,你又会留条缝偷着看。刚才那小哥就是这样的,你说怪不怪。”   姜云满说了一堆,这些话落到边既耳朵里的情况却是:@#¥碰到%&*……接吻¥&……刚才%*^&……   整个脑子都变成了马赛克,边既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秒急眼:“谁说我们刚才接吻了?”   “?没谁说啊。”   姜云满哭笑不得:“你重点歪得够厉害的,我的重点是……”   话没说话就被边既打断:“不管重点是什么,我们刚才都没有接吻,只是你的鼻尖碰到了我的脸,碰到不是亲到,我们没有接吻。”   说完,他还用手指在自己右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最终停在靠近嘴角的一个位置,严谨且严肃:“碰到了这里,距离嘴唇大概3cm的位置,虽然只有3cm但也没有碰到我的嘴,不信你可以拿尺子来量,我笔筒里就有。”   “……”   “额,不必了,我信。”   姜云满眉毛抖动两下,到底没忍住吐槽了一嘴:“我也没说我们接吻啊,你一直强调接吻接吻的,搞得你很想跟我接吻似的。”   说完就被边既否认三连:“我没有,你多想,别乱说。”   “我是gay,gay怎么可能想跟一个直男接吻,绝不可能。”   哦不,四连。   边既实在是太严肃了,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姜云满被他的架势唬到,吐槽都咽了回去,只剩附和:“好的,我知道了,你说得对。”   边既这才停止输出,转而说:“我去铺床。”   他迫切需要给自己单独找点事做。   现在、立刻、马上。   姜云满应了声好,转念想起太子,忙拦住他:“等等,先不要铺。”   边既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留着午睡或者待客吗?”   “暂时不要了,我说的时候忘了太子乱尿这茬儿,我回头买个防水的防尘罩给床垫套上,之后再铺床,这样他再乱尿,顶多扔床单不用再扔床垫了。”   “行。”   这个活儿干不了,就找新的活儿干,边既接着又问:“在哪买?网购吗?我来买吧。”   “嗯,得量量尺寸,最好买床笠款的,套起来方便。”   姜云满正要说你别管了,边既已经从书桌抽屉拿了卷尺,对他说:“好,我去量。”   ……干活比吃饭还积极,人类楷模非你莫属。   如此,姜云满只能由着他忙去。   跟边既说了几句话,躁劲儿没了,却更口渴了。   姜云满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幸好还剩最后一瓶矿泉水。   他拧开瓶口,第一口喝太猛差点呛到,后面就算很口渴也只敢小口小口地喝了。   不知不觉半瓶水下肚,口渴终于得到了缓解,姜云满拧上瓶盖,打开冰箱正要把水放回去,边既就进来了。   两人都意外了一下对方在这里。   冰箱放在厨房最里面的位置,边既如果是拿其他东西,不会走到最里面,姜云满看出他是要拿冰箱里的东西,趁门没关,问他:“要什么?我帮你拿。”   边既看了眼姜云满手里的冰水,强作镇定:“冰水。”   闻言,姜云满看了眼手里的水,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没有了,最后一瓶我刚刚开了。”说完,把手里的水递过去,“不过还剩半瓶,给你喝。”   边既一想到这瓶水是姜云满喝过的,瓶口跟姜云满的唇舌零距离接触过,几分钟前姜云满望着他舔嘴唇的画面就以4k画质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浅粉的舌尖慢慢划过饱满的红唇,舌尖经过的地方留下淡淡水光,唇瓣看起来又嫩又软,稍加吮吸就会发肿发红,如果不小心咬破流出血……   姜云满的血会是什么味道?   边既赶紧掐断画面,当即拒绝了姜云满递过来的水:“不了,你喝吧,我不喝了。”   姜云满以为他介意跟自己用一个瓶口,说:“你可以倒在杯子喝。”   “不,我不喝。”   边既转身往外走,今天的理智已经透支,他不能让自己再跟姜云满面对面多待一秒。   姜云满见边既介意至此,感觉自己被他嫌弃了,有点受伤,恹恹地把水放回了冰箱里。   之后剩下的时间,边既一直在客厅工作,期间姜云满出门遛了个狗,再回家边既连坐姿都没变。   腰背颈部紧贴工学椅的椅背,戴着降噪耳机,神情专注盯着电脑屏幕,就算身处开放式书房,他的四周也像有个与外界屏蔽的结界,谁都进不去。   晚饭时间,姜云满尝试跟边既搭话,问他想吃什么,被边既一声“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抹杀了说第二句话的勇气。   抛开第一天见面,这是姜云满第一次感觉边既高冷,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包括他在内。   晚上十一点,姜云满洗完澡躺在床上,边既依然在工作,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两个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说不上是挫败还是难过,亦或是生边既的气,可能都有吧,但姜云满知道自己没理由朝他发泄。   负面情绪在心里堆积又找不到出口,搞得他一个乐天派难得在晚上品尝到了夜来非的滋味。   游戏不想玩,动画片没心情看,短视频也刷得烦躁,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关注边既到底什么时候去洗澡睡觉。   这么捱到了快凌晨一点,边既终于去洗了澡,还跟昨晚一样,走进了他的房间,在他身边躺下。   姜云满的低迷情绪瞬间得到安抚,至少边既还愿意陪他睡觉。   有边既陪/睡,姜云满就不宠幸邦尼兔了,捏着兔耳朵把玩偶甩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然后关灯,熟练地去找边既的手。   握住边既的手的一刹那,姜云满安心地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不对,他握住了什么?   姜云满察觉到异样,用手捏了两下,确认这不是皮肤的触感,表皮硬硬的,按下去又有点软。   大晚上的什么鬼啊!!   姜云满吓得立马掀开被子一探究竟,顺手打开了台灯。   低头一看,人都看傻了。   怎么说呢,他握住的可以说是边既的手,也可以说不是。   边既大概也觉得自己够荒谬绝伦,目光缓缓移动,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死寂一般的沉默。   姜云满深呼一口气,劝自己算了,别问,不理解就尊重,成年人要学会体面。   一口气下去,算了。   都这样了还体面个屁。   “边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姜云满笑眯眯地开口,笑里藏刀。   边既闭口不言,有种“已经这样了随你处置”的摆烂感。   这一下子让姜云满气血上涌、直冲脑门。   姜云满抓住边既的手腕,把他的手举到半空中,崩溃开麦。   “我是要你陪我睡觉,又没要你陪我做/爱,你戴什么套啊!”   边既理亏,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是手套,而且就算戴套也不是戴这里……”   “要你教?我能不知道套往哪戴,看不出这是手套吗?手套不是套吗我问你!”   姜云满晃了晃边既的手,平时美好品德全都毁灭了:“还他妈的是防烫手套!!!” 第13章 装0   这么做之前边既有预想过姜云满的反应,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姜云满一通输出直接给边既整愣了,如果他们是游戏里能看到对方状态的玩家,姜云满此刻头顶一定会显示三个字。   已黑化。   边既的手被姜云满高举着,人又躺着,这个姿势别提多怪。他试着把手先抽出来,不料,刚发力就被姜云满瞪了一下:“动什么动?你不服啊?我哪个字没说对吗?”   “……”   惹不起惹不起。   边既立马一动不动乖顺道:“没,我服,你对。”   姜云满脸色稍缓:“你知道就好。”   边既配合问道:““报告长官,我申请坐起来说话,躺着对你太不尊重了。”   姜云满听出他的玩笑意味,再次瞪住他:“你还跟我嬉皮笑脸的!”   “错了,我不笑了,我严肃。”   边既趁机用另外一只手撑住床坐起来,与他平视,轻声道:“你也先冷静一点。”   “我不知道要怎么冷静,你嫌弃我可以跟我直说,拐弯抹角的太侮辱人了。”   姜云满一把扯下那只碍眼的防烫手套,往被子上一扔:“还戴防烫手套,这是我中午做烤鱼用过的那只吧,亏得你大晚上去橱柜里翻出来戴上!”   边既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让姜云满消气了,无从下手干着急,挑最好解释的先解释:“手套我用消毒湿巾擦了三遍,是干净的,不脏,没烤鱼味了。”   结果姜云满看起来更生气了,直接输出变成阴阳攻击。   “对啊,手套能有多脏,脏的是我。”   “我改主意了边既,我不雇你陪我睡觉了,是我强人所难,你回你的卧室睡吧。”   说完,姜云满掀开被子,光脚下地,把之前甩在沙发上的邦尼兔捡回来,抱着,再钻回被窝,被子高高盖过半个后脑勺,人蜷成小小的一团,背朝边既。   “我睡了,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谢谢。”   姜云满本就不是什么高冷性格,平时一贯软软乎乎好脾气,眼下就算在气头上,强迫自己说一些冷冰冰硬邦邦的话,摆出不理人的姿态,实际上也没什么气势,反倒像小朋友闹脾气,让人无奈又觉得可爱,还想多逗他两下。   但只能想一想,边既知道姜云满是真的生了气,这不是含糊说两句玩笑话就能翻篇的事情。   边既把防烫手套捡起来放到床头柜,再回过头跟姜云满说话:“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你是该生我气。”   姜云满在被窝里发出一声闷哼,算是回答。   边既由他这样,没有勉强他转过身来跟自己面对面说话。   “但我没有嫌弃你,陪你睡觉对我来说也不是强人所难。”   回应他的还是一声闷哼,但过了几秒,边既还听到点别的。   “你撒谎。”   “你明明很嫌弃我,我下午就发现了。”   被子拉太高挡住了鼻子,呼吸受阻,姜云满仗着背对边既,他瞧不到自己正面,悄咪咪地把挡脸的被子拉到了下巴。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舒服得他眯眼哼唧了两声。   哼唧完才想起他还在跟边既吵架呢,怎么发出这么不严肃的声音,于是咳了两声挽尊,又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这一系列动静传到边既耳朵里,顿时让他愧疚万分。   他真的伤害到姜云满了。   姜云满已经难过得在偷偷哭鼻子了!   边既心脏隐隐揪着疼,心想自己可真该死啊。   他把下午发生过的事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与姜云满口中相对应的部分,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下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吗?”   这一问多多少少勾起点姜云满的伤心事,他找回状态,委屈巴巴地告状:“下午你去厨房拿冰水,最后一瓶我喝了还剩半瓶,说给你喝,你嫌弃是我喝过的。”   原来是这事儿。   虽不是姜云满说的嫌弃,但真实缘由也够难以启齿的,边既没底气地否认:“我不是嫌弃你。”   姜云满反驳:“怎么不是?我都说你可以倒在杯子里面喝了,你也不喝,还直接走了!”   “然后你就一直没跟我说过话,晚上吃饭我问你吃什么,你也不理我,叫我别管你,你好凶。”   “你这种行为就是……就是……冷暴力!!对,你冷暴力我,还没有理由!冷暴力也是暴力,我们要是情侣,你这都算家暴了,家暴的都是渣男,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本来情绪都所剩无几,这一说,越说越上头,到最后姜云满真的委屈上了。   “都怪你冷暴力我,晚饭我做多了都不敢叫你来吃,但我也不能浪费粮食啊,我一个人硬是给吃完了,给我撑的,现在肚子都还是鼓的,明天早饭都不用吃了。”   “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睡个觉还戴防烫手套,还说不是嫌弃我,你骗鬼呢。”   听到”肚子都还是鼓的”那里,边既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等姜云满数落完他的“罪状”,他轻笑道:“嗯,表扬你,生我气都没有浪费粮食。”   完全是哄小朋友的口吻!   “你——”   “你”了好一会儿也没“你”出什么名堂来,姜云满泄了气,咬牙骂:“你烦死了边既,我再也不要理你。”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边既收敛笑意,可不敢再笑了。   姜云满这个傻子乖得连骂人都不会,回头真给气出个好歹来,他可就万罪难赎了。   边既重新躺下,在姜云满数落他“怎么还躺下来了,你赶紧出去”之前,抢先开口:“你说的我都认,对不起,但只有一点我要跟你解释,我真的没有嫌弃你。”   姜云满被他认真的语气打动,沉默片刻,冷静不少,转而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边既犹豫道:“我怕你听了原因会觉得不舒服。”   “你都没说就知道我会不舒服了?”   边既欲言又止,没说话。   姜云满感觉他可能真的有什么苦衷,自己语气太冲,让他更不敢说了,于是,换上寻常说话的口吻,补充道:“你先说,我又不讨厌你,你能让我不舒服什么。”   全盘托出是不能的,那样就不是让姜云满不舒服的程度了,估计是恶心。   边既又不想再说瞎话骗他,左右斟酌,只能把锅甩到根源上。   “你知道的,我是gay。”他艰难开口。   姜云满一头雾水:“所以?”   “类似男女有别吧,你是直男,我觉得非必要,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亲密接触比较好。”   姜云满尝试理解,顿了几秒,翻身与他确认:“所以下午你不喝我的水、晚上睡觉又戴手套?”   边既“嗯”了一声,目光有些许闪躲:“下午不理你是因为试床垫的时候,嗯……你离我有点近,事后就……额,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是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所以我想说忙工作让自己静一静,先不跟你说话,没想到这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   姜云满大为震撼,感叹:“原来你们gay还会这样啊。”   甩锅归甩锅,边既还是不想给姜云满造成地图炮的印象:“没有,只有我这样,不是普遍现象。”   姜云满心生怜爱:“那你做gay也蛮不容易的,跟男人相处都要避嫌。”   边既:“……还好,主要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跟男人产生亲密接触。”   姜云满一想,深以为然:“确实,毕竟你看起来好高冷,连对象都没有。”   “……”   忽然,姜云满话锋一转:“不对啊,那你为什么还答应陪我睡觉?!”   边既用“这还用问?”的眼神看着他,答得理所当然:“我想让你睡个好觉啊。”   biu的一下。   姜云满被名为真诚的必杀技命中。   他立刻心变软软,一脸感动道:“你怎么这么好啊,刚刚我不明情况就对你凶,对不起哦。”   边既被姜云满看得脸红耳热,偏过头,低声道:“没关系,你不生我气了就好。”   “不生气了,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呢,你为了让我睡个好觉都这么勉强自己了。”   姜云满望向床头柜的防烫手套,体贴地边既说:“如果你很需要就戴上吧,我不会发火了。”   戴手套本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经这么一闹,边既也觉得自己戴手套避免跟姜云满身体接触有够傻逼的,都他妈睡一张床了,不碰这也碰那,真要较真,他应该用保鲜膜把自己包成木乃伊。   算了。   心静自然凉,实在不行明天找本佛经来背。   “不戴了,戴着也不舒服,闷热。”   边既拿过手机设好闹钟,看了眼时间,放回手机,对姜云满说:“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等一下。”   姜云满翻身下床,光脚跑进衣帽间,过了半分钟又跑出来,钻回被窝。   “你戴这个试试。”   他邀功似的把一个东西塞到边既手里。   边既拿到眼前一看,一副冰袖。   “你不是嫌手套闷热嘛,这样,你把这个戴上,我抱着你的胳膊睡,就不用牵你的手了。”   姜云满下巴微抬,一副“我聪明吧还不快点表扬我”的表情。   边既一言难尽地放下了那副冰袖,把手伸到姜云满那边:“不用了,你牵吧,关灯睡觉。”   姜云满追问:“怎么了?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边既皮笑肉不笑地说:“挺好的,好得就像你老婆跟你说,老公我冷,你扭头给了她一条黑丝袜让她穿,还说老婆你快穿上,穿上就不冷了一样。”   “……”   姜云满默默躺下,关上了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姜云满像昨晚一样牵住边既的手。   就在边既开始默背圆周率准备入睡的时候,耳边悠悠传来一声扭扭捏捏的嘀咕:“边既,冰袖不是黑丝袜。”   “……我知道你刚才是在打比方,我就是确认一下,只是确认啊!就是,就……你应该没有拿我当老公的想法吧?”   最后半句让一个猛1在这个本就难以入睡的夜晚,彻底破了大防。   “他妈的老子没有!”   “我代我自己也不会代你!” 第14章 装0   姜云满连声道歉,不过内心并不后悔自己问了一嘴。   与人相处他喜欢简单一点。   人长了嘴巴,有误会就要说清楚,有怀疑就直接问,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凭借自以为是的理解去猜测一个结果,再为这个结果消耗情绪。   这么做在他看来是特别没意义,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公平,也会把一段关系复杂化。   在听到边既说试睡床垫时离得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时候,姜云满回想起自己当时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是直男,当时那个情况他都有点异常反应,边既是gay,反应说不定比他更严重,而且他也想喝冰水,甚至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需要冷静大半天不理他。   有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边既这么避嫌,会不会是因为喜欢他?   一瞬间的念头,一闪而过。   姜云满本能认为不可能,然而否定之后,内心隐隐有个声音问他:真的不可能吗?   你忘了你自己什么体质?   你被gay骗的还少吗?   他反驳:可是边既跟他们不一样!   那个声音又问:哪不一样?   连他自己都说过吧,都是gay,哪有什么不一样?   他再反驳:边既是纯0,不喜欢我这款,他不会骗人的!   那个声音:哦,那你为什么不敢问?   他:我哪有不敢?   那个声音:那你问问呗,跟我争什么。   姜云满陷入词穷。   怀疑一旦产生,对方罪名就已经成立了。[1]   他在怀疑面前已经开始犹豫,又不想擅自给边既定罪,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问。   事实证明问是对的,都不用边既回答,他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联系之前他说过,喜欢跟自己一样猛的,猛0。   本就不多的怀疑可以说完全打消了!   姜云满开心自己没有信错人,道完歉喜滋滋地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想了,我刚才真是中邪了,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嘛,根本不可能的。”   “边既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兄弟之间是不需要避嫌的,你不用那么保守啦。”   光说不够,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姜云满直接把手搭在了边既胸前,腿挎在他身上,像主动抱住他一样:“牵手算什么,我跟我朋友他们睡觉什么姿势都有,当然,这是因为大家睡相都不怎么好就是了,不过男人嘛,无所谓啊。”   “relax~边既,我一个对gay有点ptsd的都无所畏惧,你一个gay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别担心会让我不舒服什么的,你看我现在这样像是不舒服的吗?”   嗯,确实看不出来,你看起来可太舒服了,你的腿在我身上动来动去,膝盖就一直在我裤/裆发动闪现,你舒服得连那是什么地方都忘了。   姜云满经得住这么动,他可经不住,再这么动下去,姜云满就笑不出来了。   边既连忙按住姜云满那只得了多动症还不自知的腿,哑声道:“行了,大半夜这么兴奋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要睡。”   姜云满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放飞自我,松开边既乖乖回自己那半边躺好,但嘴角因为好心情还没往下放。   腿的多动症痊愈了,话痨又开始发作了。   “边既,你说大学四年我们怎么都没机会认驭。。艳识呢,要是那时候认识,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哦,跟你待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开心,相见恨晚你懂吗?虽然你说我只看到了你一部分,不认可我说你好,但我还是觉得你特别好。”   “回头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吧,我前室友见到你肯定很惊讶,忘了跟你说过没?他也是京大毕业的,他现在还觉得你是高冷男神哈哈哈哈。   “还有我发小,他跟你有点像,都是高冷男那一卦的,但其实人也超级无敌好,你不是在创业嘛,他是做生意的,你们搞不好会蛮聊得来,哦对,说到这个生意,背后还有点故事……”   “姜云满。”   边既等心脏震颤那股劲儿过去了,才压住情绪打断他的话。   “你刚刚说什么?”   姜云满冷不丁被打断还愣了愣,想起来,接着说:“说到我发小做生意,这个生意最开始是我——”   边既再次打断:“不是这句,上一句。”   “上一句?”   姜云满回想片刻,反应过来,重复道:“哦,我说我真的好喜欢你,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心脏又震颤了一下。   边既脑子晕晕乎乎,只能凭借残存的理智跟姜云满说话:“你喜欢我?”   “对啊。”   姜云满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品出边既语气不太对,这才意识到他多半是误会了,赶紧解释:“我说的喜欢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一下子让边既冷静不少,他知道姜云满是直男,可冷静下来还是免不了被失望包围。   姜云满见边既久不说话,话痨消停了,心也跟着发毛,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卧室黑漆漆的一片,边既偏头也只能看到姜云满的脸部轮廓,同样,姜云满看他也一样。   边既不讨厌这样的黑暗。   他只能在这样的黑暗里才能肆无忌惮地注视姜云满,不用克制什么,也不用掩饰什么,只用看着他,仅此而已。   人总是不满足于当下,容易忘记当下往往是过去期待的未来。   比如回到大一在酒吧第一次见到姜云满的那天,在酒吧当服务生的边既想不到今天,他会和姜云满躺在同一张床上,听他说喜欢自己,说跟他相见恨晚。   哪怕仅限于朋友之间。   他已经站在几年前期待……不敢期待的未来里了,他应该满足。   “没有说错。”   边既握了握姜云满的手,安他的心。   也安自己的心。   “现在这样就好。”   “我也很喜欢你姜云满,认识你很高兴。”   姜云满在他旁边偷笑。   哪怕看不清。他也想能想象姜云满现在的表情。   嘴角上扬像两个小括号,括号外面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明亮清澈。   边既被他的笑意感染,温声道:“快睡吧,小话痨,晚安。”   “晚安边既。”   道完晚安,姜云满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边既继续默背他的圆周率。   次日一早,两个人都比平时起得晚。   昨晚吃得太撑,早餐姜云满就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一听边既打算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对付吃一口,姜云满赶紧让他等等,放下牛奶去厨房麻溜做了个三明治。   做完,姜云满从厨房探出头,问被他按在椅子上等餐的边既:“在家吃还是带去公司吃?”   姜云满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围裙是百褶收腰款式,此情此景,让边既顿生出片刻恍惚。   这也太像新婚小夫妻的清晨了。   边既敛眸,喝了口姜云满之前给他冲的冰美式,神色如常道:“在家吃。”   “好嘞。”   姜云满把脑袋缩回去,在厨房装好盘端出来,放在边既手边,自己随手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捧着之前牛奶继续喝。   “你几点上班?感觉你出门好早。”   边既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公司规定的九点,但我是老板所以没限制,最近事情多才按时去的。”   姜云满羡慕道:“当老板真好哇。”   “你呢?几点走?”   “我最近十点多到公司就行,活儿比较散,挺闲的。”   “最近?”边既疑惑道,“你上班时间不固定吗?”   “是的,比较自由,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工作吧?我是配音员,像现在没有项目的时候就很闲,有项目了就会忙一阵,中午开工,录到半夜或者通宵都是家常便饭。”   边既记得姜云满大学读的金融专业,以为他会从事金融业,没想到职业跨度这么大。   “你很厉害。”边既发自内心地称赞,“也有天赋,虽然不知道你配音什么样子,但你唱歌很好听。”   姜云满惊讶:“你听过我唱歌?”   “嗯,大二那时候校园十佳歌手的决赛,我跟朋友去看过。”边既稍稍回想,补充,“你是第三个出场的,唱了一首英文歌,好像是哪部日漫的主题曲?你刚唱完第一句,动漫社那帮二次元都疯了,一直在尖叫。”   信息全部能对上号,姜云满感觉有点奇妙。   大学整整四年,他们知道对方,见过对方,走过同样的路,吃过同一个地方食物,而他们居然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毕业好几年,楼上楼下住了那么久也互相不知道对方,却又因为意外的漏水事件认识,并且暂时住在了一起。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姜云满有些不好意思,笨拙地回答了一声:“你记性真好。”   “是你唱得好。”边既看出姜云满的腼腆,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谢谢你的早餐,特别好吃,我去上班了。”   顺道把用过的餐具放进了洗碗机。   姜云满看了眼客厅的时间,忙说:“我开车送你吧。”   边既不想打乱他的安排,婉拒:“不用,我打车就行。”   “我送你我送你,反正时间还早,你等我五分钟!”   说完,姜云满完全没给边既拒绝的机会,抽了张纸巾擦掉嘴角沾上的奶沫,把杯子往洗碗机里一放,回卧室换上衣服,收拾齐整再出现在客厅,正好五分钟。   他冲边既晃了晃车钥匙,笑道:“可以了,走吧。”   盛情难却,边既只能:“那麻烦你了。”   姜云满毫不在意地说:“不麻烦,开车送你,又不是背着你。”   边既被他的话逗笑。   两人换好鞋出门,带上门之前,姜云满蹲下来摸了摸太子的狗头,柔声道:“宝宝你乖乖看家,今天不许乱尿了,晚上我回家给你开罐罐。”   太子晃了晃尾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边既的公司离家车程就半小时,早高峰多耽误了二十分钟也还不到九点。   边既下车带上车门,弯腰对姜云满叮嘱道:“谢谢你送我,你开车慢点。”   姜云满回了声不客气,发动车子,开走了。   边既正要往电梯口走,合伙人张自州突然从旁边的车后面窜出来,望着姜云满的车感叹:“保时捷918 spyder,太酷炫了,我第一次见到真车,你上哪搞这么个宝贝?周末瞒着我把公司卖了?”   “不是我的车。”   边既了解张自州的德行,什么都不说他会更来劲,缠着你反反复复问,什么都说了又会传得人尽皆知,只能含糊挑着说:“我朋友的,他顺路送我一程。”   “哪个朋友大清早顺路啊?一起过夜了?”张自州揶揄的时候在脑子里挨个排除怀疑对象,兀自嘀咕,“而且你哪有这么豪气的朋友,追求者倒有一些。”   边既敷衍他:“你不认识的。”   张自州一口驳回:“瞎说,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   交情太深也是一种烦恼。   边既还没想到好的借口糊弄张自州,开远的保时捷竟然倒了回来,又停在他们面前。   姜云满降下车窗,望向边既:“刚才忘了问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边既想了想今天行程,回答:“回家吃。”   “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微信发我,我下班去买菜。”说完,姜云满对边既和他身边的陌生男人挥了挥手,笑道,“这次我真走了,回见。”   保时捷的轰鸣声在地下车库回响,高调华丽地离场。   张自州回过神,追上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某人,眼珠子瞪得老圆:“他妈的,你管这叫朋友???” 第15章 装0   边既步子没停,眼睛也没看他,倒不是摆老板架子装逼,主要是他心里发虚。   “不是朋友是什么。”   边既端着淡漠口吻,只有自己心里门儿清,这话或多或少有明知故问的意思。   张自州就怕边既不搭理他,只要搭理他,哪怕软磨硬泡也能挖出点八卦来。   “这么跟你说吧,我老婆现在都不问我晚上回不回家吃饭这种问题了,还‘想吃什么发我微信,我下班去买菜’,啧啧,这话做梦都没听到过,下班不是上外面吃就是外卖,这一天天的。”   两人前后脚走到电梯间,上楼按钮已经被其他人按过了,正亮着,两部电梯都在上行中,且有的等。   等电梯的大多站在电梯门口,边既挑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着。   他宁可多等一趟,也不想挤在人堆里等门一开一窝蜂往里冲。   张自州倒是无所谓这些,不过眼下为了探听八卦,他也走过来挨边既站着。   刚才说的话边既没理,他自己捞了一遍:“你听到我说什么没?”   “听到了。”边既瞥他一眼,问:“你上一天班回家还想做饭吗?”   张自州脱口而出:“当然不想了,一天还不够累的。”   “那就别抱怨这事儿,大家都是人,你老婆跟你一样累。”   张自州冷不丁被边既数落了一顿,有点懵,随后心虚接受:“行,是我不对,嘴欠。”   “你问我,我也问问你,你上一天班回家还想做饭吗?”   边既一听就知道张自州有坑等着他,于是绕着弯回答:“我不会做饭。”   张自州要是这样就被边既绕过去了,他这二十多年的“八卦男”称号算是浪得虚名。   他见招拆招,追问:“不重要,我就问你,假如你会做饭,你想不想做?”   边既拿话堵他:“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拐弯抹角的,听不懂。”   然而根本堵不住:“我没有拐弯抹角啊,这就是我想问的问题,听不懂?没关系,我用英语再问你一遍,If you can……”   “停,打住。”   边既算是服了,出声打断,在他直奔主题前先做了回答:“你不就想说,既然大家都不想做饭,仅凭一个朋友身份他为什么就愿意吗?你真的想多了,他愿意只是因为他喜欢下厨,有没有我他都喜欢,跟我没关系。”   “他就是我一朋友,最近才认识的,所以你不知道,他还是直男,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会谈直男的人吗?”   张自州跟边既是大学室友,也是他为数不多还保持联系的老同学。   他们专业不一样,边既学的建筑设计,张自州是学土木的。   大学毕业,张自州进了国企做结构设计师,边既拿到MIT全额奖学金,去了美国读研。   边既拿到博士学位没马上回国,那时张自州看他在美国建筑界混得风生水起,以为他大概没有回国的想法了,毕竟张自州知道在国内没什么让边既留恋的东西,甚至说,离开老地方去一个新环境,他说不定还能开启一段舒心的新日子。   边既这种天才轮不到谁来为他的事业赋予祝福,需要祝福的是生活,张自州希望他的好兄弟不要总是个孤家寡人一个,一年到头没家没爱的。   结果前两年,边既跟他说自己有回国发展的想法。   那时张自州在设计院干得也不痛快,虽说升职加薪跻身管理层,可是设计院就像一颗历史悠久的老树,稳固有底蕴,却没有活力,一丁一卯都有它固定的位置,不容改变。   这让张自州一腔抱负无从施展,这些年随波逐流快混成老油条了,一听边既相回国发展,他好像一瞬间看见了自己的生机。   纵观一栋建筑落成的整个过程,建筑设计和结构设计是密不可分的两部分。   两人就此深聊过几次,想法、理念一拍即合,这不,今年边既刚回国,张自州马上辞了国企的高薪工作,扭头来跟他合伙创业。   凭借边既在国外这几年积累的业界名气,他们的创业之路走得还算顺利,公司目前只是现金流比较紧张,但也只是暂时的,有边既这块业界活招牌在,不愁没项目接,只要项目不断,积累资金是迟早的事。   边既不提他们认识时间久还好,一提,又赶在八卦这个节骨眼,张自州条件反射般想起一茬儿,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人。   “欸,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啊,你不会谈直男和不想谈直男是两码事。”   “那谁,就阿奇到现在聊到你都还在提的人,跟我们同一届的,什么经管小王子,叫……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不重要,反正就那个人。阿奇可说了,当时你在酒吧看见人被骚扰,二话不说就想冲上去解围,可惜被人家朋友抢了先,事后阿奇撺掇你再去,你怎么都不去了。”   张自州口中的阿奇就是当年跟边既一起在酒吧打工的调酒师,现在也自己做了老板,在京柏开了十来家酒吧,江湖人称奇哥,也就他们这帮老朋友还管人阿奇阿奇的叫。   听到这,边既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淡声道:“阿奇的话你也信,常年嘴上没把门的。”   张自州不服,与他争辩:“怎么不信?他胡叨叨别人,还能胡叨叨你么。再说那个小王子我又不是没见过,长得确实漂亮,跟明星似的,你俩当时在学校的名气可是不分伯仲啊。ok,外界这些抛开不提,大二校园十佳歌手决赛那事儿你怎么解释?”   “你那时满脑子都是赚钱,突然对校园娱乐活动来了兴趣,非找我托人搞票,说要去看看,我当时愣是不理解,寻思你没事抽什么风呢,嚯,结果到了现场,看见那小王子一出场,哥们儿我一下子全明白了,阿奇诚不欺我。”   “就这些,你还说你对那个直男小王子没意思吗?你不谈不是你不想谈,而是因为你有自己的顾虑,具体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懒得拆穿你。说真的,事在人为,要不我找路子组个局让你和小王子见一面,去年校友会我记得他也参加了,工作也在京柏,就是不知道在做什么……”   张自州说得起劲,忽然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达半分钟的停顿后,他猛地抬头望向边既,激动道:“是他啊我靠?我靠!!!刚才那个保时捷,我说怎么有点眼熟,那个保时捷,他是不是就是——”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楼层,先下后上,等电梯的人先后进入轿厢,这波人不算多,边既感觉不用等下一趟了,抬步往轿厢走。   正好借此回避张自州的一连串叨叨。   张自州还沉浸在“我他妈吃了大瓜我居然还不知道”的震撼中,慢了几步才跟上。   一只脚刚踏进轿厢,电梯就响起了超重警报。   轿厢里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到张自州身上,边既在里面作壁上观不说,还悠悠补了一刀:“先生你超重了,坐下一趟吧。”   张自州收回脚,气骂道:“边既你个老六!算了,你赶紧告——”   诉我保时捷跟小王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话没说完轿厢门就关上了,要不是公司在30多楼实在爬不动,他直接顺着楼梯追上去也要把边既堵在电梯间问个清楚明白。   等张自州坐下一趟电梯到公司,还没跟边既开口就被他一句“工作时间不要聊私事”给堵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憋到午休,张自州踩点去办公室抓人,好家伙,这次直接扑了个空,一问边既的助理才知道,这货半小时前就走了,下午约了两个客户,不会再来公司。   气得张自州脸色铁青,暗骂边既是个狡猾狐狸!   不过边既越躲,张自州越嗅出这里面有事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公司抓不到人,他就去其他地方抓。   当天下午。   边既见完两个客户,一看时间还不到五点,想起早上姜云满说的下班买菜,在微信上主动问他都要买什么,说自己已经下班了,不如自己去买。   没两分钟,姜云满一个电话闪过来,兴奋地说:“太巧了吧!我也下班了,正准备去公司接你呢,想着说一起去买菜,反正商超关门晚,你下班也省得打车了。”   边既嘴角漾开一抹笑意,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我不在公司,在外面见客户,刚刚结束。”又问,“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找你。”   姜云满笑道:“我开车当然我接你了,你发定位给我,原地等着吧。”   边既叹气:“今天麻烦你两次了。”   心想等项目尾款下来第一件事就是买车。   姜云满并不这么认为:“有什么可麻烦的,好久没有人跟我一起回家了,我只觉得开心。”   “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开心,其实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家……”   说到后面姜云满愈发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但边既每个字都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   边既止不住心软,轻声道:“我没有不想。”   “好了,我不该跟你客套,你来接我吧房东先生,我好像忘记回家的路了。”   姜云满一秒阴转晴,在电话那头直笑,笑他演技拙劣,可是嘴上又配合着说:“没关系,房东先生这就来接你回家。”   姜云满接到边既后,两人去商超买了晚饭的食材,再开车回家。   车进小区的时候,边既在小区门口注意到一辆熟悉的奔驰大G。   他直感头疼,没两秒,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果然。   来电显示,张自州。   头更疼了。   姜云满见他一直不接电话,右转时往副驾看了一眼,问:“你不方便接吗?我靠边停个车好了。”   “没不方便,开你的。”   边既不愿让姜云满多想,只好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传来张自州吊着嗓子贱兮兮地问候。   “My darling,what are you doing now? ”(我的宝贝你现在在做什么?)   “Don’t forget,your zhouzhou will be watching you.”(不要忘了,你的州州将一直看着你。)   车内安静,就算不开免提张自州的声音也传到了姜云满耳朵里。   姜云满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又说英文又调情的,惊悚地踩下一脚刹车。   两人被惯性扯了一下,拽回椅背的一瞬,姜云满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边既。   “不是吧?你说没对象是指在国内没对象啊?”   眼看事态紧急,来不及等边既回答,姜云满连忙凑到手机扬声器旁边,第一时间为自己声辩:“Hello bro,Don't get me wrong,i'm not the other man,i'm just your darling's neighbor.”(兄弟你好,你别误会,我不是第三者,我只是你对象的邻居。) 第16章 装0   张自州这贱是冲边既犯的,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有些许陌生男声。   该说不说声音挺好听,温温柔柔的,还不做作。   多品两下,声音里的陌生感褪去,变相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就是那个经管小王子的声音!去年开校友会的时候他亲耳听过。   好家伙,真让他猜着了,小王子和保时捷果然是同一个人。   边既这个狡猾狐狸,居然闷声干大事,他还想着组局让两人见个面,结果这两人悄默声地都变成一起上下班的关系了!   全靠他敏锐发现得早,否则过一阵子再发现,他都能直接做孩子干爹了。哦……忘了,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不重要,反正是那意思。   反正自己贱嗖瞎说的话被小王子当真了,张自州索性将错就错,趁乱套他的话:“Just neighbors? Come on,neighbors don't usually commute with each other.”(只是邻居?别逗了,哪有一起上下班的邻居。)   “By the way,In case you didn't know,when he first met you in your freshman year,he fell in lo……”(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大一的时候,他曾对你一见钟……)   “张自州。”   边既冷声打断这段离谱的对话,暗藏警告意味:“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行行行,错了哥,我不说了。”   正经不到三秒,张自州就开始爆笑,在那边笑得肚子都痛了:“对不住,保时……你邻居实在太逗了,他还让我别误会哈哈哈哈!”   “他要做也是做正宫怎么能做三儿啊哈哈哈哈人都接你上下班了是吧darling~哈哈哈哈哈!”   “……”   边既脸色铁青挂断了电话。   状况过分复杂,cpu都快给姜云满干烧了,他一脸懵地看着边既,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边既也有种一下子有太多需要解释的问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解释的混乱感。   沉默持续了一两分钟。   姜云满尝试开口:“那个……你的国外……男友?他好像还没说完话的样子,你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我下车待会儿……”   “他只是我朋友,不是我男友,我没男友,国内国外整个地球乃至银河系,我都没男友。”   一提到张自州,边既的脸又冷了几分,无情道:“他说的都是废话,没有听的价值。”   姜云满怯生生地“哦”了一声,知道边既的情绪不是冲他,但还是感觉他现在不太好搭话,只得继续沉默下去。   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坐着……   姜云满双手握住方向盘,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纠结片刻,心一横打算先开到车库再说。   右手刚放在手刹上,边既开口了。   “你可以自己先回家吗?刚才进小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车了,我去跟他说两句,让他回去。”   “他就在小区外面???”   本以为远在天边的人居然近在眼前,姜云满不知道这感觉是太真实还是太不真实,他顿了顿,迟疑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去吧,不过他人都来了,两三句话就打发他走是不是不太好啊,他不是你朋友吗?”   边既解开安全带,情绪语气都很淡:“没什么不好,是他自己要来的。”   姜云满不是很了解当前的状况,但既然那个人是边既的朋友,对朋友的朋友,以他一贯遵循的礼数,是没办法知道对方近在家门口还视而不见的。   “可是他都找你找到这里了,说不定有要紧事,你就去听他说说吧,现在也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正好。”   姜云满这三两句温声细语入耳,边既发现他竟然不怎么生气了,还觉得姜云满说的有道理。   可是……   “菜都买好了,我去跟他吃饭,你一个人怎么办?”   姜云满不甚在意地笑笑:“我少做点呗,剩下的放冰箱明天再做,或者……”话说一半,姜云满拿不准该不该说,渐渐停了下来。   边既等了几秒也没等到后话,偏头问:“或者什么?”   姜云满欲言又止。   边既察觉他有顾虑,反思是不是自己语气太差吓到了他,压压情绪,轻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又不是生你气。”   姜云满轻“嗯”一声,终于开了口:“或者你邀请他来家里吃,我们买的菜不少,三个人吃是够的。”   “但我没有要介入你们之间私事的意思啊,就是给个建议让你参考,具体怎么安排看你们。”   后面补的半句给边既听笑了,他无奈道:“你不解释我也不会那么揣测你。”   “没见过比你还擅长顾及他人情绪的人了,我朋友神经兮兮的来那么一出,你没赶紧让他走就算了,还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我们谢谢你都来不及,你居然还怕我多想。”   “神经兮兮?有吗?”姜云满想了想,温柔笑道,“可能有什么误会吧,他又没说什么,总之我没感觉到你讨厌他,你不讨厌的朋友来家做客,我当然欢迎了,再说人多吃饭更香嘛。”   “好了,你赶紧去,我自己先回家,你们要是决定出去吃,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边既应了声好,开门下车。   等走到小区门口跟张自州碰上面,他自知犯贱犯过了头,一直跟边既道个歉,道到后面边既都听烦了,让他闭嘴。   接着,边既把住进姜云满家的缘由简单跟张自州说了一遍,同时代姜云满问了问张自州要不要上去吃饭。   张自州一听不仅能见到好兄弟的绯闻男友,还能蹭顿饭,连声说好,主动把边既拉上副驾,刷他的门卡,麻溜开车进了小区。   这一路,边既反复叮嘱张自州不要再乱讲话,特别是大学那些事。   也让张自州不要再开他和姜云满的玩笑,他们只是暂时同居,现在和以后也只会是朋友关系,还再三强调姜云满是直男,没有直男会喜欢自己跟一个gay绑在一起。   张自州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你都不惜装0跟人住一起了,竟然还打算一直做朋友吗??”   “直男怎么了?我就问你,他谈女朋友没?没有吧,那你怎么就不能追他了!按你说的,他烦gay其实不是地图炮性质的,只是烦那些没分寸人品差的gay,你又不是这样的,所以咱们大大方方地追求不就得了,还没试过就放弃,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边既敛眸,停顿片刻,只说:“我装0只是为了图搬家方便,对他本人没企图,就算楼上住的不是他,我也想搬到楼上。”   张自州:“所以这就是缘分啊!这么巧的事都被你碰上了,老天爷都在帮你,你不觉得吗?”   “觉得,本来我和姜云满连朋友都没得做,老天爷都帮我帮到这份上了,我还不该知足吗?”   “你和阿奇想多了,我不是什么深情种,一直都没想跟他怎么样,如果我真的像你们说的对姜云满念念不忘,我早就已经想办法接近他了。”   眼看电梯要到楼层,边既收起话题,说:“快到了,不要说这个了,记住我叮嘱你的话,进去不要乱讲话、开玩笑。”   “姜云满真的特好一人,温柔善良真诚乐观,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漂亮得像洋娃娃,笑起来有小酒窝,皮肤白声音甜,又会下厨又会唱歌,对小动物有耐心有爱心,装0骗他我已经够不是东西了,我不想再给他添堵。” 第17章 装0   被堆成山的赞美辞藻砸了一脸的张自州:“……”   从电梯出来,在边既掏钥匙开门前,张自州在旁边幽幽说了最后一句:“兄弟,我说真的,你别太爱了。”   边既的手都压在门把手上了,听到这话,甩给张自州一记眼刀。   张自州把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识趣闭麦。   边既这才压下门把手,开门进屋。   姜云满正在厨房备菜,听到动静,擦擦手摘掉围裙出来迎客。   “回来了。”姜云满先跟边既打了个招呼,见他后面还有一个人,笑道,“你是边既的朋友吧,欢迎欢迎。”   “新拖鞋在鞋柜最下面,边既你帮他拿一下。”   话刚说完,在阳台玩球的太子嗅到陌生人的气息,步伐矫健蹿到玄关,神情警觉打量了张自州两眼,接着绕着他转圈圈,不停地嗅。   “好了别闻了,这个哥哥不是坏人,是来我们家做客的朋友。”   姜云满弯腰跟太子解释完,站起来对张自州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它最近对第一次来家里的人防备心比较重,等它熟悉你的气味就好了。”   张自州也是喜欢小动物的人,要不是老婆有洁癖,家里早就养了。   他满眼喜欢看着太子,大咧咧地说:“没关系,本来就怪我突然造访。”   他换好鞋往里走,走一步太子跟一步,宛如行走的监控。   张自州被太子逗笑,询问姜云满:“真通人性啊这边牧,一看你就养得好,我能摸摸吗?”   “可以。”   姜云满让太子坐下,抬手摸了摸它的下巴,太子舒服得马上躺下翻肚皮撒娇。   “你试试,它最喜欢别人摸它下巴。”   张自州蹲下来试了试,太子一开始还不为所动,没两下就缴械投降了,还用舌头舔张自州的手。   给张自州迷得,瞬间发出一通怪叫:“啊啊啊啊它舔我了!它在舔我,这是不是代表它还挺喜欢我啊。”   “……嗯,是的。”   姜云满没忍心告诉张自州,太子基本对谁都这样。   它本性就一傻白甜,要不是双开门那事儿给它整出一点阴影,太子对人类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总之就是两个字,博爱。   算了,博爱何尝不是爱呢。   张自州激动得掏出手机又是拍照又是录小视频,边录还边说:“老婆老婆,你看这小狗乖不乖,咱家也养一只吧,求求你了,你看它还舔我手!它又太舔我手了,好可爱啊啊,老婆你快看啊!!!”   姜云满看他想用美狗计勾引老婆允许自己养小狗,连忙上前热情支招:“兄弟你光录这些怎么行,你等着,我去拿新买的小衣服给太子穿上,然后你再拍给你老婆看,保证她看了明天就带你去买小狗!”   张自州一脸感动:“好好好,兄弟你人还怪好嘞,感谢感谢。”   姜云满:“甭客气,边既的兄弟就是我兄弟,不过兄弟我看你咋有点眼熟嘞,去年校友会我们是不是见过哇?”   “是的,见过,可惜没有跟兄弟你喝一杯。”   “一会儿喝!我家别的说不好,酒绝对管够!我先去拿小衣服。”   “好,兄弟你快去。”   从进屋到现在只被姜云满看了一眼就彻底无视的边既:“……”   这两人都是什么社交悍匪。   边既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更离谱的画面出现了。   姜云满不仅给太子穿上了可爱小衣服,还扒拉出几个玩具,一人一狗轮番炫技表演。   张自州也超级无敌捧场,又是鼓掌又是尖叫,对着他们疯狂咔嚓录视频,十句称赞有八句以“老婆你快看啊”结尾。   “……”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来了个马戏团。   才艺展示环节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最后把狗都累趴下了,两人还意犹未尽。   姜云满想起厨房那堆菜还没下锅,对张自州说:“先拍到这吧兄弟,我还要去做饭。”   张自州扫了眼给老婆发的一百多条微信,对这卓越的战绩十分满足,收起手机主动帮忙:“好,我给你打下手,我煮方便面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额,不了,兄弟你等着吃就行。”   “唉,好吧。”   听到这,边既在旁边幽怨地冒出一句:“还惦记着吃饭呢,我以为二位逗狗都逗饱了。”   姜云满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感觉自己是有点冷落边既,轻声安抚他:“你是不是饿了?那我快点做饭。”   这让边既哪还幽怨得起来,当即春风满面:“没饿,不着急。”   张自州忍不住鹦鹉学舌,夹着声音附和道:“我也没饿~我也不着急~”   边既一个抱枕扔到了他脸上,站起来跟姜云满一起进了厨房。   “我帮你洗菜。”   姜云满没让他沾手,又把他赶了出去。   “我不用你帮,你去陪你朋友,哪能把客人晾在客厅啊,太失礼了。”   于是,边既又坐回了沙发。   张自州凑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哥们儿你眼光真不错,换成我是gay,也会暗恋他十年。”   边既瞥他一眼:“谁暗恋了?进门前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是吧。”   张自州点到为止:“没谁,没谁行了吧。”   边既想到姜云满一个人在厨房忙三个人的饭,越坐越坐不住,打发张自州跟狗玩儿,自己又溜进了厨房。   菜他是不会做,洗洗涮涮收拾还是没问题的,两人分工明确,等五菜一汤上桌,厨房也被边既收拾得差不多了。   三人坐下吃饭,张自州对姜云满的厨艺赞不绝口,两个都是健谈的人,气氛就没冷下来过,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高涨。   直到两人一拍即合说要喝酒,三人中话最少的边既站出来说:“明天都要上班,下次再喝吧。”   “少喝点没事的。”姜云满跃跃欲试。   张自州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   姜云满的酒量边既不清楚,但张自州是个不折不扣的一杯倒,而且酒劲儿一上来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到时候当着姜云满的面说些有的没的,他拦都拦不住。   不过边既也不好拦得太刻意了,免得让姜云满起疑。   边既思索片刻,一个日子浮现在脑海,正好做他的借口。   “你忘了明天是你和你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吗?你今晚喝醉我倒没什么,你留这睡或者我送你回去都可以,但你老婆会怎么想?”   张自州听完一愣,随后惊呼:“对哦!”他看向姜云满,抱歉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改天再喝,我酒量不行,要是醉醺醺的回家,我老婆会不开心的,还得照顾我一晚上。”   姜云满表示理解,并说:“没关系,那这样,一会儿我送你两瓶酒你带走,也算是我对你们夫妻俩结婚纪念日的祝贺。”   张自州哪好意思收:“不用了不用了,兄弟你也太讲究了,酒没喝了下次再约就行。”   “你不用有负担,都是我家自己酿的酒,略表心意。”   姜云满去冰箱拿了瓶果汁,给三人都倒了一杯。   他带头举杯,由衷笑道:“毕业都好几年了,我没想到还能和同届校友这样坐下来吃顿家常便饭、聊聊闲天儿,我有幸遇见了一段珍贵难得的缘分,以后我们常来常往,争取友谊地久天长。”   “边既,张自州,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敬缘分。”   毕业一踏进社会,离了象牙塔,伴随年岁增长,大家好像都难逃一劫。   与人交往经常虚与委蛇,真诚待人成了笑话,友谊地久天长这样的话更是可遇不可求。一部分人纵有老友在旁,但羞于表达,还有一部分早就孤身一人,少年意气也被世俗消磨殆尽。   姜云满这番诚意满满的率真表达,别说边既了,连张自州都听得有些许动容。   两人纷纷举杯跟姜云满碰了一个。   “敬缘分。”   “敬缘分。”   吃过晚饭,姜云满说到做到,去卧室顶柜里拿了两瓶酒,用袋子装好送给张自州,还邀请他有空再来玩。   小区门禁有规定,非本小区车辆,出入都要刷卡,边既必须把张自州送到小区门口,否则他出不去。   这一路上,张自州嘴巴就没停过,把姜云满夸上了天,三句不离一句撺掇。   撺掇边既赶紧把姜云满追到手。   边既一开始还反驳,听到后面腔都不搭了,好不容易等张自州把车开出小区,车刚靠边停边既就要下车,一秒都不想多待。   再待下去耳朵都要长茧了。   张自州一把拦住他,长臂一伸把后排的袋子捞到怀里。   “你先别走,跟我一起看看姜云满送我的酒。”   边既兴趣缺缺:“你自己回家看。”   张自州坚持:“一起一起,万一他嘴上说是自己家酿的酒,实际上送了我两瓶好酒,那我再收着就是占人便宜了,你等会儿回家直接帮我还回去。”   倒有几分道理。   边既松开车把,勉为其难多待一分钟。   结果还真让张自州说中了。   姜云满送了张自州两瓶极好的浔塘女贞酒。   “……我靠?两瓶国酒系列的女贞,还都是80年代产的!这这这这也太贵重了我的妈呀,都够我这辆车的首付了!”   张自州上次碰这么贵的酒还是在设计院上班的时候,有次陪院里领导接待上市公司老总。   边既也愣住了。   他知道姜云满家境好,可是随手一送的礼物都如此贵重,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这我不能收,你帮我还回去,哦不,不行,我先感谢一下人家。”   张自州把两瓶酒原封不动装回袋子,找到刚加的姜云满的微信,给他发了一条感谢礼物并婉拒的语音条。   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姜云满的回复。   “我没唬你,女贞酒是我家产业,这怎么不算我家自己酿的酒呢。”   “嗐,就两瓶白酒,没有你说的那么贵重,我妈还给我留了一箱70年代产的,我今晚没找到,不然就送你那个了,这两瓶你先拿回去凑合喝,回头找到年份更久的我再送你。”   “……”   “……”   两条语音播放完毕,张自州和边既足足在车里沉默了三分钟。   打破沉默的是张自州的一声长叹。   “既,还是你高瞻远瞩。”   张自州抱着他的大G首付思绪游离,晕晕乎乎,语重心长。   “你和姜云满做朋友挺好的,我想开了,我再也不撺掇你追他了。”   “虽说咱条件不差,但架不住人家门第实在太高,豪门日子难混,你又生不了……猴子捞月一场空,咱还是努力经营公司,做大做强,再过一百年说不定你们就门当户对了。” 第18章 装0   最后那两瓶酒边既还是让张自州收下了,没往回拿。   “姜云满是个想法简单的人,他送你的时候肯定没有考虑酒本身的价值,只想着这是自家酿的,这酒味道不错,所以给你尝尝。说到底,酒只是一种心意的表达,而不是基于价值上的等值交换,你要是因为价格昂贵推三阻四不收,他反而会因为自己的心意不被接受而难过。”   张自州被他一番话说服了,可还是发愁:“话虽如此,但礼尚往来,这个情我可怎么还。”   边既却忽然提起:“你妈妈做的小咸菜好吃,配粥一绝。”   张自州与有荣焉:“当然了,祖传秘方你以为呢……不是,我这正发愁呢,你跟我扯什么小咸菜啊。”   “你是不知道怎么还人情吗?回头送点阿姨做的小咸菜给姜云满。”   “你在逗我吗哥们儿。”   “我认真的。”边既跨步下车,顺手给他带上了车门,“你试试,姜云满要是不喜欢我跟你姓。”   张自州无语道:“我妈做的小咸菜值几个钱啊!”   边既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在你眼里。你怀里那两瓶堪比大G首付的酒,在姜云满眼里也不值钱。你俩都对,没有谁对谁错,成长环境不同导致价值观不同,不必追求趋同,彼此尊重就好。”   “他送你自家酿的酒,你回赠他自家做的小咸菜,有问题吗?没问题。什么情况下才叫有问题?他送你两瓶三四十万的酒,你回赠他不值钱的小咸菜,这叫有问题。”   “我说了,他是个想法简单的人,你越用世俗的弯弯绕绕揣测他,越揣测不到点上。”   几句话给张自州都听愣了,不由感叹:“靠,你们真的才认识不久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一起长大的。”   边既轻笑一声:“我倒是想。”   要是他们之间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何必对他说谎。   送完张自州回家,姜云满已经换了身家居服在客厅打电动了。   听到关门声,姜云满往玄关瞄了眼,视线又回到电视屏幕上,边操作手柄边说:“你回来了,餐桌厨房我都没收拾哦,你让我给你留着。”   边既换上拖鞋,弯腰把外穿的鞋整齐摆好才往屋里走:“好,我来收。”   “做了饭的衣服一股油烟味儿,我扔洗衣机了,没摁开始,不知道你有没有衣服要洗。”   “有,你玩你的,一会儿我弄。”   “好,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你做饭更辛苦。”   边既没马上换家居服,等收拾完饭后战场、洗了澡才换。   洗完澡,边既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去了阳台,打开洗衣机的门,把自己的衣服跟姜云满的放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的衣服一起进洗衣机了,但看着两人混在一起的衣服,还是会本能开小差,还是要靠人为干预才能拉回正轨。   边既往衣服里放了一瓶盖留香珠,关门,倒洗衣液,启动洗衣机,做完这些,他在阳台站了几分钟,想让自己吹吹风静一静。   长久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个情绪稳定、专注力ok、自制力也ok的人。   直到这段时间,因为住在一起的原因,只要在家,他和姜云满都是高频率的相处,晚上甚至都睡在一张床上。   生理反应带来的躁动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浮躁。   面对姜云满,边既感觉自己越来越静不下来,一些不该有的欲望总是无法彻底抹杀,总是不受控制蠢蠢欲动。   他不是在抱怨姜云满什么,陪姜云满睡觉,解决失眠问题是他心甘情愿,他只是对自己的欲壑难填感到无力。   认识了就想变得熟悉,熟悉了就想加深了解,了解了就想成为特例……   说是要知足,其实一直没有知足过。   “外面什么景色那么好看?”   一声比夏夜晚风清润百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愁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云满搁下游戏从客厅走到了他身边。   他四处打量,确定都是见惯的景色,没任何特别之处后,语气变得更加疑惑:“楼下公园的路灯都关了,到处黑漆漆的,你到底在看什么?”   边既觉得自己大概离疯不远了。   否则怎么会连姜云满一头雾水问他在看什么的样子,他都觉得好可爱。   边既深呼一口气,冷静。   “什么也没看。”   “就吹吹风。”   夏至过后,暑气渐重。   晚上就算有风,吹在身上也没什么凉意,还因为跟每家每户空调外机吹出的热风混在一起而升温不少。   这种情况下站在阳台吹风,与其说是惬意放松,不如说是自找罪受。   炎炎夏日,姜云满理解不了边既,洗完澡为什么放着客厅好好的空调不吹,要在阳台蒸桑拿。   同住一个屋檐,纵然姜云满感觉阳台太热想立刻回客厅玩游戏,还是耐着热关心了一下他的室友。   “你是不是有心事?”   边既知道姜云满怕热,晚上睡觉空调必须开二十三四度,普遍人感觉正好的二十六度,用姜云满的话来说,根本感受不到冷气。   这不,才一会儿功夫,边既注意到姜云满的额头已经热出了一层薄汗。   自己明明不耐热还在没空调的阳台关心他的心情好坏,边既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有,姜云满会一直这么陪他聊下去,聊到他心情好转为止。   说到底千头万绪不过是他自己庸人自扰,跟姜云满又有什么关系,不该让他在这里陪自己挨热。   边既对姜云满笑了笑,神情放松宽慰他:“吃饱喝足,我能有什么心事。”   “进去了,阳台好热,我的澡都要白洗了。”   姜云满跟着他进了客厅,在他身后絮叨:“亏你还知道热,所以你干嘛在外面站着不进来。”   边既带上阳台的门,冷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自然风更让人提神醒脑。   客厅只有一个豆袋能充当沙发坐一坐,边既当然不会坐。   他伸手扯了个抱枕放在豆袋旁边,盘腿坐下,与姜云满玩笑道:“吃撑了反应迟钝,你今晚做的辣子鸡太好吃了。”   姜云满重新坐在豆袋里,拿起手柄继续玩游戏。   游戏是基建经营类,不需要战斗打怪,很休闲,说话聊天不怎么耽误玩。   “辣子鸡基本都是你吃的,我炒的时候都被辣得不行,尝了一块喝下去半罐可乐。我看州州吃辣也不行,不辣的青笋肚条他吃了蛮多,对了,他是卫北人吗?口音挺像的。”   “不是,他京柏土著。”   “居然是本地人?”   “他老婆卫北的,两个人互相被对方带偏了口音。”   这边,边既也险些被姜云满带偏了,聊了好几句,他才回过神:“等等,你叫谁州州?”   姜云满理所当然道:“张自州啊,他让我这么叫的,说朋友都这么叫他,饭桌上你没听见?”   饭桌上他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盯张自州了,怕他说到兴头上乱讲话,经姜云满一提,他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茬儿。   可重点也不是这个。   “你叫他州州,他叫你什么?”边既问。   “小满呀。”   姜云满笑他:“看来你真没怎么听我们聊天,一门心思干饭了是吧。”   又说:“辣子鸡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做。”   边既进而问:“你朋友都叫你小满吗?”   姜云满如实答:“对啊,这我小名,家里也有叫我满崽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这么叫你?   我难道还比不过今天刚认识的张自州?   边既下意识想这么问,可是他忍住了。   他哪有资格这么问,而且朋友间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不能问,不该问。   道理他都懂,但内心还是介意得要死。   小满。   小满。   哪怕一次,他也想这么叫叫看。   还有张自州凭什么!   才认识多久就让姜云满叫他州州,虽然他小名确实叫这个,可姜云满都没用叠词名叫过自己!   姜云满对边既心里的小九九一无所知,游戏正玩在兴头上他不想动,于是顺嘴使唤了他一句:“边既,我口渴,想喝冰的苏打水,你能帮我拿一瓶吗?”   边既边既边既!就知道叫他边既!!   边既内心小怨妇,表面依旧大猛1,高冷“嗯”了一声,起身站起来。   走了两步,还是没压住那股不甘心的劲儿,回头叫姜云满。   “小……小……满……”声若蚊蝇就算了,还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的,姜云满玩游戏玩得专注,自然也没听见。   边既只能自暴自弃地回去:“……姜云满。”   果然只有这声姜云满才听见了,他头也没回应了声:“嗯,说。”   边既在几秒内把这些年别人对他的亲密称呼回忆了一遍。   结果发现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回忆。   他没有小名,从小到大父母都直接叫他名字。   相熟的朋友,因为他名字是两个字,加上他没有特别说明过要怎么叫,大家也都是直呼其名。   想来想去,他压根就没有可以让姜云满叫的昵称。   好挫败。   姜云满过完了游戏里的一段剧情,回过神发现边既还站在客厅,突然叫他一声也一直没后话,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边既回过神,心思飘忽应道:“没,没什么。”   “你要喝冰苏打水是吧。”生硬转移话题。   姜云满点头:“对。”   “好。”边既转身。   就在姜云满把视线移回电视屏幕上的前一秒,耳边传来边既没头没尾的一句:“姜云满,我有英文名字。”   “我英文名字叫brook。”   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与本名不同的名字。   可惜这也算不上昵称。   边既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正要找借口自圆其说,姜云满却抢先开了口。   “……ok,brook,现在可以帮我拿一瓶冰镇苏打水了吗?”   “thank you,brook。”   言语之中透着一种“虽然不理解还有点无语,但看在你憋了半天也要让我这么叫你一声才肯帮我拿水的份上就满足你一次吧”的妥协意味。 第19章 装0   明天还要上班,姜云满没敢玩太晚,十点半左右关了电视,把游戏手柄放回原位,准备洗澡睡觉。   这两小时顾着玩游戏没注意别的,现在从游戏里抽身出来,姜云满才意识到一件事。   边既从帮他拿完苏打水就没跟他说过话了。   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边既是个工作狂,一有空就搞事业。   姜云满笃定边既就在身后的书桌前坐着,转身看过去什么都没看见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眨眨眼睛重新看,好的,工作狂居然真的没有在工作。   那边既还能在干嘛?   姜云满本能疑惑。   他对边既的了解真的太浅薄了,比如最简单的,他连边既有什么爱好都不知道。   亏他们还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   姜云满从客厅找到主卧,最后在他认为这个时间点边既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到了他。   边既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主卧的床上,头上还戴着耳机,不知道是纯降噪,还是在听音乐。   难怪他叫了那么多声“brook”也没人应,中途姜云满都一度怀疑边既偷偷出了门,根本不在家。   这要是在老家的园子,他不知道边既在哪猫着,边既又像这样戴着耳机,找他得跑断腿,可见房子不大还是有好处的。   姜云满走到床前,边既双眼闭合,睡没睡着不确定。   姜云满轻轻戳了戳边既的胳膊,见他马上睁开了眼,且神色清明,松了口气。   幸好没睡着,不算打扰。   边既摘下降噪耳机与他说话:“不玩了吗?”   “不玩了,明天还要上班,玩太晚起不来。”   姜云满感觉他不像困了的样子,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   边既当然不能说自己因为没有昵称可以叫,以及姜云满也没主动让他叫自己昵称而夜来非了。   想了想,只能用万金油答案:“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工作狂原来也会累的!   兀自感叹完又觉得自己失礼,暗暗在心里对边既道了声抱歉。   “那你先睡,我洗个澡再来。”   说完,姜云满的视线落在边既最常用的工作搭子——降噪耳机上,有些话涌到嘴边,他犹豫要不要说。   边既看出姜云满的欲言又止,主动递上一个台阶:“怎么了?”   说吧那就。   姜云满斟酌了一下措辞,指了指边既的降噪耳机:“我看你挺爱戴耳机的,戴久了耳朵不疼吗?耳机一次戴太长时间伤耳朵还影响听力,而且,你睡觉平躺戴着没什么,翻个身会硌脑袋的。”   “刚刚我在外面玩游戏你可能觉得吵?我现在不玩了你可以摘了,还有就是,下次你想早点休息你跟我说一声,我戴耳机或者静音玩都行。”   “我们还要一起住好一阵呢,之前不认识,前期肯定会有一个互相了解磨合的过程,你要是一直这样一味迁就我,长此以往你也会烦会累的。我希望我们多沟通,就算迁就也是互相迁就,这样谁都不会积累负面情绪,再暗中给对方扣分,导致最后不欢而散。”   听他说完,边既也认真地回答:“我不会烦也不会累,这些小事在我这里还达不到迁就的程度,搬进来前你跟我说过平时会在客厅打电动看电影,我当时回答过你我不介意,工作习惯戴耳机。”   姜云满怔愣片刻才说:“嗯……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没必要这么说到做到,介意是人之常情。”   边既还是说:“我真的不介意,也不是在刻意遵循自己说过的话。”   “我之前独居就这样。”   “但你说得对,耳机戴久了确实不好,我以后会注意时间,至于睡觉戴着……”   因为心太乱了,乱到光是听到姜云满玩游戏的动静都会心思浮躁。   边既无法以实话告之,顿了顿,用合理借口代替:“今晚想听听歌才戴的,平时睡觉我不会戴。”   听边既说了这么多,姜云满渐渐改变了想法。   “只要不是一味迁就我就好,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我更希望你能先跟我沟通,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可以为你做出一些让步,如果一直是你单方面的让着我,我于心有愧。”   虽然姜云满口中的“迁就”在边既这里都是心甘情愿,但听见自己这份心甘情愿会让姜云满于心有愧,他没再坚持己见,转而回答:“好,我知道了。”   得到边既的表态,姜云满展颜一笑:“ok,那我现在真的去洗澡了。”停顿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brook。”   这一声“brook”叫得边既瞬间:“……”   昵称这茬儿本来在他心里就没过去,姜云满这一叫听得他更郁闷了。   边既低声表示抗议:“你别这么叫我了。”   叫一次就好像在提醒他,你,边既,是一个没有昵称的人,也没被允许叫姜云满的昵称。   连张自州那货都能叫姜云满小满,你天天跟他睡同一张床,你却不能!   姜云满听得一头雾水,寻思难道这个英文名还有限定场景,比如只在拜托边既帮忙的时候才能叫?   你们gay真的很奇怪欸。   姜云满全当get了一个关于gay的新知识,没问为什么,含糊应下:“哦……好的。”   “我去洗澡了。”   边既表面上稀疏平常“嗯”了一声,等姜云满一进卫生间,听见关门声,他一脚踢开了被子,懊恼得对着空气骂了声靠。   姜云满居然连为什么都不问他!!!   他高低也该奇怪一下子才对!再问个“为什么不让叫了”或者“那我该叫你什么”之类的,那自己不就可以自然而然说一句“随便,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叠词名也行”了吗,他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之前问他有没有对象,喜欢什么样的时候明明好奇心很重,怎么现在轮到昵称这件事就全无好奇心了呢?   还是说,姜云满刻意不叫的?因为考虑到他是gay。   也是,姜云满本来对gay就没什么好感的,说到底他们能同一个屋檐,同睡一张床,全靠他说谎装0……如果没有他的人为,姜云满早就对他避之不及了,遑论什么做朋友。   想到这,边既沮丧地翻了个身,双目无神注视头顶的天花板,泄气地想,他真的太贪心了。   明明是个gay,明明是个1,竟然还在奢求被姜云满更亲密的对待。   边既突然特别羡慕张自州。   直男加上已婚的身份应该让姜云满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姜云满才会对他一见如故,一顿饭的功夫就改了称呼,还送张自州自家酿的酒。   如果角色对换,跟姜云满一起住的人是张自州,今晚来吃饭做客的人是他呢?   姜云满知道他是gay又是1的情况下,会像对待张自州这样对待他吗?   边既阖上眼,自欺欺人回答了一声会,脑中立刻有个刺耳的声音马上跳出来反驳他——   会个屁!   不会的!   绝对!不会!!!   这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   边既伸长手臂捞到眼前看,好巧不巧,发微信的人正是张自州。   按照工作安排,明天早上他们要出发去隔壁沽南市,那边有个游客中心的设计项目需要实地考察之后再决定接不接,他还没买车,张自州得先开车来接他。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以前跟张自州有过合作,所以一直是张自州在跟对方联系。   张自州转发了几十条聊天记录给边既,都是他和那边协商过的关于明天实地考察的安排。   [要看的几个地块位置分布比较散,其实住一晚分两天看更合理,但明天不是我跟我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嘛,我想争取当天来回,就不在沽南过夜了。]   [行程比较赶,中午他们那边说要找饭店正式接待一下,我给推了。你先看看,不行的话还是分两天,到时我把预定的法餐取消,回头再找时间和我老婆补过,不妨事。]   边既通看了一遍聊天记录,又把项目规划图翻出来扫了眼,在最重要的三个地块上画了红圈,发给张自州。   [太赶了,不行。这么赶着看肯定会有疏漏,影响我们对这个项目的判断。]   [但是纪念日你该过过,一年就一次,别安排好了又放你老婆鸽子,忒伤人。]   [我上面圈出来的三块地明天先看,这样下午就能看完,看完你马上开车回京柏,我在沽南住一晚,第二天再把剩下的地看了。你跟那边负责人说一声,把安排改改。]   [接待还是推掉,应酬最耽误事儿,别整,中午随便吃什么对付一口就行。]   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张自州感动得给他发来一堆爆哭表情包,堪比信息轰炸。   [呜呜呜呜呜呜呜,既,我的好兄弟,啥也不说了,咱俩一辈子的交情!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那就辛苦你了,我的既。我问问他们那边能不能安排车送你回京柏,要是安排不了你就坐高铁,兄弟我给你整商务座,整最贵的!]   边既被他的表情包晃得眼睛疼,不耐烦地打完一行字,点击发送。   [行了滚吧,我要睡了,明早七点半来接我。]   张自州狗腿地回复:[好的哥,小的祝你做个好梦。]   回完消息没几分钟,姜云满洗完澡也上了床。   之前光顾着夜来非,差点忘了明天要去沽南考察的事情。   眼下刚关灯,趁姜云满没睡着,边既赶紧说:“提前跟你说一声,明晚你要自己睡觉了。”   姜云满才牵住边既的手,还没来得及安心闭眼,骤闻噩耗,吓得他瞪大了眼,惊恐道:“为什么?”   然后他这才想起,他们只是口头确定了雇佣关系,并没有落到实处,他每个月要给边既转多少钱没定,钱也还没转!   都怪他粗心,边既是还在过向银行贷款这种苦日子的人,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在乎钱的。   不行,他不能让边既觉得他是那种画大饼的虚伪老板,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要再争取一下!   边既正要解释:“因为我——”   才开口就被姜云满打断:“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懂,我都懂。”   ?   你懂什么了?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被他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姜云满收起自己的手机,撺掇他:“你快看你手机!”   边既疑惑地拿过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未读,进入他和姜云满的聊天框。   姜云满头像旁边的橙色提示框里显示三个字:请收款   文字上面是一串2开头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   姜云满在微信上转了他二十万。 第20章 装0   边既更疑惑了。   他把手机屏幕倒过来对着姜云满的脸,问:“这什么情况?”   果然天才都是高自尊,到现在还跟他装傻。   罢了,天才男神,高自尊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他粗心在先,边既要台阶下,给他一个台阶便是。   姜云满伸出手将手机轻推回边既那边,不紧不慢地说:“怪我粗心大意,现在才想起给你转钱,二十万只是微信转账的极限,而不是我诚意的极限,价格这方面你尽管提,我不会亏待你。”   同时姜云满还分出一根神经浅浅分析了几秒,尽管是雇佣关系,但这件事他也有拜托边既帮忙的成分。   所以,他像几个小时前拜托边既拿苏打水那样,补充了两句。   “brook,请你收下我的钱,继续陪我睡觉。”   “thank you,brook。”   “?”   边.brook.既:“……”   一分钟的时间。   边既把他俩说过的话重新捋了一遍,终于跟上了姜云满的脑回路。   原来姜云满所谓的懂了,懂的点是在于——因为没给自己陪/睡费,所以自己明晚不陪他睡觉了。   ……豪门直男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而且边既明明有印象:“商超那什么会员卡二百六是吧,我之前让你照这价给我,你忘了?”   姜云满回想片刻确有此事,脸色一变,大感荒唐:“没忘,但我怎么可能真的只给你二百六啊!”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哪怕边既什么都还没说,姜云满已经在他脸上看见了五个字:为什么不能?   姜云满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平时不照镜子吗?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这张脸去店里挂牌坐台也要以万为单位开价吧。”   边既到现在都记得姜云满听他说谁上谁下、上床体位时一秒害臊的样子,如此皮薄单纯的人,能把挂牌坐台这种字眼拿出来说一嘴也是不容易。   偏偏他这时候对姜云满的不容易完全体谅不起来,反倒被勾起平时并不活跃的坏心眼子。   “你也说了是挂牌坐台。”边既握着手机,用亮着的屏幕对着他们相抵的肩膀,语气些许玩味,“我们只是挨着睡个觉而已。”   姜云满急于争辩,没察觉到边既语气里的细微变化。   “我的意思是,你光是挂牌坐台就以万计,你都陪我睡觉了,我才开你二百六一个月,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边既依然不认可:“那也值不了二十万。”   姜云满快愁死了:“怎么不值,我还嫌给少了呢!你是不了解行情,就我老家浔塘,一个家里做汽修生意的富二代,注意,是在我老家哦,只是一个新一线,不是京柏这种超一线,他包了个漂亮小模特,一个月又买包又给钱的,加起来都有将近三十万!”   “那小模特有多漂亮我没见过我不知道,就算你们两个的外形条件在一个水平好了,但我们是在京柏欸!那个小模特在我老家一个月都有将近三十万,我才给你二十万,你不嫌我占你便宜就算了,怎么还能说自己不值这个价呢。”   这小傻子,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边既有心逗他,又担心姜云满脸皮薄,搞不好会臊得一直睡不着,还是没把话往直白了说。   “不能这么比,两码事。”   可是姜云满没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只想跟他争个明白。   “什么两码事,就是一回事,不这么比,那你说该怎么比?”   “我说不比。”   边既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哄小孩似的说:“睡觉时间到了,晚安。”   “……”   都没说明白,姜云满哪肯睡,他抓住边既胳膊晃了晃,闹他:“睡不着!你不说清楚我今夜无眠!”   边既继续敷衍哄小孩:“那你数羊。”   “我不数。”   “那背圆周率。”   “我只能背到3.1415926,还不够我打个哈欠的。”   “后面是5358979323846……”   边既如数家珍般往后背,姜云满听了十几个数字都有点听晕了,顺便意识到自己被带偏了话题,连忙打断:“这不是重点!我也不要背圆周率。”   姜云满哼唧一声,瞪着两双鹿眼,圆咕哝咚在黑暗中盯着边既的脸,一副执拗的样子:“你睡吧,我反正睡不着,我替你眼睛站岗好了。”   “晚安。”   边既没忍住轻笑出声,满眼无奈:“姜云满你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   姜云满又是一声哼唧,不改初衷:“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睡不着。”   边既别无他说,最后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听的,不要后悔。”   姜云满对他即将听到的内容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他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回事:“我能后悔什么,你快说。”   “你非要把我跟那个小模特绑在一起比,有个变量你得先去除。”   “什么变量?”   边既偏头看他,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像幽深寂静的长廊,深不见底。   姜云满这才隐约感觉不妙,可是已经晚了。   “小模特陪/睡是睡荤的,我陪你睡是睡素的。”   “我这么说,你还要把我们绑一起比吗?”   姜云满用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待反应过来,脸“歘”的一下涨红,如边既预料那样臊得不行。   “我……我,谁、谁规定睡素的就比谁荤的便宜!我说值就值!”   怕边既误会自己的意思,姜云满硬着头皮强调了一点:“我拿你跟她比,没有想跟你睡荤的意思,我、我可是直男!我就是怕黑,需要人陪我睡觉,就这么简单!”   边既笑了声,故意反问:“我有误会什么吗?”   姜云满马上回答:“我怕你误会。”   “为什么怕?你是直男我早就知道。”   “我……我……”   姜云满冷不丁被边既问住,兀自也在心里嘀咕,对啊,他为什么要怕?   边既知道他是直男,一直都直男,他不可能误会自己想跟他睡荤的。   所以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特意强调?   为什么?   姜云满自己也答不出来,渐渐愣在那里。   边既怕逗太过给直男惹恼了,点到为止,转了话题:“你觉得我值二十万,我感谢你对我的高度肯定,不过就是陪你睡个觉,我不陪你睡,我自己也要睡,这对我来说就是顺便的事情。”   “要不是你觉得雇佣关系才稳定,我一点钱都不想收,真的是无功不受禄,你给我二百我都觉得亏心,还二十万?别逗了,留着买个包都比给我强。”   姜云满被边既的声音打乱了思路,从问题里抽离出来,但人还是有点不在状态,愣愣地问:“那我开你多少钱一个月你能接受?”   边既想了想,说:“别超过四位数。”   就算周围一片黑,看不见姜云满的表情,边既也能猜到姜云满此刻肯定一脸:这也太少了。   果然,姜云满下一秒就试着钻空子:“那我给你9999。”   还理直气壮:“这可没超过四位数。”   边既早有后招:“你要这么说,那就1000。”   并用姜云满的话堵他:“我也没超过四位数。”   姜云满正要反驳,边既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你不同意我连一块钱都不要了。”   “……”   于是,无法反驳。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云满只能妥协,叹气:“好吧,就一千。”   边既“嗯”了一声,问:“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姜云满应了声“可以”,话音落下还没五秒,他回过神,想起更要紧的事:“你既然不是因为钱,那你明晚为什么不陪我睡觉了?”   边既解释:“因为我明天要去沽南出差,有个项目要实地考察,一天看不完,得住一晚。”   原来只是明晚不陪他睡觉啊。   他还以为一直不陪了。   姜云满如释重负,由衷松了口气:“那就好。”   边既说是明晚不陪了,说得轻巧,其实还是有点担心。   “明晚我不在,你是不是又要吃安眠药了。”   姜云满牵住边既的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一边回答:“嗯,应该吧,我争取不吃,努力一下。”   边既无奈道:“如果这是努力就能办到的事,我就不会躺你旁边了吧。”   姜云满顿了顿,认了:“确实。”   “唉,没办法嘛,你出差我总不能不让你去吧,那我成什么了。”   边既打趣他:“能成什么,你不是我金主么,都开我一千一个月了,行驶一点金主权利怎么了。”   千把快钱又不是千把万,这话姜云满听着都害臊,连忙:“行了你快别说了,晚安!”   边既:“晚安。”   姜云满没能马上萌生睡意,脑子活跃得不行,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想着想着,精力都跑去了边既明天出差这件事上。   他确实不能让边既不去,可一想到明晚要自己睡觉,边既不仅不能躺在他旁边,甚至都不在家里,姜云满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习惯了有人陪,突然一下子适应一个人过夜,哪怕有安眠药可以强行入眠,但恐惧感不会因此减少丝毫。   啊……   好不想让边既在外面过夜。   姜云满翻了个身偷偷发愁,脑中忽然跳出来一个念头!   他花了一分钟展开思考,觉得完全可行后,马上翻回去跟边既分享,兴奋道:“边既边既!我想到了!”   边既已经有点困了,睡意朦胧间应了句:“现在又想行驶你的金主权利了吗。”   姜云满轻拍了拍他胳膊,不满否认:“才没有!”   “我是想说我明后天可以请假,最近反正没跟项目,很清闲,我跟你一起去出差好不好?这样我就不用一个人在家过夜了。”   边既的困意被姜云满一番话驱散了干净。   他睁开眼,不可思议地问:“你跟我一起出差?”   姜云满响亮地“嗯”了一声:“对啊,可不可以?”   边既问他:“你跟我没有工作关系,你以什么身份跟我一起出差?”   姜云满稍稍一想,回答:“朋友?朋友能跟你一起出差吗?”   边既轻笑:“谁出差带朋友,又不是旅游。”   倒也是。   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呢……哦对,有了。   姜云满试探道:“实地考察是考察什么?看地买地吗?如果是这样,那我给你们投资吧边既,金主爸爸总能跟你一起出差了吧。”   “你说买几块咱就买几块,我很大方的。” 第21章 装0   有“二十万”在前,稍稍缓解了姜云满说要给他买地带来的冲击感。   边既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就客观事实回答他:“金主爸爸,我们公司是搞建筑设计的,不是搞房地产的。”   姜云满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并问:“嗯,然后嘞?”   还然后嘞……   幸好姜云满家里家大业大,他本人似乎也没有继承家业的样子,否则他真的由衷为姜云满家里企业的未来担忧。   边既只好解释:“然后我们不买地,都是别人买好了地,邀请我们过去给他们设计。”   一听边既不买地,姜云满失望地“啊……”了一声,颇有一种自己长处突然无处施展的惆怅感。   “所以你们不需要金主爸爸。”   边既打破了姜云满言语间最后的幻想:“是的,不需要。”   “我们只需要甲方爸爸。”   姜云满重燃希望:“怎么才能做你们的甲方爸爸?我现在去买块地还来得及吗?”   “……”   “倒是没有必要。”   姜云满失望极了:“也对,你们已经有甲方爸爸了。”   他好傻,明明边既最开始就说过了,明天是去考察项目的,既然都要考察了,怎么可能还缺甲方爸爸呢。   想明白这一点,姜云满意识到跟边既一起出差是无法实现的事情,明晚注定要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好可怕,好抵触。   他最讨厌一个人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姜云满叹了口气,现状如此,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他自觉结束话题:“我还是不跟你去了,免得打扰你工作,睡吧晚安。”   可是边既这次没跟他说晚安。   姜云满一直在等,等了一分钟都没等到,他心里直发毛,不确定自己说要跟边既一起出差是不是把他惹生气了。   说起来这个要求确实挺无理的,本来边既陪他睡觉都已经够意思了,只是因为工作一晚上陪不了他而已,他竟然连这都接受不了,还要在他的工作里插一脚……   啊,他怎么这么不懂事!   边既说不定已经开始烦他了!   姜云满越想越急,想说点什么来弥补过错,又怕多说多错,一个人无声无息拧巴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我助理明天也要出差,年初有个项目快到收尾阶段了,他替我去检查进度。”   倒是在他脑补中已经被他惹怒的边既开了口。   没头没尾的一句,姜云满只能听懂字面意思,却拿不准边既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他努力琢磨了片刻,在不懂装懂瞎嗯嗯糊弄过去和想说什么说什么之间,选择了后者。   “……嗯,你是想告诉我你工作很忙是吧,我知道了,我已经决定不跟你一起出差了,放心吧,我刚才是有点任性,但我本意真的不是要跟你添乱添堵。”   所以你不要生我气,我知道错了。   最后小半句姜云满是在心里悄悄说的,他现在太心虚了,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谁说你给我添乱添堵了?”   边既伸长手臂打开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暖光不刺眼,但两个人眼睛都习惯了黑暗,还是有点被光线晃到。   姜云满抬手虚虚遮着自己的眼睛,既避光又掩盖心虚,小声道:“……没谁说,但你晚安都不跟我说了,肯定生我气了,我感觉到了。”   边既被姜云满的小心思打败,无奈解释:“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   姜云满不太相信,但也不敢再跟他争辩火上浇油,只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真的不跟你一起出差了,你放心吧。”   “是吗?”   边既抬眸打量姜云满,视线刚落在他脸上,这人就偏过了头,把被子往上扯,挡了半张脸。   怎么说呢,很像个委屈巴巴的受气包。   下一秒,受气包可怜兮兮地开麦:“是,我虽然一时兴起,但给别人添乱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所以我已经决定不跟你一起出差了。”   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嘟囔补充:“不就是一个人过夜睡觉,你没住进起来之前,我一个月都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快奔三的成年男性,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逞强起来倒是嘴硬。   边既忍住笑,故作遗憾地说:“这样啊,本来我还说我助理不在,你替他陪我出趟差的,既然你这么坚强,那我还是自己去好了。”   “!”   姜云满只按捺了三秒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住边既的胳膊推搡他,激动地确认:“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出差啊?你愿意带我去吗!!”   边既被姜云满晃来晃去也不恼,脸上反而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某个快奔三的成年男性不是已经决定不跟我一起出差了吗?”他模仿姜云满的语气揶揄,“不就是一个人过夜睡觉吗,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是吧,成年男性。”   姜云满赧然垂下头,为自己狡辩:“那我还不是以为你生气了嘛,谁让你不理我的。”   说完又马上把话题拉回来:“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真的答应我跟你一起去出差啊?”   边既收起揶揄正常说话:“我连你用什么身份陪我出差都想好了,你说我算不算答应。”   得到肯定答复,姜云满高举双手开心得发出一声“芜湖好耶~”,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这孩子心性,哪里像奔三的,三岁还差不多。   边既抬手拍了拍姜云满的肩膀,轻声说:“好了,快躺下睡觉,这么激动我怀疑你明早都起不来。”   姜云满听了立刻乖乖躺下,盖好被子,坚定地说:“不可能,我肯定起得来,比你都起得早。”   “快关灯,我要睡了,现在总算能睡着了。”说完,姜云满牵住的边既的手,美美闭上了眼睛。   边既无奈笑了笑,关掉了床头灯,也闭眼入睡。   次日一早,姜云满如自己睡前说的那样,起得比边既还早。   边既睁眼的时候,身边的被窝都没什么余温了,一出卧室就闻到了烤吐司的小麦香气。   姜云满在厨房忙上忙下。   吐司是从揉面开始现做的,咖啡现磨的,锅里还在煎荷包蛋和培根。   时间还不到七点,他已经快把一顿丰盛的早餐做好了。   姜云满穿着围裙,一边哼歌一边煎蛋,余光注意到站在厨房门边的边既,自然地展颜一笑:“你起了,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好元气,好温情。   边既顿时有种灵魂升华的错觉。   一个荷包蛋完美成型,姜云满用锅铲盛到盘子里,一抬眸,边既竟然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奇怪地问:“怎么了吗?”他看了眼自己准备的西式早餐,“你今天不想吃这些?”   边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挑。”   “刚睡醒,有点懵。”随意找了借口掩盖真实想法。   姜云满听完面露了然,笑道:“那你快去洗漱,洗个脸就清醒了。”   “对了,你的荷包蛋要溏心还是全熟?”   “全熟吧。”去洗漱前,边既停顿片刻,还是多说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这么早起来做饭的,我这个人不讲究,每餐吃什么、怎么吃都行。”   姜云满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住也这样,我喜欢下厨给自己做好吃的,这个过程让我很有幸福感。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做一人份和两人份对我来说没差。”   边既怔了怔。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他笑道,“跟你住我变得有口福不少。”   姜云满被夸得直笑,本来就是一个热情小狗,一被夸热情更是加倍:“哎呀你快去洗漱,荷包蛋要全熟的是吧,我给你煎两个吧,今天你肯定会很辛苦,早餐要吃得饱饱的才行!”   边既笑意直达眼底:“你也多吃点,姜助。”   姜云满愣了几秒才适应这个新角色,笑嘻嘻地回答:“知道了,边总。”   吃过早餐,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   至于太子,姜云满一大早就给薛开逸发了个微信,托他下了班过来帮忙遛遛,遛完带太子回他家住一晚,等明天自己从沽南回来再去接它。   一切安排妥当,两人拖着小行李箱出了门。   七点半,张自州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看见姜云满和边既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车里吃三明治。   他以为姜云满也要出门上班,降下车窗给他刚认识的好兄弟打招呼:“早啊小满,上班去吗?今天怎么没开车?”   姜云满也跟张自州道了声早安:“我今天不上班。”   张自州正纳闷,边既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走上来,问姜云满:“你坐哪?副驾还是后座?”   姜云满感觉张自州和边既在路上会聊工作,自觉地说:“后座吧。”   “好。”边既走了两步,给他打开了后座车门,“你先上车。”   姜云满道了声谢坐上去。   张自州在前排一头雾水,看向边既:“什么情况这是?”   边既说:“他跟我们一起去沽南。”   张自州似懂非懂,捏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扭头问姜云满:“兄弟你也要去沽南办事儿啊?”   姜云满摇头:“不啊,我就是跟过去睡觉的。”   “睡觉?”张自州越听越迷糊,“睡什么觉?”   姜云满没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理所当然地解释:“跟边既睡觉呀,晚上没他陪我,我睡不着的。”   啪叽。   半个三明治掉在后排地垫上,正好落在姜云满脚边。   张自州瞳孔地震,手还保持着捏三明治的手势,整个人像是刚被雷劈了。   耳旁传来关门声。   边既神色自若坐上了副驾。   张自州如梦初醒,眼神错愕望向边既,满眼:你他妈昨天还说只做朋友,才过去一晚上就把朋友给做了??? 第22章 装0   边既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发现张自州正死盯着自己,奇怪地问:“怎么了?”   张自州崩溃道:“你还问我怎么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脑子被信息量刺激得有些短路,张自州对着边既“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最后只能飙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你这个大骗子!连好兄弟都骗!”   一口大锅平白无故砸到边既头上,他只觉得冤枉。   骗?   连装0的事情他都跟张自州说了,他还能骗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边既坦坦荡荡地问:“我骗你什么了?”   姜云满也在后排疑惑:“对啊,州州你为什么突然骂他?”   “……”   张自州:?不是,你们两个“罪魁祸首”怎么做到比我这个“被迫害方”还无辜的啊!   张自州情急之下还是给好兄弟留了条底裤,没把他大学对姜云满一见钟情的老底全掀了,只说:“你昨天跟我说你们只是朋友!”   边既理所当然接过话茬儿:“对啊,有什么问题?”   姜云满体贴补充:“不止边既哦,州州你也是我的朋友。”   张自州一下子又:“……”   “额,好的,谢谢。”客气完张自州意识到不对,马上把话题拉回来,“等等,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   姜云满面露疑惑:“什么?”   张自州重复他的原话:“你说你是跟过去睡觉的,没边既陪你睡,你都睡不着!”   结果姜云满听完还点头:“对,我说了,怎么了吗?”   “你们都——”张自州临时刹了个车,换上更含蓄的字眼,“都这样了,还算哪门子朋友!”   姜云满真心听不懂:“这样是哪样?”   这副样子落在张自州眼里俨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连含蓄都不含蓄了,直言:“都一起睡了!”   姜云满疑惑加倍:“一起睡就不能是朋友了吗?逻辑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一起睡?”   张自州从未听过如此炸裂的言论!!!   外面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他寻思自己也没穿越啊,怎么感觉思想落后了一百年。   “……所谓的朋友关系,难道不是譬如刘备和关羽、我和边既这样?谁会跟朋友睡?一起睡的还能叫朋友吗!?”   姜云满抓重点一向可以的,他兴趣盎然地问:“州州你怎么知道刘备关羽没有一起睡过?你在哪里看的野史,我也想看。”   张自州眼前一黑,快晕厥了。   一直在旁听的边既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张自州一个眼刀飞过来:“你笑什么!你还好意思笑,你这个骗子!”   边既收敛笑意,悠悠开口:“我可不是,你自己理解有问题怪得了谁。”   张自州不可思议道:“我理解有问题?刚刚你也听到了,他也承认了!”   边既:“他说的字面意思,你理解到了几层你自己说。”   张自州微怔:“字面意思?”   脑子随之开始复盘姜云满说的话。   边既注意到张自州的表情出现细微变化,简单把姜云满怕黑失眠,自己陪他睡觉的缘由说了一遍。   张自州听完先是恍然大悟:“靠,原来是这么回事。”   接着替边既有心忧虑:“可是你陪小满睡觉,你不会——”   “出发吧,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堵。”   边既在张自州语出惊满前及时打断了他。   好在张自州只是容易满嘴跑火车,而不是低情商猪队友,经边既一打断,他很快意识到有些话当着姜云满的面不能说,顺着边既递过来的台阶麻溜滚了。   “好,你们吃早饭没?前面有家罗森,没吃我就开过去靠边停一下。”   边既:“吃过了。”   姜云满弯腰就着外包装纸把那半个三明治捡起来,递给张自州:“州州你这个三明治最好不要吃了,掉下来的时候三明治都从包装纸里跑出来了。”   “不过这是你早餐吧?你才吃一半吃饱没?到罗森再买点东西吃吧,早餐吃饱才有精神工作。”   张自州接过那个已经不能吃的三明治,用塑料袋随手一裹扔到了车门储物格里,等下次停车碰到垃圾桶再丢。   “没事,我吃饱了。”   “那既然都不买东西,我就不停车了,咱们直接出发。”   只不过喂饱他的不是食物,而是信息量。   他妈的,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也就是姜云满在场不好问,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边既怎么敢答应陪姜云满睡觉啊!他怎么敢!!一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成年男性,每天跟喜欢的人同床共枕……   思岛铺思岛铺。   张自州都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这是冰火两重天的索命体验。   同为男人,他不知道这要怎么忍,他真的好想问边既一句,你真的有睡着吗???每晚保持压枪状态你真的有得到休息吗我的好兄弟!!!   大概是起得太早,车刚驶入高速路段,姜云满就睡着了。   张自州瞥了眼副驾的边既,见他还在看项目书,苦口婆心道:“兄弟,好不容易有个天赐良机能让你休息个把小时,你就别再工作了。”   我真的好怕你猝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边既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说:“我又不困,昨晚睡得挺好。”   甚至反过来关心了张自州一嘴:“你是不是困了想补觉?那换我来开。”   张自州通过头顶的后视镜瞥了眼后排,确定姜云满睡得正香,才压低声跟边既嘀咕:“我困个屁,我睡觉又不压枪!”   “行了你在我面前就别端着了,赶紧睡会儿,趁现在不用压枪陪/睡。”   边既:“……”   “我也不压,我谢谢你。”   “少嘴硬了,他不知道你咋回事,我还不知道吗?”   车里就这点地方,张自州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了,含糊道:“反正你赶紧睡会儿!今天看地有的累,你别体力不支倒下了。”   边既只好多说两句以证清白:“我没你想的那么……饥渴,好好开你的车,别过度脑补。”   张自州一听更愁了:“看吧,我就说单身太久会出问题。”   “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年纪轻轻的不行了怎么成……”   “……你他妈——!你才不行。”边既险些没控制住音量,看了眼后排的姜云满,见他没被吵醒,才压低声音接着说,“我服了你了张自州,一天天的能不能少操点心。”   “那你倒是让我省点心啊!不止我,连我老婆都愁死了,隔三差五问我你谈了没。你说你这条件顶好,恋爱愣是一次没谈过,你是打算寡到进棺材吗?”   张自州越说越愁:“眼下好不容易有个……有个中意的,结果你俩又完全不可能,合着你这棵千年铁树开次花全白瞎了,而且我看你小子还完全没有要死心的意思,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要什么给什么,边既你绝对是恋爱脑,及时止损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沉默片刻,边既才开口:“我不用死心,我没觉得自己有过胜算,我比谁都清楚我和他不可能,能保持当下这种关系已经是我赚了。”   “至于你说我被拿捏,那更没有,心甘情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被拿捏,我只是……趁我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去做了而已,我没想凭借这些得到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及时止损。”   说完,边既对张自州笑了笑:“你们夫妻俩对我的担心我心领了,就算我寡到进棺材又如何?我能接受这个结局,人这辈子找到契合的伴侣本就是小概率事件,非要论,我只是不如你幸运,但我绝不是不幸的,我从来都是奔着闭眼那天能说出‘不枉此生’这四个字而活着的。”   张自州渐渐放慢了车速,变道到应急车道,靠边停车。   边既正一头雾水要问他为什么突然停车,张自州扭脸过来,五官挤在一起饱含热泪望着他,下一秒直接猛男落泪。   “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兄弟你说得我好想哭,不行了,我得下去抽根烟呜呜呜呜呜剩下的你来开,我开不了一点呜呜呜呜呜你突然跟我走心,整得兄弟我心里好不是滋味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边既:“…………”   边既很想忍住不骂人,可实在没忍住。   “张自州你真的是傻逼来的。”   张自州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没办法呜呜呜呜呜我这个人真的太性感了……哦不,太感性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赶紧滚。”   “滚下去哭!”   张自州哭哭唧唧拿着烟和打火机下了车,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抹泪。   中途有好几辆车经过他们这里都放慢了车速,估计以为自己有幸路过了分手现场。   要不是看地离不了张自州,他现在立刻开车走,绝对把这傻逼扔在高速上。   行进的车子忽然停下来,后排的姜云满转醒,睡眼朦胧地问:“……啊,这么快就到了?”   边既的心猛地收紧,回头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才稍稍安心,但也不敢完全放心,当即试探道:“还没,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吗?”   姜云满像个软骨动物窝在座椅里,座椅宽大,显得他小小的一只。   他怀里抱着张自州车上的U型枕,哼哼唧唧换了个坐姿又闭上了眼睛。   同时声音含含糊糊地说:“你们有说话咩?嗯……我梦见你带我去望州吃火锅了,有麻辣牛肉、水牛毛肚、现炸酥肉,大腰片鲜鸭肠……”   “噢噢噢!还有土豆丝!像面条一样的土豆丝,有这么——长呢,我问你这怎么切的,没听到你回答我就醒了……”   姜云满边说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小动作透着他惯有的孩子气,比划完懒懒放下手,说到后面语气还很失落。   边既都没来得及接他的话,他又睡了过去,红润的嘴唇抿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无缝衔接上了刚才梦里的土豆丝。   怎么能这么可爱。   边既本来被张自州搞得无语,这么一两句的功夫,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他现在可以原谅全世界。   边既下车换到了驾驶座,等张自州抽完烟,开车继续出发。   因为这趟出差的目的就是看地,两边协商后把汇合地点定在了项目地所在村镇。   那个村镇前两年通了高速,他们从京柏到沽南也是一路高速,只要比进市区多开十几公里,在村镇那个分叉口再下高速就行。   从收费站出来,甲方公司的人和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边既把车停稳,姜云满还在睡。   反正姜云满也不是跟过来工作的,边既没叫醒他,只跟张自州两个人下了车。   双方寒暄过后,甲方的沈老板为他们特别.雨延.介绍了一个人。   “上次去京柏商谈没带她,二位估计瞧着眼生,这是我女儿沈颜微,今年六月研究生刚毕业,也是京大建筑系的,跟你们是校友。”   从最开始就站在沈老板旁边的漂亮女生,大大方方对边既伸出手,笑道:“两位学长好,久仰大名,我今天总算见到本人了。”   边既虚虚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过誉了,你好。”   张自州同样,只是比边既更擅长活跃气氛:“学妹好学妹好,我就不用久仰了哈哈哈。”   沈颜微笑着说他谦虚。   沈老板没明着说,不过边既和张自州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是先把女儿带着身边,让她在合作方们面前混个脸熟,方便以后接手家里生意。   至于刻意提一嘴跟他们是校友,也是为了拉拢关系。   一行人准备出发前往项目地前,沈颜微突然提出:“两位学长,我能坐你们的车吗?”   没等两人回答,沈颜微凑上前,小声地补充:“我跟我爸他们那帮中年人坐一辆车好闷,一分钟被说教八百次!二位学长行行好捞我一把,我也会开车,可以给你们当司机!”   张自州听得直乐,当即表态:“我没意见。”   沈颜微看向边既。   边既:“可以。”   沈颜微对两人抱了个拳,扭头又恢复最开始见面那副乖乖女样子。   “爸,我坐两位学长的车,路上正好向他们请教一些专业问题。”   沈老板欣慰道:“好,你不要给别人添乱。”   沈颜微:“不会的。”   说完,一伙人各自上车。   沈颜微如她刚才说的那样,边走边说:“我来开车吧,两位学长远道而来辛苦了。”   “没事儿,你踏实坐着,不至于劳累你呢。”张自州看向边既,“一会儿我开,你开一路了。”   边既没跟他客气:“行。”   他惦记姜云满还在车里睡觉,提前问了问沈颜微:“你坐副驾可以吗?我们这边还有一个人在后排补觉。”   沈颜微想也没想:“可以呀,我坐哪都行。”   边既:“好,谢谢。”   沈颜微怔了怔,说:“嗐,本来就是我蹭你们的车,学长你跟我道什么谢呢。”   张自州接过话茬儿:“学妹你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   沈颜微附和:“我懂我懂,大人物都有点小性格的。”   “学长你们在京大太有名了,特别是边既学长,在建院简直了,没人不知道的存在,我有好几个同学超级想进你们公司,可惜你们一直不招人。”   张自州谦虚道:“唉,没办法,创业小公司能力有限,养不了太多人。”   沈颜微:“可别这么说,年初京柏新开发区的度假村项目,那么多公司和国有建院参与投标,最后被你们这个新公司拿下来了!真的超酷好不好!”   “侥幸侥幸,学妹你真会说话。”   “没有啦,我都是讲大实话的。”   ……   两个话痨凑在一堆完全不用担心冷场。   边既先他们几步上了车,姜云满还在后排熟睡,见安全带有点勒他脖子,他上手给他理了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姜云满抱住了胳膊。   姜云满可能以为这是一只抱着的U型枕,抱住了就不松手,这让边既突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卡在给他理安全带的动作上。   落后几步的沈颜微和张自州,走到车前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已经见过大场面的张自州:“?……”   一无所知的沈颜微:“……!!!”   沈颜微虽然跟边既差好几届,连边既毕业的尾巴都没摸到,但是架不住边既在京柏建院实在太有名气,她从大一入校就听说了这位建院男神的各种传说事迹,没几天就被狠狠圈粉,一直想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以及大人物在校内论坛的绯闻cp,经管小王子姜云满。   她有幸在帖内见过cp粉po出来的照片,那是一张从当年校园公众号里扒出来的配图,几年过去几经传播,画质已经有点糊了。然而!从那糊糊的画质里依稀能品出小王子的绝美颜值,不难想象他本人会漂亮到什么程度。   而且帖内的学姐们还说,男神和他的绯闻cp大学四年都没同框出现过,这让沈颜微简直感到不可思议,都没同框过的两个人,各自照片揭下来拼在一起的蹩脚合照居然都那么有cp感,真的让人很想问两位正主一句: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有没有偷偷谈过!   当亲眼目睹男神为别人整理安全带,被人抱住胳膊以一个暧昧姿势停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就算没见到另外那个人的真容,沈颜微也有一秒磕到的感觉。   男神你别太爱!只是被抱住胳膊就不敢动了是吗!他是你的什么珍贵宝贝啊呜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沈颜微的心情也有一丢丢复杂。   好消息,男神好像已经脱单了。   坏消息,她磕的cp要be了。   就在沈颜微五味杂陈的时候,更劲爆的镜头出现了。   抱男神胳膊的那个人醒了,男神慢慢抽出自己胳膊,坐回原本的位置。   伴随他的离开,旁边那个人的真容渐渐暴露在沈颜微眼前。   看清男神旁边坐的人就是姜云满时,沈颜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不止!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在自己眼前的!   沈颜微悄悄拧了把自己胳膊,疼得她“嘶”了一声,接着马上意识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梦!!!!!   沈颜微上一秒还在遗憾磕的cp要be了,结果这一秒就搞到真的了,可谓一秒地狱一秒天堂。   而且!而且呜呜呜呜姜云满真的好漂亮,怪不得被人叫做小王子,就算有过他本人肯定比照片好看的预期,可亲眼看到还是会被他的绝美颜值暴击到。   两个神颜此刻就在她眼前同框了。   简直仙品!   她磕的cp是什么绝佳仙品!!   当面磕这种仙品cp真的不会遭天谴吗呜呜呜呜可是真的好幸福哦QAQ。   沈颜微激动得伸手捂住嘴,防止自己按捺不住在正主面前发疯尖叫。   张自州对自家兄弟这幅“贴心好老攻”的样子有点没眼看,他移开视线,落到沈颜微身上。   结果这人双手捂嘴,瞳孔放大,眼底流露着他无法解读甚至在他看来有点癫狂的情绪,吓得他心脏差点骤停。   张自州惊魂未定,出于前辈照顾后辈的心情,还是关心了沈颜微一句:“……学妹,你,你没事吧?”   沈颜微疯狂摇头。   没事?她怎么会没事,她都幸福得快死掉了捏呜呜呜呜呜。   张自州顺着她的目光看回去。   姜云满正在跟边既说话,可能刚刚睡醒,迷糊劲儿没过,说着说着就抬手揉眼睛,没想到被边既一把按住手,阻止。   被说了句“不要用手揉眼睛,伤眼睛”后,姜云满乖乖地放下手,听劝归听劝,但表情委委屈屈的,多多少少有些起床气。   这有什么可看的?   他老婆每天早上起床也这样。   ……等等。   他老婆。   张自州突然福至心灵,get到了沈颜微的点。   沈颜微一定觉得这两人看起来太像一对了,然后根据她这幅……比较难评的神色判断,她搞不好是恐同人士。   难怪吓成这样。   尽管边既对姜云满是单相思,但这场面或多或少沾了点儿男同,张自州替自家好兄弟对无辜的沈颜微表达歉意:“吓到你了是吗?唉,怪我,应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的,对不住啊学妹。”   沈颜微敏锐嗅出张自州话里话外对这场面的肯定。   张自州作为友人竟然完全不感到惊讶,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男神和小王子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磕的cp不仅在她面前成真了,还升级成了老夫老妻版本!!!   沈颜微放下手,深呼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淡定淡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留给自己就好,她要在两位正主正面留个好印象,而且作为一个体贴的cp粉,背地里磕得再昏头昏脑,也会克制自己不舞到正主面前。   一番心理建设结束,沈颜微自我感觉镇定了不少,于是,这才装作什么都没磕到的样子反问张自州:“我没事呀,学长你要跟我知会什么?”   内心却:快快快快快!快给我爆料!我要知道我cp的一切!别拦我让我磕!!!   一句话就让张自州对刚才的猜测产生了动摇。   他挑了能说的说:“也没什么,就,你边既学长是gay。”   “噢噢,这个你不用知会我,我早就知道了。”沈颜微还纳闷地反问张自州,“难道还有知道边既学长这个人却不知道他是gay的吗?”   沈颜微感觉是没有的,毕竟男神当年在京大是ay得人尽皆知。   倒不是他自己拿个大喇叭四处宣扬,听前辈说,都怪当年追他的人实在太多,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的性向,所以男男女女都有,女生还占大多数。   顺便一提,这跟小王子那边的情况截然相反,说起来也是够离谱的,直男招男,gay却招女。   扯远了,拉回来。   追求者多,撇开喜欢与否不论,单是性向就不对,自然出现很多表白被拒的伤心人。   男神也是耿直Boy来的,拒绝人从来不发好人卡,只说:我喜欢男人。   后来gay得人尽皆知后,又有不少男生去表白,十个里有九个着重强调自己性别男,这回男神拒绝人的话术倒是改了改,但也不是好人卡,而是:我倒也不至于是个男的就喜欢。   所以说,知道边既这个人,基本不可能不知道他是gay,张自州先说要知会他,后又知会这么一件根本不需要知会的事情,这跟告诉边既是个男人有区别吗?   要说张自州真的不会演戏,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不用一句废话吧,显得多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沈颜微越发笃定她磕的cp是真的。   这两人都不知道暗中谈多久了,多半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公开,只有少部分亲朋好友知道,否则张自州怎么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们找补,还不是怕她误会出去乱传嘛。   可惜张自州的演技真的太拙劣了!幸亏她是自家人,乱传必不可能乱传,她就是把自己这张嘴缝死了,把这嗓子毒哑了,也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张自州被沈颜微问住,愣了几秒才说:“也对。”   他怎么把沈颜微也是京大毕业这件事给忘了,既然他知道边既是gay,当年姜云满在校内人气跟边既不相上下,沈颜微估计也知道姜云满是直男的事情。   看来不用他再知会一次了。   一个gay一个直男,沈颜微怎么也不可能觉得这两人是情侣。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她刚才怎么那副表情?   等边既哄好闹起床气的姜云满,扭头一看张自州和沈颜微还没上车,只在车外站着,莫名其妙地问:“你们站那发什么愣?”   两人异口同声:“来了来了。”   声音打断了张自州的迷思,他回过神,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四个人都坐好后,张自州发动车子,跟上前面甲方的商务车。   睡觉前还是三人行,一睁眼就变成了四人行,多的那个还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姜云满在后排探头探脑地打量,车开出还不到五百米就跟沈颜微搭上了话:“你好,我叫姜云满,刚刚我睡着了,没有第一时间跟你打招呼,不好意思。”   沈颜微第一反应:啊啊啊啊啊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好苏好甜!!   意识到是姜云满在跟她说话后,沈颜微扭过头,激动得结结巴巴:“没、没有没有,你你你好你好,学长,我……你也,不是,我也久仰你大名很久了,没想到今天还、还能见到你……”   姜云满一怔:“学长?”   边既在旁边给他补充了一波信息量,姜云满听完“哇”了一声,脸上流露出遇见校友的喜悦。   “原来是学妹呀,这也太巧了吧。”   沈颜微被姜云满这一笑搞得心花怒放,脸都红了:“是、是的,我我我也觉得很巧。”   凑近些看,姜云满更漂亮了,呜呜呜呜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精致,特别是那双鹿眼,圆圆的好灵啊,可爱死了!   乖宝宝乖宝宝乖宝宝……男神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两人社牛你一句我一句,没几分钟就混熟了。   当被沈颜微问到今天来这里是不是顺道参观的时候,姜云满下意识想说是,毕竟他跟过来确实没正事。   可转念一想,早上刚出发的时候,张自州因为他的实话产生了误会,还闹了个小乌龙。   尽管他不觉得因为怕黑,雇人陪自己睡觉这件事见不得光,但如果因此会产生误会,沈颜微又是边既甲方爸爸的女儿,这关系三弯四绕的,难免给边既添麻烦。   本来今天跟着边既来沽南出差就够麻烦他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再让边既多操心。   话到嘴边,姜云满改了口,选择了最稳妥的说辞:“不是,我是边总的助理,今天也是出公差。”   当然,稳妥归稳妥,就是有假公济私的嫌疑,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好在沈颜微听完就了然道:“原来如此,真好呀,跟校友一起工作。”   姜云满心虚附和:“我也觉得很好。”   然而姜云满不知道的是,此刻沈颜微心里:好哇你们这对小情侣,还玩上司下属的情趣play是吧。   哪有老板下车应酬,助理在车里睡大觉的,全是情侣间的小把戏罢了。   不过谁叫她是cp粉呢,两位正主要搞地下情,她除了帮忙遮掩还能怎么办。   所以沈颜微完全没有拆穿姜云满,甚至在之后的聊天里,主动避开了关于两人关系的敏感话题。   也因此,姜云满感觉跟沈颜微聊天真的太愉快了。   一路上车里都是他俩说话的声音,张自州时不时搭句腔,反观边既,比平时还安静。   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到达今天要看的第一个规划地附近。   车只能开到这里,里面都是山路,只能步行。   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员走在前面,边走边看边商谈。其他人,特别是姜云满和沈颜微这种不直接参与项目的编外人员,走着走着就落到了队伍最后。   天时地利人和,前面的呢,是商谈了一路,后面的呢,是闲聊了一路。   因为沈颜微实在是知道京大的太多八卦了!同届的、不同届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听得姜云满这个鲜少吃瓜的人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后来又聊到吃的玩的,两人志趣相投,都是吃喝玩乐一把好手,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样越聊越嗨,就连中午在附近一家农家乐吃饭,两人都要挨着坐,见缝插针嘀嘀咕咕。   他们本人不觉得有什么,落在别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午饭结束,张自州和边既用完卫生间出来,趁四处无人,洗手的间隙跟边既唠了句闲磕:“兄弟,你有没有觉得小满和沈学妹气氛蛮好?”   边既当然觉得。   从上午在车里,亲眼目睹沈颜微见到姜云满第一眼脸红结巴的时候就觉得了。   但他不想承认。   连现在张自州跟他说起,他都下意识自欺欺人:“有吗?不就两个社牛凑一起了,你跟她不也聊挺好。”   多年兄弟,张自州哪能看不出边既说的不是真心话。   “我那是跟人客套两句,再说了,我都结婚了。你看,沈学妹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小满一个直男,又单身,要是对……”   “我洗完了,先走了。”   没等张自州说完,边既就一把拧上了水头龙,转身就走。   张自州难得没追上去继续八卦,只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下午继续看地。   临近傍晚,张自州开车先回京柏,剩下没看完的地明天再继续。   住宿方面是甲方这边安排的,定在沽南市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沈老板中午就有意义安排接待,下午断断续续又邀请了边既几次,说做东请他和助理吃顿晚饭。   边既全都推了。   变故是在酒店门口发生的。   张自州把车开走了,边既和姜云满只能坐甲方这边的商务车回市区酒店。   沈老板坐的另一辆车,下了高速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只留沈颜微作为自家公司代表,和司机一起把边既他们送到酒店。   车抵达酒店。   沈颜微和他们一起下了车,本以为只是寒暄两句便就道别,结果沈颜微一下车,司机直接把车开走了。   留下他们三个人和一个行李在酒店门口。   边既正一头雾水,姜云满在旁边笑着说:“微微说应酬确实没意思,饭桌上你敬我、我敬你的,吃也吃不好,但她想尽一下地主之谊,请我们去吃沽南一家超有名的小龙虾,就我们三个。”   沈颜微接过话,说:“对,跟工作无关,就当我招待朋友了,学长,你看成吗?”   微微。   两个人轮番叽里咕噜,边既就听到了这两个字。   昨天州州,今天微微,合着就没他的份。   张自州就算了,为什么认识不到一天,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沈颜微也能把他比下去?   他们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真的连一丝一毫的情分都没有是吗?   就因为他是gay?   难道姜云满真的对沈颜微有意思?   一见钟情?   双向奔赴?   太多太多问题一下子涌入脑海,边既下意识握紧行李杆的把手,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泛白。   他沉默了片刻,在疯狂汹涌的妒意之下,用残存的理智阻止自己的私欲。   干预姜云满选择的私欲。   最后问出口的仅仅是一句听起来不痛不痒的:“你很想吃吗?那个小龙虾。”   姜云满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想啊!我种草好久了,一直没机会来沽南。”   你是想吃小龙虾,还是想跟沈颜微一起吃小龙虾?   边既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问,他看着姜云满,好久没说话。   姜云满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反过来问:“你怎么了?”   “你是不喜欢吃小龙虾吗?”   边既低低“嗯“了一声,他知道,再不情愿,他也只该拥有后退的余地,而不是擅自上前干预姜云满的选择。   “不怎么喜欢。”   “你们去吃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去房间休息。”   姜云满微怔,眉心微蹙,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看。”   边既挤出一个笑安抚他:“没有,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沈颜微再次向他发出邀请:“学长你跟我们一起去吧,那个地方不远,打车就半小时。”   “不了,你们去。”边既又无形推了姜云满一把,“难得来沽南一趟,别因为我扫兴,想吃就去吃。”   “我先上去了,你们别玩太晚。”   说完,边既拉着行李箱转身往酒店大堂走去。   剩下的两人对视几秒。   沈颜微拿不准主意,问:“那……就我们两个去吃?”   姜云满回头看了眼,不知道是边既走得太快,还是酒店大堂人来人往,他已经找不到边既的身影了。   他脑袋空空地应了沈颜微一声好。   说不上为什么,要去吃心心念念的美食的期待感,还有持续了一整天交到新朋友的喜悦,这些在一分钟前还将他牢牢包裹的正面情绪,全部因为边既的不参与而烟消云散了。   甚至连他的心情都变得低落起来。   小龙虾再好吃,说稀罕也没多稀罕,只是不跟边既一起去吃这顿小龙虾而已,于他,于边既,都没什么损失。   他不知道自己在低落什么。   听到姜云满说好,沈颜微招手把门童叫过来,让他帮忙叫车。   没过多久,一辆专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稳稳停在他们门口。   门童上前为他们打开车门。   沈颜微弯腰先上车,等她系好安全带都坐好了,姜云满还在车门外站着,迟迟没坐进来。   她感觉奇怪,正要问,姜云满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退后一步,替门童帮她带上了车门。   然后弯腰通过降下来的车窗对沈颜微说:“抱歉啊微微,今晚这顿小龙虾还是先不吃了,谢谢你一番好意,等下次你来京柏,我请你吃好多好吃的。”   “边既他好像真的不舒服,我放心不下,你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实在对不住。”最后姜云满下巴微抬,对司机也叮嘱了一声,“师傅麻烦您慢点开。”   “好的。”司机应道。   沈颜微才懵懵应了声“好,没关系”,后半句“你先去看看学长吧”都没来得及说完,姜云满就走了。   先是走,脚步越来越快,背影在消失在沈颜微视线前一秒,他已经在跑了。   其实姜云满真的好不擅长骗人,演技比张自州还烂。   一整天下来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在称呼上了,再怎么跟她说说笑笑,提到边既也是一口一个边总边总的叫,努力维持他们想在外人面前维持的关系,始终为此留着一根最细心的神经。   笨拙且认真。   可是就在刚才,沈颜微察觉到姜云满这根神经断了。   而他本人毫不自知。 第23章 装0   姜云满原本想在前台拿了房卡再上楼,免得麻烦边既给他开门,架不住这个点办理入住的客人实在太多了,他排了两分钟,看见前面还有十来个人就没了耐心。   可是酒店总统套房是一房一电梯,且必须刷房卡才能使用。   姜云满只能找大堂经理简单说明了情况,幸好经理服务态度不错,在酒店内网确认过他的客人身份,直接用员工卡帮他刷了电梯。   姜云满坐电梯抵达套房所在的楼层。   甲方之前以为是边既和张自州两个人住,他们同为公司合伙人,身份一致,甲方自然一视同仁,订了同一级别的总统套间。   结果张自州临时改变行程先一步回了京柏,甲方那边估计也不差这点钱,所以没有更改姜云满的房间级别。   其实按理说,助理和老板住的房间是不可能在同一个档次的。   从电梯出来,走两步就是套房门口。   姜云满按了按了两三次门铃,才有声音从喇叭传出来,低低沉沉的:“不需要room service。”   是边既的声音!   不过他声音好冷淡,声线都有变化,要不是姜云满对声音敏感,估计一时半会都听不出来是边既的声音。   见他误会,姜云满马上自报家门:“不是room service啦,是我,姜云满,你开一下门嘛。”   门铃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姜云满沉住气等了一会儿,门没人来开,门铃里也没人再说话,他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自我怀疑,他刚才听见边既声音只是幻觉。   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又按了按门铃,这次还在门外喊:“边既?边既你在不在里面呀,给我开开门嘛,我是姜云满。”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时间已经过了19点,房间里没有开一盏灯,全靠夕阳余晖从落地窗外洒进来带来一些光亮,玄关离落地窗有一段距离,光线越来越弱,到门口这里,仅有的微光也被边既的身体挡在身后。   他站在背光处,跟他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   他们两个之中,只要谁再向前一步就会贴到对方的胸膛。   并非没有过如此靠近的时刻。   每晚同塌而眠,姜云满睡相不好,睡着睡着就贴边既身上了,可是这样面对面靠这么近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边既的正脸,身高和体型的差距是如此明显,他整个人都站在边既的影子里。   他心脏咕咚咕咚跳得贼快,还有点不敢直视边既的眼睛。   不是心虚,具体是什么他形容不上来,说紧张也有点牵强,如果是紧张,他或许会想逃离这里,但他不想。   非但不想,他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待在这样一抬头就能看见边既的地方,而不是像之前在酒店门口,他忽然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他不喜欢看边既的背影。   姜云满努力看向边既的眼睛,光线不好,显得他没有表情的一张脸更冷峻了。   他莫名有点怕他。   “……你,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姜云满尝试开口,甚至不自觉地磕巴了一下。   姜云满声音小小的,语气弱弱的,听得边既一颗心软软的。   直到现在,亲眼目睹,亲耳听到,呼吸之间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香味,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总之是他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边既才真正相信,本该去跟沈颜微吃小龙虾的姜云满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仅仅是这个事实本身就让他感觉无比欣喜,像失而复得,也像劫后余生。   边既薄唇微动,吐出一个不稳的音节:“……嗯。”   短促且轻,一闪而过,快得姜云满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本能发出一声疑惑地:“啊?”   边既胸口起伏两下,调匀呼吸,重新开口,这次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没事,你进来吧。”   说完,他侧过身,给姜云满让出进去的空间。   姜云满暗中松口气。   吓死他了!   没事干嘛板着个脸嘛!他还以为会被拒绝呢!   姜云满抬步进屋,边既稍后,顺便带了上房门。   两人刚移步到客厅,姜云满就停下脚步,眼神担忧地将边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脸色还是不好,略显病态。   “刚才在外面,你是不是觉得有微微在不好意思,所以才没跟我说实话?”   边既还没从“姜云满撇下疑似一见钟情的对象来见他”的惊喜中缓过来,思绪有点飘飘然,姜云满说完都快半分钟了,他才回过神,不太明白地应道:“什么不好意思?”   这份迟钝在姜云满眼里变相佐证了他的猜测,他上前一步,发愁道:“就你身体不舒服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嗐,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了,你总能跟我说实话了吧。”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边既很感动姜云满如此在意他的身体情况,但还是:“我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身体不舒服。”   姜云满气鼓鼓地瞪他:“你还在逞强!”   边既无奈笑道:“我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认定我身体不舒服?”   姜云满理直气壮:“因为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边既眼神闪躲了一下:“脸色差也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那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你跟女人嬉嬉笑笑了一整天,晚上还要跟她一起去吃小龙虾。   边既在心里回答,嘴上却一言未发。   姜云满隐约察觉到边既欲言又止,本来疑虑就没完全打消,眼下又立刻卷土重来。   “看吧,又不说话了!我就说你在逞强,还不承认!”   边既明白不找个合理借口是圆不过去的,一味的否认只会让姜云满更加认定他在逞强。   思索片刻,边既叹了口气,多多少少有演戏的成分:“好吧,我是有点不舒服,怕你担心就没说。”   “今天一直在户外活动,可能晒太久了中暑了,感觉身体有点累,没什么力气。”   这两句听得姜云满有种柯南破获命案的既视感,立刻:“我就知道,我看人还是有点子准的!”   “……”   不,很不准,你不要相信自己。   边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云满就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卧室里面牵,嘴上絮絮叨叨。   “中暑了还不快点去躺着休息。”   “你也是,下午那么晒,微微他们车上准备了遮阳伞,让你们用你们都不用,谁规定男人就不能用遮阳伞了?男人也是人啊,男人的皮肤也是皮肤,也经不住晒的好吧,受不了你们这些好面子派的奇怪坚持。”   “除了没力气还有什么?我好跟管家说明症状让他送药。晚上就吃清淡一点吧,我一会儿看看菜单上都有什么,实在不行我去买点食材给你现做。”   边既根本没有身体不舒服,可是被姜云满这么关心着的感觉特别幸福。   幸福到他越演越上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故作虚弱,做作补充道:“头也有点痛,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烧。”   姜云满神色更紧张了,马上停下来摸他额头,同时对比自己额头的温度。   “嗯……好像没发烧,先观察观察,一会儿也让管家送个体温计上来。”   “让你瞎逞强,现在好了吧,都搞得这么难受了,行了行了,你先躺下休息。”   姜云满把边既牵到床边,让他坐好,自己再去客厅把两人的行李箱拉进来,拉开拉链,在地毯上放平。   一边翻找一边说:“我把睡衣找出来,你先换上,澡就不要洗了,明早如果不难受了再洗。”   边既望着他,继续做作:“可是不洗澡不舒服,今天出了一身汗。”   姜云满想了想,说:“那你用毛巾擦擦。”   “擦不干净。”   “擦得干净。”   “不干净。”   边既说着说着真嫌弃上了,蹙眉道:“你晚上还要挨着我睡,有味儿会熏着你,我不要,我必须洗澡。”   姜云满找好睡衣,拎出来递给他,听到这话无奈地笑道:“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比我还嫌弃你自己。”   边既接过睡衣放在一边,站起身说:“熏我自己无所谓,熏到你绝对不行。”   “睡衣我洗了澡再换,我现在去洗。”   姜云满叫住他:“你不舒服还洗什么澡啊!万一你洗着洗着晕了怎么办?”   “不至于。”边既一时嘴比脑子快,“你要是不放心就进来看着我洗。”   流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两人都僵直了片刻,边既回过神大感不妙,为了配合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必须看起来云淡风轻。   “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实则内心:这破嘴,迟早给你缝上!姜云满不会怀疑我另有所图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要翻车要翻车要翻车要翻车,别翻别翻别翻!!   姜云满确实心生怀疑,但怀疑的内容却是:他为什么第一时间会感觉荒唐?   这种荒唐就好像有个女人突然跟他说,你可以进来看我洗澡。   可边既不是女人啊!   都是大老爷们,这有什么可荒唐的,他还不是gay,他是直男!!   想当初,来京柏读大学的第一年,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面对坦诚相待的北方洗浴文化,曾一度难为情到想回浔塘复读。   事实证明人就是会被环境改变的。   到了第二年,他从一个每天去开水房打热水回宿舍自己兑温水洗澡的腼腆南方人,变成了一个可以跟室友们赤诚相对边搓澡边聊天的无畏北方人。   明明他从那时起就完全可以接受在同性面前光溜溜,跟几个男人或者几十个男人在澡堂一起光溜溜洗澡都无所谓,区区一个男人,还只是看着他洗,自己都不用光溜溜,怎么反倒觉得荒唐了?   荒唐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会觉得这件事荒唐的自己吧!   姜云满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越不明白越跟自己较劲,他好像很难接受自己觉得这件事荒唐这个事实,想极力与其抗争。   所以在边既都表明是开玩笑后,他想也不想就接上一句:“对啊,当真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颇有种以毒攻毒,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感觉,让自己明白谁才是大脑的主人。   荒唐?   荒唐什么荒唐,给我禁止荒唐!   为什么禁止?   没有为什么,我是主人我说了算。   边既本来就心虚得不行,想用玩笑话给自己找补,赶紧翻过这篇,没想到姜云满愣是一点机会都不给,硬生生把他架在了这里。   他努力维持表面的淡定,大脑飞快运转,与姜云满开始一波极限拉扯。   “不是不可以,你知道的,我是南方人。”   姜云满铁了心跟自己较劲。   今天他还非要看边既洗澡不可,绝了自己这个觉得荒唐的荒唐念头!   “巧了,我也是南方人。”   边既再次:“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我,我不喜欢被人看着洗澡。”   姜云满也再次:“你是不是没被看过?这样,你信我,你被人多看看就免疫了,我是过来人,曾经我也很腼腆,去游泳下水前都裹羽绒服,现在我可以在游泳池裸泳。你无需质疑我,你知道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边既不为所动:“我不信,这位中国人,除非你现在裸泳给我看看。”   口嗨王者姜云满:“……”   “咳,别较真,虽然有些许艺术加工,但我确实已经混入了无畏北方人的群体,不信哪天我请你去搓个澡,你看我敢不敢脱光光就完事了。”   边既心想:嗯,挺好,那你看我硬不硬就完事了。   姜云满见边既不说话,以为边既被他成功说服,刚要得意:“那你先洗澡,我进去看着你,万一你晕——”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别看了。”   话被打断,姜云满希望落空,脸垮下来,不满道:“为什么啊?你跟我好见外!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你有的我都有!”   无可奈何,边既只能自爆:“你是直男我是gay。”   姜云满一愣,不太懂:“所以呢?”   边既委婉道:“我们gay不习惯被人看。”   姜云满试图理解,理解着理解着,眼神就奔着边既裤/裆去了,他倏地顿悟!   也为自己的后知后觉羞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迟钝!!!   对哦!边既是gay啊!   他怎么老用直男的思维去揣测他,还按头让人家理解,他这样也太讨人厌了吧!   姜云满臊得脸都红了,也有愧疚,眼神闪闪躲躲,不敢直视边既的眼睛。   “对、对不起,我之前……没、没想到你会……会……那什么……是我迟钝!我不该用直男思维揣测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边既感觉自己够委婉了,姜云满反应竟然还这么大,搞得他一时一头雾水。   “我会什么?你跟我道什么歉?”   姜云满极度难为情,不愿直言:“就那什么啊,哎呀你怎么不懂啊你,你个gay还不如我这个直男呢!”   “?”   边既气笑:“怎么还人身攻击了。”   “不是人身攻击……就是……是……哎呀烦死啦!”别别扭扭自己也难受得要命,姜云满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就是我忘记你是gay了,忽略了你脱光光被人看会被看硬!是我疏忽,刚才也不该一直劝你。”   “你去洗吧,我绝对不会看你的,你放心。”   “……”   尽管大部分是事实,从姜云满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边既有被冲击到,一直强行维持的淡定也有崩塌的趋势。   他先是耳廓发红,继而脸热,忍不住为自己狡辩:“谁、谁说我们gay被看、看一下就会硬啊!我们喜欢男人也不至于这么饥渴!”   明明是我被你看才会被看硬。   后半句边既在心底小声补充,万万不敢挂在嘴边。   姜云满本就是一个对gay了解不多的人,现有的知识还大部分都来自于边既的“好心科普”,加上他对边既的信任感,导致在gay知识这方面,边既在他心里是已经是个懂gay专家了。   被边既反驳不会,姜云满完全不疑有他,微怔几秒,还真信了:“啊?不会吗,那你们gay的自制力也太好了。”   边既:“……只是被看看而已,还不到用自制力的地步。”   姜云满尝试性转理解了一下,似懂非懂:“倒也是,这么说如果看别人就会用到了?”   边既眼神飘忽,含含糊糊:“……也分人。”   姜云满一无所知,真心请教:“什么人会用到?”   边既看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喜欢的人。”   姜云满一下子替他松了口气:“那没事了,我和你不管是你看我还是我看你,都跟照镜子没区别。”   边既顿时感觉心上被插了一刀。   还没缓过来,姜云满又来一句:“毕竟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直男和纯0,没有比我们更安全的组合了,童叟无欺兄弟情说的就是我们!”   好的,又一刀。   边既心塞到不行,捞起睡衣往卫生间走:“……我去洗澡。”   姜云满还没死心,也可以说死灰复燃,跟在他屁股后面,热情道:“那我看着你洗,我真的怕你晕了。”   边既扭头,略崩溃:“你不是说了不看着我洗还让我放心吗!”   姜云满无辜眨眨眼:“可你不是说被我看没事吗。”   “我说的是被喜欢的人以外的人看没事!”   姜云满更无辜:“那不也是我吗。”   “……”   边既无言以对。   短短的沉默让姜云满从无辜秒变惊恐:“难道不是我???!”   姜云满果然无法接受自己是装0。   边既又悲哀又庆幸,庆幸自己装得还像那么一回事,还能让姜云满为变化惊恐。   他表情麻木地否定:“是你。”   “但我还是不想被看。”   “你就当做是在体谅一个南方人刻入骨髓的腼腆吧。”   边既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姜云满再担心他洗着洗着晕倒也只能妥协。   “那好吧,但你不要反锁哦,我五分……不,三分钟叫你一次,你记得回答我!”   面对姜云满满含诚意又沉甸甸的关心,边既只能悲喜交加地接下来:“好。”   没办法,都是他自己作来的。   为了不让姜云满担心太久,边既洗了个战斗澡。   在姜云满准备叫他第三次的时候,边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湿漉漉的水汽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他着急,洗完在腰间裹了条浴巾就开了门,洗过的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干,水顺着脸颊轮廓往下淌,被热水冲刷过的冷白皮泛着微微绯红。   姜云满第一反应:哇靠!肱二头肌胸肌腹肌,好漂亮的肌肉线条,果然是猛男!大猛1!   紧接着:皮肤好白,感觉手感会很好,想摸摸想戳戳。QAQ   最后心生疑惑:这样的身材居然是纯0,那猛1外表猛1心的gay会猛成什么样子?   双开门那样吗?   一张勾起他ptsd的脸忽然从记忆里跳出来攻击他!   算了算了算了,油了油了油了。   猛过头了猛过头了猛过头了。   姜云满心有余悸,兀自感叹,还是边既这样好,恰到好处的猛。   就算不是□□,可是一直被姜云满一瞬不瞬地盯着,边既也受不住,他扯了毛巾用擦手转移注意力,嘴上也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姜云满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看了好久,不是很礼貌,不好意思偏过头:“没、没有。”   “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喝!”   问完也不等边既说喝不喝,一溜烟儿跑走了。   边既没有深究,正好,他也趁此快速冷静冷静。   姜云满跑到厨房喝了一大杯冰水,感觉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劲儿压下去了,才由衷叹了一口气。   要不他也去办个健身卡撸撸铁好了,姜云满握着水杯认真思考。   自己有应该就不会馋别人了,否则光是看两眼边既的肌肉就被迷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一点。   姜云满又接了半杯水喝,然后换了干净杯子,倒了大半杯温水送到卧室给边既。   边既从他手里的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姜云满竟然被他体温烫了一下,以为他发烧了,抬手刚摸到边既额头,可是他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往后连退两步,偏过头,特别明显拒绝他的触碰。   姜云满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边既用力甩开了手似的难过,被甩开的一瞬,抵触、讨厌都有。   他刹那间觉得无比委屈。   “你手有点烫,我只是想摸摸你是不是发烧了……干嘛啊你……”   不说还好,一说更委屈,姜云满吸吸鼻子,想哭,转过身,不愿意让边既看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边既没料到自己的下意识反应会伤害到姜云满,他连忙放下水杯,绕到姜云满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释:“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   姜云满又转身背对他,嘴角往下耷拉。   “才没哭!也不用你道歉,我烦到你了,该我跟你道歉。”   越说越委屈,后面几个字都带着哭腔了。   边既心疼坏了,暗骂自己傻逼,怎么自制力那么差,不就是被姜云满盯了一会儿吗,他瞎几把蠢蠢欲动个什么劲儿啊!   哄人这方面的经验他是一片空白,边既再次绕到姜云满面前,眼瞧着他又要躲,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弯腰与他平视,语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眼神能掐出水来。   “是我不对,我怎么会烦你,你关心我开心都来不及,我爸妈都没这么对我知冷知热过,我吓到你了,对不起了,先不哭了好不好。”   说着,边既用指腹替他抹掉死死憋在眼睛里不肯流出来的泪珠。   泪水的湿润感留在指尖,分分秒秒提醒他,这些眼泪是因为他。   边既自责不已,又实在嘴笨,只能反反复复跟姜云满道歉,越说越没有底线,到最后连“别哭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姜云满其实就刚开始那阵最难过,掉了两滴泪珠子,从边既跟他解释自己是在走神,纯属无意之举起就不难过了。   他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什么事情只要跟他解释清楚,他就能分分钟把自己安慰好,还不记仇。   姜云满本来还想打断边既的道歉,可是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边既一直说一直说,虽然说来说去就那些词。   直到听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这句,算是彻底把姜云满在厨房喝冰水压制下去的邪恶念头,又勾了起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提点什么要求,也不能消减你的自责……对吧?   姜云满成功说服自己得寸进尺,哼唧两声,尝试开口:“……真的什么都答应我吗?”   好不容易哄到这祖宗愿意跟自己说话,边既哪里可能说不,连声道:“当然当然,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不哭了,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要求有点难以启齿,姜云满犹犹豫豫好久才小声开口:“那你能不能……让我……就,就不用太久,一下下……好像有点太少……那就几下下……不超过十次!我想……想……”   “你想什么?”边既耐心十足地追问。   “我想……想摸摸你的肌肉……”姜云满用手分别指了指他的双臂、胸膛还有小腹,一双圆滚滚的鹿眼期待到发光,跃跃欲试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特别是腹肌,八块我都要摸一摸!” 第24章 装0   边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飘忽地确认:“……你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说过一次再开口就没那么难以启齿,舌头不打结连结巴都没有了。   姜云满重复道:“我想摸摸你的肌肉,肱二头肌、胸肌、腹肌,要是背肌也能摸摸就更好啦。“   一边说,姜云满同时也在边既身上打量,从上至下:“腿部肌肉线条也好漂亮,可以再摸摸腿吗?”   边既:“……”   “你……”   你刚才不还在哭吗?   思维是有多跳跃,才能做到上一秒在哭,下一秒就想摸肌肉啊???   边既欲言又止。   没把心里话说出口,也没一口答应姜云满。   这个要求本身不难,难的是姜云满要在他身上执行这个要求。   对他而言太炸裂了。   边既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感觉有一股火在腹部流窜,越烧越旺。   姜云满看出他的犹豫,雀跃的小心脏渐渐下坠,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失落:“不可以吗……”   嘴角往下耷拉,嘀嘀咕咕:“骗人,明明说什么都答应我的……”   “不行就不行吧。”   姜云满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又哭,只是失望。   可失望归失望,他不能道德绑架边既。   姜云满转过身,叹了口气,主动转移话题:“我去客厅打内线电话,让管家送药和体温计上来。”   “菜单床头柜也有,你看看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好点餐。”   话说完,人也往客厅走了。   背影恹恹地,垂着脑袋,像被霜冻覆盖过的茄子,直打蔫儿。   边既于心不忍,一心横,他妈的豁出去了!   他走上去拉住姜云满,无奈妥协:“摸摸摸,给你摸,我说话算话。”   姜云满耳朵动了动,人还是没转过身,心里狂喜,表面嘴硬:“不用了,我不想勉强你,你休息吧。”   边既还在为弄哭姜云满这件事自责,连如此拙劣的直男小把戏都看不穿,语气反而更软了:“不勉强不勉强,我只是……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你想摸就摸,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能摸的。”   “你现在有没有消气一点?刚才真的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姜云满内心:芜湖好耶~肌肉男真好骗嘻嘻。   表面不露声色,还故意迟疑了几秒,低“嗯”一声:“好,你让我摸摸,我也不生你气了。”   边既由衷松了一口气,被姜云满这可怜巴巴又乖顺搞得更加心软,还有种想把他欺负哭又觉得欺负他这件事是禽兽行为的矛盾感。   姜云满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沉浸在拿捏肌肉男的得意,以及马上就能摸到垂涎已经的肌肉的喜悦中。   他自以为很淡定地转过身看着边既,殊不知,他那快黏在边既肌肉上的眼神,已经将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洞悉这一切的边既,其实心情挺难形容的。   一方面,姜云满这么明显表现出对他肌肉的兴趣,这种变相称赞是令他自豪愉悦,说明他身上还是有能吸引到姜云满的地方。   另一方面,吸引也分好几类,对姜云满这个钢铁直男而言,说是被他肌肉吸引,其实更趋近于一种羡慕,别人有自己没有,这种情绪无关喜欢。   思绪乱如麻,没等他做好准备,姜云满就等不及上手了。   首先瞄准的就是腹肌。   姜云满碰到边既腹肌的时候,自他们肌肤接触那个地方起,似猛地窜起一阵电流,沿着边既的神经飞快蔓延至全身,酥麻感直冲大脑。   边既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全身僵直、紧绷,动弹不得。   “哇,硬邦邦的。”   姜云满用指腹在几块腹肌上来回摩挲,接着又停下来用指尖轻戳,两眼放光,实时向边既回馈用户体验。“戳也戳不动,不过手感真的蛮好,像质量很好的床垫,乍一看按觉得硬,并非一味的软,真正感觉舒服是躺下去的那一刻。”   说着说着,他还遗憾起来:“可惜你的腹肌不是床垫,要不然真想躺一躺呀,感觉躺着比摸着更舒服。”   “这就是自律的成果吗,太棒了!我不懂健身,但是我觉得你平时肯定练得很认真,还少不了日复一日的坚持,否则怎么可能拥有这么漂亮结实的肌肉。”   边既极力克制,腹肌还是加快了收缩频率,这又变相取悦了姜云满。   静态图哪有动图直观带劲。   这让姜云满简直爱不释手。   手心摸完了不过瘾,又换成手背去感受,手心手背把边既的八块腹肌挨个宠幸了一遍。   “……姜云满。”   边既深呼一口气,有些忍到极限了,连声音都变得又低又哑:“你还没摸够吗?”   当然没够。   不过姜云满也怕再摸下去显得自己太色,他可是很腼腆的!   没办法,姜云满只好意犹未尽收回手。   他刚抬眸准备说点什么,只见边既额头冒出薄汗,太阳穴下青色血管不知道为什么也微微凸起。   整个人看起来好难受,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姜云满疑惑片刻,忽然顿悟。   紧接着体贴道:“你想拉屎吗?你赶紧去,别憋出病来。”   “……”   边既无语至极,但也托这句话的福,高涨的欲念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终于暂时得已消停。   “谢谢,我不想。”   也有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意思,他主动催促:“你赶紧摸,摸完我去穿衣服了。”   姜云满感觉到他着急,于是真心询问:“你是不是累了,想马上躺下休息?”   边既还没说什么,姜云满就上前拉着他胳膊往床边走,接着为他掀开了被子,表现得无微不至。   这让边既生出一点期待,难得姜云满体谅他累,不打算接着摸了是吧。   下一秒。   姜云满笑眯眯地说:“你先躺,你躺着我也能摸,不耽误的。”   ……他早该知道,姜云满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边既认命躺下。   姜云满这次照样没给他准备的时间,等他躺平,手立刻就放在了他的胸肌上。   直男还算残留一点人性,知道避开胸肌中间凸起的点点。   又是过电般的酥麻感,跟刚才站着的时候相比,他现在多了一个道具——被子。   边既不动声色把被子往上扯,盖到自己小腹以上,同时大脑还是不敢松懈,努力跟本能欲望做斗争。   接下来的三分钟,姜云满对着他的胸肌又是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   边既时不时嗯啊两声敷衍回答,圆周率不顶用,脑子里已经在背佛经了。   成败在此一举。   字面意义上的一举。   等姜云满心满意足地摸完胸肌和肱二头肌,目光往下,这才注意到边既的大腿已经被盖住了。   至于背肌,边既平躺也摸不到。   不管是让人家翻身方便自己摸背肌,还是掀开被子去摸人家大腿……姜云满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自己会表现得过分饥渴。   没辙,为了维护个人形象,只能遗憾作罢。   “你躺着不方便,大腿和背肌不摸了。你肌肉真的好棒,我太喜欢了。”姜云满充满向往地看着边既,问,“你之后可以带我健身吗?看完你的,我觉得我瘦得跟火柴人一样,我也要练出漂亮肌肉!”   边既庆幸姜云满没再继续,否则今天神仙下凡对他念经都救不了他。   “可以。”   听到火柴人三个字,边既回忆起每晚睡觉姜云满贴在他身上的触感。   毫无疑问,姜云满特别瘦。可神奇的地方在于,他细嫩的皮肤下附着了一些软肉,导致手感并不是骨感,而是肉感,和他性格一样,软软乎乎的。   “你不是火柴人,保持现状也很好。”   当然,这是他的私心,边既自知不该干预姜云满的私事,又补充道,“健身也不错,毕竟适当的运动能让人保持精力充沛,有益于身心健康。”   姜云满被边既官方又严谨的说法逗笑:“你认真得像是健身教练。”   “好了,你先休息,我去打内线电话,让管家送东西。”   边既:“好,辛苦你了。”   “怎么会。”姜云满玩笑道,“这是助理该做的。”   边既失笑。   姜云满打完内线没多久,套房管家就亲自送来了药品。   边既原本就是装病,趁姜云满不注意的功夫,把药片偷偷塞到了枕头下面,扭头假装自己已经乖乖吃了药。   晚餐时间,跟他们在餐饮部订的餐食一起送来的还有两份小龙虾。   送餐人员说这是跑腿送到餐饮部的,姜云满一看外包装的Logo就猜到这是沈颜微给点的。   这是他们今晚本打算去吃的那家小龙虾。   送餐人员把食物放在餐桌上,一一摆盘完毕就离开了。   边既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姜云满正在跟沈颜微通电话。   “……小龙虾我收到了,微微你人也太好了吧呜呜呜呜呜,其实应该我请你吃的,今天我们放了你鸽子,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听到微微两个字,边既下意识放慢了拉餐椅的动作。   沈颜微大概在那边问了问边既的情况,姜云满笑着回:“他没事,就是中暑了,一会儿吃了饭我让他早点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早餐吗?不了不了,你老远过来请我们去吃早餐太麻烦了,我们明早就在酒店吃。”   “ok,那明天见,今天辛苦,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电话挂断,姜云满收起手机。   一回头看见边既拉开了餐椅却站在一旁不坐,视线看向自己这边,人在发愣。   姜云满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叫他:“边既?”   边既一秒回魂,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空洞:“嗯,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站着都能走神,没事吧?”姜云满看了眼拉开的餐椅,提醒他,“你坐呀,站着怎么吃饭。”   “好。”   边既弯腰坐下,动作顿顿的,像个机器人。   边既看着桌子上那两盒个大饱满的小龙虾,有些被搁置的情绪又卷土重来。   是啊。   姜云满今晚本来不该跟他一起吃饭,他是打算跟沈颜微去吃小龙虾的。   他怎么能忘了。   姜云满在对面拆小龙虾的外卖盒,盖子一开,小龙虾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吸了一口气,表情享受,发出一声由衷赞叹:“闻着都好香,难怪他们家生意那么好。”   “快,趁热吃,微微心太细了,她顾及你身体不舒服,香辣口味和蒜香口味各点了一盒。”   “你能吃辣今天也别吃辣了,喏,这份蒜香的归你啦。”   说着,姜云满把蒜香口味的小龙虾往边既那边推了推。   边既没有任何胃口,甚至有些情绪地给姜云满推回去。   “我不爱吃,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完,他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粥,默默吃起来。   姜云满点餐时想着这餐饭或多或少有病号餐的意思,特意备注过粥里不要放盐。   然而边既连吃两三口,一筷子小菜都没有夹过。   明明食之无味还面无表情一口接着一口。   任谁都能察觉到他这顿饭吃得有情绪。   姜云满怔愣住。   他望着这两份小龙虾,回想自己说过的话,不明白哪个字得罪了边既,否则他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姜云满不想气氛莫名其妙变得这么僵。   他尝试主动打破僵局,戴上一次性手套剥虾,对边既笑着说:“你是不是嫌剥龙虾麻烦,没事,我剥给你吃,我剥龙虾的技术可是一流的,我以前计时测试过,我一分钟可以剥……”   “我不吃,你不要给我剥。”   话没说话就被边既冷声打断。   姜云满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手上剥龙虾的动作也凝滞了。   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边既一口接一口地吃粥,他吃饭向来安静,此刻更甚以往,从他往嘴里送粥的速度来看,下一口根本没给上一口留咀嚼的时间。   吃粥吃得跟喝水差不多快,吃的还不是白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边既碗里的粥就快见底了。   姜云满在他准备把最后一口粥往嘴里送的时候,放下了手里的小龙虾。   他脸上笑意褪去,第一次展露出冷然。   “边既。”叫他名字亦是。   边既停下吃粥的动作,慢慢把勺子放回碗里,但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在刻意回避。   眼下姜云满已经没工夫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直奔主题,问:“你是不喜欢吃小龙虾,还是不喜欢吃沈颜微请的小龙虾?”   答案当然是后者,甚至后者都不够全面。   他不喜欢的是沈颜微想跟姜云满一起吃,但没吃到,居然还要叫跑腿送过来让姜云满吃的这份小龙虾。   尽管不知道姜云满是因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竟然放沈颜微鸽子上来陪他,可一想到两个人这一整天相处融洽的样子,他就嫉妒得发疯。   这份妒意根本不由他干预、控制,他只能被其牵着鼻子走,以至于从听到两人通话到现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不止沈颜微,就连跟沈颜微沾边的一切,包括眼前这两份小龙虾都让他心生抵触,觉得异常碍眼。   这些肯定不能让姜云满知道,所以边既毫不犹豫选择说谎:“不喜欢吃,我什么虾都不喜欢。”   “哦?是吗?”   姜云满听完饶有意味地反问回去,语气却淡淡的,似乎不需要他再回答自己什么。   边既倏地心惊,不明缘由。   姜云满慢条斯理摘了一次性手套,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自己面前的粥。   他们两个人餐食没有区别,连配粥小菜都是一样的。   姜云满挖的一勺海鲜粥里有半只黑虎虾,他举着勺子,似笑非笑看向边既面前快见底的碗:“不喜欢你还全吃完了,奇怪,你跟我吃饭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勉强自己了?”   “傍晚微微邀请我们去吃小龙虾的时候,你就说过你不怎么爱吃。所以之前点餐前,我特意问过你,能不能接受海鲜粥,因为他们家的粥类里只有海鲜粥是招牌餐品,你当时说可以,我听完还强调了一遍,强调里面有黑虎虾,你也说没关系。”   “当时我觉得蛮奇怪,后来一想,你可能只是不喜欢小龙虾,而不是所有虾都不喜欢,结果你刚才又自相矛盾,说自己什么虾都不喜欢。”   姜云满放下勺子,视线一直没偏移,一直注视着边既。   而边既不仅没有抬头看他,头反而越垂越低。   心虚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你可是天才啊边既,凭你的智商不可能连这种程度的谎言都无法自圆其说,除非你自乱阵脚,自顾不暇,才会导致漏洞百出。”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沈颜微邀请我们吃饭时就开始说谎了。”   “你没有不爱吃小龙虾,也没有中暑不舒服,你只是心里不爽。”   姜云满步步逼问,慢慢蚕食边既的心理防线。   他性格一贯柔软,此时此刻却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温柔刀,刀刀致命。   “你不爽我跟沈颜微走得近。”   姜云满如同一个公正无情的审判者,悉数罗列完犯人的罪孽,举起法槌,宣读判决。   “你在吃醋,吃我和沈颜微的醋,对吧,边既。”   法槌落地,边既错愕地抬头看向姜云满,眼神里写满了慌乱。   四目相对,只有姜云满情绪难辨。   边既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那个横亘在他和姜云满之间的隐形炸弹,那个一直被他死命用纸包住的火,快要藏不住了。 第25章 装0   从装0说谎那天起,面对姜云满对他与日俱增的信任,边既就预设过,他们之间迟早要面临这一天。   但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所以在姜云满完全拆穿他之前,现在、立刻、马上,他要不要主动坦白一切?   从他们第一天见面,从他装0住进姜云满家开始。   主动坦白总胜过完全瞒不下去被强行拆穿,好过再继续对姜云满说谎,可是。   可是……   如果他坦白开始装0只是图搬家方便,对姜云满本人没有任何企图,姜云满会相信他吗?   如果姜云满不相信他,对于他的有意欺骗会选择原谅吗?   如果姜云满选择不原谅,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   问题一个个接踵而来,上一个问题结束,下个问题开始之前,似乎都不需要真的去问姜云满,他自己心里已经有道声音替姜云满做出了回答。   不会。   不会。   不能。   ……   并非他自己吓唬自己,最近一次有力的佐证就在一个小时前。   姜云满担心他洗澡洗一半晕倒,执意进卫生间守着他,争辩之际,他险些说漏嘴,姜云满仅仅猜到一些苗头就脸色大变。   姜云满根本接受不了他在骗人。   自我坦白又如何?坦白了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完蛋了吗?   他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觉得自己的错误只靠坦白就能被姜云满原谅。   天真。   太天真了。   从他对姜云满说谎那天起,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他和姜云满处成朋友关系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浅尝辄止,他知足不了。   他想要继续维系。   哪怕只是朋友关系,哪怕继续堆砌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会加重翻车那天的代价,他也不甘心止步于此。   他都还没有叫过姜云满小满,也没有被姜云满叫过别人都有的昵称。   他还想吃到姜云满做的饭,还想睡前睁眼听到姜云满的晚安早安。   他还有好多微不足道的愿望没有实现,也没有帮姜云满解决独自入睡的睡眠障碍。   ……   这么多这么多的遗憾,就像无数跟拔地而起的树藤,牢牢缠住了他对姜云满坦白的勇气。   边既转眼间抹杀了坦白的念头,省去在坦白和欺骗之间纠结的功夫,只在如何糊弄眼前这一关上投入脑力,没多久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边既强迫自己暂时舍弃了愧疚心,避免露出破绽。   “是,我说谎了,也吃御严御严。。醋。”   边既眼底的错愕渐渐褪去,浮现一种无计可施的衰败,他凝望姜云满,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以为可以瞒过你,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敏锐。”   截至这句,他姑且还算在说真心话,下一句话锋微转,他面色不改地开始说谎:“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不爽。昨天是张自州,今天是沈颜微,同样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我不爽你对他们比对我更热情、更亲近。”   “有他们作对比,我感觉,我对你来说其实不是那么要紧的朋友。”   边既避重就轻,有意把真实的情感往友情方面偏移。   一番话说完,姜云满的冷脸出现松动,他怔愣片刻,半信半疑地说:“你是吃这个醋?”   边既面露疑惑,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明知故问。   “还有其他醋吗?”   姜云满被一问搞得都不好意思说实话了。   明明刚才意识到边既在说谎吃醋的时候,他几乎认定边既有点喜欢他。   否则这一系列行为的动机从何而来?   可是边既三两句话,一下子给他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是他思考得太狭隘了吗?   吃醋这种情绪,不只存在于爱情,还会在友情上出现。   姜云满沿着这个思路快速复盘了一下迄今为止的友情经历。   坏消息是他没有类似的体验,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最深的发小,他都没因为发小有了新朋友或者交了女友而吃过醋。   好消息是他没有,他发小有,而且跟边既一样也是吃他醋。   事情要追溯到高二文理科分班,他选文,发小选理,他们从幼儿园就同校同班,一直到高二那年才分开。   分班这件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不在一个班上课而已,每天还是一起上下学,吃饭也一起,跟以往没太大差别,而且新学期新班级,意味着可以认识新朋友,他还蛮乐在其中。   可是发小不这么想,特别是当看见他和新朋友一起打球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爆发了迄今为止唯一一次争吵。   发小觉得,他对没认识两天的新朋友一样热情亲近,和自己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等价。   发小无法接受这种等价,就像边既说的,对比之下,感觉他对谁都那么一回事,谁都很重要,谁也都不重要。   当时听到这些,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可把他委屈坏了。   发小也在情绪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赶话越争越凶,最后发展成冷战,他们长达一个月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时隔多年,他从当年意气用事的男高,变成了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成年男性,再听当年让他委屈爆发的言论,要说一点情绪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现在更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   他尝试角色对换,如果边既是他,他是边既,同样的情况,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姜云满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吃醋,毕竟假设和实际发生还是有本质区别……等等,实际发生?   昨天在电话里的乌龙,他误以为张自州是边既在国外的男友,可以当做类比今天的真实事件吗?   似乎不太一样,况且他昨天也没有……   想到这,姜云满倏地停顿,心里隐隐有道声音反问他——   是吗?   在意识到边既有国外男友的时候,你真的没有任何情绪吗?   记忆回溯,姜云满渐渐想起那一刻的感觉。   震惊、不可思议,紧接着意识到边既欺骗了他,恼意和失落短暂停留了一瞬,就被道德裹挟而来的愧疚冲散了,尽管他心知肚明,自己跟边既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对方澄清,以求自己不要成为影响他们感情的任何因素。   后来误会解除,张自州又到家里吃饭,被这么一打岔,加上交到了新朋友,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在那一刻其实有过情绪,还不止一种。   思绪绕了好几个弯,姜云满多多少少理解了一些边既口中友情层面的醋意。   他有点心虚地含糊遮掩:“没有啊,我就随口一问。”   边既暗中松了一口气,姜云满会如此反应就代表这一关他是混过去了,没有翻车。   既然混过去了,边既也不好得了便宜再卖乖,继续跟姜云满探讨这个话题,于是主动说:“不过这件事是我不对,情绪上来一时进了死胡同,你跟沈颜微都没有错,而且你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我从认识你那天就知道了。”   姜云满这边还在斟酌怎么为自己剖白,边既竟然把他想好的词全说了。   他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堪堪发出一声短促的:“……哦。”   边既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吃干净,将小龙虾拉到自己面前,边戴手套边说:“我给你剥,你先喝粥。”   “不用,我自己来。”姜云满下意识回绝。   边既手上动作不停:“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装病了,不用再拿我当成需要照顾的病号。”   “今晚因为我害得你没能去店里吃刚出锅的,让我给你剥吧,就当做我的一点点赔罪。”   姜云满怔怔,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用这样,也没多大点事,说清楚就好了。”   念头一转,他又觉得自己不该一味拒绝,因为边既感觉真的想弥补他一点,一点也好。   要是他一味拒绝,边既反而会一直陷在亏欠他的情绪里。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姜云满转了话锋,又说:“既然你不是真的不爱吃小龙虾,就一起吃吧,别只给我剥。”   边既听出姜云满的言外之意,脸上流露惊喜之色,他“嗯”了一声,声音都轻快不少:“好,一起吃。”   姜云满总说他人好,他才是想对姜云满说,好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他从来没遇到过比姜云满还温柔的人,至善至纯。   对这样的人说谎,内疚只会与日俱增,可他又是如此的贪心,说到底,各种煎熬都是他活该。   边既把剥好的虾放在一个干净碟子里。   看着对面安静喝粥的姜云满,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要对姜云满说第二个与装0无关的谎言。   这是他仅剩的却又不值一提的坦诚。   次日一早,闹钟刚响边既就醒了。   昨晚的事情虽然在姜云满那里完美糊弄了过去,但欺骗他人远比自欺欺人容易,在边既心里这件事并没翻篇,反而给他原有的罪孽簿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整晚他的心都好像在文火上慢煎,挣不脱也死不透,就这么无止境地被耗着。   按掉闹钟,边既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姜云满,小心翼翼抽出自己被抱住的手,同时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他手边,等他轻手轻脚下床,穿上拖鞋回头再看,姜云满已经把枕头抱在怀里了。   没睡熟怕这怕那,睡熟了天塌了都不醒,前后反差简直不要太大。   边既无奈轻笑。   就算知道姜云满多半不会被影响,边既还是离开了主卧,走到外面的客卫洗漱。   洗漱完,边既回主卧换了衣服,准备去餐厅吃早餐前,姜云满还在床上熟睡,没有要醒的迹象。   边既用酒店便签纸写了几行字放在床头柜,没有叫醒姜云满,自己出门工作了。   姜云满昨晚睡前忘记设置闹铃,等他睁眼捞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11点。   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他迷迷瞪瞪挺了将近两分钟的尸,脑子总算恢复正常运转。   姜云满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枕边人本能惊呼:“边既快起床!完了完了都11点了!!!”   声音比视线更快到达枕边,说完他才发现枕边早就没人了。   姜云满一头雾水,他下床准备去其他房间找找,一低头穿拖鞋才注意到鞋旁边有一张便签纸,从位置判断应该是他刚开没睁眼就伸手捞手机,从床头柜薅下来的。   捡起来一看,几行苍劲有力的笔迹。   签合同那天姜云满见过边既的字,跟这几行字一模一样。   -我出门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中午你自己吃饭   -张自州给我们定了下午四点半的高铁,我三点回来接你,你提前把行李收好   -今天外面34度,很热很晒,你如果想出去逛逛做好防晒,别中暑了   落款只写了一个边字。   这熟悉的关怀备至感,跟他的亲亲好大爹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云满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他用手机把这张便签拍了下来,再认认真真给边既发了一些微信消息。   发完消息,姜云满放下手机,把便签收进行李箱的内袋里小心收好,哼着歌美滋滋地去卫生间洗漱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边既跟沈老板一行人看完今天的第二个地块,山坡上没信号,快走到停车场才有信号,堆积的微信消息一下子涌进手机,提示音无缝衔接似的狂响。   边既似有感召掏出手机,垂眸一看,还真是姜云满。   他停下来站在原地,解锁看消息。   翻到最上面是他早上出门前写给姜云满的便签。   接着是三个小狗落泪的表情包。   [边既你真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事到如今,有句话我是一定要告诉你了!]   [我真的好想带你回去见见我爸爸哦。]   看到第四条,边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纵容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还是忍不住去猜测,继而不受控制地提前预支喜悦。   直到看到后面几条。   [你真的太像我爸爸了,特别是为人体贴,对人无微不至这方面!!!]   [就做饭不像,他会你不会。]   [性取向也是!他爱我妈,你爱猛1。]   [哦对,还有字,我爸一手/狗爬字,你的字一看就是帅哥。]   [我和我爸感情超好的,难怪我会这么喜欢你,爱屋及乌,我早该想到的。]   [所以你以后别再吃醋了。]   [你要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受到父爱的朋友,你是最特别的!他们都跟你不一样!!] 第26章 装0   姜云满是知道怎么给他泼冷水的,关键是他还不觉得自己在泼冷水,而是在发射糖衣炮弹。   边既内心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回什么,他收起手机往前走。   等坐上了车,还不到一分钟,边既又拿出了手机。   尽管不知道回什么也觉得一定要回复,自己答应过姜云满,看到他的消息要秒回。   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失信于人了,哪能还装作视而不见。   边既斟酌再斟酌,憋出一声谢谢给姜云满发了过去。   手机刚熄屏,还没揣进兜里又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边既正要解锁屏幕,手机又接连响了好几声,全是微信。   他和沈老板坐的同一辆车,同行的除了沈颜微,还有甲方公司的一个副总。   看项目地块不是特别正式的行程,大家的手机都没有设置静音。   边既先是半路耽误了两三分钟再收起手机上的车,一上车又掏出手机看,这才刚收起来,眨眼的功夫手机又接连响起。   这些车内其他人都看见眼里。   副总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看了眼旁边的边既,打趣道:“边总刚谈对象吧,瞧这腻乎劲儿,我当年跟我老婆也这样。”   沈颜微一个人坐在商务七座车的最后一排,在所有人的视线盲区,好处就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偷偷磕cp,不管打量男神多少次他都不会知道,嘻嘻。   她敢打包票,男神的消息绝对是小王子发的。   惹~才分开半天就有这么多话要对自家老公讲,这是什么黏人宝宝。   听到副总cue到她磕的cp正主之一,沈颜微在后排激动得悄悄咪咪苍蝇搓手,话不敢明着接,只能在心里补充:外行,太外行了,我家cp明明是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都有这种腻乎劲儿,呜呜呜呜呜你们两个真的不要太爱了!   边既微怔,刷脸解锁屏幕,点进微信,同时应了副总一声:“没,不是对象,就一朋友,找我有点事。”   话音落,他低头一看微信。   [回好快!]   [你忙完啦?]   [吃饭没吃饭没!]   [吃什么呀?]   [没吃饭赶紧去吃饭,到饭点了!]   [图片.jpg]   [酱酱~我吃这个,老面小包子和海带汤]   [搜微博周边看见有人po图,我被馋到了,马上打车来吃,他们家人好多,我排号排了半小时QAQ]   [可是味道好一般哦……]   [小声说,还没我做的好吃,哼。]   副总正想改口,说是自己误会了,话到嘴边,只见前一秒还自称跟朋友说点事的边既,垂眸打字,嘴角微扬,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   同样是笑,明显跟工作时出于礼貌的微笑不一样。   其实最开始老板在会议上提出,有意找刚在行业崭露头角的创业公司合作时,他是持反对意见的。   确实,天才难觅,可这种人大多性格乖僻,自视甚高,他不认为专业上的绝对优势能弥补这部分的劣势。   直到这两天,跟边既有过面对面接触,他才有所改观。   边既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年纪不大,却是难得的稳重,话不多,专业能力强,因为他不是那种把自己放在高处俯视普通人的天才,所以沟通起来并不困难,整个工作进程推进得十分顺利。   非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没什么人情味。   他像是一台精密不出错的机器,在设定好的时间里开始工作,结束时也干净利落,不会多耽误一秒。   前前后后他们老板向边既多次发出做东招待的邀请,全被这个年轻人客气回绝了,不留一点余地。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看起来没有人情味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一边笑一边回微信消息。   副总愣了愣,悄悄在心底修改了对边既的印象。   原来这人并非没有人情味,只是不在工作中展露罢了。   明面上,他照常说了那句“看来是我误会了”,接着主动岔开话题,落在一个他认为比较稳妥的问题上。   “对了,边总,等下午看完最后一个地块,我派个司机送你回京柏,张总提前回去了,你没车不方便。”   为了不吵到车里其他人,边既已经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现在是没有提示音再接连响起,但他的视线就没从手机上离开过,一直在回消息。   听见副总跟他说话,边既才分神抬了下头,客气回绝:“不用麻烦,我订了下午的高铁。”   副总转而说:“也行,那我让司机送你去高铁站。”   边既没再继续拒绝,只是说:“我要先回趟酒店。”   副总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了然补充:“哦对,行李还在酒……”   “我助理还在酒店。”   两人同时开口。   各自说完,察觉到他们强调的对象不一样后,边既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行李,轻飘飘地补了句:“是,还有行李。”   副总:“……”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使唤你助理拿着行李去高铁站跟你汇合呢?   谁家助理还要老板绕路去接啊!   副总表面维持淡定,不咸不淡地感叹道:“边总真体谅下属。”   姜云满的助理身份虽然只是个幌子,边既也不好居功,淡声反驳:“没有的事,他平时体谅我更多。”   更确切的词应该是体贴,不过为了避免误会,他没有擅自换词。   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具体又说不上来。   这时前排老板突然问他公事,打了个茬儿,他也没再往深了想。   而后排仗着无人注意任由嘴角飞扬的沈颜微:“!!!!”   家人们谁懂啊,吃不完,正主发的糖根本就!!吃不完!!!   老夫老妻就是坠甜滴!   磕死她算了呜呜呜呜呜。   正值中午饭点,看最后一个地块之前,一行人先找餐厅解决午饭。   村里可选择的地方不多,跟昨天一样还是一家农家乐,不过今天这家是自助选菜,和吃食堂差不多。   姜云满的消息断断续续没停过,边既连打饭的时候都在回他消息,等坐下来,动筷之前先对着餐盘拍了张照。   因为姜云满正在问他中午吃什么。   选中照片,点击发送,边既这才拿起筷子开动。   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注意手机屏幕,一旦亮起就马上拿起来看,停筷回复,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坐在不远处目睹一切的沈颜微满脸姨母笑,心想:她还吃什么饭啊,磕糖都磕饱了!   男神是什么二十四孝绝世好老公,只对老婆一个人特殊待遇。   好想去论坛写小作文让其他姐妹一起磕……不行不行,她的cp想搞地下情,她还不能声张!   可是她一个人独享正主发糖真的不会遭天谴吗?感觉好对不起其他姐妹呜呜呜呜。   沈颜微心情复杂地往嘴里塞饭。   沈老板眼瞅着自己女儿盯边既盯得如痴如醉,一筷子菜就要塞鼻孔里,实在忍无可忍,暗中撞了下女儿胳膊,低声训斥:“沈颜微,你给我收敛一点!”   沈颜微一筷子菜被这一撞险些要掉在衣服上,得亏她反应快用餐盘接住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亲爹,表示抗议:“爸!你搞什么,我这是新衣服,前两天才买的当季限定!”   “我管你什么限定不限定,你你你……”沈老板是出了名的女儿奴,眼下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憋半天只憋出一句,“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   “边既各方面条件是很好,可你也是京大毕业的,还是小八卦精,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边既再好,他也对女人没兴趣!”   沈老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悄咪咪地劝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回头爸爸给你介绍更好的,天下何处无芳草,咱别死心眼,乖。”   “……”   沈颜微:?   沈颜微反应几秒才明白亲爹的意思,哭笑不得与他耳语:“你以为我暗恋学长?”   沈老板冷哼一声,顾及女儿面子,将声音压得更低:“眼珠子都快贴人脸上了,车里有其他人在,我都不好说你。”   沈颜微内心坦荡荡,一口否认:“我对学长不是那种意思,你误会了。”   沈老板不屑:“你就嘴硬吧。”   并再次警告:“你们没可能,他要是喜欢女人,爸爸还能为你砸钱,砸到他点头为止。可是连这个条件都不成立,你总不能去变性吧!老爸可不允许,我这么大一个宝贝姑娘,不能变成便宜儿子。”   “……”   “……谢谢你,老爸,我感受到你对我沉甸甸的父爱了。”   沈颜微满头黑线:“我很难跟你解释,你就当我在追星吧,我喜欢归喜欢,但没想跟他搞对象,不如说我更喜欢看他跟别人搞。”   沈老板差点被嘴里的饭哽住,喝了半杯茶水才咽下去,荒谬地看向女儿:“你精神还正常不?”   沈颜微停顿片刻,深刻体会到亲爹无法理解磕cp这件事,于是直接摆大烂,接着他的话开始一些胡言乱语:“当然不正常了,你就当我疯了吧,千万不要刺激我。”   “比如我喜欢学长这种话千万不要再提,我搞不好会被你刺激到立刻满地乱爬,高声呼喊我家cp就是最吊的。”   “……………”   沈老板无法理解,但是大受震撼,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才谨慎小心地应了声:“……好、好的,爸绝对不说了,你一定得稳住,要爬咱也回家再爬,家里地方大。”   “…… …………”   沈颜微:“……行。”   吃过午饭,一行人前往最后一个项目地块。   下午两点左右,工作结束。   副总按照之前承诺的派了一个司机供边既使用。   沈颜微跟昨天一样,屁颠颠地想跟上去送自家cp一程,正要开口却被亲爹拦下。   沈老板对边既抱歉地笑了笑:“边总,不好意思,今天就不让微微送你了,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边既说好,以及在礼数上关心了一句:“哪里不舒服?没事吧?”   沈颜微想开口辩解,又被亲爹抢了先:“没事,小姑娘娇气,估计就是中暑了。”   边既:”那就好。”   顺便婉拒:“其实司机也不用派给我,我可以打车。”   沈老板更客气:“那哪成,这次我们招待不周,等项目开工了,找机会我们好好吃顿饭。”   “没有的事,这两天承蒙你关照。”边既客气道,“等回去开完内部会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沈老板笑道:“好,我很期待这次合作。”   边既:“这是我司的荣幸。”   寒暄结束,边既上了车,先一步离开。   沈颜微眼睁睁看着送自己cp一程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怨气冲天望着亲爹:“爸!你好过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不舒服?”   沈老板一言难尽看了她一眼:“都要满地乱爬了,还没有不舒服。”   “我得找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你是不是毕业季压力太大,现在都没缓过来啊?”   “……”   “我……我懒得跟你说!”   沈颜微无语至极,扭头先上了车。   沈老板在后面愁得直叹气。   司机先把边既送到了酒店。   边既让司机在车里等,自己上楼接姜云满。   之前有在车上通过电话,房间门铃一响,久候多时的姜云满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欢天喜地给边既打开了门,猫眼没看,连问都没问一声。   “你终于忙完啦,这个电影好无聊,看得我都要睡着了。”   边既被迎面而来的元气和热情扑了满怀。   这种感觉就像家里养了一只小狗,主人外出一整天回家,等了主人一天的小狗立刻扑上来,转圈圈摇尾巴,恨不得使出全身力气向你表达:你终于回来了,修勾想你,摸摸我,摸摸我,快摸摸我!   边既忍不住对姜云满笑,轻声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同时也不忘叮嘱:“你刚刚怎么直接给我开门了?下次不要这样,要么看看,要么问问是谁。”   “安全意识要有。”   姜云满噘噘嘴,嘀咕道:“我这不是知道一定是你嘛。”   边既还是说:“那也不行。”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姜云满跟在边既身后,碎碎念道:“边既你真的越来越像我爸了,我爸也爱叨叨我,天天拿我当三岁小孩。”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边既就:“……”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姜云满。   姜云满今天穿这身特别减龄,短袖白T搭牛仔背带裤,本来长相就偏娃娃脸,这么一穿说是高中生都不违和,哪像是奔三的。   短裤下露出的两截精瘦小腿白得发亮,边既不敢多看,移开视线,说:“……我跟你同龄,做不了你爸。”   姜云满笑道:“谁让你做我爸了,我说的是像,你像我爸!”   边既听得心塞,问:“我很显老?”   “没有啊,校草你依旧风华绝代,颜值大杀四方!”   “那你说我像你爸。”   “感觉啦,感觉,feel懂吗?”姜云满拍拍边既肩膀,夸赞道,“就是你这个人很靠谱,让人感觉安全感满满。”   边既心如死灰:“嗯,父亲般的安全感。”   姜云满一怔:“啊?”   “没什么。”左右都是听了心塞的话,边既主动岔开话题,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清点一下,别落东西。“   姜云满成功被带偏:“都收拾好了,枕头我都拿起来抖了抖,说到这个,好哇你,昨天我给你的药你都藏枕头下面了,还骗我说自己都吃了!”   “……”   边既理亏:“对不起。”   “不会有下次了。”   姜云满本来就是说说,没真生气,没想到边既认错这么快这么认真,他反而被搞得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也、也没什么,你本来就是装病,幸好没吃。”   边既“嗯”了一声。   接着,他进屋又清点了一遍,确认没落下什么,拉起行李箱,拿上房卡,跟姜云满下楼办理退房,之后坐车前往高铁站。   酒店跟高铁站离得不远,不到半小时车程,下车后,两人跟司机道了声谢,就此道别。   过完安检,两人去商务座候车区稍作休整。   下午茶时间,候车区上了一些甜品糕点和地方小吃。   姜云满中午没吃饱,去拿了两三种甜品吃,边既不饿,只要了一杯咖啡。   两人各坐一边,一个人专注吃,一个人低头回工作消息,无人说话,气氛倒是和谐宁静。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两分钟。”   突然,有一声温润的成年男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姜云满和边既相继抬眸看去。   一位西装革履,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他们桌边,举手投足透着矜贵的气质,一看就是商业精英。   年纪不大,估计三十出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请问二位是情侣吗?”   男人直奔主题,询问。   姜云满原本一头雾水,听到这话一秒顿悟。   这男人是来搭讪的!   姜云满摸不准他是冲谁来的,出于礼貌,还是老实回答:“不是。”   男人看向边既,等他表态。   边既微顿,也说:“不是。”   得到两人表态的男人脸上流露出喜悦,掏出手机,递到边既眼前,上面是早就点开的微信二维码。   “那这位先生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这是我的微信。”   啪嗒一声。   姜云满手里的银叉没拿稳,掉在陶瓷盘上,发出一声略显突兀的声响。 第27章 装0   这声动静把姜云满自己都吓了一跳。   脑子短暂空白了几秒,心脏频率也乱了,不似往常,整个人懵懵的。   他确实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但也不至于被一把银叉搞出的小动静吓得这么慌乱。   给他造成冲击的是边既被人搭讪这件事,就在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明明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边既多受欢迎,被搭讪要联系方式这种事情,对边既来说应该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他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边既又没发福毁容,甚至比大学的时候更具魅力,也就是他们认识没多久,平时接触基本都在家里,所以他到现在才碰见这种场面。   如果生活中的接触面更多更广,恐怕他早就跟边既一样司空见惯了。   姜云满在最快的时间里安抚好自己,心脏频率从混乱到稳定不过片刻功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空空的。   不明缘由,不明位置。   只是一种纯粹的空洞感,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很陌生。   边既和陌生男人的都因为刚才的动静朝他投来目光。   现实情绪不允许他任由思考延续,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姜云满暂时把这空洞感搁置一旁,装作才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样子,对两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手滑没拿稳,打扰到你们了。”   搭讪被打断,陌生男人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笑容依旧温和,还关心他:“没关系,你没事吧?”   姜云满礼貌地说:“没事,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这么一折腾胃口也折腾没了,姜云满捞起银叉把它摆在碟子旁边,抽了张纸巾擦嘴,进食到此为止。   只有他自己清楚,看似波澜不惊的一举一动之下,一颗心无声无息悬在了半空中。   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谈吐教养都是上乘水平,身份背景不得而知,唯独气质骗不了人。   学生时代估计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要么学霸要么校草。   边既说过自己喜欢猛1,但别太猛,跟他差不多就行。   光是这点,这个陌生男人就已经满足边既的审美条件了。   更遑论他们同框带来的般配感,连他一个直男都能看出几分。   仅仅通过如此浅薄的了解,如果满分一百,这个陌生男人已经在及格线以上了。   他肯定还有更多加分项。   所以边既会心动吗?   边既会怎么答复他?   他们如果加上好友,之后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吗?   ……   无数个问题涌入姜云满的大脑,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了裤腿,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   又不是要他微信,他紧张什么?   是期待吗?还是害怕?   姜云满大脑混沌,一团乱麻,注意力全集中在边既身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自己剖析内心。   他太想知道边既会怎么答复了。   陌生男人再次把手机屏幕往边既那边递了递,更加认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从你们进入候车区我就注意到你了,说实话,我有过犹豫,但我的内心告诉我,如果今天我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就错过认识你的机会,以后每当想起你,我就会后悔。”   “认识一下好吗?就当交个朋友。”   太真诚了。   没有一点冒犯人的莽撞。   边既……边既应该无法拒绝吧。   毕竟只是先加个微信,又不是确定恋爱关系。   可是加上微信就代表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啊!   边既这么快就要谈恋爱了吗?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姜云满大脑嗡嗡作响,被安抚下去的慌乱感似有卷土重来之意。   他表面镇定拿过矿泉水喝了一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但注意力一秒也没从边既身上挪走。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边既终于开了口。   “就当交个朋友?”   边既用男人的原话反问他,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男人“嗯”了一声,肯定道:“对,你觉得怎么样?”   下一秒,边既语气明显出现了变化,全是未经掩饰的冷淡。   “我觉得不怎么样。”   “你认识我只想跟我做朋友?”   男人被边既问得一愣,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也坦诚:“当然不止。”   “朋友只是起点。”   边既诞淡声道:“所以更没必要认识了,还有,你没考虑过我是直男吗?”   男人如实说:“考虑过,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过了,我还是想试试。”   边既不留情面地说:“那你的尝试可以到此为止了。”   再好的教养被这么彻底拒绝,男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尝试询问理由:“你真的是直男?”   边既否认得干脆:“不是。”   “既然你不是直男,那我们为什么不——”   “我有男朋友了。”   边既出声打断男人的话,预判一般多补充了句:“我很爱他,除了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好决绝。   完全不给人留一丝一毫希望。   姜云满在旁边听着都有点同情这个陌生男人了。   这两天有听沈颜微说过一些边既大学的八卦,她说当年给边既搭讪的、表白的,无一例外,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听到的时候不是不信,他当然相信是真的。只是,此时此刻,这件事真实在自己面前发生了,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边既拒绝人的时候有多狠。   他拒绝过的人也不少,不过没有一次把话说这么绝。   顶多说点你很好,感谢你的喜欢,我对你没感觉之类的发卡经典台词。   被这么拒绝后,男人没再继续纠缠,说了声抱歉打扰了,收起手机走了。   他甚至没有继续待在候车区,是直接拖着行李箱走的。   这个时间候车的班次不少,不知道他要坐的是哪班车,那班车有没有到检票时间。   ……算了,不重要了。   换做是他,到没到检票时间,他都在商务座的候车区待不下去了,会跟这个男人一样灰溜溜离开。   这哪还是什么候车区,妥妥的伤心地啊。   不,心碎地!   男人离开后,边既重新拿起手机处理工作消息,要不是亲眼目睹,连姜云满都会认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之间恢复之前的宁静。   唯一变化的只有姜云满,他没有再吃甜品。   姜云满的情绪还陷在刚才的事情里。   真奇怪,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怎么共情能力发作得这么厉害,厉害到他居然都有点难过。   那个陌生男人明明符合边既的审美,方方面面条件也不差,连这样的人都入不了边既的眼,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他眼?   边既还说自己有男朋友,很爱他什么的……那口吻和表情搞得真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不过真的没有吗?   会不会真的有啊!?   姜云满被凭空冒出的猜测吓到,没多想就直接打破了沉默。   “边既,你说你有男朋友,这是真的吗?”   边既抬眸,微怔了怔才把已经抛之脑后的事情捡回来,跟上姜云满的频道。   他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姜云满:“当然是假的,我有没有男朋友你不清楚?”   也对。   前两天张自州那个乌龙事件之后,边既马上就跟自己解释过了,而且他要是有男朋友,怎么可能还陪自己睡觉啊!   这脑子,怎么变得这么钝。   笨死了。   姜云满干笑两声,自觉理亏,试着为自己找补:“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太真了嘛,连我都唬住了。”   “不过那个男人看起来真的不错欸,也符合你喜欢猛1的要求,你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装0的恶果又递到了边既嘴边。   边既含糊不清地避着答:“我喜欢猛1也不代表所有猛1都喜欢,还要看眼缘和感觉。”   姜云满听完了然地点点头,颇为认同地附和道:“确实。”   “就像我喜欢女的,但不可能所有女的都喜欢。”   “是我想得太狭隘了。”   边既“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姜云满眼前没吃完的甜品上,借此转移话题:“你不吃了吗?还有一会儿才检票,时间来得及。”   姜云满摸摸肚子,为难道:“没胃口了,也吃饱了。”   但又不想浪费食物,接着提议:“我去问问能不能打包吧,不能的话我再吃掉。”   边既放下手机,拦住他:“不用了。”   “打包回家也不好吃了,你吃不下我吃。”   说着,边既要把碟子拉到自己面前,姜云满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止:“等等,你先不要吃!”   说完,姜云满起身站起来,快步去放餐具的地方拿了干净银叉和餐碟回来。   他重新坐下,用干净的银叉把自己吃过的地方挖掉,放到刚拿回来的餐碟里。   等三份甜品都挖好,姜云满把干净银叉连带着剩下的三份甜品一起推到了边既面前。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都是我没动过的。”然后指了指自己面前餐碟里被挖走的小部分,“这点我还能吃下,我自己解决。”   边既这才明白姜云满的意图,无奈道:“你不用这样,我不嫌弃你。”   姜云满:“我知道啊,可你上次不是说要避嫌吗?”   边既一头雾水:“什么时候?”   “就你不喝我喝过的水,晚上又戴手套陪我睡觉,我们不是吵了几句嘴吗?你那天晚上亲口说的,你是gay,跟男人要避嫌,避免不必要的亲密接触。”   说完,姜云满还沾沾自喜地夸了夸自己:“看,你的习惯我都有记着,我这好朋友够意思吧。”   “……”   有点太够意思了。   随口说的谎,他自己都记不住了,姜云满居然还记得。   边既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够意思,谢谢你。”   边既心虚地拿起银叉,用吃东西来逃避话题。   好在姜云满没有细究。   食物解决完,也差不多时间检票上车了,两人带着行李离开了候车区。   傍晚时间,高铁抵达京柏。   一出站边既就接到了工作电话,临时有一个视频会议需要他回公司主持,两人在高铁站各自打了辆车,分道扬镳。   边既回公司开会,姜云满去接薛开逸下班,一起吃个晚饭,再去他家接太子。   行程一直到吃完晚饭都很顺利,变动是从他们结完账离开餐厅出现的。   先是薛开逸接到他未婚妻电话,说合作方的账目出了问题,要连夜查账,估计得忙个通宵,今晚就不回家住了。   后是姜云满接到边既电话,说工作处理不完,要半夜才能回家,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开着灯先睡。   先后被事业心大爆发的“枕边人”抛弃,两个闲人一拍即合,决定互相凑合一宿,狗在谁家住谁家,主打一个方便不绕路。   先玩游戏再吃宵夜,洗完澡躺床上再开两把手游。   尽管已经不在一起住了,流程还是熟悉的流程。   最后一把手游结束,时针走到零点,明天都要上班,两人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次卧陷入黑暗不到三分钟,薛开逸率先开口:“满,其实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姜云满不知道是认床还是认人,半点睡意也无,很乐意做深夜知心哥,回应道:“怎么了?开,有事跟哥说,哥别的没有,钱管够。”   “……”   薛开逸:“暂时不需要钱,哥。”   过了半分钟,他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嗐,没多大个事,我也就跟你说说,换个人指定笑话我矫情。”   “我跟我老婆过阵子不是就要办婚礼了吗?最近陆陆续续发出去不少请柬,我老婆前男友!妈的,就那个姓吴的,跟她同班的臭四眼鸡!根本没给他发请柬,他不知道听谁说了这件事,昨天晚上给我老婆发短信,祝她新婚快乐,之后叽叽歪歪写了一长串忆往昔的屁话,可给他深情坏了,老子看着都想吐!”   姜云满是薛开逸和他未婚妻爱情长跑的见证者之一,各中细节都清楚,听他说完,情绪立刻同步,跟着骂起来:“你们都要结婚了他还没死心啊?真不要脸,当初劈腿的事情他自己全忘啦?”   “可不是,没品的东西,傻逼一个。”   “就是就是,开开你比他好一万倍。”   ……   一顿谩骂后,薛开逸回归正题:“短信还是我老婆当笑料给我看的,我知道我老婆对那个傻逼完全没想法了,但我就是气不过,觉得自己跟她认识得太晚了,要是早一点,还有那个傻逼什么事啊,我老婆也不会半年才从失恋阴影里走出来,半年瘦了二十斤!皮包骨了都。”   姜云满宽慰他:“你不用自责,一切都是天意,现在你们也要结婚了呀,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薛开逸发愁道:“我知道,可就是心里不得劲,这么多年了,一听到那个傻逼的名字我还是会吃醋,然后心疼我老婆,心情特别复杂,这些我没跟她说,怕她多想。”   听到某个字眼,姜云满惊讶了一瞬,问:“不是吧?你现在还会吃醋?”   “你老婆肯定不喜欢他了啊!你还醋什么?”   薛开逸想了想,尝试用姜云满这个母胎单身可以理解的方式跟他解释:“这么说吧,如果你很爱一个人,哪怕知道她同样爱你,只要她身边出现对她有想法的人,不管这人是过去式还是进行式,你都会控制不住吃醋。”   “你忍受不了一点这个人不属于你的可能性,一点都不行。爱就带着占有欲的,这是人性的一部分,你以后谈恋爱就懂了。”   沿着薛开逸的话,姜云满脑海中竟然不是一片空白,反倒出现一个清晰的人影。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摸不太准,试着问:“开开,你说的这种占有欲在朋友之间适用吗?”   薛开逸对母胎单身无语了三秒,随即否认:“当然不适用了,有占有欲还叫朋友吗!”   “不叫吗?”   “不叫!”   姜云满更加疑惑,嘀嘀咕咕:“你刚才说的话,我今天好像有点懂……嗯,应该是我错觉……”   薛开逸听得云里雾里,拍亮灯,坐起来问:“今天怎么了?来,跟哥说,哥没有钱,但哥谈过恋爱。”   姜云满揉了揉被等晃到的眼睛,也坐起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白天边既被搭讪的事情说了一遍。   连自己的想法都没略过,全交代了。   薛开逸一开始还嗯嗯啊啊回应,听到后面直接一声不吭了,表情也逐渐凝重。   姜云满说完,自觉进入提问环节:“所以这些是我的错觉吧?边既跟我是朋友啊,像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对朋友有占有欲。”   薛开逸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说真的,你从小到大一个人都没喜欢过吗?见到这人就心跳加速,见不着又想得紧,还想跟这人牵手接吻什么的。”   姜云满老实回想,再老实摇头:“没有。”   “女生和男生都没喜欢过?”   “没有。”   薛开逸深呼一口气,重新开口:“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看你这些年被gay骚扰得太频繁,我没忍心问。”   姜云满好奇地看他:“什么问题?你问吧,没关系。”   薛开逸心一横,说:“那我问了。”   “既然女生和男生你都没喜欢过,自己是直男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第28章 装0   姜云满听完眨眨眼,愣愣地望着薛开逸,好几秒后,他偏了偏头,脑袋上方好像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啊”了一声,老实巴交地承认:“开开,我没听懂。”   薛开逸把话拆成几句话分开问他:“因为你没喜欢过男生,所以你觉得自己是直男,对吗?”   姜云满肯定点头:“是的。”   “按照这个逻辑,女生你也没喜欢过,你怎么没觉得自己是gay?”   姜云满嘴巴微张,怔愣片刻,如梦初醒般发出惊呼:“对哦!!!”   “开开,我为什么从来不觉得我是gay啊?”   薛开逸把问题抛回去:“我哪知道,是我在问你!不是……这么简单的逻辑,你自己一直没意识到?”   姜云满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主要我平时也不会去想这些。”   “……”   薛开逸稍稍一想,理解了。   “倒也是。”   “你又没喜欢过谁,缺乏思考动机。”说完,薛开逸话锋一转,饶有兴趣道,“不过现在这个动机出现了。”   姜云满愣了愣,问:“你是说边既吗?”   薛开逸:“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口口声声说跟他是朋友,可你朋友那么多,现在恋爱的、结婚的甚至当爹的,有一个人让你产生过……什么词来着,你刚才说的?”   姜云满适时补充:“空洞感。”   “对对对,空洞感,妈的,尽整些洋词,你这说通俗点不就是吃醋吗?吃那个搭讪男的醋!”   “吃醋?”   “是啊,就像我吃傻逼四眼鸡的醋一样。”   姜云满眉心微蹙,不太赞同:“可我不想私底下骂搭讪男傻逼欸。”   “而且搭讪男被边既拒绝之后,我还挺为他难过的,你不会为傻逼四眼鸡难过吧?”   薛开逸停顿片刻,险些被姜云满的话绕进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与他辩驳:“不能这么类比。”   姜云满又不懂了,无辜道:“是你先用四眼鸡跟搭讪男类比的。”   “我不够严谨,我纠正。”   薛开逸重新说:“第一,你私底下不想骂搭讪男傻逼,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傻逼,跟四眼鸡有本质区别。”   “第二,你为搭讪男难过,是因为你共情了他被边既拒绝的难过。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共情?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被拒绝的角色里?”   姜云满忍不住为薛开逸鼓掌,双目崇拜。   “开开你真是情感专家,你写本书吧,我花钱给你出版。”   “你问了个好问题,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薛开逸被姜云满的迟钝打败,苦口婆心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喜欢边既啊。”   “我是喜欢边既啊。”姜云满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不知道他人有多好,根本不是什么高冷男神……好吧,偶尔也高冷,但对朋友不会!你要听细节吗?我可以跟你说三天三夜!”   “……思岛铺思岛铺。”   薛开逸再次纠正:“我说的喜欢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爱情层面的喜欢。”   “我直白点问你,就你俩天天在一起睡觉,你哪怕一次,一个念头也算,有没有产生过反应?”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薛开逸成功预判姜云满的疑惑,抢在他开口前补充:“生理反应,就举旗,你举没举过。”   这话说的,姜云满这个纯情小处男一秒脸通红,对薛开逸又羞又骂:“开开你……你……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虎狼之词信手拈来!”   薛开逸才不管他,催促道:“你赶紧回答,别墨迹。”   纯情小处男在羞赧情绪里分出一根神经努力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难为情地说:“没有。”   薛开逸狐疑瞟他:“你要是对我说谎就是自欺欺人啊。”   “真没有。”姜云满脸上的余热还没褪去,但眼神没有闪躲,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还补充道,“别说晚上牵手睡觉没起过反应,我昨晚摸他肌肉也没反应啊。”   “你还摸人家肌肉???”薛开逸两眼一黑,扶额道,“边既跟你住一起也算是遭老罪了。”   姜云满委屈:“我摸之前问过他,他愿意我才摸的。”   “……”   “你还挺有礼貌的。”   姜云满轻哼一声:“当然了。”   说了这么会儿,薛开逸也有点困了,他翻身躺下,总结道:“算了,你喜不喜欢边既先不谈,你先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吧。”   姜云满跟着躺下,求学好问:“薛老师,请问我要怎么才能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说实话,薛开逸也不太懂gay的事,只能凭自己性启蒙的经验提议:“GV看过没?搞两部看看什么感觉,反正我看GV无感,看AV有。”   姜云满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小声地说:“报告薛老师,AV我也没看过。”   薛开逸眼珠子都瞪圆了:“他妈的快三十了你连片儿都没看过???!”   “岁岁以前不让我看,他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姜云满乖乖地说。   “现在也不让?不是,他不让你也可以看啊,你都二十八了大哥,为什么这么听你发小的话?”   “现在没不让,我们也不聊这些,不过主要还是我自己也没兴趣,否则早找资源了。”针对最后一句,姜云满认真地说,“我觉得对的话我才听,况且他不止是我发小,也是我亲人呀。”   “……”   薛开逸一脸无语:“林岁峥管你像管儿子似的,服了。得,回头我传几部给你,GV我也帮你找找,你都看看,看了再说。”   姜云满点头如捣蒜,心里有种瞒着长辈跟小伙伴做坏事的新奇感。   过了两天,薛开逸按照承诺那样,往他云盘里发了好几个G的资源,还给他发了这个月上映的两部国外恐怖片。   要说还是老司机贴心,薛开逸把片儿名都改成了恐怖片名,片儿名前面有个字母A,实打实的恐怖片只有片名。   贴心归贴心,可惜姜云满一直没找到机会看。   上班有同事,回家有边既,看片儿这种事情私密性太强了,他得挑个边既不在家的时间。   挑来挑去,一周过去了,依然没有合适的时间。   除了从沽南回京柏那天,边既在公司加了个班很晚才回家,之后的每天他都是按点下班,有工作基本都带回家做了,反正不会耽误晚上到点陪他睡觉。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验证性取向的事情却迟迟无法提上日程。   周六这天,吃过晚饭,边既收拾好厨房,没有跟往常一样开电脑忙工作,而是主动问姜云满:“我听同事说最近国外上了部恐怖片口碑不错,你想不想看?”   “想看啊,但我不敢看。”   恐怖片不敢看,片儿找不到机会看,一想到姜云满就发愁,忍不住叹了口气。   边既只当他因为找不到人陪自己看恐怖片而叹气,并庆幸自己这周工作日加班加点做完了工作,看来特意空出周末时间陪姜云满看恐怖片是个正确决定。   “我今晚没事,要不,我陪你看看?”   原本还在为验证性取向发愁的姜云满,一听这话眼睛歘的一亮,受宠若惊地问:“真的吗?你愿意陪我看恐怖片吗?”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我不是非看不可。”   “不耽误,工作都忙完了。”说着,边既掏出手机准备翻微信,“我同事有资源,我找他发我一份,等我几分钟。“   姜云满忙拦住他:“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同事,我朋友把资源都发我了,云盘投屏就能看。”   如此,边既收起手机,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同时问:“要关灯拉窗帘吗?还是你不讲究气氛,喜欢开着灯看?”   姜云满激动搓手:“当然要有气氛!关灯关灯,我去拿吃的!”   趁电视启动的间隙,姜云满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饮料,又从零食推车里拿了一些看剧小零食,等他回来坐好,边既也把窗帘拉上了,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只剩电视机这一个光源。   姜云满在手机上操作投屏,播放之前他特意确认了一下文件名前面有没有字母A,确认没有才点击播放。   进度条开始走动。   前面长达三十几秒的黑屏,黑屏结束,伴随镜头的推进,音响里传来的是一段由远及近的暧昧喘息声。   连姜云满这个纯情小处男也瞬间意识到这是正在做什么的动静。   他看新电影没有提前搜剧情的习惯,纵然感觉有些奇怪,也尝试说服自己,没事,这只是电影。   没有法律规定恐怖片开头不能从床上运动开始。   镜头推进,画面以更露骨的方式呈现在两个人面前。   两个男人。   还是两个大汗淋漓的男人。   赤/裸/的/肉/体,一退一进的运动频率。   姜云满一开始还能说服自己,导演这么开场一定有他的想法,说不定这两男的做着做着鬼就从床底爬出来了。   可是这个死动静持续将近三分钟后,镜头开始往下推。   被子掀开,无马赛克的重点部位在4K屏幕出现的刹那,姜云满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旁边的边既拿起遥控器退出投屏,客厅变成一片死寂。   “姜云满,你……”   边既顿了顿,花了几秒组织语言,才接着问:“你们直男也有看GV的爱好……啊?” 第29章 装0   姜云满从没想过,这辈子第一次观看GV,竟然不是单独观看,还他妈看了快五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看的是GV!   从此刻开始,继一起住过和一起睡过之后,他和边既又完成了一起看GV这个成就……成个屁就啊!   明明就是超级无敌大社死事件!!   死的人还是他!!!   搞什么,他播放之前明明确认了啊,片名前面明明没有A!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挨千刀的薛开逸啊啊啊啊啊啊我被你害得好惨!!!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种细节的时候。   姜云满把刚才无马赛克的画面在脑子打上马赛克,以求缓解遭受的冲击力,好让自己能快速冷静下来。   他整理好措辞,着急忙慌地对边既解释:“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边既在脑中复盘了一下刚才看见的4K画质无/码画面,表情又荒谬了一些:“不是哪样?”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刚才那玩意儿不是GV吧?”   边既顿了顿,短暂的心理斗争过后,他用自己最大的宽容做出退让:“这样,姜云满,我给你一分钟,你编一个不辱gay的理由来敷衍我。“   “……”   姜云满无奈叹气:“我没有敷衍你。”   边既看了眼腕表,化身没有感情的报时器:“还有五十秒。”   姜云满一个激灵回归正题:“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看GV的爱好,我不知道这个是GV,我以为是恐怖片!”   报时器:“三十七秒。”   “真的,不信我给你看我的云盘,文件名前面没有字母A的都是恐怖片!”   说着,姜云满飞快操作手机,点开云盘列表,把屏幕递到边既眼前,迫切道:“你看!我没编瞎话骗你!”   边既暂停倒计时,扫了眼姜云满的云盘列表,文件名都是恐怖片的片名,欲盖弥彰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看过片的都懂。   他面无表情地提问:“那文件名前面有字母A是什么片?”   这一下子问住了自以为已经完全占理的直男姜某。   姜云满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从理直气壮往心孤意怯的方向偏离。   他目光闪躲,举着手机硬着头皮解释:“额,是……是、应该是那个……那什么,噢噢噢对了!是一些音频资料啦,嗯,就……我是配音员嘛,工作之余需要充电学习,听听各种各样的声音,可以提升我的工作技能。”   “你别看我天天比较闲,其实我也有事业心的,最近闲全是因为我还没接新剧。”   “用于学习的音频资料?”   边既饶有意味地反问。   姜云满肯定地点头:“没错!”   边既追问:“那为什么要改成恐怖片的名字?直接备注音频出处不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说谎怎么这么难!说一个圆十个!   没办法,他已经把自己架这里了,再难也要绞尽脑汁圆下去,可姜云满实在不是什么说谎的料,眼下情况危急,脑子更转不动,他卡顿几秒,选择装傻。   “啊?我不知道欸,别人发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个名字了,我一直没看,所以也没改它。”   完美。   姜云满你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他沾沾自喜地想。   边既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姜云满正要附和,没想到边既抬手点开了一个不带字母A的文件资源,还将进度条随便往前拉了拉。   开屏即暴击。   脐橙,策马奔腾。   高清,无马赛克。   声形具备,视听盛宴。   “……”   姜云满一把抢过手机,手忙脚乱退出app,手机像烫手山芋一般被他扔在地毯上。   他脸色涨红,羞恼道:“你……你为什么要点开啊!”   顺便“恶人先告状”,反客为主:“点就算了,还点不带字母A的,我都说了不带A的是学习资料了,你不相信我!”   边既完全没有被指责的愧疚,反而似笑非笑地说:“我就是好奇。”   姜云满崩溃:“学习资料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是好奇学习资料,好奇别的。刚才你投屏的GV,它的文件名就没有带字母A,可你口口声声说,不带A的是恐怖片,带A的是学习资料。”   边既把问题轻飘飘地抛给姜云满:“那么问题来了,GV为什么会混在恐怖片和学习资料之中?”   有那么几秒,姜云满竟然觉得边既的逻辑很有道理。   可是薛开逸明明跟他说带A才是……不对,等等。   他现在怎么又好像感觉薛开逸说的是不带A……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带不带A啊,他是不是自己记反了????   眼瞧着姜云满被自己问傻了,边既慢条斯理看了眼腕表,继续报时:“刚才说话的时间不算,你还有三十七秒、三十六秒、三十五秒……”   倒计时如催命符一般,听得姜云满越来越心慌。   他忍无可忍地打断:“停停停!思岛铺——!”   计时器还算听话,立刻思岛铺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演戏天赋的直男姜某,痛定思痛决定坦白从宽。   “好吧,我承认,这些文件里面没有学习资料,只有恐怖片和GV,哦,应该还有AV。”   “我大概记错了,应该是恐怖片带A,那两个V不带A。”   “想看是真的,但爱好没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AV都没看过。”   “个人行为切勿上升直男群体。”   边既现在才是感觉有点被说服了,不过他不理解的是:“你一个直男想看AV很正常,可是你为什么连GV都有?”   因为我搞不好没那么直。   还没验证的事情,姜云满不好跟边既说,只能含糊道:“好奇嘛,我想着说既然都没看过,那就……都看看呗。”   边既词穷。   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   大概还是事发突然,过分炸裂,所以他才觉得姜云满手机里有GV并且想看GV是如此荒唐。   甚至还有一丝丝他不敢提及的期待。   如此一来,姜云满会不会有可能不是那么直……   然而这一点点期待也在得到姜云满的真实回答之后消散了。   姜云满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表情如此坦然,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直男的猎奇心罢了。   仅此而已。   边既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问:“恐怖片还看吗?”   姜云满对边既主动转移话题的行为感激涕零,点头如捣蒜,连声道:“看看看,重新看,我这次不会再弄错了!”   边既“嗯”了一声,重新打开电视。   这次投屏前,姜云满学边既之前的样子,在手机上先拉了拉进度条,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运动画面了,他才放心投屏。   伴随电影剧情渐入佳境,惊悚氛围拉满,冲散了GV乌龙带来的尴尬感。   整个观影过程把姜云满吓得尖叫不断,一开始还是抱抱枕,后来看着看着抱枕被扔到了一边,他仿佛成了边既胳膊上的人形挂件,没被吓到时只是仅仅贴着他坐,一被吓到就马上抱住边既胳膊,人也往他身后躲,又怕又兴奋地问他恐怖镜头过没过或者剧情是什么。   边既如实回答,确认安全后姜云满才回重新坐好,继续沉浸式往下看。   而边既对这部恐怖片本身没什么感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在他脑子留下的只有姜云满抱他胳膊的体温;吓得躲在他身后,扑在他后背的温热呼吸;以及问他镜头过没过,张嘴说话,嘴唇时不时碰到他裸露皮肤的触感……   这些短暂的碎片式感受,远比一部GV带给他的后劲儿足。   晚上洗澡他让姜云满先洗,自己稍后,并且比平时多洗了四十分多分钟。   洗完澡,确认淋浴间的各个角落和墙壁都有被仔细冲刷过,他才穿上衣服,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边既拎着洗好的内裤去阳台晾了,顺手关掉客厅和走廊的灯,进卧室前,他停下脚步,心虚地扯了扯宽松的睡裤,感觉还是不放心,又低头看了眼,确认万无一失才抬步进屋。   姜云满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他掀开被子才察觉到他进了屋。   下一秒,他做贼心虚地摁灭屏幕,把手机慌乱地塞到枕头下方,扯掉头戴耳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句废话:“啊,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快什么快。   时间都够他平时洗三次澡了。   姜云满多半趁他洗澡的时间把自己的猎奇心满足了。   边既用余光打量姜云满的脸。   眼神闪躲,双颊泛红,呼吸也有点急促。   不像看GV的反应,能让直男上头的只有AV。   边既顾及姜云满脸皮薄,看破不说破,上床躺下,说:“嗯,不早了,快睡吧,手机明天再玩。”   姜云满把耳机放在床头柜,跟着躺下,低低应了声好。   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关掉床头灯,闭眼睡觉。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关灯后将近一分钟,还是在今晚才看过恐怖片的情况下,姜云满竟然没有在关灯的第一时间来牵他的手。   边既疑惑了片刻,随即酸不溜秋地琢磨,果然是钢铁直男,只是看个AV都把对黑暗的恐惧冲淡了,这要是以后谈了女朋友,开荤估计都不用开灯了。   酸归酸,边既还是主动问:“你今晚不牵我的手了吗?”   姜云满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回答:“……没,还是牵、牵着吧。”   听听这不情不愿的语气!   这位直男你只是看了个AV,而不是谈了个女朋友,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嫌弃你的男同陪/睡员!   边既心里酸得要命,不甘心自己的陪/睡员地位居然无关紧要到能被区区一部AV代替,一把牵住姜云满的手,十指牢牢扣住,不容他挣脱半分。   “那就好好牵着,否则晚上做噩梦我都来不及救你。”他沉声道。   说得好像牵着他就能救了一样。   说完边既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孩子气,幸好直男姜某此刻满脑子黄色废料,对他这话一声不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浸式回味。   总之,很气,很酸。   边既苦兮兮地开始背佛经,催眠,降火!   姜云满不知道边既此刻正在默背佛经,亦如边既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沉默中经历怎样的灵魂洗涤。   他刚才看的根本不是AV。   AV看了没两分钟他就关掉了,感觉可以用八个字形容。   毫无兴趣,寡淡无味。   看动物世界里的动物交/配什么心情,他看AV就是什么心情。   抱着再试试的心情,他又随便点开了一部GV。   刚开始那两三分钟,感觉跟看AV时一样,还是那八个字。   直到镜头一转,片儿里俩男的换了姿势,负责动的那个男人从躺着变成了站着。   镜头前只能看见他前后耸动的背影。   也就是这个背影,这个背肌线条,这个肤色,这个充满力量感又不油腻的猛男身材……让他一秒幻视前几天陪边既去沽南出差,边既洗澡从卫生间出来,全身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样子。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腹部骤然收紧。   姜云满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心脏咚咚狂跳,身体发热,口干舌燥。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结束得也如此潦草。   没等他回头复盘细节,边既就进来了,并掀开了被子。   姜云满如梦初醒!   脑子凭本能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他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身体受念头影响,反应速度,行动力拉满。   姜云满第一时间借由藏手机的动作让自己从平躺变成侧躺,用背影正对边既,前面用被子挡得严严实实。 第30章 装0   黑漆漆的卧室寂静无声。   姜云满的右手被边既牵着,人还保持侧躺的姿势,面朝床头柜,瞪着两个圆滚滚的眼睛。   别看他人还在躺着床上,灵魂早就升天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黑暗而不感觉害怕。   因为比害怕更强大的情绪正充斥他的大脑。   意料之外又事发突然,紧接着边既进屋,他又忙于隐藏,经历跌宕起伏的几分钟,如今平静下来,姜云满只觉得不真实。   他的思考能力好像被剥夺了,脑子转不大动,迟钝无比。   是梦吗?   绝对是梦吧????   他明明看AVGV都无感,怎么可能只因为那男的背影跟边既有点像就秒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云满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换成平躺,刚抬腿他整个人就石化了。   双/腿/间有种男人都懂的黏腻感。   感官是不会自欺欺人的。   姜云满瞬间破防,在心底疯狂哀嚎。   这他妈真的不是梦!!   他秒了他秒了他秒了,他真的秒了!!!   比秒了更丢脸的是,他妈的……他还是因为GV里一男的背影跟边既有点像而秒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就算那他不是直男他也不应该是个秒男吧呜呜呜呜呜他今年体检报告明明各项指标都正常的呜呜呜呜呜所以为什么会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有病没查出来啊啊啊啊啊哭死!!!   无人懂他崩溃。   姜云满欲哭无泪。   崩溃劲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姜云满勉强接受现实后,开始思考如何在不惊动边既情况下,去卫生间把内裤换了。   而且不知道床单和被子上有没有沾到……应该没有吧?他还穿了睡裤……希望没有!否则大晚上都睡下了突然要换床单,怎么可能不惊动边既!   除非……除非他装作无事发生就这么挺一晚上……不行不行!想什么呢!   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算了,边既何其无辜呜呜呜呜呜,如果真的沾到了他还装作不知道,让边既也这么挺一晚上……埋汰死了!不可以,他不允许!   他不能这么缺德。   边既对他那么好,又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子。QAQ   希望没沾到希望没沾到希望没沾到,姜云满默默连声祈祷,手悄悄咪咪在自己活动范围内试探,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确认床单和被子都“幸免于难”后,由衷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既不用惊动边既也不用缺德了。   那么问题只剩下偷偷摸摸去卫生间把内裤换掉这一个了。   姜云满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折腾这么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勉勉强强看清边既的脸。   很好,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边既已经睡着了。   行动之前,为确保万无一失,姜云满先在心里过了一遍流程。   第一步,把被边既牵住的手悄悄抽出来,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不要穿拖鞋!会有声音。   第二步,踮脚摸黑去衣帽间找一条干净内裤,注意全程无动静。   第三步,踮脚直奔外面卫生间,关门、开灯、换内裤!   很简单的一个流程,他一定没问题的。   姜云满做了三次深呼吸,给自己鼓足劲,凝神开始行动!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步才开始他就遇到了难题——   边既今晚为什么把他的手牵得那么紧啊???   见鬼了,怎么抽都抽不出来,你们猛男睡着了力气都这么大的吗?   可恶!   姜云满换了好几个发力点都没用,要把手抽出来必须用更大的力气,他怕把边既吵醒,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没一会儿功夫,额头都急出薄汗了。   就在姜云满准备去掰边既手指头的时候,枕边传来一声含混的低沉男音:“你不睡觉忙什么呢?”   直接给姜云满吓了一激灵,他心虚得瞟过去,正好跟边既的视线撞上,他慌乱的移开,cpu在这一秒都快干烧了。   “没没没没什么,我我我、那什么……我尿急!我尿急想上厕所!”   姜云满将计就计,一鼓作气挣脱开边既的手,坐起来翻身下床,哪怕在黑暗中也下意识背对边既,不让自己正面暴露在他面前。   “你牵我牵太紧了,我一直抽不出来,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你……你继续睡吧,我去尿尿!”   一通强作镇定的解释后,姜云满不怕拖鞋吵醒边既也顾不上穿了,脚底抹油直奔卫生间。   身影看起来确实特别尿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做贼心虚。   姜云满一口气冲进卫生间,带上门,惊魂未定靠在门后缓了一分钟才冷静下来。   虽然跟计划中不太一样,但结果是好的,边既应该没发现他异常,只是以为他尿急而已。   姜云满往前走,准备先去淋浴间冲洗一下再换新内裤,手刚把淋浴喷头拿下来,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要怎么换?刚才跑太急根本没去衣帽间拿干净内裤!   而且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行动前忽视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当年装修就奔着自住去的,门窗墙壁都没做过隔音处理,隔音挺一般的,一般到他平时在主卧,只要边既在外面发出什么声响,他毫不费力就能猜到边既打算做什么,更别提家里热水器只要一用热水就会响一声了。   简而言之,只要他一用热水,不管是水流声还是热水器提示音,都会让主卧被吵醒的边既立刻察觉到他在用热水。   如果没有发生GV乌龙和睡前藏手机还好,用用热水边既估计想不到那方面去,可是现在……   同为男人,脑回路大差不差的,上厕所顶多按一下抽水马桶,他也洗过澡了,夜深人静平白无故用热水,很难不让人多想。   姜云满挫败地把喷头放回去,四处打量一番,最后只能将就用卫生纸擦了擦。   至于弄脏的内裤,搓洗也会有动静,他不敢搓,只能裹成一团当垃圾扔了,扔完还欲盖弥彰拆了新的洗面奶和爽肤水,外包装全被他扔在团成团的内裤上,盖住!   扔了脏的没有干净的,没辙,姜云满只能挂空挡,单穿没弄脏的睡裤重新躺回床上。   他有种做完坏事怕被家长抓包的慌乱感,睡意全无,也不敢去牵边既的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直男,今晚这个自我认知不说完全打破,但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   所以他是gay吗?   可是他最开始看GV也跟看AV一样无感,让他有感只是那个跟边既相似的背影。   所以他到底算什么?直男还是gay?   还有,他这样算是喜欢边既吗?   如此就定义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可是不这么定义要怎么定义呢?   好愁,他又没喜欢过谁,连个参考系都没有。   脑子好乱,越想越乱。   根本理不清头绪。   混乱之际,边既牵住了他的手。   思绪停滞。   “手好凉。”   说着,边既把姜云满另外一只手也拉过来一起牵着,发现一样凉之后,用自己双手把他的双手包裹住,温热感通过双手传到姜云满身上。   “你这是把手泡在冷水里洗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边既一边说一边轻轻搓他的手,语气关切。   “……没,没有,只是……嗯,多洗了两次。”   姜云满心脏狂跳,脸红耳热,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意涌上来。   被边既这么包裹着暖手,他既觉得不好意思,想逃,又没什么行动力,保持现状似乎也不抵触。   好矛盾。   边既通过手部接触感受到姜云满肢体的僵硬。   回想姜云满今晚的反常都是从险些被他发现看AV开始的。   入睡快一个小时了,直男还在回味自己的视觉开荤初体验吗?   明明那么怕黑的一个人,刚才尿急去卫生间连个灯都没打开。   原本快被佛经压下去的酸意醋劲又开始翻涌。   边既停顿片刻,到底没有忍住一声不吭,低声道:“是我的错觉吗?你今晚好像不愿意让我牵你。”   姜云满微怔,有种要被家长发现秘密的无措。   等无措感过去,意识到自己还算安全,才遮遮掩掩地回答:“没有不愿意。”   显然,这个答案无法让边既满意。   他进一步展开说明:“是吗?可是你今晚重新躺下两次,两次关了灯都没有来牵我的手。”   姜云满的手渐渐回暖,边既停下揉搓升温的动作,却也没马上松开他,还维持着双手圈住他两只手的动作。   说不上害羞更多还是紧张更多,姜云满无法动弹,任由边既这么握着他的双手。   他明白自己需要说点什么,可是他说不出话。   在姜云满的沉默中,边既心底无法示人的情绪翻涌成了旋涡。   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巨石,闷闷的。   “你从来不这样。”   “你之前很需要我的,一关灯就马上牵我的手。”   姜云满察觉到边既语气不对,低落委屈,还有一些他不懂的情绪。   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边既突然靠过来,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AV那么好看吗?”   “好看到看一次就不怕黑了,也不需要我了,是吗?” 第31章 装0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近到姜云满不止能感受到边既的呼吸,还能闻到气息里若有似无的薄荷味。   带一点清甜的橙香。   前两天旧牙膏用完,他换了支新的,一个最近广告满天飞的牌子,全是水果口味,并依托该水果取一些好玩的名字。   比如刚换的这支是甜橙味,名字就叫给夕阳开一罐芬达。   如今住在一起又睡在一起,他和边既除了衣物没共享,其他只要不是必须私人专用的东西,基本都共享了。   姜云满今晚也是用甜橙味牙膏刷的牙,他呼吸里也带着这样的味道,并非是边既独有的。   可他还是被这气息撩得脸红耳热,心跳砰砰砰。   不合理。   这非常不合常理!   不是……区区呼吸,顶多是带着点牙膏味的呼吸,他又不是断气了,他自己也有同款啊!他干嘛一副新婚夜小媳妇样,搞得下一秒要被边既强吻似的……等等。   强吻?   姜云满鬼使神差看向边既的嘴唇。   边既是典型的浓颜系长相。   简单说就是浓眉大眼,面部轮廓立体,棱角分明。   他眉骨高,山根挺拔,人中也长,一张薄唇,特别是上嘴唇特别薄,这些特质都加重了他长相的成熟感,呈现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偏偏倨傲冷然的魅力也在这里。   越显得高不可攀,越想将他拉下神坛,看他迷乱。   边既的嘴唇薄归薄,还是蛮红润的,也不干涩,没有唇纹。   他的上嘴唇能被亲肿吗?如果肿起来是什么样子……肿起来应该就没这么薄了吧……   姜云满被自己渐渐深入这个念头吓到,猛地回过神,疯狂打消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行。   不能靠这么近!   再这样下去他肯定又要……   姜云满的双手被边既握着抽不出来,无法把他推开,情急之下只能上半身用力往后退。   刚退了一丁点儿,边既一察觉到马上又凑上去,眼神微眯,近乎逼问:“你躲什么?用行动回答我问题?”   “姜云满,我说中了你的心声对不对?”   好凶。   边既一凶起来姜云满就不只是难为情了,他还怪怕的。   怕还躲不了,非得让他直面恐惧,姜云满直面不了一点,没几秒心理防线就塌了,面对吓唬他的“罪魁祸首”,眼神逐渐变得委屈巴巴。   我都为莫名其妙为你秒了,我还没找你要说法,你居然先凶我!?   没天理啦!   坏东西!   姜云满瘪瘪嘴,眉眼耷拉,想什么说什么:“……坏东西。”   边既没听太清,蹙眉问:“你说什么?”   姜云满提高了音量,气势也更足:“我说你是坏东西。”   “……”   边既一头雾水:“我怎么就坏东西了?”   “你凶我。”   姜云满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至今挣脱不开的手,添油加醋道:“还弄我手,你劲儿好大,我都被你弄痛了。”   大概是秒完还不到半小时,脑子的黄色废料含量过高。   这话刚说完,姜云满自己都想歪了,臊得不行,有点不打自招地补充:“我是说手被你弄痛了,不是其他地方!”   不补充本来没什么,一补充边既也开始歪。   他连忙松开姜云满的手,目光闪躲看向别处,之前逼问姜云满时的气势全散了,倒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边既打开床头柜的灯,缓了缓,接着床头灯的暖光去瞧姜云满的手。   其他地方没什么,就手腕有两道浅红的指印。   其实姜云满一点都不痛,他顺着光线瞧清自己“伤情”时都觉得心虚,边既肯定会觉得他在夸大其词。   他清清嗓,正准备自己圆一下场,没想到边既竟然用指腹轻轻摩挲他那两道指印,认真地问:“很痛吗?我去拿云南白药给你喷喷。”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没控制好力气,你实在恼我就骂我吧,打我也行。”   “……”   如此郑重其事,反而让姜云满感觉不好意思了,他缩了缩手,小声道:“……不用,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边既愧疚不已,盯着那两道红印说:“怎么不严重,都红了。”   姜云满试图跟他打比方:“……我一直捏着你手腕,你手腕也会红。”   “你怎么能跟我比?”边既看向他,一板一眼地强调,“你皮肤这么白,嫩得跟奶豆腐一样。”   “……………”   姜云满被这个形容词冲击到,脸色涨红,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连手带人藏进被子里,羞臊道:“你不要再说了!关灯睡觉!”   “可是你的手——”   “我没事,不痛了,我也不是……不是什么奶豆腐……”   这形容词说着都烫嘴,边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那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啊……   姜云满将被子裹得更紧,藏住自己红透发烫的脸,赧然催促:“你快点关灯,好晃眼睛,难受。”   边既微怔,闷闷“嗯”了一声,翻身躺下。   他等了半分钟,姜云满还是没来牵他的手。   果然。   一部AV就能替代他的陪/睡员身份。   边既理智上明白自己不能再任由情绪支配,像几分钟前那样逼问姜云满,撇开雇佣关系不谈,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姜云满如果真的不需要他了,他也只能接受。   可是情感上他无法接受。   对,姜云满是直男,就算以后谈恋爱也是跟女人谈,跟他谈不了一点。   这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   可为什么看个AV就……区区一部AV就这么把他完全取代了?   打败他的竟然不是女人,只是区区一部AV???   他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姜云满毫无预兆地牵住了他的手,尽管人还背着他。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不愿意被你牵。”   “我就是……看片儿被你撞见了,我……嗯……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姜云满避重就轻解释了一下。   虽然边既没有再问,但之前他感知到的情绪不是假的,对于自己不再牵他手睡觉这件事,好像对边既一种打击。   具体原因他不知道,可是他不想让边既带着不开心入睡。   简单两句话,让边既的心情瞬间如雨后放晴般灿烂。   他回握住姜云满的手,这次有特意没怎么用力气,小心翼翼地。   “没关系。”   “看片儿很正常一件事,你不需要有性羞耻。”   姜云满“嗯”了一声,草草结束话题:“困了,睡吧,晚安。”   边既:“晚安。”   入睡前,姜云满本以为今晚最崩溃的事莫过于他因为一个背影秒了。   直到他梦见GV里那俩男的变成了他和边既,而且!他妈的……他还是下面那个!   边既不是纯0吗?!他为什么要被一个纯0……还是在梦里!!!!   以及说好的懒得动呢?   梦里跟个打木庄木几一样,还懒得动,这不挺爱动的吗?   就像小时候梦见自己上厕所,醒来多半已经尿床了一样,姜云满梦见自己被草蛇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同一时间,熟悉感在腿/间重现。   倦了。   累了。   也麻了。   姜云满生无可恋望着天花板,外面的天还没亮。   他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到凌晨五点,连边既都没醒,睡得正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晚发生了两次,这次他起床的动作熟练了很多,甚至都没有去思考会不会吵醒边既,整个人有种破罐破摔的摆烂感。   他木着脸在被子和床单上四处摸了摸,确认这次也没沾上,不用天没亮就把边既叫醒换四件套后,才去衣帽间拿上内裤往卫生间走。   洗完澡,姜云满换上干净的内裤和家居服,又下楼扔了装着内裤睡裤的垃圾,再回家时,天蒙蒙亮了。   一晚上没休息好,脑子混混沌沌,疲惫却没有睡意。   姜云满窝在客厅的豆袋里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云满稍微缓过来一点,认命般掏出手机在附近的三甲医院挂了个泌尿科的号。   吃过早饭,姜云满自称有工作要去公司,偷偷开车前往医院看病。   缴费、等叫号、面诊、做检查、等结果、再面诊。   一直到下午医生上班,姜云满才从医生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没有身体疾病。   x功能也没有障碍。   但姜云满更纳闷了,他拿着检查单真诚询问:“……可是医生,我昨晚真的藻泄了,还两次,你确定我真的没有生病吗?”   医生尽职尽责地追问:“怎么藻泄的?夫妻生活还是字味?”   “额,都不是。”   姜云满简单把昨晚的情况跟医生复述了一遍,医生听完,与他确认:“所以昨晚是你第一次看片儿,以前从没有看过是吧?”   姜云满点头:“是的。”   “你有过实质x行为吗?”   “没有。”姜云满挠挠头,补充,“我恋爱都还没谈过。”   医生想了想,推测:“一般来说第一次,不管是看片儿还是实质x行为,藻泄都是合理的。”   “但我不是看片儿时藻泄的,是我发现片儿里那个男人跟我室友背影有点像我才………”   “也合理。”医生温和解释,“爱和性是共存的,对喜欢的人产生x幻想很正常,而且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x这方面等于是空白的,也符合我前面说的‘第一次’这种情况。”   姜云满听愣了,停顿片刻,转而问:“有x幻想就是喜欢?”   医生摇头,严谨回答:“不一定。”   “这要由你自己判断。”   “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姜云满换了个问题,“那我这种情况,能说明我是gay吗?”   医生保守地说:“不绝对,只能说几率比较大,你可以多观察观察自己,如果实在有性取向认知障碍,建议你去心理咨询科挂个号,那边会比我们这里更加专业,我只能帮你诊断病理性的问题。”   姜云满云里雾里应了声好,道完谢,捏着检查单离开诊室,坐电梯去停车场。   等坐上车,车门一关,姜云满把检查单往副驾一扔,整个人烦躁得啊啊乱叫。   问题一堆就算了,还都是似是而非的答案。   难道真的要去心理咨询科挂个号吗?挂个号确认自己是不是gay?喜不喜欢边既?   好离谱的确认方式。   这样显得他很呆啊!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姜云满掏出来一看,是边既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还是语音消息。   姜云满点开语音条,外放,边既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我准备洗衣服,你昨晚穿的睡裤放哪了?家里找了个遍我也没找着。” 第32章 装0   睡裤?   姜云满摁住讲话键,也用语音条回复:“没扔哪呀,就卧室沙发上,我睡衣换下来一直放那里。”   发出去不到半分钟,边既给他闪过来一个视频通话。   姜云满想也没想就接了。   镜头先对着边既自己,他愣了愣意识到不对才切换成后置摄像头,对着卧室沙发。   “沙发上只有衣服没有裤子,你自己看。”说着,他把睡衣拎到镜头前晃了晃,“喏,衣服在这,裤子呢?”   姜云满这才回过神来。   睡裤……睡裤天不亮就被他毁尸灭迹当垃圾扔了,家里哪里还有什么睡裤!   他这脑子……刚才怎么还好意思说在卧室沙发上的,现在好了,怎么圆?   边既问完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姜云满吱声,他把视线放回手机屏幕上,看着屏幕里姜云满的正脸,叫他:“姜云满?”   “能听见我说话吗?听见吱一声。”   “姜云满?你怎么动都不动,网卡了?你卡还是我卡?”   一边问他一边把手机wifi关掉,切换成5g,切换完毕,再看屏幕,姜云满还卡在那里。   边既疑惑道:“是不是你卡了?你这是……在车里?停车场?你工作结束了吗?”   姜云满的脑子快宕机了。   边既一句接一句的,他没一句能答上来的,无计可施只能装网络卡,感觉效果差不多达到了,姜云满保持卡顿的姿势不动,偷偷按了挂断键。   视频通话结束的瞬间,姜云满由衷松了一口气,改用文字回复边既。   [嗯,停车场信号太差了,先不说了。]   [睡裤我记得是放沙发上的。]   [可能被太子叼走了,没事,不用管,你别找了,我裤子多,不差这一条。]   发完第三条,姜云满在心底默默对太子说了声:对不起了好大儿,爸爸回头给你买罐罐,买很多!   边既回了他一个“ok”的emoji,没再问睡裤的事,只问他回不回家吃晚饭。   姜云满回了个要。   边既估计手上有活儿,还是用语音条回的他。   “中午我叫的外卖吃,我看过冰箱,也没菜了,晚上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只要不提睡裤的事情,姜云满现在对边既无有不应。   他打字回:[好,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我请你,认识这么久了,光吃你做的饭了,我还没请你正经吃一顿,不过我厨艺不行,只能请你去外面吃。”   “望州火锅,你还想吃吗?”   姜云满听到某个字眼,不解询问。   [还?]   [为什么是还?]   这次等了一分多钟边既才回复。   一条几十秒的超长语音条。   “上次你陪我去沽南出差,在张自州车上睡着了,中途醒了一次不是说梦见我带你去望州吃火锅了吗?望州……我很多年没回了,特地回去吃顿火锅也怪麻烦的,我中午查了查,汇恒广场那边有望州老字号火锅,菜单我也在大众点评翻过了,什么麻辣牛肉、水牛毛肚、现炸酥肉,大腰片鲜鸭肠……还有像面条一样的土豆丝,你想吃的都有。你要是想要星星月亮什么的,想满足你挺费劲,一顿火锅这种程度的愿望,咱就别只在梦里实现了,你说是吧。”   边既的声线像积雪山涧流动的溪水,透亮,澄澈,只不过大多时候是半结冰状态,声线缺乏温度。   可是带着笑意就不一样了,如大雪消融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溪流上,熠熠生辉。   姜云满定定握着手机,有什么地方好像被轻轻挠着。   如果边既不提起,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连他自己都忘了,边既竟然连他半梦半醒报了哪些菜名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听边既这番话的意思,请他吃火锅不像一时兴起,倒像筹谋已久。   是啊。   一顿火锅而已。   不过一顿火锅。   又是查地点又是查菜单,恐怕还挑选了一番时机,直到今天才找机会跟他提出来。   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幸运小孩。   所以他能感知爱,并且深刻明白,谁是真的对他好,谁是虚情假意。   他见惯了真正的好意是什么样子,但凡掺一点虚假都瞒不了他。   边既对他的好,从开始到现在,他只能感觉到真诚。   起初他只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有幸遇见这份真诚。   可是现在,这一秒,除了感觉幸运,他还生出了私心。   他竟然希望这份真诚只归他所有,是他一个人的限定。   开开说过,爱是带着占有欲的,你忍受不了一点这个人不属于你的可能性。   他这份私心算是占有欲吗?   姜云满再次陷入迷思,手机响了几声才把他拉回来。   全是边既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说起来他最开始回他微信是轮回来着,后来按照承诺他的看见就秒回,大多时候也是他消息占大部分,今天竟然神奇的角色对换了。   “你不想吃望州火锅了吗?”   “没关系,你想吃别的也行,总之我请客。”   “你不要跟我抢,我真的很想请你吃顿饭。”   语音发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几条全是文字消息。   [你不是在忙?抱歉,是我疏忽,不该一直给你发语音。]   [你先忙,忙完再回我。]   看完全部消息,姜云满忍不住笑了笑,尽管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似乎只跟边既这么你一句我一句闲聊,就已经是一件值得笑一笑的事情。   他收回思绪,回复。   [没关系,发语音和文字都没差。]   [我差不多忙完了,这会儿开车回去。]   [就望州火锅吧,被你说得更想吃了。]   边既秒回。   “好,那我在家等你。”   “路上小心,慢慢开。”   姜云满回了一个好字,随后收起手机,发动车子前,他拿起被扔在副驾的检查报告,顺手塞进副驾的手套箱里。   眼不见心不烦。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别想了,反正到他必须明白的时刻,老天爷会想办法让他明白的。   天生乐天派如此自我安慰道。   晚上吃完火锅,姜云满有点积食,不想马上回家,于是提议去楼上电玩城玩玩。   边既点头说行。   两人在门口换了一百的游戏币,姜云满就是冲着消食来的,第一个项目直奔投篮机。   他负责玩,边既就在旁边夸,顺便投币。   玩了没几分钟,姜云满轻喘着气,撑着腰说:“不、不行,刚吃饱这么运动,感觉要……要岔气了。”   边既上前关心道:“没事吧?那我们现在回家,路上给你买点消食片吃。”   姜云满嘟嘟嘴,不怎么情愿:“不想回,还有这么多游戏币没玩呢,多浪费啊。”   边既打趣他:“一开口就要给我二十万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浪费。”   姜云满反驳他:“用你身上怎么叫浪费,物超所值好不好。”   边既笑了笑,问他:“那你现在想玩什么?”   “玩点不累的……啊!有了,娃娃机,我要玩那个!”   兴致当头,姜云满自然牵起边既的手往娃娃机那边走,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有边既愣了愣,恍惚间以为他们这是在约会。   闲着的娃娃机有两台,姜云满选了其中一台,几乎同一时间,有对小情侣也走了过来。   女生站在娃娃机前面,指挥自己男朋友:“老公你帮我投币,我今天一定要抓到那只兔子!”   兔子?   兔子重度爱好者姜云满一听到有兔子可以抓,眼睛歘的一下亮了。   姜云满柜机里打量一圈,目光锁定在左下角的兔子身上。   他跃跃欲试地握住操纵杆,指挥边既:“快快快,投币投币,我也要抓那只兔子,抓回去给我的邦尼作伴!”   边既照做不误。   可惜天不遂人愿,几十块钱的游戏币都花完了,姜云满连根兔毛都没抓到。   旁边的女生战况也跟他一样凄凉,不过他们的游戏币还有很多。   姜云满看女生都没放弃,劲头更足,对边既说:“你再帮我买一百块钱的,我还想试试。”   这个娃娃机里的玩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用买币抓他们的钱都能去外边买好几个了,从这个角度思考,边既觉得是不值的。   不过。   边既见姜云满一副玩得正高兴的样子,他又觉得值。   再多都值。   “好,你等我两分钟。”   边既快速换完游戏币,回来继续投币,姜云满继续抓。   半小时过去。   不管是女生还是姜云满,皆一无所获。   两个人的游戏币都只剩下最后两个,只够再抓一次。   说实话姜云满劲头过去已经有点泄气了,就在他打算随便抓完最后一次就结束的时候,旁边娃娃机的女生突然挽住自己男朋友的手,撒娇道:“老公你帮我抓一次好不好,我相信老公你一定能抓到的。”   男生受用得不行,挽起袖子跟女生换位置,那架势,像是要一口气把柜机里所有的兔子都抓起来一样。   姜云满眼睁睁瞧着,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强烈的羡慕,然后鬼使神差地将目光移到边既身上。   眼神逐渐可怜巴巴,手也揪住了边既的衣角。   姜云满揪住边既的衣角晃了晃,轻声说:“你也帮我抓一次好不好,我也相信你能抓到。”   边既岂止是受用,他甚至都有点受不住了。   晕晕乎乎之际,他想起被搁置许久的昵称问题,果断抓住这个送到眼前的天赐良机,有意拿乔,说:“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先想想该怎么叫我。”   昵称。   他马上也是有昵称的人了。   他终于要跟张自州那个傻逼平起平坐了。   边既内心激动,表面淡定,静等昵称降临。   姜云满想了想,仍然一头雾水:“我要怎么叫你,你才愿意帮我抓娃娃?”   边既只好给出提示:“你管张自州叫州州,管沈颜微叫微微,管我该叫什么?”   姜云满一秒顿悟,两秒上道,三秒自信开麦。   “爸爸。” 第33章 装0   “……”   边既有种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   自作自受。   要怪只能怪他对姜云满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他不落空谁落空。   边既轻叹一口气,笑得比命苦:“大庭广众的,你不要这么叫我。”   姜云满眨眨眼,冤枉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在其他时候这么叫过你一样。”   “而且不是你暗示我叫的吗?”   边既也冤枉:“我没暗示你叫我爸爸。”   姜云满无辜极了:“你怎么没暗示?你都用州州和微微来暗示我了!”   边既崩溃:“你也知道他们是州州和微微,为什么轮到我就是爸爸?!”   “都是叠词啊。”   姜云满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理直气壮地说。   “……”   边既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可是我名字里没有‘爸’这个字。”   姜云满“哦”了一声,神情一下子有种“原来你是指这个那你不早说”的了然。   “你名字里确实没这字,这字是你气质里带的。”   “别人都没有,上次我都说了,你独一份,你忘了吗?”   “……”   他想忘。   争辩不过,边既死心并且妥协:“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   “你不喜欢我叫你爸爸?”姜云满纳了个大闷,嘀嘀咕咕,“我发小要是知道估计会嫉妒到翻白眼,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谁会喜欢被同龄人叫爸爸。”边既匪夷所思地问:“你发小很想当你爸?”   如果不是玩笑口嗨,而是出于真心,这种想法已经不算爱好更像play了吧?   想到这,他心生警惕,忍不住追问:“你发小是直男还是gay?   “你们是同龄人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当你爸的?”   姜云满被边既这堪比警察问话的正经逗笑,他清清嗓,还惦记柜机里的兔子,学边既之前拿乔那样:“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不过你得先帮我把兔子抓起来。”   边既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都变了。   “好。”   “换位置。”   旁边的小情侣在他们闲聊的间隙已经抓完了,男生跟女生一样什么都没抓到,男生还想继续,女生说想玩别的,两人手挽手离开了。   有男生的失败案例在前,姜云满感觉用一次机会要求边既就抓到兔子挺难为人的,于是在他摆弄摇杆的时候,先安慰了一句:“其实抓不到也没事,这个好难抓的。”   边既大概感受了一下摇杆对抓钩的控制力,目测好角度,准备正式动手。   听到姜云满这话,他轻笑一声:“你不用替我先圆场,你现在已经可以准备接兔子了。”   姜云满被边既的自信发言拉高了期待,目不转睛盯着柜机。   边既按照目测好的角度下抓钩,眼看抓钩直奔兔头而去,姜云满忍不住提前欢呼:“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啊啊啊啊你好厉——”   “害”字还没说完,抓钩收拢,在兔耳朵上轻轻扫过,抓了一把空气,上升,回到原点。   “……”   “……”   姜云满失望垂下头,顾及边既的面子,他没抱怨一个字,拍拍他的肩膀,并递上台阶:“真的好难抓,不玩了,我们回家吧,都九点多了。”   为了实现自己亲口吹出的牛逼,更为了打探姜云满发小的事情,柜机里这兔子他今晚是非抓到一只不可了。   边既果断地说:“再试试,我去换币,你在这等我,还是两分钟。”   话音落他人就跑远了。   没错,这次是跑着去的。   姜云满:“……”   一时不知道该说他好胜心强,还是该说他个高腿长跑起来像一阵风。   边既换完游戏币也是跑着回来的,姜云满特地看了眼腕表,见他气不喘脸不红,呼吸一如平常地投币,由衷感叹:“你不愧是健身男。”   “什么?”边既满心满意都扑在抓兔子上,忙中回了一句。   “你说两分钟,其实一分半不到,我要像你这么跑,这时候已经喘上了。”说完,姜云满觉得没说对,又纠正,“不对,我肯定不止一分半。”   “边既你是被娃娃机耽误的短跑运动员。”   边既听笑了:“你真能闭眼夸。”   姜云满不以为然:“我实话实说。”   边既重新目测好距离,握住摇杆,重新下抓钩。   再次失败。   再投币。   再下抓钩。   再再失败。   ……   眼看一百块钱的游戏币又要见底,边既跟自己一样连根兔毛都没抓到,姜云满在旁边劝了又劝,可是人的好胜心一旦被激发就很难消停。   游戏币还能抓最后三次的时候,边既深呼一口气,掏出手机当直尺,绕着柜机比比划划测量了一圈,在备忘录记录了一些数据。   姜云满大感迷惑,问:“你在量什么?”   边既已经在备忘录上开始计算了,边算边回答:“目测行不通我就实际算算,我不信这样还抓不到兔子。”   姜云满震惊:“抓娃娃能用数据算?”   “可以。”   “建房建楼都能算,区区一个娃娃机。”   不知道是不是姜云满的错觉,他竟然从这两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面对边既新颖的抓娃娃方式,姜云满作为一个文科生也来了兴趣,探头凑上去瞧边既的手机屏幕。   备忘录上只有阿拉伯数字和一些常见符号他能看懂,其余的公式在他眼里全是天书。   ……理科天才恐怖如斯。   文科生有被狠狠劝退到。   左右边既跟娃娃机较上了劲,短时间回不去,玩这么久肚子不撑了还有点口渴,就在姜云满准备去外面贩卖机买瓶快乐水喝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男童音。   “柜机里的娃娃你们抓破产也抓不到。”   姜云满循声看去,一个约莫十来岁穿着篮球球衣的小男生站在他们身后,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尽,却板着一张酷酷的厌世脸,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配合他刚才说的话,嘲讽效果瞬间拉满。   “……”   “……”   正在计算的边既停下来,摆着同款冷酷厌世脸看向他,问:“为什么?”   小男生不屑道:“因为机器被老板动过手脚啊,这里的娃娃机全是。”   姜云满惊讶道:“真的假的?”   边既反问:“你怎么知道?”   小男生冷哼:“当然是真的,我姐寒暑假一直在这里打工。”   “哦,手脚就是她动的。”   “你们换了三百的游戏币了吧,她说见过怨种的,没见过你们这么怨种的,所以派我过来劝你们一声。”   说着,小男生上前踮脚瞟了眼边既的手机,明白他在干嘛后,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还是个学霸味的怨种啊哥哥。”   边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冷了几百度。   姜云满瞧着都渗人,忙站出来圆场。   他蹲下来与小男生平视,笑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   小男生偏头,冷酷依旧:“我姐不让我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姜云满觉得他这幅小大人的样子可爱爆了,忍不住跟他多说两句:“那你姐姐在哪?我也想跟你姐姐道声谢。”   小男生犹豫了两秒,回头,用手指向不远处穿着工作服的一个女生。   “在那。”   姜云满顺着小男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女生也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女生一头及腰长发,粉色的。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印着电玩城logo的宽松T恤,衣角被她在腰间打了个结,下面穿了条牛仔阔腿裤,露出的半截腰腹隐约可见马甲线和腹肌。   个子高挑,腰细腿长,浑身透着精瘦的力量感。   好飒。   也好酷。   这两人绝对是亲姐弟,气质长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生先朝他们走过来,走到面前揉了把小男生的头:“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嘴臭了。”   小男生满眼不服,但不敢抗争,只能嘴上说说:“我才没有。”   “没有?”女生看了眼边既,调侃道,“没有这哥哥的脸色这么难看,你又说人是怨种了是吧。”   小男生嘟囔:“……他们本来就是。”   女生一把捏住小男生的脸,笑眯眯地,语气却不像玩笑:“没礼貌,给人道歉。”   姜云满见状,忙说:“不用不用,你们好意提醒,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一码归一码。”女生不松口也不松手,重复,“道歉。”   小男生忍着痛,乖乖给两人说了声对不起。   女生这才松手,余光注意到又有人去柜台换币,马上使唤他:“有客人来了,快去招呼。”   “到底是你打工还是我打工啊!”小男生无语地说,“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少废话,我给你钱了吗我就雇佣你。”女生推了他一把,催促,“赶紧的吧,回头被客人投诉,老板扣我工资,我就扣你零花钱。”   “你这个坏女人!”   小男生骂骂咧咧往柜台跑去。   姐弟一番硬核对话直接给姜云满听傻了。   小男生一走,场面有点尬住,他打算正式道声谢就跟边既离开了,结果女生先一步开了口。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姜云满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弟弟挺懂事的,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能干了。”   女生笑笑,没接话。   她的目光在姜云满和边既身上各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边既冷脸不表态,姜云满代表两人全权发言:“可以,什么问题?”   “你们是一对吗?”   女生毫不避讳地称赞,并坦白目的:“要不是觉得你俩同框太好磕,又都是神颜,我今天也懒得善心大发了,所以这问题答案对我挺重要的,要知道,本来是cp磕的也是cp和本来是cb却磕成了cp,这二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夹杂着听不懂的名词,姜云满依然被这波直球砸得头冒星星。   彻底懵了。   反应更快的反倒是边既,他简单干脆地否定:“不是。”   女生追问:“只是cb?哦,cb就是朋友,友情。”   “是。”   边既拉住蒙圈的姜云满准备走,女生眼疾手快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在姜云满和边既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手机递给姜云满。   “那加个微信呗,交个朋友。”   边既眼神微变,想起之前在高铁站也有男人用类似的台词搭讪过他。   姜云满是直男。   要加他微信的是女生。   仅仅两个事实就让他全身上下警报大响。   边既看向姜云满。   姜云满还没从女生的直球中缓过来,晕晕乎乎之间,听到女生说什么交朋友,还递给自己微信二维码。   他愣愣“哦”了一声,准备掏手机前忽然觉得这话怪耳熟。   ……对了!上次在高铁站,搭讪男就是这么搭讪边既的!   姜云满一下子摸不准女生说交朋友是先交个朋友,还是只交个朋友,如果是前者……   不知道为什么,姜云满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边既,同一时间,他发现边既也在看他。   眼神……   说好奇也有,但不多,更多的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挺难懂。   殊不知,两人这点细微小动作全被女生尽收眼底。   女生偷偷露出姨母笑,意味深长地自爆:“放心吧,我是T,对男人没兴趣。”   “我学美术的,平时会在网上接画稿赚钱,扩列帅哥美女是我积累灵感素材的途径之一。” 第34章 装0   女生坦坦荡荡的,话也说到这份上了,姜云满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余地,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把微信加了。   “ok,谢啦帅哥。”   女生当着姜云满的面点开他的朋友圈,翻了两下,称赞道:“帅哥你很爱发朋友圈嘛,我喜欢。”   一口一个帅哥的,听得姜云满老不好意思了,腼腆笑道:“随便发发,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等一下。”女生冲边既晃了晃手机,抛出同样的橄榄枝,“这位帅哥我们也加个微信?”   边既疏冷婉拒:“我朋友圈都是工作内容。”   女生“哦”了一声,对于被拒绝显得毫不意外,她收起手机,全然不觉尴尬。   “行吧,回见。”   “对了,娃娃机的娃娃都是老板去批发市场拿的货,你们实在喜欢可以拍照网购,网上一大堆,别再花两三百块去抓了。”   姜云满再次道谢:“好,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钱倒是其次的,如果今晚没有女生出来好心阻止,边既估计会跟娃娃机死磕到电玩城打烊。   毕竟他的胜负欲实在太强了。   女生挥挥手表示没关系,先走一步去柜台招呼客人了。   从电玩城出来,两人坐扶梯去地下停车场。   在扶梯上,姜云满问边既:“你刚才为什么不加那个女生呢?她也不是搭讪的。”   边既语气淡淡的:“不是搭讪就要加吗?”   姜云满微怔,随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只是觉得加一下也没什么。”   边既听出姜云满言语间的小心翼翼,意识到自己情绪还没调整过来,缓了缓,说:“没有,是我不对。”   “我那句话就是字面意思,我很少加陌生人微信,除非有非加不可的理由。”   姜云满“嗯”了一声:“微微跟我说过。”   “她说大学跟你表白和搭讪的,没有一个人拿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说到这,姜云满不知道为什么联系到自己身上,笑了笑,感叹:“要是我大学的时候想认识你,要你的联系方式肯定也碰一鼻子灰,突然有点庆幸那时候没萌生什么想法。”   “我虽然也没少拒绝人,但如果轮到我被拒绝,还是挺尴尬难受的,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双标?好像是有点。”   “这没什么,不存在完全不双标的人,而且……”   扶梯抵达下一楼,两人抬步走向平地,边既脚步上的停顿恰好跟说话上的停顿同频,姜云满抬眸看去,追问他的后话:“而且?”   边既回看他,眼底翻涌一些姜云满读不懂的情绪。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也会碰一鼻子灰?”   姜云满失笑,理所当然道:“那么多人问你要都没要到,我当然也——”   边既轻声打断:“你没试过,哪来的‘也’?”   姜云满愣住。   边既接着问:“如果那时候你想认识我,认识我之后呢?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一直被边既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还是他的语气有些许不同寻常,姜云满平白紧张起来,好像有什么秘密被窥探到了似的,支支吾吾遮掩,“我……我能做什么,就,就……认识一下啊,认识一下而已……不想做什么啊。”   边既“哦”了一声,一改之前的接连追问,转而说:“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想跟我交个朋友之类的。”   交个朋友?   就这?   姜云满怔怔道,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原来是想问我要不要跟你交朋友啊。”   边既笑了笑:“不然呢?”   “难道问你接下来是要跟我表白还是搭讪?”   听到表白两个字,姜云满的心像被挠了两下一样,痒痒的。   没等他想好怎么接话,边既自己把话接了:“这不明知故问吗,你一个直男,当然不可能是这两种选项了。”   “剩下的就只有交朋友了,不问这个问什么。”   一直到坐上再下一层楼的扶梯,姜云满才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哦。”   “也对。”   边既说过,他喜欢猛1。   大学的时候审美就这样了吗?姜云满忍不住偷偷思考。   他得不到答案。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个答案是,不管边既大学时审美如何,直男都不可能在他审美范围内。   谁会去喜欢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人呢。   边既更不会。   他大学时候忙于学业,忙于生计,怎么会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姜云满走神走得厉害,扶梯快到终点都没注意到,还是边既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否则他高低要被绊倒摔一跤。   “小心点,坐扶梯不要走神。”   边既心有余悸地提醒他。   “好,谢谢。”   姜云满低声道。   边既蹙眉问:“你想什么呢刚才,太危险了。”   姜云满哪里敢说实话,干笑两声,含糊过去:“就发愣了,没想什么,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如此,边既也只能:“那就好。”   被这么一打岔,之前聊的本就是假设性的话题,谁也没再捡起来继续。   回去是边既开的车,车的油量不足,防止明天开不出地下车库,回家前先拐去加油站加了个油。   到加油站,扫码付款的系统出了故障,只支持现金支付,两人身上都没现金,边既让姜云满在车上等,自己下车去加油站的便利店找店员换换现金。   等了几分钟,边既带着换好的现金回到车上,等车加满油的间隙,他神神秘秘地对姜云满同时伸出两只手。   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   “猜猜,哪只手有东西?”   姜云满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是你三岁还是当我三岁啊。”   边既不介意他的调侃,坚持:“快点,猜猜,等下油就加满了。”   “好吧。”   姜云满被边既勾起兴趣,目光在两个拳头上轮番打量,甚至在低头去看了看拳头下方,试图看出端倪,然而一无所获。   两个拳头一模一样,什么区别都没有。   姜云满只能凭直觉选了一遍,他指着左手,说:“这一边。”   边既反问:“你确定吗?”   姜云满笑着瞪他:“确定!不许搞我心态,赶紧的!”   边既缓缓打开了左边的拳头,掌心里躺着一根小小的波板糖。   姜云满愣了两秒,一下子笑出声,乐得不行。   “这也太童年回忆了,我好多年没吃过波板糖了。”   边既把波板糖递给姜云满,也笑:“我也是,我以为这玩意儿早就停产了,结果刚刚换钱看见收银台还有卖的。”   姜云满捏着波板糖来回打量,见边既的右边还紧握着,忍不住问:“左边是糖,右边是什么?”   边既正要回答,这时加油站工作人员提醒他们油加满了,没辙,他只能先发动车子把车开走。   开出加油站,边既找到了最近的停车位靠边停下,拉上手刹,他重新伸出手,问姜云满:“你觉得会是什么?”   姜云满偏头想了想,猜测:“更大的波板糖?”   “再大手掌就包不住了。”   边既没有继续卖关子,他松开拳头,一个小玩偶出现在姜云满的视野中。   在手心捏了这么会儿,玩偶有点捏变形,边既简单理了理,把玩偶恢复原状,食指穿过玩偶后脖颈的银色挂圈,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兔子在他细长的指节上晃了晃。   小兔子身上背着一个波板糖形状的斜挎包,笑眯眯的,特别可爱。   “喏,送给你,跟娃娃机里的不太一样就是了,但都是兔子嘛,别不开心了。”   “回头我再给你买个跟娃娃机里一样的。”   车外面渐渐下起雨来。   夏季的雨来去匆匆,没有明显的预兆,通常是暴雨,来势汹汹,能在短短几分钟内让空气中弥漫水汽。   豆大的雨滴砸到车身上,车内也能听到雨滴声。   姜云满晃了晃神,伸手去够小兔子玩偶的时候甚至有点不稳。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和语气听起来是稳的。   不要像心脏那样狂跳。   也不要像耳廓那样发红发热。   “你……”   姜云满顿了顿,稳住情绪,把玩偶从边既手指上取下来,双手捧着,目不转睛地望着,轻声问:“便利店怎么会有小玩偶卖?”   “买波板糖送的,买一盒才送。”说着,边既从裤兜里掏出八九个波板糖,“还有这么多,本来用盒子装的,那盒子太大了,我的手包不住,我在里面拆了没要,只留了糖和兔子。”   “你看这兔子,是不是有点像你?我记得你也有条这种背带裤,上次陪我去沽南还穿过,穿着跟高中生似的。”   姜云满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小兔子的脸,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嗯,是有。”   姜云满脑子乱乱的,挑了个最不重要的点来回答。   边既有些摸不准他的反应,试着问:“你不喜欢吗?”   “之前在商场我看你做扶梯都走神,感觉没抓到兔子挺不开心的,我寻思用这个兔子逗逗你,果然你还是更喜欢娃娃机里的兔子吗……”   姜云满用余光看了眼副驾的手套箱。   里面还装着他白天去医院做检查的报告单。   想到白天医生给他的建议,姜云满忽然感觉心理医生什么的,他不需要再去看了。   姜云满抬头看向边既,对他笑了笑。   “没有,我喜欢这个兔子。”   “兔子,波板糖……”姜云满看着边既的脸,顿了顿,感觉脸红耳热,偏头装作看雨。   车外的雨滴连成线,不断从天空倾泻而下。   姜云满的声音不大不小,咬字清晰,不含混,哪怕车外暴雨如注,吵吵闹闹,也让边既听清了他说的话。   “……你,你送我的这些,全部,我都很喜欢。” 第35章 装0   等雨小一些,边既重新发动车子往家开。   下车的时候,姜云满没有把小兔子玩偶带回家,而是把它留在了车里,挂在前排的后视镜上,这样他每天开车上下班都能看见。   周一。   姜云满跟之前一样,先把边既送到了公司,再开车去上班。   今天路上特别堵,比之前多花了半小时才到,姜云满进公司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六分了,比平时迟了十几分钟。   好在他们公司不抓考勤,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完,下午来上班也无所谓,没有迟到早退的概念。   姜云满是公司签约的配音员,平时上班不是在录音棚录音就是在棚里听别人录音,所以公司压根没在格子间给配音员安排工位。   倒是录音棚的休息室摆了不少椅子和沙发,还配备了零食柜、冰箱和咖啡机,工作中途休息或者围读剧本的时候,配音员和配音导演喜欢在那里待着。   姜云满最近没项目在身,悠哉闲散人一个,他正打算去录音棚旁听同事的项目,还没走过格子间就被策划姐姐叫住:“康老师,等一下,郑总让你到公司后先去他办公室一趟。”   姜云满配音没用真名,用的是艺名,叫康小满,小满本就是他小名,康则是他父亲的姓氏,虽是艺名,他自我感觉跟本名也大差不差。   这个叫住她的策划姐姐是上个月刚入职的,跟姜云满不太熟,还客气地称呼他为康老师,不像公司一些老员工,年长或同龄的都叫他小满,年纪小的叫他一声小满哥。   策划姐姐跟他客气,姜云满也跟着客气,道了声谢,转身往老板办公室走。   要是换成一个关系更熟的策划,姜云满肯定要多问两句,比如老板找他有什么事,是不是给他接了新项目之类的。   有点眉目总好过现在一头雾水。   姜云满大二那年接触的配音,跟棚学习了一年,大四第一次在商业广播剧中担任主役,剧开播后凭借原ip的热度以及制作组全体成员的倾心付出,第一季完结播放量成功破亿,大受好评,开始为他在配音圈积累名气,也是他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得到成就感。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管是继承家业还是从事专业相关工作,对他而言都没区别,他都行。   直到接触过配音,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明白了一件事。   当你觉得什么都行的时候,其实代表你什么都不喜欢。   后来大四毕业,他跟父母摊了牌,放弃回老家继承家业的打算,独自留在京柏继续从事配音工作,当了一年自由人后,他跟如今所在的微耳配音工作室签了约,成为该配音团队的一份子。   说起来他也是老员工了,可是他现在还是有点怵工作室的老板郑驰忠。   郑驰忠今年五十二岁了,在配音圈是数一数二的大拿级人物,抛开这些外在光环,郑驰忠还是他进入配音圈的引路人和老师。   大一他在校园歌手比赛夺冠没多久,郑驰忠就通过校方联系到了他,说在网上看过他决赛的视频,觉得他声音条件好,问他对配音有没有兴趣。   之后一步一步带他上路,给他介绍项目,安排他去各个项目试音,姜云满是打心底尊敬郑驰忠的。   大四毕业那年有好几家配音工作室想签他,他都拒绝了,宁可没着没落当一年自由人,也要等郑驰忠把个人工作室开起来后,签到他的名下去。   不过这些都不耽误姜云满怕郑驰忠。   没辙,郑驰忠实在太不苟言笑了。   体格大又常年健身,五十二岁了还壮硕如牛,而且还留一嘴络腮胡,往那一坐跟□□大哥似的,面相凶狠,气质暴戾,感觉他随时能掏出一把枪,叼着烟就把你崩了,崩完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姜云满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前,深呼两口气,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敲了两声,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音:“进来。”   姜云满握住门把手,往下一压,推门而入。   郑驰忠正坐在沙发上泡茶,人高马大的,茶具在他手里跟小玩具一样。   他抬头看了眼姜云满,手上泡茶的动作不停,招呼道:“来了,坐。”   姜云满“嗯”了一声,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置于双腿上,战战兢兢地问:“郑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郑驰忠把倒好茶水的茶杯给他推过去:“尝尝,朋友才送我的新茶。”   姜云满双手捧起茶杯,尝了一口,如实说:“好苦。”   郑驰忠也喝了一口,淡声评价:“茶味不够浓,品质一般。”   随后从茶几下面掏出一盒牛奶,抛到姜云满怀里:“行了,你喝这个。”   姜云满道了声谢,却没有喝,只是双手捧着,又试着问了一次:“郑老师,有事您就直接说吧。”   他还是有点了解郑驰忠的。   一贯开门见山有事说事的风格,这么拐弯抹角,说明接下来要说的事有点难办。   郑驰忠放下茶杯,停顿片刻,说:“是有个事,这不暑假快到了吗?各地漫展活动都开始筹备了,你知道的,咱们这个圈子参加线下活动是家常便饭。”   听到这里,姜云满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公司打算让我接线下活动?”   姜云满从业好几年,从没在任何线下活动露个面,他有个人微博,平时除了宣传新剧,也会发一些日常,吃的喝的玩的,只不过没有一张是露脸的。   这是他家里人的意思,不希望他在网络上暴露个人信息,保护隐私的同时也是保护自己,毕竟现在网络环境太复杂了。   郑驰忠点头,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家里人的意思,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是个不事张扬的性子,我也清楚。”   “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既然说到这了,我索性给你交个底。公司在帮你接触一个国产动画电影的项目,大荧幕作品,明年暑期档,热度影响力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目前进展还算顺利,制作公司对你印象不错,唯有一点,他们觉得你人气有待提高,希望你能在这一年里多多参加线下活动,从幕后走到台前。”   “说句大实话,配音演员是幕后工作不假,不过现在时代变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业务能力当然是最重要的,如果再搭配优越的外在条件,无疑是锦上添花,线下活动这一块如果你愿意尝试,公司会全力支持你,动画电影的这个项目,我们志在必得。”   姜云满听完,思忖一会儿,直白地问:“如果我不参加线下活动,制作公司就不考虑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郑驰忠:“是。”   “你在业内自有你的一席之地,可是这么多从业者,你不愿意做的别人愿意,那别人自然会得到你得不到的,机会不会只属于一个人,不管你是谁。”   “情况就是这样,最后我代表公司的立场跟你表个态,选择权在你。”   姜云满暗暗感动,嘴上也真诚地说:“谢谢您,一直这么护着我。”   “我对公司员工一视同仁。”郑驰忠轻咳两声,打了个岔,“你好好考虑,下周一之前给我答复。如果你愿意参加线下活动,最近一次就是这个月底,地点在望州。”   姜云满想了想,问:“我一个人去吗?”   郑驰忠:“当然不是,你第一次参加线下,公司会找个熟手带你,从跟你合作过商剧且有线下活动经验的配音员里挑一个。”   姜云满大概有了谱,点点头,应道:“好,我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郑驰忠叮嘱他:“最好也跟你家里人说一声,他们很关心你。”   “我会的。”   “行了,忙去吧,我还有线上会。”   “好。”   姜云满起身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郑驰忠,并久违地叫了他一声:“师父,您想不想让我参加线下活动?”   出于公司盈利的角度,老板当然希望手里签约的配音员人气越高越好。   姜云满前一秒问完,下一秒就感觉自己问了白痴问题。   他正要自己找话含糊过去,郑驰忠却先了开了口。   “我没有想法,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姜云满微怔,不解问道:“为什么?”   郑驰忠缓缓道:“因为你是可以为了满足他人期待舍弃自己意愿的滥好人。”   “你是我带入行的,别人我管不着,我不会给你做滥好人的机会,古往今来就没有师父坑徒弟的道理。”   姜云满鼻子猛地一酸。   晚上吃过饭,边既在厨房收拾,姜云满闲着没事,在家庭群开了个群视频。   姜云满在视频里跟家里人说了线下活动的事情。   爸爸妈妈和发小,三个人三个反应。   妈妈表示支持:“参加呀,妈妈支持你宝贝,你这么好看就该多多展示自己!”   爸爸表示愤怒:“什么破电影还要我儿子抛头露面,咱不接!”   发小表示担忧:“你绝对会吸引变态粉丝,哦不,专业名词叫私生饭。”   爸爸听到新名词,好奇追问发小:“干儿子,啥叫私生饭?”   发小耐心解释了一番,然后爸爸更愤怒了:“太可怕了!儿子咱不能接哇,你远在京柏,细胳膊细腿的,遇到变态谁保护你,爸爸不允许,不许参加!”   姜云满:“……”   他无语地看向“罪魁祸首”林岁峥:“我又不是出道当明星,哪来的私生饭啊!”   林岁峥&妈妈:“明星哪有你好看?明星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爸爸崩溃:“看吧看吧,儿啊,咱不接啊,接了会遇到变态,爸爸不允许!!!”   “……………”   姜云满感觉心好累。   “张嘴。”   边既不知何时捧着一碗洗好的绿葡萄走到他身边,捏起一个递到他嘴边。   姜云满想也没想,张嘴就吃了,咀嚼咽下,扭头称赞道:“好甜!好吃!”   边既笑着又喂了他一个。   与此同时,视频另一端的三个人。   妈妈:“哇,宝贝这是你的男朋友吗??儿婿,哈喽~~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姜妈妈哦。”   爸爸:“说了多少次,吃葡萄要吐葡萄皮,果皮有农药残留!”   林岁峥:“谁啊你?姜云满你居然让他穿我给你买的围裙?!” 第36章 装0   姜云满听到声音才想起自己还在跟家里人视频。   而边既,这才注意到姜云满对着平板不是在看剧,而是在进行视频通话。   通化界面有三个视频窗口,右上角是姜云满自己,屏幕左边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同龄男人,板着一张臭脸。   屏幕右边是一男一女,男人小麦肤色,长相板正,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女人肤色白皙,骨架小,坐在男人身边娇小玲珑,小小的一只。她有一张与姜云满神似的娃娃脸,特别是眉眼,若是把两人放在一起,只露出那双鹿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看起来像姜云满的兄姐,可是边既刚才依稀听见女人自称姜妈妈,竟然不是姐姐而是妈妈吗?   这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姜云满回过神,对三个人挨个解释。   “妈妈你不要乱叫人啦,又是男朋友又是儿婿的……他是我的新室友啦。”   “哇,爸爸你口条真好,有做配音员的天分哦。”   “真没礼貌林岁峥!你送我的围裙咋啦?镶金边啦?明明镶的蕾丝边,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岁峥也是会抓重点的:“镶金边就了不起了是吧,等着,马上安排。”   “镶了金边就不准拿给别人穿了。”   姜云满:“……”   “你疯得这么厉害成诀哥都不管的吗?”   林岁峥不屑冷呵:“他管我?笑话,从来都是我管他。”   姜云满有样学样,冷呵回去:“也是呢,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男妈妈了,管人是男妈妈的天赋。”   林岁峥严肃纠正:“别乱哼哼,小公主要优雅。”   姜云满一秒炸毛:“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公主!”   林岁峥一脸慈爱:“可你就是小公主啊宝宝。”   姜云满怒气冲冲地当场告状:“爸妈你们看他,一直欺负我!”   姜妈妈捂嘴偷笑:“岁岁哪里是欺负你,明明是夸奖,妈妈也觉得你是小公主呀宝贝。”   姜爸爸也一脸幸福状:“好儿子,从你出生那天爸爸就感觉这辈子儿女双全了嘿嘿嘿。”   姜云满:“…………”   他在这个家里真的好无助。   姜妈妈最先回归正题,在视频里光明正大打量边既,自来熟地跟他交谈:“你是满崽的新室友吧?不好意思哦,阿姨刚才误会了,你好呀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满崽的妈妈,我叫姜柳茵。”   介绍完自己又介绍旁边的老公:“这是满崽的爸爸,他叫康树恒。”   以及不同框但同为家庭一份子的林岁峥:“他是满崽的干哥哥,也是我们家的小孩,叫林岁峥。”   迎面而来的热情。   都是能量场很强大还乐于同他人分享的性格,跟姜云满一模一样。   这是姜柳茵给边既最直观的第一感受。   对姜云满的家人,边既本身就有爱屋及乌的滤镜,加之姜柳茵跟姜云满如出一辙的好性格,只需一瞬间,边既就对姜柳茵生出了一种温暖的亲切感。   他半蹲下来,脸与摄像头几乎平行,礼貌温和地跟视频里的人打招呼。   “姜阿姨康叔叔还有……干哥哥,你们好,我叫边既,是小满的新室友,也是小满的校友,我们是同一届入学的,不过我的专业是五年制,所以没有同年毕业。”   旁边的姜云满敏锐察觉到边既对他在称呼上的变化。   小满。   小满。   从小到大好多好多人叫他小满,早就不新鲜的小名了,偏偏从边既嘴里说出来感觉别有不同。   有种更进一步的亲昵。   仅仅一个称呼的变化,好像连他们的关系有微妙地发生了一些改变。   好神奇。   他好喜欢。   姜云满偷乐的功夫,边既已经跟姜柳茵聊了两三个来回了。   他爸康树恒不甘落后,强行加入对话,由衷称赞了句:“你是编辑啊,编辑是个好职业哇,一听就很有文化,叔叔最敬佩文化人了。”   一言既出,四人无语。   姜云满最先打破沉默,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你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编辑……编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确实是‘bianji’,也确实有文化哈哈哈哈哈哈没毛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树恒跟着姜云满笑,旁边的姜柳茵实在看不下去,戳了戳他的太阳穴,无语道:“什么编辑啊!人家是说自己名字叫‘bianji’,你这个大老粗,五十几岁了还在吃没文化的亏!”   “啊……原来是这样。”康树恒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边既说,“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叔文化水平低,没听明白话。”   边既只觉得姜云满家的气氛不是一般的好。   果然,只有在爱里长大不缺爱的小孩才会对爱慷慨。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不是叔叔的问题,我名字读音确实跟编辑很像。”   康树恒虚心求教:“那你名字是哪两个字哇?”   “是边界的边,既然如此的既。”   “原来如此,好名字好名字。”   “谢谢叔。”   “那个谁,边既是吧。”   林岁峥眼神微眯看着边既,连头发丝都透着‘审视’二字,“你说你跟小满是校友,京大同一届入学的?可是他大学跟谁玩我都认识,没见过你啊。”   边既如实说:“大学的时候我们不认识。”   “大学都不认识,毕业这么多年怎么就认识了?”   “我住他楼下。”   林岁峥停顿片刻,回想起什么,了然道:“哦,漏水漏的你家啊。”   边既:“是。”   “我知道这事儿,装修队还是我给小满找的。”   “哦。”   林岁峥拐着弯点他:“漏水问题工期最多俩月,散散味满打满算不超过半年,这个你心里有数没?”   姜云满妈妈只说林岁峥是姜云满的干哥哥,实则两人还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清楚,摆在眼前最清楚的事只有一件,林岁峥护姜云满就跟护犊子似的,保护欲max。   边既四两拨千斤把问题抛回去:“你指哪方面?”   林岁峥懒得跟他迂回,直言道:“就是想问问你打算在小满家住多久。”   “租房合同签了半年,不过,”边既看了眼姜云满,话锋一转,“别的期限维系到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小满说了算。”   “?”   林岁峥双目一瞪:“什么叫别的期限?”   姜柳茵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闻到八卦味的兴奋。   康树恒还在研究边既的名字,跟大家不在一个频道。   姜云满知道边既说的是陪他睡觉的事情。   线下活动的问题还没说好,要是再自爆陪/睡的事情,话题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姜云满决定先不提这茬儿,跳出来打了个岔,把话题拉回正题。   “行了,我线下活动的事情到底怎么个说法啊各位,郑老师还等我回话呢。”   姜柳茵再次表态:“妈妈支持你去,只要是宝贝想做的,妈妈都无条件支持你。”   康树恒暂停研究,继续愤怒:“爸爸不允许,遇到变态怎么办!”   林岁峥附和:“我跟康叔一个态度。”   姜云满叹气,不太乐意地说:“可是我想去。”   “我去年已经因为不参加线下活动损失过一个乙游项目了,今年不想重蹈覆辙。”   康树恒哄道:“那个动画电影,你打听打听制作公司叫什么,爸爸给你砸钱,你想配啥就配啥。”   姜云满听完更不乐意了:“我不要!这是我的工作,你们不要偷偷给我开后门,我不喜欢这样。”   康树恒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林岁峥也沉默了。   唯有姜柳茵一如既往表示支持:“你去参加线下活动吧儿子,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虽然担心你,但也不想因为这个限制你的人生自由,如果将来真的遇到挫折困难,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你只需要清楚一件事,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姜云满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双眼湿漉漉地笑道:“知道了妈妈。”   康树恒也做出了妥协,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有事给家里打电话,别学报喜不报忧那套。”   “好。”   林岁峥作出补充:“没事也要打。”   “……好。”   “还有,别的期限是什么?”林岁峥眉头紧拧,一副生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   对姜云满语重心长:“满,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康叔和我,其他男人都不可信。”   对边既咬牙切齿:“特别是一些阴险狡诈说话只说三分那种男的,最有心机了。”   没等姜云满说什么,视频里的林岁峥突然被一双劲状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起,他整个人一下子从镜头里腾空消失了。   紧接着,林岁峥那边视频窗口的摄像头也关了。   “我在浴缸都快泡发了你都还不来。”一声怨念的低沉男音从没挂断的视频窗口传来。   “你……你别撕我衬衣,刚买的!”林岁峥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视频还没挂,你别……先别弄我!他们……他们听得见……成诀!你再这样生气了啊!”   接着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挂视频前,男人客气地对其他人说:“康叔姜姨,小满,成年人的夜生活时间到了,我们先挂了,改天再聊。”   “啊啊啊啊啊成诀你他妈说什么夜生——”   林岁峥的咆哮被无情挂断。   姜云满脸皮最薄,虽然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还是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哈哈哈成诀哥跟岁岁……感情真好啊哈哈哈对吧。”   康树恒委婉评价:“年轻人玩起来就不知道节制,不好。”   姜柳茵乐呵呵一脸磕到的表情:“年轻的时候不玩,老了想玩都玩不动了,就该玩。”   “……”   姜云满越听越臊得慌,左右事情说完了,他也准备开溜:“那我也挂了,爸妈拜拜。”   康树恒点头,嘱咐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姜柳茵挥手跟他说拜拜,还邀请边既有空去浔塘玩。   视频挂断,边既第一时间跟姜云满确认:“你发小是gay?”   姜云满“嗯”了一声,回答:“是,嗯,其实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成诀哥,就刚才视频里把岁岁抱走的人,他有个妹妹叫成西,是岁岁是前女友。”   “岁岁跟成西谈了半年,成西对现在的女朋友一见钟情,跟岁岁摊牌,两人和平分手了,后来过了半年,岁岁也跟家里人出柜了,说他喜欢男人,那个男人还是成诀哥。”   好炸裂的故事。   不过炸炸的很安心,姓林的喜欢谁都没所谓,不喜欢姜云满就好。   边既暗自琢磨。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顺嘴又问了句:“他为什么叫你小公主?”   没想到这问题一下子把姜云满的脸都问红了,他扭扭捏捏半天,含糊撒谎:“他……他嘴坏,乱讲的。”   这里面有故事。   但边既感觉到姜云满不太想说,本就随口一问,有好奇心也不强求。   他体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   姜云满却把这话误以为他因为自己的回避而有了情绪。   怔愣片刻,姜云满还是说了:“也没有不想,只是感觉难为情,怕你听了觉得不舒服……”   “就……就是……我小时候爱穿女装,还留长头发让妈妈给我梳公主头……”   边既眼睛一亮,耐人寻味地发出一声:“哦?” 第37章 装0   姜云满本来就感觉难以启齿,神经正是敏感的时候,一秒听出边既这声“哦”里不同寻常的意味,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应激了。   “你‘哦’什么‘哦’?你有话就直说。”   姜云满两眼瞪着边既,看起来凶巴巴,实则神神叨叨,战战兢兢。   边既忍不住打趣他:“看出来你确实很难为情了。”   姜云满的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又气又羞,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要他承认也是不可能的!   瞪了边既十几秒,他气不过,哼了一下,推开他:“我不跟你说了。”   气鼓鼓地往卧室走。   边既笑着拉住他的手腕,姜云满甩开他,走得更快,这下边既伸长手也抓不到,只能两步跨作一步追上去,这次抓得更紧,并说:“错了,别走,我不逗你了。”   姜云满又哼了一声,没理他,却也没再往前走。   边既把他拉回来重新坐好,再递上之前的葡萄,人半蹲,双手捧在姜云满面前:“姜少,吃水果。”   姜云满板脸板了不到十秒就破功了,他无奈笑道:“你怎么这么贫啊,受不了了。”   “消气了吗?”   边既捏起一个葡萄,递到姜云满嘴边。   姜云满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下。   咽下后,他转转眼睛,古灵精怪地提要求:“差点意思,再吃一个应该就到位了。”   “好。”   边既挑了一个大的,递给他,一脸纵容:“来,吃,吃个大的。”   姜云满失笑,吃完后,反过来挑了个大的,喂给边既:“你也吃。”   边既微怔,空出一只手,想自己拿着吃。   姜云满察觉到他的意图,有点不满地说:“怎么,你能喂我,我不能喂你吗?”   说完,顿了顿,兀自嘀咕:“我都没有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不是嫌弃。”   边既垂眸,不看他眼睛:“我怕我舔到你的手,你介意。”   不说还好,一说姜云满稍稍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连他也别扭起来。   可是如果这时候他表现出扭捏,不就等于变相告诉边既:对哦,那我介意。   感觉怪伤人的。   他不要这么做。   姜云满按捺别扭,回避脑补,维持住表面上的无所谓,坚持喂他:“这有什么,我不介意。”   如此,边既只好就着他的手把葡萄吃了。   其实边既很小心,别说舔了,唇瓣都没有碰到他的手,非要说只有一点点呼吸的气息扑在他的手上。   短短的一瞬,气息也是温热的。   姜云满却莫名感觉被烫到了,喂完葡萄放下手,在边既看不见的角落里暗暗蜷缩手指头。   边既把碗放在姜云满怀里,让他自己抱着吃。   他摘了围裙,对叠,捏在手里,随意坐在姜云满旁边的地板上。   “所以林岁峥是因为你小时候穿女装和梳公主头,才叫你小公主吗?”   姜云满抱着碗,点点头。   “还有小时候玩家家酒,我经常扮公主和皇后之   的,岁岁扮王子和皇帝,有些小朋友不知道我是男生,还以为我跟岁岁有娃娃亲。”   边既想了想那个场景,是他不曾有过的童年。   “你小时候肯定也很漂亮。”   他感叹道,语气笃定,仿佛亲眼见过。   姜云满腼腆笑笑:“还好吧,后来上了小学,性别意识更强烈后,慢慢就不爱穿女装了,但岁岁从小到大都是特别爱照顾人的性格,也爱管我,像男妈妈,所以私底下还这么叫我。”   边既:“你妈妈说他是你干哥哥,所以他父母也是你的干爹干妈?”   姜云满“嗯”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伤感。   “是的。不过岁岁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爸……是个混蛋,他妈妈特别好,跟我妈妈是手帕交,一直很疼我,可是……”姜云满缓了缓,撑出一个笑,“她已经去世了,我和岁岁读高二那年生病去世的。”   “干妈去世后,岁岁就来了我家里,他的名字,对我家里人的称呼……什么都没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问岁岁的身份,我爸妈都说他也是家里的小孩,我爸妈给我的东西会给岁岁一份,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一视同仁。”   “岁岁也是……很好一个人,特别好。我现在不是在做配音员嘛,其实一直到大四毕业之前,不管是我自己还是家里人,都觉得我毕业后是要回老家继承家业的,所以大学选专业也选的金融,那时根本没想过会接触到配音,并且喜欢上这个行业。”   “可是家里的生意不能没人管,我们家有几个分支,如果我们家这一脉没人接手,那生意会落到旁支手里,我爸妈……也不是舍不得交给旁支,家里没什么勾心斗角,亲戚之间相处得蛮融洽,但自家孩子能接手肯定最好嘛,所以我当时挺为难的,犹豫很久都做不出决定,最后是岁岁跟我说,让我选自己喜欢的,而他自己拒绝了京柏几家top律所的offer,回老家替我接管了生意。”   “岁岁他一直想做律师,虽然他老说做生意也是兴趣所在,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他最喜欢什么吗?他牺牲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来成全我,还担心我会有负罪感,所以连这个事实都不肯承认。”   边既听完,中肯地说:“你觉得林岁峥为你做出了牺牲,是因为你在这件事上附加了梦想的重量,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东西,我无法评价。如果从实际价值来看,接管一份百年企业的生意,怎么都算不上牺牲二字,反而应该说是一种难得的机遇。”   姜云满听得愣愣地,片刻,笑道:“你说的也对。”   “而且心甘情愿的成全,本来也不叫牺牲。”   边既由衷感叹:“你家里气氛很好,都是互相为对方着想的人。”   姜云满有意等了几秒,感觉边既没有再说后话的意思,默默把顺势询问他家里情况的问题咽了回去,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谢谢。   线下活动的事情,姜云满没等到下周一,第二天上班就给了郑驰忠回复。   他这边一松口,公司也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跟姜云满一起参加漫展的人选也定了,是同公司的签约配音员徐寄轲,两人上次合作的商剧正在更新中,热度正好。   一周后,月底望州动漫展的官媒就官宣了漫展嘉宾名单,其他嘉宾的介绍图都是真人照片,只有没在线下露过面的姜云满是微博头像。   官宣没半小时,微博评论区就炸开了锅。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没看错吧,康小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满宝终于要参加线下了啊啊啊啊啊!!!】   【果然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vip票什么时候开抢啊,我他妈必须买到!】   【小满小满!!!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啊啊啊啊,神仙下凡营业了家人们呜呜呜呜呜】   【官方好心机,故意不放小满照片吊我们胃口是吧,这点小把戏,我告诉你,我被你狠狠拿捏了。QAQ】   【内场票怎么买啊家人们,我没去过漫展55555555】   【本来就不想跑这个展子了,望州夏天好热啊,为了老婆必须去,中暑了晕倒了我的魂魄都要飘到老婆面前看老婆一眼!】   【姐妹们留一手留一手,让我抢到一张求求了,这可是小满的第一次线下啊啊啊啊!!】   【什么?我的上帝,我看到了什么!?小满要参加线下了??还是跟轲轲一起!??他俩新剧磕死我了,满满宝好会喘,爱了。】   ……   满满宝好会喘。   边既翻评论翻到这么一句。   有人看着看着吃播就打开了外卖app,有人刷着刷着微博就下载了广播剧app。   边既在搜索栏目输入“康小满”三个字,出来一连串姜云满主役或协役的广播剧。   评论里说的剧名他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筛选起来并不复杂,根据合作cv是徐寄轲,正在更新中这两个信息点,没几分钟,边既就找到了评论区说的那部剧。   姜云满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头一边对在客厅工作的边既说:“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等走近了他才发现,工作狂居然没在工作,而是在玩手机!   这是什么百年难遇的场景,姜云满惊讶地走到边既身边,余光扫到一个眼熟的app页面,他愣了愣,凑近细瞧,边既已经在充值买剧了。   “你……”姜云满看清剧名,脸色变得有点复杂,“你以前听过广播剧吗?”   “没有。”边既不介意被他看屏幕,还问他,“点一下这里的全集购买就能听了是吧?”   姜云满想到上周更新的那一集,弹幕和评论区铺天盖地的虎狼之词,要是被边既看到和听到……   啊啊啊啊啊啊羞耻死了!   姜云满连忙制止他:“你先不要听!”   边既不解:“为什么?”   姜云满眼神飘忽:“我……你挑我不在的时候听。”   “你在害羞?”边既表示理解,买完剧退出了app,说,“好吧,那我回头再听。”   姜云满嘀嘀咕咕:“你最好不要听。”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云满岔开话题,再次,“你去洗澡吧,不早了。”   边既“嗯”了一声,关掉电脑,起身的时候想起一件事,问:“对了,你漫展那个vip内场票怎么买?”   姜云满一愣,问:“你要买?”   边既一脸理所当然:“不买我怎么去看你?”   “你还要去看我??”姜云满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难为情,马上劝退,“不行,你不许去!”   边既无辜:“为什么不许我去?”   姜云满扭捏道:“有熟人在台下看我,我会紧张的。”   “紧张什么?”边既说,“我大学就在台下听过你唱歌。”   “那时我们又不认识,而且……”姜云满硬着头皮跟边既解释,“而且这种线下活动是有现场表演的,一般活动方会安排cv嘉宾还原广播剧名场面,做现场配音。”   边既想到微博的那条评论,结合姜云满这么难为情的反应,有些懂了。   他了然道:“哦,现场表演尺度很大是吧。”   “在熟人面前喘你放不开,所以紧张。” 第38章 装0   ……怎么有人可以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说的人面色不改,听的人反而感觉害臊。   姜云满词穷半分钟才缓过来,梗着脖子解释:“漫展也不是法外之地啊,尺度怎么可能那么大!”   “我说的剧里名场面不是那种带颜色的……就精彩剧情吧,你可以这么理解。”   边既的重点却是:“所以剧里有带颜色的部分?”   “?”   姜云满无语又无奈:“合着你就关注这个了是吧。”   边既这才收敛一点,口不对心地说:“也没很关注,主要是看见微博有人夸你来着。”   姜云满好奇道:“夸我什么?”   边既都不用拿手机再翻一遍评论,重复了一遍原话:“满满宝好会喘,爱了。”   “……”   他就多余一问。   还有满满宝什么鬼……   这么腻味的称呼边既说出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明明长了张那么高冷的脸,哼。   姜云满心里吐槽,唇角却有意无意上扬,兀自回味。   边既把话问回去:“现场表演尺度不大,我也不能去看你吗?”   他的语气跟平常说话无异,只是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二次,可见其重视程度。   姜云满按捺不住心神荡漾,拐着弯试探:“你就那么想去看我演出啊……”   边既没半点犹豫:“对啊,很想看。”   姜云满眼神闪躲,不太敢问又控制不住继续问:“为什么想看?”   殊不知,这一问相当于给边既敲了一记响亮的警种。   他今晚有点得意忘形,姜云满好像有点怀疑他了。   边既强作镇定,力挽狂澜,尽量快速打消姜云满的疑心。   “我没去过漫展,广播剧也没听过,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奇,而且表演嘉宾还是我朋友,我当然想去看看了。”   “对了,活动现场你会唱歌吗?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如一盆冷水把姜云满从头浇到脚。   他在擅自期待什么?   难不成指望边既跟他说“我不是想看表演,是想去看你”之类黏黏糊糊的调情话吗?   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猛1!   姜云满一边清醒一边挫败,用擦头发掩饰自己的失落,回答道:“不知道会不会唱歌,活动细节公司还没跟我说。”   边既“嗯”了一声,没等到姜云满确切的表态,纵然很想去活动现场看他表演,也不敢再问第三次了。   先买到票吧,到时候再问问姜云满的意思。   聊天暂告一段落,边既进卫生间洗澡,之后他们没在家里再聊过月底漫展的事情。   边既每天都会上好几次微博,蹲官媒关于内场票的购买消息,期间还看了不少漫展攻略,以求在短时间内把自己升级到入门二次元水平。   过了几天,购买链接终于发了出来,边既摩拳擦掌,在放票时间开始前五分钟就进链接等着,不断刷新页面。   内场票一共三百张,他感觉凭自己这股积极劲儿怎么都能抢到一张。   时间一到,边既特地关了wifi,用5g网络掐着秒点击购买,全程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然而,在他点下购买按钮的一瞬间,按钮就变成了灰色,同一时间系统提示框跳出来,提示他票已售罄。   “?”   边既整个人傻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程度堪比高考拿了省状元分数最后没有大学上,简直荒唐至极!   边既站起来,走到窗边,重新刷新购票页面,显示已售罄。   他举高手机刷新,已售罄,换了只手拿手机,已售罄,他不死心,握着手机在办公室走了好几圈,任何角落都没放过,可惜不管怎么刷新,购买按钮再没亮过,灰扑扑的,系统一遍又一遍提醒他,票已售罄。   足足三百张票,他,5g网络,掐秒进场,居然一张都买不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云满不是第一次参加下线活动吗?不是从没露过脸吗?人气怎么还是高成这样?!   要是那帮人见过姜云满真容……以后姜云满活动的内场票他更抢不到了……   按理说姜云满人气高他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心情复杂,有种珍藏的宝物要被很多人抢走的感觉。   尽管这从来都不是他的私有宝物。   助理敲了敲门,进来给边既送咖啡。   送完咖啡,助理准备离开,忽然被边既叫住,问:“我记得你经常去看演出会,那些票是你自己在网上抢的吗?”   助理惊讶了几秒,没想到她的老板会问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她很快恢复如常,回答:“是的,但比较热门的演唱会经常抢不到,很想看只能找黄牛买。”   黄牛。   对了,黄牛。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个途径!   边既重燃希望,追问:“其他演出也有黄牛票吗?比如漫展内场票之类的。”   “额,漫展我没去过,应该有吧,我不太清楚。”助理忍不住多了句嘴,“老板,你原来是个隐藏二次元呀。”   “……”   “我不是,我帮我朋友问的。”   边既轻咳一声,故作随意道:“如果我想……我朋友想找黄牛买漫展内场票,应该去什么地方找?”   助理当然不会拆穿老板的无中生友行为,顺着他的话回答:“可以蹲一蹲漫展官博评论区,或者内场嘉宾的个人超话,我平时买演唱会黄牛票之前会先去明星超话看看,运气好能碰见原价出票的粉丝。”   边既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觉得不对,忙补充:“我回头转告我朋友。”   助理憋住笑,应了声好,一出老板办公室就直奔前台,跟小姐妹咬耳朵:“amazing!我跟你说,边总私底下居然是个二次元,刚才我跟他送咖啡,他居然问我……”   不到一个下午,边既是二次元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公司,只有他本人毫不知情。   当晚。   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边既收拾厨房,姜云满在客厅打电动。   边既把洗好的水果放在姜云满手边,姜云满沉迷游戏,忙中跟他道了声谢。   做完这些,边既打开了电脑,坐在书桌前,没有工作,而是玩起了手机。   他按照白天助理跟他说的办法,进入姜云满的超话。   不逛不知道,一逛发现好多人都在哀嚎,说没有抢到票。   最新帖子不是求票的,就是哭着说自己没抢到票的。   边既稍感安慰。   他大致浏览了一圈求票的微博,内场票原价180,求票的粉丝里,喊价喊到最高的是500。   零星有两三个人凭借500高价求到了票,边既感觉钞能力在这里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   他决定有样学样。   在发帖前,边既看了眼自己的默认昵称和默认头像,感觉太像僵尸号,发帖说不定会被当做骗子。   他先关注了超话,完成当日签到,再去姜云满微博偷了张太子照片当头像,最后是昵称。   叫什么好呢。   他一直没什么昵称,以前微信名Q/Q名都是名字首字母,后来工作了为了方便,都改成了真名。   边既随手翻了翻姜云满的评论区,之前没注意,现在留神细看,他才发现姜云满的粉丝取名是真敢取啊。   什么“小满宝宝全网唯一女友”、“满满宝的地下老公”都太含蓄了,因为还有人叫“康小满的裤衩子”、“满宝你喘成这样不要命啦”、“把满满按在床上狂啃啃啃啃”、“雄鹰般的女人为小满老婆长出叽叽”“满宝我真的吃不下了”……   为了融入其中,边既也变态了一回,取好昵称,回到超话界面发帖。   【收27号望州漫展小满内场票一张,高价收,2k起,上不封顶。】   发完如石沉大海,边既也没有一直刷新,他发完便放到一边,静下心画设计稿。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云满捏着手机急冲冲地跑到他身边,推他胳膊,叫他名字。   边既摘下降噪耳机,听见姜云满连声道:“边既边既,你帮我看看,我这么回复行不行?”   “回复什么?”   边既一头雾水看过去,当看见自己id出现在姜云满手机上时,他脑子一懵。   “就我超话,有个粉丝求漫展内场票,你猜她喊价多少?两千!!!原价才180她一喊价就两千!我何德何能值两千啊!要不是公司策划发我看,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狂热的粉丝。”   “我打算转发评论一下她的原博,让大家不要高价求内场票,你看我这么回复合适吗?”   说着,姜云满把手机屏幕朝边既递进了些。   屏幕停留在微博编辑界面,下面是原博,上面是转发回复。   【谢谢你的喜欢,但希望你不要如此破费,活动还会有下一次,祝你三次生活愉快。】   如果下面的原博id不是他几个小时前才改的昵称,边既觉得这个回复没有任何问题。   “好想看满满宝穿女装”这个昵称,在正主面前,边既实在没勇气认领,可是违心支持,他又觉得不甘心。   姜云满这个微博一发,哪怕有人想转票给他,也不好意思转了。   那见面会他就真的去不了了。   边既犹豫片刻,绕着弯说:“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是你粉丝的自由吧,说不定人家真的很想去见你一面,根本不在乎多花钱。”   姜云满却很坚持,一脸认真地说:“可如果我不管,不就等于默认这种高价收票行为吗?我管了不一定有用,但我管了至少表明我的态度,劝住一个算一个。我的粉丝群体以学生为主,我不希望他们因为喜欢我而消耗太多金钱,况且只是跟我见一面,真的不值两千块钱。”   理智上,边既认可姜云满的观点。   可是情感上,他觉得有口难辩。   他试着最后挣扎了一下:“如果这个粉丝不差钱呢?”   “那我也不值两千啊。”   说完,姜云满拿起手机,发送了那条编辑好的微博。   边既在一旁亲眼目睹却又束手无策。   他去看姜云满现场演出的唯一途径,就这么被姜云满本人堵死了。 第39章 装0   姜云满发完微博,边既跟他说了一声“我继续画图了”,带上降噪耳机,重新投入工作中。   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姜云满耷拉头,握着手机坐回豆袋。   太子趴在豆袋旁边自己玩球,姜云满一回来,它马上扔开球来跟他贴贴,头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姜云满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太子狗头,思绪早就飞了老远。   他刚才其实没那么需要边既给他意见,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现成的契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试探边既的口风。   这几天边既再也没提要看他演出的事情,明明之前表现出很想看的样子。   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一次。   上次他跟家里人视频说线下演出的事情,边既跟他家里人打招呼的时候,叫了他小满。   他以为事后边既也会继续这么叫他,结果边既还是一天到晚姜云满姜云满的,要不是亲耳听过,姜云满都以为那几声小满是边既在梦里叫的。   搞不懂。   他现在也是gay了,怎么还是搞不懂gay在想什么。   姜云满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想用边既只是一时兴起来安慰自己,这个念头刚冒出头,他就发现自己更丧了。   ……好烦。   边既是懂怎么让他庸人自扰的。   姜云满关了电视,起身洗澡。   洗个澡的功夫他还是想不明白边既的想法,索性做了个决定。   只要边既再提一次想看他演出的事情,一次就好!他马上告诉他自己有内部票,可以送给他。   姜云满怀揣这种期待一天一天等过去。   至于边既那边,从姜云满转了他微博呼吁粉丝不要高价收票后,超话里只剩求票的,没有出票的了。   搞不到,根本搞不到票。   姜云满在家也不跟他提演出的事情,搞得他更开不了口问他有没有内部票。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月底。   姜云满去望州参加线下活动是27号,8月最后一个周日。   活动是下午13点30分开始,姜云满第一次参加线下活动,得提前一天过去彩排适应适应。   公司给参加活动的姜云满和徐寄轲各配了一名熟悉线下活动的策划,一共四个人,订了26号早上的航班飞望州。   25号,也就是周五晚上,吃过晚饭姜云满就去主卧收拾行李了。   两天一夜的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用品和换洗衣服还有鞋,一些配饰,很快装满了行李箱。   太子中途一直捣蛋,前脚叠好装进去的衣服,扭头的功夫就被它叼出来了,一人一狗斗智斗勇十分钟,狗狗完胜。   姜云满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对守在行李箱旁随时准备添乱的太子说:“你别这样,我就出去两天,周日晚上就回来了。”   太子坐姿端正,眼神坚定,完全不为所动。   “你乖嘛,回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太子不理他。   姜云满蹲下来,循循善诱:“你是不是担心没人带你出去玩?不用担心,爸爸跟边既哥哥说好了,这两天他带你。”   “而且边既哥哥还会晨练哦,他比爸爸勤快多了,你每天可以多出一趟门,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很赞?”   太子趴下了,前爪搭在行李箱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每根狗毛都写着不屑一顾。   “……”   太子还是跟边既不怎么亲。   好在现在不会去次卧乱尿了,平时边既摸它逗它,他反应也淡淡的。   当然,也有积极的时候。   边既每次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太子会低下高傲的狗头,允许他上手撸一撸自己。   可惜时效只限当天,一觉醒来就变脸,是一只非常现实的小狗。   姜云满换了一个角度继续游说,耐心十足,太子也一直这么趴着,听着,偶尔会动动耳朵晃晃尾巴,可就是不挪窝。   边既收拾完厨房,来主卧看姜云满收拾行李的情况,一进屋,入目满地狼藉。   压着行李箱不挪窝的狗,劝狗劝到快趴地上的人。   边既有时候真的佩服姜云满的耐心。   眼前这幅场景,怎么看都是狗在欺负好脾气的主人,可是被欺负的人没一点不耐烦,反而笑眯眯的,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哎呀,你这个狗怎么油盐不进哪,你是爸宝狗吗太子,你这样怎么找对象?”   “哦,忘记了,你是公公,sorry啦,我不是故意戳你痛处的。”   “你这么舍不得我走,是不是证明你特别爱我呀。真乖,好狗,平时没有白疼你。”   “欸……等等,停!不许舔我,你这个心机小狗,我差点被你带偏了,走我是一定要走的,爸爸要出去工作,不工作怎么养你,快点让开,不要给我捣乱了祖宗。”   什么可可爱爱的自言自语。   边既听得忍俊不禁,笑着打趣:“你这么劝,飞机起飞了你都还没出门。”   姜云满苦兮兮地看向边既,可怜巴巴地求教:“我没办法了,这狗子油盐不进就会捣乱,愁死。”   边既走上前,扫了眼地上的东西,问:“就带这些东西是吧?”   姜云满叹气点头。   边既主动揽过来:“我帮你收,你带太子去客厅玩会儿球。”   姜云满“蹭”地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把将边既抱住,孩子气地蹦了两下:“啊啊啊啊边既你太好了,我的救星!”   边既背脊僵直,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卖力捕捉姜云满触碰他的每个细节。   意料之外的拥抱,边既连手足无措都做不到,整个人傻傻地站在那,任由心神荡漾,肢体笨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姜云满一开始没注意到边既的僵硬,等那股上头的兴奋劲一过,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触电一般弹开,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搓衣角。   他眼色慌乱地给自己找补:“那个……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我是刚才太开心了……没、没别的意思,我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比较激动……”   靠。   你在说什么废话文学啊!   姜云满生怕边既看出什么端倪,绞尽脑汁解释:“我意思就是,我没别的意思……好绕,反正你应该懂我意思吧,我……我……”   边既轻声打断姜云满的语无伦次:“没关系,我明白。”   “你一直是个性格热情的人,我知道的,我没被你吓到,只是没料到……你会突然抱我。”   那些旖旎的晦涩的念头,被边既无声无息抹杀清空,他表面一如往常的淡定,看不出半分异常,只有短暂的停顿出卖了他的冷静。   可惜姜云满此刻比他更慌乱,这些微小细节根本察觉不到,甚至因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感觉庆幸。   姜云满“嗯”了一声,不敢继续跟边既待在同一个空间,叫上太子,带着它去客厅玩球了。   边既缓了两分钟才平静下来,弯腰捡起地上洒落的衣物,一件一件叠好,往行李箱里放。   姜云满在客厅跟太子互动玩球,情绪渐渐平复,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感觉庆幸了。   他有些失落。   失落就算是拥抱这种亲密行为,也不会让边既生出任何误会。   他们关系确实亲密,可以睡在一起吃在一起,可他心思出现变化后,这种亲密带给他不再是纯粹的愉悦,反而时不时,亦如此刻,会滋生出一些空落落的孤寂。   他和边既可以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所以他们一直一直都只能做朋友。   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听起来也很难得可贵了。   姜云满看了眼主卧的方向,开始思考一件事。   出于朋友的立场,他现在有资格对边既抱怨明晚他要自己一个人睡的事情吗?   他得不出答案,又换了个思路,把边既换成薛开逸,如果是开开……   不、他说不出口。   哪怕开开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莫名就莫名在,一旦把边既换成薛开逸,他就没半点犹豫,能立刻回答自己没有资格。   他知道,再好的朋友也没义务为自己做到这个程度。   只是因为喜欢边既,就擅自期待他对自己无止境的特别待遇。   这么想想,他真的蛮贪心的。   还是不抱怨了。   睡觉怕黑什么的,还可以吃药解决。   晚上十点多,姜云满先去洗了澡,趁边既洗澡的间隙,他偷偷把安眠药放进了包里。   零点不到,两人各自关了床头柜,闭眼睡觉。   姜云满刚牵上边既的手,边既竟然主动提起:“你明晚是跟同事一个房间吗?”   其实不是。   为了让他和徐寄轲都能休息好,活动当天有个好气色,公司特地给他们订的单人间。   姜云满已经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麻烦边既了,所以他撒了个小谎:“是的。”   听他说完,边既沉默了片刻,之后淡声道:“那就好。”   并主动结束了话题:“睡吧,晚安。”   姜云满只好也:“嗯,晚安。”   次日一早。   前往望州的航班八点半起飞,公司派了司机接人,姜云满家离机场最近,司机最后来接他,最迟七点半会到小区门口。   姜云满六点半就起了,比平时上班还早,边既则习惯了早起,已经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姜云满起床没五分钟,他也醒了。   时间着急,姜云满难得没自己做早餐,叫了个麦当劳外卖。   外卖刚到,边既就出门晨跑了,怕太子捣乱,他把太子也带走了。   姜云满把他们送到门口,在边既穿鞋的时候,说:“早餐我给你也叫了一份,你晨跑回家记得吃。”   边既应道:“好。”   “冰箱里我泡了柠檬鸡爪,你这两天可以吃。”   “好。”   “太子你一个人要是搞不定,就送它去开开家,地址和电话我贴在冰箱上了。”   “好。”   “车钥匙放茶几上了,你要用车就去拿。”   “好。”   姜云满无奈笑道:“你怎么跟复读机一样啊。”   边既微怔,说:“除了好,我不知道说什么。”   姜云满倏地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没有。”   边既解释:“是我不太习惯,我一直一个人住,没人出远门需要对我报备,我出远门也不会对谁报备。”   姜云满笑了笑:“那你从现在开始习惯一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对。   他和边既又不可能一直生活在一起,总有分开的那天。   “行了,你出门吧,我吃完早餐也走啦。”姜云满自己打断自己,用笑掩饰情绪,蹲下来摸摸太子的头,也叮嘱它,“宝宝你乖乖的,爸爸周日就回来了,你在家听边既哥哥的话,不要调皮捣蛋。”   太子似懂非懂,更享受于主人的抚摸。   边既在一旁忍不住调侃:“我是哥哥,你是爸爸,合着我跟太子是一辈的。”   姜云满愣了愣,忽然:“对哦!你怎么能是哥哥!”   然后马上改口:“听你边既叔叔的话。”   边既笑了笑:“得,这一下子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姜云满也笑:“那要怎么叫你。”   “怎么叫我不重要,它不闹我,我管它叫祖宗都行。”   边既轻轻扯了扯绳子,推开门,离开前最后对姜云满说了一句:“走了,你路上小心,落地跟我说一声。”   姜云满点点,目送他们走。   “行,你俩这两天也好好的。”   吃过早餐没几分钟,姜云满就接到了同事电话,说他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姜云满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换鞋前,他往主卧跑了一趟,再出来时手上抱了一只邦尼兔玩偶。   边既带不走,那就把失宠已久的兔子带走凑合一晚吧。   幸好行李箱不是很满,姜云满勉勉强强把邦尼兔塞了进去,这才换鞋出门。   上午十一点左右,飞机落地望州。   漫展活动方派了人来接机,是一名个子小小的女生,姓苏,今年六月份刚本科毕业,一看就是刚入职场的小白,对他们一行人很是客气,把自己姿态放得特别低。   接机是她一个人,司机也是她。   到了停车场,小苏抢着帮他们一行人放行李,姜云满和徐寄轲两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哪好意思劳累一小姑娘,三两下把四个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没给小苏出力的余地。   结果反倒搞得小苏战战兢兢,接连赔笑对他们说辛苦了,招待不周之类的,弄得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特别是姜云满,他不擅长应对这种近乎于讨好的周到。   正值饭点,小苏先开车送他们去酒店办理入住,办理完就近在酒店吃了午餐,短暂休整后,一行人前往明天的活动现场彩排。   傍晚收工,小苏把他们送回酒店,还想给他们安排晚饭,被四个人一致婉拒,难得来望州一趟,肯定要吃顿火锅的。   两个策划姐姐邀请小苏同去,小苏惶恐说那怎么好意思,跟他们约好第二天会和的时间就先走了。   小苏一走,姜云满才终于找到机会问自己憋了一天的话:“感觉小苏很怕我们,我们四个很吓人吗?”   徐寄轲分析:“我觉得小苏可能是重度社恐。”   策划姐姐补充:“感觉还有讨好型人格,下午你们在台上彩排,我口渴说去外面买杯奶茶,刚走两步就被小苏看见了,她追上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买杯奶茶哪算什么需要啊,我说没有,就是口渴去买杯喝的,她听完直接说她去帮我去买,一下子就跑没影了,我都没机会拦着她,顺便一提她回来也是用跑的,一来一回跑一额头汗……她真没必要这样,搞得我可不好意思了。”   姜云满试着代入一下她说的情景,没两秒就:“……换成我负罪感要爆棚了。”   策划姐姐苦着脸附和:“是吧!我没有说小苏不好的意思,就是她这样……搞得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了,唉。”   另外一个策划姐姐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明天活动结束就回京柏了,你们别想太多啦,”   “走走走,吃火锅,这才是头等大事!”   四个人打车去当地一家老字号火锅店,生意爆火,排号且得排一会儿,两个女生想去楼下美妆区逛逛,留姜云满和徐寄轲两个人在店门口排队。   排了没几分钟,徐寄轲接到女友电话,起身去一旁接,排队区只剩下姜云满一个人孤零零的。   前后左右等位的不是情侣就是跟朋友结伴来的,就他一个人落单。   姜云满突然很想边既。   他点开微信,闲着无聊翻两个人今天的聊天记录。   全是互相报备的对话。   飞机落地了,拍一张。   到酒店入住了,拍一张。   中午吃饭了,拍一张。   下午彩排了,拍一张。   ……   边既都是逐条秒回,回完也会跟他说一嘴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都是他先报备,挑起话题,边既再回复他。   姜云满翻完聊天记录,又想找边既絮叨了。   可是转念一想,思考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烦人了,边既说不定很忙,只是因为答应了看见他消息会秒回才回他的,其实对他没什么分享欲。   否则怎么都不主动找他说点什么呢。   本来落单就失落,一想到这失落加倍,姜云满垂下头,纯当打发时间上了游戏。   又是周末,又是饭点,连他忠实的游戏搭子薛开逸都不在线。   姜云满本打算随机匹配一局,余光从好友列表扫过,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在线,并且正在游戏中。   居然是边既!?   姜云满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重新看了眼,确实是边既的游戏id。   边既平时在家连手机都不怎么玩,更别提游戏了,每次上游戏都是他拉着边既开黑,边既才会拿起手机陪他玩两把。   好家伙,宁可玩游戏都不找他说话是吧!   姜云满点了观战,气呼呼偷窥边既carry整局后,退出观战前截了个图,转战微信。   点击图片,编辑文字,数落某些人“罪行”:【某些人宁可背着我玩游戏,也不告诉我他晚饭吃没吃、吃了什么。】   刚点击发送,那边同一时间也发过来两条消息。   高度重合的内容。   一张好友正在观战的游戏界面截图。   一行文字消息:【某些人有空偷窥我玩游戏,没空报备自己晚饭。】 第40章 装0   看到消息的两人同时一愣,等品出对方一样在等自己消息的话外音后又都笑了。   边既率先打破沉默。   【我看你一直没找我,以为你跟同事玩得正高兴,没敢打扰你】   姜云满回复:【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这话茶里茶气的】   边既回了他四个字。   【真情流露】   姜云满有意逗他:【所以你是想说……你本质是个绿茶?】   边既沉默。   沉默了一分钟,发来一串:【…………】   【我不是】   姜云满握着手机乐得不行,引诱他多说两句自己爱听的话。   【你不找我,不是因为你不想,是怕打扰我?】   聊天上边既的备注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会儿,又恢复成备注,可是姜云满这边没有收到消息。   他耐住性子多等了会儿,备注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这么反复好几次后,姜云满一度认为边既会发给他一段小作文。   结果等了好几分钟,他收到的只是一个简短的:【嗯】   没等姜云满回他,边既又接连发了几条。   【火锅吃上没?】   【那家生意挺好的,估计得等位】   【我在吃鸡爪】   【你做的】   【图片.jpg】   转移话题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但没有一点敷衍。   姜云满点到为止,配合他换了话题,逐条回复边既的信息。   【还没】   【生意超级好,还没排到我们,我现在一个人坐店外面等】   【落单小满QAQ】   【好不好吃?】   【时间太赶了,这次没来得及剔骨,下次一定】   【无骨鸡爪吃起来更爽> <】   边既没有逐条回复他,单单问了他一句:【方便打视频吗?】   视频通话?   现在?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边既,尽管不是见到真人,只是视频通话,姜云满也心生雀跃,激动得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镜子,理了理不乱的刘海,扯扯本就没毛病的衣领,确认没任何问题才回到微信,回了个方便。   消息刚发完,聊天框就弹出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姜云满故意忍着没秒接,怕边既觉得他迫切,他耐着性子等了十秒才接。   周围没有可以放手机的地方,姜云满只能用手举着,还要注意不要拍到路人。   边既那边就自在许多,姜云满一看角度就猜到他把手机靠在了餐桌的纸巾盒上,边既整个人都在镜头里,如他之前说的,正在吃鸡爪,旁边还开了一罐可乐。   “你怎么落单了?”   边既吐掉鸡爪的骨头,抽了张纸巾擦擦手。   “两个女同事去逛美妆了,另外那个男同事去旁边接女朋友电话了。”   姜云满老实回答完问题,望着屏幕里的边既,思念翻涌,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话到嘴边来了个急刹,原话被他临时改成了:“但愿这家火锅真有那么好吃,不然我就白白落单了。”   好险。   姜云满庆幸腹诽。   边既听完,说:“是挺好吃的,味道比上次在京柏请你吃的正宗。”   “如果他们家没换老板的话。”   姜云满问:“这家店你以前经常来吃吗?”   边既“嗯”了一声:“高中去得多,因为离学校近。”   学校……   这么一提姜云满想起来了。   打车来这边的路上,有路过望州大学,这所大学虽不像京柏大学那么牛,但也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名校,特别是口腔医学专业,收分比京大录取线还高。   这次出差的四个人里,两个策划姐姐都是普通一本院校毕业,徐寄轲只读完了高中,一毕业外出打工了,在酒吧做了几年驻唱歌手转行做的配音。   路过望州大学校门口时,除了姜云满在玩手机,其他三个人纷纷抬头瞻仰名校,感叹在里面读书的都是学霸。   司机听到他们三个人说话,车也开过校门口了,驶向一个新的路口。   “这附近的名校可不止望州大学哈,你们看前面,前面有所高中,望州九中,在里面读书的娃娃是整个省的尖子生。”   “九中每年有个竞赛班,也叫九中七班,每年只招50个学生,这个七班有多牛呢?这么跟你们说嘛,七班的学生要么保送京大,要么考上京大,我们省的理科状元基本都来自九中七班。”   “我们省长……不对,今年换届了,我们省/委/书/记裴岩东的儿子就是七班的学生,还是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   司机跟他们闲聊的功夫,车已经开到九中门口了,正值暑假,又是周末,这个时间居然还有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学校里出来。   “看到他们校服背后的那四个字没,望州九中,这些娃娃去坐公交地铁回头率200%。在我们望州,谁家娃娃要是穿上了印着这四个字的衣服,那真的是光宗耀祖了,父母睡着了都要笑醒。”   一行人被司机与有荣焉的骄傲口吻勾起好奇心,就连姜云满都多看了九中校门两眼。   徐寄轲跟司机搭话:“师傅你家娃娃穿上这身校服没?”   司机笑道:“我哪有那种福气,我家那个能考上高中就不错了,一天天的尽给我惹事。”   本就是一个小插曲,姜云满都没放在心上,眼下听边既说“离学校近”,前后一联系,他忍不住问:“你也是九中毕业的吗?”   “嚯,去望州不到一天,连九中都知道了?”边既打趣他,又问,“听出租车司机说的?”   姜云满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边既:“很好猜,我们那边的司机载客如果碰到外地人,只要路过九中和望州大学那边,都要科普吹嘘一嘴。”   姜云满深以为然:“确实,他还跟我们说什么省/委/书/记的儿子也是九中毕业的,还是理科状元,那语气骄傲得好像不是书记的儿子,而是他的儿子哈哈哈哈哈。”   “噢噢噢,我没说对,他说书记儿子是七班的,你之前在七班吗?那个师傅说七班是竞赛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进,我感觉你当年读的也是七班吧,你这么优秀。”   姜云满说完,边既一声不吭,整个人好像静止了似的。   他以为网卡了,一边叫边既一边看手机信号。   信号满格,姜云满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又叫了边既一声,他这才应了。   “嗯,在听。”   姜云满问:“刚刚你那边网卡了吗?”   边既停顿片刻,“嗯”了一声,回答:“我是七班的。”   姜云满此刻狠狠懂了司机师傅那种与有荣焉的情绪。   他微抬下巴,一脸骄傲地说:“我就知道。”   “我记得你当年也是理科状元?你的照片会不会也贴在校门口的光荣榜上呀,那个司机师傅说了,九中的历届高考状元都在那上面。”   边既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你怎么对高考这些事这么感兴趣,你自己也是考进京大的学霸,不比我差。”   “嗐,我踩线考上的,你可是状元啊!而且京大金融系和建筑系录取线差几十分,我这个学霸在你面前就是学渣啦。”   边既只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也是。”   姜云满又琢磨回光荣榜的事:“我这次行程太赶了,明天活动结束还有现场签售,同事说搞不好要签到傍晚,结束就得直奔机场,我还说去光荣榜看看你呢,感觉没时间了……我都没见过你高中的样子,好想看看。“   “照片没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早点飞回来见真人。”边既话锋一转,“下午你发我的彩排小视频,我听到现场有人让你唱两句试试,是临时加了新节目吗?”   姜云满轻松被边既带偏了话题:“是,活动方让我和徐老师清唱了几句广播剧主题曲,我俩唱歌都还行,所以临时加了一个合唱。”   “那你明天要唱歌了。”边既笑着问,“能录给我听听吗?”   “可以呀,我明天拜托同事录一下视频,回头发你。”   “好。”   话题越聊越偏,没什么重点,都是稀碎的日常小事,可是谁也没有提出挂视频。   姜云满正在跟边既说飞机餐的时候,逛美妆的两个策划姐姐回来了,明明说的内容不是什么不能让外人听的,姜云满还是第一时间感觉难为情,说一半突然停下,并且:“先不跟你聊了,我同事回来了。”   边既表示理解,应道:“好,你别玩太晚,明天有的忙,早点回酒店休息。”   姜云满乖乖地点头:“知道了,我吃完火锅就回去,到时候跟你说。”   “好。”   挂断视频,姜云满一抬头,两个策划姐姐八卦兮兮地看着他,一人一句,复刻他刚才说的话。   一个:“先不跟你聊了,我同事回来了。”   另一个:“知道了,我吃完火锅就回去,到时候跟你说。”   模仿完毕,两人挨着姜云满坐下,一人一边,追问:“哎呀,我们小满终于初恋了吗?”   “来,先告诉姐姐,谈的男的女的。”   被左右夹击的姜云满:“……”   他刚要起身准备尿遁就被两人发现了,一人按住他一边肩膀,不准他走。   姜云满无奈道:“饶了我吧两个姐姐,我就是跟朋友打个视频。”   左边的策划姐姐换了个问题:“你朋友男的女的?”   姜云满老实巴交地说:“男的。”   话音落,两个策划姐姐交换一个眼神,发出一声长长的:“哦~~~~~”   姜云满:“?”   这时跟女朋友打电话的徐寄轲也回来了,一来看见两人围着姜云满起哄,好奇道:“你们在聊什么?”   两个策划姐姐异口同声:“小满交男朋友了!”   姜云满站起来现场辟谣:“我没有!你们不要乱讲,就是一个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右边的策划姐姐盯着他:“可是小满刚才你跟你的男性朋友打视频,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耶。”   左边的策划姐姐附和:“而且你声音比平时说话还奶,我们小满老师配音的时候都不夹,怎么跟男性朋友打个视频就夹起了捏。”   就连徐寄轲都:“来,跟哥也夹一个,我也是你的男性朋友,咱得一视同仁对不对。”   姜云满哪里招架得住这种阵仗,没两下就被三个人臊得小脸通红。   最后缩成一团坐在那里,连耳根都红了,小声地说:“真的是男性朋友,男朋友什么的……暂时还不是啦。” 第41章 装0   三个同事八卦归八卦,幸好都是有分寸感的人,多问两句,见姜云满脸皮实在太薄,也不想透露任何信息,就没再继续了。   姜云满由衷松了口气。   他不想跟人聊这件事,倒不是他觉得一直自诩直男,突然gay了转头喜欢男人这个变化本身难以启齿,他不在乎这些,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跟他没关系。   不想聊仅仅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眉目,他只是确认自己喜欢边既而已,仅此而已。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没什么好跟人讲的。   第二天还有工作,吃完火锅四个人就打车回酒店休息了,没再安排其他娱乐活动。   一回房间,姜云满在家庭群和边既那边各吱了一声,报备自己回酒店了。   大家基本都是秒回的,说知道了,问他火锅好不好吃,叮嘱他早点休息之类的。   姜云满挨个回复完,给手机充上电,从行李箱里找出睡衣准备洗澡,正要进卫生间,林岁峥给他来了一通电话。   姜云满抱着睡衣走回床头柜旁,接起电话。   电话一通,林岁峥直奔主题:“白天太忙了都没空问你,你上午发群里的酒店照片,啥环境啊那是,好烂!你们公司老板真够抠的,你们大老远飞过去,就住这种破酒店?”   姜云满温和解释:“没有啦,酒店是公司订的,但经费是活动主办方出的,帮我们订酒店的同事只能在经费范围里选地方。”   林岁峥愣了一下,还是骂骂咧咧:“那就是主办方死抠!给你们订酒店的同事也不知道这家酒店风评,成诀说那就是一个走量的低成本快捷酒店,三星级评定早过期了还天天说自己三星级,酒店设施也十年没更新过了!”   成诀家里是从事酒店行业的,他接手家里生意后开始做产业转型,把重心投入到地产行业,家里的五星级品牌“云淮半岛”酒店也因此扩大了经营规模,如今分布在全球三十几个国家的酒店、度假村有五六十间,spa馆和高尔夫球场上百间。   酒店行业的门道,无论大的小的,基本没有成诀不知道的。   一听酒店设施十年没更新过这话是成诀说的,姜云满没半点怀疑,马上信了。   难怪中午办完入住进房间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潮湿霉味。   亏他还以为是南方气候的缘故,没想到是酒店品质太差。   姜云满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出门在外,住五星级吃米其林。之前不知道还能当是个年代久远的的酒店凑合一晚,现在知道酒店品质不行,再闻着房间里这股霉味,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   可这次是工作行程,他也不好由着性子来,安抚林岁峥的同时也安慰自己:“啊……只是设施老旧的话,应该还好?只要床品这些干净就行,一晚上我没关系的。”   成诀接过林岁峥的手机,亲自跟姜云满说:“小满,抛开设施和装修老旧不论,你的入住体验感如何?”   姜云满支支吾吾:“就……房间有霉味,我中午放完行李就把窗户打开了,从中午通风到晚上,现在还是能闻到霉味,别的没什么了。”   “望州是南方不假,可是没有潮湿到这种地步,气候跟浔塘差不多。”   成诀实话实话:“他们家在行业内的口碑不怎么样,你说只要床品干净就行,可是他们家连客房的霉味都放置不管,对床品要求会有多高?总之,我不建议你在这家酒店过夜,你是去工作的,不是去受罪的。”   “岁岁跟你通电话前我们商量过了,你和你的同事去云淮住一晚,我现在派车过去接你们,费用方面就当我们家自掏腰包,不算在主办方头上,也不让你们公司老板买单,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利益受损。”   老实说姜云满很心动。   但他还是没有一口答应,只保守地说:“谢谢成诀哥,我先问问我同事的意思吧,云淮条件肯定比这里好一百倍,不过我不好擅自做他们的主……”   林岁峥这暴脾气,恨铁不成钢地训他:“我真服了,姜云满你性格能不能别这么软啊?这有什么不好做主的?几百一晚和几万一晚,谁来选都选几万一晚的好吧,你同事这是白白跟着你沾光了,还不好做主,他们就偷着乐吧!”   姜云满眉头微蹙,反驳:“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哪能这么跟人说话呀,这也太傲慢了。”   林岁峥竟然一秒改口:“确实,我刚才说得不对。”   姜云满微怔,惊讶这个暴脾气怎么突然转型,结果下一秒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极其不屑的冷笑:“我上app查了下,你那破酒店单人间一晚上148。”   “我真给他们家脸上贴金了,还几百一晚?他妈的二百都不到!”   姜云满:“……”   在林岁峥新一波说教来临前,姜云满抢先开口:“我先问问我同事,十分钟!十分钟以内给你们答复。”   接着马上把电话挂了,切到微信的工作小群,结果小群几十条未读消息,全是长短不一的语音。   姜云满从头开始听。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两个策划姐姐住的标间里,从床底跑出来一只南方大蟑螂。   他们第一时间录了视频,给酒店前台打电话反映情况,并表达更换房间的诉求。   没想到酒店只回了他们两句话。   一句,气候原因,蟑螂无法避免,潜台词,换房间没用,每个房间都可能有。   一句,给他们送点杀虫剂上来。   两个策划姐姐大感荒唐,徐寄轲听完这件事也抱怨酒店环境不好,蟑螂暂时没看见,但房间霉味重,床头柜还有灰尘。   三人聊着聊着就商量要不直接换家酒店。   一个策划姐姐去联系公司负责给他们订机酒的同事,结果被告知,活动方这次给的经费,住宿这一块,两位受邀嘉宾标准各150,随性的两个策划共100,这家酒店已经是离活动场地五公里内能订到的最好的了。   见过抠门的活动方,没见过这么抠的。   最新一条语音里,另一个策划姐姐说她给白天接待他们的小苏打了电话。   活动方的态度也很垃圾。   简单说就是,酒店经费已经给了,酒店是你们自己选的,有问题找酒店,不满意这家酒店环境要换另一家住,经费是不可能再给,你们非要换就自己掏钱。   当然,小苏原话委婉多了,没这么直白,而且策划姐姐说小苏全程一直道歉,还要打车过来帮他们跟酒店理论,实在不行要找新酒店她也会帮忙一起找。   尽职尽责,热情,非常迫切地想帮他们解决问题,而不是像活动方那样死抠还当甩手掌柜。   可惜小苏也是一个打工人,能做的实在有限,这件事稍微处理不好,她就是钻风箱的耗子,两头受气。   两个策划姐姐都说不想为难一个还在试用期的小姑娘,提议酒店还是换一家,宁可自掏腰包,也别一直为这个事跟垃圾扯皮,影响休息。   徐寄轲已经表了态,同意这个提议。   姜云满被三个人接连艾特,打字来不及,他也用语音回复:“我也同意换酒店,然后我这边本来也有一件事想问问大家意见。”   “我发小男朋友是做酒店生意的,他几分钟刚跟我说了这家酒店环境不行,建议我不要在这里过夜,还邀请我们去他家酒店住一晚,不收钱!免费住!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我马上跟他回话,他会派车来接我们。”   语音发出去后半分钟,三人都说好,徐寄轲还问他是哪家酒店,他们不好白住,还是按市场价给钱,两个策划姐姐也跟着附和。   姜云满回答是“云淮半岛”之后,群里死寂了好几秒。   徐寄轲:“……确认一下,小满,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最便宜房间也要四五万一晚的五星级酒店云淮半岛吧?”   姜云满:“对呀,不然还有同名酒店吗?”   “……”   “哥知道你家有钱,但哥没想到你发小男朋友都他妈这么有钱,动辄就是云淮集团的ceo。”   徐寄轲:“都是亲亲同事,咱也。浴盐。不装逼逞强了,这种档次的酒店让我白住,我更消受不起,你们三个人去住吧,我自己找别的。”   两个策划姐姐跟着表态。   “我也消受不起,小满你一个人去住吧,我们明天早上找个地方会和就行。”   “心意领啦,谢谢小满,但我真的不好白住,自讨腰包也确实掏不起。”   散财童子姜云满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并且总结出了一套切实可行又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姜云满熟门熟路地掏出老话术:“行吧,那就不让你们白住,都掏点钱。”   “活动方给我们批的住宿经费,四个人加起来400是吧,平均每人100,这样,我做主,抹个零,你们每人转我10块钱就行。”   “速速转账给我,我去给人回话了,谁再叽歪就是不给我姜某人面子,以后你们请我喝奶茶我一口都不会喝,你们看着办吧!要不要因为这30块钱得罪我! ”   说完他就给林岁峥打电话去了,打完电话再回头看群里,三个同事也松了口,而且各自发了10块钱红包在群里。   姜云满毫不客气地全收了,扭头在家庭群发了个给成诀的专人红包,并且美滋滋地配字邀功:【成诀哥,我给你赚了30块钱,请你笑纳,小小心意不要嫌弃(∩_∩)】   成诀没一会儿就把红包收了,还夸他:【真厉害,谢谢小满,我不嫌弃,30块钱不少了】   【买套都能买三个了,我今晚就享用。】   【(∩_∩)】   姜云满:【……】   【……倒也不用把用途也告诉我,哥】   短短三句话把群里其他人也炸出来了。   姜柳茵:【哎哟喂,小两口甜蜜的嘞,真不拿我们当外人~】   康树恒:【……年轻人还是要节制,唉】   林岁峥:【…………】   【说了多少次,这是家庭群,不是无人区!!!】   【群主@姜云满,把这货踢出群聊,现在立刻马上】   马上要去带着仨同事去人家酒店白吃白住的姜云满选择装死。   成诀派来接他们的车没半小时就到了。   云淮半岛离明天的活动场地更近,他们因此还能多睡一个小时。   到了酒店,经理亲自带他们一行人办了入住。   成诀本来是想给他们安排总统套,姜云满怕给仨同事造成心理压力,硬是拜托成诀改成了最便宜的套房,一人一间。   可就算如此,办入住的时候两个策划姐姐还是替姜云满心疼钱,说他们两个住一间就好,姜云满好说歹说,他们才接受了。   之后各回各房间,姜云满先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躺床上跟边既说换酒店的事情。   边既听完,问他:“所以今晚你不能跟同事一起睡了吗?”   姜云满迟疑片刻,弱弱坦白:“其实本来就不会一起睡……”   边既愣住:“什么?”   “我之前骗你的,我怕你知道我是一个人睡,会跟我一起出差,感觉太折腾你了……”   “……”   边既又气又想笑,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就说床上的兔子怎么不见了,敢情是被你顺走了。”   姜云满心虚道:“你不在我只能依靠兔子了。”   边既反问:“这怪谁?”   “……怪我。”   边既看了眼时间,说:“行了,抱着你的兔子早点睡,做个好梦。”   姜云满把邦尼兔抱在怀里,对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唉声叹气:“睡不着,没有困意。“   “你明天想顶着黑眼圈见人吗?”   “不想。”   “那就闭眼睡觉。”   “不困。”   边既无可奈何:“……那你要怎么着?”   姜云满小心试探:“开个视频,我想看看……”顿了顿,他把“你”改成了,“……太子,让我看看太子,我想它了。”   “……好。”   “那电话先挂,我给你打视频。”   电话一挂,姜云满懊恼地翻了个身。   他感觉自己对边既越来越不诚实,连这种小事都开始撒谎。   边既向他发来了视频邀请,姜云满翻身坐起来接视频。   一接起那边就是太子蜷在沙发上睡觉的画面,边既完全不在镜头里,只有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今天带它出去溜了两次,估计累到了,比我睡得都早。”   姜云满笑道:“挺好,精力发泄了它就没力气闹你了。”   边既“嗯”了一声。   没说两句就莫名陷入沉默。   姜云满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   “还看狗吗?”   边既试图打破沉默。   姜云满看着熟睡的太子,本来看狗就不是本意,边既又这么问了,那他只能说:“不看了,让它睡吧。”   于是再次陷入沉默。   谈不上尴尬,只是突然有种微妙的气氛隔着视频流转。   两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边既当然还想多看看姜云满,跟他说多一会儿话,但又担心姜云满在这种沉默里感觉不舒服,犹豫几秒,还是主动递上了台阶。   然而他刚开了个口:“不看的话那……”   就挂了吧。   话没说完,被姜云满轻声打断。   “那个。”   视频里的姜云满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着邦尼兔,越说话,头越埋进兔头里。   “狗狗睡了没什么好看的,人还没睡,所以……”   说到后面,姜云满的脸快被兔头挡完了,只留给边既一双澄澈的鹿眼,隔着视频专注地望着镜头。   停顿片刻,他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说完:“……所以我能看看人吗?”   姜云满双目明亮,神情期待,语气又带着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乖乖坐在那里,一瞬间让边既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42章 装0   边既本就是一个很难对姜云满说不的人。   此刻被姜云满这么恳切请求,更不可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深呼两口气,平稳情绪,应了声:“可以。”   姜云满如果像小狗一样有尾巴,此刻一定晃出了残影。   “那你把摄像头换成前置!”他雀跃地催促。   边既看了眼自己光裸的上半身,姜云满不在家,他洗完澡不爱穿上衣的习惯又卷土重来了。   他轻咳两声,没有马上调转镜头,而是拿着手机站起来,往主卧走。   “等一下,我去穿件衣服。”   姜云满愣了愣,随即追问:“你是没穿上衣还是什么都没穿啊?”   “没穿上衣。”   说话的功夫,边既已经走进主卧了,姜云满在视频里看见搭在沙发上的短袖T恤,是边既平时在家爱穿的那件。   边既这头刚把手机放床上,准备把T恤穿上再看手机,几乎同一时间,姜云满在视频那头说:“等等!你先别穿!”   边既以为他临时有什么状况,只好重新拿起手机,不解地问:“怎么了?”   姜云满扭扭捏捏,绕着弯问:“我不在家你才不穿衣服吗?”   边既反笑:“那不然呢?”   姜云满理所当然地反驳:“我在家你也可以不穿啊!”   边既一口拒绝:“不行。”   这下轮到姜云满问:“为什么?”   “都是男的,不穿很正常呀,以前我室友还穿个裤衩光膀子去其他宿舍串门呢。”   边既单拎出几个字眼:“你不会也这样吧?穿个裤衩还光膀。”   姜云满轻哼一声,偏头:“我怎么会!”   “我那时候刚到京柏读书,还是一个腼腆南方人呢。”   边既追问:“现在呢?”   姜云满弱弱道:“现在也就是去大澡堂不害臊的程度……”   边既这才满意了:“挺好,继续保持你的腼腆。”   姜云满问:“你也是腼腆南方人吗?”   边既“嗯”了一声,这次握着手机去沙发捞上衣,姜云满在视频里也看到了他的动作。   一想到边既此刻正光裸上身跟自己打视频,近在咫尺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他居然无法亲眼看看,姜云满就觉得遗憾。   他脑筋一转,拐弯抹角地开口:“可是我们腼腆南方人,哪怕自己家待着也不会穿裤衩光膀。”   再用激将法反将一军:“你是不是只在我面前腼腆啊边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云满以为这是激将法,那边给边既听得全身警报大响,以为姜云满在他脑子里装监控了。   心虚的人嘴最硬,边既强作镇定,发出一声无所谓的轻笑,反问:“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挺希望我不腼腆的。”   问完边既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这不是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吗?姜云满会不会被他冒犯到……   没想到姜云满居然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你感觉好准哦。”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再看看腹肌?”   “……”   边既:?   你们直男都这样吗?啊???   没等到边既马上表态,姜云满怕被拒绝,鼓起勇气再挣扎了一下:“……我摸都摸过了,还不能让我看看吗?”   “……………”   边既被姜云满三两句话搞红了脸。   你们直男惹gay是全然不管gay的死活啊!   边既憋半天憋出一句:“……姜云满,你别这么跟gay说话。”   姜云满隐约听出拒绝之意,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边既喜欢猛1那件事儿上,一下子变得又失望又酸唧唧的。   边既不想给他看,他也不能勉强,于是只能说:“好吧,不看就不看。”   “你的肌肉是要留给猛1看的,不是给我这种小趴菜看的,我的命运我了解。”   边既被他孩子气的口吻逗笑了:“你什么命运啊小趴菜。”   姜云满哼哼唧唧:“做不了猛1的命运。”   边既只当他是出于一种对肌肉的向往。   当下他确实做不到拿个手机给姜云满看自己没穿T恤的样子,他内心不坦然,怕露怯。   边既捞起T恤穿上,然后才把摄像头转过来,跟姜云满诚恳地说:“你想练肌肉的话,之后我带你练,你自己有就不用羡慕别人了。”   姜云满:“……”   神级理解。   他才不是因为羡慕!   不过他也不能说是单纯馋边既身体,左右边既是不打算给他看了,姜云满索性这么认了,恹恹地“嗯”了一声。   之后边既跟他说了十来分钟怎么增肌,怎么健身,只差没给他现场指定计划了,姜云满越听越心塞,最后谎称自己困了,互道完晚安,挂了视频。   吃过安眠药,姜云满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一开始还想这想那,后来药效上头,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当晚他做了个梦。   说是梦,实则真实感十足,梦里都是他和边既平时的日常生活的片段,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遛遛狗买买菜,晚上牵手睡觉。   跟平时日常不一样的是,他们不止睡觉才牵手,平时出门也会,有时是他主动,有时是边既。   除了牵手他们还会接吻,边既每次亲他都亲得好凶,有次把他嘴唇都咬破了,他喊疼边既才松口,没几秒又吻上来,用舌尖舔他唇瓣上冒出的血珠。   忽然画面一转,边既站在家里玄关,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家门外站着一个比他更高更壮的男人,单手拎起边既的行李箱,放在家门外。   一看就是猛1。   猛1一只手搂着边既的肩膀,低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温柔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边既前一秒还在对猛1回以笑意,回答:“收拾好了。”   下一秒扭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笑意全无,只有淡漠疏离,维持跟陌生人基本礼貌:“留步吧,不用送,这段时间受你关照了,感谢。”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边既的手,语气急切:“你要去哪里?”然后瞪向身后的猛1,“你是谁?你凭什么亲他!”   猛1好笑道:“我是他男朋友,我不能亲难道让你亲?”   “凭什么?凭你是他房东还是他邻居?”   他支支吾吾反驳猛1:“我……我是他朋友!”   话音落,边既和猛1都笑出了声,好像听到一个特别荒谬的笑话。   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边既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眼里是对他从未有过的冷漠。   “我没兴趣跟直男做朋友。”   有什么东西好像瞬间碎掉了。   姜云满从梦里惊醒,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微颤,整个人还被梦里的慌乱感支配着。   缓了两三分钟,姜云满终于回过神,知道一切只是一场梦。   虚惊一场。   姜云满捞过床头柜地手机看了眼,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多小时,他醒得太早了。   睡意全无,姜云满下床上了个厕所,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才重新躺下。   他想再睡一会儿,可是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那场梦的内容,尤其是最后边既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跟他的说的话,一直在姜云满脑中驱散不去。   他知道那只是一场梦。   可是……那只会是一场梦吗?   梦里那个不认识的猛1,确实是边既的理想型。   边既搬出他家也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的同居关系从最开始就是有时间限定的。   至于边既陪他睡觉这件事……他只要不愿意了或者交男朋友了,随时可以暂停。   说来说去,他们的关系看似亲近,实则大部分依托于同居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上,一旦这个因素不存在了,他和边既还会这么亲近吗?   姜云满再天真也无法笃定说可以。   再好的朋友也不会一直亲密无间陪在自己身边。   但是他好贪心,他希望边既可以。   姜云满发愁得紧,翻了身,思考他真的要一直这么跟边既做朋友吗?一直这么顺其自然?   什么都不做最后眼睁睁看他跟别人谈恋爱?   不行。   他不甘心。   既然欲望已经产生又压不下去,那就努力满足欲望好了。   勇敢小满,不怕困难!   拿下边既的第一步,从变成猛1开始。   姜云满干劲十足,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增肌攻略,等到六点半,估摸边既应该起床晨跑了,把攻略分享给他。   【你帮我看看,我照这个方法练可行吗?】   边既过了十来分钟回复他。   【可以,挺专业的】   【你的短期目标是什么?比如一个月想练成什么样】   姜云满回想梦里那个猛1,认真回复:【要求不高,一个月能单手拎行李箱就行】   发完,又严谨补充:【32寸的】   边既:“……”   【你现在就拎得动】   【不用练】   姜云满见他误解了自己意思,解释道:【我说的是装满行李的32寸行李箱,超满那种!】   发完这条,姜云满迟迟没等到边既的回复,他反思了一下,琢磨自己这个要求是不是太没难度了,边既觉得他决心不够,所以没兴趣带他增肌了?   于是,姜云满心一横,给自己加码。   【纠正,一个月,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把你举高高】   两三分钟过去,边既回复了他。   【这个也不用练】   【做梦就行】 第43章 装0   姜云满对着两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边既就是在挖苦他之后,马上给他闪过去一通电话。   被接起的一瞬间,姜云满气鼓鼓地说:“好哇你,边既你居然这么看不起我!”   边既已经准备出门晨跑了,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玄关柜,半蹲系鞋带,一边笑他:“我是陈述事实,你也不看看自己定的目标多荒谬。”   姜云满愣住,回想到自己说的话,底气秒没,试着问:“很荒谬……吗?”   “特别荒谬,一手拎塞满东西的32寸行李箱,一手还要把我举高高?”边既单是重复了一遍就乐得不行,笑了两声继续说,“上次骚扰你的双开门还记得吗?他那个体型都完不成你这个目标。”   姜云满稍稍回想了一下,不太相信:“不会吧?他那么壮!你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欸。”   “你知道塞满东西的32寸行李箱有多重吗?”   边既系好鞋带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狗绳,轻晃两下,太子听着声就过来了,配合边既乖乖把狗绳套上。   太子全程没捣乱,也没晃尾巴,有种“看在你带我出门的份上我就给你点脸面”的倨傲感。   姜云满确实没概念,老实问:“有多重?”   边既摸了把太子狗头,太子躲又躲不掉,只能不乐意望着他,由着他摸。   “太子多重?”   边既点到为止,怕给狗摸急眼了,拿上门禁卡推开了门。   姜云满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32斤,上周刚称的。”   “那行李箱比太子重,估计有四十斤或者更多,至于举高高……”   边既牵着太子走进电梯,尝试脑补姜云满把他举高高的画面,果然,脑补失败。   “我85kg,你多少斤?”边既想了想姜云满那细胳膊细腿,蜷起来就一小团的身板子,反问,“70kg有没有?我估计悬。”   姜云满弱弱道:“吃饱了还是挺接近的……”   边既浮夸的“哇”了一声,称赞:“你真棒棒,太强壮了。”   “……”   姜云满挫败叹气:“好嘛,我知道我目标很荒谬了,不许再取笑我!”   边既无奈道:“好。”   还开解他:“增肌是持久战,不是一两个月能速成的,贵在坚持。”   如果速成不了,我要多久才能变成猛1啊……   姜云满愁得不行,又不好跟边既直说,只能问:“那我要练成你这样需要多久?”   边既一愣:“你想练成我这样?”   姜云满干劲十足:“对啊!”   边既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你不适合练成我这样。”   姜云满不服气,有种变相被边既发了好人卡的感觉:“怎么就不适合了!?”   “你骨架小。”   “骨架小怎么了?”   “又是娃娃脸。”   “所以呢?”   边既牵着狗走出电梯,叹口气,先问:“你看过《十万个冷笑话》吗?”   姜云满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回答:“看过。”   “你练成我这样,哪天动画片拍真人版了,制作组绝对找你演哪吒。”   “……”   姜云满在脑中进行了一番哪吒换脸的操作,有被那画面炸裂到。   他试着反驳:“你又不是双开门那种壮硕身材,我练成你这样也不会变成金刚芭比吧。”   “我骨架大,个子比你高,所以才看着匀称不夸张。”   为了劝退姜云满,边既不惜以身试法,下手自黑:“你想象自己没画面,你就想象我矮20cm的样子,你不是会做面食吗?一个长条剂子,你给它压一压,它是不是会横向生长。”   姜云满再次脑补。   边既矮20cm,他现在差不多一米九,变成一米七……   长条剂子,压一压,横向生长……   脑补着脑补着,颜狗小姜就蹙起了眉头。   在他的脑补中,扛住了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校草大帅逼,没能扛住他的想象力,在他脑中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矮冬瓜……   “不行!”姜云满猛地摇头,把那个可怕的矮冬瓜画面晃走,心有余悸地说,“不行,不可以,边既你绝对不能变矮!”   边既见姜云满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的劝告已经起效了,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说真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适当增肌强身健体也没问题,但你千万不要走肌肉男路线……那画面你刚才应该已经想象到了。”   姜云满恍驭。。艳惚回答:“……是的,会让我做噩梦的程度。”   边既如恶魔低语:“你变成肌肉男就不止是做噩梦了,连照镜子都会收到惊吓,就叫那个什么,哦对,白日惊魂。”   “……”   姜云满本来觉得,边既喜欢猛1,那他就练肌肉,把自己练成猛男身材就行了。   可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要是练成猛男身材,对边既的吸引力只减不增。   练不行,不练也不行。   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吸引边既啊……   姜云满一想到这个就打蔫儿,平躺在床上,生无可恋道:“知道了。”   “增肌的事情再议吧。”   边既应了声好,打趣他:“还真是三分钟热度啊你。”   姜云满委屈巴巴:“谁让你说我练成肌肉男像哪吒。”   “你以为肌肉男那么容易练成吗?”边既鼓励道,“你想增肌健身是好事,我可以带你适当练练。”   姜云满想了想,点头:“那等我回京柏再说吧。”   “好。”   之后边既提醒他记得吃早餐,便挂断电话晨跑遛狗去了。   挂断电话,姜云满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洗澡洗头,洗完出来叫了份早餐在房间吃完。   见时间还有富余,又在房间自己过了遍中午活动的流程,练了两遍歌。   如此耗到上午九点多,一行人收拾齐整,到酒店大厅会和,接他们去活动现场的小苏也到了。   刚会和小苏跟他们一行人道了歉,为昨晚换酒店的事情,态度诚恳,说着说着甚至还要鞠躬,得亏策划姐姐眼疾手快拦下了,宽慰她不至于,事情都过去了。   小苏笑了笑,神情有些勉强,估计昨晚到现在没少被领导骂。   四个人因此对活动方的印象更不好了。   抠门不说,对外人就算了,对自家员工也这么不近人情。   不过他们四个作为外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不为难小苏而已。   十点左右,一行人上车出发,前往活动场地。   从云淮半岛开过去车程半小时左右。   上车没多久,姜云满跟之前一样,分别给家庭群和边既吱了一声,说自己已经出发去活动现场了。   几分钟内,家庭群的人都回了他。   林岁峥:【okok,放轻松,别紧张】   姜柳茵:【好的哦,预祝宝贝演出顺利!】   康树恒:【记得录视频给老爸看看,嘿嘿嘿】   成诀:【祝一切顺利,有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姜云满挨个回复,在群里闲聊了几句,退出来再看,边既那边还没回复他。   等啊等。   十来分钟过去,姜云满隔一会就看一眼微信,看得特别频繁,饶是如此,边既也没回复他。   想打个电话吧,可是除了问问边既在做什么,再没别什么事,而且一下车他就得进入工作,聊着聊着就得挂。   想来想去,姜云满还是没有打电话给边既。   一来感觉小题大做,二来也不想让边既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帮他打发时间的工具人。   晚上没睡好,早上醒太早,姜云满握着手机等消息,等着等着就开始犯困,眼皮子止不住打架。   他和两个策划姐姐坐的后排,他在左边靠窗的位置,右边是女同事,哪怕犯困打盹儿,他也有意识只往车窗那边靠。   车内断断续续有同事在说话,对姜云满而言,略微嘈杂的环境,倒比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更好睡。   半梦半醒之间。   忽然!   姜云满听见副驾传来徐寄轲凌厉急促的一声:“刹车!快刹车——!!!”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姜云满的余光扫到徐寄轲伸出右手去够方向盘,抓住,猛地往左边打了大半圈。   车里所有人随着车身往左边甩。   姜云满本就靠着左车窗,方向猛打,带动右边两个女同事往他这边挤,他一下子快被压成一张饼。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受自身控制,混乱之际,姜云满的脸不知道被哪个同事的手肘撞到,痛得他立刻飙泪,右眼都睁不开了。   这股痛劲儿还没过去,车身打滑往路中间的绿化带撞去。   撞到绿化带,车身倾斜,打了几个滚,滚到对面车道的路中间才停下。   停下直接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车,车一个急刹,刹住了,可惜后面的车没刹住,十几秒内接连追尾四五辆车。   姜云满坐在打滑又翻滚好几下的车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哪里被撞到,自己又撞了谁,完全分不清楚。   他说不清哪里痛,似乎哪里都在痛。   车停下来的时候,姜云满的身体被安全带拉着,前倾却没有被甩出去,受惯性往回拉的时候,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车窗玻璃上。   他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手机还紧紧握在手里。   屏幕亮着,有两条微信未读,时间显示1分钟前。 第44章 装0   车祸发生后,周围路过的好心人纷纷上前帮忙,展开营救。   不幸中的万幸,车翻滚几圈后是轮胎着地,四扇车门都没卡死,虽然被撞得变了形,但还能打开。   徐寄轲是第一个自己推开车门下车的人。   他的额头、颈部以及肩膀都受了皮外伤,伤势最重的是肩膀,车身翻滚带来的撞击造成的,大概是脱臼了,疼得他直冒冷汗。   不过另外一只手和双脚都没事,不影响活动,徐寄轲忍着疼下了车,第一时间去查看车内其他人的情况。   第二个下车的小苏,她全身没有明显皮外伤,看起来像是只受到了惊吓,惨白着一张脸,瞳孔涣散。   后排三个人都系了安全带,尽管没被翻滚时惯性甩飞,但三个人在后排挤来挤去,全身上下不知道都撞到了哪些地方,只有坐在中间的策划姐姐还能行动,姜云满和另外一个女同事都已经昏迷。   尤其是姜云满,左脚踝还卡在副驾座椅和车门的间隙里,不知道伤情如何。   小苏和主动帮忙的好心人合力把中间的策划姐姐从车里救了出来,另外两个昏迷的人他们不敢擅动,只在车窗外轻拍她们的身体,叫他们的名字,试图用声音把他们唤醒。   徐寄轲拖着脱臼的肩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现场,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随便抓过一个路人询问:“你好,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带黑色鸭舌帽,穿白色条纹衫的小男生?”说着,他凭记忆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有这么高。”   路人茫然摇头:“没看见。”   徐寄轲不死心地继续问其他人,问到第六个人的时候,总算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你是说突然横闯斑马线那个小孩是吧?早走了!我刚才就在路口等着过马路呢,看得真真的,他妈在电话里跟老公吵架,孩子甩开她的手跑了都没注意到,幸好你们的车急转弯了,小孩没事,可你们这……唉,他妈见出事了,抱着孩子就跑了,真特么缺德。”   当时情况紧急,车速根本降不下来,他只能去抓方向盘急转弯,小孩是没事,可是这一车人……   想到这,徐寄轲也忍不住骂了句操。   对面车道因为车祸和追尾无法维持通行,没一两分钟就堵起了长龙。   一辆正在柏油路上平稳行驶的红旗L5,司机注意到前方的车流,轻踩刹车放慢车速,开到无法再前进的位置停了下来,融为堵车长龙的一部分。   司机降下车窗,探头瞧了眼路况,堵车堵得一眼望不到头,他叹了口气,坐回原位,转头对后排的人说:“领导,前面堵车了,估计一时半会动不了。”   后排身着白西装黑西裤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头看文件,闻言,侧目向窗外看去。   收回视线的同时,他对副驾的年轻小伙说:“小刘,你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   “好的领导。”   小刘听完立刻推开了车门,下车走了两步直接小跑。   过了几分钟,小刘跑回来,一上车就马上跟裴岩东汇报:“领导,前面发生了车祸,一辆suv因为避让横闯斑马线的小朋友急转弯撞上绿化带翻车了,翻车翻到这边的车道,堵了路,导致有四五辆车刹车刹不过来接连追尾,所以堵车堵了这么长。”   裴岩东先问:“车乘人员伤得重不重?”   小刘如实说:“追尾的几辆车车乘人员都没事,只是车辆受损,翻车那辆情况比较严重,有两个人已经昏迷了,一个肩膀脱臼,另外两个人受了些皮外伤。”   “小朋友呢?”   “小朋友没事,但听现场目击群众说小朋友家长已经带着孩子走了。”   裴岩东停顿片刻,说:“给省厅交警大队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派警力开辟救援通道,保证120的车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   小刘掏出手机:“好,我马上办。”   十分钟不到,交警队骑摩托车在前面开道,120的急救车随后,赶到了车祸现场。   医务人员先给昏迷的策划姐姐做了检查,确认可以挪动后,先把她挪到了担架上,送到医院抢救,徐寄轲跟的车。   姜云满的情况更复杂,左脚被卡死,能挪动也无法挪动,幸好消防没两分钟也赶到了,用专业工具进行破拆,把姜云满也从车里挪到了担架上,送往医院。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小苏刚打电话通知完姜云满的家人,人也晕了。   医务人员赶紧给她做应急处理,初步判断是车祸导致的脾破裂,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剩下那个皮肉伤的策划姐姐吓得不行,赶紧通知小苏的家人。   一车五个人,送到医院后,只有徐寄轲和皮肉伤的策划姐姐的不需要动手术,另外三个人分别是脾破裂、胸骨骨折、脚筋部分断裂。   看似没受伤的小苏情况反而是最严重的。   车祸发生在外地,三个人各自的家人赶过来最快也要几个小时,伤情不等人,只能先安排手术。   徐寄轲和策划姐姐的伤在都急诊做了处理,两个人坐在手术室外,接电话做笔录,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暂时得闲。   徐寄轲吊着石膏,脑子混沌望着头顶天花板,回想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自责快把他压垮了。   “妈的,全赖我。”   他懊恼地捶了把自己的头,眼眶发红:“要是他们三个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策划姐姐愣了愣,随即大声反驳:“这怎么能怪你啊!”   “那个危急关头,要不是你反应快,我们的车绝对会撞到那个小孩的,是你救了他!”   徐寄轲一脸苦笑:“我救了他,然后我三个同事全在手术中,我真他妈真会救,一命换三命?”   策划姐姐瞪着他,呵斥:“狗屁一命换三命,根本不是这么算的!”   “你不要钻牛角尖,徐寄轲,谁也不想这样,当时的情况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你只是做了正常人该做的,换成是我肯定也会避让小孩,难道能避不避,直接撞上去才是正确的?他妈的那不纯纯人渣吗!”   “这只是一场意外,你别揽到自己头上,小满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肯定会难受的。”   徐寄轲单手搭在眼睛上,一声不吭,没一会儿,他起身站起来,把小苏和姜云满的手机递给同事,哑声道:“……我去抽根烟。”   策划姐姐应了声好,心想抽什么烟,明明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哭。   同一时间,姜云满的手机响了起来,策划姐姐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叫边既的。   姜云满的家人都通知过了,这种事故一般也只需要通知家人,不必广而告之。除了家里人的电话,其他来电和消息,出于尊重他人隐私的角度,他们都没有看也没接。   可是这个叫边既的,一个小时里已经打了七八个电话了……   策划姐姐怕这个人找姜云满确实有急事,犹豫一会儿,这次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起,那边就传来一声急切的一声:“姜云满!”   “姜云满你没事吧?我看见漫展官博发通知说你们出了车祸,今天的线下活动取消了——”   策划姐姐试着打断他:“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姜云满,我是他的同事,请问你是哪位?”   边既愣了几秒,再开口语气冷静了一些,但依然迫切:“我是……他朋友,请问姜云满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满脚筋断了,正在做手术,术前检查还有脑震荡,更具体情况要等手术结束才知道。”策划姐姐绞尽脑汁安慰了他一声,“我们已经通知小满的家人了,你不用担心,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在哪个医院做手术?”   “望州人民医院。”   “好,感谢。”   “没关系。”   一个小时后,姜云满的手术结束,被送到普通病房观察。   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落下残疾的时候,徐寄轲和策划姐姐由衷松了口气。   之后小苏和另外一个策划姐姐的手术也结束了,手术都很顺利,只是他们伤情比姜云满严重,需要在icu观察一晚。   姜云满睁眼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头晕乎乎的,术后麻药劲也过了,左脚隐隐作痛。   他这边还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守着床边的父母已经先凑上前,对着他又哭又笑。   “你终于醒了,宝贝呜呜呜呜呜呜,你吓死妈妈了呜呜呜呜呜。”   “你感觉怎么样?你看爸爸的手,这是几?看得清不?”   姜云满的思绪渐渐回笼。   对哦。   他今天……是要去参加线下活动的,一大早小苏就开车来酒店接他们了。   上车、出发、给家里人还有边既发消息……哦,边既一直没回,然后呢?然后……   然后他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徐寄轲说什么刹车,接着……他们好像出车祸了。   姜云满尝试开口说话,可是浑身没一点力气,他张嘴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连一句话都凑不齐,他急得要命,越急越说不利索。   姜柳茵抹了把泪,对他撑出一个笑,鼓励道:“没事,你慢慢说。”   姜云满缓了缓,重新开口,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妈……妈、不、哭……我,我没……事,一点……都……不,痛,的。”   姜柳茵一边说好,一边哭得更凶了。   康树恒按了床边铃,轻拍妻子后背,一边安慰她,一边关心儿子:“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能看清东西吗?”   姜云满小声说:“不,能。”   这时医生也进来了,康树恒搂着妻子退后,方便医生为姜云满检查。   一番检查之后,亲耳听医生说姜云满没有大碍,他们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康树恒用便签蘸水给姜云满润了润干巴的嘴唇,苏醒好几分钟,姜云满也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话比之前利索一点了。   他先问了问自己同事的情况,父母一一如实告知,说完,远在浔塘的林岁峥打了个视频过来,家里生意离不了人,他没办法赶过来。   姜云满精力有限,确认他平安后,林岁峥就把视频挂了,并承诺明天会飞过来看他。   康树恒帮姜云满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温声说:“你累了就接着睡,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爸妈在这守着你,咱不怕啊,没事的。”   说完,康树恒轻轻握住了姜云满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爸爸牵着你。”   姜云满轻轻笑了笑,余光瞥见床头柜的手机,想起了边既。   他忙说:“爸爸你用我手机给边既打个电话,我怕他担心我。”   结果康树恒却说:“不用打。”   “他就在外面。”   姜云满微怔,“啊”了一声,一脸懵逼。   “他比我们晚到半小时,从京柏飞过来的。”   “我和你妈让他在里面等,他非不肯,看了你一眼就出去了,一直在外面坐着。”   康树恒说完,轻声问他:“爸爸去叫他进来,你跟说两句话好吗?他也很担心你。”   姜云满连“嗯”两声,并催促:“好,你快点,快点让他进来。”   康树恒起身去外面叫人。   没两分钟,康树恒领着边既走进病房。   姜云满一眼看出边既身上穿的还是平时那套家居服,鞋倒不是拖鞋,是晨跑的球鞋,不过一边一只,款式都不一样。   边既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身不伦不类的,又在长辈面前,他难得显露出几分局促,跟两个长辈打过招呼后,在姜云满病床前蹲下来,与他平视。   姜云满鼻子酸得厉害,想起爸爸说边既只比他们晚到半小时,鼻子更酸了。   有姜云满的父母在场,边既强忍住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他比平时更加克制,守礼,将自己的一言一行控制在朋友的分寸以内,防止被长辈看出端倪。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他轻声问。   不问还好,一问姜云满就委屈上了,噘噘嘴,嘟囔。   “不好。”   “哪里都痛。”   “难受。”   这还不够,说完,姜云满看了眼床头柜的棉签和矿泉水,娇气巴拉地提要求:“嘴唇也干,你帮我用棉签润润。”   “好。”   边既一一照做,话不多,可是那神情分明是心疼坏了。   站在旁边的姜柳茵和康树恒见状,前者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后者则神经大条地拆亲儿子台:“不干啊,爸不刚刚给你蘸过。”   “……”   一句话给姜云满臊得不行,不过片刻功夫,惨白的小脸竟然平添上两分血色。 第45章 装0   关键时刻还得是亲妈。   姜柳茵轻推了康树恒一把,嗔怪:“怎么不干,满崽都好几个小时没进食喝水了,你刚才蘸的那点水分早就蒸发啦。”   康树恒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立刻反省,并且打算亲力亲为:“爸粗心,爸不对,来,爸再给你蘸蘸。”   “……”   姜云满快被直男亲大爹给怄死了。   这么一根筋的钢铁直男当年是怎么拿下他那个全身都是浪漫细胞的少女亲妈啊!   偏偏他现在要力气没力气,连反驳直男亲大爹两句都做不到,只能眼巴巴望向少女亲妈,乞求她能get自己本意,出手力挽狂澜。   姜柳茵不负姜云满期望,第一时间对他眨了眨眼,回以“放心交给我”的眼神。   下一秒,姜柳茵伸手阻拦要从边既手里抢活儿的直男老公,轻声数落:“行了行了,你这个大老粗哪干得了这种细致活儿,回头把棉签捅孩子嘴里。喏,满崽已经醒了,你快去护士站问问转vip病房的事,今天能转咱就转了。”   康树恒被妻子训得一脸委屈,不服气嘀咕:“我刚才不就干得好好的,怎么会捅孩子嘴里……”   姜柳茵推了把他结实的后背,娇声催促:“哎呀你怎么罗里吧嗦的,蘸嘴巴这点事不至于劳动你呢,你赶紧去嘛,快点快点。”   康树恒平时被妻子拿捏得死死的,妻子一撒娇更受不了了,整个人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连声说好,麻溜去护士站问转vip病房的事了。   前一秒支走钢铁直男老公,下一秒姜柳茵再接再厉,连自己都不放过,拿起手机对边既说:“小边呀,阿姨要去打几个电话,你帮阿姨看会儿满崽好吗?”   边既哪有不好的,他郑重其事地点头:“好,阿姨您先忙,我会看着小满的。”   姜云满听得心里美滋滋,嘴上却傲娇,哼哼唧唧:“你们两个别搞得我像三岁小孩一样,我自己也可以的。”   儿子自己生的,姜柳茵还能不了解姜云满这点小九九,越了解越忍不住逗逗他。   她“哦”了一声,故意顺着姜云满的话说:“这样呀,那是妈妈不对,小瞧你了。”   然后看向边既:“小边你也别给他蘸水了,没办法,这孩子太独立了。这样,阿姨给你订机票,赶紧回京柏吧,明天还要上班对不对,真是难为你这么远还特地跑过来看他。”   一番话给边既整不会了,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拿着棉签,愣在那里,蘸也不是,不蘸也不是。   姜云满哪能听不出亲妈是故意的,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要给边既订机票让他赶紧回京柏什么的,就算知道姜柳茵是有意为之,不可能真的这么做,他还是控制不止急了,不满地叫了一声:“妈妈!”   姜柳茵忍住笑,板着一张脸,装傻:“怎么了?妈妈哪个字说错了吗?”   姜云满气鼓鼓地望着她,僵持片刻,偏过头,哼了声,谁都不理,生闷气了。   边既拿着东西好脾气地走到另外一边,也对姜柳茵说:”没关系的姜阿姨,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至于明天上班也不耽误,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公司,自己给自己打工,时间上挺自由的。”   姜柳茵怔愣片刻,随即恢复如常,笑道:“好,那麻烦你照顾他一会儿。”   边既礼貌有加:“没事,不麻烦。”   姜柳茵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姜云满,故意拖长声音说:“坏妈妈走咯~有的人可以不用假装生气咯~”   姜云满立刻扭过头,为自己争辩:“我才不是假装生气呢!”   姜柳茵露出小计谋得逞的笑容,揶揄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倒上赶着来认领了。”   “……”   姜云满羞恼道:“妈妈你好过分!”   “你欺负伤员,我都瘸腿儿了!”   姜柳茵笑个不停,冲他恶作剧地吐了吐舌头,也跟个小孩儿似的:“就欺负你,就欺负你,小瘸腿儿。”   “小边你多给他蘸蘸,小瘸腿儿嘴巴干着呢~是吧。”   边既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好的。”   姜云满听出姜柳茵有意做作的语气,一下子被她臊红了脸,要不是没力气动弹,此刻一定被亲妈逗得在床上张牙舞爪踹空气了。   身体动不了只能动嘴皮子,他破防道:“你赶紧去打电话吧!求求你了姜女士!”   姜柳茵可不敢接着逗他了,回头逗急眼了难哄得很。   “知道了知道了。”   她捂着嘴边笑边走出了病房,还不忘把门给他们带上。   病房总算只剩下他和边既两个人。   姜云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单独面对边既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识想往被窝里缩,一使力牵动伤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边既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关心他:“怎么了?你不要乱动,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是不是想上厕所?医生说你这几天都不能下床,要是影响伤口恢复,你以后真的会变成瘸腿儿,影响走路的。”   “大的小的,我去给你拿盆……”   姜云满越听脸越红,见边既真的要去给他找便盆了,连忙出声制止,都顾不上疼不疼的了:“我不想上,你不用找!”   边既半信半疑看着他:“真不想还是假不想?”   “你可不要憋着,要是不好意思让我帮你,我去叫康叔叔来。”   “真的不想!”姜云满硬着头皮解释,“我……我刚才就是……是腿有点痒痒,对,我想挠挠,所以才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想上厕所。”   边既这才信了,关注点从帮他上厕所变成帮他挠痒痒:“腿哪里痒?我帮你挠,你不要动。”   说着,已经轻手轻脚掀开了他的被子。   左右姜云满是把自己架这里了,他只好随便指了个无伤大雅的位置。   边既上手帮他挠了两下,姜云满就马上喊停,说不痒了。   边既停下动作,又小心翼翼帮他把被子盖好。   最后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想上厕所吗?”   这次直接给姜云满问崩溃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连屁都不想放!”   边既见他情绪激动,忙说:“好好好,不想不想。”   姜云满叹了口气,停顿片刻,指挥边既:“你帮我把被子往上拉一点。”   边既照做,姜云满觉得不够,更精确地指挥:“再拉点,盖住我半张脸。”   “?”   边既把被子拉到了他喉结的位置,感觉再往上就影响呼吸了,停下来,说,”就到这。”   姜云满表示抗议:“盖到鼻子。”   “你要把自己闷死吗?”边既扯了张凳子坐下,想起姜云满平时难为情就往被窝里缩的习惯,忍俊不禁道,“吃喝拉撒睡,都是人类的正常生理需求,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云满被拆穿心事,偏了偏头,尽管有被说服,但还是嘴硬:“我就是不好意思。”   边既由着他傲娇,好耐心地询问:“行,那你还要蘸嘴巴吗?”   “……要。”   最开始让边既帮他蘸嘴巴是有矫情的成分,眼下说了这么些话,他的嘴巴是真的很干了,姜云满乖乖把头偏回去,抿了抿干巴的嘴唇,盯着边既手里的矿泉水,感觉更口渴了。   “我连水都不能喝吗?我嘴巴好干呀。”   姜云满喉结滚动两下,喉咙也干巴巴的。   他望着边既,可怜兮兮地发出请求:“给我喝一小口好不好,就一小口。”   老实说,从姜云满眼巴巴望着他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心就软了,哪怕姜云满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说好。   可是……   边既想起医嘱,为了姜云满的身体考虑,他不得不硬起心肠,用“这件事没得商量”的语气拒绝姜云满。   “不可以,医生说了,不排气不能进食,包括喝水。”   姜云满馋水快馋疯了,圆咕隆咚的眼睛在矿泉水和边既脸上来回流转,看得边既的心理防线都快被击溃了。   边既轻咳两声,试图唤醒自己的冷酷。   他把矿泉水倒了点在纸杯里,抽出一根干净的医院棉签,放进去蘸湿,再捏着棉签递到姜云满嘴边。   姜云满还是那么望着他,神态看起来更可怜了。   边既:“……”   不行。   不能心软。   要冷酷。   边既深呼一口气,尽量不去看姜云满的眼睛,语气温柔如水,耐心十足地哄道:“真的不能喝水,你听话,我给你多蘸蘸,多蘸蘸就不干了。”   姜云满这才失望地妥协了:“好吧。”   边既用棉签去碰姜云满的嘴唇。   姜云满刚感觉到湿润就忍不住伸出舌尖舔舐,边既这下连姜云满的嘴唇都不太敢看了。   舌尖舔到这点水分根本不够解渴,姜云满苦着脸问:“还是好干哦,我什么时候才能喝水啊。”   边既把旧棉签扔掉,换了根新的继续给他蘸。   “排气之后就可以了,除了喝水还能吃点流食。”   姜云满一愣:“怎么排?”   边既直言:“就是放屁。”   “……”   “哦。”   姜云满心想,他绝对不要当着边既的面放屁。   口渴就口渴吧,干死也比社死好!   边既接连给姜云满蘸了四根棉签。   姜云满感觉效果也就那样,在边既准备拿第五根的时候,主动说:“先不弄了,一会儿再弄。”   边既说好。   沉默了片刻。   姜云满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了车祸?”   边既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   其中有意省去了自己找朋友托关系临时买机票的过程,也没提一下出租车往住院大楼跑的路上差点摔一跤的糗事。   姜云满听完,视线落在边既一边一只的球鞋上,还有他一路穿到这里的家居服。   他都不用问边既细节,就知道他听到自己出车祸的一瞬间着急成了什么样子,也可以想象在没有私人飞机的情况下,他想了多少办法才在这么短的时间从京柏赶到了这里。   边既越表现得淡然自若,姜云满鼻子越觉得酸。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固然好,但姜云满也感觉愧疚。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边既,今天都被他吓得不轻。   “对不起,今天让你担心了。”   姜云满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边既见他又要乱动,连忙提醒:“你别动,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那你牵牵我的手。”   姜云满轻声说。   边既微怔,还是照他说的做。   当边既的手牵住他的一瞬间,姜云满用目前所有的力气,回握住了他。   “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还热。”   “也有力气握着你。”   姜云满对他笑了笑,一张脸尽显病色,笑容却暖洋洋的。   “所以我真的没事,过一阵子又活蹦乱跳了,我保证。”   边既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他用另一只手把姜云满的手紧紧包住,头垂下去,额头抵住两人交握的手。   姜云满能感觉到边既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姜云满的心被边既这个反应搞得酸酸的,他也忍住不哭,静等边既这阵情绪缓过去。   边既再抬起头时,姜云满注意到他眼眶都红了。   边既果然也没有直面他的脸,视线游离,嘴上还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知道了,快点好起来吧,小瘸腿儿。”   姜云满没有拆穿他,笑着应了声好。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隔着一扇门,姜云满都能想象亲妈在外面笑得多意味深长。   姜柳茵吊着嗓子在门外问:“坏妈妈和笨蛋老爸回来咯~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小瘸腿儿~”   听得姜云满一脸黑线。   康树恒听完纳闷道:“我怎么又成笨蛋老爸了。”   姜柳茵瞪他一眼:“女人的事男人别管。”   “……好。”   直男不懂,直男委屈,但是直男选择服从。   姜云满没搭理他们,姜柳茵又问了一遍:“还不能进去呀,嘴唇还很干吗?”   姜云满:“………”   他拉不下脸回应,只能拜托边既:“你去帮我爸妈开个下门吧。”   边既笑着说好。   在他看来,姜云满和父母的感情实在太好了,相处起来随意轻松,哪怕他是个局外人,身处其中也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一些幸福家庭的氛围。   他很喜欢姜云满的家人,而且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爱屋及乌。   姜柳茵和康树恒进来后,先跟姜云满说了转vip病房的事情,他们已经去缴过费了,现在有人在那边打扫,等打扫完毕会有专业的护工过来推床,把姜云满送到vip病房独栋的住院大楼。   说完这事,姜柳茵忍不住跟姜云满提了一嘴别的:“……对了宝贝,有个姓苏的小姑娘,现在还在icu观察那个也是你们公司的吗?刚刚我和爸爸去缴费,碰见她父母了,那两人可真的……一言难尽,小姑娘怪惨的。”   “小苏吗?她不是我们公司的,她是活动方的员工。”姜云满好奇追问,“她父母怎么了?”   “没见过这么做父母的。”   姜柳茵说起来也忿忿不平的:“你们这次车祸后续肯定免不了扯皮,费用什么的现在只能自己先垫付,小姑娘还住在icu,正需要用钱的时候,她父母居然不肯掏钱。我开始以为他们家里比较困难,拿不出钱,多听了一会儿,原来是有钱舍不得掏!他们怕交了钱后面一直没人给赔偿,索性直接不给,让医院垫着,他们是受害者,一分钱都不会出的。”   “缴费窗口的小伙子一直跟他们解释,态度可好了,结果他们没听两句还先急眼了,骂医院赚黑心钱,不管他们女儿死活,还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种把小姑娘赶出医院,她女儿要是死了,他们绝对让医院吃不了兜着走……好不讲理,我本来想过去帮忙把钱付了,你爸非拦着我,不让我管这闲事。”   姜云满听完,止不住为小苏发愁:“啊……医院会不会真的把小苏赶出去?要不我们先给小苏垫上吧,救人要紧。”   姜柳茵跟姜云满一拍即合:“是吧!我也这么想的,你爸非不让,硬是拉着我回来!”   说完,姜柳茵怨念地看着康树恒。   康树恒无奈解释:“我知道你们母子俩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罪,可是这件事我们不能管,管了后面绝对一脑子们官司,帮助别人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姜柳茵听得直叹气:“可是那小姑娘怎么办,太可怜了,伤那么重,父母居然还……唉。”   姜云满不死心,试着问:“我们偷偷给不行吗?就不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家给的,也不行吗?”   “医院一般会有慈善基金会。”边既忍不住插了句嘴,“如果小苏的情况符合启用慈善基金的条件,匿名给基金会捐款是可以的,这样既能帮到小苏,叔叔阿姨你们家也不用露面,两全其美。”   康树恒听完恍然道:“是哦!我都忘记还有慈善基金会了,小边还是你反应快。”   姜柳茵风风火火催促康树恒:“老公你快去问!能用咱们马上捐!”   康树恒:“好好好,我这就去。”   边既站起来,主动说:“我去问吧,叔叔阿姨你们留下来陪小满,一会儿不是还要换病房嘛。”   康树恒过意不去:“那怎么好意思,你大老远过来看小满已经很麻烦你了……”   话没说完就被姜云满打断:“没事,就让边既去,我其他同事的情况还想问问你们具体细节呢,快跟我说说。”   如此,康树恒只好松口。   边既离开病房后,康树恒把另外三个同事的情况给姜云满说了一遍,说完,还讲了讲他们这几个小时听到的车祸和救援细节。   “……哦,还有一个事,我听护士站的实习生说的,你们这次事故,救援之所以能到那么快,是因为省/委/书/记给下面打了招呼,当时书记的车因为追尾也被堵在半道上了。”   省/委/书/记?   姜云满稍稍回想,了然道:“是一个叫裴岩东的书记吗?”   康树恒想了想:“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随后疑惑,“你怎么知道望州省/委/书/记的名字?”   姜云满:“昨晚打车路过望州大学和九中,听当地司机说的,这个裴书记的儿子可优秀了,是理科状元呢!”   姜柳茵提议:“那我们要不要去感谢一下裴书记?给省政府送面锦旗?”   康树恒摇头:“不用了,既然这件事没有变成新闻,只是小道消息,那说明领导不愿声张,我们要是大张旗鼓去送锦旗,反而是给领导添麻烦。”   “也对。”姜柳茵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我们给参与救援的部门送锦旗、写感谢信吧,总要表达一下谢意,这次救援要是不及时,小满真的要落下残疾了。”   康树恒点头:“可以,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姜云满在旁边补充:“费用我来出!我知道花不了什么钱,但我也想表达一下谢意。”   姜柳茵摸了摸他的头,说:“好,让你出,我们不跟你争。”   另一边。   边既先到护士站问了问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具体细节实习护士说不清楚,只能让他去医务处。   边既从住院大楼走到门诊部的行政大楼,还没进去就被门口保安提醒了,说今天办公时间过了,要办事等明天再来。   没辙,边既只能原路返回,路过门诊部大楼时,他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去门诊部的分诊台问了问慈善基金会的事。   好在这次问的人是个护士长,她听边既说完小苏的情况,立刻打内线跟同事核实,核实过后又当面上报了这件事,最后让边既留了个电话,说有进展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边既留好电话,道了声谢。   从门诊部大楼出来时,他接到了姜云满的电话。   “我已经转到vip病房了,你一会儿来新病房找我吧,房间号发你微信了。”   边既:“好。”   “基金会的事情问到了吗?”   “问到了,我现在去找你,当面说吧。”   “好。”   挂断电话,边既又回到门诊部大楼看了眼医院地图,把去vip病房的路线记在了脑子里。   看完路线,边既点开微信查看姜云满发给他的微信,尽管已经通过电话,他还是在微信上给姜云满回了一声好。   “裴绩?”   恍惚间边既好像听见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他本能否定,视为幻觉,收起手机往前走。   “裴绩!”   然而那个声音由远及近,以更确定的语气出现在他身后。   边既沉着脸加快了脚步。   中年男人追上来,直接挡在了他前面,拦住他。   看清边既正脸的那一刻,中年男人扬眉笑道:“裴绩,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你什么时候回的望州,你爸爸他——”   边既厉声打断男人的喋喋不休:“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径直越过男人,接着往前走。   中年男人再次追上来,语气急切:“胡说,我怎么会认错人!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裴绩你听赵叔叔说,你爸爸其实一直都很挂念你,当年你不声不响……”   边既停下脚步,目光如冷刀刺在男人身上,让他渐渐说不出话。   时过境迁,当年初露锋芒的少年褪去了一身稚气,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边既轻呵一声,讥诮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就为裴岩东说好话,你真不愧是他身边最忠心的走狗啊赵叔叔。” 第46章 装0   边既是十年前离开望州的,在高考的第二天。   最后一门外语下午五点结束考试,跟前三门考试一样,都是赵勤亲自接送他,宾馆考场两点一线。   早在裴岩东调任到望州下面一个乡镇做党委书记的时候,赵勤就是他的司机了。   这么多年下来,赵勤是裴岩东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赵勤这些年确实帮裴岩东做了不少事,尤其是家事。   边既三岁就没了妈,抑郁症吃安眠药自杀的,家里没女主人操持,全靠赵勤在忙前忙后张罗。   纵观边既整个成长过程,赵勤是个存在感很强的叔叔,比起醉心于工作的亲爹,赵勤跟他的关系要亲近许多。   如果不发生之后的事情,恐怕到今天,赵勤还是他心中亲叔叔一样的存在。   高考那两天,赵勤跟边既吃住都在一起,寸步不离看着他,边既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赵勤也识趣不多言。   最后一门外语考试,赵勤把边既送进考场后也没有离开,他把车停在能看见校门口的位置,人坐在车里等。   考试两个小时,赵勤就把车停在校门口等了两小时。   别的学生高考结束是跟朋友聚会旅行,迎来苦读十二年后短暂的自由放松。   边既跟他们不一样。   关于边既高考结束后的去处,裴岩东早就计划,而赵勤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考试结束,学校广播响起提示音,诸多高三考生奔跑着、尖叫着离开考场,寂静的校园顿时热闹得如一场盛宴狂欢。   赵勤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跟诸多考生家长一样,在校门外等边既出现。   然而从傍晚等到天黑,赵勤也没有等到边既。   一别数年,当年瘦弱得能被他单手制服的小少年俨然脱胎换骨,长得比他更高,体格也远比他强壮。   角色对换,如今正当壮年的人是边既,而他的身体正在一天一天走向衰老。   虽早有预料,可现实摆在自己面前时,赵勤才感受到了强烈的真实感。   不管是他还是裴岩东,他们这些当年自以为一手遮天的成年人,已经奈何不了边既什么了。   边既骂他是走狗,赵勤自嘲地笑了笑,倒是贴切。   “你果然还恨我们。”赵勤语气笃定地感叹。   边既被“果然”这个字眼逗乐了,可笑地反问:“你在委屈什么?”   “一副你们不该被憎恨的样子,这里没人看戏,你做戏给谁看。”   赵勤微怔,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该恨我们,当年我们对你是太过分了,可是……”   “我对你们的‘可是’没兴趣。”   边既冷呵道:“你上来叫住我图什么?指望我跟你两眼泪汪汪叙个旧?”   边既态度尖锐得赵勤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没辙,只好换了一番说辞:“你怎么会来医院?是生病了吗?”   然而边既态度依旧,只回了他四个字:“与你无关。”   “你这次在望州待几天?如果有空的话,我们……”   “吃个饭?再撮合我跟裴岩东见个面?”   边既耐心告罄,连基本礼貌都维持不住了,极尽刻薄地说:“省省吧赵勤,我忍到现在没动手揍你已经是我善心大发了,你刚才就不该叫住我,装不认识多好,非要凑上来找不自在逼我骂你两句你才舒服?真他妈贱得慌,赶紧滚。”   赵勤被边既骂得跟孙子似的,还是不死心腆着脸说了最后一句:“好,你不想见我,我可以马上走,但有个事我必须跟你说,你爸爸去年查出肺癌,早期,动了手术后这一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你们再怎么也是父子一场,别太倔了裴绩,那是你亲爸!世事无常,有些遗憾一旦产生就是一辈子,没法弥补的。”   “哦。”   边既听完面无表情地反问:“现在知道遗憾一旦产生就是一辈子,也知道一辈子的遗憾无法弥补了,我妈吞安眠药自杀前怎么没见你们谁来说这么一句?”   “裴岩东的命就是命,我妈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   赵勤试着解释:“你误会了,你妈妈的死是个意外,我也很遗憾。你当时太小了,不了解情况,你妈妈她抑郁症太严重了又不肯住院治疗,你爸爸当时处于升迁的关键时期,工作出不得半点纰漏……”   “你们永远有说辞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正确。”   边既不耐烦打断赵勤的话,将他一把推开,走之前,最后撂下一句:“裴岩东的事情跟我毫无关系,他儿子叫裴绩,我早就不叫这个名字了,他病了还是死了,你找裴绩说去,别来找我。”   “你非要我表个态也行,替我转告裴岩东,他哪天死了千万别跟我妈埋一起,埋了我也给他挖出来,他要是不信就试试,裴书记的丰功伟绩我是比不过,跟他比个命长命短我还是有自信的。”   话音落,边既再没多看赵勤一眼,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赵勤这一次也没再追上去,边既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枚铁钉,扎进他的每寸血肉,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碰见赵勤前记在脑子里的路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边既没有精力去回想路线,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赵勤的出现仿佛让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灰暗往事再次长出獠牙,化作怪物面目可憎扑向他,想把他再次拽入无底深渊。   边既越走越快,他找不到自己要去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黄昏退场,夜幕降临,他走过的地方开始亮起路灯。   最后被一个刚学自行车的小孩撞到,踉跄两步跌坐在地,粗粝的石子路划破他的膝盖和小腿,往外冒血珠,他也不觉得痛。   小孩的家长很快追上来,见小孩撞到了人,大惊失色。   夫妻俩连忙上手搀扶他,不停道歉,问他要不要紧,说送他去医院,幸好这里离人民医院不远,就三四公里。   边既脑子混沌,分不清这是现实和梦境,直到被小孩家长提醒:“……先生?先生你没事吧?你手机一直在响,先生!”   刚才被撞到的时候,手机从裤兜里掉出来,砸到路边的石头上,小孩家长见手机一直在响,替他捡了起来,双手捧在他眼前,让他看。   来电显示上,小满两个字映入眼帘。   渐渐地,边既的神智像是被人从虚空抓了回来,放置于安稳的现实中。   边既接过手机,不知道是钢化膜还是屏幕本身,被刚才那一下摔得粉碎,稍稍一碰还往下掉渣。   但边既毫不介意,他接起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那边马上传来姜云满虚弱没力气却又饱含关切的声音。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吓死我了!我今天刚出了车祸嘛,整个人有点ptsd,我以为你也……哎呀,呸呸呸!坏的不灵!”   “扯远了,你去哪里了呀?不是说马上来新病房找我嘛,天都黑了还不来,你是不是回京柏了?临时有工作吗?”   边既对小孩家长和围观的人做了个“先等等”的手势,手捂住扬声器,不顾还在流血的腿,快速走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   在相对僻静的环境中,边既收敛情绪,用寻常语气对姜云满说:“我没有回京柏,还在望州。”   姜云满纳闷问道:“那你去哪里了?”   不怪姜云满再次询问边既行程,毕竟距离边既在上一通电话里跟他说“现在来找你”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除了刚搬进的前几天,边既不声不响出了个长差没跟他说以外,这么久了,只要出门,哪怕只是下楼扔个垃圾,边既都会跟他说一声。   姜云满知道他不是会随随便便玩失踪的人。   加上电话打得通一直没人接,这跟他上午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像,要是边既这次还不接电话,他都想报警了。   边既本能想用谎言去安抚姜云满的心,念头一转,他想起自己之前下过决心,除了装0的事情,他再也不要对姜云满说别的谎。   不能说谎。   可是让他如实告知,他也做不到。   他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从何说起,更重要的是他不敢说。   那并不是可以作为谈资的光辉事迹,是他至今不愿面对的难堪。   姜云满久久没听到边既说话,望向帮他举着手机的康树恒:“爸爸你帮我看看手机是不是没信号了。”   康树恒把手机屏幕倒过来看了眼:“信号满格。”接着又把手机贴到姜云满耳边,“是不是小边的信号不行?”   姜云满嘀咕了句“不知道”,都打算挂断重拨了,边既终于吱了声。   “信号没问题,是我没有说话。”   姜云满愣了两秒,疑惑加倍:“为什么不说话?”   “姜云满。”   边既冷不丁叫他全名,听得姜云满瞬间紧绷了神经,屏住呼吸等他后话。   “我不想对你说谎,实话实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抱歉,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姜云满没想到边既会这么说,他沉默了片刻,应了一声“嗯”。   “可以,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很开心你对我坦诚。”   “那我能换个问题吗?”   边既:“你问。”   姜云满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今天我还能见到你吗?”   边既顿了顿,心软且愧疚,歉意更重:“当然,我马上就回去。”   姜云满察觉到他的歉意,连忙道:“不用马上,我不着急。你吃没吃饭呀,没吃饭你先去吃个饭吧。”   边既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腿,一些皮外伤,本不打紧,血迹不处理看着怪吓人的。   他不能这么回去见姜云满。   于是边既说:“好,那我吃个饭回去找你。”   姜云满应了一声好,催他先去吃饭,主动挂了电话。   边既收起手机,走回之前的地方,婉拒了小孩家长要送他去医院的好意,说不需要赔偿,执意就此私了。   之后他在附近找了个诊所,给摔破的腿做了清创,再去商场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鞋子,至于吃饭,去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在出租车上食不知味吃完了。   边既在医院对面的商业街下的车,他去买了点水果,再步行去东门,vip病房就在东门旁边。   姜云满家跟医院打过招呼,边既刷脸就通过了楼下门禁,乘电梯到病房所在的楼层。   病房门没关,边既在走廊就听见了姜云满和他父母说说笑笑的声音。   温馨的家庭气氛自带感染力,边既在病房门口多停留了两分钟,感觉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深呼一口气,边既敲了敲病房的门,提着之前买的水果走进去。   姜云满的精神比傍晚时候好了不少,人已经能够坐起来了。   他一见边既进来,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注意到边既手上拎着东西,期待地问:“你买吃的了?什么好吃的,我能不能吃啊。”   边既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跟两位长辈打过招呼后才回答姜云满:“买了点应季水果,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要先问问医生。”   姜云满轻咳一声,有点难为情,也有点骄傲地说:“我排气了,水都喝过啦,医生也来看过,说流食可以吃一点。”   边既十分配合,夸赞道:“哇,姜云满小朋友真棒,居然这么快排气了。”   “……”   姜云满:“你夸过头了,显得我很呆。”   边既笑了笑,安慰他:“你这段时间的口腹之欲肯定不能都被满足,忍耐一下,等你痊愈了,我请你吃大餐。”   姜云满点头如捣蒜:“好,你可以不许反悔。”   “不会的。”   康树恒看了眼挂钟,已经快到晚上九点半了,他站出来主动提:“小边哪,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真的辛苦你了,跑这么远来看小满,这样,叔叔给你订个酒店,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吧。”   一听边既要走,姜云满瞬间不乐意了:“啊……边既才回来欸,他今晚不能住这里吗?反正外面还有一个卧室。”   康树恒好言好语地说:“我和妈妈今晚留下来陪你,小边再留下睡哪里?人家奔波一天了难道睡沙发吗?”   姜云满还是不怎么乐意,可是也不想折腾边既,垂下头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搞定了姜云满这边,边既那边反而:“没关系叔叔,你不用操心我,酒店我已经订好了,我再坐会儿就走。”   康树恒过意不去,说:“你这孩子……这样,一会儿叔叔送你去酒店,费用怎么都不能让你出,还有之后你回京柏的机票,叔叔也帮你订。”   边既客气道:“真的不用,叔叔,我是自愿来看小满的,怎么能让你们帮我报销费用呢。”   眼看康树恒还要继续游说,姜云满跳出来打断,并抢过话头。   “行了行了,一点小事情,你们都不要争了,听我的,边既是来看我的,所以我来报销。”   康树恒:“……”   边既:“……”   姜柳茵站起来,挽住康树恒的手臂,附和道:“就听小满的,病号最大。”   并主动撤退:“老公你陪我去楼下走走吧,今晚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现在肚子还撑呢。”   vip病房设施齐全,有单独的厨房供陪护人员使用,晚上没什么事,姜云满情况也稳定了,晚饭是康树恒亲自下厨做的,三菜一汤,可惜姜云满只能喝点无油无味的白粥。   康树恒一听妻子肚子撑想消食,陪散步肯定是心甘情愿的,可转念想到儿子,又犹豫了:“可是小满他——”   姜柳茵:“小边不是回来了嘛,小满有人陪,你就陪陪我呗。”   ……倒也是。   宠妻直男被姜柳茵三言两语说服,安心陪着妻子下楼散步了。   父母一走,姜云满看着边既身上的长裤,直接问:“外面三十几度,你穿这个不热吗?”   边既避重就轻道:“随便买的,还好,哪哪都有空调。”   姜云满眯眼看他,完全没被糊弄过去:“大夏天你为什么要买长裤啊?”   边既没想到姜云满如此敏锐,既被看穿,再隐瞒下去跟说谎也没两样了,他索性坦白:“我被一个学自行车的小孩撞到摔了一跤,腿擦破点皮,没事。”   刚出过车祸还不到一天的人听不得一个“撞”字。   姜云满一听,小脸都吓白了,眼看要掀开被子下床查看边既伤势,完全忘了自己才是瘸腿儿,好在边既动作比他更快,把他按在了床上。   “你别动,躺好,我把裤腿卷起来给你看。”   如此才稳住姜云满。   他人是不动了,但嘴皮子照动不误:“那你快点,给我看看,你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刚刚你一走进来我就感觉你腿不太对,有点不敢使劲的样子。”   边既一边卷裤腿一边调侃他,试图缓和气氛:“你的眼睛是x光吗姜老师。”   “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姜云满伸长脖子往前看,指指点点,“你过来点,这么远我都看不着你的腿!”   边既只好往前挪了两步,挪到姜云满的病床边。   裤腿被边既三两下卷到膝盖以上,伤口清创之后都包扎过了,姜云满看见贴在边既膝盖和小腿那一大块纱布,心狠狠被揪了一下。   “包那么大一片还说只是擦破点皮?”   姜云满心疼地伸出手,想上手摸摸,又怕边既痛,最后变成用手掌给他扇风,一边扇还一边认真地说:“吹一吹,痛痛都飞走啦。”   别说长大了,小时候边既都没被谁这么哄过。   他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打球伤了右手,胳膊吊了俩月,后来拆了石膏,长达半个月右手都很笨拙,写字丑,拿东西也拿不稳。   有天晚上裴岩东难得回家吃晚饭,他在餐桌上夹菜夹掉两次,第二次筷子都掉了在地上,他弯腰去桌子下面捡筷子,裴岩东见他吃个饭都吃不好,气得在桌子上摔筷子,骂他缺管少教,吃个饭都这么失礼。   好巧不巧,被裴岩东摔了的筷子正好砸到他头上。   筷子头刚夹过红烧肉,上面残留的肉汁滴在他的头发上,掉在地上时又碰到了他的衣服,落下一道丑陋的油渍印记。   裴岩东完全忘了他胳膊受伤吊了俩月石膏的事,也留意不到这件被他筷子弄脏的衣服,是去年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仔细想想多半也不是他送的。   裴书记日理万机,哪有脑子记得孩子生日这种小事,多半是赵勤为了让他对裴岩东少点怨恨,特地买来谎称是裴岩东送他的。   他可真傻。   这么拙劣的谎言都信,还因为难得跟裴岩东一起吃顿晚饭,晚饭前特地回卧室翻出来换上。   快上初中的年纪,对很多事情似懂非懂,那时他坐在桌子下,看着衣服上的油渍,心想,他的确缺管少教。   要妈没妈,有爸也跟没爸似的。   之后的好几年,他都特别讨厌吃红烧肉。   当然,他也再没跟裴岩东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红烧肉。   明明从很久之前他就习惯独立了。生病受伤,遇困境受挫折,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难事,他都习惯一个人去面对,也再也不会矫情,像六年级那样,躲在桌子下兀自黯然神伤,再兀自哭哭啼啼。   他明明就……   姜云满嘴上不停说着童言童语,都是小时候受了伤父母哄他的话。   他从小听到大,无需刻意回忆就能脱口而出。   父母那时都是一边用嘴巴吹气一边哄他,无奈他现在是个瘸腿儿,吹气吹不到边既的膝盖上,只能用手掌扇风来代替嘴巴吹气。   姜云满认认真真哄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边既好久没吱声了,抬眸一看,下一秒就被一只手遮住了双眼。   边既的掌心贴在他的眼睛上,他没用什么力气,姜云满偏偏头就躲开了。   他确实也打算这么做,直到偏头的一瞬,听见对面传来低哑的的一声:“……我不痛了。”   “你先别看我,我……”生硬的停顿,随之是更拙劣的借口,以及更沙哑的哽咽,“我弄一下裤腿。”   恍惚间,姜云满感觉自己一脚踏空,掉进一片很酸很酸的湖里。   他并没有溺水,也不想挣脱。   那是一片安静的湖,湖心一片黑暗,暗得像一个无底黑洞,他漂浮在最上方,身后是湖面明亮的波光。   他缓了缓才明白。   这片湖泊其实是边既泪水充盈的眼睛。 第47章 装0   姜云满有好多问题想问边既,出发点自然是关心情切,听起来也如此理所当然。   但他斟酌再斟酌,还是把这些问题全部咽了回去。   哪有这么轻巧的理所当然,如果是对方不需要的关心情切,那便是他的自以为是。   就算不知道缘由,姜云满也能感知到边既此刻有多难过,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他不想再给边既增添一丝一毫的负担,变成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云满想了想,偏头躲开边既遮他眼睛的手,同一时间,他主动闭上眼睛,再抬起左手,轻握住边既没得及收回,还在悬在半空中那只手的手腕。   他闭着眼睛冲他笑,柔声道:“那你慢慢弄,我不看你,等你觉得ok了,再叫我睁开眼睛。”   “你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说完,他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我的蓝牙耳机在里面,你帮我拿出来,我戴上听会儿歌。”   间接表达,除了不看,他也不听。   所以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你可以安稳地、肆意地宣泄的情绪。   边既声音闷闷地说:“……对不起。”   姜云满纳闷:“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边既抬手擦眼泪,动作粗糙且粗鲁,他着急调整好情绪,越急,眼泪却越擦越多。   情绪上的崩溃,无法对姜云满坦诚相待的愧疚让他无所适从,他无力地半蹲在病床边,像溺水者抱住浮木那样,反握住姜云满的手。   姜云满说到做到,始终没有没有睁开眼睛。   但他能察觉边既握住了他的手,还是两手牢牢握住。   他忽然有种角色交换的感觉。   边既刚陪他睡觉那几天,一关灯他也像这样去握住边既的手,所有的不安恐惧会在感知到对方温度的瞬间开始消减,渐渐归于平静,再从平静中滋生睡意。   将心比心,姜云满用另外一只手覆在边既的手背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的手背,反复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以此给予他更多安心感。   病房没人说话。   窗外刮进来的晚风,时钟走秒的咔哒咔哒机械音,这些细微动静被无声放大,掩盖两人各自的心事。   良久。   边既声音沙哑地回答:“我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了,却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对不起。”   姜云满不紧不慢地纠正他:“我没有被你吓到,我能感觉到你心情很差,但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你带给我的影响仅此而已,这不需要道歉。”   边既顿了顿,抽出自己的手,站直身体,深呼一口气,说:“谢谢。”   “我去洗个脸。”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姜云满睁开眼睛,等他适应好病房好的光线,边既已经去卫生间洗脸了。   水流声持续了一分钟,边既从卫生间再次走到他面前用了五分钟。   一共六分钟的时间,他又变成了平时那个情绪稳定的边既。   边既的裤腿也放下来了,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没再提之前的事,从晚上吃了什么聊到慈善基金会。   边既说完,姜云满想到一茬儿,接着说:“……下午你走没多久,我同事徐寄轲来看了我,他也想帮小苏垫付医疗费,就……方向盘是他动的,他负罪感太重了,虽然在我和其他人看来,他当时动方向盘没有任何不对,下午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了。”   “后来他走了,我爸妈跟我说,在我们三个做完手术还没醒的时候,他跟我们每个人的家属都鞠躬道了歉,小苏他爸妈……挺不讲理的,指着徐老师破口大骂,连杀人犯这种词都骂出来了,徐老师本来负罪感就重,我有点担心他过不去自己那关。”   边既听完之后,简单分析道:“确实,在这次事故责任认定结果还没出来前,他这个态度很容易吃亏,特别是碰到小苏父母这种正愁找不到冤大头敲诈的。”   姜云满点点头,叹气:“我也觉得,好几个人劝过他了,但他不太能听进去,本来就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性格,我现在就指望我们老板了,他明天也要过来,但愿老板的话徐老师能听得进去。”   边既问:“徐老师的家属没赶过来吗?”   “没有,徐老师伤得不重嘛,他父母身体都不太好,在农村老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女朋友看到官博消息想飞过来,徐老师不让她来,他女朋友最近手里有重要项目,做好就能升职,徐老师估计不想让她因为自己影响升职吧。”   说到这,姜云满又叹了一口气,愁得很:“这人真是……什么都替别人想好了,就不替自己想想,纯纯付出型人格。”   “你自己都瘸腿儿了还操心别人呢。”   边既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   姜云满捧着杯子喝了一口,严肃强调:“我只是暂时瘸腿儿,医生说两个月就能恢复好。”   边既笑了笑,也安慰他:“你同事的事别太操心了,总有办法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姜云满“嗯”了一声,听劝,乖乖道:“我知道。”   边既看了眼挂钟,说:“所以你现在应该睡觉了。”   又因为之前出去散步消失的姜柳茵和康树恒还没回来,边既补充了句:“你先睡,我守着你,等你爸妈回来了我再走。”   一听边既要走,姜云满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失望地望着他:“你真的订了酒店啊。”   他之前还以为是婉拒的托词。   边既无奈道:“不然呢?不订酒店我今晚睡大马路吗?”   姜云满看了眼不远处的沙发和陪护床:“你就睡这里呀。”   边既:“你爸妈要睡。”   姜云满:“隔壁还有卧室。”   边既抛出一个问题,姜云满立刻解决一个问题,两三个来回,他品出不对,反问:“你是不是今晚也想让我陪你睡?”   被说中真实想法,姜云满抿了抿唇,垂眸小声说:“不可以吗?”   倒真没否认。   边既心中微动,明知姜云满这是出于对朋友的依赖,他也受用。   没办法,单单是被姜云满需要这件事就令他感觉满足。   不过边既强迫自己理智,看着姜云满裹成粽子的伤腿,劝道:“最好不要,你睡觉本来就不安生,现在腿又受伤了,我怕我不小心碰到你,加重你的伤势,你最近克服一下,自己睡吧。”   姜云满沿着边既苦口婆心的劝告,找到了一套自己的逻辑,他先问:“我记得你睡觉挺安生的?前一晚入睡什么姿势,第二天睡醒还那样。”   边既隐约看破姜云满的后招,先发制人:“我安生有什么用,瘸腿儿的是你,你睡觉安生才行。”   没想到正中姜云满下怀,他无辜地说:“对呀,所以我更不能自己睡了,我睡着了怎么扭我哪知道,需要一个人看着我。”   “……”   边既顿了顿,终究是感性打败了理智。   “如果你爸妈不介意,我就留下来陪你。”   姜云满笑眯眯地:“他们肯定不介意,我是病号,我说话好使!”   边既:“那等你爸妈回来我去便利店买洗漱用品。”   “不用买,卫生间的柜子里都有,不够再让护士送。”   “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   “嘿嘿嘿。”   边既倏地感叹:“其实你让我挺意外的。”   姜云满不解:“你指哪方面?”   “我能看出来,你爸妈很爱你,你跟他们关系也特别好,你不缺人照顾,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希望由我陪你睡觉。”   边既兀自笑了笑:“简单说,我还被你需要这件事,让我感觉意外。”   姜云满认真地解释:“我爸妈是我爸妈,你是你,你们没有可比性,谁都无法被谁替代的。”   边既贪心追问:“那我和林岁峥呢?你那个竹马发小。”   姜云满:“你和岁岁也没有可比性呀。”   “为什么?”边既补充,“我们不都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和朋友也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   “就……就不一样啊……”姜云满怕露出马脚,硬着头皮转移重点,“再说了,岁岁已经有成诀哥了,你这不……还单身嘛……”   什么鬼啊!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姜云满连忙找补:“我意思不是说你脱单了,我们关系就不好了,你脱不脱单我们都……额,如果你哪天脱单了,我肯定不能再让你陪我睡觉了……”   本意是找补,说着说着反而给自己说失落了。   姜云满低头嘟囔:“那什么……你应该,暂时,不会脱单……吧?”   边既一口咬定:“不会。”接着意无意瞧了眼姜云满,又说,“我应该会寡进棺材。”   姜云满大惊失色,问:“为什么!?”   “你之前不还喜欢猛1吗?现在连猛1都不喜欢啦?”   猛1都没机会,他哪还有戏唱啊!   “……”   他之前也没喜欢过猛1。   边既含糊回答:“我更想搞事业,没心思谈恋爱。”   这给姜云满急的,就像他给边既表白被拒了似的,拐弯抹角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这……搞事业和谈恋爱不冲突嘛,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这么早就放弃爱情啊,说不定哪天你就转角遇到爱了。”   边既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很希望我脱单吗?”   姜云满微怔,话锋一转:“那倒没有。”   边既:“那你劝我?”   “我……”姜云满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解释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想谈就算了,搞事业挺好的,学霸就该搞事业!”   边既听出这是糊弄他的话,可是也没拆穿。   左右从姜云满嘴里听不到想要的答案,何必自找没趣。   “好了,你先躺下睡觉。”   边既起身帮姜云满把床头摇下去,让他平躺。   没两分钟,消食二人组也回来了。   姜云满跟父母表达了想让边既留下陪他的想法,康树恒一开始不太乐意,觉得麻烦边既太多,后来架不住儿子撒娇,只能无奈妥协。   当晚,康树恒和姜柳茵住的次卧,边既把陪护床搬到病床旁边,像往常一样,陪姜云满睡了一晚。   他担心姜云满睡觉动来动去伤到自己,一晚上醒了好几次查看姜云满的状态,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进入深度睡眠。   自从林岁峥接管家里生意后,康树恒和姜柳茵就进入了半退休状态,早睡早起,睡不了一点懒觉。   早晨不到八点夫妻俩就醒了,康树恒起床后先到隔壁看了眼儿子,见两人都睡得正熟就没叫他们,由着他们睡,自己先去做早饭。   早饭刚做好,从浔塘坐私人飞机赶过来的林岁峥也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成诀。   林岁峥惦记姜云满的伤势,跟两个长辈打过招呼后就着急去病房看他。   快到八点半了,护士也来病房提醒家属,一会儿要开始输液了,先让病人起床吃点东西。   林岁峥主动认领了叫姜云满起床的任务。   病房的门虚掩着,林岁峥先敲了敲门,在门外说:“小满,起床了,哥来看你了。”   没等里面回应他就大咧咧走了进去,窗帘紧闭,病房里光线不好,等走近了林岁峥才注意到,除了姜云满,他病床边还有一张陪护床,床上还睡着一个人!   林岁峥低头去瞧,看见边既正脸那一刻的震惊还没结束,余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下一波震惊又来了。   林岁峥大受震撼,根本来不及控制音量,发出一声洪亮的:“我艹???!!!”   两个熟睡的人被他吵醒,姜云满睡眼惺忪,眼睛都没睁开就下意识往边既怀里钻,带着浓浓的起床气抱怨:“闹钟好吵。”   这熟悉劲儿,一看就不是睡一次能睡出来的那种!   闹钟本人:“??”   边既习惯性揉了揉姜云满的头,一只手还帮他捂耳朵。   “好。”   林岁峥彻底傻了。   随后,他有种眼睁睁瞧着自家白菜主动送上门让猪拱还故意给他看的破防感,二话不说上手把两人交握的手扒拉开,矛头直指边既:“他妈的,谁允许你牵着他睡觉的?”   边既从床上坐起来,托林岁峥这通折腾的福,他连刚睡醒的迷糊劲儿都没了。   林岁峥顶着一张臭脸,他的脸也没好看到哪去。   两个人瞬间针锋相对。   边既语气不善地反问:“怎么,能不能牵着他睡觉还要经过你同意?”   林岁峥跟护崽老母鸡似的站在姜云满床前,拽得一批:”对,就得先问我。“   姜云满揉着眼睛醒过来,看见林岁峥站在他面前,起床气顿时没了一大半,欣喜道:“岁岁你来啦,你到得好早哦。”   林岁峥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痛心疾首地对姜云满说:“你知不知道边既牵着你的手睡觉啊?!”   姜云满闻言,点头回答:“不是他牵我,是我牵他。”   林岁峥:“?”   他好崩溃。   “你为什么要牵着他睡觉???”   姜云满:“我怕黑呀,边既人可好了,天天陪我睡觉,我现在都不失眠了。”   “……”   这时,成诀听到动静也走进了病房。   姜云满一看见他就打招呼:“成诀哥,你也来啦。”   成诀“嗯”了一声,关心道:“没事吧小满,公司事情太多了,不然昨天我们就跟叔叔阿姨起来过来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   姜云满说:“你们今天其实也不用过来的,太耽误工作了。”   成诀笑道:“没耽误,不亲眼看见你没事,我们都放不下心。”   林岁峥见两人聊得欢,只有自己在意姜云满和边既牵手睡觉的事情,忍不住打断:“等等,你们先别聊了,小满,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天天跟这人一起睡觉啊!”   姜云满想了想,老实巴交回答:“忘了。”   “……”   “这都你能忘?”   林岁峥简直操碎了心:“你忘记你自己多招gay了吗?所有接近你的男人你都该保持警惕,居然还跟他一起睡觉,你真的是心大,你不怕他对你做什么吗?你们两个人在家里,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啊?”   姜云满反驳:“边既不是坏人。”   林岁峥没好气道:“你看谁都不是坏人。”   “……”   边既是纯0喜欢猛1的事,关乎他的个人隐私,姜云满没法跟林岁峥解释,眼下只能说:“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多虑了,边既真的不是那种对我图谋不轨的人,他人可好了。”   显然,这两三句话根本说服不了林岁峥。   他怎么看边既怎么像拱白菜的猪。   林岁峥拐弯抹角的阴阳:“可是你知道吗小满?我和你成诀哥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们都不会牵着手睡觉。”   说完,还撞了下成诀胳膊,当面索取他的附和:“你说是吧,成诀。”   成诀配合道:“是的,我们确实不牵着手睡觉。”   林岁峥大感满意,正要借机发挥,没想到成诀还有下一句:“我们一般做够了就睡了,老夫老妻不搞纯爱。”   “……”   “……”   “……”   姜云满轻咳两声,忍着尴尬解释:“成诀哥,你误会了,我和边既只是朋友,也不搞纯爱。”   林岁峥涨红了脸,低骂成诀:“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开黄腔啊!”   成诀不以为然地说:“什么黄腔,全是实话。”   再回答姜云满:“挺好。”   “我跟岁岁也是从朋友开始的。”   “……”   姜云满扭捏嘟哝:“成诀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成诀气定神闲:“不重要,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姜云满“哦”了一声,顺着台阶下了。   走下来他又感觉这事儿好像越描越黑了。   成诀这时已经跟边既在交换微信了,林岁峥在旁边看得傻眼,走上前问:“不是……你加他微信干嘛?”   “迟早要加的,小满的朋友不是外人。”   乍一听没毛病,经不起推敲,林岁峥反应过来,马上追问:“薛开逸也是小满朋友啊,上次还跟我们一起吃过饭,怎么没见你加他微信?”   成诀递给林岁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薛开逸有未婚妻,你忘了吗?”   林岁峥更莫名其妙了:“没忘,他有没有未婚妻跟你加不加他微信,这两者有因果关系吗?”   “当然有。”   成诀极有道德感和原则性,正经表态:“既然已经订婚了,跟小满关系再好也进不了我们家的门,自然也用不着加微信了。”   “……这倒也是。”   眼看林岁峥被成诀带偏,姜云满害怕边既被这些调侃搞得不愉快,硬着头皮又澄清了一次:“那个……你们真的多想了,什么进门不进门的,我和边既真的只是朋友。”   边既见姜云满实在为难,忍不住出声帮腔:“是的,而且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小满他是直男,他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我。”   “是吗。”   成诀淡淡应了声,看向林岁峥,问:“你怎么看?”   林岁峥突然被cue,有点懵:“看什么?”   “关于直男会不会喜欢男人这件事,你应该最有发言权了,不是吗?”   成诀要笑不笑地吐出三个字:“前妹夫。”   林岁峥:“……”   “我真服了,你的醋瓶子这样都能打翻啊?我跟你妹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成诀矢口否认:“我没吃醋。”   林岁峥瞥他一眼:“你没吃醋你翻旧账!”   “我只是陈述事实。”   成诀悠悠望向姜云满,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你说是吧,小满。”   姜云满心虚到了极点,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内心疯狂:你们这些初中就gay了的资深老gay果然好可怕啊啊啊啊!!!   姜云满视线游离,不知不觉跟边既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四目相对。   边既满眼探究,姜云满唯恐小心思被看破,马上转移了视线。   他正愁找不到话题打破气氛的时候,姜柳茵如救星降临,进来叫他们去餐厅吃早饭。   姜云满卧床走不了,林岁峥和边既都想留下来照顾他洗漱,但都被姜柳茵赶走了。   等三个人陆续离开病房,姜云满由衷松了口气。   姜柳茵把杯子和漱口水递给他。   姜云满接过,还没拆开漱口水的包装,姜柳茵就凑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音量,严肃地问:“儿子你跟妈妈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弯成蚊香了?” 第48章 装0   姜柳茵语出惊人。   姜云满猝不及防,手里的漱口水没拿稳掉在被子上,幸好还没拆封。   他慌乱捡起来,握在手里,不敢直视姜柳茵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否认:“什、什么啊,妈妈你不要乱、乱讲,我……我才没有……”   知子莫若母,姜柳茵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盯着姜云满。   “行了别装了,你从小到大只要说谎就结巴。”   “……”   姜云满挫败低头,不说话了。   姜柳茵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也弯了?回答妈妈。”   自知已经瞒不住了,姜云满只好弱弱地承认:“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姜柳茵依然严肃:“我要听你亲口说。”   姜云满抬眸看向姜柳茵。   从小到大,父母都是极其惯着他的,别说动手打他,就连大声训斥都没有过。   对内对外都给足他面子,以及自由选择的权力。   但从没溺爱过,关乎原则性的问题,他向来糊弄不过去,特别是在姜柳茵面前。   姜柳茵大多时候都比康树恒还惯着他,他们说是母子,其实更像朋友,姜柳茵是个思想与时俱进且开明的女性,不止姜云满,家里其他孩子也很喜欢姜柳茵。   不过平时笑归笑闹归闹,她正经起来,姜云满还是怕的。   比如现在。   上次看见姜柳茵板着这么严肃一张脸还是几年前,林岁峥对家里人出柜的时候。   他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他前女友的亲哥哥,他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   当时他和他爸都被炸裂到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只有姜柳茵在一分钟内回过神来,先问林岁峥对方的基本情况,姓名、年龄、职业等等。   那是他和林岁峥还在读大学,不过20出头,姜柳茵得知成诀比林岁峥大足足八岁时,脸色愈发难看。   可是她当时什么都没说,问完情况,只让林岁峥尽快约个时间,她要见成诀一面。   林岁峥当时也忐忑,摸不准姜柳茵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姜柳茵是不是生他气了,气他变成了同性恋。   姜柳茵摇头说没有。   还说,她不生气,她只担心他被骗,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同性恋这条路本来就更加难走。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疏漏,没有照顾好挚友留下的孩子,几十年后不知道如何面对早逝的故人。   所以希望林岁峥理解她的苛刻,她必须确保对方是个可靠之人后,才能给予这段感情祝福。   有之前的事情做参考,姜云满稍稍回忆便理解了姜柳茵此刻的认真严肃。   他不再想着含糊隐瞒,而是同样认真严肃地回答姜柳茵。   “是的。”   姜柳茵追问:“你是不是喜欢边既?”   姜云满没有犹疑:“是。”   “我喜欢他。”   姜柳茵停顿片刻,感叹一声:“我就知道。”   姜云满小声说:“你之前帮我支开爸爸,我其实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这件事瞒不住你。”   并问:“你跟爸爸说了吗?”   “没说,在没跟你确认之前,我猜得再准也只是猜测。”   姜柳茵问:“有多久了?”   姜云满想了想,如实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之前我们去抓娃娃……”   他把边既送他兔子玩偶的事情跟姜柳茵说了一遍,之后:“你问我有多久了,我说不好,之前的相处都是一种积累,积累的情绪在那天晚上爆发了,让我确定我是喜欢边既的。”   做春/梦之后去看内分泌的事情,姜云满没说,他臊得慌,说不出口。   姜柳茵眉心微蹙,久久不言。   姜云满忍不住打破沉默,不安地问:“妈妈,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先是岁岁然后是我……你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姜柳茵失笑:“你们两个怎么都觉得我会生气啊。”   “你妈妈又不是老封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异性,不管你们喜欢异性还是喜欢同性,我都不会生气。”   姜云满忐忑地补充:“可是我如果也喜欢男人,我们家就没人会生小孩了……”   “那又如何?”   姜柳茵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家生意是做得挺大,但也不至于有皇位要继承啊,你和岁岁就算喜欢异性,也没有非要生小孩的道理,新生命的诞生不该被赋予任何任务,我和爸爸当初决定要小孩的时候,也没有说是要生个小孩继承家业,而是我们喜欢小孩,想要一个小孩,有能力养好一个小孩,就这么简单,你明白吗宝贝。”   姜云满难掩动容,主动伸手抱住姜柳茵,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肩头蹭蹭,撒娇。   “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姜柳茵怕姜云满动作太大扯到伤腿,连忙上前凑了凑,减小他的活动幅度。   听到姜云满说的话,姜柳茵心底一软,轻拍孩子后背,柔声道:“你也是最好的孩子,宝贝。”   “你会遗憾吗?”   姜云满埋在姜柳茵肩头,轻轻地问。   “你是说你和岁岁以后不会有孩子这件事吗?”   “嗯。”   姜柳茵笑了笑,回答:“不会。”   “唯一会让我遗憾的,只有你们不幸福这件事。”   姜柳茵松开姜云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希望我的小孩一直都是快乐小孩。”   见姜云满一副快感动哭了的样子,姜柳茵无奈转了话题:“好了,不煽情了,你赶紧洗漱。”   姜云满抱着姜柳茵的胳膊,黏黏糊糊不松手。   姜柳茵无奈道:“宝贝你快三十岁了,你知道吗?”   姜云满恃宠而骄:“那又怎么了,我三百岁了也是你的宝贝。”   “你三百岁我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知道。”   “我在哪?”   “你还在我身边呀。”姜云满笑眯眯地说,“我三百岁,你也就三百二十七岁嘛,依然是貌美如花姜女士。”   “三百二十七岁……”姜柳茵笑得不行,“都成老妖精了还貌美如花呢。”   “好了,别贫了,赶紧漱口,我去给你拿热毛巾擦脸。”   姜云满“嗯”了一声,拆开漱口水咕噜咕噜。   等他擦完脸,姜柳茵重提旧话:“你喜欢边既的事情,跟他本人说了吗?”   姜云满摇头:“没有。”   “事关边既个人隐私我不好跟你说,反正……我不是边既喜欢的类型。”   说完,他好奇地问姜柳茵:“妈妈你觉得我有戏吗?你说边既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喜欢上我啊?”   姜柳茵:“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姜云满一脸苦恼:“我就是不知道嘛……”   “你身处其中,跟边既朝夕相处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姜云满微怔,随后:“这倒也是……”   姜柳茵:“你已经长大了,感情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干预,我只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比起思考边既喜不喜欢你这件事,你现在应该思考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   姜云满不太理解,本能想解释:“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他,我……”   “你听我说完。”姜柳茵轻声打断,然后说,“你和边既认识才多久?还不到三个月吧,你们刚认识没多久就住在了一起,朝夕相处,后面又因为你怕黑,连睡觉都睡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滋生的喜欢,我担心不是真正的喜欢,而是吊桥效应。”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是或不是,是或不是对我来说都没有问题,如果你想清楚了,确定你是真的喜欢边既,之后要表白还是保留这份喜欢跟他做朋友,也是你的自由,我的意思只有一个,对感情不要盲目。”   姜柳茵说的内容是姜云满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角度。   他渐渐放弃了反驳,开始回忆这段时间以来跟边既相处的细节。   姜柳茵见他迟迟不说话,神情既迷茫又疑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不是需要马上回答的问题,慢慢想,不着急。”   “我去把早饭给你端进来,一会儿护士要来给你打点滴了。”   姜云满怔怔应了一声好。   过了两分钟,边既把早饭给他送了进来。   刚跟姜柳茵谈过心,姜云满脑子正乱着,面对边既不如之前那么坦然,他小口小口喝着寡淡的白粥,一声不吭。   “刚才我接到了医务处的电话,小苏的事情有着落了,医务处的人说这个情况可以用慈善基金,不过基金会的钱不多了,募捐需要一段时间。”   姜云满一听,连忙说:“不用麻烦他们募捐,要多少钱我们家直接捐。”   边既:“我就料到你是这个反应,我跟医务处的人说了,叔叔已经往基金会账户里转了一笔钱。”   姜云满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边既笑:“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老操心别人,自己都瘸腿儿了。”   姜云满笑了笑,埋头继续吃粥。   吃完早饭,护士来给姜云满扎针。   点滴挂上没半小时,姜云满就想上厕所,他一开口,林岁峥和边既同时凑上来要帮忙。   姜云满脸色一变,立马阻止:“我不要你们帮我!”   两人听完皆是一脸“他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了,凭什么连我都拒绝”的表情。   林岁峥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也不行啊?咱俩谁跟谁,比亲兄弟还亲,你跟我害个屁的臊。”   还不忘阴阳一下供白菜的猪:“我和某些人可不一样,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姜云满看着他说:“可是你有对象了。”   林岁峥反问:“有对象怎么了?你成诀哥又不介意。”   姜云满:“我介意。”   “男男授受不亲。”   林岁峥:“……”   “搞得你他妈也是男同性恋一样,还男男授受不亲。“   姜云满心想,嗯,他还真是。   嘴上:“反正就不让你帮我。”   边既这时问:“那我为什么不行?”   “我没对象。”   姜云满光是想想边既他脱裤子穿裤子什么的,脸就发热发烫。   “……我,我脸皮薄。”姜云满不愿多说,指挥林岁峥,“岁岁你去叫我爸。”   林岁峥哼哼唧唧,记仇:“康叔也不是单身啊,你怎么不说男男授受不亲了。”   姜云满瞥他一眼:“那是我亲爹,我谢谢你。”   林岁峥上纲上线:“嚯,没血缘关系还不能伺候你拉屎撒尿了是吧!”   “……”   姜云满扶额:“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打电话了。”   林岁峥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叫人了。   康树恒没一会儿进了病房,上厕所前,姜云满看向还站在床边的边既,难为情道:“你先出去,我要尿尿。”   记仇倒谈不上,但边既有点受伤,对于姜云满拒绝他帮忙这件事。   但有长辈在,边既也不好说什么,闷声“嗯”了一下,也出去了,还不忘把病房门给带上。   林岁峥在外面客厅坐着,看着同样被“赶”出来的边既,幸灾乐祸地奚落:“你这个老同学待遇也不怎么样嘛。”   边既扫他一眼,有样学样:“你这个发小待遇也跟我没差别。”   “我那是因为名草有主了。”   边既懒得跟他多说,去走廊回工作电话了。   人前脚一走,林岁峥后脚就跟成诀嘀咕:“你看,小满把他给撵出来了,这货绝对没戏,你那微信铁定白加了。”   “你为什么觉得他没戏?”成诀问。   林岁峥得意且笃定:“他要是有戏,小满还会撵他出来吗?”   成诀听完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林岁峥纳闷道:“你叹什么气?我说的不对吗?”   “没什么。”成诀翻了一页财经杂志,悠悠道,“答应我,以后只要牵涉感情方面的问题,就算别人问你建议,你也不要表态。”   林岁峥:“为什么?”   “你表态就是作孽,不表态才是行善积德。”   “……”   上午姜云满的点滴刚吊完一瓶,郑驰忠就到了,跟他同行的还有公司法务,过来配合处理车祸的责任认定。   姜云满着重跟他提了一嘴徐寄轲的情况,郑驰忠听完让他宽心,好好养病,徐寄轲那边他会处理。   下午三点多,昏迷的小苏也醒了,傍晚转入了普通病房。   晚饭时间,活动方的负责人跟小苏见了个面,要求小苏赔偿公司这次活动的损失,包括但不限于退给粉丝的内场门票费用、请嘉宾的费用,现场物料的损耗费等。   小苏跟负责人直接在病房争论起来,而小苏的父母一听赔偿款总额高达六位数,立刻表示这笔钱他们掏不起,小苏虽然是他们女儿,但他已经成年人了,债务理应自己承担,非常人间真实地跟亲女儿划清界限。   小苏被父母的冷漠气得差点晕倒。   三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院方出面调走,请走了负责人,让他改天再来,病人情况刚稳定不能受刺激。   至于小苏的父母,都用不着院方出面请他们离开,他们自己就走了。   临走前,只对小苏撂下一句“你自己的闯的祸自己处理,你弟还在家里饿着没吃饭”,还顺走了姜云满他们几个送给小苏的探病果篮。   姜云满听完这些事,在病床上忿忿不平地骂道:“太过分了!这都是什么父母啊,还有那个活动方,太狗了,什么破公司,这么欺负自家员工?”   骂完,他看向林岁峥,还没开口,林岁峥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想让我找律师帮小苏打官司?”   姜云满点头如捣蒜:“我记得你有个大学同学一直在做法律援助,他能不能帮帮小苏?”   林岁峥掏出手机,往外走:“我打电话问问。”   姜云满笑道:“岁岁你人最好啦。”   林岁峥轻哼:“没见过比你更爱管闲事的。”   姜云满知道他一贯嘴硬心软,只笑不说话。   成诀看完助理发过来的活动方公司资料,中肯评价:“这家公司主要靠举办线下漫展盈利,几乎承包了国内大大小小的漫展活动,发展前景倒是不错。”   姜云满哼了一声:“这么苛待员工的公司迟早破产。”   边既打趣他:“你还挺记仇的。”   姜云满:“我又没冤枉他们。”   成诀忽然问:“小满,你之后还参加线下活动吗?”   这次的活动因为车祸取消了,上午郑驰忠来看他的时候也提过,如果姜云满现在反悔不想再参加线下活动了,公司会尊重他的意愿。   姜云满没有马上马上表态,只说自己要考虑考虑。   眼下成诀突然问他,姜云满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答案来。   “我不知道,可能还是会参加吧,从长远来看,我参加线下活动对我个人发展是有利的。”   “不过也不一定,成诀哥你知道的,我事业心不重。”   成诀若有所思地点头,总结:“这么说还是有可能参加的。”   姜云满听得云里雾里,问:“成诀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这种情况不能再发生了,车祸确实是意外,但活动方在接待流程上不正轨也是客观存在,比如司机和与你们对接的工作人员,应该是两个工种。”   “我查过了,那个小苏还在试用期,是六月份校招进的公司,她的驾照也是今年才考的,活动方居然让一个试用期员工做两个人的工作,简直荒唐。”   边既自己也在经营公司,对成诀说的这番话表示赞同:“确实,这个活动方太不专业了,你如果之后还要参加线下活动,他们又几乎垄断了国内漫展市场,怎么都避不开再打交道。”   姜云满被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跟着发愁起来:“啊……那我怎么办?我是不是不再参加线下活动了比较好?”   “不必。”   成诀轻描淡写地说:“既然这个活动方老板不值得信赖,那就换个老板。”   “我改天把这个公司收购了。”   姜云满:“……”   边既:“……   这时林岁峥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听到成诀说收购,问了嘴:“又收购什么?”   成诀简单解释了两句,林岁峥听完,同样轻描淡写地说:“行。”   “与其交给别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公司现金流周转得过来吗?上个月才收购了巧克力工厂,不行就我来。”   成诀轻笑一声:“一个巧克力工厂才几个钱,这点小事用不着你,我来处理。”   林岁峥乐得清闲:“行,你弄吧。”   知道的他们是在说收购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讨论谁去买菜。   上次张自州还说什么争取做大做强,一百年之后他就跟姜云满家门当户对了。   边既此刻感觉一百年估计也门当户对不了。   姜云满忍不住问了两个讨论商业计划的霸总一句:“成诀哥,你收购巧克力工厂做什么?你打算涉足甜品业啊?”   成诀回答:“不打算。”   “岁岁爱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可惜经营不善快倒闭了。”   姜云满“哇”了一声:“所以你是为了让岁岁一直能吃到那个巧克力才收购的?”   成诀:“对。”   “成诀哥你对岁岁太好了!”姜云满对林岁峥眨眨眼,揶揄道,“你小子真有福气。”   林岁峥内心美滋滋,架不住是个傲娇,嘴上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自己也收购得起。”   成诀悠悠道:“他的福气不在这方面。”   姜云满好奇追问:“那在哪?”   林岁峥有种成诀又要发车的不祥预感,可惜捂嘴没他张嘴快。   成诀一本正经:“在床上。”   林岁峥脸色涨红:“……你可闭嘴吧!我真服了。”   姜云满用被子挡住半张脸,咯咯直笑。   林岁峥和成诀各自经营着公司,今天旷工一天陪姜云满已是奢侈至极,晚上九点,两人坐私人飞机返回浔塘。   姜云满在望州医院住了一周,边既就在望州陪了他一周。   周一,做完所有检查,医生看过结果,同意姜云满出院回家休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姜云满的腿还得瘸一阵,身边必须有人照顾。   康树恒和姜柳茵早就安排好了,等姜云满一出院就带他回浔塘休养,等好全乎了再回京柏工作。   姜云满一开始不太乐意,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留在京柏,折腾的还是边既,倒不如回老家。   吃过午饭,康树恒和姜柳茵去帮姜云满办出院手续,边既在病房帮他收拾行李。   姜云满坐在轮椅上,看着帮他叠衣服的边既,一想到一会儿分道扬镳后,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他了,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边既叠好最后一件T恤,看了眼床头的邦尼兔,扭头询问姜云满:“兔子是你自己抱着还是装行李箱里?”   姜云满苦着脸:“随便,我不想要兔子。”   边既笑道:“回老家不愁没人陪你睡觉,所以兔子都不想要了是吧。”   “我怎么不愁?”   姜云满一时嘴快,想什么直接说了:“你又不跟我一起回。” 第49章 装0   闻言,边既手里的动作一顿。   姜云满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抢在边既之前开口:“我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回老家我爸会陪我睡觉的,你安心回京柏工作吧,我都耽误你一周了,公司肯定堆了好多事等你回去处理。”   边既久久不言。   他把邦尼兔放到了行李箱里,拉上拉链,提着把手将箱子立起来。   做完这一切,边既才低低“嗯”了一声,说:“没耽误,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陪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姜云满微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在边既这句话里听到了赌气的成分。   正当他想问边既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边既已经把话题岔开了。   “太子还在薛开逸家,你回浔塘后它怎么办?”   姜云满反过来问他:“你想照顾太子吗?如果你没时间的话,就把它留在开开家里,等我回京柏再去接。”   边既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你有问过薛开逸这种问题吗?”   姜云满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啊?什么?”   “就你刚才问我想不想照顾太子,如果我没时间就怎么怎么,这种话,你跟薛开逸说过没?”   姜云满脑子懵懵的,不知道边既具体想说什么,只能如实回答:“没有。”   边既追问:“你为什么不问他反而要问我?”   姜云满快被他绕晕了:“不是你先问我太子的事情吗……”   边既停顿片刻,深呼一口气,似乎在克制什么。   过了会儿,他重新问:“薛开逸和我都是你很好的朋友,对吗?”   姜云满立刻点头:“是的。”   边既:“既然都是很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对他见外,偏对我见外?”   姜云满下意识:“我没对你见外啊。”   “怎么没有?”边既一句接着一句,“说什么自己耽误了我一周,又问我想不想照顾太子,这些还不见外吗?还有之前,你来望州出差前,也说什么,要是搞不定太子,就送去薛开逸家。”   “托我帮忙就是麻烦我,拜托薛开逸就是理所当然,为什么?”   姜云满着急忙慌地解释:“我出差前那么说是担心你呀,太子跟你相处时间不长,万一他不听话,我在望州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可以找开开帮帮忙嘛。”   边既看起来没被说服多少,因为下一秒他又问:“那刚才呢?”   “刚才你为什么要说耽误了我一周,我是不是自愿留下来陪你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姜云满想解释,可是刚开了个头就卡住,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刚才那番话只是他口是心非的托词。   可是他不能这么解释。   姜云满左思右想,一时答不上话。   边既的脸色在沉默中越来越难看。   “满崽,行李收拾好……没。”   办完出院手续的姜柳茵从门外走进来,人没到声先行,等她病房察觉到气氛不对时,话也快说完了。   她堪堪打住,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试着问:“怎么了?你俩吵架啦?”   姜云满垂着脑袋不说话。   边既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有礼貌地回答了姜柳茵的问题:“都收拾好了,姜阿姨,我先拿到停车场去吧。”   姜云满他们三个人坐私人飞机回浔塘,也是要先去机场的,毕竟私人飞机不像汽车,随时找个地方就能停。   姜柳茵笑着说好。   边既拖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姜云满一直用余光眼巴巴打量着边既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嘛……”   姜柳茵八卦兮兮地凑过来:“真吵架啦?你怎么惹人家了?”   “为什么不是他惹我?”姜云满看了眼姜柳茵,大感冤枉。   姜柳茵啧啧感叹:“小边哪会惹你,他比我和你爸还惯着你,你说东他不说西的。”   姜云满心虚地说:“可是他刚才对我好凶,突然就生气了……”   姜柳茵:“生什么气?”   姜云满三言两语把事情跟姜柳茵复盘了一遍,姜柳茵听完,帮理不帮亲评价道:“换成我是小边也生你气。”   “口是心非本来就是你不对,你不要觉得自己说话礼貌就不伤人了,礼貌也分场合、分人,你跟小边说耽误人家一周什么的……真是,小没良心的,小边这一周照顾你照顾得多好呀,说实话,我和你爸在不在都行。”   姜云满被姜柳茵说得愧疚感爆棚,手推轮胎,眼瞧着要坐着轮椅去追人,姜柳茵一把拉住轮椅,拦住他:“现在知道着急了?你哪能一个人去停车场,等等你爸,他回来了我们一起下去。”   姜云满坐不住,掏出手机给边既打电话,好的,没人接。   “完了完了,边既连我电话都不接了。”姜云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   姜柳茵在一旁提醒:“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停车场没信号呢。”   “欸?”姜云满心情稍缓,跟她确认,“真的是没信号吗?”   姜柳茵点头:“是,不过人家不高兴也是真的,一会儿我找机会把你爸支开,你赶紧跟人道个歉。”   姜云满连声说好,抱住姜柳茵的胳膊,蹭蹭:“妈妈你真是我的救星。”   姜柳茵轻哼:“那是,你妈妈泡帅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泡什么帅哥?”   康树恒好巧不巧,刚进病房就听见这么一句。   姜柳茵装傻:“什么帅哥,哪有帅哥?这里明明只有我的老公。”   不费吹灰之力将康树恒一把拿捏,钢铁直男腼腆地笑了笑:“当孩子面说什么呢。”   姜云满捂住眼睛,配合道:“孩子看不见,大人请自便。”   姜柳茵乐得直笑。   康树恒臊得不行,推着姜云满往外走,嘴上:“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收拾好就走了。”   姜柳茵:“收拾好了,小边先拖着行李箱去停车场了。”   “噢噢,好。”   三个人坐电梯到停车场。   姜云满行动不便,走不了路,康树恒把他推到车门边,司机已经先为他们打开了车门,边既也在旁边站着,随时准备搭把手。   康树恒人到中年,体格还健壮得很,他看了看位置,说:“小边你让让,我直接把他抱进去,省得他金鸡独立还要两个人扶。”   “好。”边既侧身让开。   康树恒轻轻松松把姜云满抱上了副驾,帮他系好安全带,挺腰站直准备招呼其他人上车,姜柳茵这时却说:“老公,我想去卫生间,你陪我去吧。”   “行。”康树恒一听即答应,回头对两个年轻人说,“那你们上车坐会儿,我们一会儿就来。”   姜云满和边既纷纷应好。   两人一走,姜云满见边既迟迟没有上车的意思,主动说:“你上车呀,站着做什么。”   送他们去机场的车是成诀安排的,一辆七座商务。   边既一上车只奔最后一排去,姜云满顿时:“……”   果然还在生气。   面对姜柳茵特意为他提供的天赐良机,姜云满当然不会浪费,他想了想,对旁边的司机说:“师傅,我有话要跟我朋友聊聊。”   司机颇有眼力见地下了车,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姜云满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屁股,好不容易才背过身,扭头跟边既说话:“你怎么坐那么远,你坐我后面来嘛。”   边既眼神回避,语气也淡淡地:“一会儿叔叔阿姨要坐。”   “那一会儿再让嘛。”   姜云满望着他,可怜巴巴地说:“之前在病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我气了。”   边既喉结滚动两下,没说话。   姜云满继续:“是我口是心非,我不该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这一周一直陪着我其实我可高兴了。”   “我也很舍不得你,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浔塘,但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你还有你的工作。”   听到这里,边既起身坐到了前一排的座位。   “以后你不要再跟我说那些话了。”   他看着姜云满,虽然没笑,但语气和缓了许多。   姜云满认真地保证:“好,我一定不会再说了。”   “然后太子的事情我想好了,开开和他未婚妻挺忙的,又要上班又要准备婚礼,太子还是你照顾吧,一直住开开家它可能也不习惯。”   说到这,姜云满对他笑了笑:“他要是调皮捣蛋你就跟我说,我开视频教育它。”   边既绷着的脸总算有了松动的痕迹,他轻笑一声,说:“它没那么不听话,你回老家安心休养吧,京柏的事不用操心。”   “好。”   姜云满扒着座椅靠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下次见面可能要一个月之后了,你会想我吗?”   边既没料到姜云满会这么直白问他,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云满问完感觉这个问题有点越界,不像是朋友之间会问的,正想说点别的来转移话题,也打破这短暂的沉默。   结果却听见边既说:“会的。”   “我会很想你的。”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家。” 第50章 装0   当天下午,姜云满和父母乘坐私人飞机回到了浔塘。   这次姜云满出车祸的事情只有家里最亲近的人知道,姜家亲戚多,知道的人要是多了,上门探病的怕是把家里门槛都要踏破。   康树恒和姜柳茵各自的父母都上了年纪,为了方便照顾,前几年他们把双方老人接到了家里一起住。   家里的苏式庭院占地几千平,独立院落多得是,要清净有清净,同住一个宅子里,要热闹也有热闹。   姜云满车祸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两方老人,作为家里的独苗苗,一进宅子就成为了重点关爱对象,被四个老人轮番关心,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说他脸色不好看,一个赛一个心疼,姜云满安抚完这个又安抚那个,等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姜云满住的院子是宅子里朝向最好的一间,面积也大,卧室放了两张床,一张是他的,一张是林岁峥的。   他从小就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要么是亲爹陪着,要么是发小陪着。   后来读了大学,他和林岁峥都去了外地读书,每年也就寒暑假回来住住,再后来,大学毕业他留在了京柏工作,回来的时间只剩下过年。   而林岁峥回来继承家业也不怎么住老宅这边,老宅靠近城郊,每天上班通勤时间太长,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市区的公寓里,前两年跟成诀谈了恋爱,又住到成诀的私人别墅去了。   一来二去,这个从小住大充满童年记忆的院子便年复一年冷清了下来。   不过陈旧倒是没有的,家里阿姨打扫得勤快,院子连根杂草都没有,应季的植物被打理得很好,处处焕发生机。   这不,为着姜云满要回来休养一个月,阿姨提前两天把姜云满留在老家的衣物清洗晒干,把角角落落都仔细打扫了一边,房间可谓是一尘不染,今早还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一进屋姜云满就闻到了一股清新又熟悉的皂角香气,舒服得他眯了眯眼,忍不住感叹:“回家真好。”   姜柳茵似笑非笑地问:“比京柏的家还好吗?”   姜云满想了想,说:“各有各的好,浔塘有家人,京柏有……”他下意识想说边既,话到嘴边感觉腼腆,换成了更笼统的代称,“有朋友。”   姜柳茵调笑道:“哦~~哪个朋友呀,都跟家里人平起平坐啦。”   姜云满难为情地叫了声:“妈妈!”   姜柳茵点到为止:“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朋友朋友,你的所有朋友都跟家里人一样重要。”   姜云满无力反驳,垂着头,耳根微微泛红。   康树恒听不懂母子俩的哑谜,在旁边乐呵呵地附和:“好事,好事,这说明我们满崽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姜柳茵早就习惯了自家老公的神经大条,面色不改岔开话题,对姜云满说:“这段时间让你爸陪你睡,好了,你休息会儿,换身衣服,一会儿晚饭也好了,爷爷一大早就去买菜了,要给你做一桌好吃的,今晚大家跟着你沾光,都有口福了。”   姜云满的爷爷是当地有名的厨师,康树恒和姜云满都是厨艺都是跟他学的,这两年老人身体不太好,逢年过节才会下厨做两道菜。   姜云满一听今晚能吃到爷爷做的菜,还不止一两道,而是一整桌,高兴得不行,忙问都有什么菜。   听到有辣子鸡的时候,姜云满高兴之余又感觉有些遗憾。   要是边既也在就好了。他心想。   毕竟爷爷做的辣子鸡比他做的还好吃。   边既比姜云满晚两小时落地京柏,一下飞机他就打车去了薛开逸家,把太子接回了家。   姜云满收到边既发过来的太子小视频时,刚被林岁峥推到餐厅,一家人准备入座吃饭。   林岁峥帮姜云满锁好轮椅滚轮,防止轮椅乱动,一起身就被姜云满使唤:“岁岁你帮我拍拍菜,我坐着拍不到全景。”   “平时也没见你有手机先吃的习惯啊。”   嘴上吐槽归吐槽,林岁峥还是接过姜云满的手机,打开相机,对着满桌子佳肴左拍拍右拍拍,咔嚓十来张后递还给姜云满,问:“你看看行不行。”   姜云满挨张看过去,满意点头,并再提要求:“可以可以,再帮我录个小视频!”   林岁峥骂骂咧咧接着当工具人。   最后边既收到了小视频里,既有姜云满兴高采烈介绍菜品的声音,也有林岁峥不耐烦地催促。   边既把小视频保存到了相册,考虑到姜云满正在跟家人吃饭,没有发语音,而是打字回复:【每道菜都好有食欲】   【你多吃点】   姜云满打字秒回:【好】   【你吃饭没?不许糊弄!】   【监督官在此,速速发图接受检查】   林岁峥坐在姜云满旁边,余光一撇就能看见他的微信界面,撇了几次后,见姜云满嘴角越扬越高实在受不了了。   “姜云满你真的够了,你对边既哪来这么高的分享欲啊?平时怎么没见你给我发每顿吃什么。”   姜云满含糊道:“也没有很高吧,就……随便发发。”   “吃个饭都聊个没完,还叫随便发发?”   林岁峥本来笃定姜云满是个实打实的直男,不可能跟他一样直着直着就gay了,眼下看他跟边既刚分开几小时的腻乎劲儿,感觉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姜云满回完边既消息,还没来得及跟林岁峥说什么,碰到长辈问他问题,这茬儿不知不觉就被抛之脑后了。   为了帮助姜云满休养,回老家的第二天,姜柳茵就请了一个资深老中医到家里住着,这位老中医是骨科方面的专家,一对一给姜云满做理疗,配合他开的药方,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姜云满的腿倒真的恢复得特别好,已经不需要坐轮椅,平时可以拄拐走路了。   这大半个月,姜云满一直跟边既保持着联系,问问彼此近况,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再聊聊狗。   边既工作很忙,姜云满都是克制自己在休息时间才找他。   姜柳茵怕姜云满在家待得闷,光是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都请了好几次,还有什么插花品茶,凡是不需要怎么走动的娱乐活动,姜柳茵全给安排了一遍。   足不出户,姜云满倒没觉得闷,但还是很想回京柏。   想见边既。   转眼到了月底,临近中秋。   姜云满的伤势好转不少,但还是甩不开拐杖,根据老中医的诊断,至少还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正常走路。   家里人的意思当然还是让姜云满接着休养,等能正常走路了再回京柏。   但姜云满不愿意。   最后双方各让一步,等中秋假期结束,姜云满就回京柏。   确定好回京柏的日子,姜云满第一时间跟边既说了这个消息,又问了问他的中秋安排。   他本打算,边既要是没安排,就邀请他来浔塘过节,结果边既说中秋要加班,有个项目ddl要到了。   如此,姜云满只好把邀请咽回了肚子里。   中秋前一天。   姜云满和康树恒一起做了月饼,分给亲朋好友。   他自留了几盒,准备回京柏送给朋友,其中送给边既那一盒全部都是他亲手做的。   包装封盒前,姜云满给边既拍了个照,说:【送你的,可惜不能让你在节日当天吃到了】   边既回复:【不可惜】   姜云满没多想,只当这是句客套话。   中秋当天,中午家里聚餐,热闹了一整天。   晚饭后,姜云满跟家人在院子里赏月吃饼,喝喝茶聊聊天。   其他人说说笑笑,气氛正好,姜云满却隔一会儿就翻翻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他傍晚跟边既发的消息,快四个小时了,边既也没有回复他。   他怕边既还在忙工作,不敢多发,可是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好想在零点前跟边既说一声中秋快乐。   十点多,家里的聊天局也散了,各回各屋洗漱睡觉。   姜云满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洗澡洗头了,只是比腿脚利索的时候更磨叽,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洗完澡躺床上,姜云满拿起手机再看,边既还是没有回复他。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冒着打扰边既的风险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姜云满立刻接起来,没等边既说话就率先开口:“你终于忙完啦!?”   边既笑着“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姜云满还听到了风声。   他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   边既回答:“对,有点事。”   “过节都这么忙,你不要太辛苦了。”姜云满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中秋快乐呀边既。”   边既也笑着说:“中秋快乐。”   “你有没有吃月饼?”姜云满问完忍不住自问自答,“估计你没吃,你这么忙,唉。”   “还没吃。”   说完,边既话锋一转,“方便开视频吗?我给你看个东西。”   “好。”   电话一挂,边既就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姜云满一接通就看见了太子,他欣喜地跟太子打招呼:“你今天居然还没睡啊宝宝……欸?你……你们……”   我靠?!   姜云满“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视频里的背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这不就是他家门口的青石板路吗!?   太子怎么会……   姜云满简直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直到边既把镜头对准他家大门的门牌号。   同一时间,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从视频里传来。   “我来得有点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房东先生做的月饼。” 第51章 装0   姜云满震惊了半分钟才回魂。   “我靠……!”   姜云满激动得嘴角飞扬,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你……这么晚……那个……我家……靠!我都不会说话了,你等我缓缓。”   边既把镜头换成前置,对着自己的脸,不紧不慢地安抚他:“没关系,你慢慢讲。”   “我真的……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啊!你不是说加班吗?”   嘴上还在问,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   姜云满举着手机着急忙慌地下床,穿上拖鞋,金鸡独立站起来,一蹦一跳去墙角拿拐。   “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开大门,我拄拐走得慢。”·   边既回答:“本来是要加班的,放假前熬夜把事情做完了。”   说完又劝他:“你腿不方便就别来给我开门了,你家阿姨和管家呢?”   “应该都睡了吧……不管,睡没睡我都要亲自给你开门!你等着啊!”   姜云满成功拿到拐,拄好一只拐后,他跟边既说:“你在门口等我,十分钟,最多十分钟我会给你开门的,你不要走。”   “我拄拐拿不了手机了,视频我先挂掉,你千万不要走!”   边既失笑:“我不走,大晚上我能去哪。”   “你慢慢来,不要着急,腿才好一点点。”   姜云满连声应道:“好好好,你等着啊。”   边既:“嗯,等你。”   视频挂断,姜云满把手机往睡衣裤兜一揣,拄着拐像踩着无敌飞火轮似的,哐哐往家门奔。   刚奔到院门口,迎面碰上在隔壁院子洗完澡过来陪他睡觉的康树恒。   两人险些面对面撞上,得亏康树恒反应快,及时往旁边一闪。   姜云满停下来,兴冲冲地对康树恒说:爸,你来得正好,快快快,把我推到家门口去,我拄拐走得太慢了!”   康树恒一头雾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去家门口做什么?”   “边既来了!”姜云满激动得像白天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的小朋友,一回家就对家长炫耀,“边既来看我了,还把太子带过来了,他们就在咱家门口!!”   康树恒一听也惊了,回过神来,说:“那我去开,你就别去了,腿脚不方便。”   姜云满可不依:“不,我要去,我在视频里都跟人说了。”   康树恒拗不过儿子,只好去院子里把轮椅推过来,姜云满把拐一扔,一屁股坐上去就开始催促:“快走快走,爸,拿出你当年在国家队参赛的体魄,冲啊!”   康树恒年轻时是国家男排队的主攻手,退役后跟姜柳茵结了婚才开始接触做生意,这几十年虽然不参加比赛了,运动健身这块他一直没搁置过,人到中年体格子依然健硕。   这点姜云满就没遗传到,不管是小骨架还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他都随了姜柳茵。   被儿子提到当年勇,康树恒多多少少被激励到,他挽起睡衣袖子,两手抓住轮椅的推杆,气势十足地说:“好,抓稳了儿子,椅子没安全带,你可别飞出去了。”   姜云满牢牢抓住扶手,跃跃欲试:“好,出发吧康选手!”   康树恒深呼一口气,推着轮椅直接开跑。   姜柳茵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的时候,正好碰见父子俩从院门口路过,毫不夸张,一道残影从她眼前晃过。   姜柳茵下意识以为自己看见了阿飘,眨眨眼,才在不远处的凉亭看见自家老公的背影。   “老公,大晚上你干嘛去——”   姜柳茵拖着长音问。   康树恒脚步不停,回头看了姜柳茵一眼,憨直道:“推儿子去给客人开门!”   没等姜柳茵问什么客人,又听见姜云满兴高采烈地说:“边既来啦~~~”   姜柳茵怔了怔,片刻,轻笑出声。   看来她之前真的是多虑了。   光是提到人家名字就高兴成这样,哪是什么吊桥效应。   事实证明,能进国家队的运动员,就算年过半百业务能力还是非常ok的,平时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康树恒推着姜云满一路狂奔,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园子是中式园子,但现代化的设施还是有的,比如家里的大门,只是看起来古朴,实则是一扇结实的防盗门,不需要像电视里那样要用一根大木头打横卡着。   姜云满伸长手臂,按了下开门键,两扇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   有门槛挡着,姜云满的轮椅去不了门外,门还没完全打开,他看见门外没人,心一沉,开口喊道:“边既?”   康树恒探出头去瞧,除了一辆suv,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没看见小边啊,他真的来了吗?”康树恒问。   姜云满哐哐点头:“真的来了!我们之前才通过视频的,他真的来了!”   说归说,眼下瞧不见人,他心里也发慌。   “爸,你扶我起来,我想自己出去瞧瞧。”   姜云满着急地说。   “拐都没拿,你别起来了,回头站不稳再摔了。”康树恒在门外跟姜云满互通信息,“车是宾利添越,黑色,车牌号京Axxxxx,这是小边的车不?”   姜云满一听更急了:“不是啊,他没买车,平时都打车上班的。”   “啊?那谁家车停咱家门口了……”   康树恒正纳闷呢,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宾利后面传来。   他循声找去,借着路灯的光看清来人是边既后,笑道:“真是你啊小边!”   边既牵着太子,看见是康树恒后,第一时间打了招呼:“是我,康叔叔,这么晚前来拜访,打扰你们休息了。”   “哪有哪有,都还没睡呢。”康树恒笑呵呵地说。   下一秒,姜云满迫切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边既?爸,你在跟谁说话啊!是不是边既回来了!”   康树恒先回了他一声:“是小边,你别动啊,我们过去。”   然后对边既说:“小满在门口,轮椅过不来,他刚刚打开门看见你不在着急坏了,以为你走了呢。”   边既解释道:“没有,是我忘了给太子栓绳,一个没留神就跑了,刚才找它去了。”   “难怪没见到你人。”   两人闲聊着走到门边。   直到亲眼看见边既走近自己的视线,姜云满才真正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边既走到姜云满面前,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在老家休养了一个月,姜云满的气色远比在望州住院的时候好,皮肤白里透红,因为生病消失的软肉又长了回来。   边既忍住捏他脸的冲动,见他怔怔地,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发什么愣,一个月不见就不认识了?”   姜云满这才回过神,所谓近乡情怯,他有点不好意思直视边既的眼睛,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我就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你会来……”   姜云满想到康树恒刚才说的车,问:“你买新车了?你不是坐飞机来的而是自己开的车吗?”   边既“嗯”了一声:“前天提的车。”   “没坐飞机,坐飞机太子得装航空箱里,我怕它不适应。”   姜云满在脑子里估算了一下从京柏到浔塘的车程。   自驾差不多1300多公里,虽说一路都是高速,开车也要开十几个小时。   姜云满看着边既眼底明显的红血丝,以及眼周淡淡的黑眼圈,见面的雀跃逐渐被心疼取代,他吸吸鼻子,忍不住感叹道:“这也太远了,你……你不嫌累吗?一个人开这么远。”   边既不以为然地说:“不累,又不是走过来的,开开车而已。”   “而且我看太子实在太想你了,怕它在家得相思病。”   提到太子,姜云满抬眸看向康树恒牵着的狗。   太子是一条不怕生的社牛小狗,这不,就他跟边既说两句话的功夫,太子也在康树恒一句又一句的“好狗”、“乖宝宝”、“小儿子”里迷失了自我,已经四脚朝天翻肚皮让康树恒摸了。   边既:“……”   姜云满:“……”   “它看起来不像想我想得快得相思病的样子。”   姜云满兀自嘀咕。   边既心虚地轻咳两声,为自己借口缝缝补补:“它在家不是这样的,你不在这些日子,它都在主卧的衣帽间睡觉。”   姜云满“哦”了一声,顿了顿,问:“那你呢?”   边既:“我什么?”   “我不在家,你在哪睡的觉?”   “还是主卧啊。”   姜云满盯着边既,故意说:“那你也想我想得快得相思病了吗?”   “按照你说太子的逻辑。”   猝不及防被直男的直球砸中,边既措手不及,脑子飞快运作,还是结巴了一下:“我、我没有,人和狗,怎么能一样。”   “我懒得挪窝,这个月工作也挺忙的,你……你别多想。”   姜云满话锋一转,笑道:“我多想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   边既微怔,想说点什么,姜云满已经扭头逗狗去了。   三人在门口逗留了会儿,康树恒招呼边既进屋,还要去帮他拿行李。   边既忙说:“行李不用拿了,康叔叔,我主要就是把太子送过来,我订了酒店,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正式登门拜访。”   康树恒:“你都到家门口了哪能让你住酒店啊,退了退了,咱家园子空房间多的是。”   边既还想找理由推脱,姜云满抢在他之前开口:“不用收拾空房间,边既跟我睡就行,爸爸你今晚不用陪我了。”   康树恒没做他想,只当姜云满是在留客,附和道:“对嘛,小边你就不要客气了。”   盛情难却,边既只好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然后康树恒又指挥他挪车,把车停到车库里去。   姜云满牵着太子在大门口等。   太子乖乖趴在他脚边,没有闹腾。   姜云满坐在轮椅上,反复琢磨边既开车十几个小时来见他这件事。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他还有两三天就回京柏了,太子也不像是想他想得连两三天都忍受不了的样子 ……   可疑。   边既实在太可疑了! 第52章 装0   姜云满的疑心一直持续到入睡前。   他卧室的两张床是并排摆放的,中间的空隙放了一张床头柜。   边既洗完澡出来,看见姜云满卧室的布局,问:“这段时间你和你爸各睡各的?”   姜云满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边既疑惑:“你不害怕?”   姜云满知道边既在疑惑什么,解释道:“我爸睡觉也打呼,有动静就不用他挨着我睡了。”   边既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顿了顿,又问:“那我们怎么睡?”   姜云满嘀咕一声:“你又不打呼……”   边既轻笑一声,没说什么,走过去躺在了姜云满旁边。   幸好床不小,睡两个成年男人也不显得拥挤。   姜云满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坏了,月饼都没给你吃!”姜云满翻身坐起来,“我去给你拿。”   边既一把拉住他:“没事,睡醒再吃,反正也过了零点了。”   ……倒也是。   姜云满重新躺回去,叹了口气:“尽顾着说话了,你大老远过来,过节连个月饼都没吃上,这事儿办的。”   边既安慰他:“没关系,我也不是冲月饼来的。”   一句话再次勾起姜云满的疑心。   时机正好,姜云满就着边既的话反问:“那你冲什么来的?”   边既搬出之前用过的借口:“太子嘛,我看它太想你了。”   姜云满见招拆招:“可是我还有两三天就回去了,它看起来也没有想我想得快得相思病的样子。”   边既陷入沉默。   姜云满久久没等到边既开口,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主动说:“睡觉吧,你开车开了一天好辛苦。”   说完,他像往常那样去牵住边既的手。   刚刚闭上眼睛,边既缓缓开口:“确实,太子只是一个借口。”   姜云满下意识屏住呼吸。   “客观原因是有的,比如刚好前天提了新车,刚好在节日前结束了工作,刚好假期没有安排……”   “昨晚下班回家,感觉家里空落落的,我忍不住想,如果你在京柏,我们节日会怎么安排,想着想着,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来见你的路上了。”   边既冒着越界的风险跟姜云满说了实话,说完,他话锋微转,有意偏离重点:“而且出趟远门本身也消磨了时间,总比闷在家里画图好,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枯燥了。”   姜云满的心脏突突直跳,两种想法在脑中冲撞,互不相让。   他一边感觉边既并不仅仅拿他当朋友,一边又感觉他是边既的至交好友。   两种想法各有各的合理性,难分高低。   姜云满不好再贸然试探,只能顺着边既的话说:“没关系,这两天我陪你好好玩玩,肯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浔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最清楚了。”   边既却说:“你的脚还没好利索,别瞎折腾。”   “要是因为我加重了你的伤情,那我可真的是不该来了。”   姜云满想了想,两三天的时间确实也玩不了,加上他的腿没好利索,家里人应该也不同意他出门溜达。   “好吧,那这次就在我家园子里玩一玩,你喜欢听戏吗?我妈妈之前找了一些戏班子来家里唱戏,还挺有意思。”   边既笑道:“我都行,听你安排,只要你不折腾自己,我就没意见。”   姜云满:“好。”   第二天。   康树恒一大早就起来做了早饭,吃过早饭就风风火火出门买菜,准备中午做一桌子好吃的招待边既。   边既在家也没闲着,拿上之前准备好的礼品去拜访了姜云满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   中午吃过饭,睡了个午觉,到了姜云满每天做理疗的时间。   理疗做完,边既问:“过两天你回京柏了,理疗去哪做?”   姜云满回答:“不用做了,再静养一周我应该就不用拄拐了。”   “那就好。”   假期第三天,姜柳茵又请一次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傍晚时分,按照边既原计划,他是该返程回京柏的。   姜云满的脚上有伤,家里早就安排了私人飞机送他回京柏。   边既本打算跟姜云满各走各的,他开车回京柏,姜云满还是坐私人飞机回,还能顺便捎上太子。   后来架不住姜柳茵和康树恒的盛情,他和姜云满一起坐私人飞机回了京柏,至于开过来的车,隔天被姜家司机从浔塘开到了京柏。   回京柏后,姜云满在家静养了一周,人能正常走路,去医院复查结果也没有问题。   重新回公司上班那天,京柏已经入秋了。   在车祸中轻伤的徐寄轲和策划姐姐早已康复,比姜云满提前半个月回到工作岗位,剩下那位中伤的策划姐姐恢复得也不错,下周复查结果没问题也会回来上班。   休息这么久没开工,姜云满手里积压了不少录音项目,有几个项目ddl近在咫尺,姜云满接连熬了好几个大夜才完成。   一晃眼,他回京柏快一个月了,别说做饭了,跟边既也就晚上睡觉能打个照面。   这天,姜云满结束一天的工作,从录音棚出来一看时间,难得早一回,还不到18点,天也没黑。   姜云满琢磨去商超买点菜,今晚下厨做点好吃的。   他去休息室拿了瓶酸奶,喝酸奶的间隙给边既发了条微信,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边既估计还在忙,微信没回。   这时进来几个录制中途休息的同事,看见姜云满也在,互相打过招呼,有人拿了水坐在沙发上休息,有人凑在一起闲聊,从晚上点什么外卖聊到上周去了哪里玩。   姜云满百无聊赖玩着手机,一边喝着酸奶,打算等酸奶喝完就下班了。   同事的闲聊有一句没一句地钻进姜云满耳朵,他喝完最后一口酸奶,起身扔垃圾的时候,听到一个感兴趣的字眼。   “……那个露营地可有意思了,可以住帐篷,也有房车,吃的话,火锅BBQ都能安排,白天还能去山里采蘑菇!”   “嗐,不会采到毒蘑菇啦,会有人带你们进山的,下山之后也有人帮忙检查采的蘑菇,能食用才帮你们加工。”   “他们家做蘑菇的手艺也是一绝,眉毛都给你鲜掉!反正强烈安利,太好玩了那个露营地,我肯定还会去第二次的!”   姜云满扔掉垃圾,忍不住凑上去问了一嘴:“你们说的露营地在哪里啊?”   同事见他感兴趣,又是一番热情输出,按头安利。   姜云满最终收获了露营地的地址,以及老板的联系方式。   这家露营地位置有点偏,在京柏郊区的山里,老板佛系经营,团队人手有限,每天限量接客。   后天就是周六了,姜云满去停车场的路上就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周日爆满,周六名额还有,不过住宿只剩下一顶帐篷,房车已经全部被预定了。   姜云满没得选,先让老板预留了周六的位置。   出发去商超前,边既还是没回姜云满的微信。   车开到半路,距离商超还有两个红绿灯,边既回了他一条文字消息。   【你今天不加班吗?】   接连两个绿灯,姜云满一直开到商超停车场才得空看手机。   他回复:【不加】   【我来超市买菜了,你回家吃吗?】   边既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张自州正在攒局吃火锅,公司有一大半的人都去。   看完姜云满发的内容,边既立刻对张自州改了口:“晚上的火锅我不去吃了,你们去。”   张自州:“你才答应完我有没有十秒?”   边既干脆道:“记我账上,我请客。”   张自州立刻闭麦。   边既拿起车钥匙和西装外套,还没走出公司大门就跟姜云满通上了话。   “回家吃。”   “你在哪?”   “我去找你。”   “都行,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公司员工此起彼伏地起哄声被边既甩在身后。   姜云满在电话那头听到些许动静,纳闷道:“你那边什么声音?”   边既人已经进电梯了,对自己四句话在公司掀起的八卦风暴一无所知,也纳闷道:“有声音吗?我刚进电梯。”   姜云满更不确定了:“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说完,他绕回正题,问:“对了,你这周末有安排吗?要不要加班之类的。”   边既想了想自己的日程表,回答:“目前没有安排。”   “确定吗?”   “确定。”   “两天都没有安排?也不需要加班?”   “是的。”   确认无误,姜云满才雀跃地说:“那太好了!”   “我最近工作太忙了,难得周末,一起出门玩一玩放松一下?”   “可以。”边既走出轿厢,一边去停车位,一边问,“你想去哪里玩?”   姜云满问:“去山里怎么样?”   “山里?”边既顿了顿,轻笑,“我以为你会想去游戏厅之类的地方。”   “放松当然要回归大自然啦。”   姜云满跃跃欲试道:“我同事给我安利了一个露营地,就在京柏郊区,地址有点偏,不过听说超好玩的,还能上山采蘑菇。”   “我们周六去玩一天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就我们两个吗?”   “对呀。”   边既“嗯”了一声,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叫薛开逸和他未婚妻一起。”   毕竟姜云满爱热闹,露营这种活动也是人多更好玩。   姜云满听完,本能脱口而出:“叫他们做什么?两个电灯泡!”   边既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第53章 装0   “你说什么……电灯泡?”   边既的声音控制不住发飘。   大概是最近嘴巴比脑子快的次数太多,连带着应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能力也有所提升。   姜云满故作淡定为自己找补:“对啊,人家两口子,咱俩可不是电灯泡嘛。”   边既抬步继续往前走,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敛眸道:“你刚才没说是咱俩。”   姜云满顿了顿,心虚地说:“……有吗?那可能是我嘴瓢了。”   边既走到车前,用钥匙开了车门,人坐进去,伴随关车门的一声轻响,姜云满听到他情绪不明地说:“你有。”   “刚才那话听起来人家两口子才是电灯泡。”   “……”   不是听起来,他原本就是那意思。   不好糊弄那就逃避,姜云满在电话里突然忙了起来:“啊!我看见水产区有新鲜波龙,先不跟你说了,见面再聊。”   边既轻笑一声,说好。   同一时间,电话被姜云满匆匆挂断了,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边既盯着黑屏的手机若有所思。   最近他跟姜云满之间有点怪。   姜云满复工之后忙是一方面,时不时会像这样撩一下他又跑得比谁都快也是事实。   之前陪姜云满住院,听成诀说林岁峥是直男变gay后,很难否认,一个被他盖棺定论的可能性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也只是藏在心底的想法罢了。   他不打算实际有所作为,比起冒着风险更进一步,他更想抓住眼下拥有的。   比如跟姜云满稳固的朋友关系。   边既到商超停车场的时候,姜云满已经结完账坐车里等了。   两人都开了车,不存在谁载谁,说到底,他们本来也没必要在商超会和,直接各回各家就行。   可是谁都没提这茬儿,似乎都很乐意兜这个圈子。   两人在停车场短暂碰了个头,又各自开车回家,正值下班高峰,哪怕有意同行,两三个路口过去步调也不一致了。   边既一直跟在姜云满的车后面,堵车堵到后面,反而是他更快进小区。   他停好车,在停车场等了十来分钟,姜云满的保时捷才进入他的视线。   他们两个住的房子是楼下楼下,但车位隔着老远,边既停好车就走到姜云满车位附近等着,眼下姜云满刚停好车,他还在解安全带,边既已经打开副驾车门主动拎菜了。   这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和自觉,姜云满已经不会感觉奇怪,只是每次都忍不住兀自感叹一句,他和边既的相处模式真是时时刻刻给他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他既享受其中,然而想到现实情况,也难免生出些许割裂感。   什么老夫老妻。   明明只是朋友。   还只是。   嗯。   姜云满锁好车,想从边既手里分担一些重量,伸手要去拿,还没碰到袋子就被边既侧身躲开了。   “我拎就行,没多重。”边既不以为然地说。   东西都是姜云满买的,除了今晚吃的,还有明天露营要用的食材,七七八八买了不少,结完账四个袋子,得亏推车能推到停车场,否则他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拎到车里。   这样边既居然说没多重……   姜云满半信半疑瞧了眼他的手,指节都被袋子勒出了红印,还说不重。   他良心不安,再次上手分担重量:“还不重,手都勒红了还说不重!行了,你不用在这种时候展现自己是个猛男,你不展现也够猛了。”   “给我拎两袋,赶紧的。”   “手被勒红是口袋不人性化的问题,不是我拎不动。”边既自有一番自己的道理,“你走前面去刷卡开门,我没手了。”   “你还知道自己没手了,就说让你给我拎点儿……”   边既打发小孩儿似的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颗白菜,递给姜云满抱着:“好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姜云满:“……”   “边既,我跟你是同龄人这件事,你是不是经常忘记啊。”   他虽然不是猛男,但也是一种拥有正常力量的成年男性!   边既轻笑:“没忘记,另外你瘸腿儿两个月的事我也没忘。”   “……”   ……行。   姜云满失语片刻,抱着白菜走到他前面,老实巴交去刷卡开门。   到家后,姜云满洗手做饭,边既也没闲着只等着吃,而是在旁边打下手。   晚餐清蒸了一条波龙,一道菠萝咕咾肉,一盘清炒时蔬。   久违下厨,以及久违地跟边既一起吃晚饭,开动前姜云满心情愉悦地拍了几张照片,微博和朋友圈同步更新。   文案简简单单三个字:二人食。   边既把剥好的虾钳肉放在姜云满碗里,见他捧着手机乐此不疲回复各方评论,温声提醒:“先吃饭,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姜云满放下手机,乖乖应了一声“嗯”,低眉看到碗里完整爆满的虾钳肉,发出一声惊叹:“哇,你也太会剥虾了吧,波龙壳好硬,我每次都剥不出完整的肉。”   近乎于孩子气的夸赞,边既极其受用。   言语里带着不自知的纵容,笑道:“那你就负责吃。”   姜云满夹了一块肉,蘸了蘸料汁,放进边既碗里。   “你也吃,尝尝,这个料汁里我放了好多小米辣,你估计会很喜欢。”   边既暂且放下另外一只虾钳,拿起筷子品尝姜云满夹到他碗里的虾肉。   肉汁本身鲜嫩微甜,配合蘸料的清爽辣味,确实很对他的胃口。   “好吃。”边既看了眼那碗蘸料,“你估计吃不了,太辣。”   “我不吃,我喜欢吃原味的,蘸料是专门给你做的。”   说着,姜云满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虾肉,催促:“趁热吃,这玩意儿凉了腥。”   边既夹起来吃完,手脚麻利把虾钳和虾尾都剥了出来,全部放在姜云满碗里。   姜云满又蘸料再夹给他。   几个来回之后,姜云满都无奈了:“你就不能往自己碗里夹点吗?”   边既看着自己碗里跟姜云满差不多数量的虾肉,说:“我不夹也没少吃。”   对视几秒,两人笑出了声。   之后低头吃饭,谁也没在提这茬儿。   吃过晚饭,照例,饭后残局归边既收拾。   姜云满陪太子玩了会儿球当饭后消食,玩累了躺在豆袋上玩手机,一进朋友圈,全是各种点赞评论。   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揶揄他脱单了or有苗头了的最多。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姜云满只当没看见。   他挑了些能回复的回复,这时薛开逸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你明天加班不?不加班来我家吃火锅哇,咱们都好久没聚了】   【边既有空的话把他也叫上】   【兄弟够意思吧,时刻不忘给你制造机会】   薛开逸一提,姜云满粗略算了算。   从他出车祸到现在,季节都变了,他和薛开逸竟然一直没见过面。   打工人的无奈,很难碰上大家都有空的日子。   姜云满想了想,回复:【明天不行,后天吧】   【够意思,后天给你带酒喝】   薛开逸秒回,问:【你明天要加班啊?】   姜云满不怕被说重色轻友之类的,如实交待:【不加班,是我有约了】   【明天我约了边既去山里露营,嘿嘿嘿】   薛开逸:【?】   【行啊你,姜小满,还知道自己创造机会,我还以为你要搞暗恋】   姜云满抬头看了眼厨房,确定边既还在里面收拾,悄悄咪咪打字跟薛开逸说:【奔三了还搞什么暗恋,碰上喜欢的当然要想办法搞到手】   【而且,怎么说呢,我虽然不是边既喜欢的类型,但我好像不是全无希望】   【我试探过他了,他跟我一样是母胎solo,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薛开逸饶有兴趣追问:【意味着什么?】   姜云满信心满满,手指在键盘上一顿操作,疯狂输出。   【意味着他搞不好跟我一样不明白自己】   【你看我,二十几年一直笃定自己是直男,实际上嘞,我是个gay啊!明明我之前被好多奇葩gay骚扰还有一些ptsd的】   【同理,边既之前跟我说喜欢什么类型(牵涉他个人隐私,我就不展开细说了),我感觉只是他以为自己喜欢,因为没真正喜欢过谁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啊对不对,我就是现成的例子】   薛开逸看完这一堆分析,由衷道:【校草魅力果然不一般】   【那么多gay都掰不弯的直男,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掰成了蚊香】   【祝你成功,兄弟】   姜云满回复:【借你吉言,兄弟】   【扯远了,说回正题,后天吃火锅我不知道边既有没有空,有空我叫上他一起】   薛开逸回了个好。   等边既收拾好厨房,两人在客厅玩了俩小时电动。   玩到快十点的时候,边既出声提醒:“最后一局,这把结束你去洗澡。”   姜云满:“好。”   尽管姜云满赢得正上头,但想到明天要早起去山里的事情,他果断舍弃了游戏。   没办法,跟边既出门玩比游戏有意思多了。   最后一局结束,姜云满积极主动地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从淋浴间出来,姜云满看着空空如也的挂钩,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积极主动得过头了。   睡衣和内裤他都没拿,换下来的衣服被他扔进了脏衣篓里。   他目前有三个选择。   第一,把换下来的衣服从脏衣篓里捞起来,将就穿一穿,穿到卧室再换新的。   第二,就这么哧溜溜从卫生间出去,回卧室穿新的,赌这几步路碰不上边既。   第三,叫边既帮他拿。   姜云满首先排除了第一选择。   他无法忍受给刚洗过澡的身体穿脏衣服,哪怕马上换上干净的,他也只会觉得连干净衣服也被污染了。   那么只能在二三之间选了。   姜云满小心翼翼拉开卫生间的门,透过门缝观察外面。   奈何卫生在走廊中间,视野极其有限,客厅和主卧都有灯光,他无法通过这点可怜巴巴的事业判断边既正在哪里活动。   这么哧溜溜出去,不碰见边既皆大欢喜,碰上边既……   不行!   虽然人终有一死,但他不能社死,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斟酌来斟酌去,唯一可行的办法只剩下第三选择。   要是放在以前,拜托边既帮忙拿贴身衣物这种事他都不带犹豫的,反而,今非昔比,他也变成了跟边既一样敏感的男同。   敏感第一步,容易脑补、容易害臊。   姜云满哧溜溜在卫生间酝酿情绪,全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边既第三次看向电脑桌面角落的时间。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的第24分钟,姜云满还没打开门出来。   他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卫生间前,轻叩两声门,冲里问道:“姜云满,你没事吧?”   姜云满回过神,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隐约可见边既的身影。   他随时可以推门而入。   而他全身哧溜溜。   姜云满稳住声线应了声:“没、没事,怎么了?”   边既追问:“你应该洗完了吧?我听热水器好久没动静了。”   姜云满回答:“洗完了。”   “洗完了你怎么不出来?”边既关心道,“卫生间水蒸气重,待久了头会晕的。”   “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脚痛又不舒服了?”   “没事没事!没有脚痛!”   姜云满怕边既担心,立刻回答。   边既听完确实不担心了,不过更疑惑了:“所以你为什么一直在卫生间待着?”   “……”   真是个好问题。   姜云满酝酿许久仍感觉难以启齿,奈何边既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隔着一道门,姜云满声若蚊蝇,边既没听清楚,出声问:“你说什么?大点声。”   姜云满只好再次:“我说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边既这次听清楚了,无奈笑道:“你叫我帮你拿啊,难道一直在卫生间待着能长出衣服吗。”   他倒是想。   姜云满在心底嘀咕。   “……那你帮我拿一下。”   姜云满臊着脸说。   边既倒是爽快:“等着。”   姜云满松了一口气,想着说好歹这件事是过去了。   当他通过门缝接过边既递过来的衣物,发现只有睡衣没有内裤时,他感觉自己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姜云满先把上衣穿上,犹豫要不要挂空挡套上睡裤的时候,他留意边既给他那晚衣服一直没走,还在卫生间门口站着。   他试着说:“我真的没事,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守着我。”   边既却有自己的执着:“没事你就穿上睡衣出来,我看着你没事我自然就不守着你了。”   “……”   很暖心。   也让他烦心,烦的点在于,他没办法空档套睡裤了。   都是男人,边既又在门口守着他,门打开一打量就知道怎么回事。   姜云满只能第二次臊着脸开口:“……行吧,其实还有点事。”   边既脸上流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说。”   姜云满:“……再帮我拿一下内裤,谢谢。”   边既:“……”   “……行。”   过了两三分钟,门缝再次探进来一只精瘦的手……哦不,撑衣杆。   边既在门外,把晾着内裤的衣架通过撑衣杆往门缝里送,感觉差不多了的时候,不自在地问:“能拿到吗?”   姜云满把衣架从撑衣杆上拿下来,取下自己的内裤,心情复杂地反问:“你这么嫌弃我吗?”   “我内裤每天都洗得很干净的,不脏。”   说实话,边既这么避讳触碰他的贴身衣物这件事,让他感觉挺受伤的。   就像上次不喝他喝过的水的一样……不,这次比上次还让他受伤。   边既一听,知道他又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嫌弃你。”   “我是……怕冒犯你,这玩意儿太私人了,绝对不是嫌弃。”   姜云满顿了顿,问:“我让你帮我拿的,你怎么冒犯我?”   “以前我和开开住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我,偶尔忘记拿内裤,也会拜托对方拿,我们都没有这样。”   因为你俩都是对彼此毫无兴趣的直男。   边既暗暗在心底回答。   嘴上他只能说:“……这是我的问题,我不对,不好意思。”   “我下次不会了。”   “……倒也不必这么郑重道歉。”姜云满主动翻篇,“没事了,你忙你的吧。”   边既应了一声好,离开了卫生间门口。   姜云满穿上内裤,抬头的一瞬,忽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一个问题。   对啊!   以前他和薛开逸住的时候,拜托对方拿贴身衣物这种事谁都不会扭捏的,他扭捏是因为喜欢边既,边既在扭捏什么?   仔细想想边既确实不可能嫌弃他。   之前陪他住院的时候,他因为受伤好几天不能洗澡,边既不也一样挨着自己睡,要不是他执意不肯,伺候他拉撒边既也是情愿的。   难道边既真的对他……   姜云满无法百分百确认,但通过刚才的小插曲,一直以来的猜测似乎又多一些可能性。   他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边既在电脑前改图。   谁都没再提之前的事情。   姜云满上床没多久,边既也去洗澡了。   之后关灯睡觉,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次日一早。   两人在家吃过早饭,带着太子一起出发前往露营地。   从家开到露营地车程差不多两个小时,两人一狗,还有一些自带的露营用品,姜云满的跑车空间不大,这次开的边既的suv。   中途在服务区加了个油,抵达露营地差不多上午十一点。   停好车,两人牵着狗,拿上东西,跟着工作人员往营地里面走。   房车区和帐篷区在东西不同两个方向,帐篷呈无规则零星状分布,每顶帐篷都相对独立僻静,互不干扰。   他们预定的帐篷空间不大,但位置好,营地的人说是这片山头最好的观星点之一。   左右没得选,只剩这里能住了,姜云满就当做是真话信了。   午饭他们借用营地的设备,用自带的食材做了BBQ,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一点半左右,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山体验采蘑菇。   姜云满怕山里路不好走,给太子穿上了专门的“小鞋子”,免得树枝碎石划破它的脚垫。   一进山,走了半小时,姜云满就给太子把“小鞋子”脱了。   怎么说呢,他的担心纯纯多余。   山里人为开发的痕迹很重,路全是好路,至于蘑菇,大部分也是人工种植的。   姜云满挺失望的,这跟他期待的采蘑菇差距太大,没有一点探险感!   还没平时刷短视频看别人采蘑菇有意思。   地方是他挑的,把这个地方说得有多好玩的人也是他,姜云满自己都觉得扫兴,他愧疚地对边既说:“不好意思啊,我听我同事说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结果来了这么一般……”   边既却说:“一般吗?这里空气很好啊,我挺喜欢的。”   姜云满垂头内疚:“也就剩空气好了,可玩性基本为零。”   边既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想体验采蘑菇,下次重新找个地方。”   “你不失望吗?”姜云满叹气,“我第一次约你出来玩,结果带你来一个这么不好玩的地方,还不如去游戏厅呢,早知道这样。”   “不失望。”   听到游戏厅,边既开玩笑道:“去游戏厅就不叫玩了,应该叫做慈善。”   姜云满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上次抓娃娃当怨种的事情。   他明白边既是在借此打消自己的愧疚感,心里一暖,顺着他的话说:“那下次去个老板没那么心黑的游戏厅。”   边既笑道:“行。”   在山里溜达了两三个小时,太阳下山他们也下山。   晚饭两人决定去营地餐厅吃。   点菜的时候服务员一直给他们安利各种蘑菇菜品,姜云满兴致缺缺,倒是隔壁桌喝得桑葚酒更吸引他。   他对酒的研究不多,但家里是做酒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多少能看出些好赖来。   隔壁桌的桑葚酒闻着味儿就正,比人工种植的蘑菇不知道良心多少倍。   姜云满看了眼菜单,酒品饮料那一栏果然有一个叫“古法自制桑葚酒”的品名。   他把菜单往边既那边递了递,指着这个桑葚酒,问:“我们也来一壶怎么样?”   “你想喝就点。”边既对他态度很随意,对自己很严谨,“我不喝了,明天还要开车。”   “没事,桑葚酒随便喝!”   姜云满大手一挥点了一瓶,信誓旦旦道:“我跟你说,我六年级偷喝过我外公酿的,喝了小半壶啥事没有,甜甜的可好喝了,你一定要尝尝。” 第54章 装0   边既想起姜云满家从事的行业,惊讶之余又觉得合理。   等服务生收走菜单,他说:“六年级就这么能喝,你这算什么,家族血脉在孩童时期就觉醒了?”   姜云满惭愧道:“没有没有,我酒量不怎么样,随我爸了,我妈才是有家族血脉的人,贼能喝。”   “姜阿姨这么厉害?”   听出边既语气里的疑惑,姜云满补充道:“当然了!你别看我妈那人小小一个,感觉风一吹就倒,酒量真不是盖的,去年过年,我妈一个人喝趴了一桌人,喝趴的醒酒醒了两天,我妈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   “不过说来很神奇,我们家一直是女性比男性喝酒厉害,无一例外,感觉都算一种品牌文化玄学了哈哈哈。”   边既:“品牌文化又是玄学?什么意思?”   姜云满从头说起。   “我是听我外婆讲的,我们家女贞酒的创始人,就我祖奶奶嘛,是个传奇人物。”   “当时还是旧社会,酿酒被视为男人专利,女人不被允许酿酒,因为都说经女人手碰过的酒曲会发酵失败,酿出的酒又酸又涩,无法入口。”   “我祖奶奶偏不信邪,贼有个性和反骨一人,硬是在没有女人立足的行业闯出了一片天地,生意做大后,还为女性提供工作岗位,帮助女性提高社会地位。”   “‘女贞’这个名字也是我祖奶奶取的,此贞并非指女子贞洁操守,而是忠于自身信仰原则,她想向世界证明女人也能酿出美酒,打破世界对女性的歧视。去世前也立下了遗嘱家训,后代子孙禁止重男轻女,禁止性别歧视,家业禁止传男不传女。”   “据说我祖奶奶酒量就是海量,这些年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我们家的女性酒量都不错,所以我说是品牌文化玄学。”   边既听完,由衷感叹:“你祖奶奶是一位特别了不起的女性。”   随后想到什么,又问:“原来你家产业是姜阿姨那边的,所以你才随母姓吗?”   姜云满回答:“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因为这个。”   “更多是我爸爸的意思,他觉得我妈怀胎十月生育遭罪,孩子跟谁姓应该她做主,不过我妈在这件事情上比较随意啦,最后这件事是猜拳决定的,三局两胜我妈赢了,所以我姓姜。”   边既停顿片刻才说:“你家方方面面都很难得,不管是姜阿姨的随意,还是康叔叔的换位思考,别说是二十多年前了,放到现在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姜云满点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降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他们的小孩。”   边既笑了笑,说:“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姜云满问:“什么话?”   “忘了在哪看到的,问题是‘你认为对父母最高级的赞美是什么’,高赞回答就是刚才你说的那句话。”   “下辈子还想做你的父母的小孩。”   姜云满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随便说的,不过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啦。”   边既“嗯”了一声:“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   “你家里人,还有你,都很好。”   姜云满顺嘴问了句:“那你呢?”   边既顿了顿,问:“我什么?”   姜云满忽然回忆起之前在望州住院,边既无端消失的几个小时,之后情绪失控在他面前无声哭泣的几分钟。   他隐约感觉无意间触及到了边既的雷区,急刹车,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   他转而道:“就……我想说你也很好。”   姜云满自知话题转得生硬,下一秒,边既果然察觉到了异样,不过语气与之前无异。   “你想问什么就问。”   姜云满摇摇头:“不,我不想问了。”   如果那是你不愿示人的伤疤,比起询问缘由,视而不见或许才是真正的体贴。   他心道。   没想到下一秒边既却自揭伤疤,用毫不在意的口吻。   “你是不是想问我家里人怎么样?”   “我家里人……我没有家里人,我妈死得早,我对她没有印象,长大后家里人指着照片跟我说,这是你妈,然后我才知道,哦,原来我妈长这样,挺遗憾的,但人没了就没了。”   “至于我……不好意思,我不想管那个人叫爸,我没爸,不过他在很多人心里是个好人。”   “简单说,我情况跟你相反,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做他们的小孩,也希望我妈不是我妈,是她自己。”   说完这几句,边既担心气氛沉重到姜云满无法开口,主动调节了一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对我现状挺满意的,没有绝望到指着下辈子过日子。”   “所以不要可怜我,姜云满,我也认为你是幸运的,但我并不是不幸的,对吗?”   姜云满几乎脱口而出:“当然了!我从来没认为你是不幸的,大学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仅仅只是听说你的一些事情,我都特别佩服你,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特别厉害的人。“   “刚刚听你说这些,我最多只有心疼你,怎么会可怜你呢。”   边既轻“嗯”一声:“那就好。”   姜云满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他感觉说什么都安慰不到点上,斟酌再三,最后只说:“如果你有空并且喜欢的话,欢迎你来我家多玩。”   “我爸妈虽然都是生意人,不过他们性格里没有虚伪敷衍那一套,他们表现出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这点你是不需要怀疑的。”   边既应了声好。   过了两秒,又补充:“你也一样。”   姜云满没听太懂,“啊”了一声,问:“我一样什么?”   边既解释:“你跟你父母一样,都是真诚热情的人,不虚伪也不敷衍。”   突然被夸,姜云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能气氛正好,也可能恰好聊到这里,边既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所以你表现出喜欢也是真的喜欢,对不对?”   姜云满老实巴交地认下,完全没意识到前方有坑。   “对呀。”   下一秒,边既慢条斯理地再次发问:“那我可以认为你喜欢我,是吗?”   姜云满没喝水也猛咳了两声,呛得双颊泛红。   边既慢悠悠推过去一杯茶,温声提醒:“喝点水。”   姜云满慌乱应了声“哦”,捧起茶杯连喝两口,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有多乱。   他强作镇定,试探:“啊?你指哪方面?”   边既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你想的哪方面?”   姜云满心虚,低头,装傻:“我什么都没想。”   换来边既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这声笑让姜云满感觉边既像在平静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子,石子在湖面打了几个水漂,泛起波纹涟漪,石子缓缓沉底,最终落入藏在湖底的他的掌心。   没有攻击性。   可是似乎被对方看透了一切,却没点破。   一时之间,姜云满不知道他和边既谁更被动一些。   但他能确定,边既或多或少感知到了他的变化,至于边既的态度,他摸不透。   好你个资深老gay,欺负新gay是吧!   姜云满莫名不服气,抬起头,在边既决定点到为止的时候,主动发出攻势。   他也绕着弯问:“你希望我往哪方面想?”   边既眼底流露出一丝讶然,像是看见一直爱把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突然变成了爱开屏的孔雀。   姜云满乘胜追击:“怎么了?你不会也什么都没想吧。”   不止开屏。   还跟他玩起了激将法。   边既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想。   比起姜云满,他显然是更早怀揣不纯粹想法的人。   他最近只是察觉到姜云满有些变化,特别是昨晚叫他帮忙拿内裤那个小插曲,他的所作所为,吞吞吐吐扭扭捏捏,都很耐人寻味。   至于姜云满是不是一时兴起,是不是对他一时兴起,他不确定。   他不想诱导姜云满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就连试探也只敢拐弯抹角,守着分寸底线。   眼下姜云满的反应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真想一个直球抛过去问个清楚。   情绪化的念头刚涌上心头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要莽撞。   不要着急。   不要吓到姜云满。   边既收敛情绪,说一半藏一半:“我当然希望你是喜欢我的。”   “没人希望自己被看重的朋友讨厌吧。”   这人真是……   太狡猾了。   姜云满对这种打太极式的试探渐渐失去耐心。   在他犹豫要不要开门见山问清楚的时候,服务员端着一壶桑葚酒走过来,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说:“菜刚下锅,一会儿就好,二位稍等。”   边既应道:“好,谢谢。”   本就摇摆不定,再被外物一打断,姜云满失去耐心的同时也失去了勇气。   他端起刚倒出来的桑葚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入口不辣,是很柔和的甘甜。   口感对姜云满胃口,他两口喝下去一杯,抬手又要给自己倒第二杯,边既伸手按住壶口,提醒他:“你少喝点,这不是饮料。”   有事情悬而未决,拉拉扯扯没结果,姜云满懊恼自己的畏首畏尾,连带着对边既也有了些情绪,他一把抢过酒壶,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酒,我六年级就喝过了。”   边既感觉到他气不顺,没再多说,由着他喝。   第二杯下肚,姜云满见边既一口没喝,问:“甜甜的,好喝,你不尝尝吗?”   “趁我外公不在我说一句,口感比他酿的霸道,更好喝。”   边既在酒吧打过工,见过太多那种入口甘甜如饮料,后劲大得不行的酒品,他对眼前这杯桑葚酒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明天还要开车,更重要是今天没住在家里,在户外住帐篷,总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都喝趴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边既看了姜云满一眼,感觉此刻跟他讲这些道理,只会让他更孩子气,听是听不进去一点的。   还是得顺毛捋。   边既端起玻璃杯,浅尝了一口,说:“味道是不错。”   “不过我酒量不行,喝醉隔天都醒不了酒,明天要是起不来,你一个人弄不动我,我就不多喝了,你爱喝多喝点。”   一番完全找不出毛病的说辞。   姜云满没有劝酒的恶习,边既把话这个份上,他也只好:“好吧。”   “那我就不跟你分享了,我自己喝。”   边既:“你不要光喝酒,伤胃。”   又是这种打着朋友旗号的关心。   姜云满瘪瘪嘴,闷闷“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他们点的菜也上齐了,姜云满心里装着事,胃口不好,菜没怎么吃,就捧着桑葚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边既见缝插针在他喝酒的间隙给他夹点菜吃,一开始还能哄着让他吃点,后来半壶酒下肚,姜云满就有点哄不好了。   姜云满是喝酒上脸的类型,双颊喝得白里透红,一双澄澈的鹿眼染上醉意。   边既好不容易哄他喝了半碗鸡汤,剩下半碗姜云满怎么都不肯喝了,满心满眼都盯着剩下那半壶桑葚酒。   “再给我倒一杯,我爱喝。”   姜云满单手枕着头,整个人趴在餐桌上,另一只手捏着空玻璃杯,递到边既那边,醉醺醺又慢吞吞拖着尾音说:“边既,倒酒——”   边既扫码结完账,收起手机,站起来先抽走了姜云满手里的空玻璃杯。   姜云满以为他终于要给自己倒酒了,咧嘴傻乐:“对嘛,嘿嘿嘿,你真好边既,倒满倒满。”   “行,倒满。”   嘴上这么说,边既却去扶姜云满的胳膊,想把他从座位上扶起来。   姜云满一开始还配合,刚站起来就意识到不对,又一屁股坐回去,嚷嚷:“不走,我还要喝!”   “边既,边既!边既去哪里了!”   边既:“……”   你六年级的时候真的没喝醉吗?   这个点餐厅已经没两桌客人,服务员已经在打扫卫生了,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边既蹲下来,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这里没有酒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喝怎么样?”   姜云满眯着眼打量他,看不太清楚,含糊问:“你是边既吗?”   边既凑近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回答:“我是。”   姜云满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嗯,是边既。”   “我们去哪里接着喝啊?”   边既连哄带骗道:“先保密,肯定比这里的酒更好喝。”   姜云满一秒上当:“好哇好哇,那赶紧走!”   边既再次去扶他。   刚把姜云满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小醉鬼又有新状况了。   “我不想走,走不动了。”   姜云满张开双臂,冲他一个劲儿傻笑:“你背我。”   “行。”   边既轻松把姜云满背了起来,离开餐厅,往露营地的帐篷走去。   夜里山里降温,从餐厅一出来,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姜云满本能在边既背上缩了缩。   边既停下脚步,找了一处墙角,让姜云满靠墙勉强站稳,一手撑着他,一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穿在姜云满身上。   他的衣服姜云满穿着有点大,姜云满低头扯了扯,边既以为他要捣乱,正要上手去把外套拉链拉上,防止掉在地上,没想到姜云满竟然主动地裹紧了外套。   他用鼻尖去嗅了嗅外套的领口,抬头对他笑:“这件衣服有边既的味道。”   “我喜欢这件衣服。”   醉言醉语竟也令人心神荡漾。   边既穿着单薄的T恤,重新把姜云满背起来,一声不吭往帐篷那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着,让姜云满醒了点酒,他整个比在餐厅的时候安分不少,不过只是行为上的安分。   嘴巴却不安分。   一直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咦,你身上也有边既的味道。”   “你身上怎么会有边既的味道呢?”   “你也穿着边既的衣服吗?”   “你为什么会有边既的衣服?”   “你跟边既是什么关系啊?”   ……   接二连三的问题在耳边响个不停。   边既一开始没打算理,听到后面姜云满问什么“啊,难道你也跟边既一起睡觉了吗?”、“可是我跟他天天都一起睡,我身上怎么没有味道?”时,他无语得停下了脚步。   过了几秒才重新往前走。   同时也回应了背上的小醉鬼一句:“边既不会跟其他人一起睡觉。”   姜云满听完咯咯直笑,呼吸扑在边既的脖颈间,痒痒的,带着一丝热气。   边既的喉结滚动两下,低声道:“别笑了。”   姜云满双手搂住边既的脖子,贪恋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连在他后颈疯狂贴贴。   突然间。   他抬头,恍然大悟一般,宣布:“我知道了!”   “破案了!”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你就是边既对不对!”   边既:“……”   “对。”   “姜户川柯南。”   姜云满当做夸奖照单全收。   小醉鬼意识到背他的人是边既之后,话痨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边既有一句没一句回应他的醉言醉语,背着他回到了帐篷。   太子白天玩累了,已经在帐篷里睡着了。   边既先把姜云满放在椅子上坐着,再去帐篷背包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喂他喝了两口。   喝完水,边既正要去拿湿巾给他擦个脸,冷不丁被姜云满抓住了手。   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边既,你以前喜欢过猛1吗?   ……这又是进入了什么八卦频道。   姜云满没等到边既回答,急切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难道你喜欢过好几个吗!?”   “你……你个花心大萝卜。”   “坏东西。”   “……”   边既无端被扣了个罪名,又挨骂,好气又好笑:“你还挺不讲理的。”   姜云满不高兴地垂下头,松开他的手,裹紧外套,嘀嘀咕咕:“不正面回答就是喜欢过。”   “我没有。”   边既如实说:“我没有喜欢过猛1。”   闻言,姜云满眼睛一亮,追问:“你没喜欢过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啊?”   边既一心想让姜云满赶紧进帐篷睡觉,别在外面吹冷风吹感冒了,于是,哄小孩似的说:“你很想知道?”   姜云满乖乖地用力点头。   “那就先进去睡觉,等睡醒了我就告诉你。”   姜云满歪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次点头。   “好吧。”   “那我睡醒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睡醒你什么都忘了,哪还惦记这茬儿。   边既在心底吐槽。   嘴上却:“好。”   “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   姜云满又一次对他张开手臂,这次要求还改了:“你抱我,我走不动。”   边既忍不住问他一句:“你真的醉了吗?”   姜云满点点头:“我没醉。”   “我还能喝,不信我喝给你看。”   ……好的,醉得不轻。   边既拦腰将姜云满打横抱起。   一直到他把姜云满放在防潮垫上,给他盖好被子,他再从帐篷里出来,姜云满都很乖。   帐篷空间不大,太子睡得横七竖八,姜云满占了一部分,看起来已经没有他能睡的地方。   好不容易安置好小醉鬼,加上他自己心烦意乱的也不困,边既捞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去外面看一夜星星。   结果刚跨出一步就被姜云满从身后抱住。   “……你骗我的。”姜云满的脸贴着他的后背,怨念道。   边既想拉开姜云满环在他腰上的手,可是姜云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拉不开。   非要拉开也行,但肯定会弄痛他的手。   边既不愿意。   “明天醒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你可会糊弄我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动也动不了,边既只能小醉鬼理论:“我什么时候糊弄你了?”   姜云满哼哼唧唧,数落他:“吃饭的时候,你就糊弄我……我,不高兴。”   边既顿了顿,说:“你喝醉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些。”   “那什么时候谈?”   “等你酒醒了来谈。”   “我不用醒酒,我没醉!”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姜云满说,“我都记得你说过的话!”   他还清了清嗓,喝醉也不忘自己老本行,模仿边既的语气和声线。   “我是0,纯0。”   “1不就是上面那个?上个床忙得跟上班一样。”   “我懒得动。”   重复完毕,姜云满切换成自己的声线,红着脸黏黏糊糊地嘟哝:“你懒得动,我不懒,我来动!”   “你要是不信……我们,我们现在就试试!” 第55章 不装了   夜深人静,山风不止。   姜云满说的话,话音落下就就消散在风里。   于边既而言却像是星星之火洒满山谷,风一吹,掀起燎原之势。   该说酒精吞噬了姜云满的理性吗,还是说,这本就是当不得真的醉言醉语。   边既无法分辨。   哪怕是醉言醉语,他也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姜云满嘴里说出来,以至于第一时间,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一直没等到边既说话,姜云满用更多的力气紧紧搂住边既的腰。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的脸贴着边既的后背,小声地问。   姜云满的情绪如坐过山车,前一秒勇气大爆发,这一秒偃旗息鼓。   原来得不到回应的勇敢,后劲如此令人难过。   酒精作用下,他意识混沌,可他总觉得自己格外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说什么,正在抱着谁,内心在渴求怎样的回应。   脑子控制不住猜测边既可能会对他说的话,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仔细想想边既从最开始对他就很好,帮忙赶走骚扰他的双开门,处理漏水问题时丝毫不占他便宜,那时他们还不是朋友。   姜云满开始不确定,边既一直以来对他的好是基于他人好,还是对他的特别待遇。   所以边既是有可能拒绝他的。   这段时间他的猜测也可能只是猜测。   一想到这里,姜云满徒生猛烈的无力感,他无法与其对抗,也装不出来无所谓。   成年人的世界,沉默经常代表拒绝,他应该遵循规则,到此为止的。   可是。   可是……   姜云满吸了吸鼻子,埋着脸,带着哭腔自言自语:“因为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   “姜云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边既声音低低沉沉,听起来充满迷惘,还有些许难掩的苦涩。   苦涩?   姜云满感觉意外,他不知道边既在苦涩什么,明明是他被动,袒露一切后仿佛要失去一切的也是他。   “我知道。”姜云满执拗地强调,“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你在回避我。”   “你喝醉了。”   边既深呼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覆上姜云满的手背,触感冰凉,他眉心微蹙,温声道:“你先松开我,这样站在外面太冷了,你会冻感冒的。”   耍赖也好,姜云满牢牢圈住边既的腰,不肯松手。   “我不。”   “我松开你就走了。”   边既轻声保证:“我不走,听话,先去帐篷里面。”   说话的时候,边既的手一直覆在姜云满的手背上,为他取暖挡风。   姜云满被这微小的细节触动,手上的力道有所松动,但没有完全放开,他再次确认:“你说的你不会走,你不能骗我。”   边既“嗯”了一声:“我不会走,不骗你。”   如此,姜云满才乖乖松开了手。   能行动后,边既第一时间带他回到了帐篷里,给姜云满披上被子,自己也穿上了外套,再拉上门帘,避风。   姜云满自始至终由他摆弄,乖得不像话。   做完这些,边既在姜云满身边坐下。   独立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保持距离各安一方的条件,但凡谁稍稍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肢体,或胳膊或腿。   彼此心知肚明。   谁也没动,谁都不说话。   微妙的气氛经久不散。   姜云满晕乎乎的,帐篷里找不到支柱供他倚靠,他坐得难受,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扭头对边既哭诉:“不舒服,难受。”   边既忙问:“哪里难受?”   “坐得难受,没力气,要倒下了。”姜云满委屈巴巴地说。   边既给他把枕头放好,拍一拍,说:“那你躺下来,睡一觉就好了。”   姜云满看了眼那个扁扁的枕头,一脸不乐意:“太矮,不喜欢。”   “我要枕家里的。”   边既哄着他:“明天回去枕,今晚先凑合一下,好吗?”   “不好。”   姜云满心里有情绪,又喝醉了,比平时更加孩子气。   说完,他还把扁扁的枕头扔到一边。   边既长臂一伸,捡回来,放好。   姜云满拿起来,再扔。   边既再捡。   姜云满接着扔。   如此循环了好几轮,边既败下阵来,语气尽是无奈:“姜云满你乖一点好不好。”   “不好。”   姜云满瘪瘪嘴,一副又要哭的样子:“在我爸妈面前就叫我小满,平时就姜云满姜云满的。”   “双标鬼!”   边既没想到一个称呼也能让小醉鬼生气。   他解释道:“因为你没有允许我叫。”   姜云满不解:“这种事也要我允许你吗?”   说起来这也算是边既的一个心结,只是一直没机会解开,搁置至今,要是姜云满突然提起,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我不知道。”   边既垂眸道:“但你允许过别人。”   “张自州,沈颜微……你唯独没对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小满’,所以我不敢擅自改口。”   姜云满微怔,眨眨眼。   好的,是他从来没想到的思路。   “我跟他们说,因为我跟他们才认识不久啊,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当然可以叫我小满,我不也一直叫……”说到这里,姜云满忽然卡住。   对哦。   他不也一直边既边既地叫着。   说起来边既周围的人,就连关系最好的张自州都没有叫过他什么昵称。   姜云满果断甩锅,补充:“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昵称,要是我知道我早就叫了。”   “你小名叫什么啊?”   边既如实说:“我没有小名。”   “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就叫名字。”   “小时候也是?”   “是。”   “……”   姜云满的神情一下子怜爱起来。   “可怜宝宝。”   边既:“……”   算了,跟一个小醉鬼计较什么。   他把枕头重新捡回来,绕回正题:“听话,不闹了,躺下睡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去,回去睡家里的枕头。”   姜云满坐着不动,一瞬不瞬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半分钟。   边既准备上手去扶姜云满躺下的时候,手刚握住他的胳膊,姜云满突然开了口,思维跳跃回他以为已经翻篇的话题上。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他不仅仅在等待答案,还像面试应聘者那样争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觉得我蛮不错的。”   “我虽然没你猛,但我也没你懒啊,你懒得动的我来动,我们在床上还是可以很和谐的。”   “其他方面更不用说了,你看我做饭那么好吃,你也爱吃我的饭。”   “颜值方面,你是校草没错啦,但我也不差啊,蛮多人追我的,你应该知道。”   “至于钱嘛,我虽然没继承家业,不过名下产业也不少,加上岁岁能赚,我每年分红可多啦,哪怕你不工作我也能养你一辈子的,买车买房买地都没有问题。”   掰着手指头数完一堆,姜云满看着他,认真强调:“我,真的很好,你喜欢我试试吧。”   “你不亏的,猛1比不上我。”   边既望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这个问题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   显然,这不是姜云满想要的答案。   他短促地皱了皱眉,问:“你觉得我不真诚吗?”   边既摇头:“不是,我怕你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明天酒醒了会后悔。”   “你还是不相信我。”姜云满低下头,拉开边既握住他手臂的手,拖着鼻音说,“我不问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说完,他翻身躺下,枕在了那个并不喜欢的枕头上,背对边既,身体蜷缩,声音也闷闷地:“你不要管我了,我不会再烦你。”   明显是情绪话。   边既跟他解释:“我没有烦你。”   姜云满委屈道:“你有。”   “我说什么、问什么,你都不理,也不信我。”   “你的答案都这么明显了,我再迟钝我也意会到了。”   边既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姜云满确实喝醉了,很难跟他讲道理,可是他的难过也是真实的。   比如现在,如果他继续逃避下去,被拒绝的难过会笼罩姜云满一整夜。   他不想让姜云满后悔,也不想让他难过。   斟酌再三,边既内心产生了动摇。   良久。   他轻叹一口气,问:“哪怕明天睡醒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要现在聊吗?”   姜云满一口咬定:“我什么都记得。”   “我没有醉。”   那便是要聊。   边既给姜云满盖上了被子,开门见山地说:“你今晚喝了酒,意识混沌不清醒,其实今晚真的不是聊这些的最佳时机。我不知道你今晚说的话是深思熟虑,还是酒精催发下的一时兴起,可能我们每天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同吃同住同睡,在这样频繁高密度地接触中,令你滋生了……喜欢我的错觉。”   说到“喜欢”时,边既卡顿了片刻,他感觉这个字眼用在姜云满对他的情感上,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侈。   姜云满翻过身,望着他,抓住某个字眼,反问:“错觉?”   边既点头,肯定。   姜云满想起姜柳茵前阵子跟他提过的吊桥效应,说法不同,感觉意思差不多。   他摇头,否认:“不是错觉。我已经验证过了。”   边既惊讶,同时也好奇:“怎么验证的?”   姜云满实话实说:“我车祸住院那段时间,我妈妈就看出来我喜欢你了,私底下问过我,我跟她坦白了。”   边既惊讶加倍,怔怔地:“车祸那段时间你就……”   他没点明,姜云满还是听懂了他的话,并且纠正:“不是车祸那段时间喜欢你的,更早之前就喜欢了。”   “我跟我妈妈坦白之后,她跟我提过一个词,叫吊桥效应,跟你说的错觉意思差不多,我当时也质疑了很久,后来我出院回浔塘,跟你分开了一个月,也是那一个月我让打消了疑惑,确定我喜欢你不是错觉,也不是吊桥效应,就是纯粹的喜欢。”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无法参考,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对,你不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让我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让我想跟他牵手拥抱,见不到你我闲暇的每分每秒都在想念你,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想照顾你,也想被你照顾,之前看gv,我当晚做梦,性幻想对象都变成了你,我还……”   说到那方面,姜云满就算喝了酒还是挺害臊,声音弱弱地说完:“我还去换了裤子,你之前不是问我睡裤去哪里了吗,其实我说谎了,那条睡裤被我一大早连带着垃圾一起扔掉了,怕你发现多想。”   姜云满没有对谁表白的经历,他想,表白或许应该有更浪漫的场景和表述,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醉醺醺昏沉沉,一字一句随时会被质疑是醉后胡言乱语。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借酒壮胆也好,否则不这么醉一次,他一直像平常那般清醒,清醒地犹犹豫豫,清醒地在表达心意和维系朋友关系之间摇摆不定,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对边既说出这些心里话。   他那么好,从前就那么招人喜欢,如果一直不表达,将来边既有了心上人,他又要怎么去弥补当初不敢开口的遗憾。   现在至少不会遗憾了吧。   哪怕结果不如他意。   姜云满在心底悄悄地安慰自己。   说完许久,边既都没发一语,只是这么看着他,有震惊、有犹疑,还有不知所措。   姜云满摸不准边既的态度,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边既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我是太意外了。”边既顿了顿,接着说,“我没想……不对,我都不敢想你会喜欢我,大学那么多男生追求你,你都不为所动,甚至遇到过太多奇葩的男同,被他们骚扰,让你对男同都有一些ptsd,我最开始还担心你会不会讨厌我。”   姜云满抿了抿唇,睫毛发颤,双眸湿漉漉带着几分醉意。   “你跟那些骚扰我的男同不一样,你很好。”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讨厌你,以前以后,你在我心里都是很好的人。”   他说得认真,字字句句都真心实意。   边既听完,抬手摸了摸姜云满的头,动作轻柔,眼睛里写满了心事。   姜云满从他动作里察觉到了挣扎和犹豫,心尖儿发凉,害怕边既下一秒会用温和的语气给他发好人卡。   偏偏他无法阻止,能说的话都说了,想表达的感情都表达了。   尽完人事,只能坐等天命。   “小满。”   边既第一次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叫了他的小名,姜云满听得耳根发软,一颗心似乎一瞬间被塞进了蜜罐里。   “你才是很好的那个,我之前就说过。”   听完这句,姜云满已经感觉有一盆冰水悬在自己头顶,随时会倾覆而下。   他不敢打断边既,心里暗暗做好了接受好人卡的准备。   然而,边既接下来却说:“我之前还说过,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从我们认识那天,我就对你说了谎,我骗过你。”   姜云满愣住,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骗我什么了?”   “我不是纯0,也不喜欢猛1。”   不知道在脑中预演过多少次的坦白,真实发生地这一刻,边既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从此刻开始,他能对姜云满真正的坦诚,说谎的罪恶感不会再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   信息量太多太猛,姜云满晕乎乎的脑子难以消化,本能发出一声懵逼地:“啊……?”   边既仔细地向他说明。   “我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搬家方便,那段时间我非常忙,不想在搬家上耗费过多时间精力,从楼下搬到你家是最合适的。”   “这个念头产生没多久,因为双开门的事情,还有你在签合同时的犹豫,让我意识到了你抵触跟gay特别是身量比你强壮的gay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当时也是混蛋来的,我仗着你人好脸皮薄不好意思反悔,顺水推舟谎称自己是纯0安你的心,以便达到我最初的目的。”   “可是后面的事态发展不由我控制,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吸引力,我无法确切说明在哪一个具体节点,我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你,但是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很鲜活、灿烂,我好几次想跟坦白最初的谎言,我都没有勇气。”   “我害怕被你讨厌,害怕我们之间因为偶然契机建立的朋友关系会就此破裂,我贪心不足,勇气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直到今天。”   说完这些,边既收回自己的手,垂下头,郑重地对姜云满道了一声歉。   “对不起,迄今为止我都在欺骗你。”   姜云满手撑着防潮垫重新坐起来,努力消化完边既说的话,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不喜欢猛1,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边既失笑,无奈地问:“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全吗?”   姜云满不理他,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追问:“你快说,你喜欢什么类型。”   边既反问:“你觉得你是什么类型?”   姜云满思考片刻,挫败地耷拉眼:“……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甚至不确定我是不是gay,因为我对其他男人都没有兴趣,我只喜欢你。”   边既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我也是。”   姜云满抬眼瞟他一眼,不懂:“也是什么?”   “我也只喜欢你。”边既笑了笑,说,“你是什么类型我就喜欢什么类型。”   姜云满圆滚滚的鹿眼瞬间睁大,满眼讶然,等他反应过来,不管不顾一把扑进边既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学会新技能向主人索要奖励的热情小狗,狂摇尾巴,反复确认自己有被爱着。   “你真的不喜欢猛1,而是喜欢我吗?”   “真的吗真的吗?”   “你再说一遍喜欢我好不好。”   边既点头:“是,我喜欢你。”   “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喜欢你很久了。”   姜云满把头埋进边既脖颈间,羞意和醉意让他双颊不仅发红,还隐隐发烫。   边既感觉有团小火苗在怀里燃烧,整个人被烘得暖暖的。   越幸福越不安,除了担心明早姜云满睡醒会忘记一切,还担心他自己没有被原谅。   边既小心翼翼地重翻旧账:“知道我欺骗过你,你还喜欢我吗?”   姜云满没有一秒犹豫,抬头问他:“为什么要不喜欢?”   “因为我欺骗过你。”边既重复。   “可是你情有可原啊,再说你也没有冒犯过我,我不介意,而且,”姜云满嘴角一咧,傻笑,“你不喜欢猛1可太好啦,我变不成猛1,你之前说过我的,我不适合练成肌肉男,会变成哪吒……”   边既顿了顿,问:“原来你之前想健身是因为我喜欢猛1吗?”   “对啊!我可苦恼了,不知道要怎么吸引你,幸好。”姜云满长舒一口气,抱着他,“幸好你不喜欢猛1。”   边既终于敢回抱他,比姜云满抱他抱得更紧。   他拥有了一直渴求却不敢奢求的宝物。   “幸运的人是我。”边既低声道。   天大的好事降临到自己头上时,边既竟然不敢肆意地感觉幸福。   因为这一切都带着强烈的限定感。   他第一次希望天不要亮,亮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姜云满完全沉浸在跟喜欢的人双向奔赴的喜悦中,迫不及待地问:“那我可以跟你谈恋爱吗?”   “可以。”边既没底气地补充,“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啊。”姜云满反问,“你愿意吗?”   边既点头:“愿意。”   没有跟谁谈过,恋爱这方面毫无经验,姜云满云里雾里地确认:“既然我们都愿意的话,现在算是谈上了吗?”   “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啦?”   边既被他天真的语气感染,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回答说是。   姜云满高兴得在他脖颈间咯咯直笑,一声又一声叫他男朋友。   边既声声回应,承认自己的男朋友身份。   如果天亮之后你还记得这一切的话。   如果你明天酒醒了不后悔的话。   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他不想扫姜云满的兴,假设性的那两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在心底提醒自己,享受当下,也不要过分贪恋。 第56章 不装了   第二天,姜云满是被吵醒的。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刮风下雨,风吹得篷布呼呼作响,豆大的雨滴落在篷布上噼里啪啦不断。   宿醉后头疼得不行,姜云满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坐起来,迷迷瞪瞪打量四周。   不是家里。   哦……对,他昨天约边既来山里露营了。   帐篷几个角压得深,里面没漏风,但总感觉篷布下一秒要被风刮破刮裂,坐在里面极没安全感。   身下的防潮垫有层薄薄的水汽,姜云满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在这么潮的地方睡觉,衣服感觉也湿润润的,不怎么舒服。   什么情况啊,一觉睡醒世界末日了?   姜云满一头雾水四处看看,发现帐篷里就他一人。   边既不在,太子也不在,背包倒是还在帐篷里放着。   外面的风雨听起来完全没有消停的趋势。   姜云满站起来,弯腰来到帐篷门口,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门帘刚拉开一道小口,风猛烈地往里灌,夹带着雨水,眨眼的功夫,几乎给姜云满冲了个冷水脸。   他手忙脚乱地把门帘拉回去,完事被扑了一脸的水,他懒得去包里翻纸巾,随手用衣服袖子擦了擦。   冷风一吹,吹得姜云满脑子清醒不少,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和边既在露营地餐厅吃了晚饭,聊了天,后来……后来喝了桑葚酒,边既没怎么喝,基本是他一个人喝的,喝完酒,然后……然后……   姜云满感觉后面还有事儿,记忆不该断在这里,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这时,帐篷外传来熟悉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云满,你醒了吗?”   是边既!   姜云满扯着嗓子应道:“醒了!”   又迫切地问:“你去哪了?”   “遛狗。”风雨交加的天气,边既怕他在里面听不清,也提高了音量,“具体情况一会儿跟你细说,你把雨衣穿好,我们先开车下山。”   说完,边既从外面打开了三分之一的门帘,人站在门帘前,用身体挡住外面的风雨,快速把刚买的雨衣扔进帐篷里,没多耽误一秒又把门帘拉了回去。   没有一滴雨吹到了姜云满脸上。   边既在帐篷外叮嘱。   “背包收拾一下,别落下东西。”   “外面风大雨也大,雨衣的扣子都系上,帽子戴好,帽檐有抽绳,要拉紧。”   姜云满应了声好。   他伸手捞过边既刚才扔进来的雨衣。   这东西大概一直被他护在怀里,本身没有沾一点雨水,有种于外面恶劣天气不相符合的干燥。   他抬眸,户外的光线将边既的身影在篷布上投射成人形的阴影。   阴影和篷布一样,都在风中摇摇晃晃。   姜云满下意识攥紧雨衣,顿了顿,对门外的人说:“你进来等吧,站在外面好冷啊。”   环境嘈杂,面对面交流也有几秒的延迟。   边既回答:“我一身的水,不进去了,你慢慢弄,我不冷。”   总是这样。   考虑他比考虑自己还多。   姜云满了解边既,比起跟他扯皮谦让,还是照他说的做更省时间。   如此才能让他少在风雨里停留一会儿。   姜云满放下雨衣,动作麻利收拾好背包,背在身上,再拉上冲锋衣拉链,最后抖开雨衣穿上,像边既叮嘱的那样,系好扣子,拉紧抽绳,将整个人“武装”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分钟。   所以当边既听到门帘拉开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姜云满只是糊弄两下,随便穿了穿。   扭头的一瞬,边既见姜云满把自己裹得一丝不苟,一时愣住,把教育的话咽回去,轻声感叹:“你收拾得好快。”   雨衣是透明的材质,姜云满一眼注意到边既里面穿的衣服,衣角在往下淌水,裤腿也被地上泥水浸透,颜色都深了不少。   姜云满根本没心思回应边既那句,上前两步,关切地问:“你遛狗的时候淋雨了吗?”   边既却说:“太子没淋到,我带它走到了停车场那边,刚飘雨我就把它抱起来了,上车的时候雨才下大的。”   “……”   姜云满又气又无语,忍不住凶他:“我问的是你,你怎么只说狗啊!”   边既微怔,随后低眉补充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里面的衣服还在淌水,你跟我说没事?”   附近能买到雨衣的地方只有露营地的小商店,那地方离停车场走路得五六分钟。   这么大的雨,雨滴都快连成线了。   “你安顿好太子也给自己找把伞啊,你车里没有伞吗?”   姜云满心疼地数落他。   边既抿抿唇,说:“好像有,不清楚,我当时顾不上找。”   还顾不上找……   姜云满一听一股火直冲脑门,当即骂骂咧咧:“你着什么急,再着急也先找把伞啊!你知不知道已经立冬了?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你淋了五六分钟,平时健身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吧!”   边既没底气地解释:“我着急来找你,我带太子出去散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会不会打雷,你要是被吵醒了,一个人在帐篷肯定会害怕,再说天气这么差,你一个人在帐篷睡觉,我也不放心,山里信号还不好,万一有个什么……”   说到后面,边既语速不受控制越来越快,言语间的关切和着急压也压不住。   姜云满眼前渐渐笼上一层薄透的水雾,他偏过头,声音有点低哑:“……我没事。”   “没事就好。”   边既不确定姜云满有没有消气,等了几秒见他没再说什么,默认这页暂且翻篇,转而道:“那我们走吧,太子还在车里。”   姜云满闷闷“嗯”了一声,跟边既并肩往停车场走。   没走几步,下楼梯的时候,姜云满的左脚踝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一脚踩空,眼看要摔个四脚朝天,边既一把将他拉住,长腿一跨,挡住他下滑的路,用身体抵住他的前胸,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架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整个人稳住。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姜云满惊魂未定,整个人吓得失去了重心,全依托在边既身上。   尽管姜云满没摔着,边既也被吓得不轻。   边既架着姜云满胳膊帮助他站稳,眉心紧蹙看向他不敢再使力的左脚踝,神情紧张地问:“又疼了对不对?”   “有没有崴到?试着动一动,能动吗?”   自从车祸受伤断了脚筋,动了手术又回家休养个把月,康复是康复了,但左脚踝还是落下点病根,一到阴雨天就会疼。   这阵子中医西医都看过,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得多养养,能不能彻底根治是未知数。   边既和姜云满家里人想到这件事就发愁,到处托人问方子,想帮他把这病根给根治了。   姜云满本人倒是乐乐呵呵,对此不以为然,说京柏气候不潮湿,偶尔才下雨,还安慰他们,说这都不算事儿,往最严重了说就当他得风湿了呗,阴雨天瘸瘸腿儿,又不是一直瘸,也不是每次下雨都会疼得瘸腿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私底下,姜柳茵给边既打过电话,让他下雨天尽量多问问姜云满脚踝疼不疼,因为他是个不疼时可劲儿喊疼,真疼反而忍着一声不吭的性子,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眼下也是。   姜云满明明疼得眼眶都红了,脚踝能动是能动,没崴,只是一动就钻心的疼,嘴上还是笑咧咧说:“没崴没崴,全靠你反应快,救我一命。”   “不疼啊,就老毛病嘛,老毛病能有多疼。”   边既心不由一酸,一字不信。   “你坐下我看看。”他低声说。   “不用了,赶紧走吧,这么大的雨,还坐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边既直接将他拦腰抱起,姜云满突然身体腾空,下意识搂住了边既脖子。   边既小心翼翼把姜云满放在台阶上,自己单膝半跪在矮他一阶的台阶上,双手拖着他的脚踝,低头查看。   走这几步路,姜云满的鞋和裤腿都沾了泥水,脏兮兮地,本能往后缩,不想弄脏边既的衣服,哪怕隔着雨衣。   边既避开脚踝,一手捏住姜云满脚踝上方细瘦的小腿,制止他往后缩的动作,嘴上也严肃:“别动。”   隔着裤腿,边既的手并没有直接接触他小腿的皮肤,姜云满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难为情,想躲,又贪恋边既对他的关心,舍不得躲。   边既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左脚踝没有任何异样,又上手轻轻捏了捏,问:“捏着疼不疼?”   姜云满老实回答:“不疼。”   嘴巴会便宜,身体反应骗不了人,边既不动声色观察他的神情,没见任何忍痛的痕迹,这才相信姜云满是真的不疼。   确认只是老毛病发作而不是增加了新伤后,边既稍稍放心,把姜云满的左脚放回台阶上。   姜云满撑着地,偷偷把重心都放在右脚,准备自己站起来。   边既不知道还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是别的,先他一步行动,转过身,在他面前蹲下,背朝他。   “上来。”边既轻声对他发号施令。   姜云满哪舍得劳累他,本来就淋雨了。   “我自己能走,这真的没什么,不用你背我。”   说着,姜云满右脚使力,屁股已经离开台阶了。   边既转过头来,望着他。   “我不是每次都能抓住你,别让我愧疚。”   说完,他再次背过去,重复道:“上来。”   姜云满鼻酸,眼眶发热。   停顿片刻,他乖乖坐回去,伸手搭在边既的肩膀上,把身体重心全交付给了他的后背。   姜云满手肘弯曲,搂住边既的脖子。   下一秒,边既双手托住姜云满的大腿,毫不费力站起来。   姿势变换,姜云满往下掉,他搂紧边既,在他背上缩了缩身体。   边既动作一顿,与昨晚相似的场景再现,他下意识问:“是不是冷?”   昨晚背着他从餐厅出来,吹到凉风姜云满感觉冷也是这个反应。   姜云满摇摇头:“不冷。”   “就是怕自己掉下去。”   边既将他向上托了托,抬步往前走,走了好几步,姜云满都没有再往下掉。   他没说一个字,好像在用行动告诉姜云满,放心,有我托着你,不会掉。   姜云满在沉默里感受到了安心,头往边既脖颈间埋了埋,嗅到属于边既的熟悉气息。   同一时间,一些之前没有马上想起的记忆如大坝开闸涌入脑海。   昨晚他喝醉了,边既也是这样背着他从餐厅回到帐篷区。   一路上他说了好多胡话,不,跟后面在帐篷区说的话相比,那些话甚至都称不上胡话。   他借着酒意给边既表白了,还说……说什么他懒得动,他来动……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之后……之后……他软磨硬泡,边既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边既也说喜欢他,还说骗了他,他根本不是纯0,也不喜欢猛1,他黏黏糊糊问他们是不是可以谈恋爱了,边既说可以,再然后他就一直抱着边既叫他男朋友,叫着叫着就睡着了。   姜云满:“……”   桑葚酒害人不浅。   以及,他酒量为什么越长大越倒退啊,奔三的年纪被小学生时期甩出八条街,太丢脸了!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重要。   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边既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哪怕问他一句半句呢?   从他睡醒到现在,边既对他的态度跟昨晚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可他明明承认了自己的男朋友身份,怎么感觉还拿他当朋友一样啊……   难道反悔了???   昨晚都是逗他玩的???   不行!   他不允许!   哪有这样的!   姜云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子飞快斟酌说辞,准备立刻跟边既对峙!   “你们现在打算下山啊?”   在姜云满复盘昨晚记忆的时候,边既已经走到了露营地入口,往前再走两分钟就是停车场。   老板从门岗亭探出头,没等他们回答就接着说:“这么大的雨,明天再走吧,今天的预订单都取消了,房车空出来不少,你们要住的话我给打八折。”   还说:“昨天来玩的另外几波客人都续了一天,反正今天也是周末,等雨停了,咱们山里空气可好了。”   太会做生意了。   怪不得当老板呢。   可惜边既也是老板,这点伎俩对他不管用。   他想也没想,当即拒了。   “不了,我们还有事。”   老板见生意做不成,瘪瘪嘴,撂了句风凉话:“下大雨山路可不好开,我们本地人这种天气都不敢动车的。”   撂完就坐会门岗亭继续跟员工扯闲篇儿去了,一个眼神都不再多给。   边既背着他就走,也懒得多废话。   走远了,姜云满气呼呼在他背上嘀咕:“这老板什么人呐,心眼比针眼小,这种人做生意绝对做不大,我妈说了,生意人眼界要宽,目光要长远。”   气完又担忧道:“不过山路是不是真的不好开啊?为了安全起见,要不然我们还是多住一天吧,续房住到雨停再走也行。”   边既觉得他这波情绪转换太可爱了,笑了笑,说:“不会,黑心老板骗你的。”   “我查过天气预报了,雨最多持续一个小时,我们在车里坐会儿,雨小点再走就行。”   姜云满这才放心:“那就好。”   被这么一打岔,直到坐上车姜云满才想起正题。   昨晚的事到底算什么他还没问边既!   边既把两人脱下来的湿哒哒雨衣团成团扔在了后座地垫上,扭过头,见姜云满还把背包抱在怀里,再次伸出手:“包给我,我扔后座去。”   姜云满脱了雨衣,里面的衣服都是干爽的,只有裤脚湿了点,但总共没走两步,跟边既湿了一半的裤子比起来,他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边既不止裤子湿了一半,上衣和头发也是湿的,还在滴水,滴的水落在裤子上,裤子上半截大腿的部分也是湿的。   整个人跟落汤鸡没两样。   姜云满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一条之前准备没用上的一次性毛巾,拆开包装,递给边既:“你擦擦头发。”   边既接过,道了声谢,抖开毛巾盖在头顶,胡乱擦了两下,毛巾也湿得能捏出水。   姜云满又递给他一张新的,边既接过继续擦。   擦完,他拉下外套拉链,把滴水的外套脱了,也扔到后座。   外套不防水,里面内搭的T恤也是湿润润的,只是没到淌水的程度。   姜云满看得心疼,还想找毛巾给他擦擦,翻了半天翻不到了,他昨晚只装了两条。   边既调高了车内暖气,见姜云满还在不停翻找,出声制止:“不用找了,我吹吹就干了。”   “淋了雨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会感冒发烧的。”   姜云满把背包翻了底朝天,翻到昨天边既穿的内搭T恤,闻着有一股强烈的酒味。   多半是昨晚背他的时候染上的。   罪魁祸首本人惭愧低下头,在让边既穿脏衣服和湿衣服之间,选择了前者。   姜云满把昨天的T恤递过去,轻咳一声:“你凑合穿这个,有点味儿,不过好歹是干的。”   边既顿了顿,没跟他犟,接了过去。   只不过。   姜云满留意到边既握着车把手,一副要下车的样子。   他莫名其妙地问:“你下车做什么?”   外面的雨还下得很大。   边既偏头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我去后排换。”   姜云满更莫名其妙了:“你就在驾驶座换啊,为什么要去后排?”   边既神情犹豫,吞吞吐吐:“我T恤里面……没衣服了。”   姜云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懂。   好家伙,男同病又犯病了是吧,以前在家从不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就算了,现在还避着他!   情绪上头,姜云满哪还管斟没斟酌好措辞,想什么直接脱口而出,新账老账一并清算!   “怎么,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连看你裸体的权利都没有吗?” 第57章 不装了   边既根本没勇气提昨晚的事情。   他有做好姜云满断片醒来会忘记一切的心理准备,不过这跟抵触面对这件事毫不冲突。   类似于懦弱的胆小鬼心态,不正视好像就不会发生。   姜云满从醒来到前一秒,对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边既感觉自己离抵触面对的现实越来越近。   他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安慰自己,姜云满忘了也好,省得跟他相处尴尬,连朋友都做不下去。   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   边既满眼惊讶,好久没说出话来。   姜云满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硬生生给气笑了。   “你还真的反悔了。”   “就算我昨晚喝醉了,你也可以拒绝我,没必要哄着我玩儿吧。”   姜云满明明只想表露恼怒的情绪,不愿意这种时候用眼泪博取边既的同情,可是才说两句鼻子就酸得不行,声音也哑了。   “……没你这样的,这种欺骗性质的体贴,我不需要。”   好没出息。   这种时候哭哭啼啼的,边既会不会看不起他,或者认为他在情感绑架。   他忍不住开始思考,在边既心里,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擅自喜欢上自己的朋友,自己把自己给掰弯,又接着酒劲表白,软磨硬泡无理取闹……   糟透了。   边既不喜欢他也挺正常的。   想到这姜云满更难过了,扭头看向车窗,想躲着边既,却透过车窗玻璃发现边既正一瞬不瞬看着他。   他们在没有对视的情况下目光交汇。   姜云满躲无可躲,垂下头,泪珠子顺势掉在了手背上。   一滴两滴三滴……   越不想哭,哭得反而越厉害,肩膀也因为隐忍微微抖动,鼻腔憋出细碎的抽泣声。   边既放下手里的衣服,伸手触碰姜云满的肩膀,用很轻的声音叫他小名:“小满。”   姜云满哭得正厉害,耳根子还是软,边既语气越温柔,他听着越难过。   好过分的一个人。   明明不喜欢他,又处处表现出特别喜欢他的样子。   姜云满躲开边既的手,带着情绪哽咽道:“谁允许你叫我小名了,你不准叫。”   边既打开扶手箱,抽了张纸巾,想替姜云满擦眼泪,又怕招得他哭得更厉害,只好递到他手边。   嘴上回答道:“你昨晚允许的。”   姜云满连他的纸都不接,抬起手用袖子擦,擦了两下,顶着红红的眼睛瞪他:“你还知道昨晚?你好意思说昨晚!”   “大骗子!”   “渣男!”   怎么会有人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边既摸了摸姜云满的头,把纸巾塞到他手上,轻声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反悔。”   说不上是没躲掉还是不想躲,姜云满吸吸鼻子,声音仍然带着哭腔:“你还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边既用指腹轻轻抹掉姜云满眼角的泪,郑重解释,“装0的事情昨晚我跟你坦白了,我没有还在骗你。”   姜云满抬眸看他,拖着鼻音,委委屈屈:“可是你反悔了。”   边既柔声否认:“更没有反悔。”   “我刚才是太意外了,我不敢相信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你给我了一个惊喜。”   难过暂停。   姜云满心情有阴转晴的迹象,在完全确定之前还不敢放晴。   他半信半疑地问:“你为什么不敢相信?”   边既想了想,总结成姜云满最好理解的三点。   “一是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确实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二是性取向差异,大学时期你就是直男,我很清楚,你对男人没有兴趣。”   “三是家庭差异,显而易见,抛开性取向不谈,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说到这,他多补充了一点,“上次你送张自州你家的酒,他说我断掉对你的念想是好事,因为我和他的公司就算努力经营,做大做强,再过一百年可能才能匹配得上你家的产业。”   “基于以上三点,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想过跟你有进一步的发展,我没有看轻你的诚意,是你喜欢我的心意对我而言太奢侈了,奢侈得做梦都没有梦见过。”   姜云满嘴唇微张,停顿片刻,深呼出一口气。   他整理好情绪,拍拍脸又清清嗓,用郑重其事的语气对边既说。   “我现在酒醒了,整个人特别清醒,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我确实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直到前不久,喜欢上你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不是。不过性取向这个东西不像成长发育,到了一个年纪就会一个年纪的变化,每个人的契机不同,而我的契机就是意识到我喜欢你。”   “所谓的门当户对,我的父母就是现身说法。我爷爷是厨师,奶奶是老师,我爸爸年轻时候是国家队的男排运动员,他们家往上好几代都没有一个人是做生意的,若要论门当户对,我爸妈无疑是两个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他们还是认识了,并且相爱了,结婚还生了我,几十年过去依然过得很幸福。”   “还有我之前就说过,你在我眼里一直是特别厉害的人,优秀、上进、聪明,你不用妄自菲薄,当然,我也从不认为我比你差,我不仰望你,也不会俯视你,我只是想走在你身边,像平时我们散步那样并肩而行。”   “所以,我现在再问你一遍,边既,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做我的男朋友吗?”   边既感觉自己又被姜云满永不枯竭的能量场照亮了。   不,不止是照亮,姜云满是向他主动发出了邀请,邀请他成为自己能量场的永久居民。   “我愿意。”   边既再把问题抛给他:“你愿意吗?”   姜云满点头:“我也愿意。”   窗外雨滴连成线,雨幕起了水雾,车窗内外仿佛隔绝成两个世界。   上次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只不过上次是夜晚,这次是清晨。   姜云满一直对下雨天没什么感觉,甚至因为下雨天出行不便,有些不喜欢这个天气,然而现在心境大不相同。   姜云满想起上次边既送他的兔子玩偶,看了眼前座中间的车内后视镜。   上面空空如也。   他临时提议:“我回头也买个玩偶送你,你挂在车里好不好?”   边既“嗯”了一声,说好。   姜云满问:“你喜欢什么小动物?狗狗?”   边既一瞬不瞬看着他,视线一秒也不曾离开。   “都好。”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姜云满被他看得耳红脸热,偏了偏头。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边既不仅看,还握住了他的手。   他淋了雨,平时素来温热的掌心触感冰凉,倒是姜云满,一路被边既背着,没淋着一点雨,衣物干燥,上车又一直被车里暖气吹着,手热烘烘的。   姜云满顾不上难为情,主动用另外一只手包住边既的手。   边既的手比他大了不少,姜云满自然是包不住的,他又想给他取暖,于是开始轻轻揉搓,嫌他手掌回温太慢,搓一搓又低头往他手心吹气。   神色认真得不行,眉心不自知的微蹙,心疼溢于言表。   一系列小动作尽收边既眼底,将他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边既慢慢靠近姜云满。   他一心一意都扑在给边既暖手这件事情上,对边既的靠近丝毫未觉。   直到边既突然哑声叫了他一声小满。   姜云满忙中抬眸,刚启唇想说点什么,边既倾身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姜云满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   他傻傻地望着边既,离得太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睫毛。   同一时间,边既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很轻的笑,像一个羽毛似有若无撩了他一下,姜云满心跳如擂鼓,脸色染上绯红。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这种时刻好像是应该闭眼睛。   于是姜云满无措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提高了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   在边既背上的时候,他只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阳光暴晒过的衣物,带着清新的洗衣液香味,格外好闻。   眼下双唇相贴,他几乎能闻到边既早上用过的漱口水味道,薄荷清冽,带着一点橙子味的甜。   是他前段时间买的,跟家里用的牙膏是一样的牌子。   熟悉的味道,此刻仿佛被赋予了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姜云满沉溺其中,   姜云满只是稍稍主动贴近了一点,就被边既敏感捕捉,令他一瞬间失去自制力。   边既用另外一只手托住姜云满的后脑勺,一边掐捏他后颈的软肉,一边加深探索。   外面的雨势有所减弱,雨雾开始消散。   他们呼吸黏连,鼻尖间断却频繁地触碰。   边既用舌尖顶开姜云满的唇缝,姜云满突然睁开眼睛,下一秒他将边既推开,两手捂住自己的嘴,打断了进一步的动作。   “不、不行。”   姜云满脸色涨红,嘴巴被手捂着,发出的声音有些闷:“还不能伸舌头……”   边既知道姜云满脸皮薄,更重要是他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直男,就算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真正适应跟男人谈恋爱可能也需要一个过程。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尤其是对姜云满。   “好。”边既轻声说,“等你适应了,我再继续。”   姜云满听完却一愣:“适应什么?”   “适应和男人接吻。”   姜云满顿了顿,明白边既的意思后,解释:“你想多了,我不是因为不适应才打断你的。”   “那什么……我今天睡醒到现在还没刷牙呢……”   边既微怔,听完又想笑又觉得松口气。   “我又不嫌弃你。”他无奈道。   “我嫌弃我自己。”姜云满在接吻上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执着,“接吻这种事情,当然要香香的。”   “好。”   边既一脸纵容,笑道,“你喜欢什么味道,下次我提前准备。”   “都行,你刚才就蛮香的。”姜云满抿抿唇,回味,大着胆子,补充评价了一句,“你很好亲,嘴唇软软的。”   边既耳根唰地通红。   资深老gay甘拜下风。   边既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目移,避开姜云满的视线。   “……你也是。”   声音很低也很轻。 第58章 不装了   这时,后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闻声,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一直在后座小憩的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边既之前团成团扔到后座地垫上的一次性雨衣成了它现成的玩具。   很多四脚兽都对塑料制品和各种纸箱有一种迷之迷恋,太子就是其中一个,特别塑料制品。   曾经还因为偷咬家里垃圾袋,误食塑料袋子碎片进过医院,给姜云满吓得不轻,过后把家里的垃圾桶统统换成了智能感应的,塑料袋也都放在了太子够不着的地方。   幸好太子对塑料制品的迷恋没到异食癖的程度。   之前边既往后排坐垫扔雨衣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昨晚的事,没顾上这头。   看到太子咬雨衣咬得正欢,几乎是本能反应,姜云满立刻大声呵斥道:“太子!不许咬!”   教育小狗必须抓现行,制止小狗行为的有效办法中,其中一个就有先从声量上震慑它,辅以精准严厉的命令。   这些是上次太子误食住院时医生教的,姜云满一直牢牢记着。   抓现行倒还好,声量上震慑对姜云满来说一开始有些困难,他从小到大都没跟谁大声说过话,养了太子一直宠得不行,每天宝贝来宝贝去的,不过为了太子好,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慈父偶尔也是要做严父的!   姜云满平时说话一贯轻声细语,一嗓子招呼过去,别说太子了,连边既都吓了一跳。   太子被姜云满的呵斥震慑到,瞬间松开了塑料袋,呜咽一声,心虚地缩在角落里,不敢看姜云满。   “心虚了是吧?挺好,还算有自知之明。”姜云满伸手指着被太子咬得到处都是破洞的雨衣,“谁家好狗玩破塑料袋子啊,缺你玩具玩啦?你要是又吃进肚子里怎么办,好了伤疤忘了疼!回头肚子上拉一刀,你就知道好歹了。”   太子趴在地垫上,嘴巴埋在前爪之间,偷瞄姜云满一眼马上目移,发出呜呜的闷哼。   姜云满眼神微眯:“你还不服气啊?哼唧什么哼唧,不许哼唧!”   太子立刻不作声了,乖乖趴着,动也不动。   亲眼目睹这场严父训逆子戏码的边既,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云满回过神,意识到边既还在,想到自己刚才“凶神恶煞”的训狗场面被边既尽收眼底,一下子赧意上头。   “那个……我,太子它以前吃过塑料袋,医生说要这么吓唬他……你知道我平时不……啊啊啊啊啊!你赶紧忘掉!”   语无伦次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姜云满摆烂捂脸,窝在座椅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有刚确定恋爱关系就这么自毁形象的,他太大意了。   “……我平时很温柔的,你知道的。”   姜云满瞟了边既一眼,小声地为自己辩驳。   边既揉揉他的脑袋,笑道:“我知道。”   “不用紧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安抚完又主动转移话题:“太子喜欢咬塑料袋吗?我平时都没注意到,看你总把塑料制品收纳到柜子里,我还以为是你的个人习惯。”   姜云满点头:“喜欢,以前还误食过,进医院两三天都排不出来,差点动刀做手术。”   “这么严重。”边既惊讶了一瞬。   紧接着,边既起身,半跪在座椅上,倾身伸长手,把后排地垫上咬破的雨衣全部捡起来,团了两下,塞到驾驶座车门的置物盒里。   这个位置太子怎么都碰不到了。   “是我大意了,刚才不该放后排的。”边既脸上流露出歉意,并问,“回家前要不先去宠物医院一趟,给太子照个片?”   姜云满看了眼趴在角落的心虚狗,除了心虚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不过有上次的事情,姜云满还是不敢完全放心,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去一趟吧,照个片安心点。”   这时外面的雨也变成了毛毛细雨,雨雾散得差不多,视野明亮。   边既扯过安全带准备系上:“是上个月做体检那家医院吗?我直接往那开。”   “是。”   嘴上这么说,姜云满却伸手按住了边既的手,阻止他系安全带,“你先把湿衣服换了,换了再走。”   边既看了眼身上被暖气烘得半干的衣服,不在意地说:“没事,再吹会儿就全干了,不用换。”   姜云满不松手,执着地重复:“不可以,湿气全进身体里了,几分钟前就该换了,要不是我们……”   说到后面,姜云满声音渐渐消失。   几分钟前的事情光是过过脑都羞得慌,姜云满可说不出口,含糊不清绕过去:“……反正你赶紧换了。”   边既似笑非笑:“我们怎么了?”   姜云满轻哼一声:“你逗我,我不说。”   “我不逗你,你就要说了?”   “……”   姜云满羞恼凶他:“边既!”   边既忍住笑,服软:“错了,我不说了。”   话音落,他扯住身上的T恤领口,往上一拉,直接脱了下来。   边既裸露的上半身猝不及防撞进姜云满的视线。   姜云满看傻了眼,几秒后猛地转过头,不好意思继续看。   边既被他这一系列动作逗笑。   “躲什么,不行使你作为男朋友的权利了吗?”   毫不掩饰的调笑语气。   姜云满嘴硬:“现在没心情,下次再行使。”   边既“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是吗,那我穿上了。”   姜云满不吱声。   边既再次:“我真穿了。”   姜云满被他逗破防:“你赶紧的!烦人!”   换来边既一阵一阵的笑,边笑边说:“你太可爱了。”   ……这人真是。   姜云满想生气,心里又美得冒泡泡。   换好衣服,边既下意识想把淋湿的T恤也往置物盒里塞,被姜云满发现,制止:“欸,你给我呀,别乱放。”   边既递给他,见姜云满准备往背包里塞,提醒道:“衣服没干,回头包都弄脏了。”   姜云满浑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回去一起洗呗。”   边既看他往六位数的背包里塞他三位数的湿T恤,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暴殄天物。   想到几分钟前姜云满说的,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他低眉笑了笑。   转瞬即逝的一声也被姜云满捕捉到,他拉上拉链,不解地问:“你又在笑什么?”   边既系好安全带,轻描淡写道:“我那件T恤几年在国外买的,万圣节打五折,不到六百块钱。”   姜云满一听就听出了边既的话外音,也跟着笑了。   “我说了的,我不在意,我家里也没人在意。”   “感受到了。”   边既发动车子,单手打方向盘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方向盘回正,他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要向下兼容我,你就待在你原本该待的地方。”   姜云满隐约感觉边既还有后话,没吱声,安静等着。   果然,过了半分钟,车开出停车场,进入外面的沥青山路时,边既认真坚定地声音再一次在车里响起。   “我会去找你的。”   姜云满心不由得一暖。   “好。”   半小时的盘山公路之后就是高速,进收费站之前,姜云满提议自己开一段,被边既拒绝了,说他脚疼,不要开车。   姜云满说自动挡用不上左脚,边既还是不肯让,让他安坐着,睡觉也行。   昨晚他喝醉了,闹了边既那么久,姜云满不用问都知道边既没怎么休息好,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他一路都在跟边既聊天。   途径服务区,姜云满让边既开进去休息了十来分钟,他也趁这个时间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洗漱完又去买了点早餐。   走到车边的时候,车后门开着,边既正在后排跟太子说话。   “……你刚才有没有偷吃塑料,吃了舔我一下。”   太子高贵地舔自己前爪,就不舔边既手。   边既毫不在意,还笑:“行,你没吃。”   然后上手摸它的肚子,太子不乐意地挣扎,无奈被边既另一只手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边既仔细摸了一遍,手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这才松开太子。   “笨狗,以后不准吃破塑料了,咬也不行。”边既揉了把太子狗头,老父亲般叮嘱。   太子似乎不满意被说笨,抬头汪了边既一声。   边既直乐:“行行行,你不笨。”   “我们太子是聪明小狗。”   姜云满拎着早餐上了副驾,边既听到动静,抬眸看过来。   “回来了。”   姜云满扬了扬手袋的食品袋:“嗯,我买了早餐,你去洗个手,一起吃点儿。”   边既应了声好,抬腿下车,顺手带上了后车门。   他没往公共卫生间走,而是走向了副驾。   姜云满车门还没来得及关,边既倚靠在门边。   suv底盘高,边既站着,姜云满在副驾坐着,视线差不多在一条线上。   姜云满正在座位上专注分早餐,忙了一会儿,感受到边既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抬眸看去,纳闷道:“你怎么还没去洗手?”   边既不答反问:“你洗漱了吗?”   “洗了呀。”   “刷牙还是漱口水?”   “有洗手台当然是刷牙了。”   一问一答,姜云满答得一头雾水:“怎么了?你也想刷牙吗?”   “我不想。”   边既弯腰,低头,靠近,沉声道:“用的什么味道的牙膏?”   姜云满心跳扑通扑通,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开口竟结巴了一下:“就、就跟漱口水一个味道啊……”   “是吗。”   边既侧头,先吻了吻姜云满红透的耳垂。   姜云满身体微颤了一下,怔怔望着他,预料到了也没反应过来。   边既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轻笑一声,说了句“我闻闻”,转过头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的车停在一个角落的车位,副驾这边车门一开就是一面墙,这个时间服务区车流量也不大,无人会注意到他们这边。   然而户外的环境自带一种不确定性,空气、风声、天空流动的云,一切万物都在刺激姜云满的感官。   边既亲得很凶,姜云满招架不住,往后躲,越躲边既越逼近,直到把他的头压在座椅的头枕上。   边既的呼吸很热,姜云满被爱人身上的气息包裹,不受控制去迎合,双手勾住边既的脖颈,喘着不匀的呼吸,主动用舌尖舔了舔他的薄唇,亲昵地与他蹭着鼻尖。   笨拙又生涩地向他表达自己的喜欢。   边既的防线崩塌,吻得愈发强硬,不再压抑也不做任何掩饰,像一个掠夺者,在爱人身上肆意疯狂地标记领地。   在姜云满濒临窒息的前一秒,边既停了下来。   两人的胸膛都快速地起伏着,姜云满嘴唇微肿,泛着水光,比平时看起来还要红润。   边既捧着姜云满的脸,往后退了退,给他大口呼吸的空间。   “确实是一个味道。”   边既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嘴唇,声音低哑含笑:“橙子味,很甜。” 第59章 不装了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开车继续返程。   快下高速的时候,姜云满接到了薛开逸的电话,问他中午到还是晚上到、边既要不要一起,他好决定一会儿买菜是买三人份还是四人份。   昨晚喝醉,今天醒了接二连三的事情……好吧,其实也不算事,主要是忙着搞对象,腻腻歪歪,一来二去,姜云满早就忘记之前答应过薛开逸今天要去他家吃火锅了。   眼下被问起,姜云满支支吾吾几秒,还没开口就被薛开逸看破了。   “你肯定忘记来我家吃火锅这事儿了吧。”   薛开逸一言点明。   姜云满干笑掩饰:“对不住了兄弟,我昨天喝醉了。”   薛开逸一改话锋,关心道:“没事吧你?就你那一杯倒水平,还喝什么酒啊。”   “没事,现在酒醒了,我们在回京柏的路上。”姜云满抱歉地说,“火锅今天我们不过去吃了,边既昨晚照顾我没休息好,一会儿到家得补个觉。”   薛开逸爽快道:“行吧,那下周再约。”   姜云满“嗯”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说:“下次我和边既请你们吃饭。”   薛开逸应了声好,后知后觉意识到话不太对,追问:“你请我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边既?”   姜云满笑着脱口而出:“因为我和边既在一起了。”   薛开逸在电话那头一声洪亮的卧槽。   正开着车的边既都愣了愣。   他还以为这件事姜云满不会这么快告诉周围的人,结果当闲聊就说出去了。   回过神,边既竟感到有些开心。   他喜欢姜云满这种随心所欲。   喜欢上了谁,跟谁在一起了,本来就是不用遮遮掩掩的事情。   薛开逸震惊完,紧接着祝福:“牛逼啊兄弟,恭喜恭喜,你终于在三十岁之前谈上了恋爱!”   “堂堂大帅比校草到底是被咱们经管小王子给拿下了哈哈哈哈哈,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姜云满被薛开逸夸张的情绪逗乐:“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元旦我结婚是不是能多个伴郎啊,让哥们儿也沾沾光。”薛开逸直呼,“想想,京大风云人物,鼎鼎有名的两个大帅比给我当伴郎,够我吹一辈子了。”   这个事情姜云满做不了边既的主,他往驾驶座的方向看了眼,选择保守回答:“我回头帮你问问。”   薛开逸:“好,谢了兄弟。”   挂断电话,边既才问姜云满:“你怎么不直接答应他?”   姜云满说:“我当然要问过你的意思再说,万一你不愿意做伴郎呢。”   边既如实说:“单论做伴郎这件事是没什么兴趣。”   姜云满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望着他,下一秒却听见后半句:“但是跟你一起穿西装这件事我还挺喜欢的。”   姜云满怔了怔,脸颊微微发热,低眉嘀咕:“是别人结婚又不是我们结婚。”   边既轻踩刹车,变道进入匝道,轻笑道:“迟早的事。”   姜云满抬眸,有点不可思议:“我们刚刚才在一起你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了吗?”   “这需要考虑吗?”   边既没有刻意的郑重其事,仍是闲聊的口吻,笑意自然融入一言一语中:“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跟你恋爱之后附加的憧憬,这个憧憬没有特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时限,我只是期待它发生,也希望它会发生。”   姜云满听得嘴角止不住上扬,腼腆,但是坦诚。   “我也是。”   停顿片刻,他回过神,提醒:“不过同性结不了婚吧。”   “国外可以。”边既无奈道,“你抓重点一直可以的。”   姜云满不好意思地垂头:“我煞风景了吗?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靠近收费站,车速渐渐慢下来,边既看了姜云满一眼:“你能想到这个,是你用心考虑的体现。”   姜云满偷笑,转而问:“所以你愿意给开开做伴郎吗?他婚礼是一月一号,元旦那天。”   边既:“可以,我没问题。”   “那天你有空吗?做伴郎挺忙的,很早就要起来陪着接亲。”   边既有多工作狂,跟他一起住的这段时间姜云满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不是边既的同行,否则他第一个被卷死。   天才本身已经够可怕了,自带奋斗批buff的天才简直恐怖如斯。   “提前计划好就有空了。”边既诚意满满地说,“你好朋友的婚礼,我怎么可能答应了又反悔。”   “好,那我跟他说。”   姜云满还是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开开可崇拜你了,他这人又比较爱显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估计没两天我们那一届的校友圈子都知道你要给他当伴郎了。”   边既开车驶过ETC通道,车速渐渐提的六七十码。   听到这,他不甚在意地说:“这没什么,又不是丢脸的事情。”   姜云满彻底安心。   “ok,那我真的跟他说了!”   “好。”   姜云满在微信给薛开逸发过去一条消息,说边既同意给他做婚礼伴郎。   薛开逸刷屏尖叫了快一分钟,然后:【问问你俩在一起的事情我能往外说吗?不能说回头别人问我怎么认识校草的,我就随便编个理由。】   【满,你放心,虽然兄弟我是个大喇叭,但如果你要深柜,兄弟我势必死守柜门顺便给你上把锁。】   【——来自你永远可以相信的好兄弟,小薛】   姜云满被薛开逸这三两句笑得不行,给边既念了一遍,询问他的意见:“要怎么回复他?”   边既态度很随意:“我都可以,很久以前我性取向就不是秘密了,看你的意思。”   姜云满同样:“我也都行,既然都不介意,那就让他说?”   边既惊讶了一瞬:“你不介意吗?”   姜云满不解:“你说公开出柜吗?不介意啊,为什么要介意?”   边既轻笑:“你真的很难得,在接受自己变化这方面,跟你的性格一样坦率。”   “有吗?”姜云满不以为然,“我是觉得,如果一件事只关乎自己,既没影响别人,也没伤天害理,那就随我心意,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说的介意我大概能get,类似于直男了二十几年,一直强调自己不是gay,结果突然gay了,觉得打脸?不排除有人会有这种想法啦,这种想法也是能被理解的,但我不是这种性格。”   “人本来就是不断变化的,方方面面都是,最近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叫‘书翻到哪页读哪页’,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给自己设限,一定要做什么或者一定不做什么,享受过程很重要,不必追求一个结果,说极端点,每个人的结果不都是死亡吗,从出生那一刻就在倒计时了。”   不小心兀自说了好多,姜云满难为情地笑笑:“是不是太说教啦,嗐,我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出柜这个事情我随时随地都ok。”   “没有说教,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边既由衷道:“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个强大的能量场,就算不间断把能力分享给其他人,能量也不会因此被消耗。”   姜云满听得愣愣地,冒出一句:“原来永动机藏在我这里。”   边既笑了笑:“对,你藏好了,当心别被坏人抓走了。”   “如果我被抓走了,你会来救我吗?”   “会。”   话音落,姜云满兀自笑起来,自我吐槽:“受不了了,我们怎么会产生这么幼稚的对话。”   边既无所畏惧:“反正没人听见。”   “太子听见了。”   姜云满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狗子,狗子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望过来。   边既明目张胆说小狗坏话:“没事,啃破塑料的笨狗听不懂。”   太子又汪了他一声。   姜云满笑得不行。   边既被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无辜小狗在后排接连汪汪,越汪前排两个两脚兽笑得更厉害了。   小狗麻了,小狗生气。   等车停到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太子一看就招牌就开始在车里上蹿下跳,冲着两人疯狂狗叫。   车里空间就这么点,姜云满折腾半天,愣是抓不到它,最后还是边既出马,用无情铁手抓住了小狗命运的后脖颈,三两下把狗锁在怀里。   还用言语威胁:“再闹把你阉了。”   姜云满温声提醒:“他很久之前就是公公了。”   边既怜爱改口:“别闹了太子公公。”   姜云满笑骂他过分。   两人抱着狗说说笑笑走进宠物医院。   姜云满跟医生说了下情况,面诊完,太子被送进去做检查。   两人坐在诊室外面等。   过了会儿,太子被牵出来,医生说它没事,肚子里也没异物,以后注意收纳好塑料制品就行。   听到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前,姜云满想起太子的营养补剂快吃完了,顺便让医生开了点。   等护士拿药的间隙,边既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   “要不要吃了饭再回去?”他问姜云满。   姜云满摇头拒绝:“不了,直接回家吧。”   边既看了眼姜云满还是不太敢使力的左脚:“你今天别做饭了,多休息。”   “我不做饭,回家叫外卖吧。”姜云满扯扯他湿润润的裤腿,“你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我真怕你会感冒。”   边既安慰他:“我一年都感冒不了一次,不要紧的。”   “可别这么说。”姜云满眉心微蹙,“反正拿完药就回家,我给你煮点姜汤喝。”   “不是说不做饭了吗?”   “姜汤算什么饭,又不费事。”   “怎么不费事,我喝点热水就行了,你别煮。”   “热水没有姜汤效果好!”   这时,边既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姜云满正好不想跟他争这个事儿,催促他接电话:“你先接你先接。”   边既失笑,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号码和归属地,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第60章 不装了   电话响了好多声边既也没接,看着来电显示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云满听到动静,疑惑地看回去,问边既:“你不接吗?谁的电话啊?”   边既像是被姜云满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淡声道:“不想接,跟骚扰电话差不多。”   姜云满察觉边既的回避情绪,没有继续问。   过了两分钟,护士拿完营养补剂回来,姜云满扫码结账,拎着袋子,招呼边既:“可以了,走吧。”   走了两步,姜云满发现边既没跟上来,回头看去。   连太子都站起来往前走了,边既还牵着狗绳站在原地,绳子被太子扯得溜直,太子一动,拉力牵动他的手臂,他竟然都毫无反应。   姜云满走回去,拍了拍边既的肩膀,试着叫他:“边既?”   边既再次回过神,撑出一个笑:“药拿好了吗?走吧,回家。”   “你没事吧?”姜云满忧心地问。   边既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抬手拍了拍姜云满的肩,虚搂着他往前走。   姜云满抬步跟上,欲言又止,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边既有事瞒着他。   而且姜云满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跟上次他出车祸,边既莫名其妙消失几个小时以及后来在他面前流泪也有关系。   两人前后脚上车,各自系好安全带,车还没打燃火,边既手机又响了起来。   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就达成了一种默契。   肯定还是刚才那个人打来的。   边既掏出手机按了静音,直接把手机扔进手刹旁边的置物盒里,发动车子往前开。   手机屏幕朝上,姜云满只用余光都能瞥见屏幕。   一直亮着。   那边还没挂断。   姜云满抿抿唇,面对边既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交流。   问吧,边既一个字都不想说。   不闻不问吧,显得他对边既漠不关心。   怎么都不对。   姜云满担心边既,却又找不到关心的入口,站在边既忽然对他紧闭的心门前不知所措,兀自干着急。   “小满。”   边既轻声叫了他一声,把姜云满从焦灼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不用担心。”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一些事情,我自己都逃避了很多年,直到现在也还在逃。”   姜云满微怔,试着问:“是你家里的事情吗?”   边既“嗯”了一声,余光瞥了眼还亮着的屏幕。   一方紧逼一方逃避,互不想让,似乎是一场无声无息无止境的拉锯战。   总有一方要停下。   没有一方想停下。   边既倏地笑了声,不知道在嘲讽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我真的宁可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姜云满眉心微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边既,只能说:“你靠边停车我来开吧,我的左脚已经好多了,城区没有下雨。”   边既压了压情绪,平缓道:“没事,我心情没差到会影响开车。”   姜云满没跟他争,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些舒缓的轻音乐。   “你不用跟我逞强,没想好怎么说更没关系。”姜云满笑了笑,努力调和气氛,“虽然我有点瘸腿儿,但支撑你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你也可以依靠我。   姜云满说完,手机屏幕也暗了下去,这边一直没接,估计是时间到了自动挂断的。   边既听懂姜云满的话外音,内心熨帖不少,应了声好。   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电话号码。   边既神色流露出烦躁,伸手想捞过来按静音,姜云满这次先他一步动作,捞起正在响的手机,先按了静音,然后问:“是不是这个人打再多电话你都不想接?”   “是。”边既没一点犹豫。   姜云满再次:“今天有工作电话吗?”   边既:“没有。”   姜云满二话不说按上关机键,几秒的时间,手机彻底黑屏。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放回置物盒,拍拍手,有种把垃圾丢了的感觉。   “你现在可以好好开车了,贴心小姜为你打开了屏蔽结界。”   姜云满有意逗他开心的目的不要太明显,就算如此,边既也受用。   他好像一张猝不及防被揉捏成团的纸,始作俑者捏完将他随手一扔,而姜云满这时将他捡了起来,捧在手里,一点点将他重新展开,动作轻柔抚摸他身上的褶皱。   他们都知道褶皱是抹不平的。   然而,姜云满没有停下,他也没有出声提醒。   他们都在重复无意义的动作中收获了平静。   边既自然而然地笑了笑。   “你确实很贴心。”   “这才哪到哪。”   姜云满见边既心情稍有好转,暗中松了口气。   中午饭点,两人终于回到了家。   回家第一时间,姜云满就把边既推进了卫生间,让他马上洗热水澡。   他也去换了身家居服,再到厨房烧水煮姜汤。   水烧开刚把姜片放进去,姜云满隐约听到手机响,把炉盘的火调到最小,一瘸一拐去主卧拿手机。   居然是张自州给他打的电话。   姜云满完全猜不到张自州找他能有什么事,一头雾水按了接听键,先打招呼:“州州。”   “欸,小满。”张自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直奔主题,“边既有没有跟你在一块?”   姜云满如实回答:“有,我们刚到家,他在洗澡。”   “大中午洗什么澡……”张自州嘀咕一声,又问,“他手机怎么关机了?没电了吗?”   前因后果解释起来太复杂,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具体缘由,姜云满索性顺着他的话说:“嗯,没电了,我们昨天去山里露营了。”   张自州“哦”了一声表示了解,莫名吞吞吐吐起来,好几秒没憋出一句完整话。   姜云满隐约猜到他的意图,主动问:“你是不是有事找他啊?”   张自州顺着台阶麻溜下:“对对,你能把手机给他吗?”   “他还在洗澡……你等我问问,先别挂。”   “好。”   姜云满握着通话中的手机,一瘸一拐走到卫生间门口。   厨房的热水器已经没动静了,水声也停了,边既估计洗得差不多,姜云满敲了敲门,问:“你洗完啦?”   门里传来边既的声音:“洗完了。”   “你是不是想洗,我马上好,一分钟。”   “没有没有。”姜云满下意识想说不着急,看了眼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没说,因为感觉还是有点急。   他转而说:“是州州找你,你手机关机了,他打我这里来了。”   “要不你开个门缝,我把手机给你递进去?电话还没挂呢。”   边既没说好或者不好,只说了声:“等等。”   姜云满立刻传话:“州州,他说等等。”   张自州:“我听见了。”   话音落,边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洗完澡的热气夹带着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   姜云满见边既全身上下就裹了条浴巾,水顺着肌肉曲线往下淌。   他不争气地红了脸,又舍不得移开视线,明目张胆欣赏猛男出浴图,还小声地感叹了句:“哇哦~”   边既用擦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朝姜云满伸出手:“手机给我。”   姜云满忙不迭地把手机递给他,眼神还在边既身上游离。   好完美的肌肉线条。   哪哪都完美。   两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边既由着他看,脸上都是水,他按了免提,开口:“什么事,说。”   张自州说事前先问:“那什么,你……是私事,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房间不?”   边既看了眼姜云满:“不是。”   “小满也在,我开的免提。”   这给张自州难的,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边既:“你直接说,小满不是外人。”   张自州还是不太放心:“你确定?”   “确定。”   张自州的为难,就连沉迷男色的姜云满都感受到了,他暂时收回视线,正色道:“你们聊吧,我去主卧。”   边既却拦住他:“不用。”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然后,再次对张自州:“你赶紧说。”   如此,张自州也不顾忌了,直言道:“赵勤来公司找你了,说有事找你,打你手机你不接。”   “这大周末的,早知道他在这里蹲你,我今天就不来公司拿资料了,让他白等两天。”   听到赵勤的名字,边既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过了几秒,他冷声问:“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张自州也冷嘲热讽:“没说,怎么套话都套不出来,口风真紧啊,啧,真不愧是大领导身边的人。”   边既:“他在你面前?”   “怎么可能,我在我自己办公室,给他晾着呢。”张自州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你要是不想搭理他,我给打发走,我估摸他只打听到了公司地址,你住哪他不知道,所以才在公司门口守株待兔的。”   说到这,他啐了声:“妈的,兔子竟是我自己。”   “今天真他妈晦气,不该来这一趟的。”   姜云满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打电话的人,边既和张自州都特别讨厌。   大领导身边的人……   大领导又是谁?   边既在车里时承认过这通电话跟他家里的事情有关……   信息量零零碎碎,姜云满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边既抬手关了排气扇,机器停止工作,家里安静得能听见淋浴喷头上的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今天不来也躲不掉。”   “他铁了心要找我,明天还会在公司门口蹲我。”   边既轻呵一声:“说错了,躲不掉的是我。”   张自州听得不是滋味,宽慰他:“屁,怎么躲不掉,咱自己是老板,想来上班就上班,看谁耗得过谁。”   “算了。”边既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我也躲够了,你把手机拿给他,我跟他说。”   张自州停顿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行。”   “你等等。”   一分钟过后,电话那头换了人,时隔两三个月,赵勤的声音再次在边既耳边响起。   “裴绩。”   赵勤叹了口气,语气乍一听无奈,又有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游刃有余。   “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中午了,找地方见个面吧,叔叔请你吃顿饭。” 第61章 不装了   赵勤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明明上次在医院偶遇,面对面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才过去多久,就能装作无事发生,重新端起当年的温情脉脉跟他寒暄。   不愧是跟着裴岩东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   边既轻飘飘两句话把赵勤的温情脉脉打得粉碎:“我可不敢跟你吃饭。”   “谁知道饭里有没有加料,一筷子下去我就不省人事了。”   赵勤笑意僵住,缓了缓,掩饰道:“你真会开玩笑。”   边既不容他掩饰:“当年高考完,你准备给我喝的矿泉水里加了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   冷不丁被边既拆穿,又有外人在场,赵勤感觉难堪,强撑笑意看向旁边毫不避讳听他们通话的张自州,起身站起来,准备换个地方打电话。   刚走一步,张自州就出声将他叫住:“等等,你打算拿着我手机上哪去啊?”   赵勤客客气气:“这里不方便,我去外面,手机一会儿就还你。”   张自州却一点都不客气:“那不行,你就在我跟前打,我得看着你,现在骗子多得很,这手机上个月我老婆刚送我的最新款,回头你给我顺走了,我老婆非骂死我不可,我又没私房钱买新的。”   赵勤怎么说都是裴岩东身边的人,平时别人都会看在裴岩东的面子上给他两分尊重,哪怕他只是一个司机。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连嘲带讽,嘴巴跟裴绩一样不饶人,裴绩如此待他情有可原,毕竟当年……加之他是领导的亲儿子,可这个人又是老几?   赵勤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一个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可能偷你手机,你多心了。”   张自州更是阴阳怪气:“那可说不好,人品跟职业没有直接关系,你又不是没干过缺德事,少给国家公职人员抹黑了。”   “你什么意思?”   “你管我什么意思,你还打不打?不打手机还我,你也赶紧走人,我要关门了,本老板非营业时间接待你这么久已经是日行一善了。”   “你——”   赵勤想起这次来京柏的目的,更不想给领导节外生枝,快速冷静下来,没把时间浪费在跟张自州打嘴仗上,转而对电话那头的裴绩说:“这样,裴绩,我们先定个地方见一面,见面再聊,现在就不耽误你合伙人的时间了。”   “真难得,你居然知道自己在耽误我合伙人的时间。”边既对他没有一星半点耐心,“有事说事,不说挂了,你也在耽误我的时间。”   赵勤试着劝他:“裴绩,你冷静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边既不耐烦打断:“你说不说?”   姜云满从没见过这样的边既,感觉很陌生,却又心疼。   他好像进入了应激状态,竖起满身的刺,随时准备攻击靠近他的人,可是这些刺的另外一头也深深扎进了他自己的血肉里。   姜云满上前牵起边既的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揉搓他的手背,抬眸看他,无声安慰他的负面情绪。   边既低眉看过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似乎有一股暖流沿着被姜云满牵住的手注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反手握住姜云满的手,用口型对他说了声没事。   姜云满点点头,揉搓他手背的动作没有停止。   边既压了压情绪,不为别的,他只是不想吓到姜云满。   那边,赵勤大概是察觉到了边既绝不让步的态度,权衡利弊之后,硬着头皮在外人面前交了实底。   “你爷爷下周九十大寿,打算在村里办个流水席,由你二叔和三姑操办,你爸那身份你也知道,比较敏感,这种场合他不方便出席,你爷爷也一直叨叨想见你,下周你抽空回来一趟,代你爸出席一下老人家的生日宴。”   边既轻嗤:“自己亲爹九十大寿都不方便出席,裴书记可真是一如既往爱惜羽毛,怎么,相关费用挪用公款了?”   赵勤呵斥道:“裴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是你爸!”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爸,爷爷又是哪门子亲戚。”边既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有意味补充道,“老人家九十大寿的好日子,我一个人去诚意不太够,我把我对象也带着去行吗。”   忽然被cue到的对象本人:“?”   姜云满愣愣望着他,边既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赵勤听到边既要带对象,神色一下子变得讳莫如深,想问又像是触犯什么禁忌似的。   “你对象是……”   他不敢问,边既无所顾忌,替他补了后半句:“你想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吗?”   “我一个同性恋找对象当然是找男人了。”   赵勤倒吸一口冷气,一言难尽地问:“你带个男人去赴宴……你想把你爸和你爷爷气死吗?”   边既话锋一转:“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赵勤正感觉松了口气,怀揣这么多年过去,他说不定已经不喜欢男人了的侥幸,没等开口,边既下句话直接把他的侥幸杀死在了摇篮里。   “我怎么可能带他去那种鬼地方,我自己都嫌晦气。”   赵勤怒呵:“裴绩!!”   边既不为所动,下达逐客令:“答复也给你了,你该回哪回哪去,别再来找我,否则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冷静起来是什么样,最注重官声和名誉的裴书记,应该很害怕把我这个同性恋儿子公之于众,我现在只要报个警,说堂堂望州省/委/书/记授意其司机对我进行骚扰……”   没等他说完,赵勤就把电话挂了。   边既把姜云满的手机熄屏,递还给他。   姜云满接过,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裴书记……是你爸啊?”   他记得这个人,不止是出租车司机提过,更重要的是上次车祸这位书记还帮过忙,要不然救援不会到的那么快,他的腿可能真的会瘸……   心情复杂。   姜云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位书记了。   边既“嗯”了一声:“是。”   姜云满弱弱地问:“上次我跟你提的时候你都没讲……”   细想他之前每次跟边既提裴岩东,实则都是在触犯他的雷区。   姜云满懊恼低头:“我好讨厌啊,你和你爸关系这么差,我还一直在你面前夸……之前送锦旗还叫你跟我一起想锦旗内容……我……对不起啊边既,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你和他——”   边既揉了揉姜云满的脑袋,柔声道:“傻样,你跟我道什么歉,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该跟你道歉,我之前不想提这层关系,所以没有告诉你,而且……”边既顿了顿,才往下说,“撇开我和他的私事,单从他的工作层面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好官,车祸的事情,当时车上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那么做。”   “他从来都是只为人民服务,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他的亲人在他眼里反而不是人民。”   话音落,姜云满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还是张自州。   经过刚才,姜云满神经比边既还紧张。   “他还打啊?接不接?这人怎么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啊!”   边既安抚他:“没事,接。”   “应该不是赵勤了。”   姜云满半信半疑接起来,张自州率先开口:“他已经走了。”   “不在公司了吗?”姜云满追问。   张自州:“不在。”   “他还说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临走前还踢了一脚会客室的沙发,妈的,我是不是该让他赔钱。”   姜云满嫉恶如仇:“该!”   边既轻笑一声,插了句话:“走了就行,你该忙忙,他估计不会再来了,如果再来直接报警。”   “行。”   张自州犹豫片刻,问了声:“你没事吧兄弟?我真没想到他还会来找你,这算什么,十年之约?你爷要是活到一百、一百一,每十年就来找你一次?”   边既淡淡地应道:“可能吧,随他们。”   “反正也拿捏不了我。”   张自州叹了口气:“想喝酒找我,兄弟随叫随到。”   边既笑:“谢了兄弟。”   挂断电话,边既身上的水珠基本也风干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造型,主动缓和气氛:“我去穿身衣服,你进来洗澡吧。”   姜云满却摇头:“我哪里还有心情洗澡,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边既坦荡荡:“好,你问,我言无不尽。”   姜云满拿过自己的手机:“你先去穿衣服,我怕你感冒了。”   边既替他揉开紧蹙的眉头,逗他笑:“刚才眼睛都看直了,不想摸摸吗?”   “你自己都不开心就不要硬撑着逗我了。”姜云满捏了捏他的手,温柔地说,“先去穿衣服,姜汤应该也快好了,我给你盛一碗。”   边既心一软:“好。”   等边既穿好家居服出来,姜云满已经把姜汤盛好了,放在餐桌上,招呼他过去喝。   边既拉开椅子坐下,姜云满没有像平时吃饭那样坐他对面,而是坐在了他的旁边。   姜云满盯着边既先把姜汤喝了,才进入正题,问:“你之前说不敢跟司机吃饭,怕他加料什么的……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发生过,但是我逃过一劫。”   边既展开多说了两句:“是我高考那年的事情,高考前一个月赵勤已经跟我同吃同住了,学校那边请了假,我天天待在家里,说好听点是居家复习,说难听是软禁,赵勤名为照顾,实则他是看守我的人。”   姜云满愣住:“……为什么要软禁你?是裴书记的意思?”   他不再用“你爸”来称呼裴岩东。   “是。”   边既淡声道:“因为他想等我高考之后送我去一个地方,我不同意,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如果不是我偶然偷听到了赵勤和他打电话,提前得知了他们的计划,我不可能逃过一劫。”   姜云满难以置信地问:“什么地方要这么大费周章?软禁你,还做计划……听起来跟绑架没什么区别……”   边既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戒同所。” 第62章 不装了   姜云满有看过相关报道。   戒同所的性质跟戒网中心差不多,美名其曰帮助矫正青少年行为的教育中心,实则严重摧残人的身心健康,是法律明文规定不允许开设的机构。   他从以前就不理解,是怎样的残忍的父母才舍得把自己的小孩送到那种地狱里接受“改造”,何况性取向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对错,不需要改也改变不了。   眼下面对面听边既提起,提到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差点在他身上发生,这跟隔着网络看一些报道相比,冲击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姜云满都不敢细想,要是当年边既没有偶然听到赵勤跟裴岩东通话,他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姜云满后怕地说:“幸好你逃过一劫。”   边既“嗯”了一声:“确实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运时刻。”   “我初中就感觉自己跟同龄男生不一样了,也不是喜欢上了哪个男生,是察觉到相较于女性,自己对男性更有探索欲,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劲,并且本能感觉这是不能随便拿出来跟别人讨论的事情。”   姜云满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告诉了赵勤。”   时隔多年,提到往事,边既可笑地嗤了声:“现在说出来我自己都很难相信,以前赵勤在我心里比亲叔叔还亲,甚至弥补了一部分我在父爱上的空缺。”   “我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吞安眠药自杀了,她怀孕中期就得了重度抑郁,生产之后自杀倾向更加严重,被裴岩东还有我外公外婆送进精神病院治疗,住了大半年,心理评估报告以及身体各项指标都符合出院要求,她又回到了家里。”   “哦,有些事说漏了。我妈是京柏师范毕业的研究生,跟裴岩东结婚前在京柏附中当老师,婚后第二年,裴岩东工作调动到望州,我妈怀孕,全家上下便让她辞了工作,随裴岩东回到望州做全职太太。出院后,我妈想回到学校继续教书,结果遭到所有人的反对,特别是裴岩东,反对得最为激烈,他们说我年纪太小,需要人照顾,孩子的成长离不开母亲……这些扣在她身上母职把她困在了家里。之后两年的时间,她继续在家做全职太太,再也没自杀过,所有人都以为她康复了,直到……”   边既缓了缓,忽然站起身,说:“你等等,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姜云满应声了好。   边既走到平时办公的书桌前,拉开左边的抽屉,把放在抽屉最下面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拿完东西,边既回到餐桌重新坐下,把笔记本推到姜云满手边。   姜云满低头看去。   这个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是被保存得很好,只有纸张有些泛黄。   姜云满一头雾水地问:“这是……?”   边既回答:“我妈自杀前两年的日记,也是留给我的遗书。”   姜云满立刻摆手:“那我怎么能看,你不用给我看这个。“   “没关系,你可以看,这也是我妈的意思。”说着,边既翻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体。   【我自知并不具备对你说教的资格,我的一生是我自己逆来顺受的报应,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唯一愧对的只有你,因为我生下了你却没有好好爱你。   倘若来日你有幸遇到命定之人,在你们有意孕育下一代之前,希望你们可以一起翻看这本日记,认真审视自我,是否具备了为人父母的资格。   这是我身为人母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衷心祝愿我的小孩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祝愿我的小孩来生不再做我的小孩。   祝愿我的小孩与更合格的父母相逢,享受被爱,勇敢爱人。】   看到最后两句,特别是“我的小孩来生不再做我的小孩”那句话时,姜云满眼眶发热,一种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姜云满用手轻抚那行字,轻声说:“边既,我觉得你妈妈是爱你的,她只是不爱自己。”   “我也觉得。”边既目光沉沉看着笔记本,兀自补充,“她在日记里写满了不爱我,不该生下我,反复说愧对于我,真正不爱我的人却从来不会这么想,反而自视甚高,觉得有恩于我,因为是他赐予我生命。”   姜云满捏了捏边既的手,给予安慰。   边既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翻到扉页:“你先看。”   姜云满看着扉页的“写给小孩”四个字,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你妈妈说的命定之人,孕育下一代什么的……应该不是我这样的吧……我,那什么……”姜云满扭捏补充,“我又生不出小孩。”   话音落,他自顾自遗憾起来:“我生不出小孩,我没资格看你妈妈的日记。”接着双手合十,对着笔记本鞠了鞠,诚恳道:“阿姨对不起,无意冒犯,请您原谅。”   边既被姜云满这一系列反应逗笑,温柔揉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   然后说:“她只是没想过我喜欢男人,并不代表不接受,而且她写的前提是命定之人,并不是能给我生小孩的人,不是吗?”   姜云满微怔,有被边既说服,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我真的有资格看吗?”   “万一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那个人才是你的命定之人呢……”   “不会有更喜欢的。”边既笃定否认,一瞬不瞬看着他,“最喜欢的已经在我眼前了。”   姜云满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头腼腆道:“不害臊。”   “说实话为什么要害臊。”边既鼓励他,“快看吧,命定之人。”   姜云满思索片刻,做好了决定。   翻开日记之前,他郑重其事地看着笔记本说:“阿姨,我很喜欢您的儿子,想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如果您不认可我,晚上就来梦里骂我吧。”   边既忍不住打趣他:“真的吗?你在梦里被吓到我可救不了你。”   怕黑怕鬼的姜云满却说:“我怎么会被你妈妈吓到,她要是托梦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边既心不由得一软。   姜云满翻开了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都能感受到,边既妈妈当时把这个笔记本当做了唯一的倾诉途径。   她不是每天都写,而是每次萌生自杀的念头才会写。   姜云满有留意时间,最长一次隔了五天,最短一次……一天之内写了八页,有好几页内容只有五个字。   我好想去死。   她曾经在一天内萌生了八次想死的念头。   姜云满越看心越堵得慌,他感觉很难过,同时也明白,自己共情到的难过肯定不及边既妈妈当年的万分之一。   日记内容除了诉说自己对人生和婚姻的绝望,还有大量的篇幅在写怀孕生产给她身体身心带来的变化。   姜云满看到那些具体描写,渐渐理解了边既妈妈为什么会在最后一页写下那些话。   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并不全是美好。   姜云满这头看着,边既那边继续说赵勤的事:“我妈去世之后,裴岩东让赵勤找了住家保姆照顾我,也是那时候,赵勤开始参与我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后来我读小学,到我高中,我所有的家长会都是赵勤代表裴岩东参加的。”   “简单说赵勤在我家又当爹又当妈,这么过了十几年,他成了我最信任的人,以至于我为自己性取向烦恼想找人倾诉时,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结果我自己把自己推进了地狱,原来我一直跟他说的事情,他都会扭头回报给裴岩东,裴岩东对他越器重,他汇报得越详细。”   边既说到这里的时候,姜云满正好看到笔记本里的一句话。   【丈夫的下属都比我更爱你,我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母亲】   姜云满忍不住感叹:“连阿姨都觉得赵勤对你好……”   边既轻嗤:“是的。”   “裴岩东知道我是同性恋之后,骂过我打过我,以各种手段让我承认我不会再喜欢男人,我不是同性恋,都失败了,送我去戒同所是他的最后手段。”   “他和赵勤当年的计划就是等我高考结束,赵勤想办法把我弄晕,等我再醒来已经在戒同所了。被软禁那段时间,我身无分文,手机也被没收了,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姜云满蹙眉问:“那你后来怎么逃跑的?”   “那时候还不流行电子支付,高考也要用身份证,这两点帮了我大忙。我知道他们的计划之后,假装配合了半个月,让赵勤对我稍微松懈,让我有机会在高考那两天自己保管身份证,并且在最后一门考试前从他钱包里偷了两千块钱。”   “高考结束我没从正门走,翻墙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来京柏的火车票,高考出分没两天还是被裴岩东托人找到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拿捏不了我,我考了个理科状元,当时有很多媒体想采访我,我随时可以在媒体面前自爆自己身份,裴岩东最看重名声,他就算死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的软肋正好成了我的武器。”   说完,边既补充了一点:“哦对了,那两千块钱我开学前就还给赵勤了。”   姜云满问:“你打工自己赚的吗?”   “嗯,在酒吧赚的,当时没钱,什么赚钱干什么。”   姜云满心疼地看着他:“你吃了好多苦。”   “我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边既感觉到姜云满情绪不太对,有意逗他笑:“然后对我进行定向扶贫吗?散财童子姜老师。”   姜云满摇摇头,伸手紧紧抱住他。   越抱越紧。   “我心情很矛盾,我一边希望你妈妈还在人世,一直陪着你,这样在认识我之前,至少有个人在爱你。”   “可是我看阿姨的日记,看她活着这么痛苦,又觉得自己的希望特别残忍。”   姜云满越说越难过,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说:“我们明明可以早点认识的,至少大学的时候就该认识,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去认识你……” 第63章 不装了   事态发展远在边既意料之外。   他跟姜云满说往事的本意只是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   在他看来,既然关系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只是朋友而是恋人,对恋人不再有所保留是最基本的诚意。   然而坦诚的结果却是让姜云满抱着他哭。   一开始还是小声啜泣,渐渐演变成放声大哭。   他低估了姜云满的共情能力。   似乎不止是共情能力。   忘了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爱的最高级是心疼,爱你的人会比你更心疼你自己。   所以姜云满比他预料中更爱他吗?   边既有一下没一下轻拍姜云满的背,听着他的啜泣声,回想自己,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从来没因为这些事放声痛哭过。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很久之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眼下见姜云满因为心疼他的遭遇哭成这样,边既心底隐约冒出一个声音。   哭本来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   边既最开始还反复对姜云满说自己没事,都过去了,安慰到后面,他不再这么说了,只是帮他轻拍后背,顺气。   因为结束自欺欺人,承认伤痛没有痊愈,也是不再对恋人有所保留的一部分。   等姜云满情绪缓和一点,边既陪他看完了后面的日记。   再次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命定之人”那四个字的时候,姜云满眼眶红红地问边既:“你说阿姨在那个世界找到命定之人了吗?”   边既想了想,说:“比起命定之人,我更希望她先找到自己,不是谁的女儿、妻子和母亲,只是她自己。“   姜云满微怔,随即赞同:“确实。”   然后看向笔记本,轻声说:“我也这么希望。”   边既拿起笔记本,把它放回原地方。   放完东西,抬眸,见姜云满还坐在餐椅上发呆,没从情绪里走出来的样子,边既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对不起,明明今天才开始跟我谈恋爱,我就让你这么难过。”   姜云满摇摇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主动用脸颊去贴他掌心,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我是为你难过,不是你让我难过的。”   “我不想跟你说不要难过了,都过去了这种话,如果你感觉难过,不要自己偷偷难过,你   要告诉我,任何时候都是,好不好?”   边既“嗯”了一声,用指腹摩挲他的脸,柔声道:“好。”   并问:“下个月中旬是她的忌日,我在国外这几年都没去看过她,今年回国了肯定要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姜云满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而且,”边既顿了顿,如实说,“我能带你见一见的长辈只有她了,虽然只是一个墓碑。”   姜云满笑道:“我很开心,你愿意让我陪你见你的家人。”   礼尚往来,他不禁开始思考:“嗯,也得让你见见我的家人。不对……我应该先跟他们说和你谈恋爱的事情……”   边既提醒:“你的家人我早就见过了。”   “朋友身份和男朋友身份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姜云满严谨道,“在我家,招待小辈朋友和招待小辈对象完全不一样的,别的先不提,最直接的,要是你下次以男朋友身份再去我家,我爷爷肯定是要亲自下厨做一桌菜招待你的。”   “前几年岁岁带成诀哥回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家里人不偏心眼,一碗水端平,成诀哥当年什么待遇,你就是什么待遇。”   边既听得心软又心暖,笑道:“那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期待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家里人都老热情了。”   姜云满脑子一转,提议:“要不然下个月看完你妈妈就回一趟我家?元旦开开结婚要去国外海岛,肯定没时间回老家过节了,下个月提前回去把元旦过了怎么样?”   边既同意:“可以,都听你的。”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才谈上就张罗你去我家什么的……如果你没准备好,我就先不跟家里人说。”姜云满后知后觉补充。   边既失笑:“我高兴都来得及,怎么会嫌你着急。”   姜云满跟着乐:“那就好。”   边既看了眼时间,中午饭点都快过了,他轻推了把姜云满的后背:“好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姜云满撑着桌子站起来,左脚还是有点疼,宿醉后人也不是太舒服,他兴致缺缺地说:“我没什么胃口,清淡的就行,你看着点。”   “海鲜粥配小笼包可以吗?”   “可以。”   边既见姜云满一瘸一拐走得费劲,上前将他拦腰抱起,一路抱到了淋浴喷头下。   “你自己能洗吗?”边既盯着姜云满的左脚。   姜云满莫名觉得他的视线烧灼,缩了缩脚,低眉道:“能,哪有那么娇气。”   边既凑近,低头,与他对视:“是不娇气还是怕我?”   “我怕你做什么……”姜云满心虚目移。   边既轻笑一声,点到为止,挺腰站直,往外走,什么都没再说。   等姜云满洗完澡,吹了吹头发,外卖也到了。   吃过午饭,京柏城区也下起雨来,阴沉沉的天,最适合睡觉。   姜云满本来没打算睡,只想守着边既睡,他在旁边玩玩手机,躺着耍废。   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忘了。   再睁眼外面的天都黑了,边既还在熟睡,姜云满没叫醒他,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18:06   傍晚了,难怪。   天越冷越黑得早。   姜云满想下床去看看窗外的雨有没有停,在被窝活动了一下左脚,还是有点痛,一瘸一拐地肯定会把边既吵醒。   他放弃了起床的念头。   姜云满往被子里缩了缩,闭眼刚翻了个身就猝不及防被吻住。   他懵懵地睁开眼,透着昏暗的光线看清边既贴近的脸。   边既比下午在服务区亲得还凶。   刚睡醒的姜云满无力招架,试着推搡也推不开,柔软的床垫如泥沼,让他越陷越深。   “你居然装睡……我还以为你没醒……”   姜云满借换气的间隙嘟囔。   “你看时间的时候我就醒了。”   边既咬他的唇瓣,咬一下又轻舔。   “那你不吱声……唔……”   本来就睡得暖烘烘的,又在被窝里,姜云满被他亲得全身发热,声音黏软,刚说五个字又被凶狠堵住嘴。   “因为我想直接吻你。”   边既低沉的声音落在姜云满耳边像自带混响,撩得他耳朵发痒。   姜云满下意识抓紧边既的T恤,喘着不匀的呼吸,抱怨:“你让我歇歇……我热……”   “哪里热?”边既轻抚他的腰线,“这里吗?   姜云满咯咯笑,躲他:“痒,你别弄我。”   “那弄哪里?”边既声音含混,始终没有停止吻他,“宝宝这么瘦,为什么到处都是软软肉?”   姜云满贴着边既的胸膛扭来扭去,想躲开他的手。   边既吻他凸起的喉结,轻咬,姜云满声音飘忽,不小心发出一声呜咽。   “喜不喜欢?”   边既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在姜云满出声前又开始新一波的探索。   姜云满被他弄得浑身都软了,用力抱着他的后背。   被子不知道被谁踢到地上,热度攀升,空气中似乎弥漫上一层氤氲的水雾。   意识模糊间,姜云满听到边既问他可不可以。   他顺应真实的玉望,说可以。   边既的低头再次亲吻爱人的引密。   途径之地紧促收缩,与姜云满的呼吸同频。   下一秒,掠夺者一改之前的温柔,姿态墙应尽入自己的领地。   姜云满失语片刻,适应过后开始断断续续的索囚,声音带上哭腔。   边既在抽泣声中反复叫他的名字。   姜云满支离破碎地回应。   他们在雨夜将爱意坐到尽兴。   事后,边既抱着姜云满去洗了澡,在卫生间温存了很久。   主卧的床没法继续睡觉,边既把姜云满抱到了一直没人睡的次卧,给他盖好被子,再到主卧换了新的四件套,把弄脏的床品扔进了洗衣机。   再回次卧,姜云满趴在床上点外卖,他怨念瞪了边既一眼,哼唧:“我点了肯德基,你吃什么?”   边既蹲在床边,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确认头发有没有都吹干。   确认完毕,他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笑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姜云满又是一声哼唧,提交外卖订单,把手机扔到一边,头也偏过去,不看他。   边既绕到他面前,见他一直用这个姿势趴着,关心道:“疼吗?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骗子。”   姜云满盯着他指指点点:“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懒得动呢!”   “对,我骗你的。”边既主动说,“你惩罚我吧,我认罚。”   姜云满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姜云满毫不留情:“那就罚你戒色一个月。”   边既果断:“那不行。”   “那一周。”   “太长了。”   “五天!”   “做不到。”   姜云满两眼瞪圆:“你素了二十几年现在五天都素不了了?”   边既自有一套说法:“开了荤谁还吃素。”   还反问:“你吃得了吗?”   “……”   姜云满脸色涨红埋进枕头里,崩溃道:“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闭麦,就现在!” 第64章 不装了(正文完结)   亲身经过才明白,素了二十几年的两个人开荤后有多可怕。   这么说吧,仅仅一个眼神对视就能烧起来。   他们是周日中午回的家,在家整整荒唐了三天,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他们做了个遍。   边既中途还出去买过饭、扔过垃圾、遛过狗,姜云满直接连门都没出过,80%的时间都在床上,不是□□就是睡觉,洗澡也没自己动过手。   因为跟男朋友在家厮混,称病旷工三天这种事,姜云满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之前明明也不重欲啊,怎么一跟边既单独待在一起就……啊啊啊啊!停停停,不能再想了!   周四出门上班,姜云满感觉自己走路都打飘,根本懒得碰车,让边既开车送的他。   从家到公司这一路,姜云满不知道用化妆镜打量了自己多少次。   幸好现在入冬了,穿高领毛衣也不显得突兀,否则脖子上面星星点点的吻痕,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遮。   驶过最后一个红绿灯,直行几百米拐入地下停车场,右转的时候,边既顺道往副驾看了眼,笑道:“别照了,够帅了。”   姜云满瞥他一眼:“我照镜子是为了欣赏自己的帅吗?”他拉下毛衣领口,指着喉结周围的深深浅浅的草莓印,“你看你给我嘬的!我不穿高领都遮不住!喏,还有下巴这里,领口都只能遮一半,我今天都不敢随便活动脖子,回头被人看见尴尬死了。”   边既换了一只手握方向盘,也学姜云满扯毛衣领口,露出右边锁骨:“看你给我咬的。”   姜云满看见自己在边既锁骨附近留下的咬牙,低头整理领口,没底气地解释:“那是你一直弄我,我都说不要了,你还来……”   边既放下手,嘴角噙着笑,反笑:“你不喜欢吗?”   姜云满语塞,轻哼一声:“反正你以后不准嘬我脖子了。”   边既没表态,把车停在电梯口附近的车位,说:“下班我来接你。”   “狡猾。”   姜云满低声骂他,转而回答:“不用了,我今天不知道要录到几点,等收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边既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凑近,吻住他的唇。   “姜老师是不是忘记自己有男朋友了?”   姜云满小脸泛红,轻声说:“男朋友也不是司机啊。”   “怎么不是。”边既又亲了他一下,“我可以是你需要的任何人,我喜欢被你需要的感觉。”   姜云满听得心软软,笑道:“好。”   “再亲一下。”   “不亲了,我要走了,一会儿被同……唔……”   边既用嘴唇堵住了他的碎碎念,姜云满根本反抗不了,又被他亲得全身发软才被放过。   边既用指腹在他微肿的唇瓣上抹了抹,收手,意犹未尽道:“好了,你去上班吧。”   下车前,姜云满拉下化妆镜最后看了眼,不看没事,一看不得了,立刻嚷嚷起来:“你又把我嘴巴亲肿了!”   边既无辜:“可是我很克制了。”   姜云满合上化妆镜,不可思议道:“你管这叫克制???”   边既点头,一本正经:“我不克制你现在已经坐在我身上了。”   “……”   那你确实蛮克制了。   姜云满打开车门,羞恼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跟他说:“我走了,你开车小心,到了公司跟我发个微信。”   边既双目含笑:“好。”   “下班等我接你,多晚我都来,不要自己走。”   姜云满失笑:“知道了,我又不是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边既逗他:“嗯,你不是小朋友,你是我老婆。”   “老婆不跟老公说拜拜吗?”   姜云满听到老公这个字眼,差点踉跄一下。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那么多字眼不提,偏偏提这三天里以各种手段哄骗他叫得最多的一个字眼。   姜云满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扭头:“就不说!”   身后传来边既低低的笑声,姜云满强忍住没回头看他,但是没走到电梯口就笑了出来。   进入轿厢,姜云满掏出手机,在微信给边既发了三条微信。   【老公拜拜】   【不许回】   【专心开车】   光是打字都觉得脸热,姜云满把手机收起来,用手心手背的凉意给自己的脸降温,嘴角自始至终没放下去过。   电梯抵达楼层,姜云满春风满面地走进公司,碰见一个同事问一声早安,连前台的招财猫都收获了一声:“早安,小猫咪~”   前台姐姐揶揄道:“小满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怎么请了三天病假精神面貌反而更好了。”   姜云满大大方方承认:“聪明,答对了。”   惊讶的反倒是前台姐姐:“真的假的?你真的谈恋爱了吗!?”   “真的。”姜云满笑道,“回头请你们吃饭。”   前台姐姐跃跃欲试:“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姜云满直接回答:“是男朋友。”   前台姐姐连声啊啊啊啊,姨母笑地祝贺:“恭喜恭喜!”   姜云满:“谢谢。”   进棚前,姜云满收到边既的回复。   连着好几条语音消息,间隔都是一两三分钟左右。   他在休息室拿了瓶水,一边听一边往棚里走。   “我到公司楼下了,老婆。”   “停好车了,老婆。”   “进电梯了,老婆。”   “叮——”   “出电梯了,老婆。”   “抵达办公室,准备开始工作了,老婆。”   “以上,报告完毕。”   姜云满在一声又一声老婆中迷失了自己,没原则地也回复了两条语音。   “老婆收到。”   “我也准备进棚了。”   边既秒回语音:“好。”   “真的不叫一声老公吗?”   姜云满扭扭捏捏,还是从了。   刚刚说完,还没松开按键,以徐寄轲为首的几个同事从旁边的茶水间窜出来,模仿刚才他和边既的语音消息,夹着声音各种起哄。   “出电梯了,老婆~”   “老婆收到~”   “真的不叫一声老公吗~”   “哎呀你烦死了。”   “我只叫一次啊,叫完你今天不许再闹我了。”   “老公~~~~”   姜云满:“……”   他脸色涨红,捏着手机手足无措,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你们怎么偷听啊!”姜云满努力为自己辩驳,“再、再说,我……我哪有那么嗲!”   同事们知道姜云满脸皮薄,没有接着起哄,徐寄轲要去另外一个棚干活儿,跟姜云满是反方向,临走前,他低声问了句:“跟边既在一起了?”   因为之前车祸的事情,徐寄轲是公司里为数不多跟边既有过接触的人。   姜云满“嗯”了一声,说对。   徐寄轲由衷笑道:“祝福你们。”   姜云满道了声谢,是:“你也是。”   不到一上午,姜云满交了男朋友的消息传遍了全公司。   中午吃饭碰见郑驰忠,连他都问了姜云满一句,是不是跟边既谈上了。   姜云满眨巴眨巴眼睛,同龄人就算了,居然连郑驰忠这种老前辈都这么敏锐的吗?!   他承认之后,好奇地问了句:“老师,你怎么猜到是边既的?”   郑驰忠递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除了他还能有谁?”   “早前你住院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你黏那小子比黏你爸妈还厉害。”   姜云满:“?”   “我哪有!”他直呼冤枉。   “哪哪都有。”郑驰忠懒得跟他多说,摆摆手,最后叮嘱,“边儿玩去吧,爱咋谈咋谈,不影响工作就行。”   “……”   姜云满不禁回忆自己住院那段日子。   除了上厕所他自己嫌弃,不愿意让边既沾手,其他的事情好像……全是边既帮他做的。   好吧,他不冤。   他就是黏人精。   吃过午饭,边既给姜云满打了个电话,两人腻腻歪歪扯了些闲篇儿,姜云满顺便坦白了“恋情曝光”的事情。   边既听完倒挺沾沾自喜,还主动说:“居然你的同事们都知道了,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吧。”   “哇,边总这么大方吗。”姜云满有样学样,“那我也请你的员工和下午茶好了。”   边既没拒绝,也说:“我替他们谢谢姜老师。”   姜云满:“不客气,都一家人。”   当天,姜云满想着既然同事都知道了,没道理家里人还不知道,晚饭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他和边既在一起的事情全交代了。   姜柳茵和成诀反应最淡定,早就预料了会有这一天,康树恒震惊了几分钟就接受了,乐乐呵呵说自己又多了个儿子,美得很。   只有林岁峥骂骂咧咧,恨不得马上飞到京柏来会会边既这个拱白菜的猪。   姜云满哭笑不得。   京柏下今年第一场雪的那天,姜云满和边既去望州给他妈妈扫了墓。   从公墓出来,时间尚早,两人又去边既的母校,望州九中看了眼。   学校没放学,禁止外来人员进去,边既只能带姜云满在校门外走了走。   姜云满在荣誉墙上看见了高中时候的边既。   当他看见下面的名字是“裴绩”时,愣了愣,转而说:“原来你以前的名字不是既然的既啊。”   他只知道边既高考结束改了姓氏,随他妈妈姓,没想到连字也改了。   “嗯,是成绩的绩,功绩的绩,政绩的绩……裴岩东也是对我寄予厚望了。”   边既冷呵一声:“但我讨厌这份厚望,所以我随便改了一个字。”   姜云满牵住他的手,认真道:“你已经不是裴绩了,你是边既。”   “你从来都不需要活在谁的厚望里。”   边既伸手抱住姜云满,轻轻说了声:“我知道。”   “小满,我觉得我现在有点贪心。”他叹了口气。   姜云满微怔,问:“你指什么?”   边既回答:“我想活在你的爱里,十年,百年,都如此刻。”   姜云满心不由得一软。   他轻拍边既的后背,就像以往他安慰自己那样。   “你说得不对。”   边既疑惑地“嗯”了一声。   姜云满笑了笑,说:“不是‘你想’,而是‘你会’。”   “你会一直活在我的爱里,十年,百年,都如此刻,更胜过此刻。”   边既鼻子倏地一酸。   将爱人抱得更紧。   沿着校园外围逛了一圈,他们叫了网约车回酒店。   等车的间隙,边既接到一个工作电话。   师傅如约抵达了约定位置,同一时间,校园广播里响起了下课铃声。   姜云满扯了扯边既的袖子,无声提醒他车已经到了。   边既对他做了个他先上车的动作,紧接着比了个“2”,示意自己还有两分钟结束。   姜云满点点头,走到路口,打开车门先上了车。   “师傅麻烦您等两分钟,我男朋友马上就来。”   师傅说好。   校门口渐渐有学生涌出来,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青春的气息。   边既打完电话,收起手机,往路口这边走来。   边既身着呢子大衣,举手投足流露成熟男人气质,混在一帮学生之间格外显眼。   透过这片蓝白色,边既好像看见了当年从这里翻墙逃离桎梏的狼狈少年。   少年一步三回头,跌跌撞撞与他擦肩而过。   这时,一声透亮清澈地声音在前方响起:“边既——”   姜云满坐在车里对他招手,笑容洋溢。   边既和少年都停了脚步,边既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少年还站在原地。   于虚空之间,边既对无措的少年伸出手,说:“来这边,这边有人在等你。”   少年迟疑片刻,眼眶湿润,坚定握住了边既的手。   然后他们一起往命运那边走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