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凶我同桌   作者:温诗酒   文案:   生人勿近高冷大学霸(假的)攻×吊儿郎当混世大魔王(傻的)受   1、   谢小天在学校浪荡惯了,向来和看不惯学校里那个学习好,长的好,脾气却差到爆的傲慢学霸江意。   没曾想,新学期开学,两人不仅分到一个宿舍,还成了同桌,谢小天对此很不爽,每天搞事情:   乱扔垃圾,不打扫卫生,   偷藏学霸的作业,还不给人好脸色。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某天。   谢小天无意间看到平日里高冷傲慢的学霸桌子上竟然放了张遗书。   遗书的字里行间充满对活着的无趣和失望。   谢小天抿唇盯着那张遗书陷入了沉思。   2、   这几天,全班都注意到了这位爱惹事的谢小天好像不正常了。   助人为乐助过了头。   江意要去吃饭,谢小天怕出意外,抱着一堆食物走过去,大方道:“随便挑,我请客。”   江意被人堵,谢小天挡在前面:“敢欺负我同桌,问过我了吗?”   江意收到情书,谢小天霸道直言:“喜欢我同桌,问过我了吗?”   江意去洗手间,谢小天脑子一抽:“谁让你自己上厕所的,问过我了吗?”   全班同学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3、   江意看谢小天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直到某天,他站在天台上吹风,谁知他那三好同桌谢小天突然惨白着一双脸跑过来,带着祈求的声音,紧紧抱着人不撒手:“江意,你不要死好不好?”   江意:“???”   他这才知道这人误会了什么,   他笑了一下顺势环住人,低头在人耳边低声说,“你若让我亲一下,可能我就不想死了。”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小天、江意 ┃ 配角:吃瓜群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同桌超凶的   立意:永不放弃,做新时代的好青年 第1章   北街东巷子的夏天如往年一样,没有树,只有满墙的爬藤和明晃晃的街道,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小天此时半靠在墙上,身后蔫了吧唧的爬藤被凄惨的压出一个人形凹陷。始作俑者却毫无自觉,眉眼低垂着,很是不耐的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   Henven:[你死哪去了?]   消息发过去几秒钟,手机便震动起来。   耗子:[开溜的时候被我妈堵在家门口了。天哥,你在等我一会儿。]   Henven:[滚吧,别来了。]   耗子:[哥,亲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耗子:[你再等我十分钟。]   耗子:[不,五分钟!!]   谢小天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他这个人最怕热,一分钟也不想等。   [滚]   干脆利落的打了一个字,他便收了手机,独自朝着巷子口走去。   两个人原本是约定先去东头吃那家最近很火的烧烤,接着再去网吧通宵上网,多么完美的安排。   可如今耗子被他妈堵住,谢小天根本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货九成,不,十成是出不来了。   被放了鸽子,谢小天有些气闷。   他的这些狐朋狗友,在暑假甚至没有在学校自由,不是被家长强制性报了补习班,就是实行宵禁政策,晚上八点之后不许出门。   有人更是彻底失去人身自由。   比如耗子。   想到耗子,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冷着脸将手里的帽子向头上一扣,帽檐的阴影便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炎炎夏日,巷子里只是偶尔有人路过显,谢小天走在小道上,很热,很烦,也不知道烦什么劲。   漫无目的的走了几圈。   最终,谢小天没有朝着打算好的烧烤店的方向走,反而在前边的岔口轻车熟路的拐了两个弯。   几步路,便看到那熟悉的红色瓦墙房。   谢小天虽然来了无数遍。   再看这房子依旧觉得矮的离谱,似乎只要一抬头,就能碰到脑袋。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帽檐儿,向下压了压。   房子的外观倒是还行,红色蔷薇花一直延伸到干裂的房顶上,窗口很大,用一个旧的遮雨板挡住,带来了一片不大的阴凉。   一个佝偻瘦弱的身影在里面忙碌。   谢小天停在房前,站定片刻,习惯地扫了一眼窗口木牌。   [张记豆花]   四个字占据了整个木牌,雕刻的痕迹虽然被风吹雨晒的有些模糊了,却并不难看,反而带了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谢小天原本的烦躁之感也逐渐沉淀下来。   他转身坐在旁边的同样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座位上,朝着红瓦房喊道:“老板,一份豆花。”   店主并没有回应,依旧在小屋子里忙碌,谢小天脾气这会儿倒是出奇的好,抓起系在桌子上的铃铛漫不经心地摇了起来。   铃声伴着微弱的风在狭窄的巷子里响起,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小天啊,今天来这么早?”   谢小天坐着向来没个正形,前脚的凳子腿悬起来,无处安放的长腿肆意的前伸着。“饿了。”   “又一天没吃饭吧,”老太太听后,在窗口探出身来,露出花白的头发,语气带着责备,“你们这群孩子就仗着自己年轻不知道爱惜身子,等到老了就知道了苦了。”   谢小天最厌人说教,他漫不经心地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说:“婆婆,你再不给我上饭,不用等到老了,我现在就能饿死。”   这家店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店主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了人嘴上难免会唠叨几句。   谢小天虽然混账惯了,但在这里多少能收敛一点。   可能是真的怕他饿着,老太太听了他的话就止了话头,迈着小步子走了过来:“今天吃什么?豆花还是豆花面。”   豆花。   谢小天还没说出口,便听小老太太又兀自说:“还是吃豆花面吧,一天没东西,只吃豆花怎么能饱。”   “……”   这店没倒闭也算个奇迹。   几句话,便不顾客人要求,自己就定下来了。   谢小天只能默默地把豆花两个字又咽了回去,他嘴唇动了动:“也行......”   反正对他来说也没差。   十分钟后豆花面端了上来。   谢小天看着碗里的食物。   满是肉丁的汤汁混着雪白的豆花,最上面放着两个煎的金黄荷包蛋,诱人的不行。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用筷子戳了戳上面的荷包蛋,嘴也没有闲着:“张婆婆,你最近中彩票了?”   这老太太竟然舍得给他加了两个蛋。   “婆婆要是中了彩票,早就搬家走人了,哪里用在这里风吹日晒,还得给你这混小子做饭。”   谢小天一想也是,轻啧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面。   张婆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谢小天格纤瘦的身板,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没捏出几两肉。   “看你瘦的,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肉多,”张婆婆皱着眉,脸上的皱纹也缩成一团,声音带着点心疼道,“你父亲这次走了快三个月吧,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小天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便低下头,热气氤氲刚好能遮盖住他的眉眼。   半晌,他才低声道:“没有。”   张婆婆看着谢小天,见他不愿多提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行,婆婆知道了,你快些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味道就不好了。”   谢小天嗯了一声。   张婆婆又迈着小步子回了她的红瓦房。外面只剩下谢小天一个人,很静,静的连周围地蝉叫声显得聒噪。他将豆花放下,愣了一会儿神,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又重新拿起筷子。   “婆婆,一份豆花面,快点儿,赶着加班。”   谢小天快吃完饭的时候,原本安静的街道开始吵闹起来,住在附近的人都陆续下班了,各种声音接踵而来。   “豆花两碗,带走。”   “张婆婆,来一碗豆花面,只要面,不要豆花,还有给我加个卤蛋。”   这店铺不大,位置又偏僻,生意却好的很。   这老太太有些耳背,有时候听不真切,佝偻的身影映在窗户口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啧。”   这一大把年纪了,有儿有女的,明明吃喝不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瞎忙什么。   谢小天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放下手里的碗筷。他也不着急忙着走。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干脆过去帮忙打包了几份饭。   “小天,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张婆婆一手拿面,一手在锅里搅拌着豆花,忙的不可开交。   谢小天表情很认真地说:“婆婆,其实你是怕我不给你饭钱吧。”   “是啊,”张婆婆也打趣说,“我老太太这点心思都被你瞧出来了。”   天气越炎热,瓦房里更是像蒸桑拿一般。谢小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余光中,看见张婆婆端着豆花面朝外走,外面的座已经快坐满了,打包的人也不少,他只看了几眼,眉就皱了起来。   这打包的怎么这么多!   照着这个客流量,这老太太完全不用去买彩票,也是个富婆级别的。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道乒乓碰撞,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谢小天的动作。   接着,他听有人急声喊了一句:“张婆婆。”   不好,出事了。   谢小天心里一紧,也顾不得手上的东西,丢在桌子上,快速跑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张婆婆已经被扶了起来,就是拿着的白瓷碗碎了,白花花的豆花撒了满地。   人看起来摔得不轻,手腕上擦破了,深黑色的裤子上沾了不少污垢。   谢小天当即黑脸,瞥了一圈周围人,戾气有些遮不住:“谁干的?”   这巷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混账,从来不和他多说话。   今天倒是例外。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指着东巷子口快要消失地人影说,“前边那人推得。”   “撞了人连句话都没有。”   “就是故意的,跑过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几眼。”   周围人七嘴八舌。   谢小天脸越听越沉,他看了张婆婆一眼,看着老太太应该缓过来,又看着巷子口嚣张的人影,皱了眉,拔腿去追前边的人。   张婆婆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天,别追了,婆婆没事,快回——”   后面说了什么,谢小天没听到,他没有心思听别的,一门心思的就想抓住那个混蛋小子。   前边的那人穿着一身黑,头发染成亚麻色,一副流氓小混混的装扮。可能知道自己惹了事,跑起来跟不要命一样,眼看着就要跑出去北街。   前边那条街人多车多,等那孙子跑出去,混到人窝里,绝对就找不到了。   虽然谢小天自认为腿长个高,追人自然落不了下成,但还是出来晚了,错过了追人的最佳时机。   他黑着脸,骂了一声,只能看着这个亚麻头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甚至还看到这货回头,对他露出个挑衅的笑。   “操。”这一刻,暴躁达到了顶峰。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抬头却看到亚麻头嘚瑟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撤,便措不及防的摔了个狗吃屎。   谢小天愣了一下。   这孙子被雷劈了?   亚麻头痛苦的躺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出哀嚎。   显然是不是被雷劈的,更像是被人打了。   谢小天左右看了看,没人。   见鬼了?不应该啊。   他又看向亚麻头摔倒的地方,这会儿倒是看到人了。   巷子的尽头,一个穿着白色T桖的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的男生,拿着一根粗棍子在街口的拐角走了出来。   此刻他微垂着头,露出的侧脸格外清俊,手里的棍子一探,拦在在亚麻头脑袋和脖子中间,挡住了他逃跑的动作。   “包呢,拿出来。”少年说。   这姿势挺帅。   就是声音冷淡地和冬天的冰碴子一样。   ……倒……也挺好听。   谢小天抽空给出个评价。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久等啦。   预收《不许欺负漂亮npc》   1.   岑溪作为一个快穿者,却是个自带倒霉属性的小可怜,每次选中的剧本都是那著名的海棠花市文。   系统:【宿主莫慌,什么文都没关系,咱们只是npc,走文中少的可怜的剧情线就好了】   岑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小拳一握:“嗯,保证完成任务。”   只是经历过几个世界之后,岑溪揉着自己的腰,渐渐地欲哭无泪。   说好的只走剧情呢?为什么本该文中主角受承受的,全都施加到他身上!!!   系统装死:【对不起,信号终断,正在维修……】   【第一个世界】   岑溪扮演的是海棠受的老师。   他看着眼前好看的不像话的孩子,想到受如此骄傲的一个人,以后要被生生折断傲骨,还要被……   岑溪瞬间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在剧情发生之前对他好点。   只是,岑溪发现剧情好像渐渐地开始不对劲。   他看着逐渐逼近的受,试图敲醒他:“同学,你认错人!我不是你cp啊喂。”   【第二个世界】   岑溪扮演的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原本他想着尽心竭力伺候这暴躁易怒的偏执受,等到本文攻出现就好了。   哪知道攻出现之后,却被小皇帝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岑溪:???   皇帝眼角血红,将他拉到龙床上:朕身边,有你一个就够了。   岑溪:“啊啊啊,住手哇。”   【第三个世界】   岑溪穿到一本生子海棠文中,本文的受是被星际长官攻饲养的鲛人,原书剧情鲛人受是被攻强取豪夺,然后被迫生子。   岑溪同情他的遭遇,每天在河岸边,抱着书本给他讲故事。   只是后来,岑溪看着自己逐渐凸起的肚子,逐渐表情失控:“这剧情不对!!!!生子的怎么成了自己?”   【第四个世界】   岑溪穿到一本海棠仙侠文。   受是三界中仅剩的唯一的合欢宗,作为一个天然炉鼎,被各派人物争抢不休。   岑溪作为囚禁他的坏人之一,差点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地将人从地下室接出来,当成祖宗一样伺候数月。   好不容易,等到受伤好了,可以送下山去了。   然而……   岑溪一觉醒来,看着身上却出的捆仙绳,慌忙解释道:“救命啊,上天作证,我对你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啊。”   受拿着绳子的另一头,阴恻恻的说:“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   后续剧情待补充。 第2章   亚麻头躺在地上哀嚎,谢小天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半俯身看着他,嘲讽地说:“再跑啊,刚才不是跑挺快。”   这句话说完,他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毕竟是人家先抓到的这孙子,谢小天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对在一起。   对方眼睛低垂着,睫毛覆盖下,眸光幅度很小地晃动了一下。   谢小天才注意到这人比自己高上半头,而且这张脸近距离观看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挺帅。   就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谢小天不要脸地想着。   他顿了一下,开口:“他偷了你的包?”   对方却已经在他身上移开目光,半晌,才开口:“不是。”   谢小天缓缓地看向对方的侧脸,一秒,两秒钟,等了将近一分钟,也没等到后话。   “……”   不是,然后呢?   话多说几个字烫嘴?   谢小天刚想再开口,便见对方根本没搭理自己,反而手中的棍子用上了力,亚麻头吃痛,哀嚎道:“我说,那包被我藏到巷子里了。”   “在哪?”他说。   亚麻头疼得抽气,抬头朝着谢小天方向看了一眼,才心虚地说:“就……就在那家张记豆花的后面。”   看他这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是故意的。谢小天低头抓住了亚麻头的衣领,戾声道:“那为什么要推那个老太太。”   亚麻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直到脖子间的力道又加重,那棍子快阻断他的呼吸了,才声音一抖:“当时……在后面追我,我想着……增加点混乱,能顺利地逃出去。”   结果没想到,又招惹上一个硬茬。   谢小天这会儿心里的火气已经到达顶点,张婆婆年龄大了,万一摔出个好歹……   他一拳打在亚麻头脸上,亚麻头肉眼可见地肿了一块,但这并不能消除他的怒气,还想再打第二拳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了。   那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皮肤特有的燥热。   “干什么。”谢小天充满戾气地看向对方,处于谁拦都能跟谁干一架的状态。   对方却依旧情绪很淡:“刚才报警了。”   “报警就报啊,”谢小天暴躁地说,“我又没犯事。”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   这人眼睛细长,眸光从狭长的眸中投落下来,冷淡得像个局外人,手下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却丝毫不减,谢小天挣脱不开。   操。   看着挺瘦的,劲怎么这么大,   僵持半晌,谢小天在这眼神中逐渐冷静下来。   “行了,”他烦躁地说,“我不揍他了,可以松开了吧。”   对方垂眸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话中的真实性。   谢小天瞪着眼和他对视。   对方睫毛轻颤了几下,快速地移开目光,接着手腕的力道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谢小天揉了揉手腕。接着看向地上的亚麻头,觉得就这样放过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起身,拽着亚麻头的衣领站起来说:“走,跟我去给张婆婆道歉。”   *   “天哥,你不知道,刚才吓我一大跳。”耗子竟然真的从他妈的魔爪里逃了出来,“我看着好几个警察,还以为你犯什么事了呢。”   谢小天有些无语,没接他的话,反而道:“你怎么出来的?”   “从楼上窗户里跳出来的。”耗子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惊吓未定的模样,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谢小天,“天哥,为了你,我可是命都不要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滚蛋。”谢小天干脆利索地送他两个字,作势要去踹他。   耗子虚躲了一下,堪堪躲了过去,话头一转:“不过,学霸怎么也在?”   谢小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学霸?”   “就穿白衣服,长得贼帅的那个。”耗子说。   哦,知道说的谁了。   当时他抓着亚麻头去豆花店,那个人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谢小天也没当回事,毕竟那亚麻头偷的包还没拿回来,直到后来看到一个小姑娘对着白衣服一直说谢谢,他才知道这个冰块脸是替小姑娘追包。   “我们学校的?”谢小天说。   “不是吧,天哥,”耗子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每次校表彰大会上,第一个领奖的都是他,你没见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正常了。   毕竟这哥去学校从来都是睡觉的,表彰大会对他来说更是纯属扯淡。   这般一想,耗子开始给他哥科普起来:“江意,市级三好学生,咱们清北附中的人形活招牌,全校老师的骄傲,神一般的存在。”   “……”   谢小天对于耗子的形容词很是无语,“行了,闭嘴吧你。”   江意。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帅脸。   那神情,那姿态。   谢小天轻啧一声,心说,怪不得这么傲呢。   “所以,学霸到底为什么在这儿?”耗子显然对刚才的问题还不是死心,“难道是来张婆婆这里吃面的?”   说完,他又兀自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学霸家在南街,离得这么远,怎么会专门跑到这边。”   听着耗子嘟嘟囔囔的声音,谢小天干巴巴的晲他一眼:“你倒是上心,人家住哪都知道。”   耗子觉得这话在天哥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呢。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是,女生好多打听学霸,学霸的家庭住址都在学校里传开了,我这不是听了一耳朵吗。 ”   谢小天疑惑:“她们打听江意干什么?”   耗子用一种看稀奇的眼光看他:“不是天哥,你真的假的?”   谢小天目光不善地看向耗子。   “我错了!”耗子这人没别的优点,就认错快,“还能干什么,看上学霸了呗。”   谢小天:“……”   一张冷脸,除了长得帅点,有什么可看的。   他实在搞不懂现在小女孩的心思。   耗子开始笑,笑得越来越离谱,声音一断一续的,身子半搭在谢小天的肩膀上,“哥,我才知道你原来这么单纯,哈哈哈哈哈。”   “滚,”谢小天被笑得心烦,将耗子的手甩了下去,“太惯着你了是吧。”   耗子做了个手指封嘴的动作,脸上却依旧努力憋笑。   走了一段路,耗子看着这路越来越陌生:“天哥,我们这是去哪?”   谢小天面无表情看着他,声音沉郁,显得整个人阴森森:“杀人。”   耗子缩了一下身子:“……”   他不敢说话了,唯恐谢小天真的杀人灭口,只是这人嘴一旦控制住,眼睛就开始不受控了,东看西看,接着就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哎,”耗子说,“前边那人是不是学霸。”   谢小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方路口的路牌下站着个人,身量很高,白色的衣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少年人特有的轮廓。   可不就是那位大学霸。   他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在这儿?   不过,关他屁事。   谢小天实在不想和这种冰块人再产生交集,跟个瘟神一样,免得招惹晦气,扫了一眼前边的路口,准备拐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身边出了个棒槌。   谢小天刚迈进胡同一只脚,身子都没有转过去。   “喂!江学霸!”,耗子朝着江意挥手,开始招呼,嗓门超级大。   “……”   这声音,隔三条街都能听到。。   谢小天真想给耗子一板砖,直接拍晕得了。   可惜晚了,前边的江意已经回头,一张冷脸没有任何表情。   谢小天觉得这位冰块脸估计不会理人,刚想说别自找没趣,人家没空搭理你。却没料到,那位大学霸只是愣了一瞬,竟然真的转身朝着他俩的方向走过来了。   “哎?”耗子看起来也很意外,愣了一下,接着格外激动地说,“天哥,你说我是不是下次考试能逆袭了。这可是学霸哎。”   谢小天搞不懂这两者间的关系,就觉得这人有病,抬腿给了他一脚,“就出息吧你。”   直到江意走到两人面前,耗子连那点出息都没了,觍着脸迎了上去:“学霸,你怎么还在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处理?”   谢小天嘴里叼着随手拔下来的草,把棒球帽勾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死党犯贱。   见过拜孔子的,见过拜文殊菩萨的。   还是头一次拜同校同学的。   江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眸光却无声落到谢小天身上。   谢小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直到耗子的脸笑得都快僵了,江意才大发慈悲一般,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谢小天闻言低头嗤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个态度。   “那真是太好了,”谁知耗子那棒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丝毫没被这个冰块泼到冷水,“那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不知道,北街那家烧烤,真是一绝。”   谢小天心说,他要是能跟你去,我跟你姓。   “行。”接着,江意开口。   谢小天嘴里的草瞬间被他咬成两半。   特么得,他怀疑这个学霸能听到自己心里话,专门和自己对着干,   不过……操,好苦,他皱着眉,快速地把那半截草吐了出来,嘴里苦味蔓延,再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想揍耗子一顿了。   都是这孙子多事。   但耗子毫无自觉,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对他说:“行吗?天哥?”   不行,谢小天下意识地说,   那个冰块脸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被两个人这么盯着,谢小天有点窒息,半晌,他动了动唇咬牙切齿地说:“行。”   烧烤店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四周很是嘈杂。   谢小天本就吃了晚饭,这会儿看着烤得流油的五花肉,本能地犯腻。   “吃啊。”耗子嘴里啃着一个烤鸡翅,给谢小天递了过来。   谢小天没动。   耗子又给学霸递过去一个,江意也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   耗子心说,合着就我一个人吃啊。   谢小天看着张扬,但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向话少,一顿饭,几乎一句话都没有。   他将目光移张对面的江意,见对方冷淡地低着头在玩手机,也不说话,面前的东西更是一点儿没动。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   看起来像是来挑事的,谢小天想。   他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打算收回目光,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江意却措不及防的抬起头来,两个人视线刚好碰在一起。   江意眼皮很薄,显得眼睛格外深邃 ,门口的灯光细碎的落在眼底的时候,像是一块反光玻璃,刚好装进去对面的人。   有一瞬间,谢小天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那双看向自己眸子里,似乎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温度。   草。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太自然的移开眼,起身说:“我出去一下。”   耗子咬着肉串,含糊道:“去吧,去吧。”   直到走出去一段路,谢小天才感觉那道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   “你说那个饭菜是不是不合学霸胃口啊。”回去的时候,耗子打着饱嗝说,“一点没吃。”   谢小天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成老妈子了?”   “哎,不是,”耗子想要辩解几句,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转了话头,“天哥,还是去之前的网吧开黑通宵?”   “随便。”谢小天没心情地说。   最终两个人没能通宵,刚玩了一局游戏,耗子的妈妈就回家了,她发现耗子不见了,差点杀了过来。   耗子走后,谢小天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网吧待着,干脆回了家。   三百平的别墅里又黑又空,里面空无一人,谢小天在黑暗里站定片刻,接着快速地跑遍所有的楼层,把所有的灯能打开的灯都开了个遍。   光亮的那一瞬间,裹挟着他的晦暗颓唐的感觉才算消失了一点。   他蹬了鞋,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的光晕,开始发呆。   也不知道想什么。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直安静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原本以为是耗子,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新朋友的验证消息。   谢小天点了进去。头像是黑白冷色调,下面的备注是江意。   哦,江意。   谢小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刚想随手点拒绝,手指按在屏幕上时,愣了一下。   等等,谁。   谢小天低头又看了一眼:“????”   江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1 19:53:11~2023-06-02 23: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可方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谢小天手指按在屏幕上,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点拒绝。   耗子的微信就在这时发了过来。   耗子:[天哥,学霸是不是加你了?]   谢小天给他回了三个问号过去。   Henven:[你怎么知道?]   耗子:[学霸刚才问我要得你的联系方式。]   谢小天面无表情地打字:[你俩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耗子:[哈哈哈!就吃饭的时候,你出去的那会儿。]   谢小天想起来了,打字。   Henven:[……]   Henven:[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Henven:[别这么丢我的人。]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耗子又觍着脸去要的联系方式。   耗子这人打小就有个毛病,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现在好了,再加上一个江意。   耗子:[哥,你这可误会我了。]   耗子:[不是我要加的学霸的微信,是学霸主动加的我的。]   耗子:[得意jpg]   谢小天看着耗子发过来的消息,愣住了,那个冰块脸主动加的耗子?   主动。加的。耗子。   这句话怎么看,怎么都槽点多。   他给耗子回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接着又返回到好友添加列表。   犹豫了几分钟,他的手落在屏幕上,还是点了同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冰块脸到底要干什么。   *   南街的布局和北街不太一样,如果说北街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巷子,那南街就是灯红酒绿的商业中心。   两条街,一南一北,相差极大,离得也远。   天色已晚,江意站在路口,走着回去太远了,他不喜欢什么事都麻烦家里的司机,于是打了个出租。   司机有些自来熟,一嘴东北口音,一路上都在试图和江意说话:“你住在湘北啊,那里面房子听说可贵了?已经炒到好几万一平?”   “看你样子,应该还在上学吧。”   江意偶尔冷淡地回答几句。   等红灯的间隙,司机又随口问了句: “长得这么帅,就没谈个女朋友?”   “没。”依旧是简单的一个字。   司机没太在意,按了几声喇叭催促前边的车快走:“草,前边的人睡着了!都他妈绿灯了还不走!”   可能前边的车也被这疯狂的汽笛声吓到了,一溜烟窜了出去。   司机这才满意,心满意足地踩了油门。   就在这时,他听后面的这帅哥又冷声冷气地说:   “在追一个男朋友。”   “……”   车子小幅度的哏了一下。   东北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了嘴。   直到江意下车,他说:“哥虽然不太理解……咳咳,你们小年轻现在流行的这套。但还是祝你成功。”   江意站在车前,车玻璃上露出司机的脸,他认真地说:“谢谢。”   大厅的灯亮着,门口停着一辆车。   江意脚步在车前顿了一下,才接着朝里走去。   一进门,穿着蓝色衬衣的中年男人在沙发上抬起头。   “爸。”江意开头。   “嗯,”江正则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冰冷的镜片折射出他探过来的眸光,显得格外严厉。   江意没说话。   “我听你妈妈说你今天又去北街了?”江正则说,“每年你都要去那边跑好几次。那边穷山恶水能有什么好人,你究竟去哪里干什么?”   “她不是我妈,”江意声音带上冷意,“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上楼了。”   说完,也不等江正则同意,江意兀自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江意!”   上到楼梯第二层的时候,身后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   江意脚步停在楼梯上没动。   看着江意的背影,江正则强压下怒气,说:“你小宋阿姨来我们家七八年了,照顾你也七八年,你这样说话,让她听到了她得多伤心。”   注意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半晌才慢慢松开,他低声又重复一遍:“我说了她不是我妈。”   “还有,”上了一个台阶,江意又停下脚步,一字一顿说,“北街那边,你没资格评判他们。”   说完,他上了楼,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江意靠在门框,听着楼下人在猛烈的敲着桌子。   “反了!这小兔崽子我平时里是不是对他太放松了!”   接着,是一个女人下楼的声音:“你别生气,他一个孩子,你和他置什么气。”   显然是他那个后母宋成晚。   “你还帮他说话,”江正则气急败坏,“过了今年就十八了,都成年了,算什么孩子!”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宋成晚温柔地说,“对了,小楚明天就回来了,听说这次比赛,他得了头等奖,说回家之后第一个给你看。”   江正则的怒气明显消失了不少:“是嘛,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宋成晚说:“那我现在给他打个视频?你们聊聊?”   “打吧,我看看饿瘦了吗。”江正则说。   江意听着外面又要上演父慈子孝的,冷笑一声,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   他径直走进了自己书房。   桌面上摆着几本数学地理的训练册,他拿起笔,平时在他眼中格外简单的题目,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江意皱眉,表情带上一种沉郁的烦躁。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一愣,又想到什么,快速掏出手机。   微信的绿标在屏幕快速抖动了几下。   从来不知道紧张为何物的江意,在这一刻竟然有点不敢点进去。   会拒绝吗?   他闭了一下眼,点进去才发现好友验证已经通过了。   你已经成功添加了Henven,现在开始聊天吧。   谢小天的头像很简单,雾霾蓝的天空,中间飘了一朵云。   江意看着头像,睫毛动了一下。   他在输入框来回点了几次,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说什么。   直到对面发了一个:“?”   *   谢小天躺在沙发上,高举着手机,看着对方一直正在输入,最后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他终于耐心告罄,丢了个问号过去。   接着打字:[加我干吗?]   对方又开始装死,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谢小天有点想拉黑。   微信消息这时闪了一下。   他点开,看着内容,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江意:[能陪我聊会儿吗?]   Henven:[?]   这人疯了?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这是什么直男开头?   感谢在2023-06-02 23:33:03~2023-06-03 23: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可方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有病?]   谢小天曲着手指,在屏幕上打下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便看到那条消息快速地撤回了。   “……”   撤回了就以为我没看到了?   这个冰块脸到底想干什么?   Henven:[有事说事,没事拉黑了。]   这次,江意的消息的倒是回得挺快。   江意:[有]   谢小天看着他暗色的头像,微信名竟然还是用的自己的名字,真是和他这个人一样无趣,   他轻啧了一声,打字。   Henven:[还什么事?]   江意输入了一会儿,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话都没有,一个红包直接甩了过来。   谢小天:“……”   这是要包夜聊天?   神经病啊。   谢小天看着和注意的聊天记录,表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了。   他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给耗子发了个消息。   Henven:[耗子。]   耗子回消息特别快:[哥,有啥事你说。]   Henven:[你确定下午那人是咱们学校的年级第一?]   确定不是什么人假冒的吗?   耗子:[如假包换。]   耗子:[图片]   谢小天点开耗子发来的图片,是拍的学校的光荣榜。   一众学生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冰块脸。   照片用的是一寸蓝底照,江意穿着蓝白的校服,皮肤冷白,眼皮微垂,浅棕色的眸子泛着特有的冷淡。   谢小天当时就乐了。   这光荣墙让他上得给上坟一样。   耗子:[哥,你怎么这么问?学霸给你聊什么了?]   耗子:[他是不是给你说学习的独家秘籍了?]   Henven:[……]   Henven:[收起你那乱飞的脑细胞。你没事拍学校的荣誉墙干什么?]   耗子:[我妈说,人的磁场会相互影响,所以,我拍个照每天拜拜学霸,万一哪天脑子就突然开窍了呢。]   Henven:[……]   耗子:[亲哥,要是学霸给你什么学习秘籍,你一定不要忘了兄弟。]   谢小天觉得和这棒槌聊多了,会拉低智商。   Henven:[打游戏了。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没再看耗子的消息,谢小天躺在沙发上原本想要打几把游戏打发时间,脑子里一直浮现江意发来的红包。   他到底什么意思?   就刚见过一面的人,二话不说就给人发红包,这人什么毛病?   难道是钱太多,没地方花,所以散散财。   散财童子转世么?   这么一走神,屏幕上游戏里的小人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挣扎了几下,还是倒了下去。   靠。   虽然他不是什么电竞大神,却也没有死得这么憋屈过,谢小天不信邪,又开了一局。   游戏小人再一次让人以同样的方式杀了,谢小天终于相信了,今天果然不适合打游戏。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顶着天花板的灯眼对眼互瞪了半晌,又重新打开和散财童子的聊天界面。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太正常,但一直不回也不是办法。   想了想,他还是发了条消息。   Henven:[???]   *   此时,江意的目光停在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那个红包上。   没领取,也没回复。   难道是被删了?   这样一想,他浅棕色的眼睛明显带上了焦躁,手指按在屏幕上。   然后,就看见谢小天的消息。   虽然只是三个月问号,江意紧绷的唇却慢慢放松下来。   再然后,在他眼皮底下,又多了一行字。   Henven:[给我转钱干什么。]   江意打字,又把打好的字都删了,[今晚的饭钱。]   Henven:[不用。就这事?]   江意:[嗯。]   接着,江意就看到对面正在输入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   他了解谢小天,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互删好友之类的。   江意缓缓地皱起眉,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打了几下:[不收也行,那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谢小天互删好友的话还没发过去,就看到对方的消息,心想这冰块脸还挺讲究。   他不缺钱花,所以和朋友吃饭从来不计较这个,谢小天原本下意识的拒绝,又转念一想拒绝以后,估计又得掰扯一会儿。   没完没了的,烦人。   算了,谢小天轻啧一声,他这人一向最讨厌麻烦,打字回复。   Henven:[行。]   江意:[嗯。]   第二天,谢小天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他揉着发僵的脖子,很是艰难地在沙发上爬起来。   几分钟洗漱完,又随意地抓了把头发,谢小天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负责打扫的阿姨。   原本这个阿姨需要长时间留在别墅,伺候谢小天的一日三餐。但谢小天一天到晚在外面浪,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让阿姨回家去了。   一周过来几次打扫一下卫生就可以。   “打扰到你休息了?”阿姨表情看起来有些抱歉。   谢小天侧开身子,让人进来:“没有,进来吧张姨。”   张姨一进门就看到空调夏被随意地窝在沙发上,这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有个与众不同的癖好,不喜欢睡床,偏偏喜欢窝在沙发上。   “又在沙发上睡的?”张姨说,“这上面能舒服吗?”   谢小天走过去,把自己睡过的窝快速地整理好,“嗯”了一声,闷头说:“习惯了。”   张姨也不好说什么,将别墅里的灯关了,才拿出打扫的用具。   这别墅平日里就谢小天一个人住,倒也干净,她用毛巾擦着桌子问:“快开学了吧。”   谢小天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还有一周吧。”   “那也快,”张姨将毛巾湿了水,又说,“开学就高二了吧,不得重新分班啊。”   可能是没休息好,谢小天聊天的兴致不高,含糊地答了一声。   分不分班他不知道,也不是太关心。   反正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张姨显然也看出来谢小天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停了话头,只在临走的时候嘱咐道:“在外面吃不好就给张姨打电话,张姨来给你做饭。”   谢小天随口应下。   后来的几天,谢小天都泡在网吧里。   日子在混吃等死荒废度日的时候就会显得尤为迅速。   很快,就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耗子:[天哥,在哪呢?]   谢小天:[在家。]   耗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竟然没去网吧开黑。]   谢小天拍了个照片过去:[开个屁,明天就开学了,作业还没写。]   耗子一看照片,那厚厚的一沓,最起码三十张试卷,乐了,[您老人家竟然还会写作业。]   还不是因为清北有个非常恶俗的规定,谢小天恶狠狠地想。   凡是写不完作业的人要让家长来陪课,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回去。   美其美曰,共同进步。   也不知道哪个奇葩领导想出来的。   谢小天冷笑一声,给耗子发过去一个刀子的表情,[闭嘴,再多说一句话。明天就拿你祭我的试卷。]   刚想把手机放在一旁,在试卷上写上自己名字,微信响了一声。   耗子,你要死了,谢小天杀气腾地说。   打开一看,却是那个黑白头像。   江意?   浪了这么多天,谢小天早就把答应江意吃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意:[今天去吃饭?]   谢小天干脆利落地回复:[没空。]   江意:“?”   谢小天懒得打字,直接把发给耗子的图片转发过去。   对面半晌没有说话,谢小天又低下头抓头挠腮地和空白试卷无声较量。   看着这试卷量,估计得奋斗到后半夜,他很是苦逼地想着,手指一会儿没停的在卷子上开始鬼画符。   就在这时,微信又传来一条消息。   被打断画符做法的谢小天很不爽,没完没了了是吧。   刚想骂人,点开消息,是条语音,他愣了一下,才按了播放。   接着,江意特有的冷音调传了过来:[你带过来,我帮你做。]   作者有话说:   快到文案内容啦。 第5章   还有这好事?   谢小天显然不信。   哪个学校的学霸会帮一个不熟的人做试卷啊,他冷嗤一声,觉得这人在逗他。   把手机重重的扣在桌子上,谢小天接着低下头开始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题。   如图所示,滑雪运动员沿倾角为α的山坡匀加速下滑,经过一秒的时间,速度由3 m/ s增加到7m/s。   (1)求运动员加速度。   谢小天:“……”   嗯,老师说过,先做会的。   下一题。   (2)请问,这位运动员在这段时间下滑了多少米?   靠。   谢小天气的把笔丢了出去。   这都什么题,他怎么不记得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过这种类型。   要是耗子在这,多半会问一句,您上课的时候,听过完整的一节课吗?   只可惜,现在没有人纠正这位少爷的思维误区。   只见少爷对着试卷大眼对小眼瞪了片刻,手指揉了揉鼻梁,最后放弃挣扎。   万一说真的呢。   谢小天又拿起手机,打开和江意地聊天界面,开始打字:[当真?]   江意回的很快:[嗯。]   谢小天:[三十多张,你确定?]   江意:[嗯。]   谢小天高兴了,从椅子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快速地将试卷向包里塞,一边打字:[去哪?]   江意:[你想吃什么?]   谢小天对吃没什么讲究,他换上鞋:[随便。]   发完,又想了想,继续打字:[找个安静的地方。]   江意:[嗯。]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消息又过来一条。   谢小天已经准备出门了,他斜背着包,关上门,这才腾出手来看消息。   是一条定位。   打开一看,朗姆餐厅,距离1.2公里。   巧了。   这家餐厅他经常去,一是因为距离近,二是里面做的甜品很合他的胃口。当然,他家的价格也是格外好看。   谢小天手指按在屏幕上,输入:要不换一家便宜点,没输完,他又全删了。   关他屁事。   反正是冰块脸自己挑的。   原本想着打车,现在不用了。冰块脸住在南街,谢小天算了算时间,自己就算走着过去,估计也得在那里等他一会儿。   这般想着,他脚下也不急了,临近路口,还抽空去了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块雪糕。   最后一口下去的时候,身上的暑气消了一半。   谢小天满足的眯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时,却刚好和路对面的江意视线对在一起。   谢小天:“……”   他觉得自己可能凉出幻觉了,低头看了看时间,就刚过去十分钟。   南街到这边,就算打车也需要20分钟,他飞过来的?   江意朝他走过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谢小天不太擅长跟冰块打交道,但他毕竟有求于人。   “你来的挺快。”他嗫嚅半晌,才找了个话题。   “嗯。”依旧是那熟悉的把天聊死的一个字回答。   谢小天深呼吸了一口,觉得自己就是自找没趣,就在这时,又听江意说:“刚好在附近。”   这句话弄得他懵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意这是回答的他上句话。   谢小天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朗姆餐厅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此刻距离饭点还有一会儿,所以很安静。   谢小天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江意坐在他对面,服务员拿着点餐卡走了过来。   “饿吗?”江意看向谢小天。   谢小天向外掏试卷:“不饿。”   笑话,他又不是来吃饭的。   等他把三十多张试卷平摊到江意面前,一旁的服务员可能头一次见这场景,微微张着嘴巴,精致眼妆也掩不住眸底的震撼。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问现在还点餐吗?”   “嗯,”江意没有看点餐卡,直接道,“一份巧克力蛋糕,一份黄金冰激凌。”   甜品上来的时候,江意把巧克力和冰激凌都推到谢小天面前:“我做题,无聊的话,你先吃着这些玩会儿手机。”   谢小天:“……”   不知道是不是餐厅几冷气开的太足了,他莫名其妙打了和寒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江意都在埋着头写题,谢小天偶尔探头过去瞥几眼。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的承认这个冰块脸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在他眼里和乱麻一样的题,江意只瞥一眼题干,就能快速地写出答案。   看了一会儿,谢小天一上课就犯困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刚开始胳膊肘还撑着脑袋,慢慢地胳膊也滑了下去,细软的头发轻扫过江意的胳膊。   江意做题的手倏然僵住了,半晌,浅淡的眸光看了过去。   谢小天睫毛很长,黑色的T恤衬得的肤色格外白,这会儿俯在胳膊上,显得人莫名的有点乖。   江意愣愣地看着人,半晌,喊来服务员升了一下空调的温度。   *   谢小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接连几天泡在网吧,虽然也休息,但总归是休息不好。   他先是迷茫的看了一圈四周。   “我是谁,我在哪?”   足足两分钟,整个人才清醒过来,他皱着眉看向对面,发展只剩下自己的孤零零的试卷放在餐桌上。   人呢。   他眼睛快速地在餐厅里过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影。   这人不会是跑了吧。   起身又去周围看了一圈,可能是找人的意图太明显,服务员走了过来,问:“你是找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吗?”   “嗯,”谢小天说,“他去哪了?”   服务员站着标准的礼仪步,弯腰指了指外面。   谢小天说了声谢谢。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西沉,却依旧有些晃眼。   谢小天走了几步,就看到江意在人群很是显眼的身影。他刚想走过去,发现对面还有个女人。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烫着波浪卷,穿着长旗袍,一看就是保养得体的人。   谢小天止了脚步,本想等两人聊完再过去,却突然看到江意一把甩开女人的手,冷声说了一句:“滚。”   谢小天皱了眉。   “妈妈错了,”那女人脸上露出伤心又无奈的表情,“我这就走。”   江意:“滚。”   谢小天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   江意再回去时,谢小天已经走了,顺便结了账。   那个服务员看着江意欲言又止,又在柜台上拿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说:“这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让我给你的。”   江意接过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皱了眉。   “人渣,拉黑了。”   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果不其然出现红色感叹号。   江意垂着睫毛,盯着页面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哑声对着服务员说了句谢谢。   *   谢小天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黑了,他将灯全打开,手机接连不断的响了好几声。   耗子:[在吗jpg]   耗子:[在吗jpg]   耗子:[在吗jpg]   谢小天被这声音弄的心烦:[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耗子虽然平日里缺根筋,却还是敏感感觉到什么。   耗子:[怎么了爷爷,是不是作业没做完啊。]   耗子:[没事,我也没做完。]   谢小天看着耗子发的消息,脑子里像是突然有根弦突然绷了一下。   作业。   靠。   他就说忘了什么,他作业还在冰块脸那里。   “……”   要还是不要,这是个问题。   谢小天拿着手机纠结半晌,躺在沙发上烦躁的抓了把头发,算了,不就是被老师批吗,不就是请家长吗。   反正他是不可能再理那个对自己亲妈都恶语相向的人渣。   于是,凌晨三点。   万籁俱寂中,江意的手机响了一下,原本已经拉黑的人诈尸一般发来消息。   Henven:[喂,把我作业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江意:是时候表演绿茶技能了。 第6章   消息刚发出去了,谢小天就后悔了,刚想撤回。   对面的消息已经回过来了:[嗯,明天开学给你。]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凌晨三点不睡觉,没想到对面也是个夜猫子。   谢小天看着这几个字,抿了下唇,没有再回复。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强制自己睡觉。   第二天的时候,刚六点钟,谢小天便被敲门吵醒了,他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又将被子一把蒙在头上,意图阻挡房间外扰人的声音。   不知多大会儿,门外声音终于不响了,谢小天揪着被子的手缓慢地松了下去,皱着的眉也渐渐放松下来,大脑渐渐又进去睡眠状态。   哪知道还没几分钟,手机又开始在耳边折腾。   被吵醒两次,谢小天的睡虫终于被赶走了。   他坐起身,耷拉着眼帘静了两秒,拿起手机,语气很是不爽道:“喂。”   “小天。”他爸谢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谢小天愣了一下,才低声“嗯”了一声。   谢川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不缓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今天开学了,你曾叔叔来接你,你起来了吗?”   “嗯。”   “那就去开门,把东西收拾好,不要第一天就迟到。”   “嗯。”   谢小天觉得自己变成了复读机,虽然平日里他的话不少,但是面对谢川的时候,他下意识寡言起来。   谢川也不是太热络的性格,很快父子两个就陷入沉默。   还是谢小天率先开头:“我去开门了,挂了。”说完,也不等谢川死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曾叔大名曾顺,在他家干好几年了,说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恐怕比和他爸爸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   刚一开门,门口长得壮士的中年男人就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小兔崽子,又熬夜了吧,这么久不开门。”   “曾叔,”谢小天语气带着抱怨说,“你不是有我电话,打给我爸干什么。”   “这不是前两天手机被人偷了,联系方式都没了吗,”曾顺把谢小天的东西搬到车上,“怎么好好的,突然想要住校?”   “我这不是没试过住宿生活,想要试试。”谢小天将学校的校服套上,头发随意抓了几把,心不在焉地说。   校服宽大,穿在他身上,压下了平日里乖戾,多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曾顺虽然见过几次,还是下意识的朝着谢小天多瞥了两眼,觉得这校服一穿,这平日里张牙舞爪讨人嫌的小鬼,竟是顺眼很多。   他决定给这个小鬼提个醒:“你要想好了,这学校可不比家里,你能适应?”   “适应不了再说呗。”谢小天对这种问题很是豁达。他出门,钻进车里,对着外面的人说,“曾叔,你快点,我作业还没写完。”   好不容易起个早,最起码去了得先把作业解决。   昨天江意也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   不知道能不能补完。   谢小天有点心里没底。   曾顺坐在驾驶座位,透过后视镜看了谢小天一眼,接着咧嘴一笑:“这还不容易,坐稳了哈,看叔的。”   谢小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找补说,其实也不用很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   曾顺油门一踩,车漂移一圈,朝着大道窜去。   班里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四周乱糟糟的。   “我去,”耗子一看到谢小天的脸色下了一跳,“天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脸色这么差。”   晚上没睡好,又被飞车折腾了一路,谢小天这会儿脸色惨白,只觉得头晕脑胀,趴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学习委员已经在班里跑了好几遍了,声音逐渐暴躁:“谁的作业还没交?”   没有试卷的谢小天心虚的遮了一下脑袋,看向耗子,小声地说:“你看到冰……江……”话到嘴边,他又顿了一下,“算了,我自己问吧。”   耗子看着他哥一脸牙疼欲言又止地模样,“哎?”   谢小天低头找到江意的聊天框,顶着有点头晕的脑袋,开始打字:[你到了没?]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和朋友见面一样。   删除,重打。   [在哪?]   好像还是不对劲。   [我作业……]删掉。   谢小天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在有些时候特别别扭,就在他纠结,到底怎么要回自己的作业的时候,对话框突然闪了一下。   江意:[作业放你桌洞了。]   谢小天愣了一下,快速地低头朝桌洞里看去,果不其然,自己那厚厚的试卷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拿出来,胡乱的翻了一遍,竟然都做完了,一题没漏的全做完了。   甚至,一些文科的试卷上,还专门防了他的笔迹。   谢小天表情有些复杂。   直到交了试卷,高一班主任来了分了班里和宿舍,谢小天在心不在焉。   所以,他昨天睡这么晚,是为了给自己做试卷?   他对冰块脸的态度一直不算好,况且最后都拉黑他,为什么还要帮自己做试卷。   谢小天非常不理解。   耗子那边已经收拾完了,背着包跑过来,敲了敲他哥的桌子:“哥?”   没人回答。   “天哥?”   依旧没反应。   耗子脑子一抽:“爸爸?”   谢小天眼睛扫向他:“干什么?”   耗子:“……”   他虚给了自己一巴掌,才看向谢小天说:“老师说让咱们先把自己东西放宿舍去,然后再回新班级。”   “哦,”谢小天冷淡的哦了一声,将背包单肩背上,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耗子在身后看了半晌,敏感的觉得他哥今天有点不对劲。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劲,眼前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耗子背上包忙不迭地追上去。   “哥,天哥,你等等我!”   谢小天拿着手机,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江意的聊天框,问了一句:“你昨天凌晨该没睡是为了给我做题?”   江意:[嗯。]   谢小天手一顿,心情顿时更复杂了。   说起来他们昨天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为什么要帮他熬夜补作业?这难道是学霸癖好。   他再次打开聊天框,想问清楚,却发现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冰块脸想说什么?   他把自己打好的字又删掉,等着江意的消息。   只是等了半晌,直到他走进宿舍楼,也没等到江意的消息发过来。   宿舍楼在三楼,少爷在家的时候,睡觉特别挑剔,一丁点的动静就醒,怕他不适应宿舍环境,谢川专门定了二人间。   谢小天斜背着书包,开始爬楼梯,每上一个台阶就抽空且一眼屏幕。   然而对面的人又开始装死了。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想着要不还是删了吧,聊天框终于闪了一下。   江意:[不拉黑,可以吗。]   谢小天心里嗤笑一声,不拉黑你留着干什么?过年吗?   这话配上江意的冰块脸,谢小天觉得有点像挑衅。   他非常干脆冷血的回复道:[不能。]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估计再也不会和这位冰块脸有什么交集了。   不如直接点。   这般想着,他一边打开拉黑的页面,一边推自己入住的那间宿舍门。   江意两个字消失在自己的对话框里。   漂亮,问题这不都解决了吗。   谢小天迈进宿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呼了一口气。   只是那口气还没松到底,随着门的缝隙越来越大,江意那张百年不化的冰块脸出现在门后。   谢小天:“???”   大白天的闹鬼了?   宿舍换线有点暗,江意低着头,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像是凉夜的湖面浸泡了眸子,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谢小天怔愣地看着人,半晌,又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号。   嗯,没错。   再次进门,江意终于注意到谢小天,打字的手一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   谢小天没吭声,下意识地朝江意的手机屏幕扫了一眼。   屏幕上是和自己的聊天界面,可能宿舍网不好,有延迟,这会儿消息才发了出去。   接着,谢小天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跳出聊天框。   按着手机的江意:“……”   罪魁祸首谢小天:“……”   两个人面面相对。   这种氛围下,谢小天莫名有点心虚,快速地移开眼睛。半晌,他又忍不住去偷瞄。   江意比他高半头,谢小天能看到他微垂的眼帘和浅棕色的瞳孔。里面清晰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和一副做贼心虚后的嘴脸。   谢小天耳尖不自觉的红了一下,看向江意说:“咳,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向冷淡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时候竟然莫名有点委屈。   “……”   谢小天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觉得老天可能在玩他。   作者有话说:   啊!又晚了,实在抱歉。 第7章   清北附中的宿舍楼分三个档次,八人间,四人间,还有就是两人间。三个档次又分别在三个楼层。   谢小天站在门口,还是没死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万一他只是来这宿舍坐一下呢,万一他不住宿呢。   江意看着他,音色依旧是那种冷淡地质感:“我一直住这儿。”   谢小天:“……”   他听到自己的心啪叽一下摔了回去。   在来之前谢小天想过室友的问题,还想过万一两人不合怎么办。   没想到,一语成斐。   “换宿舍?”谢小天站在教导主任门口,听着主任扯着大嗓门大喊,“这一天还没到,新宿舍怎么你了?”   教导主任姓王,整个人胖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操心太多,四十岁就秃了顶,被学生们“亲切”的称为“光明顶”。   谢小天来主任办公室的次数不少,也算熟客。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来挨罚的,很少有这种理直气壮的时候。   他舌尖向上顶了顶,说:“我怕打扰冰……江意学习。”   光明顶挺着啤酒肚,围着谢小天转了一圈,一脸不信:“怕打扰同学学习?你还会怕这个?”   “怕,”谢小天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怕死了,老师你们不也担心吗?以后他要是成绩下降了,学校老师还不得活剥了我。”   不知是因为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光明顶很明显的嗤笑了一声。   可无论哪句,谢小天感觉自己的混账能力受到了质疑。他瞥了一下嘴,干脆耍赖说:“主任,你就说能不能换吧。”   光明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枸杞茶,“小天啊,你爸爸给我说了,说你的睡眠质量不好。”   谢小天面无表情地看向中老年人标配的王主任,看他还能扯出什么。   “之所以把你和江意分到一个宿舍,”光明顶声音这下倒是平和下来,竟然带了点了慈祥,“一是因为江意那孩子平日里稳重又懂事,和他在一个宿舍,基本上影响不到你。这二吗,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我觉得你的成绩还能向上提提。”   果然是没憋什么好话。谢小天眼睛都没抬,丝毫不听他这套:“我要换宿舍。”   光明顶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谢小天重复:“我要换宿舍。”   光明顶慈祥的脸终于再次溃败,他气急败坏的起身,对着谢小天说:“你们班就你们两个住双人间,我不可能给你换到别的班。”   得,不仅一个宿舍,还是同一个班。   谢小天觉得自己可能捅了叫江意的窝,为了不被蜇一身包,趁着光明顶有点松口,他快速地说:“我可以住四人间。”   “四人间也没有了,”光明顶气呼呼地说,“就剩下一个六人间。”   谢小天说:“那就住六人间。”   “行,行,你去住,”光明顶,“既然去了别再来找我换。”   谢小天心说怎么可能,他就算是睡花坛,从楼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和江意住在一个宿舍。   六人间在一楼,谢小天跟着光明顶溜达过去,一路上学生嘻嘻哈哈地给他打招呼:“主任好!”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就聚集到谢小天身上。   谢小天心说看屁啊,他又不是猴,就听光明顶说:“从这里进去,再走几个房间就到了。”   宿舍楼可能为了防止学生乱窜,一楼和二三楼不在一个进口出入。谢小天看了看沿着的门,疑惑地看向光明顶:“主任,你不去了?”   王主任咳了一声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谢小天脑瓜上顶着几个问号进了宿舍,刚迈进去一步,他就差点被呛出来。   各种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   小少爷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罪。   他捂着鼻子,猛烈咳嗽了几声,心想这宿舍是馊了吗?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王主任为什么不进来了,估计也是怕这毒气弹。   谢小天胳膊撑在墙上,被呛得眼尾都泛了红。愣了一会儿,少爷心理开始打了退堂鼓。   原本以为六人间只是人多点,现在已经不是人多不多的事了,这味道着实受不了。   但一想到要和江意在一房间。   而且还是……在刚拉黑了人,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谢小天决定再向里看看,万一里面好点呢。   一步,两步……   谢小天走不下去了,比起天天闻这毒气,他突然觉得和江意住一房间,也不是不能忍受。   “这么快就出来了?”光明顶像是早就料到了,“什么时候向里搬东西。”   谢小天干笑了一声说:“我觉得主任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和江同学能分到一个宿舍,简直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光明顶露出一个老狐狸的笑,对于谢小天的话很是受用:“你知道就好。”   开学第一天,总是乱糟糟的,搬宿舍,收拾课桌,发新课本,最后再听听新班班主任规训班级。   “我希望,咱们同学们以后能互相帮助,时刻谨记咱们是一个整体。”   高二八班。   穿着艳色红裙的班主任徐霞正慷慨激昂地演讲,谢小天耷拉着脑袋在最后面唉声叹气。   新开学还没分桌,桌位都是随便坐的,顾满满将背靠在谢小天桌沿上,高马尾在桌子上轻点而过:“听你在这哀嚎一晚上了,这是怎么了?”   身旁的耗子朝下趴了趴,压低声音说:“还不是因为……”   谢小天一个眼刀劈了过去,耗子及时闭了嘴,还不忘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不是吧,谢小天,”顾满满见此不满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我都不能说。”   三个人从小学就在一个学校,熟的不能再熟了。   “没什么,”谢小天背向后一靠,“就是因为住宿的事。”   顾满满吃惊地看着他:“就你这少爷挑剔样,竟然敢住校。”   他挑剔什么了,谢小天翻了个白眼,“适应一个新环境不行。”   “行,”顾满满笑了一声,特别好奇地问,“室友是谁。”   她到要看看,谁能受得了这少爷脾气。   谢小天着实不太想提,哪知道耗子刚才封嘴没封严,率先说:“这题我会!学霸!”   顾满满眼睛都瞪大了:“我去。”   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成了室友。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教室左边看去。   此时正是晚上,江意坐在靠窗的位置,少年人挺拔清瘦的身影和窗外整楼灯火连一起,衬得整个人冷傲又孤僻。   “那你愁什么,”顾满满说,“要是我,做梦都能笑醒。”   谢小天看着她冷嗤一声。   顾满满摸了一下鼻子,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谢小天又不是小女生,学霸那张好看的脸对他没有吸引力,于是开始出主意:“你去找主任给别人换换不就行了。”   耗子这事插嘴:“光明顶不给换。”   顾满满下意识地说:“那就让学霸去说啊。”   众所周知,光明顶对江意可是格外好说话。   耗子哎了一声,还没说话,一个粉笔头扔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到耗子头上。   顾满满立马坐正了身子。   徐霞踩着小高跟走了下来,站在耗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耗子一看到美女就紧张,说话又开始不利索:“耗……子。”   “耗子?”徐霞皱眉,“我问你人名。”   全班顿时哄笑。   “他叫孙浩,”谢小天背向后一倚,替他回答了。   “孙浩是吧,”徐霞看了一眼谢小天,“来讲台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耗子:“……”   在全班同学都向前看耗子的时候,谢小天将目光移到江意身上。   顾满满说的对,光明顶不给他换宿舍,但如果是江意主动提呢。   谢小天勾唇,很是恶劣地笑了一下。   不远处的江意倏然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扭头,刚好对上谢小天不怀好意的目光。   “……”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让你看看附中小霸王的实力。   江意绿茶一笑。 第8章   “江意。”   徐霞拿着名单,头都没抬一下,然而喊了大半天,下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喊的那位年级出名的好学生,这会儿正望着教室某处出神。   顺着他方向看过去,靠门的拐角出,坐着一位长的很好的男生,只是坐姿却十分懒散随意,长腿一曲,那课桌之间差点装不下他。   这面孔,徐霞在王主任那里见过几次,一看就是惹事的苗子。   江意看他?   徐霞皱了皱眉,又觉得不太可能,拍拍桌子又喊了一遍:“江意。”   全班同学目光瞬间聚集到江意身上,连谢小天都没忍住,朝那边看去,却刚好碰到江意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谢小天晃着的椅子腿,顿了一下。   这人一定是想打架。   他想。   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好学生,徐霞也不例外,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一点,她说:“咱们班暂时缺个班长人选,这样,你先暂代一下,没意见吧。”   江意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他独惯了,对这种和人打交道的职位没兴趣,后边的谢小天不老实了,懒散地说道:“没意见。”   他一开口,像是开口器一样打开了班里话匣子,全班一同喊道:“我们也没意见。”   江意:“……”   “行,”讲了这么久,徐女士终于撑不住了,拿起讲台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就这么定下了。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主学习,班长维持一下纪律。”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的江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成了班长。   随着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远,班里的声音开始杂了起来。   耗子向左偏了一下头,对着谢小天窃窃私语,“学霸竟然没有反驳。”   谢小天在桌洞里玩手机,两个人的脑袋几乎碰在一起,他疑问的“嗯”了一声。   耗子一听,就知道他哥肯定不了解,于是对着他孤陋寡闻的哥说:“你看学霸这人,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是处理班级琐事的人吗?估计多说一句话,他都嫌烦。”   确实不太像,谢少爷心想,那以后上课不随便浪了。   只是还没想完,那位刚上位的大班长,起身径直的走了过来,在耗子的惊疑目光中,敲了敲他的桌子:“坐好。”   冷淡的没有感情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谢小天没忍住,噗笑了一声。   耗子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江意朝谢小天的方向看一眼,刚转身,谢小天喊住他,故意拖字带调地说:“大班长。”   江意回头看他。   谢小天手中拿了支笔,随意的转着说:“我困了,能提前回去睡觉吗?”   这声音不低,内容可以算挑衅了,全班淅淅索索的声音一下子全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谢小天身上。   江意冷淡地眸光从浅棕色的眸子里投落在他身上。   “你疯啦?”耗子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衣角:“学霸又不是脑子不好用,让你回——”   回字还没说完,便听江意说:“可以。”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尾音,是谢小天手里转着的笔掉地的声音。   耗子:“???”   这踏马也行?   学霸脑子不会真的不好用吧,这样想着,他又暗唾一声,要是学霸脑子不好用,他成什么了?   他又转头看他哥,发现谢小天脸上比他他还懵,顿时乐了。   “哥,学霸——不,班长让你走了。”   好半天,谢小天才把地上的笔捡起来,又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真的?我可真走了?”   “嗯,”江意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向自己桌位上走。   背对着他,谢小天又听这脑子坏掉的学霸说:“宿舍门没锁。”   全班顿时哗然,同学惊呼,憋出了好几句“卧槽。”   直到谢小天出了教学楼,回到宿舍,他整个人还处于有点懵的状态。   他原本只是想当着全班的面给江意找点事,所以,这冰块脸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什么挑衅?   想了半天,谢小天也没揣摩明白江意的心思,不过大少爷向来想得开,干脆不想了。   打开灯,开始打量自己即将入住的宿舍,   惨白的墙,劣质木头做的床,离近了还能闻到木渣裹挟着胶水的味道,床的旁边是桌子,比起家里三百平的小别墅,这里简直和贫民窟差不多。   谢大少爷轻啧两声,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又看向旁边江意的床铺。   床铺收拾的很干净,书桌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点杂物都没有,简直和那冷冰冰的人如出一辙。   无趣的很。   谢小天撇了撇嘴,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耗子:[大哭jpg]   耗子:[天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谢小天手按在屏幕上,刚想发语音让他滚,耗子的头像又闪了一下   耗子:[天哥,你等一下哈?]   Henven:[?]   接着,他就看到微信界面上,多了一个群,群名[吃瓜小分队]   谢小天:“……”   他支着腿半靠着桌子打开那个名为吃瓜小分队的群。   里面除了耗子,还有顾满满和李长江那二货。   他打字:[几个意思?@耗子]   耗子在群里回复的很快:[和我没关系,是他们逼着我建的群。]   谢小天翻了个白眼,对于他这几个狐朋狗友无语了。   Henven: [退了。]   顾满满:[等等,退之前让我先问一件事。]   Henven:[问。]   顾满满:[你和学霸什么情况。]   Henven:[???]   耗子:[这题我还会。天哥,你不知道,你走后,班里的人觉得学霸好好说话,开始躁动起来了。]   耗子:[之前五班的那个刺头赵忠,也想提前走,学霸眼皮都没抬,特别冷漠回了一句不行。]   顾满满:[对对,赵忠不服气,问你为什么能走,被学霸一个眼神怼回去了。所以,学霸你俩啥情况,怎么这么熟了?]   谢小天面无表情的打下几个字:[谢谢,不熟。]   谢小天:[非要说的话,这个宿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顾满满:[……]   顾满满:[大拇指jpg]   放下豪言壮志的谢小天收了手机,决定给江意一个下马威,最好今天就受不了自己,马上搬出去。   他托着腮坐在床头上,等着江意回来,只是这人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影。   眼看着就要到熄灯的时间了,据谢小天回忆之前听耗子的吐槽,这个学校有个非常不合人性的规定,十点半之前才热水,之后再去就只能洗冷水澡。   娇惯的少爷怎么可能忍受冲凉水澡,即使是夏天,等不到人,他决定趁着没熄灯,先去洗个热水澡。   十点十五分,谢少爷准时洗完,穿着睡衣准备出浴室。   他小声哼着歌,把手放在把手上,拉了一下。   门纹丝不动。   ???   谢小天又加重力道。   依旧不动。   我靠。   少爷爆了句粗话,心说不是吧,这才第一天就出这状况。   然而,这门就跟和他作对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眼看着就到了十点半,谢小天越来越烦躁,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需要帮忙吗?”   特别需要,谢小天谢天谢地,刚想应声,突然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   靠,冰块脸。   下马威没给成还要求人帮忙,他脸以后怎么放。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爷站在门口,没搭话。   外面人似乎一直没动,直到十点半准时关灯,浴室里最后一点儿光也消失殆尽,水汽开始凝结成水珠顺着墙蜿蜒向下。   刚换好的衣服被浸湿了衣角,湿哒哒的贴在脖颈,谢小天伸手挑了一下随即皱眉,太他妈难受了。   他抿了一下唇,内心天人大战了半晌,决定脸面暂时放一下。   谢小天轻咳一声,有些干巴巴地朝外面喊道:“冰……江意。”   江意声音很快就传了进来,声音离得很近,像是贴着门:“嗯。”   谢小天咬了咬牙说:“浴室门打不开了。”   外面静默一瞬,接着听门外说:“行。”   谢小天这一瞬间觉得这人还不算太坏,刚想感谢。又听江意特有的冷音调响起,“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谢小天:“……”   去他的不算太坏。   这是人办的事?   作者有话说:   南风知我意 来了,昨天修修改改写到一点,还是感觉手感不对,所以就重写了。   久等了 第9章   谢小天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微信上重新加上的人,气的牙痒痒。   这梁子结大了。   几秒钟后,那新加上的微信头像跳了一下。   谢小天气鼓鼓的点了进去。   江意:晚安。   安个屁。   谢小天盯着看这两个字,横看竖看都透着挑衅。他深吸了一口气,越想越生气。   但人是自己拉黑的,也是自己又加回来的。   火根本没处撒,谢小天憋着一口气,最终把手机一扔,将头埋进被子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原本他会睡不着,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竟也渐渐地起了困意。   第二天六点,谢小天准时被人强行叫醒。   “靠!”少爷的起床气十分严重,非常暴躁地说,“江意,你到底有完没完。”   江意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了,浅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谢小天:“六点半上早自习。”   “……”谢小天很是无语的说:“我拦着你了?”   有早自习你去上啊,喊我干嘛!   谢小天自从上高中以来,因为走读的原因,从来没有上过早自习。   这会儿少爷显然忘记了自己是住校生身份。   江意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大有一种和他死扛到底的架势,谢小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心说要不直接打一架。   架当然没打成,耗子到教室的时候,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他惊奇道:“天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你来上早自习。”   谢小天打了几个哈欠,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我先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行,”耗子说,“天哥放心,我给你看着,你放心睡吧。”   谢小天睡得并不安心,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先是梦到小时候住的北巷子,梦里,他变成四五岁大小,拿着风车在前面跑,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裙子在后边温柔的看着他。   “小天,慢点跑。”女人温柔地声音回荡在耳边。   是他妈妈的声音。   谢小天开心回头望去,女人却不见了,巷子里景色也快速模糊下去,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出现在浴室里。   洁白的浴缸染成了红色,他妈妈穿着白裙子泡在里面,任凭自己撕心裂肺的喊,浴缸里的人却再也没回应过。   谢小天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六七岁的幼童围了一圈拿着小碎石子向他身上砸,说出来的话天真又残忍。   “他妈妈被他克死了。”   “他是没妈妈的野孩子。”   “不和野孩子一起玩。”   石子砸在身上,很疼,谢小天抱着胳膊,哭着摇头:“我不是野孩子,不是。”   一个很瘦小的身影出现,挡在他前面,小小地胳膊张开,意图挡住飞来的石子。   “又来了一个小哑巴。”   “小哑巴,小哑巴,你不躲开就带着你一起咂。”   前边身影咬着牙,就是不动。   可能那些人觉得无趣,最终各自散了去,谢小天抬头,只见被称小哑巴的小孩转过身来,尽管自己眼里还含着泪,但还是小心翼翼朝他伸出了手。   谢小天愣愣地看着那双手,抬手才抓住,手指相触的那一刻,眼前的人突然身量拔高,瘦小的手也变得修长,眸子里面情绪也被吞的一干二净。   最终竟然变成了江意的模样。   谢小天猛然惊醒了。   他突然的起身,吓了旁边的耗子一跳:“天哥你怎么了?做梦了?”   这个梦……简直离奇。   缓了半晌,谢小天才在这个“噩梦”里慢慢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朝江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方肩背挺直的坐在座位上,虽然穿着宽大的校服,但挺直的脊背在校服上清晰可见,却并不单薄。手腕处随意挽起来两折,露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腕骨。   谢小天扫了一眼,突然回想起刚才梦里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双手,他小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目光太有实质性,江意像是觉察到什么一样,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视线碰触在一起。   谢小天突然有些心虚,慌乱地移开。半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慌什么?他又没干什么事。   “怎么就梦到他了呢。”谢小天小声犯嘀咕。   一旁的耗子八卦的凑过来:“梦到谁了?”   谢小天斜晲他一眼:“有你事?”   耗子讪讪闭了嘴,没一会儿就又伸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是不是之前喜欢你的班花张乔?”说完,他又兀自摇了摇头,“其实那妹子挺好,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天哥,实在不行……”   谢小天眼皮都没抬,十分冷漠地说:“闭嘴还是滚,选一个。”   耗子从善如流:“得嘞,小的这就滚。”   耗子除了耗子这名之外,还有一个绰号,叫乌鸦嘴,谢小天觉得人的嘴能毒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吃完早饭,离上课还有一会儿的时候,张乔出现在门口,只见他拿着一个粉色信封,小心翼翼地向里张望。   耗子眼睛滴溜两圈,带着吃瓜人独有的兴奋说:“天哥,你看,你看,你看,是不是找你的。”   谢小天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瞎。”   他轻皱了一下眉,无意识呢捏着手指的骨结,好在张乔并没有进来也没有喊他,没待一会儿自己就走了。   谢小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拒绝的话太伤小姑娘面子,不拒绝一直吊着人,那不成渣男了吗。   几分钟后,江意提着一包东西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虽然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今天要比往常冷的多。   耗子偏头,小声地说:“学霸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小天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惹他。”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那位升级版冰块脸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谢小天一愣,江意的身影越走越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手里拿的一包零食向他桌子上一扔,又黑着脸把粉红色的信封放他桌子上,很咸地说:“外面的女生给你的。”   直到对方的身影回到自己桌位上,谢小天看着桌子上的粉红色信封,才反应过来。   张乔给他的。   一封粉色的情书。   谢小天抿了一下唇,有点不知道拿着这个情书怎么办,想了半晌,只能先塞进书包,等有时间再和张乔解释清楚吧。   一扭头,刚好看江意目光刚好从他这里收回去,眼皮的褶皱压在眼眶上,浅棕色的眸子像是冬日的湖面,又冷又沉。   看什么看!   谢小天觉得这冰块脸多少有点毛病,他用力的将手里东西甩进桌洞,对耗子说:“今天都什么课?”   耗子懵了一下。   得,问错人了。   谢小天又点了点前边的顾满满,顾满满倒是回答的很快:“上午英语,数学,下午化学物理。”   他将各科的书摊在桌面上,谢小天有个毛病,上课睡觉必须枕着这个课的书本才能睡着。   第一节英语课是徐霞的课,这位女士不讲新课,总是反道其行,拿着一沓试卷进来,推了推眼睛向下望了一眼说:“咱这节课,将暑假的那几张试卷讲讲!”   全班顿时哀嚎。   徐霞如实质的目光从眼镜下探出来:“来,谁有意见站起来说。”   “没有!”全班异口同声。   开玩笑,谁敢。   “那就接着讲,”她看了一眼全班,发现还没有课代表,对江意说,“班长找几个吧试卷发下去。”   对于讲什么课讲什么内容,谢小天不感兴趣,反正都是用来睡觉的,他看着班里人最后都拿到试卷,江意手上还剩薄薄几张。   对方也刚好朝自己走过来了,谢小天下意识的去接。却见这高个子停在前边,随手放在顾满满桌子上。   “班长,我有试卷了,”顾满满说着,又翻过试卷一看名字,“哦,谢小天。”   还伸着手的谢小天:“……”   “给你试卷,”顾满满回头,小声嘟囔,“怎么放我这儿了。”   谢小天脸上顿时五彩缤纷,最后黑着脸把试卷压在手肘下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冰块脸绝对是要找事。   前仇旧怨,他非找个机会给这个人算算。   但今天一整天似乎除了早晨,剩下的时间这位制冷机看都没看他,谢小天想找事都没有找到机会。   他躺在床上轻“啧”一声,将手机塞枕头下面。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谢小天心说,也不差这一天。   可能是今天上课睡多了,谢小天没多久就又模模糊糊的醒了,听见隔壁床响了一下,接着听到江意下床的声音。   原本以为他下床是要上洗手间,结果脚步声在经过他这的时候,很明显的停了下来。   谢小天瞬间清醒:“……”   不会想谋杀吧。   江意站在床头,投下一团高高的影子,还有微弱的响动。   谢小天被盯的有些难受。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多半假装睡觉或者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糊弄过去了,可这少爷不是一般人。   谢小天倏然起身,睁开眼,准备吓一吓这半夜不睡觉的冰块脸。   宿舍里并不太暗,窗外的灯光半铺在地板上,江意微垂着头站在桌子旁,修长劲瘦的手指捏着封粉色的信封。   不出意外,是张乔写给他的那封。   谢小天:“……”   江意:“……”   两相对视,气氛有些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吓死你。” 第10章   谢小天看着这位江意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竟然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可以被称之为促狭的表情。   他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饶有兴致地看着人问:“大班长,你在干什么?”   江意怎么也没想到谢小天会半夜醒来,他捏着信封绷了会脸,最后憋出来一句:“学习一下。”   “学习?”谢小天挑了一下眉,“学习怎么写情书?”   江意的喉间滚动,耷拉着眼皮:“不行吗?”   “行。”谢小天说,“不愧是学霸,挺认学啊。”   谢小天这嘴,从来都是没理争三分,得了理之后,就更加不饶人了,再加上他向来散漫的姿态,就是大写挨揍。   “那现在看完了吗,学霸?”   他在床上坐着,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外面有手电的光在墙面划过,又落在谢小天的眼睛里。   挑衅的。   肆意妄为的。   江意看着人,有一瞬间很想做点什么,但最终他偏了一下头,再说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看完了,还给你。”   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江意还没躺下旁边的手机响了几下。   Henven:[班长大人,学会了吗。]   Henven:[实在不行,我把张乔喊过来,你可以当面请教她。]   江意看着谢小天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的微信,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很想用什么东西把某人的嘴堵上。   他没回微信,直接对着隔壁乐出声的人说:“明天早操,我准时喊你。”   一句话,谢小天瞬间安静了。   跑早操的话,意味着又要早起半小时。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咬着牙打字:[不是,你为什么老是抓着我的放。]   那边微信回复得很快:[班长的职责。]   谢小天:“……”   靠!   早知道当时不起哄了,这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吗。   *   “天哥,”耗子看着旁边杀疯了谢小天说,“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小天看着眼前屏幕上躲闪的小人,随手反杀,抽空说:“好死了,再也没有今天更爽了。”   “是吗?”耗子苦着脸,“你已经杀我杀了三次了。”   谢小天这才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杀死的竟然是耗子,他没有丝毫愧疚地说:“那真是太抱歉了,没看清楚。”   耗子:“……”   因为死了好几次,耗子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将鼠标放下,向谢小天那边移了下身子:“不过天哥,刚开学就逃课,真的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谢小天眼睛盯着屏幕,“耗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了?”   徐女士没课,光明顶请假,晚上全是自习,去哪里找这个百年不遇的机会。   “不是我胆子小,”耗子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后来他一想来都来了,干脆玩得尽兴。   谢小天又赢了一局,低头扫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原本打算在这里通宵的,又一想光明顶早晨就喜欢在围墙截人。   被抓了又得惹上麻烦,弄不好还得传进他爸耳朵里。   谢小天瞥了一下嘴,关了电脑,对着一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耗子说:“走了!”   耗子瞬间打了个激灵,摸了一把嘴上的口水:“啊!不打了?”   “不打了,”谢小天说,“回学校。”   耗子闻言立马关了电脑,拿上校服说:“好嘞!”   夏天的风总是很燥热,谢小天将校服外套搭在手腕上,也免不了出汗,正热得燥的时候,被耗子突然抓了一下。   “干什么?”谢小天斜晲过去,有点不爽。   耗子偷偷指着路边大树的一对情侣,压低声音说:“咱们学校的,一看也是逃课出来的。”   谢小天看过去,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抓着姑娘的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两个人黏糊糊地头对头说着什么。   “啧。”谢小天轻啧一声,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昨晚的事。   冰块脸竟然学写情书,还半夜偷偷看。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谁这么倒霉被这制冷机喜欢?不怕被冻上吗。   想到这里,谢小天顿时乐了,在心里提前替那小倒霉蛋默哀三分钟。   耗子看着谢小天微弯的嘴唇,疑道:“天哥,什么事这么开心。”   谢小天嘴角弧度更大了,倏然心里有些好奇,朝耗子问道,“你知道……”   耗子看向他:“嗯?”   话到嘴边,谢小天抿了下唇,觉得自己闲得:“算了,没事了。”   耗子:“……”   他心说,你知不知道这样问问题容易被打。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两个人聊着,就到了学校东边的围墙后面。   大部分逃课的学生都喜欢在这里翻墙,一是因为这边墙上没插碎玻璃,二是因为围墙下面有棵歪了的梧桐树。   耗子率先爬了上去,见左右没人,对着下面的谢小天说:“哥,上来吧。”   谢小天应了一声,伸手把校服围在腰上,抬脚在树上踩了踩。刚登上歪脖子树,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哥,就是这小子!堵了这么多天,终于逮到他了。”   谢小天听着这声音觉得异常耳熟,回头看去,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就在下面冒了出来。   他皱了一下眉,看脸一个不认识,看头发……那个瘦猴一样的亚麻头他倒是想起来了。   他拍了拍手上粘上的树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嘲讽道:“看来那天没挨够揍,今天又来了。”   耗子也感觉了不对劲,下面那群人一看就是社会上混的,他看向谢小天问:“哥,这都是谁啊?”   谢小天冷嗤一声说:“一群垃圾。”   “草,你他妈说什么,想死了是不是。”胳膊上纹龙型纹身的男人吼道,“你小子给我滚下来。”   “草,”耗子骂了一声,见此也要跟着向下跳,“天哥,我帮你。”   谢小天说:“你回去。”   耗子触到他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他从墙上蹦下去的时候歪了一下脚,也没耽误跑步的速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谢小天将腰上的校服解下来,跳下去的时候,一抡就抡懵两个。   他嘲笑两声:“就你们这样,还学人家地痞流氓,回家再练几年吧。”   这几个人从来没遇到这的高中生,以往学生见了他们就躲得远远的,可能是嫌弃没面子,文身男抡胳膊,暴怒地说:“我操你妈,你他妈说什么。”   一句话让谢小天脸色快速地黑了下去。   耗子正赶上放学的时候,学生给下饺子一样挤在一起,都快挤破皮了。   他跑得急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嘴上说着对不起一边在人群里找李长江的身影。   以前一放学,到哪里都能遇到那二货,今天却怎么也看不见人。   耗子急得都快哭了,就在他满心焦急的时候,人群后面,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耗子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人跑了过去。   看着眼前多出的人,江意愣了一下,接着皱眉问:“他呢?”   耗子累得满头大汗,气都没敢多喘:“天哥在围墙那边被人堵了。”   他刚想说要不再多喊几个人,还没出声,只一眨眼的工夫,眼前人就没影了。   耗子急声喊:“学霸,你等等我啊。”   人群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过来:“去找老师。” 第11章   “哎,我说不是,”谢小天胳膊上青了一片,偏头对着耗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把他喊来了。”   他明明想让他去找李长江。   耗子也探头过去,窃窃私语:“学霸打架多帅的啊!”   谢小天默默翻了个白眼:“是挺帅。”   帅地把光头都引来了。   “谢小天!”王主任站在围墙下,气死败坏地喝了一口凉茶,才把火气压下去,“让你反省,你这是什么表情!”   “报告主任,”谢小天站在灯光下,懒散地说,“眼睛里进东西了。”   王主任一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行,行!”   他又将目光移向身旁的江意,怎么看也不像打架逃课的人,王主任话到嘴边,噎回去三次,叹气说:“江意啊,你说你……你怎么也凑热闹。”   虽然谢小天平日里对这个冰块脸有意见,但江意这次确实帮了他,他向前一步,对王主任说:“主任,他是被我强行拉出来的。”   “我就知道!”王主任坚决不相信学校门面主动打架,他声音拔高,“谢小天你是不是不想上了,不想上的话就给我滚——蛋。”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完全发挥出气势,就被江意冷淡的声音打断:“不是他。”   被噎着的王主任有些哀怨地看向他,张着嘴的样子有些滑稽:“不是他是谁?”他眼睛快速射向一旁的耗子。   耗子快速摇头:“主任,和我没关系!”   主任恶狠狠地说:“跑不了你俩。”   江意颦了下眉,说:“我自愿的。”   刚准备转移火力的王主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疼,撑着歪脖子梧桐树缓了半天,这时,宿舍楼的熄灯铃刚好响了,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三个人说:“明天再收拾你们,快滚吧!”   再说下去,怕把自己气死。   耗子如获大赦,刚想拉着两个同党溜之大吉,走出去几步的就被王主任叫住:“那个什么……老鼠。”   “……”耗子垮着脸回头,纠正说,“主任,我叫孙浩。”   王主任说:“对,孙浩,你跟我过来帮我搬点东西。”   谢小天在他身后问:“主任,不用我跟着?”   “你小子暂时别出现在我眼前,”王主任揉了一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我怕被你气死。”   谢小天顿时乐了。   转身要回宿舍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哎?冰块脸呢?   谢先天疑惑地回头。   宿舍的灯一关,周围被黑夜吞噬殆尽。只剩下梧桐树的路灯下还剩下一小片光。   江意垂着眼帘就在那里坐着,蓝白校服垂在身侧,灯火把人笼得清瘦又挺拔。   看了半晌,谢小天才倏然回神,靠,他竟然看江意看走神了,他这是疯了吗。   因为对自己刚才行为有些恼怒,谢小天语气不太好地说:“喂,你今天晚上是打算住这儿吗?”   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又低下头去:“腿麻了,走不了了。”   谢小天:“……”   他跟个柱子一样杵在原地半晌,内心进行一番天人交战,才走到江意面前,别扭地朝他伸出手。   “要走就动作快点!”谢小天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娇纵,“不然就自己走。”   江意看着眼前少年的手,纤细修长,连骨结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抬手握了上去。   谢小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体温烫了一下,睫毛眨了眨。   “走吧,”江意抓着人说,“回去了。”   躺在床上以后,谢小天感觉手心那股灼热还在,明明看着这么冷的一个人,身上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谢小天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他身上的被子被人碰了一下。   谢小天整个人条件反射一般地坐起来。看清楚是江意,眼里的戒备才放下去,他问:“大半夜,干吗?”   江意刚洗完澡,头发滴着水,衣服上还带着潮湿的湿意,手上的小瓶被拧开盖子,“上药。”   江意没去之前,谢小天以一挡四,虽然没吃亏,却也免不了挨上几下。   “不上,”然而少爷浑身上下就嘴最硬,他满不在乎地说,“这点伤还能算伤。”   少爷穿的睡衣是短袖样式的,江意的目光落在谢小天裸露出来的手肘上,他本来就白,那片青紫就显得尤为显眼。   江意抿唇看了半晌,不由分说地直接抓过谢小天的手腕。   谢小天皱眉,很不爽地说,“我都说了不涂,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话没说完,谢小天就长嘶一声,“轻点,轻点。”   江意眼都没抬,回他:“这点伤还能算伤吗。”   谢小天:“……”   他想,这人可能想挨揍。   第二天的时候,光明顶端着茶杯,对三个人进行轮番的批评教育。当然,火力主要是集中在谢小天身上。   谢小天觉得冤,实在很冤。   光明顶虽然头秃,但是出了名的眼尖,他一手拍到桌子上,“某些人,把你撇着的嘴给我收一收,觉得不服是不是。”   谢小天很不服地说:“服。”   “今天早晨,江意把这群人是怎么的情况给我说了一遍,”光明顶这会儿倒是缓和了语气,“谢小天你确实是做了好事,才惹上一群这样的人,倒是可以原谅。”   谢小天眼睛一亮:“不挨罚了?”   “做梦,这个罪可以免,但是——”光明顶板着脸,加重语气说,“你说说,和老鼠……孙浩,去围墙外干什么去了。”   谢小天想了想,正色道:“我要说去赏月,您信吗?”   站在旁边的江意,脸上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我信你奶奶个腿,”果不其然,光明顶差点气得把鞋脱下来砸过去,他说,“昨天连个毛都没有,你赏的哪门子月?你小子嘴里就没有过一句真话。”   光明顶训起人来,一般半小时起步,一小时打底,谢小天摸了摸耳朵,觉得今天耳朵又要起茧子了。   身边的江意突然开口:“主任,我们班这节课数学考试。”   光明顶愣了一下:“数学考试?”   “嗯。”江意不冷不热地说。   “那不能耽误,”光明顶起身,走到耗子和谢小天身边,在两人额头上和点了一下,“记住,下不为例,这次你们两个一人写一份三千字检讨,下次再被逮到,直接回家反省。”   耗子一出主任办公室,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哀嚎道:“啊,三千字检讨,要了我的命吧。”   他转头看向谢小天:“天哥,啥时候写。”   “写个屁,”谢小天说,“不写。什么时候光明顶要再说。”   “行,我听你的,”耗子说,“今天周五了,咱出去通宵唱K啊?”   谢小天斜晲他一眼:“你还敢通宵,你不怕你妈打死你。”   “哈哈哈,”耗子望天长笑,“我妈出差了,我爸上夜班,没人管!这样,咱们唱完K,再去隔壁电竞酒店开个房间,简直不要太嗨。”   谢小天说:“开房,你够十八了吗?”   耗子拍了拍胸脯:“我表哥在那里上班,放心,不用身份证。”   “啧,”谢小天说,“我这第一次出去开房,竟然是跟你。”   耗子说:“那就说定了。”   江意原本在两人身后走着,拐角的时候,从两人中间径直地穿了过去。   耗子瞬间被挤到一边,他有点懵。   “学霸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谢小天看了一眼说:“着急考试吧?”   *   放学的时候,耗子去门口等着,谢小天回宿舍拿东西。   推门进去,却发现江意此时竟然躺在床上,有点稀奇,谢小天向那边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睡觉?   不符合冰块脸的作息规律啊。   又一想到耗子还在等着,谢小天也没时间考虑其他的,快速把东西塞进书包。   背起来要走的时候,床上的人咳嗽了几声,声音也有点沙哑。   放在以前,谢小天铁定不管,但昨天两个人一起打完架,多少有点打架的情义。   他走到门口,又返了回去,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人问:“喂。”   没反应。   “大班长。”   没反应。   谢小天性子急躁,有些不耐烦了,提声喊了一句:“江意。”   江意睁开眼看着他,唇色泛白,浅色的眸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病气。   看样子,估计是发热了。   谢小天抿了下唇,问他:“你没事吧?”   江意看着他没说话。   谢小天又问:“周五你不回家?”   依旧不说话。   “行,”谢小天深吸了口气,压着自己脾气说,“那我走了。”   刚迈出去一步,他的手指被一团冰凉抓住,谢小天下意识皱眉,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刚想甩开,他听江意哑着声音说:“家里没人。”   “检讨我帮你写完了,”他从枕头后面掏出几张纸看着人。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浅色的眸子泛着细碎的光,与以往冷淡截然不同。   谢小天手指抓着书包,垂眸看着那封检讨书,出门的那步路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第12章   “没有其他事了,”江意将谢小天的手松开,又阖上眸,哑声说,“我没事,你走吧。”   谢小天将检讨书塞进书包里,视线停在江意带着病气得脸上,脑子里的小人又开始打架。   校服小人说:他生病了,家里还没人。   魔王小人说:生病就生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好学生了吗。   校服小人:“可他一个人在宿舍哎。”   魔王小人:“他都说了他没事,谢小天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是啊,是他说自己没事的,谢小天心说,最后瞥了江意一眼,转身出了校门。   蝉鸣在耳边嘶叫,赭红的落日刚好擦过树梢,谢小天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进,直到耗子喊了他一声,他才回神。   “哥,你想什么呢?”耗子几步跑过来,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谢小天抬头:“没想什么,不是去唱k吗,其他人呢?”   “李长江已经去了,”耗子露着一口大白牙,“顾大小姐被强制性回家练钢琴了,没时间给我们混。”   撒欢了的学生鱼贯而出,谢小天挤在人流中,脑海里一直想着宿舍里的江意,耗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走神,依旧兴奋地说:“快让李长江笑死我了,前段时间他在淘宝上给他下单了一个爱因斯坦的脑子,结果邮到家,发现是空的。他去找商家理论,结果商家说下单付款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爱因斯坦的智商了。关键是,长江那二货,竟然还信了!”   他一个人笑了半天,扭头看向谢小天,发现他哥正抿着唇,一脸严肃的不知在思考什么。   “哥?你……”   谢小天这时抬头,突然说:“耗子,你先去,我今天有事,不去了。”   耗子蒙了一瞬,“哥,你什么事?你怎么还回去了呢,那是宿舍的方向。”   谢小天逆行在人群里,背对着他摆手。   耗子盯着谢小天优越帅气的后脑勺,凭借他敏锐的嗅觉,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   江意长腿曲着,坐在宿舍的桌前,就算是没有老师在,他的坐姿依旧肩背挺直。   谢小天进门,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可能是没想到他去而复返,江意浅色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谢小天走过去,皱着眉问:“你在干什么?”   “写——数学作业。”江意实话实说。   谢小天很服,这些学霸都是变态嘛,他一把将江意手底下的卷子夺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有点无语。   这都烧傻了吧。   明明是物理试卷。   他几下将试卷没收,“写什么作业,跟我去医院。”   江意没了试卷,只能看向谢小天,“不用,吃点药就行。”   谢小天心说,还吃点药就行,人都快傻了。   他这个人办事从来都讲究效率,秉承着能动手尽量不bb的原则,抱着胳膊看向江意,非常好(威)脾(胁)气(恐)地(吓)说:“挨揍还是去医院,你选一个吧。”   江意:“……”   “怎么这个温度了才来?”医院的小护士皱着眉,看了看体温计说,“只吃药肯定不行了,挂个吊瓶吧。”   “不用,我平时生病吃点药——”江意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旁边的谢小天率先开口:“行,给他挂上吧。”   小护士又看向江意:“他好像不太想挂瓶。”   “不用管他,”谢小天说,“护士姐姐,他脑子不好使。”   江意:“……”   “你陪着他来的?”小护士挂了水打上针,看了看江意,又看了看谢小天,虽然长的都很帅,但并不像兄弟俩之类的,“你是他朋友?”   “不是,”谢小天不打架的时候,再把身上的戾气收一收,就属于特别招女生喜欢那种类型的长相,“他欠我钱,我是讨债的。”   护士小姐姐笑得更欢了。   江意手上挂着水坐在一旁,看着谢小天逗得护士合不拢嘴的样子,薄唇紧您在一起。   “那你可得在这里好好守着,别…”护士小姐姐还欲再说什么,一直在旁边坐的板板正正的病人,突然咳嗽起来。   “怎么还咳嗽,”护士抓紧走过去,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又转头对着谢小天说,“小帅哥,你坐这儿看着点儿,我去问问大夫用不用加药。”   谢小天只好坐在江意旁边。这冰块脸话本来就少,一生病就更少了,他百般无聊地拿起手机,打开开心消消乐。   这种消除类游戏最能打发时间了,在消到一半的时候,耗子的头像在通知栏抖动几下。   耗子:[视频]   谢小天点进去,是拍摄的在ktv包间,李长江拿着话筒,在鬼哭狼嚎地唱死了都要爱,其他几个熟面孔在一旁起哄。   耗子:[天哥,真的不来?就差你了。]   谢小天给他回复:[不去了,你们玩。]   耗子:[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谢小天拿之间应付小护士的话发了过去:[讨债。]   耗子:[???]   他一边给耗子打字,听着江意的手机响了好久,自动挂断,又开始响。   江意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谢小天听着嗡嗡嗡的声音,没忍住,说:“不接吗?”   江意:“骚扰电话。”   谢小天心说,你接都没接,就知道是骚扰电话?不过别人的电话接不接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哦”了一声。   没出五分钟,江意的手机又响了,谢小天不经意瞥了一眼,看到备注是“父亲”。   这次江意倒是没等他挂断,响了一阵之后,就按了接通键。   一个男人低沉,压着怒气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在哪?”   江意冷淡地说:“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那个男人声音缓和了一点:“生病了?”   “嗯。”   那边顿了几秒,没有问情况,反而带着点斥责的语气说:“刚才你宋阿姨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江意垂着眼睫,遮住了浅色的瞳孔说:“不想接。”   “行,行,”一句话把男人的怒气果然又激起来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既然不认你宋阿姨,那你也不用回家了。”   谢小天并不是有意要听他们的对话,奈何离得太近,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偷偷地瞥了江意好几眼。   他这才明白那句家里没人什么意思。   不是家里没人在。   而是家里没人管他。   谢小天心里倏然软了一下,生出一点怜悯的情绪,安慰的话在嘴边,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两个人并不算太熟,甚至朋友都算不上。   江意看上去并没有情绪变化,只是瞳色比刚才要沉一些,可能是注意到谢小天的动作,他平淡地说:“我没事。”   谢小天“哦”了一声。   打完挂瓶,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两个人回到学校才发现宿舍楼已经锁了,平日里会有宿管值班,但是周末人都放假了。   谢小天看着上着的锁,皱了皱眉。   他想这冰块脸今天指定回不了家,宿舍再进不去,岂不是流落街头?   谢小天眼睛在旁边的草丛里扫了一圈,心想要不拿个石头砸开就算了,大不了再加个处分。   江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拉住了他:“今天谢谢了,不用管我,你回去吧。”   说着,他转身背着书包就向外走,夜晚的校园很静,他独自走在校园路上,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谢小天背着书包,看着远方的人影,半晌他轻啧一声,想着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别墅里有人定期打扫,所以即便是客房,也丝毫没有灰尘。   谢小天把江意领到房间,又给他指了指浴室和洗澡的地方。   有人在的情况下,谢小天觉得睡在沙发上有些别扭。他将被子抱回自己房间,算起来,上次在房间里睡还是三个月前。   说来可笑,住自己的房间,竟然还有点不适应。   坐在电脑桌前发了会呆,想上床休息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难道又发热了?谢小天疑惑的开门。   江意穿着白色浴袍站在门口,头发没擦干还在滴着水,浴袍前襟松松垮垮系着,漏着大片的锁骨。   水滴顺着锁骨和少年薄薄的肌肉纹理一路向下,直到没入看不到的地方。   谢小天:“……”   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好的穿衣服,他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不自然地问:“干——干什么。”   江意看着对面人耳尖快速地变红,目光闪了一下,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谢小天啊了一声,才想起来。   等等,都是男人,我为什么要躲。这般想着,谢小天又强制性把目光移回来,强装镇定的干巴巴地语气说:“在门口等着,我给你。”   江意看着对方回了卧室,耳尖还是红红的,接着又手忙脚乱中,把桌子上的书包带到了地上。   真可爱。   他的唇角扬起一点儿弧度,沉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谢小天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校服贴着脊背,漏出少年人独有的清瘦。   刚想起身,不小心书包里粉色情书掉了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一直忘记还给对方了。   周一再还吧。   他抓起情书塞进书包里,倏然听到身后的江意猝不及防地开口,冷着声音说:“你就这么宝贝这张情书?”   听声音,有点生气。   谢小天:?   神经病啊。   然而江意并没有再看他,黑着脸转身就出了门。   直到不远处传来客房关门声,谢小天还有点愣,半晌,他才有点回味过来。   这小子不会是对张乔有意思吧。   作者有话说:   江意:看来,绿茶技能需要升级了。 第13章   谢小天人躺在床上,脑海里开始回想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种种细节。   先是——刚开学张乔让江意帮他递情书的时候,确实也是黑着一张脸。   接着——又发现这位班长大人半夜不睡觉,偷偷拿着那张粉色的情书。   最后——也就是今天,江意看到自己书包里还有这封情书的时候,突然黑脸。   种种迹象,谢小天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法是对的。   这冰块脸也太怂了,谢小天心说,喜欢直接说啊,竟然还偷偷摸摸的学别人搞什么暗恋,八成人家张乔连知道都不知道。   他倒是好,自己搁这儿生闷气。   这般一想,谢小天被刚才冰块冷脸产生的怒气瞬间消散不少,他打开手机,给江意发消息:[喂,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   过了半晌,手机才震动一下。   谢小天点进去一看,顿时气笑了。   江意:[。]   行,这是连字都不想回复了是吧,这人简直没有一点儿寄人篱下的自觉。谢小天半趴在床上生了会闷气。   接着,他点开备注,将江意的名字改成了【小气鬼冰块】,看着这个名字,谢小天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吵醒他的是第二天手机接连震动的声音,时间不算太早,已经八点半了,少爷的起床气难得没有发作,睁开眼睛模糊地看了一眼。   原本以为是耗子,结果点进去一看,竟然是江意。   小气鬼冰块:[你家的厨房能不能借用一下。]   不是只会发句号不搭理人吗,谢小天心说,那借我家厨房干什么。   他低头打字[不借],按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又把刚才打好的字删掉。   Henven:[用]   Henven:[东西在冰箱里。]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感情正充沛的时候,冰块脸因为张乔讨厌自己很正常,很正常。谢小天决定很大方地原谅这位为情所困的学霸了。   过了几秒,对面的消息回复过来:[嗯]   谢小天盯着那冷淡的嗯字,心说活该你找不到对象。   少爷怕再看和冰块脸的聊天记录能气死,他将枕头垫高,打开游戏,准备换个地方把自己这两天吃的气找回来。   刚一上线,耗子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耗子:[哥,醒了?]   耗子:[您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竟然才八点半就起来了。]   众所周知,这位祖宗一般上午的时候是见不到人的,所以认识他的这些朋友们从来不敢在上午给这位祖宗发消息。   唯恐踩到老虎的尾巴。   谢小天在键盘上敲字:[说什么废话,到底上不上。]   耗子:[上,上,等会儿,我喊上长江。]   两个人加上李长江,三个人一起组队,顺便把麦给打开了。   谢小天指挥着小人在游戏里嘎嘎乱杀,李长江骂完了傻逼队友,看着屏幕上谢小天的身影,打趣道:“天哥,你这有点疯啊,这是谁又惹到你了?”   谢小天手指非常灵活地在屏幕上点动,他反问:“怎么,你要给我找回来?”   李长江说:“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不是应该的嘛。”   “得了吧,”谢小天说,“你这货遇到点事比兔子跑得还快。”   耗子不忘在旁边添油加醋:“对,上次天哥在学校东边的围墙被人堵,我把学校都快翻过来了,也没看到你小子的影子。”   李长江说:“我那不是陪着人小姑娘去散步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那天有人堵天哥,就是林志玲来我也坚决不去。”   耗子切了一声,显然是对李长江的油嘴滑舌已经免疫了。   因为谢少爷发疯似的打法,眼看着即将结束这一局,耗子说:“再来一把啊天哥。”   李长江道:“指定的来啊,天哥有没有什么事。”   谢小天确实没有什么事,刚想答应,房门被敲了两下,接着江意冷淡的声音出现在门后。   “饭做好了,出来吃饭。”   这句一说完,刚在麦里叽叽喳喳的两个人瞬间噤声,谢小天低头一看,屏幕上耗子指挥的小人被人从后面补了一刀,四脚朝天,挂掉了。   仅仅几秒似乎格外漫长,半晌,谢小天才听耗子声音干巴巴地问:“天哥,刚才那个声音是学霸吗?他在你家?”   不知道出于什么,谢小天下意识地否决:“不是,你听错了。”   就在这时,江意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动作快点,一会儿饭凉了。”   谢小天:“……”   怎么办,他想把手机丢这个冰块脸上。   他一手堵住话筒,打开门压低声音很凶地说:“我知道了,你别说话。”   江意:“……”   对面李长江也有点愣愣地说:“确实和江意的声音很像。你昨天……”   “……”谢少爷瞬间心虚,提高声音佯装怒意说,“都说了不是,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谁知耗子这个棒槌又问:“天哥,我记得以前给你做饭的是张姨。”   谢小天:“……”   他咬了咬牙,偷看了一眼门口的江意,低头对着麦说,“嗯,张姨年龄大了,所以又请了一位男保姆。”   说完,他怕这两个二百五又接着问,快速地说:“我吃饭了。”接着手指快速一按退出游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小天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刚好对上那双浅棕色眸子。   男保姆江学霸看了他须臾,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少爷,吃饭。”   谢小天:“……”   他今天可能没有看黄历。   少爷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饭了,江意给他盛了一碗粥,谢小天低头半死不活地喝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   晶莹剔透的大米被煮得软糯绵密,一口下去,除了米香,还掺杂着一种更深层次的香气。   少爷嘴尤为刁,尝了两口,就感觉到了里面加了鸡胸肉。   他看向江意:“你出去了?”   他一年到头也很少在家吃,所以这些生鲜类食物,从来不买。   “嗯,”江意虽然早起,自己却没动几口,全程目光都落在谢小天身上,“养胃的,多吃点。”   谢小天确实有胃病,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给江意提过,不过转念一想,万一是学霸自己也有胃病呢。   他心安理得的把米粥喝光,准备动手把碗洗了。   可惜动作落了一步,江意起身,把他面前的碗筷收拾走了。   谢小天说:“我刷吧。”   江意头都不回地向厨房走:“不劳少爷尊手。”   谢小天:“……”   没完了是吧。   他能不能把碗扣他脸上。   不远处人身影高挑挺直,谢小天看了几眼,很奇特地发觉,这冰块脸最近怼人技术有所提升。   所楠封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开发出了这冰块脸的第二技能?   不应该啊。   少爷有个毛病,就是胡想八想的时候,手上会不由自主的捏个东西。等他再次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他把江意的手机抓手里了。   手机没有锁,还亮着,谢小天发誓,他并不是故意要看的。   页面是一个粉色论坛,上面有江意昨天凌晨问的问题。   [怎么能成功让人移情别恋。]   谢小天:“……”   冰块脸还真深情。   前三层都是骂的,直到第四层的答案看起来稍微正经一些。   干饭人啊啊啊啊:【要想抓住别人的心,就得抓住别人的胃。】   谢小天轻啧了一声,心想怪不得这冰块脸要给自己做早饭,原来是想在他这里练练手啊。   算了。   吃人手短,他找到那个论坛问题,此时已经200条回复了,谢小天快速浏览了一遍回答。   【直接锁进家里,囚/禁,强/制,小皮鞭。】   【等她结婚的时候,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谢小天有点怀疑这届网友的精神状态。   他想了想,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决定给这个木头指条正路。   不是天真是无邪:【别听他们的。】   不是天真是无邪鞋:【暗恋有个屁用,既然这么喜欢就去追啊。】   谢小天打完字拍了拍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了助人为乐的天使。   原本就是随意一答,谢小天没想到还有后续,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回了家的江意突然私信了他。   谢小天先是一愣,又想起来论坛又没有实名,江意不知道他是谁。   【怎么追。】   谢小天看着这三个字笑了一下,心说还挺上道。   他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开始打字。   不是天真是无鞋:【最起码得先表白吧。】   【当面说不出口的话,你可以试试写情书。】   隔了几分钟,聊天框又蹦了一下。   【行。】   *   周一早晨,谢小天破天荒的起的早。   教室这会儿没别人,只有江意坐在位上,谢小天刚迈进教室,便看到江意起身径直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只见他手指微弯,在怀里掏出一封红色信封,双手拿着朝他递了过来。   “我知道,”谢小天低头看着信封,会心一笑,“给十班张乔是吧。”   他刚要塞进书包里,便见冰块脸眉心皱了一下:“不是。”   谢小天动作一顿。   猜错人了?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江意看着他,浅色眸子像是压着什么,冷淡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说:“是给你的。”   门外长廊上学生陆陆续续的多了,阳光在玻璃上跳跃又斜照进教室,分出一道明显的中线。   谢小天整个人愣住了,长睫在阳光下颤了颤,他的指尖还捏着情书,不可置信地看着人。   “你说给谁?”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关于我教别人怎么追我这件事。 第14章   “情书是给你的,”江意目光不动,又说了一遍。   谢小天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他将手中的那封信像个烫手山芋一般扔出去,“你疯了?”   江意看着他,依旧是冷淡的声音:“没疯。”   谢小天长得好,从小到大被人表白无数次,像这样被一个男生送情书还是第一次。   他瞪着人,那点红从耳尖开始蔓延,像初绽的菡萏,一直蔓延到脖颈间,“你踏马——”   是不是有病。   话还没说出口,这时,有人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谢小天顿时慌乱地退后了一步,腿一下碰到了后面的桌子腿上。   他痛得嘶了一口凉气。   江意皱眉,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少爷自出生就没这么狼狈过,红着脸憋了半天,最后望着江意恶狠狠地说:“——以后离我远点,不然别怪我揍你。”   江意顿住了,棕色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层透明玻璃,不知包裹着什么情绪。   教室里的学生这会儿也越来越多,谢小天猛然看到那封情书还躺在地上,他皱了下眉。   小眼睛胡彬低头捡起来,惊讶一声:“哎,这是谁的信?看样子像是情……”   还没说完,接着手中一空。   “我的。”谢小天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回了座位,胡乱地塞进书包里。   胡彬抖了一下,悻悻地闭了嘴。   耗子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封场景,他将头贴过去,问胡斌:“你怎么惹到天哥了。”   胡彬欲哭无泪:“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耗子松开胡彬,回了座位:“天哥?”   谢小天瞥他一眼:“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看来是真的心情不爽。   耗子也讪讪地闭了嘴。   第一节是数学课,谢小天破天荒地没睡觉,连前边的顾满满都感觉到不对劲。   她将课本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偷摸着回头对着耗子吱吱两声:“怎么了?”   耗子无声回答:“不知道。”   顾满满:“你们周末没在一起?”   “没有,”耗子小声地说,“天哥自己在家。”说完这句,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对,还有一个男保姆。”   这话刚说完,隔壁传来一声响动,两个人瞬间的止了声,只见谢小天将课本一拍,斜眼晲两人说:“小声点,打扰我听课了。”   耗子:“……”   完了,这是真受刺激了。   和以前一样,周一大课间照例要升国旗,还有进行上星期的批评通告。   很不巧,谢小天只老实了一星期,就又出现在里面。   王主任顶着他反光的脑壳在太阳底下明晃晃地动了几圈,最后暴躁地抓了一把,吼道:“谢小天。”   谢小天整个人懒散地站着,在阳光下眯了眯眼:“在呢。”   王主任说:“你检讨呢?”   谢小天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没写。”   耗子在一旁拿着检讨书,偷偷摸摸地说:“卧槽,哥,你真没写?”   他以为谢小天不写只是说着玩玩,以前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之前还是要走走的。   谢小天说:“嗯。”   下面同学开始小声嚷嚷:“太牛逼了,对光明顶都敢硬杠。”   另一个搭话:“ 已经收敛很多了,高一的时候,他把一个高二的牙都打掉了。差点被退学。”   “卧槽。”   “是,这个哥狠起来不要命,以前高年级地看他狂,一群人放学堵他,结果一点儿好处没捞着。他自己更牛逼,肋骨都断了,愣是没吭一声。”   主席台上对此一无所知。   王主任看起来气得要发疯了,他指着谢小天指了半晌:“找家长,让你家长看看你在学校什么样。明天让你爸爸来见我。”   “来不了,”谢小天说。   王主任也是急上了头:“你爸来不了,就让你妈来。”   谢小天半耷拉着的眼皮倏然看向他。   这时,主席台下一道声音响起:“他写了,在我这儿。”   谢小天顿了一下,看到江意在人群站起来,他耳尖那点儿红又开始蔓延。   学生群里开始窃窃私语。   “卧槽,学霸。”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刚。”   还在生气的王主任看都没看是谁,没好气地说:“你替他写的?”   抬头,顿住。   声音缓和一点儿:“他检讨放你哪里干吗。”   江意挺拔的身姿在人群里格外醒目,他手里拿着检讨向前说:“周末做完作业,东西放混了。”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谢小天做作业,还是和学霸一起做作业。   学生顿时沸腾了。   王主任也愣了一下,接着低头看着检讨,确实写完了。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不错啊,都知道按时完成作业了。”   说完,又戳了一下谢小天的肩膀说,“这字虽然有点进步,但是还得再练练,跟狗爬得一样。”   谢小天:“……”   他抬头,倏然看见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嘴角轻扯,竟然笑了一下。   头一次见冰块笑,谢小天愣了一下,接着更生气了,狠狠刨他一眼。   笑个屁!这踏马是你写的。   *   “天哥,你周末和——”耗子看着谢小天的冷脸,欲言又止,“和学霸在一起?”   谢小天一想起这事就牙疼,瞥着耗子:“你有事没事?”   耗子吃了一季冷眼,缩了缩脖子:“没。”   两个人还走在走廊,顾满满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堆书,“你俩还慢腾腾的,快点,班主任去调座位了。”   谢小天对于换位置这件事没有很感兴趣,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嘴:“我和谁一桌,看见了吗?”   希望这次新同桌能心里强大一点儿,不要被吓哭。   “看见了,”顾满满搬着东西说,“学霸呗。”   教室里肉眼可见的气氛有些僵,主要是某个姓谢的大佬拉着脸,一边嗑瓜子,一边噗嗤噗嗤的放冷气。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有起身一个人背着单肩包,径直走过去在谢大佬身边坐下。   气氛安静地可怕。   谢小天侧首对着江意冷笑了一下:“确定要和我坐一起吗,新同桌。”   江意看着他。   行。   谢小天掏出粉笔,在江意的注视下,从桌子上画了长长的一道三八线。他指着这条线说:“从此以后,你三我八,不许越界。越界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周围同学都被谢小天欺负人做法惊呆了。   谁知他们向来高冷的班长只道:“好。”   谢小天原本还想说,‘受不了就去找班主任调座位啊’,结果话一下子全噎在嗓子眼。   好你妹。   接着,他就见江意偏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那你越界,我能亲你吗?”   声音冷然又低沉,震得他耳朵发麻。   作者有话说:   江意: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第15章   谢小天的白得几乎可以看清下面毛细血管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薄红。   这冰块脸说什么?   亲……   少年人本来就对这种亲密事情羞于提起,更何况自己是主角。   谢小天咬着嘴唇,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江意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黝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下,情绪从不可置信再到惊慌失措,最后都变成了不可言说的羞愤。   他拳头握起又放下,最后拉着江意的袖口,“走,出去打一架。”   班里的同学没有听到江意刚才的话,见此,“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两个人关系挺好的,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那学霸为什么替——咳写检讨啊。”   “是不是被逼迫的。”   “我看也是,怎么看都不像自愿。”   江意由着谢小天拽自己出去,刚走到门口,班主任徐霞踩着高跟鞋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谢小天步子一顿,靠,出门不利。   他快速地转身,意图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却被现场抓包。   “站住。”徐霞抱着课本走了过来,打量两个人,最后落到谢小天身上,“都上课了,干什么去?”   谢小天只好回头说:“厕所。”   徐霞显然不信,又看向她的得意门生,江意点头,低声回了个“嗯。”   “下次早点,这都上课了没看见。”徐霞这才打消怀疑,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   谢小天没进门,在走廊上偏了一下头,恶狠狠地对着江意说:“下次再揍你。”   恶狠狠的模样因为压低的声音,威力降低不少。   江意觉得谢小天现在就像个虚张声势的野猫。   他也学着谢小天低下头,低声说:“为什么要揍我。”   疑惑得非常真情实感。   这让谢小天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靠。   “你他妈刚才说……”剩下的话谢小天说不出口了。   江意没有一点儿避讳,浅棕色瞳孔注视着他,说出的话和上课回答问题的嗓音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想说亲你这个词?”   这么缱绻暧昧被他说的非常冷淡又刻板。   谢小天瞪他。   江意说:“亲吻在汉语词汇中的意思是因爱慕以唇相触,是人类表达亲密的一种行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亲吻你,这符合正常人类的行为标准。况且……”   谢小天:“……”   他面红耳赤,实在听不下去了,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恐吓道:“你闭嘴。”   说完,逃也似的回了教室。   江意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冷淡的眼尾挑了一下。   徐霞打量着他新排的座位,对于其他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除了角落的那一桌。   她想不明白,江意怎么偏偏喜欢跟谢小天在一桌。   不过秉持着尊重学生想法,她只叹了一口气,对着下面学生道:“这节课自由复习,下午一二节课考试。”   教室里顿时像是马蜂出窝一般嗡嗡嗡乱了起来。   “不是吧,怎么刚开学就考?”   “考哪的?”   “第一节不是体育吗,怎么还要考试。”   徐霞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第一节我上,有意见?”   学生顿时怂了,只有谢小天在桌位上无聊地转着笔,嘲讽地笑了一下:“体育老师真不是人干的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估计得三百天都在生病。”   耗子坐在谢小天前排,回头说:“健康的六十五天是因为放假。”   两个人互相觑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唱一和,一看就是配合多年配合出来的,江意在旁边看着,薄唇一抿,露出侧脸清晰的下颌骨。   他顿了几秒,突然开口道:“按照全国人口健康调查,体育老师的身体素质应该普遍比正常人要高,应该不会出现三百六十天都在生病的情况。”   耗子:“……”   谢小天:“……”   他有点怀疑这个冰块脸是有意跟他过不去了,他拉着脸,来个眼不见为净:“睡了,有事别喊我。”   耗子道:“好嘞哥。”   这一觉,谢小天就睡到中午放学,他习惯性地枕着胳膊,将脑袋埋进胳膊肘里。   醒来的时候,他动了动发麻的手,我是谁我在了半天,才清醒过来。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耗子,还有江意三个人。   三个人出了教室,走在路上,望着地上的影子谢小天才终于回味过来什么。   特么得怎么多了一个人。   他搓了一下后颈,指着江意问耗子:“他为什么和我们一起?”   耗子说:“我喊的。”   谢小天不满地说:“你喊他干什么?”   耗子拉着谢小天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说:“天哥,你忘了?下午要考试,我还指望着Hela学霸帮我忙呢。”   “考试怎么了?”谢小天向来不把考试当回事。   耗子说:“我打听过了,这个班主任也就是徐女士,喜欢把入班第一次考试的成绩,发到家长群里。”   谢小天:“……”   他爸谢川是经常不在家,但是不代表他不关心自己的成绩。   父子俩常年说不上几句话,他不像仅仅几次通话,还是为了挨批评。   谢小天脑子又开始天人大战。   恶魔小人说:“面子最重要了,你难道要放下身段去求冰块脸。”   校服小人说:“不就是一起吃饭吗,江意其实也挺好说话的。”   恶魔小人说:“你就不怕他得寸进尺,对你提什么过分要求。”   校服小人说:“他又不是坏人,还能提什么过分要求。”   恶魔小人说:“你忘了你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电话里怎么对他妈了吗?”   校服小人说:“可那是他后妈,又不是亲的。”   谢小天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人影甩掉,黑着脸,默认了耗子的做法。   他向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意。   长道上,他穿着蓝白的校服,一个人落在浓密树荫里,细碎的光把他整个人分成无数瓣。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和谁走得近些。   在家里时。   在学校里也是。   谢小天倏然心软了一下,佯装不爽地说:“还不跟上。”   江意眼神一动,他站在树影里,望着光下的人,大步走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耗子打的小算盘还是落了空,临近考试的时候,谢小天出去了一趟,直到上课也没有回来。   江意皱着眉看向耗子:“他呢?”   “不知道,”耗子拿出手机对江意说:“一直没回我消息。”   江意眉心颦的更狠了,徐霞的高跟鞋声又在楼梯间响起,江意起身,大步的朝着教室外走去。   耗子刚想追上去,徐霞在他身后揪住他的领子:“考试,有尿也给我憋着,早干吗去了,课间十分钟都不够你用了。”   耗子心说,哥,不是我不找你,是班主任不让。   徐霞今天涂了新换的口红,拿着试卷,看起来心情不错,一看到教室后面的空位,她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俩呢?”   耗子快速地旋转自己的大脑,突然灵机一动:“报告老师,学霸身体不舒服,他同桌陪他去了。”   徐霞小声嘀咕了一声,可能是抱怨病的时机这么巧,她将手中的卷子对折几下,“课代表,来发下去。”   耗子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   江意回来的时候,还剩半节课,他沉着脸,看起来比平时更不近人情。   “快做试卷,都快下课了,”徐霞说着,向他身后看了看,“谢小天呢?”   江意脸颊线紧绷,耗子见此,就知道没找到,快速道:“估计挂上水了吧。”   徐霞皱眉:“你刚才不是说是江意生病了?”   “啊,是吗,”耗子干笑,“老师,是我记错了。”   徐霞不满地看他一眼,“回来了让他去办公室找我补假条。”   耗子赶忙是是是了好几声。   谢小天一直到下午放学才回来,看上去状态不错,和刚开始出去时候没什么两样。   江意看向他:“你去哪了?”   谢小天晲他一眼:“关你屁事。”   江意抿了下唇,看他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教室。   直到脚步声渐渐听不见,耗子才凑近身子:“班主任让你去找它补假条,哥,你下午干吗去了?”   谢小天从桌洞里翻出来一颗棒棒糖叼嘴里,“没什么,就收拾了个人渣。”   耗子说:“还是校外那群人?”   “不是,”谢小天说,“本校的,没什么本事。”   “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耗子很不理解,一个人渣打了一下午。   谢小天将嘴里的糖药的咯嘣作响,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主要是学霸,”耗子说,“他找了你一节课,回来的时候都快考完了。”   谢小天咬糖的动作顿住了,小手指蜷缩一下。   大约过了十分钟,江意提着一包东西回来了。   谢小天也没当回事,直到那包东西扔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   里面装了一盒创可贴。   他快速地眨了下眼,“干什么?”   江意这次没看他,低着头冷着眼:“用不用随便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声音有点生气。   他生什么气。   谢小天撇嘴,低头看着那盒画着小兔子贴纸的创可贴成功黑了脸。   谁要用这种东西。   可能是为了弥补占用了学生的体育课,晚自习的时候徐霞进教室打开了多媒体,找了个电影给大家看。   电影是个英文片《仙境之桥》。   谢小天听到英语就头疼,对这个电影也没多大兴趣,教室里的灯都关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这种氛围就特别适合睡觉。   透着屏幕的光,江意低头做题,也就十分钟,身旁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停下笔,扭头看他。   谢小天鼻梁很高,眼尾微微下垂,这会儿他额前的碎发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比起白天,这会儿没有丝毫攻击力。   慵懒得像只猫。   虽然偶尔会炸毛。   江意看了半晌,视线移开又落在他手上。   谢小天睡觉的时候习惯性伸着胳膊,手指在前面虚握,又半扣在桌面上,露出清晰的筋骨。视线向上,是手背上添了几道很深的划痕,血迹未干,连处理都未处理。   他看着伤口紧抿了下唇,越过那条三八线,在谢小天桌子上拿过创可贴。   将创可贴撕开,又小心地粘在谢小天被划伤的位置。   电影在一帧一帧地播放,周围学生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里面正念着英文台词。   ——她来到这里,给你的生命带来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些东西将会永远在你心里,而她也将永远活在你心里。   昏暗的教室里,这些种种都成了背景,江意只盯着眼前的人。   半晌,他克制的低头,在谢小天手背上搁着创可贴用唇轻轻触碰了一下。   明晃晃三八线下,他早就越界了。   江意冷漠的想。   作者有话说:   江意其实很会。   小天纯的一批。 第16章   所有人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谢小天似乎在有意地针对他们的学霸。   学霸打扫卫生,谢小天跷着二郎腿将一把瓜子皮撒在地上。   学霸擦黑板,谢小天在上面乱写乱画。   学霸写完作业,谢小天故意藏起来,导致上课被罚站。   有些同学小声地为学霸谋不平,“他怎么能这样,我都忍不下去。”   谢小天也在他身边,一脸挑衅地说:“受不了就去找班主任调座位啊。”   结果,全班就看到江意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更过分一些。”   全班:“???”   谢小天:“……”   神经病啊。   “天哥。”耗子坐在旁边的机位上打了个哈欠,“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这么……”他后面的声音有点虚地说,“不对劲啊。”   谢小天头也不抬,脸浸在屏幕的光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动,漫不经心地问:“哪里不对劲。”   “你是不是对学霸有意见啊,”耗子说,“感觉……”   他突然联想到什么,惊呼一声,“天哥,你不会是……躲着学霸吧。”   谢小天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创可贴被他撕了,但那个位置的温度却好像一直存在。   他扣着鼠标,小手指蜷缩一下,接着侧头,黝黑的眼珠径直看向耗子。   耗子很自觉地虚拍了一掌自己的嘴,“你看我,我在说什么胡话。”   谢小天视线又落回屏幕上,“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回去。”   “哪能啊,”耗子说,“天哥在哪,我就在哪。”   谢小天没说话,继续打他的游戏。就在这时,手机快速地震动了一下。   原本他不想管,眼尾一扫,却发现微信是[小气鬼冰块]发来的。   他抿了一下唇,拿起手机。   小气鬼冰块:[今晚回宿舍?]   谢小天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12点半。   不回复。   一会儿,又来了一条。   小气鬼冰块:[真的不回?]   撤回。   小气鬼冰块:[我给你留了门。]   撤回。   小气鬼冰块:[据研究表明,长期熬夜会对心脏和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撤回。   靠,没完了是吧。   谢小天开始在九宫格上快速打字。   Henven:[有完没完?]   Henven:[再发拉黑。]   果然对面没了动静。   谢小天黑着脸放下手机,却见旁边的耗子一脸好奇地瞧了过来:“天哥,谁啊?”   “你想知道?”谢小天斜晲他一眼。   耗子触到他的目光,向后撤了一步:“不,一点也不像。”   谢小天坐在屏幕前又发了会呆,耗子磕着脑袋在旁边摇摇欲坠,谢小天拍了他一巴掌:“耗子。”   耗子惊醒了,倏然起身说:“老师,我没睡觉。”抬头,发现谢小天一脸傻逼地看着他。   耗子说:“哥,你快吓死我了。”   谢小天说:“问你个问题。”   耗子:“哥,你尽管问,除了上课时候的问题,剩下的我都知道。”   谢小天想了想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男生喜欢男生的?”   “啊?”耗子瞪大眼睛,感觉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看他表情,谢小天就知道这件事非常惊世骇俗。   “算了。”他倏然觉得没意思,起身看着呆呆的耗子说,“走了。”   耗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谢小天背影喊道:“等等我,天哥。”   “对了,你刚才说男生喜欢男生,谁喜欢谁啊?!”耗子追上去,和谢小天并排,“咱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最新八卦?”   *   谢小天站在宿舍门前愣了几秒,才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江意竟然还没睡,宿舍楼的灯已经关了,江意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   灯光刚好把他笼罩进去。   此时他坐在桌前,并没有看书,反而拿了一把美术刀,手指按在刀刃,隐约印出一道血印。   谢小天眉心一颦,出声道:“你干吗?”   江意动作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谢小天。   “没事,”他面无表情地收了刀,“你回来了?”   “嗯。” 谢小天眼神在那把刀子上瞥了几眼,才移开目光,不善地说,“不行?”   “行。”   江意目光又落他手上,创可贴已经被撕了,伤还没好。   他皱了一下眉,向前走了一步。   谢大少爷见此,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一般,瞬间炸毛:“你他妈别过来?”   江意的脚步顿住,浅色眸子看着他:“你伤口——”   “关你屁事,”谢小天说,“别以为在宿舍我就不敢揍你?”   江意:“……”   谢大少爷一边说,一边将被子裹在身上。   最后他像个蝉蛹一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头顶的一小绺头发还露在外面。   好了,现在绝对安全了。   睡觉!   江意:“……”   结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悲剧了,不知道是缠得太紧,还是早晨没吃饭使不上力气了,谢小天在里面钻不出来了。   他左动动,右动动,最后也只露出一个脑袋。   出来的那一瞬,视线刚好和外面的江意对视。   那双浅色的眸子,竟然隐约透露出笑意。   谢小天:“……”   有点想死。   他甚至想再卷进去得了,可外面王主任的声音跟个催命符一样还在喇叭上嚎:“快速集合,今天周五这周最后一天,迟到者扣班级量化分五分。”   谢小天黑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江意说:“喂。”   江意看着他:“嗯?”   嗯个屁,谢小天就不信江意不知道自己喊他干什么,但这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谢少爷偏偏还拿他没办法。   最后憋红着脸说:“我出不去了,帮我解开。”   直到跑完操,谢小天耳朵上薄红还在。   向来看重面子的小少爷觉得丢了人,十分不爽,李长江和耗子在一旁偷偷对口型。   “怎么了?”李长江问。   “不知道,一大早就这样了。”耗子问答。   可偏偏,就有人不会看人脸色。   赵忠将校服搭在肩上,挑衅地开口:“装什么装,一个没妈的孩子。”   谢小天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转身,沉着眸子看向他:“你说谁?”   “谁没妈我就说谁呗,”赵忠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倾着脖子看向谢小天,“你有吗?”   谢小天一拳抡了过去。   *   “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王主任这次真的要气得背过气去了。“打人,逃课,欺负同学,还有什么是你没做过的?”   谢小天抿着唇,没有以前的吊儿郎当,反而格外固执地说:“是他先招惹得我。”   “他招惹你什么了?”王主任使劲拍打桌子,“问你又不说。”   谢小天攥着拳不说话。   王主任也了解谢小天,虽然混了点,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但当时赵忠说了什么,谢小天死活不讲。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好点了,“你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等下星期给你办理出国手续。”   谢小天抬眉,冷着声音问:“他凭什么。”   “他说你现在成绩在国内也上不了什么大学,”王主任说,“倒不如出国镀层金。”   谢小天的脸颊紧绷成一条直线:“我亲口和他说。”   王主任说:“你不用说了,我跟你爸爸说情,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小天看他。   王主任说:“下星期有个数学考试,只要你这次数学能考及格,你爸爸可以暂时放弃他的想法。”   谢小天说:“行。”   他当时答应得爽快,却也知道这对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直以来,谢大少爷的数学考试,蒙的好点能考40,蒙的不好可能也就 20分。   要想及格就得把分提到80分。   80……   要命。   他拿出手机,在百度搜索怎么在七天之内快速地提高数学成绩。   其中一条回答:[亲戚可能出卖你,家人可能抛弃你,爱人可能离开你,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谢小天:“……”   百度是指望不上了,谢小天背着书包往回走,在路上给耗子吐槽这件事。   耗子消息很快发回来:   [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Henven:“???”   耗子:[咱班学霸次次数学满分,你放着现成的老师都不会用吗?]   谢小天看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面子和出国总得选一个。   后半夜,再次失眠的谢小天从沙发上爬起来,找到江意的微信。   [听说你数学次次满分。]   删除。   [喂,教我数学。]   删除。   少爷删了无数次,直到江意的头像突然跳了一下。谢小天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小气鬼冰块:[是睡不着吗?]   不是,这人半夜不睡觉,守着他微信干什么。   接着一条微信又发了过来。   小气鬼冰块:[嗯?]   谢小天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发送过去。   Henven:[我明天能去你家吗?]   Henven:[或者,你来我家?]   作者有话说:   遗书即将上线。 第17章   江意看着谢小天发过来的消息,脸上少见的疑惑了一下。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地回复:“都行。”   还没发出去,便看到谢小天的头像又抖动了一下。   Henven:[算了,我去找你吧。]   Henven:[地址?]   谢小天之前的头像是飘着云朵的蓝天,这会儿换了,成了一只崩溃的流氓兔。   流氓兔旁边写着几个字。   保持微笑。   江意嘴角轻扯了一下,把地址发了过去。   Henven:[。]   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停留在这儿。江意看了一会儿,刚想退出界面,微信又闪了一下。   江意手指一顿,快速地点了进去,却是另一个人。   林肖:[你没看到,那孙子被他妈打得那叫一个狠啊。]   林肖:[我还偷拍了视频,你要不要看?]   江意:[不用。]   江意:[伤眼。]   林肖:[……]   江意看着聊天界面,刚想关掉,一个微信电话甩了过来。   接着,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我说江意,你现在骂人水平越来越高了。”   江意说:“你要试试?”   “不了不了,”林肖说,话头一转,“我想知道这个赵忠到底是怎么惹到你了?竟然能让我们江大学神亲自下场收拾人”   江意抿了下唇,“没事挂了。”   “等等,你看看你,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这样,除了我谁还能忍你这个臭脾气,”林肖和江意认识两三年了,一直关系不错,他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蔫坏,现在果然,而且发现变本加厉了。   他笑着说:   “你到底怎么想出来把那小子考试不及格的试卷贴小区展示台上的。”   江意眼神微动。   想要了解一个人,在小区打听一下就差不多能了解大概,赵忠的妈妈好面子,喜欢在外面吹嘘自己儿子。   成绩单贴出来,谎言不攻自破。   “这下好了,”林肖说:“她妈妈估计一周都不会出门和那群老太太聊天了,估计那位赵同学,在这期间不会好过。”   江意眼微微动:“这次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哎,吃饭就不必了,”林肖说,“我就回国待一周,这样,明天你陪我去市中区那边新开的死亡体验馆玩玩,看着名字就刺激。”   江意坐在书桌前,把东西收拾起来,起身说:“明天不行。”   “你有事?”林肖有点稀奇,“你除了学习,竟然还有其他事?你这整得我有点好奇了,你去干什么?”   江意垂着眸子:“去请个祖宗。”   林肖:“???”   接着又听江意说:“看时间吧,等把祖宗送走之后。”   林肖:“……”   *   到了江意家的时候刚好八点。   谢小天扫了眼手表,在门口转了十分钟,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要不还是走吧。   大不了找人专门请个数学老师,这样想着,谢小天就要转身回去。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的门开了。   江意推门出来,浅色的眸子看着他:“怎么不进去?”   谢小天:“……”   行,这下走不成了。   之前他对江意态度并不好,现在有求于人,少爷的别扭尴尬症又犯了。   谢小天抓了一下鼻尖,进门问:“用换鞋吗?”   “不用,”江意将水果盘端在餐桌上。   谢小天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水果,他能感觉到对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或深或浅,一直没有离开。   耳尖的热度又起来了。   谢小天闭了下眼,抬头干脆看向江意,开门见山地说:“开个价吧,教我数学一周需要多少钱。”   江意看着他,好大一会儿才说:“你找我是因为这个?”   “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谢小天很豪气将书包里试卷拍在桌子上,鲜红的墨水在卷头格外显眼,斗大的35分映入眼眶。   “一周之内我要它变成八十五。”他指着这个分说。   江意的嘴角动了动,实话实说:“有点难。”   谢小天心说不难我还找你吗?   他说:“我可以加钱。”   江意看着他说:“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谢少爷财大气粗地说,“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   江意静静地盯着谢小天,浅色的瞳孔映在琉璃灯盏下,像是反光的玻璃能清晰地倒映对面的人影。   在这样的目光中,谢小天终于意识到什么,突然噤声。   靠,差点忘了。   ……他不会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谢小少爷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背贴在沙发上,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走吧,出国就出国,反正在哪都一样。   就在他思维乱窜的时候,江意在这时却移开了视线,他的目光落在试卷上说:“我暂时什么都不缺,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快速地扫了一圈卷子,江意指着画对号的那些题说:“这些知识点,你都会了?会了的话,就不讲……”   “不是,”谢小天看着这些问题说,“这些都是抓阄抓的。我也没想到能蒙对。”   江意:“……”   他收了试卷,对着谢小天说:“还是先从课本开始吧,课本带了吗?”   “带了,”谢小天掏出他那本没有经过任何□□的数学课本,摆在江意面前,“要从头学?”   从头学肯定来不及了,就七天的时间,江意拿起笔,在课本上快速地圈画着例题,“下周的考试属于摸底考试,不会太难,只要把课本上基础例题学会,差不多就能拿分。我们现在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周六学了一天的少爷,感觉自己脑子都要成糨糊了,睡觉做梦全部都是函数,三角函数。   第二天一早,谢少爷又起了一个大早去了江意家。   冰块脸虽然人冷话少,但讲题的时候却丝毫不吝啬,一遍讲不懂他就讲第二遍,直到他能完全理解为止。   “这题可以?”江意说,   “嗯。”谢小天有些心虚地点头。   “那好,”江意说“我给你出个同类型的题。”   谢小天:“……”   想死,饶了他吧。   原本以为和昨天一样学一整天,结果下午两点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和那天他见过的女人一起推门进来,后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四五的男生。   看样子是他的爸爸和……那个后妈了。   江意像是不知道三个人回来,下意识地颦眉,眼神露出不悦。   女人目光落在谢小天身上,笑着说:“小意的朋友吧,怎么也没提前给我们说一声。”   谢小天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几个人,最后只能点了下头说:“嗯,我是江意同学。”   “长得可真好,”女人说,“家哪的?”   谢小天刚想回答,江意突然说,“去我房间学吧,那里安静。”   “哥哥,”一直没说话的男生突然跑了过来,伸手抓住谢小天说,“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江意的目光落在抓谢小天的那双手上,目光倏然沉了下去,“松开。”   男生不动,反而笑着看向江意:“我喜欢这个哥哥。”   明明笑起来很单纯天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谢小天觉得这个笑有点恶劣。   江意又冷声重复一遍:“松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板着脸说,很严厉的斥道:“怎么和你弟说话的!”   江意扭头看向他:“谁是我弟弟?”   房间里气氛有些僵。   谢小天看了一圈,觉得自己站在这似乎有点尴尬,他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说:“江意,要不今天我先走了。”   江意目光这才移过来,看了他须臾,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点了点头:“嗯,明天回学校再给你讲。”   谢小天背上书包说:“行。”   他将书包掂量几下,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扫了一眼。   女人对着中年男人说着什么,男生拉着他爸爸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中年男人板着的脸终于露出笑意。   只有江意站在玄关看着他。   和旁边的三个人和谐的画面对比,孤零零的江意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个局外人。   谢小天看着这个画面,抿了下唇,胸口有些酸胀。   他手捏紧书包带,没有再回头看,转身出了门。   周一开学,刚一到学校,谢小天就被耗子和李长江团团围住。   “天哥,”耗子围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几圈,“你周末两天干什么去了,我去你家找了你两趟,家里都没人。”   李长江说:“说,你是不是偷偷约会去了,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和哪个小姑娘?”   “滚蛋,”谢小天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约你妹的会。老子学习去了。”   闻言,李长江瞬间噤声,几秒钟后,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天哥,你是想笑死我?学习,那你还是跟我妹约会吧。”   “……”谢小天,“滚。”   直到上课,欲言又止的耗子神秘兮兮地扭头:“哥,你真的找学霸学习去了。”   谢小天点了点头。   耗子又指了指旁边:“那学霸呢?怎么没来?以前他可是从来没有迟到过。”   谢小天的目光也移到身边的空位上,他很轻地眨了下睫毛,莫名有些烦躁。   他今天怎么没来?   会因为昨天的事吗?   他抿了一下唇,才道:“不知道,好好上你课。”   “学霸今天没来在啊。”大课间,几个女生在旁边讨论,“你们又没有发现学霸不太对劲。”   “我一直觉得学霸性格……。”   “话少,情绪不好,我妈是心理医生,我见过好多这样的。”女生压低声音说,“大部分都有抑郁倾向,自杀情绪特别严重。”   谢小天穿着校服站在一旁,手中的矿泉水被捏下去一个凹陷。   他倏然想起那天被江意收起来的美术刀。   他想拿那个刀用来做什么?   谢小天思索半晌,拿出手机,找到江意头像,点进去。   Henven:[在哪?]   Henven:[不是说给我讲课吗,今天怎么没来?]   一整天谢小天一直看着手机,那个冷色调的头像,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倏然有点心烦,课本上摊着的数学题看了一整晚,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直到晚上,那个熟悉的窗口才开始抖动。   小气鬼冰块:[嗯。回来了在宿舍。]   谢小天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着,江意头像都跳动几下。   小气鬼冰块:[王主任喊我有点事。]   小气鬼冰块:[等我回来给你讲。]   谢小天回复了一个好。   放学以后,江意果真没在宿舍,书包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谢小天放下书包,瞥了一眼,发现他书包旁边还放着张纸。   难道是给自己留的习题?   他走过去,将那张白纸拿起来,开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无人亲启。   江意立嘱。   谢小天手抖了一下。   这是……遗书?   作者有话说:   误会哈。   生命可贵,人间美好,甚可留恋。 第18章   我总是无情地贬低自己,感受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在这些问题背后,是一份自怨自艾的感觉,使我无法见到光明和奇迹。   不可避免地死亡。   和毫无意义的生活。   这才是我最大的问题。   最后的时间,请让我把自己,殉给喜欢的人。   江意   九月十六日留。   谢小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信上的字,眼睛有些酸涩。   一直到门口传来响动,他才手忙脚乱地将纸放在原位。   接着,江意走了进来。   他今日没穿校服,套了件黑色的长裤白色的T恤,高高瘦瘦地站在他前面。   “给你留的习题都做完了?”   谢小天看着他浅棕色的眸子,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想说“江意,你别想不开,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但是这话堵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绝望,这些话就都是虚的,是空话。   “怎么这样看我?”江意对上谢小天欲言又止的眼睛,“没做完?”   谢小天低下头移开目光,装作不经意地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约了个朋友。”江意说。   约了个朋友。   谢小天想,他哪里还有其他朋友。   所以今天他原本是去准备干什么去的,留下一封遗书。   突然想到什么,谢小天脸色一白,一脸严肃地朝着他跑过去。在江意疑惑的眼神中,抬起他的胳膊,左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圈。   还好。   没有刀口之类的。   “你——”江意想说什么。   谢小天打断他说:“不是说回来给我讲课吗,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好像太凶了,谢少爷轻咳了一声,“那个……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江意盯着谢小天半晌,伸手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   谢小天身子条件反射僵了一下,接着一把抓住那只胡作非为的手,他看着江意微垂着眼睫,凶又凶不得,狠又狠不起来。   最后谢少爷自己呕了一口气,只能干巴巴地问:“你干吗?”   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上了。   刚对他态度好点,就开始上手?   “试试体温。”江意微垂眼,很平静地说。   谢小天:“……”   原来又误会了。   愧疚的情绪刚升起来,谢小天一想不对,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有病。   这能忍?   谢少爷的脾气起来,刚想发火,转头对上那双浅棕色眸子,瞬间又灭了。   “试完了吗?”他努力露出个笑,“试完了我们就学习吧。”   说实话,这数学学起来是真难,尤其是对谢小天这种没有基础的来说,就更难了,就算是最简单的例题,他学起来也是相当费劲。   没一会儿,学渣的本质就出来了。   谢小天的上下眼皮开始上下打架,桌上摊着的课本字迹开始变得模糊,就连江意的声音也开始飘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谢小天一个机灵坐起来了,身边已经没了人。   人呢?   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吧。   他脸上神情开始焦躁。   直到回头,江意甩着手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谢小天的样子愣了一下。   “你去干什么了?”谢小天急声。   “手上沾了墨,洗了一下,”江意一顿,看向谢小天,“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谢小天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过敏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没,那今天还讲嘛?”   “今天太晚了,”江意看着谢小天乌黑的眼圈,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明天讲,去睡觉。”   谢小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担心江意会想不开,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起身看着江意,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你要是晚上要出去,告诉我一声。”   虽然江意不知道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出去干什么,但是为了哄这个少爷睡觉,还是低声道:“好。”   *   大课间跑完操后,请了两天假的赵忠同学回来了。   他脸上的青紫还没有下去,腿又瘸了,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   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让他格外暴躁,最后恼羞成怒地吼道:“看什么看!一群傻逼。”   “天哥,你那天又揍他的腿吗?”耗子嗑着瓜子,“这孙子怎么瘸了?”   谢小天坐在桌子上瞥了一眼:“又被揍了吧。”   就他那脾气,不被揍才怪。   说完,他又看向江意,觉得不能让他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最好多和外界沟通一下。   刚想说点什么,瘸腿的赵忠径直地朝着江意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超大地吼道:“姓江的,成绩单是不是你贴我家小区的。”   江意拿着笔,视线从试卷看向他,“你挡题了。”   “草,”赵忠恼怒地说,“老子他妈的问你话呢。”   见江意一直不说话,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大,抬手就要抡过去。   却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一把拦住。   谢小天坐在桌子上,很散漫跷着二郎腿,眼神却压下去,凌厉地看着人问,“欺负我同桌,问过我了吗?”   “我和他说话,关你他妈的什么事?”赵忠手被截住,更加不爽了,瞪他。   “确实没我什么事。”谢小天说,“不过最近,我确实有些手痒,你说这可怎么办。”一顿,他看向赵忠,“要不再像那天一样揍你一次?”   赵忠瞬间后退了一步,眼眶开始隐隐作痛。   这个人打架简直是玩命。他嘴里暗骂一声“你给我等着”,一瘸一拐走了。   见人走远,谢小天才从桌子上跳下来,他拍了拍江意的肩膀,顿了一下,觉得不太够,又动作僵硬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干巴巴地念道:“呼喽呼喽毛,吓不着。”   江意抬头看他,目光很干。   谢小天摸着江意的头,语气更干。   “……”   “……”   两人对视,一时说不出谁更尴尬。   作者有话说:   小天还一时转不过来。   但他非常自信的觉得可以努力一下。   江意:为什么暗恋对象突然态度大变,在线等,挺急的。   遗书内容   ——威尔伯《超越死亡》 第19章   谢小天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收了手,对着江意说:“那玩意就是个傻逼,别给他一样。”   说完,他顿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压低声音问道:“不过……你真把成绩单贴他小区了?”   这主意可以算得相当毒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江意能.做出来的事。   难道是……为了他?   不能吧。   谢小天在心里犯嘀咕。   接着,他就听着隔壁的人低声嗯了一声。   低沉的声音在耳蜗里绕了几圈,谢小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发愣期间,一道练习册推了过来,谢小天扭头看过去,刚好看到江意修长又分明的手指。   “干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江意言简意赅:“做题。”   谢小天的脸瞬间苦了下来:“不是晚上吗?”   江意看他一眼,给他算了算时间:“距离数学考试,还有三天。哪些基础题,你都会了?”   没有。   谢小天难受地想,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认命地打开那本练习册,发现里面并不是印刷的,而是人一次一次写上去的。   甚至每一页的重点知识题目,都用红色的碳素笔标画了重点。   谢小天有些愣,半晌才问道:“这是……你写的?”   江意正在做练习册,甚至题目看都不看一眼,就快速地写出答案:“嗯。”   谢小天抬头看他:“什么时候?”   江意停下手中的笔,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但最终还是在谢天天逼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昨天晚上,你睡了之后。”   谢少爷从小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什么,不论怎么样都得在其他地方补回来:“你几点睡的?”   江意说:“不算太晚。”   谢小天较真地看着他:“几点?”   江意只好说:“两点多一点。”   谢少爷的脸色有些微妙变化,他看着江意几次想要说什么,最终又因为什么都压了回去。   最后,他学着王主任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你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熬夜。”   江意:“???”   他什么情况?   江大学霸听不懂,只能疑惑地看向谢小天,“你今天——”   还没说完,徐女士踩着他的小高跟鞋进来了,开学两星期,对班里情况也熟悉得差不多了。   她目光重点落在谢小天身上,见这位有名的捣蛋鬼今天竟然板板正正地坐着,心说,看来当初江建议两个人在一位还是有点道理的。   徐女士欣慰地点了点头,打开课本:“今天咱们学习一下新课,大家翻到15页,课代表过来把导学案发下去。”   “嗯?”谢小天扭头看向江意,“你要说什么?”   江意叹了口气,最终没问,只是曲起手指桌面上敲了几下。   谢小天看着桌子上那条三八线,瞬间一个咯噔,接着快速地在桌洞里抽出一张纸巾,快速地把那条三八线擦了。   他心说,不会是自己前几天做得太过,所以江意才最近情绪低落吧。   谢少爷努力回想前几天做的好事。   乱丢垃圾,藏作业,从和江意认识起,从来没给他好脸色。   越想他脸上表情就差一分,愧疚很快达到最高点,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在桌洞里拿出那根粉笔,心虚地递给江意:“要不,你也画一次?”   江意:“???”   他伸手,把谢小天手下压着的数学练习册抽出来,放在一旁说:“上英语课就好好听英语课。这个下课再做。”   谢小天拿着粉笔的手一愣:“你刚才是说这个?”   江意觉得今天的谢小天有点怪,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就低声“嗯”了一声。   “啊,”粉笔末染了一手,谢小天又摸了摸鼻子,“我以为——”   这时,讲着课的徐女士透过眼镜片扫视一圈,突然敲了敲桌子,“喂,后面那两位同学做个人吧,树上的麻雀都要被你们吵走了。”   教室里顿时笑成一团,就连后面睡觉的学生都笑醒一片。   窗外有风吹着窗帘,阳光格外热烈,谢小天笑了起来,转头刚好看到江意眼尾未收的笑意。   谢小天愣了一下。   之后的几天,谢小天一下课就被江意按着刷题,耗子嗑着瓜子在一旁看着。   如今,对于基础题,谢小天可以不费力地算出答案了,他把稿纸上的数字填到练习册上,有点烦地看着耗子:“我说儿子,能不能别磕了。”   耗子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嗯?打扰到你了哥。”   “没打扰我,”谢小天觑他一眼,“但打扰到我同桌了。还有今天是我同桌打扫卫生。”   耗子疑惑地看着他,他知道是学霸打扫卫生啊,然后呢?   谢小天说:“你给我同桌增加工作量了。”   耗子:“……”   说完,谢小天就感觉到江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犹如实质的目光,让他耳尖有点热。   谢小天觉得有点烧,好在有耗子小可爱及时解围,只见他夸张地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说:“天哥,没爱了,你再也不是最爱我的那个天哥了。我心好痛。”   谢小天非常干脆利落地送给他一个滚。   没多大会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耗子:[天哥,你最近好像对学霸有点不一样啊。]   耗子:[你们怎么了?和好了?]   谢小天觉得遗书的事,是江意的私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耗子也不行。   他低头打字。   Henven:[这我同桌,我对人家好点不行?]   耗子:[……]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想了想,耗子知道哪里别扭了,这个句式,若是把同桌换一下,不就很常见了。   [这我媳妇,我对人家好点怎么了?]   耗子脑补他天哥指着学霸说这话的情景,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快速地手在胳膊上搓了几下。   江意拿着手机思索半晌,最终还是登上论坛,在论坛上问道[喜欢的人突然对你态度大变,通常是什么原因?]   紧接着,就有了回复。   火锅最重要:[变好变差?]   江意回复:[变好。]   火锅最重要:[嗐,这种问题还用问吗?我怀疑题主在凡尔赛。]   江意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凡尔赛是什么意思?]   香菜永远是最吊的:[哈哈哈哈,这个题主好可爱,竟然不知道凡尔赛。]   火锅最重要:[突然变好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喜欢你了呗。]   火锅最重要:[这种问题下次不要问了,太伤我们单身狗的心了。]   香菜永远是最吊的:[楼主,不同怀疑。]   香菜永远是最吊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香菜永远是最吊的:[他就是喜欢你!]   江意看着屏幕上的字,唇线和眼尾弧度动了一下。 第20章 (已替换)   谢小天这几天明显比之前收敛了很多,虽然偶尔打游戏,但大多数情况都是翻着数学课本。   隔壁班的李长江偶尔喊他出去通宵,也都被他推掉了。   江意不知道谢小天为什么对这次的数学考试这么在意,他趁着那位祖宗做练习册的功夫,给孙浩发了个微信。   江意:[在吗。]   耗子受宠若惊地连续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耗子:[学霸!!你竟然给我主动发微信,啊啊啊啊啊。]   江意不明白他震惊的理由,也没问,直入正题:[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耗子更疯了,学霸问他问题,这要是说出去,够他吹一年牛了。   耗子:[您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意:[这次数学考试对谢小天很重要吗?”]   *   “哎?那个……同桌,”谢小天抬起头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怎么了?”   江意脸色有些沉,他沉默半晌,没说话,直接起身出门。   谢小天按着练习册看着他:“都快熄灯了,你去哪?”   江意背对着他:“你做题。”   谢小天丢了笔,赶紧跟了上去,结果出门之后,走廊上早就没有人影。   干!走这么快。   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在宿舍里转了几圈,下意识地咬了着指尖,就在纠结要不要出门找的时候,门开了。   谢小天走过去:“你去干什——”   话还没说完,江意走进来,将一个纸袋放在他面前。   谢小天蒙了一下,“给我的?”   江意点头。   谢小天看了江意一眼,带着疑惑打开,接着就看到几本试题封面非常醒目的大字。   [高中数学必做300题]   [高中数学基础训练]   [数学状元100分]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问:“这些……不会都是让我做的吧。”   “嗯,还有一天考试。”江意站在谢小天旁边,翻了几页,“把这些问题做完,及格不成问题。”   谢小天:“……”   “不是,”他不可置信地拿着这些试题,“一天?做完?”   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江意十分平静地给了他答复:“嗯。”   谢小天崩溃的趴在桌子上,心说要不还是出国留学吧。   *   “卧槽,”耗子扭头,非常震惊道,“天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被妖怪吸了精气了?”   谢小天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不是被妖怪吸了精气,我是被江意吸了精气。   他扭头看向江意,对方面色同平时别无二致。   谢小天很不服,两个人明明是同一时间睡的,为什么他就没有任何后遗症。   他咬牙切齿地看了半晌,最后只能恨恨地拿出手机,把备注[小气鬼冰块]改成了[磨人的妖精]。   又想了想,给妖精发了个消息。   Henven:[晚上还做吗。]   这节课上的是语文,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脾气很好。   大部分学生又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听课的学生除了前排那几个剩下的寥寥无几。   在一片东倒西歪中,江意的肩背挺直,很是醒目。   不过很快,这位好学生也走了一下神。   桌洞里嗡嗡响着,江意抿了一下唇,伸手进桌洞把手机掏出来。   然后,就看到谢小天发的消息。   [晚上还做吗。]   江意:“……”   短短五个字成功让江大学霸红了脸,他没回复,曲起手指敲了敲谢小天的桌子。   谢小天抬头看他。   江意坐得绷直,没敢看他:“好好听课。”   谢小天偏了一下头,挨着他低声问:“那还做吗?”   江意喉间动了一下,声音不自然道:“……不做了。”   明天就考试,今天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   谢少爷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今天他终于不用做那些要命的数学题了。   数学测试在第二节课。   铃声响起,放下笔的那一刻,谢小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起身把考试的笔草稿纸一通气全丢垃圾桶了。   他这个人对于考试想得很开,讲究听天由命,反正题他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了。   倒是江意走过来,脸色和平时里有点不同,唇线绷得很紧,好大会儿才瞥出来一句:“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谢小天如实回答,“反正能答的我都答了。”   这次的试题不难,大部分都是基础题,换汤不换药,就那几种套路。   而那些套路,江意基本上都给谢小天讲过。   应该不成问题。   “靠,终于解放了,”谢小天伸着懒腰,这几天的学习差点把他烤干,刚好耗子跑了过来,咧着嘴朝他说:“哥,叫上长江晚上去嗨皮啊。”   今天周五,晚上没有自习课,这还不随便浪。   谢小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随便去哪,今天我请了。”   *   “这几天谢了。”谢小天斜挎着背包走到门口,对着宿舍人说,“我先走了,周一见。”   江意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皮都没撩:“嗯,再见。”   谢小天已经习惯了江意的冷淡,挎着书包,走出宿舍楼。   出去的时候,门口的几个人已经聚在一起了,竟然还有顾满满。   他走过去,用特别欠揍的声音说:“顾大美女今天竟然不用去练钢琴?”   “别提了,”顾满满摆摆手说,“那个钢琴老师最近遇到一个变态,受到惊吓了。这一星期估计都不回来了。”   谢小天抬头疑惑:“变态?”   周围人一副好奇模样:“什么变态?”   “具体我也不清楚,”顾满满说,“不过好像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的,喜欢挑过路人下手。而且……”她压低了声音,“男女不忌,前几天隔壁中学的一个男生就遇到了,现在还在医院发着高烧呢。”   “咦。”李长江很是嫌弃地撇嘴,“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了,耗子,你今天选的哪里?不会还是ktv吧,我可不想听到你鬼哭狼嚎的声音了。”   耗子:“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李长江说:“只要你不开口,我们就是。”   顾满满被逗得哈哈大笑,谢小天对耗子道:“耗子,今天去哪玩?”   耗子很神秘地说:“保密,到了你们就知道了,绝对刺激。”   直到几个人站到目的地,几双眼睛干烈烈的都刺向耗子,谢小天翻了一个白眼,无语地问:“这就是你选的绝对刺激的地?”   门口有个大红牌子。   牌子上写着电影院三个醒目的大字。   耗子像个解说员指着牌子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电影院,这是时空穿梭电影院。”   谢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听这么洋气的东西,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戴上vr眼镜,可惜身临其境地享受电影的情节。”耗子很自信地拍着胸口,打着包票说,“你们绝对喜欢!”   谢小天起了兴趣,跃跃欲试:“那就进去吧!”   “等等,”耗子说,“还差一个人。”   谢小天:“还有谁?”   耗子眼睛一亮,看向拐角:“来了!”   谢小天扭头看去,只见刚才刚和他再见的江意,斜挎着背包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卧槽,”顾满满一整个惊住,“学霸怎么来了?”   谢小天面无表情地看向耗子:“耗子,怎么回事?”   耗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是学霸非要……”话还没说完,江意冷淡地看向他。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两面夹击的耗子欲哭无泪,连忙改口:“是我邀请学霸来的!加上学霸刚好凑齐人数!”   谢小天愣了一下:“这个东西还有人数限制?”   耗子有些心虚地说:“有的。”   毕竟江意刚帮他补习了数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谢小天道:“那就走吧。”   事实证明,耗子有时候这挑选剧本的本事有得一拼,现场唯一一部恐怖片,让他们捡到了。   电影名叫《红白嫁》   刚出场就是恐怖的一阵白事唢呐,周围白帆晃动,谢小天带着VR眼镜,享受这立体环绕,差点被这阵唢呐吹走。   “耗子,下次别挑音乐这么瘆人的。”谢小天说。   耗子:“这不是我挑的,是学霸……”   因为背景音乐声音太大,谢小天没听清楚他的话,“你说什么?”   耗子张嘴,接着就感觉自己身边有人动了一下,扭头,果不其然是学霸,他选择快速地闭了嘴。   谢小天还在跟躲避那群穿白色囍服的人,倏然自己的校服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他狐疑地回头。   却见江意浅棕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谢小天:“……”   这种恐怖电影,最怕的就是有人打断,谢小天少爷脾气上来了:“你特喵的知不知道人吓人……”   说完,他看着江意的嘴唇上泛白,他止住话头,上下打量一圈,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好久,他才听到江意垂着睫毛“嗯”了一声。   阿西吧。   谢小天真的没想到江意竟然害怕这个,要是别人,谢少爷估计抬脚踹他一脚,让他从哪来滚哪去。   害怕还来玩这个,是不是脑子有病。   但是江意——   他倏然想到那封遗书,少爷抿了会唇说:“那你躲在我后面。”   江意点了点头。   前方都是树林,白色囍服倏然消失了,周围里起了雾气,一群轿夫凭空出现,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喊道:“新娘没了,新娘在哪呢?谁来找到她。”   说实在话,确实有点吓人,就连一直以大胆著称的谢小天都感觉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   顾满满没出声,只是后退了一步,他旁边的李长江却鬼哭狼嚎地道:“耗子,你他妈的选的什么破剧本!”   耗子也在闭着眼睛哀嚎:“我踏马也不知道这么吓人啊,啊啊啊啊,妈妈,我要回家。”   谢少爷强装镇定地冷嗤一声:“出息。”   然后,他的手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   谢小天条件反射地抽手,一回头对上江意的脸。   谢小天:“……”   江意害怕。   算了,不就是抓个手,他忍。   他牵着身娇体弱的大学霸继续向前走,刚走出去几步路,一个鬼轿夫窜了出来,谢小天被吓了一跳。   他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倏然被人抱进怀里。   谢小天愣了几秒。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能听见对面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谢小天的耳尖烧得厉害,恼火道:“江意,你特么的别得寸进——”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江意依旧是冷质调的声音,贴着他耳边说:“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谢小天未说出口的话噎住了,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江意抱着人,唇角弧度向上扬了几分。   香菜永远是最吊的:[第一,判断一个人是否喜欢你,看他是否排斥和你肢体接触。]   作者有话说:   绿茶*江意:没有机会,制造机会。 第21章   周围都是鬼哭狼嚎,耗子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就去扯谢小天,结果扯了个空。   耗子更惊恐了,泪涕横流地扭头,“哥,天哥,爸爸,你在哪?”   结果回头,就看到他哥被学霸紧紧抱在怀里。   “……”   耗子觉得自己被吓出了幻觉,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瞬间感觉更可怕了。   四周阴森森的,乌鸦在空中盘旋。谢小天无视周围鬼怪,红着脸没好气地说:“行了吧,再抱着电影都结束了。”   江意松开他,退后一步,冷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事的,你好好玩,不用管我。”   谢小天:“……”   ……怎么可能不管,万一再加剧了江意的病情怎么办。   “喂,”谢小天皱着眉,思索半晌,最终朝着江意伸过去楠封手。   江意不明所以地看着谢小天伸过来的手,片刻抬头,浅色的眸子狐疑地看着他。   “牵着,”谢小天移开目光,不自然地说,“跟我后面,别乱跑。”   江意有些愣,没动。   谢小天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牵不牵。”   江意喉咙滚动,看着眼前泛红的耳尖,眸子里带着点难以捕捉得笑意说:“牵。”   为了迎合鬼片里这种阴森恐怖的环境,房间里的温度开得很低,谢小天却依旧感觉全身都热,尤其是手心被江意抓着的地方。   “小天,”江意带有少年特有清凌凌的声音从身后飘出来,“你手心很烫,你很热吗?”   小天。   这个名字明明其他人也叫过,但从江意嘴里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谢小天感觉脸上也像是烧起来一样,不敢回头看他,另一只手揪了揪衣服,佯装抱怨说:“热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热。”   “现在室内温度是22°,”江意又一板一眼地说,“房间内人员五个,按照正常情况,不会造成体温快速升高的情况,除非是人体自身肾上腺素分泌过多。”   谢小天:“……”   他一口气呛住了,差点没呛死自己,深吸一口气,谢小天没好气地说:“你别说话了。”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好用,江意当真闭了嘴。   谢小天感觉有点神奇,心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大了,刚想回头看看,就在这时,房间内的呼叫机突然响了一下。   “各位玩家你们好,为了让你们更深层次地体验电影的剧情,我们增加了一个特殊玩法,由玩家扮演电影里的人物。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制的产品,从触感,嗅觉,视觉都可以更真实融入电影,现在本产品还没有完全投入电影院,各位是第一批玩家哦。现在,游戏开始了,祝各位玩得开心。”   女声刚一落。   接着,谢小天感觉原本抓着自己的手不见了,面前的场景也突然发生变化,周围一片黑暗,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谢小天身体紧绷,尝试抬起自己的手,却发现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耗子?”   “李长江!”   “顾满满!”   没有人回应。   他感觉自己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树林里的耗子带了哭腔:“天哥怎么会不见了。”   “现在的科技也太牛逼了吧,”李长江说,“直接可以把一个人变没?”   “不是,”江意哪里还有害怕的姿态,冷着声说,“他就在我们附近,只是被VR设备阻隔了,我们看不见。”   “还能这样。”顾满满说,“那我们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天哥现在在哪?”   江意看向四周,“还记得电影的名字吗?”   耗子抢先说:《红白嫁》   “嗯,”江意说,“刚才我们进门时,对方反复说了一句话,新娘没了。谁能找到她。”   顾满满转得很快:“所以,天哥被人抓去当新娘了?”   江意嗯了一声。   顾满满又说:“那我们是不是刚才过去的花轿里找?”   耗子一听,快速向前走,“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不,”江意说,“花轿里空的。人在——”他的目光落在另一边,朝着河边走去的丧事队伍里,“棺材里。”   “卧槽!”李长江吓住了。   顾满满脸也白了一瞬。   “糟了!”耗子一拍大腿,“天哥怕黑!”   顾满满看向他:“怕黑?我怎么不知道?平时你们晚上不是一直向外窜吗?”   江意的目光也落在耗子身上,声音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不是这种黑,”耗子焦急地解释,“是那种一点儿光亮也看不见的黑。就和那个……叫什么幽闭恐惧症差不多。”   “那棺材里能有光吗,”顾满满说,“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快去!”   结果话音没落,抬头就看到他班学霸沉着脸,已经朝着奔丧队伍大步走了过去。   其余三人也抓紧跟了上去,白衣鬼在他们身边乱窜,耗子脸色惨白,差点把自己吓哭。   一抬头,就看到江意径直直接拦住丧事队伍说:“棺材放下。”   草,直接杠,牛逼啊。   虽然是假的,但是渗人啊。李长江服了,对着顾满满,悄声说:“他在你们班的时候,也这么横的跟老师说话吗?”   “没有,”顾满满回忆道,“他在班里都不说话。”   李长江:“……”   牛。   谢小天抱着胳膊靠在棺材里,努力压制心底的那种惶恐不安,几分钟后,上方传来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片光透了进来。   他抬头,江意站在光里正低着头看着他,片刻朝他伸出手:“没事了。”   谢小天愣了一下。   接着,李长江的脑袋也冒了出来,“不会是吓傻了吧?”   顾满满手敲了李长江一下:“刚才不知道是谁差点吓哭,还好意思说别人。”   “谁?”李长江装傻,死不承认说,“耗子吧。”   耗子不服,朝着谢小天说:“哥,你说我们两个谁更胆小?”   谢小天看着他们,强装镇定地笑了一下,抓着江意的手,纵身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你们挺快啊。”   结果腿因为刚才在棺材里呆得太久麻了,一着地,差点摔倒,被江意眼疾手快地扶住。   谢小天脸色泛白,扶着人缓了半晌才说:“谢谢。”   声音比以往要低很多。   江意低头看着他苍白的唇,脸颊绷直,好久没有收回手,直到谢小天主动的抽回去,他眼神暗了下去。   出了电影院的门,已经接近十点了。   几个人站在路口,李长江耗子顾满满三个人在一个小区,所以先走了。   谢小天脸色还有点白,很疲惫的对着江意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北街方向走:“走了。”   两个人刚好一南一北,相对而行。   刚走了几步,谢小天却听到身后有脚步,一扭头,果不其然看见江意跟在他身后,他皱眉疑惑:“你干什么?”   “找个酒店,”江意斜挎着包,很是正经地说。   谢小天眉心皱得更深了,心说这人什么毛病,就多问了一句:“你不回家?”   “嗯,”江大学霸站在路灯下,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半耷拉着眼皮,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很深的阴影,“太晚了,没人给我开门。”   明明是平静的语调,谢小天却听出些许难过。   他倏然想到江意家里的情况,妈是后妈,爸对他漠不关心,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就觉得胸口有点堵。   江意背着包越过他,回他刚才的话:“周一见。”   “喂,”谢小天手比脑子快一步拉住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家地方宽敞,也没有其他人。”他掩饰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跟我凑合着住一晚吧。”   江意回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那双眸子特别亮。   进门,洗漱,上床。   和上次江意跟他回来没有什么区别。   谢小天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半,准备睡觉。刚阖上眼,手机响了几下。   谢小天皱眉,很是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心理骂道,这个点打扰别人睡觉的都是王八蛋。   当然,他自己除外。   点进微信一看,江意   [睡了?]   谢小天笑了,王八蛋是江意,不能怪他骂人,是这个人来微信的时机不对。   Henven:[嗯?什么事?]   Henven:[快说,我要睡觉了。]   那边输入半晌,迟迟没有发过来微信消息。   谢小天瞪眼等了半晌,等不到一生气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人什么毛病。   谢少爷决定不管他,自己先睡,可眼睛闭了半晌,他突然又睁开了,脑海里浮现江意在电影院抱他的样子。   他拿起手机,突突突地打字。   Henven:[你不会是害怕的睡不着吧。]   这次消息回得简单又快速。   [……]   虽然是六个点,但是以江意脾气,就是默认。   谢小天抱着手机乐了,谁能想到这位大学霸这么胆小。   但笑完他就又犯了愁。   睡不着对情绪影响很大,怎么办,让江意就这样在隔壁干瞪眼?   算了,关他屁事,烦人,不想了。   十分钟后,谢小天倏然起身认命的抱着枕头去了隔壁,他站在门口,带着微妙的尴尬说:“开门。”   作者有话说:   江意:他喜欢我(确定)   感谢在2023-06-23 00:27:30~2023-06-25 00:2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too、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门打开,江意擦着头发走出来,水汽落在谢小天身上,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   你去洗澡了?   这话还没说出口,谢小天就觉得这是句废话。   江意额前的刘海被他抓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低头看了眼谢小天怀里的抱枕,挑了一下眉:“嗯?”   谢小天突然被这目光瞧得有点心浮气躁,就算江意害怕,可他还没说什么,自己先巴巴地跑过来了。   “算了,”谢小天把枕头向身后藏了藏,“你睡吧。”   转身的时候,他在自己家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刚走出去一步,谢小天宽大的T恤就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   回头的时候,江意垂着眸,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干什么?”谢小天问。   江意抿了抿唇,半晌才垂着眸子说:“嗯,我害怕。”   谢小天一愣。   *   我怎么就留下来了。   谢小天躺在床上,可以听到江意平缓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睡没睡。   少爷第一次和其他人同眠共枕,哪哪都难受,被子虽然是自己家的,但却可以闻到江意用的沐浴露被体温灼热那种味道。   谢小天偏过身子躺着,努力让自己忽略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   好在这位同胞睡觉还算老实,板板正正地躺着,既不吵也不闹腾,像个雕刻的木头人。   少爷在影像投射的棺材里呆了几分钟,克服自身的恐惧本来就对身体消耗挺大。再加上这种安静的环境,很快他就有了困意,慢慢阖上眼睛。   所以也就没能注意到身边的木头人,与此同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谢小天睡觉不算老实,怎么舒服怎么来,身上的被子也从来不好好盖着。   江意在黑暗中起身,看着被蹂/躏成一团压在谢大少爷身子底下的被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江意停了下来,没有立刻躺回原处,反而撑着身子借着窗外朦胧的光,低头静静地看着谢小天。   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人,睡着了之后侧脸几乎可以称之为乖巧了,看起来与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尽管这个人已经不记得他了。   江意看了半晌,任由眸子里情绪翻滚,最终没有克制住,低头在谢小天额头的碎发上吻了一下。   “晚安,”他说,“现在的谢小天——和九年前的谢小天。”   谢小少爷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床侧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江意已经不在了。   难道走了?   他在心里犯嘀咕,下床开始找鞋,以前少爷的鞋乱丢,起床后十分钟差不多都在干找鞋的勾当。   而今天,没用找,他的鞋非常板正地摆在床头。   楠漨谢小天盯着鞋看了半晌,才趿上鞋走出了房门。   出门的一刹那,他差点都以为这房子易了主,饭菜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江意站在厨房里,旁边是摘好的菜,他低着头划拉手机,应该是查菜谱。   可能是听见动静,他回头看着谢小天说:“借用了一下你家厨房。”   谢小天愣愣地点头,目光扫过厨房琉璃台上摆满的菜,甜品,甚至还有一盒巧克力蛋糕。   “你把菜市场搬过来了?”谢小天问。   这么多菜!   江意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他说:“算是收留我的报酬。”   谢小天心说这报酬有点多,这些菜品应该是在他家旁边的超市买的,里面的东西死贵。   “早晨没吃饭,先吃这个,”江意又把那个小蛋糕递给他,“上次见你喜欢。”   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谢小天想起来自己确实一个人吃了好几块巧克力蛋糕。   竟然被江意注意到了。   “谁喜欢吃这个了,”他脸通红,瞬间炸毛说,“我那是饿了。”   “嗯,”江意嘴角轻扯了一下,对他说,“这个是送的,保质期就六小时,不吃就坏了。”   “坏了?”谢小天咳了一声,非常正直加理直气壮地说,“那不行,我生平最恨浪费零食的人。”   江意眼尾弧度动了一下,动作十分熟练地将锅里的菜装盘:“那你先吃,一会儿吃饭。”   冰冷的别墅在这一刻似乎多了点人气。   谢小天突然生出一种,江意一直在这里待着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个尖,就被谢大少爷快速摇头,从脑袋里摇出去了。   想什么呢!谢小天!   让学校门面未来的高材生天天给你做饭,你真是能耐了。   *   谢川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在傍晚,两人三言两语过了通话必备的寒暄,终于进入正题。   谢川话里话外还是让谢小天出国。   “我说了,”谢小天半垂着眼睫说,“我哪儿也不去。”   谢川加重语气:“你怎么学习,考得怎么样我以前从来没有管过。但是混日子也要有个头,你将来打算怎么办,混一辈子吗?”   “你答应了徐主任的,”谢小天执拗地说,“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你要言而无信吗?”   谢川不说话了,父子俩隔着屏幕沉默对峙。   最终,还是谢川率先出口,他声音冷硬地说:“行,我就等着你数学成绩出来!到时候你到你妈面前,说说你到底想要混到什么时候。”   “别提我妈!”谢小天被压的脾气瞬间暴躁,吼道,“我妈去世的那年,你怎么不去说,我妈自杀的那年,你怎么不去说。”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谢小天深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江意斜挎着书包要走的时候,谢小天正拿着啤酒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落日。   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脊背。   江意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站着,没有说话。   谢小天捏着啤酒瓶的易拉罐,手指上沾了瓶身的水雾,他说:“你来的时间不赶巧,要是二三月,这个院子里会开满一院子的白色风信子。”   江意说:“你喜欢风信子?”   谢小天抬手喝了一口啤酒,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遮住眼睛里的情绪。半晌,才低声说:“我妈喜欢。”   “她说,白色可以掩盖一切污秽的东西。”   声音不高,却听起来难过。   江意抿唇看着他,半晌把书包放下,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落日。   他看着没开花的枯枝说:“很美。”   谢小天抬头,丢给他一瓶啤酒,看着他说,“好学生,大班长,会喝酒吗?”   江意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拉环扯开,仰头闷了一口。   谢小天笑了,伸手也打开一瓶,扑哧水汽声中,他闷头灌了下去。   江意从来没想到谢小天酒品这么差,夏天的院子里蚊子很多,谢小天的皮肤又白,被无情地吸了好几口血。   甚至脸上都起了一个包。   江意要带他回房,醉鬼一动不动看着他,不高兴地问:“你——蚊子怎么不咬你?”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哦了一声:“一定是你天天沉着脸,蚊子都嫌弃。”   “嗯,”江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先回屋。”   “我不要,”谢小天撇了一下嘴,又看向他,“冰块脸,我好像没见过你脸上有别的表情。你就不能笑一下或者——哭一下。”   这个醉鬼属实有点没道理。   江意无奈。   对方得脸却突然逼近,凑近了看他,端详片刻,突然说:“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跟你一样,冷冰冰的小孩。”   江意抬眸,眸子里映出一个醉鬼。   “你知道,我最后怎么欺负他的吗?”醉鬼压着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说。   江意很捧场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欺负的?”   谢小天/朝他勾了勾手:“你离近点,我跟你说。”   江意下意识地低头,却被对方一下子捧起脸。   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谢小天猛然凑近,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江意:“……”   他有些愣地看着谢小天。   “就这样,哈哈。”   对方却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那小孩也跟你一样的表情,还被吓哭了,好几天没敢见我。”   “嗯,”江意走近一步,看着这醉鬼,“不过,亲了人,你做好对别人负责的准备了吗?”   谢小天看向他:“哎?”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谢小天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听着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了几下。   谁啊,这么早。   谢少爷起床气在醉酒之后又成功地复发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又是江意!   谢小天非常不爽的点进去。   江意:[醒了?]   谢小天生气的回复了个[。]   接着,他就看到江意的头像跳了一下。   江意:[那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做我男朋友了。]   谢小天拿着的手机一瞬间落了下去,差点砸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江意:他亲我了!亲我了!我了!了!   谢小天: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感谢在2023-06-25 00:22:52~2023-06-26 00:2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to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谢小天这下彻底清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着屏幕上的字,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做谁的男朋友?   少爷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愣,昨晚的场景开始在脑海一点点浮现。   靠。   他抓了一把头发,他都干了什么?   谢小天想起昨天晚上的自己,就感觉脸上像是火烧了一样。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了几下。   江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天。”   谢小天:“……”   一时心急,他朝着门外喊:“没在。”   刚喊完这句话,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靠。   没在,鬼说话呢。   果不其然,门外人轻笑了一声。   笑屁。   谢小天认命地从床上坐起来,算了,早晚要面对。   江意穿了件宽大的T恤站在门口,谢小天随意套上一件短袖打开门,故作轻松地看着人,试图转移话题:“你今天起这么早。”   哪知道这个冰块不会看人脸色,开口就是直截了当:“我喜欢你。”   谢小天:“……”   江意又说:“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谢小天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直接蒙了头,愣了半晌,他才面红耳赤地说:“不能。”   江意看着他:“为什么?昨晚……”   “昨晚我喝多了,”谢小天赶忙说,“醉话怎么能做数,做不得数!”   江意说:“那怎么才能做你男朋友。”   谢小天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强势地表白过,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   江意这时又向前一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不能做你男朋友。”   不是。   “谁喜欢你了,”谢小天慌乱地移开目光,辩解道,“谁说我喜欢男生的?”   江意皱眉看着他,目光很沉,像是在执拗寻找一个答案:“你——不喜欢我?”   谢小天斩钉截铁:“不喜欢。”   江意:“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谢小天说:“从来没有。”   这话说完,他感觉那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久,然后看着江意转身,声音很低地说:“我知道了。”   谢小天有些愣愣地看着。   江意斜背着书包,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被这声音说:“早饭在厨房,别忘了吃。”   说完,那身影就消失在巷子口。   谢小天看着空荡的长道,倏然觉得心底空了一下。   *   “天哥,”耗子坐在前边,身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向后旋转,碰着他的桌子说,“你今天情绪不高啊。”   “别晃我桌子,”谢小天皱眉,很心烦地说,“吵得心烦。”   耗子立马坐正了,转过身子:“因为数学成绩?”   谢大少爷目光落在隔壁的桌子上,虽然江意平日上课,桌子上的东西也不会超过三样,但是此时桌面上空地跟被人打劫过一样,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他眨眼,看向教室前面的时钟。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了,却迟迟没看到身影。   耗子也注意到谢小天的目光,他“咦”了一声,问道:“学霸今天还没来?”   谢小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耗子:“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问谢小天,又被这哥的冷气冻了回去。   正好这时顾满满起来收英语作业,走到谢小天身前,还没说呢,谢小天椅子向后一仰,侧身露出桌洞的书包说:“自己拿。”   “您老人家竟然写了英语作业,”顾满满熟门轻路的拿了作业,“梦游写的?发癔症了这是。”   谢小天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顾满满走到耗子旁边,敲了一下他桌子,向后使了个眼色:“冷着个脸,谁又惹他生气了。”   “不知道啊。”耗子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我估摸着因为第一节数学发试卷。”   顾满满长长的“哦”了一声。   谢小天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因为数学成绩所以心烦气躁,直到数学老师进门,拿着数学试卷在桌子上点了点。   “第一是谁,咱们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数学老师说,“这次咱们重点表扬一下谢小天同学。数学成绩比上次提高了五十分!这次考了99!”   班里学生先是嘶了一声,接着目光都落在谢小天身上。   耗子也一脸“卧槽”的回头,对着谢小天一脸羡慕地说:“哥,你这年度黑马非你莫属啊。我要是考99分就好了,回家就不用挨我爸的鞋底大餐了。”   99。   这个分数也出了谢小天的意料,但他却并没有高兴的感觉,只是看向身边的空位。   数学老师看起来真的高兴了,亲自下了讲台,给谢小天把试卷拿下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说:“继续保持哈!下次争取再多考五十分。”   谢小天:“……”   “老马同志,”他很正经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人留条活路吧。”   数学老师并不姓马,但因为脸比较长,所以学生们私下喜欢喊他老马。   但谢小天不,他就皮痒的喜欢当面提。   “兔崽子,没大没小找揍呢吧!”老马很生气推了推眼镜,“算了,你次看你考得好扰你一次。”   他把手里的另一张试卷拿出来,也放在谢小天桌子上。   谢小天打眼一瞧,江意,150。   又是满分。   “你同桌去哪了?”老马靠在他桌子上问。   谢小天目光从江意试卷收回,拧眉看向数学老师:“他没请假吗?”   老马说:“今天没听你们班主任说。”   一般来说,班里只要有学生请了假,班主任会通知各科老师。   班主任没说,那说明江意根本没有请假。   谢小天变了脸色。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涂抹乱飞地讲着课,谢小天低头打开了江意的微信。   [怎么没来?]   语气是不是显得太熟了,他又按了删除。   想了想,他打字:[这次数学考了99,及格了。]   谢小天从来没觉得过得这么漫长,每隔三分钟看一次手机。   但聊天框却一直安静如鸡, 一整天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也是。   谢小天心脏乱成一团,第三天终于没忍住,从学校的围墙翻了出去。   好在他对于路线的记忆一直很好,很快就摸到了江意的家里。   “砰砰砰。”   一直敲了三四分钟,门才开了,开门的是江意的那位后妈宋成晚,看到谢小天,她的眼神动了一下。   “你好,请问江意在吗?”   这句话刚一落,房间里就传出一声暴怒:“死外面了。让他滚,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谢小天听出了是江意父亲的声音,接着就听宋成晚温柔地笑了一下说:“抱歉啊,小意没在家。”   谢小天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消失好几天了,”她叹气无奈地说,“他从小性格就这样,说不得骂不得,现在大了,我们更不敢管的。”   这话成功地让谢小天的脸沉了下来,他听着格外不爽。   人已经走出去几步,他脚尖又停住,转了个弯退回来对宋成晚说:“他性格是冷了些,但并没有什么不好,倒是阿姨您啊,这假惺惺的姿态让人更让人反感呢。”   宋成晚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谢小天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虽然怼了人,但谢小天的心情依旧没有变好,他走在路上更加烦躁,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害怕。   没上学,没在家。   江意到底去哪里了?   正值中午,路上人来人往都是下班的人,谢小天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穿梭在人群中,这时有人在不远处不知道看到什么,惊吓喊道:“那桥下……水里泡着的是不是个人。”   谢小天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脸色倏然变得惨白,疯了一样朝着桥上跑去。   作者有话说:   选择题,谢小天喜欢江意吗。   A:喜欢   B:不喜欢   C:喜欢但是自己没有觉察到 第24章   因为刚才那一声,桥上此时围满了人,支棱着脑袋都在拼命向下望。   谢小天推开人群,抓在桥的栏杆上,湖面上漆黑一片,有人打开手电筒,从上面一扫而过。   “看到了吗?”一个人声音发颤地问。   “是……人吗?”   “好像……”提着挎包的女人努力踮起脚尖,拿出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她按了几个数,哑着声音说:“喂,是110吗,大桥上好像……飘着一具尸体。”   谢小天眼睛干涩,像是有眼泪要涌出来了,他随意地抹了一把,就要从桥头翻下去。   最起码要知道是不是江意。   刚一纵身,衣服就被人拉住,谢小天皱眉,扭头看到身后打110报警的女士。   “你干什么去!”她虽然声音还是抖的,力道却很大。   谢小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认识?”她看着谢小天的模样,忽然问。   谢小天很久才感觉自己能出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江意。   他更不知道如果是江意,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水流太急,你要再搭上一条命吗?”那个女士看着桥底下说,“等警察来,很快的,很快。”   警察速度确实很快,不过是五分钟,就赶到大桥上。   桥上的人此时已经越聚越多,警察拉起了隔离带,谢小天被拦在外面,只能无力地看着。   十分钟后,桥底的尸体被打捞上来,隔得很远,谢小天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的校服。   ……不是他们清北附中的。   不是江意。   虽然现在不该出现一定想法,但他心底还是却生出一种可耻的庆幸。   幸好不是江意。   他扶住栏杆,撑在上面缓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通红一片。   出息呢。   谢小天心说。   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要走的时候,桥那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赶了过来。   “儿子,我的儿子。”她脸上带着浓重的风霜,就要铺在地上的尸体上,被一个女警察用手撑住了。   “抱歉,尸体还要经过法医鉴定,您暂时……”还没说完,女警的胳膊便被中年妇女抱住,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把女警的衣服抓出很深的褶皱。   “警察同志,”她半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祈求说,“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儿才十五啊,他才十五岁啊,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没一天的工夫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您先起来,”女警抓着她的手,也很痛苦地说,“这事我们会调查清楚,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谢小天看了中年妇女一眼,抿唇,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警察会帮你的,阿姨。”他说。   就像好久之前,他妈妈出事的时候一样。   回去的路上,谢小天腿脚发软,走不快。却仍不死心,打开江意微信给他发消息。   Henven:[在哪?]   结果依旧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谢小天越来越烦躁。   不就是表白被他拒绝了吗。   不就是说不喜欢他吗。   至于消失这么久吗?   谢小天看着没有任何回复的聊天界面,狠声说,“这么小气,以后谁还敢跟你做朋友。”   一连几天,谢小天都没有停止给江意发微信,甚至放学的时候,也去他家的巷子里等他。   可没有人。   一直没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   他趴在桌子上,听到班主任在过道里接了个电话。   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徐霞女士提高声音:“你说江意现在在哪?”   谢小天猛然抬头,想也没想从窗户翻了出去,他一把抓过徐霞的手机说:“江意在哪?”   那边愣了一下,“你谁?”   谢小天声音透着急躁:“江意在哪?”   徐霞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谢小天呵斥道:“谢小天!回屋去!”   她拿回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带着歉意说:“主任,您继续说。他祖母哪儿?花园路?行,我知道了。”   谢小天听到地址,想也没想,转身就朝楼梯间飞奔过去,衣角在风里翻飞而过。   “谢小天,”徐霞在后面厉声喊他,“你给我回来。”   谢小天脚步停住了,捏着拳,紧抿着唇线看她。   徐霞踩着高跟走了几步,透过窗户拿个张纸,快速划了几道,塞他怀里说:“假条不要了?”   谢小天脸上表情一松,拿着请假条露出欣喜的表情:“要。”   *   花园路这边的房子都是老房子,谢小天凭着自己天生的辨路能力,成功找到了江意祖母的那间。   越走近,谢小天心跳得越快。   他想如果江意再不在,他又该去哪找?   他第一次对敲门产生了胆怯,在门口愣了几分钟,最终起身,朝门口敲了几下。   “砰。”   “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尖上,震得心尖发颤。   直到第三声,房间里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老旧的门传来木头压合的声音,“吱咂”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江意出现在门后面。   他没穿校服,穿了件白色T恤,衬得皮肤比以往更白,也比以往更冷,连眉眼弧度都愈加锋利。   看到人的一瞬间,谢小天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江意没有想到来人是他,脸上表情愣了一下。   “你——”   刚说了一个字,谢小天胳膊就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刻,好像这几天所有的委屈,害怕都找到宣泄口,他一口咬在江意的肩膀上。   江意感觉到肩膀带着牙齿穿过皮肤的疼,有一片湿热落在颈间,又滑落进领口。   江意抱着人感受着脖间湿意,身子僵硬了一下。   是哭了吗……   他心里想,好像……是因为他。   作者有话说:   江意: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第25章 。   “以后,”谢小天闷着头,低声对江意说:“别再这样突然消失了。”   江意眼眸动了一下,多天阴郁似乎在这一刻都没有,他说:“嗯,不会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失踪会让谢小天这么难过。   他可以确定谢小天对他,最起码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   他眼睫微动,心想一点也好,差多少喜欢,他可以把剩下的补上。   这一刻,好像风是静止的,又好像是永无止境。   突然而至,毫无预料。   但却又刚刚好。   “阿嚏!”   几天的情绪不对又心绪不宁,谢少爷的身体终于熬不住了,一声喷嚏,什么氛围不氛围,喜欢不喜欢的全都没有了 。   “生病了?”江意侧首担忧地看着人。   谢小天有些尴尬,他刚才一时情绪上头,这会儿趴在人的肩膀上,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干愣着半晌,谢小天决定先发制人,他站起身,不敢看江意的眼,只是提高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说:“你说你是不是想绝交!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   江意肩膀上还留着某人的温度,只是怀中空了,他浅色的眸子有些失落,看向谢小天:“手机丢了。”   谢小天下意识地说:“丢了不会再买一个?”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来江意现在的处境。   他这才来得及打量江意现在所住的地方。   房子很是破旧,风格是很久之前的筒子楼,他向里走了几步,里面除了基本的家具,其余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好在很干净。   “你现在住在这里?” 谢小天问。   江意点头。   谢小天抿了一下唇。   江意看上去和家里的关系不太正常,但是以他的脾气和性格,直接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这毕竟是他家的家事,谢小天也不好直接问什么。   不过,少爷向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越过江意径直走了进去。   江意站在门口,有点纠结该不该留人在房间里坐,毕竟这位少爷娇惯,这个老房子里因为长时间没住人,里面有一股霉菌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抬头却见这位小少爷已经反客为主,毫不嫌弃地坐在沙发上,还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抬起杯子,一边偷喝,一边悄咪咪地看江意肩膀的位置。   白色的T 恤衫上还留着自己的口水印。   谢小天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他咳嗽一声,对着江意说:“……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江意在他对面坐下,没回答只是看着谢小天有些欲言又止:“你——”   谢小天在杯子里抬起头来:“嗯?”   江意说:“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谢小天:“……”   江意看着这位大少爷的脸瞬间漫上一层红,很凶地说:“我就用,你有意见?”   江意眼尾微动:“没意见。”   谢小天拿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只能用力地向桌子上一方,气鼓鼓地说:“不喝了。”   “对了,”他眉心一皱,“你说的手机丢了?在哪里丢的?”   *   在老房子里蹭吃蹭喝一天,谢小天终于想起来这次班主任派给他的任务,拉着江意回了学校。   到校以后,消失几天的江意就成了香饽饽,被学校领导轮番喊去问话(安慰。   班主任徐女士当然也在其中。   所以这节课就成了空堂。   整个教室乱成一锅粥,都快炸了。   谢小天靠在墙上,盘着二郎腿,很是严肃地思考着人生哲理。   “天哥,天哥,天哥!”耗子那家伙就有一个毛病,喊起人来没完没了。   谢小天瞥他一眼:“有事就说。”   耗子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即将不保,欲哭无泪地说:“李长江问我们要不要开黑。”   “开个屁,”谢小天说,“没瞧见上着课呢。”   耗子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他们吃喝玩乐样样不落的天哥嘴里说出来的,他做了个吐血的动作,痛心疾首地说:“哥——你要叛变组织了吗。”   “叛你妹啊,”谢小天趴在窗户上探头,左右看了看,“走,跟我出去一趟。”   耗子眼睛一亮:“逃课?”   谢小天点了点头。   耗子瞬间满血复活,还以为大哥叛变了,原来大哥还有大招。   只是当他走在南街路口和谢谢小天一起靠着墙的时候,他有点蒙了。   不是去网吧吗?   耗子问:“哥,我们这是干什么?”   谢小天眼睛盯着路过的行人,头也不抬,像个捕捉猎物的豹子:“蹲点。”   蹲——什么点,他们什么时候换了这种营生。   耗子僵硬地扭过头,“我们今天是来……”   “抓贼,”谢小天非常贴心地安排他们今日的任务,“注意看着点,尤其是无缘无故掏人手机的。”   “哦。”耗子知道了,他们今天是来普度众生的。   惊!某校高中生逃课居然是为了抓贼。   *   运气不是时时都好,比如说这次,两个人翻墙回来的时候被光明顶抓个正着。   他拿着保温杯,手指着谢小天又收回,接着又指,终于恨铁不成钢地说出了话:“谢小天,别以为你这次成绩进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老师不过是离开两节课,你又去干什么了?”   “主任,”谢小天说,“我这次是做好事去了。”   “做好事,”光明顶气笑了,“你不惹事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俩给我滚办公室门口,先给我站上两节课。”   “得嘞。”谢小天很是听话地就站到门口,刚嬉皮笑脸地想再逗逗光明顶,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房间里的江意。   “……”   光明顶出门,看见江意,语气接着和缓下来:“怎么还在这儿?”   江意看了两个人一眼:“我有点事找他们。”   “有事?啊,既然这样,”他转头,声音又严厉起来,“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找你们算账。”   “学霸的话竟然这么管用。”耗子直到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依旧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光明顶这么大的火,竟然这样就被平息了。   谢小天喝了一口水,安慰他说:“你下次考第一,你也行。”   “第一”耗子说,“那还不如让我上天来得实在。”   旁边的顾满满也走了过来,她把班主任交代的要补的试卷交给江意,有点好奇地问:“学霸,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别瞎打听,”谢小天怕提及江意的伤心事,“小孩子瞎打听什么。”   顾满满切了一声,又好奇宝宝地问道:“你昨天去找学霸,说了什么把学霸喊回来的。我听学校传言说学霸原本都要退学了,又被你劝回来了。”   谢小天觉得这学校谣言有时候简直离谱:“顾满满,少听点无脑小料。”   “你不说算了,”顾满满说,“我问学霸。”   哪知道一转头,结果看到学霸脖子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偏红的牙印。   顾满满嘴比脑子快一步,离得好远指着他脖子位置说:“学霸——你——你——早恋了?”   难道是因为对象不想上学!顾满满脑子开始脑补。   江意冷淡地说,“没有。”   顾满满更好奇了:“那你肩膀——”   接着,就见他们高冷的大学霸眼睛看向谢小天,平静地说:“……某人给我咬的。”   全班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子静下来,教室里落针可闻。   谢小天刚喝进去的水顿时呛了一下,开始猛烈咳嗽。   作者有话说:   江意决定换种套路。 第26章 (倒v开始)   “咳咳咳。”   谢小天抓着矿泉水瓶, 扶在桌子上,感觉肺都快呛出来了。   江意走过来,在他肩膀上快速地拍了几下, 低声问:“没事吧。”   有事!他想问你是不是傻。谢小天心中火气噌噌蹭地向上升,有点想骂人。   但是抬头一对上那双浅色眸子, 瞬间被浇灭了, 他偃旗息鼓地说:“没事。”   “接着说呀, ”耗子见谢小天没事, 又快速地看向江意,十分八卦道,“谁啊?某人是谁?”   班里现在人有大半,全都在支起耳朵, 听这位平时高冷的大学霸继续说。   江意在谢小天身上收回目光, 又接着说:“动手打不过, 所以直接动嘴。”   耗子“嗐”了一声, 他以为会听到什么天大的桃色新闻, 结果就这!   全班的兴趣也瞬间消失了,该干嘛干嘛,只有顾满满的目光在江意和谢小天身上转了几圈。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谢小天感觉自己心情像是被过山车一样, 此时全班又恢复之前的喧闹, 他对着江意勾了勾手指:“喂。”   江意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谢小天说:“你——你——”你了半晌,他确定换一个委婉的方式提醒他:“以后在班里, 不要提——”顿了一下。才很是含糊地补上, “我们两个的事。”   江意眉小弧度地挑了一下,却装作不懂地问:“我们两个的事?我们什么事。”   谢小天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这辈子的耐心快用完了。   这时, 江意恍然大悟一般说:“你是说我喜欢你——”   还没说完, 他的嘴便被一双温凉的手堵住了。   谢小天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回头用一种恐吓的语气说:“再提,我就不理你了。”   江意看着他。   谢小天说:“听到了吗,说话。”   江意眼睛微动,眼神示意自己的嘴还被某人捂着。   谢小天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手指松开,江意点头说:“嗯。”   “天哥,”耗子拿着书本挡在自己脑门上,“你说的普度众生,下午还去——哎,哥,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过敏了。”   谢小天伸手摸了一下,耳朵热得像是吃了辣椒,他恼羞成怒道:“滚滚滚,上你的课。”   耗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识眼色,非常听话地扭过去头,接着就听到桌洞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一声。   Henven:[下午接着去。别嚷嚷。]   耗子:[得嘞。]   下午,两个人顶着大太阳,继续蹲点。   耗子头顶着芭蕉叶,跟个哈巴狗一样蹲在角落里。谢小天却到哪里都是少爷式的穷讲究,戴着黑色棒球帽,斜靠在墙上。   “天哥,”耗子手在脸上扇了扇,有些没底地说,“咱们这么堵人,真的能堵到吗。”   先不说那个偷手机的贼还会不会来这。   这片地这么大,找个人,还不知道模样的人形同大海捞针。   谢小天透过帽檐看大街上,这条街偏离市中区,街头的小贩络绎不绝,烟火缭绕中,上班社畜们行色匆匆。   是不好找。   但是——他还是想找到那个偷江意手机的人。   “再等等。”他说。   眯了下眼,阳光光晕散开,热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谢小天眼睛注视着街头,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他的视线里。   江意那个继弟。   江楚。   之前江意跟他说过,江楚比他小一岁。   那现在这人应该是16了。   但是无论是身高,还是脸,都看不出十六,顶多看上去十四。   此时他穿着个条纹短袖整合男生从他身边经过,走进了墙角的咖啡厅,谢小天发誓没有听人墙角的癖好,但是刚才似乎听到了“江意”两个字。   他皱了下眉,压了压帽檐,就要跟着人走进去。   “天哥。”耗子那二傻子张嘴就喊。   谢小天回头,很凶地压着眼皮对着他比了一个手势。   “嘘!”   耗子立刻噤声,用口型比:你去干什么?   谢小天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等我。”   咖啡店里的人不多,江楚和他的狐朋狗友坐在靠窗的位置,谢小天压着帽子坐在他身后。   “你说你那哥哥直接离家出走了?”狐朋狗友戏谑地说,“那以后那老头子的资产不都是你的。”   江楚笑了几声:“老头子身体好着呢,三年五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谢小天抿着唇,脸色很不好看,这时服务员走过来,“请问要喝点什么。”   他看都没看,随手点了一杯。   后面两个人时不时喝咖啡,狐朋狗友又说:“你那哥哥性格不是挺稳的,怎么会直接离家出走?”   “这就要问我妈了,”江楚说,“不过是拿着他亲妈激了几句,说他妈出轨,不要脸,江意就急了,推了我妈一下,刚好被老头子看见,老头子急眼,给了他一巴掌。”   他喝了一杯咖啡,似乎在回味:“你不知道,我那个好哥哥啊,临走的时候看老头子的眼神,那叫一个冷,都冰得我心凉了一下。”   谢小天终于他和江意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会是那个态度了。   他对江意真是彻头彻尾的误会。1   这他妈的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狐朋狗友哈哈大笑,“你那个继兄也是个傻的。”   江楚冷嗤一声:“和他那个婊子妈一样。”   谢小天手指捏紧,脸颊线都绷紧了,刚好这时咖啡端了上来,“您好,您的咖啡。”   服务员话刚说完,就见这位戴着棒球帽的男生端起咖啡,朝着后面的那个桌上的人就泼了过去。   江楚条纹衬衫瞬间染成了咖啡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谢小天脱下帽子,对着他比了个中指:“你妈和你都是傻逼。”   说完,转身就出了咖啡厅,打完狗就得跑,这是谢小天从小深知的道理。   真爽。   狐朋狗友看着那嚣张的背影说:“他妈——那是谁啊,要不要追,干他!”   江楚顶着一头咖啡渍,脸色沉郁一字一句咬着牙说:“江意的朋——友。”   谢小天沉着脸出去,耗子正蹲在地上。看到人来,快速地起身说:“哥你——”   “走,”谢小天说,“今天先回去。”   耗子懵逼:“不堵人了?”   谢小天说:“明天再说。”   看着这祖宗脸色,耗子也不敢问什么,老老实实跟在谢小天后面。   可能是两个人最近太衰了,所以今天时来运转,耗子踢了块石头,刚想捡起来,看到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把手伸进一位女士兜里。   “天哥!”耗子眼睛都亮了,指着人激动道,“小偷!”   谢小天脚步一顿,朝着耗子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和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视线撞在一起。   贼眉鼠眼意识到什么,抬脚就跑。   好。   今天刚好不爽。   谢小天将帽子朝耗子怀里一扔,隔着路边花栏架,单手一撑,一步跳了过去。   回宿舍的时候已经熄灯了。   推开门的时候,江意桌子上开了盏灯,把他身影笼罩了进去,少年低头的时候,透过衣服露出清晰的肩胛骨。   谢小天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抑郁自杀倾向,才十七岁而已。   他鼻子倏然有些泛酸,朝着江意走过去。   江意听到动静回头,谢小天站在他身侧,在兜里掏出手机一把放在他面前。   江意低头,看着手机怔愣,接着猛然看向谢小天:“你逃课,是给我找手机了?”   “怎么可能,我上网顺道看见了,”谢少爷别扭症又犯了,“放好了,下次丢了可不给你找了。”   江意看着人没有说话,只是眸子情绪翻滚,像是平静的海面,被谢小天的一句话掀起惊涛骇浪。   谢小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说,“困死我了,快点睡觉。”   刚想转身,却被江意一把抱进怀里。   谢小天恼怒地挣扎:“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江意压在他肩膀,声音很沉地说:“谢谢你,小天。”   这么多天挤压的情绪,在心底越积越多,快要把他淹没了。   但因为谢小天,他现在甘愿沉溺其中。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单薄的校服,谢小天能听到江意稳健的心跳,此时,有灯墙壁上一扫而过,拉长了两个人相拥的影子。   他身子不动了,半晌才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   林肖:[不是哥,你终于上线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江意:[手机被人偷了。]   林肖:[又买了一个。]   江意原本想打字,手按在屏幕上,却又改成发语音。   [某人给我找回来了。]   林肖还在纳闷这哥竟然发了语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笑着点开听了一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虽然声音和以前一样冰冷,但是作为多年唯一好友他听出里面浓浓的炫耀。   他阴阳怪气地也发语音:[哎哟,这是追上了?]   江意打字:[不追了。]   林肖:[???]   江意眸子里幽深,这次,他要谢小天自己朝他走过来。   林肖:[……]   他就知道这个人没什么好心思。   林肖:[你打算怎么办?]   江意嘴唇扯了一下,将手机放起来,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撑着额头,做郁气难出的样子。   一旁玩游戏的谢小天倏然抬头,赶忙把手机丢在一旁,对着江意说:“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小天真好,呜呜呜,我当时怎么没有这样的同桌。   还有江意,你你你——不愧是学霸,脑子转的就是快。   活该你有对象。   感谢在2023-06-30 00:39:47~2023-06-30 23: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too、不可方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我没事, ”江意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我就是有点累。”   累了?   谢小天自动理解为学习学累了, 此时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讲着《劝学》,他推了推眼镜, 声情并茂朗诵里面的名句:“故不积跬步, 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 无以成江海。”   “别听他的,你累了就歇会儿,”谢小天将书本遮住脸,小声对江意说, “不积跬步, 可以坐车。不积小流, 可以用抽水机。”   江意:“……”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谢小天抬眼又上下打量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江意学习太累了, 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最容易情绪崩溃。   他伸手把这位大学霸按在桌子上,强行让人睡眠,又害怕他冷, 从桌洞里掏出自己校服外套给人披上。   “偶尔放松一下, 睡吧”他拍了拍江意的肩膀说,“我给你看着老师。”   江意趴着, 表情有点凉, 他本意是让谢小天关心自己,结果怎么跑偏了。   谢小天当然看不透江意的心思, 他无聊的拿起手机, 目光不经意落在窗外, 看见光明顶揪出隔壁楼的一个学生。   那应该是隔壁高一的。   “上课睡觉!我看你这次的奖学金不想要了!”光明顶丝毫不留情面的说。   清北附中作为市里的重点高中,奖学金方面非常的丰厚。   足够一个人一年的学费,很多条件不好的学生每年为了学校奖学金抢破了头。   谢小天目光又落在江意身上,他的脸明显比刚开学时清瘦了一圈,露出完美的下颌线。   最近的事让他瘦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和江意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谢小天就莫名觉得这次他既然从家里出来,肯定就不会再回去。   那他的经济来源……   谢小天心想,他不知道江意手下有多少钱,但脱离家里,应该不会太多。那这奖学金肯定是雪中送炭。   如果睡觉被抓,就算光明顶和学校老师不计较,也难免有其他学生不会不计较。   但江意好不容易休息会儿,不能打扰他。   这样想着,谢小天眼皮一撩,落在讲台上。   语文老师讲:“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下面学生跟着老师读。   谢小天放下手机,盘起二郎腿,也跟着读:“君子曰,学习不可以。”   江意虽然趴着,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谢小天声音钻进耳朵:“……”   他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   语文老师读到兴致处,摇头晃脑道:“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谢小天在下面也摇头晃脑地说:“故不登高山,不知床舒服,不临深溪,肯定淹不死。”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全班读得一致,只有他别具一格。   前后同学顿时笑成一片,书声朗朗的良读书氛围散的一干二净。   “谢小天!”语文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他吼道,“你给我出去!”   谢小天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说实话也不行,他起身,拿着手机滚到外面的过道上。   江意皱了一下眉,在胳膊上抬头,刚好看到谢小天懒散地倚在他旁边的窗户,遮住了下午倾斜的阳光。   浅色眸子里映着窗外身影,他抿唇,意味不明。   百无聊赖的谢小天站在走廊,眼睛看着光明顶巡了另外两层,他心说这老王也不知道累,天天给打了鸡血一样。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耗子消息就发过来了。   耗子:[哥,你这是坐累了,去外面耍耍?]   虽然平时谢小天不学习,但是最起码会遵守课堂纪律,不会随便给哪个老师捣乱。   今天有点反常,好像是故意的。   耗子用他不太聪明的脑袋想。   谢小天低着头给他回消息:“嗯,出来晒会太阳。”   耗子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谢小天目光在走廊看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光明顶来他们这一层的倾向,他掏出手机打开消消乐刚想刷一局,这时教室里一阵骚动。   又有那位可怜的同胞被抓了,谢小天心说。   接着,后门开了。   江意拿着语文课本走了出来。   谢小天看这人有点蒙:“你怎么出来了?”   江意说话依旧非常简洁:“睡觉。”   睡觉被抓了!   怎么把这事忘了,该让耗子瞧着点的,   “靠,”谢小天小声骂了一声,“那我不是白白——”他一顿,抬头看着人试探地问:“语文老师凶你了吗?”   “还行,”江意抬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此时是下午,教学楼前的红花树开了,刚好遮住落日,又在枝叶缝隙里洒下出斑驳细碎的光,浮光掠影落在两人身上。   “没什么,”谢小天不知是被光,还是被花映成红色,他有点不自然地说,“那就一起罚站吧。”   江意“嗯”了一声。   谢小天贴墙站着,耳朵有点热,他随手扇了扇,又想起江意可能也热,就向前站了一步,替他挡住被露掉的阳光。   微信框晃动一下,依旧是耗子。   耗子:[哥,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啊?]   耗子:[给我也说说,我也想玩。]   这棒槌又犯病了?   谢小天给他回了三个问号。   耗子:[你们一个两个都向外跑,难道不是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谢小天:“?都?”   耗子:[学霸刚才站起来跟语文老师说要出去。]   谢小天看着他的消息,愣了一下。江意……是主动出来的。   耗子:[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他都要好奇死了,这两人干什么竟然不带着他!   果然三个人的友情,最不长久。   耗子半哭着打字:[天哥,你以后是不是要撇下我。]   耗子是真情实感地伤心,发消息是想寻求安慰,结果就看到谢小天给他发来微信。   Henven:[我刚才真得很开心?]   耗子差点吐血倒在桌上,他带着比恶鬼还大的怨气说:[是,超级开心。]   谢小天:“……”   他放下手机,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醒醒啊谢小天,你在开心什么!   经历了一起罚站事件,江意原本以为可以和谢小天关系更进一步了。   结果,他就发现谢小天好像有点躲着他。   就算偶尔两个人对视上,谢小天也是快速地移开要眼,江意皱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谢小天离他一米远,语气却是关心的:“心情不好?”   江意原本只是无意识无奈叹气,谢小天却看上去特别在意,他就驴下坡:“嗯。”   谢小天靠近一点:“怎么了?”   江意看着他,沉郁地说:“我觉得——生活无趣。”   谢小天皱起了眉,这可难办了,丧失了对生活的兴趣可是大事。   他俯身向前又靠近一点,绝决定好好劝劝他同桌。   “来,没事,天哥安慰安慰你!”   于是抬起胳膊便江意伸了过去。   像一个拥抱的姿势。   江意眼睛弧度微动,他向前一步准备抱住谢小天,结果那人的胳膊擦着他的手过去,伸进桌洞里。   江意:“……”   “这些给你,”谢小天翻箱倒柜,把自己书包里压箱底的零食都翻了出来,倒在桌子上非常财大气粗指着这些零食说,“随便挑,我请客。”   又看向江意,看着他伸过来的胳膊,疑惑道:“嗯?你这是要拿什么嘛?”   江意脸上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他看着桌子上的零食,太阳穴抽跳了几下,“这些都是给我的?”   “是啊!”谢小天很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人生不如意,多半是吃得不好。没有什么是零食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是吃的不够。”   他将零食朝江意面前一推,命令式开了口:“我看着你吃光它,一个也不许剩。”   江意:“……”   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终于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   电话里,林肖嘲笑他:“噗,他真是这么说的。”   江意凉飕飕地嗯了一声。   “哈哈哈,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林肖这损友看着这好友吃蔫表现出异常兴奋,“那最后零食你吃完了吗?”   江意冷冷地说:“这是重点吗?”   “不是,”林肖听着这冻死人的声音,决定适可而止,“所以你找我是?”   “没事,闲的,”江意说,“挂了。”   林肖甚是了解江意嘴硬的特性,怕把人惹毛,决定不逗他了。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来,哥教你一招。”   江意无视他的称呼:“什么?”   林肖说:“据某位情感专家说,吃醋是一个人对感情最好的检验手段。”   江意眉心一颦,低声重复:“吃醋?”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抱歉,看电影回来晚了。   某位情感专家*林肖。   江*绿茶抱起胳膊,认真考虑,怎么让小天吃醋? 第28章 第第二十八章   王主任带着谢小天回了他的办公室,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气,结果喝到了个枸杞,暗呸了一声。   谢小天扬起唇来, 乐了。   “小兔崽子你笑个屁。”光明顶咧着嗓门说。   “没笑。”谢小天睁着眼说瞎话,“主任, 你喊我来干吗?我最近好像没惹事。”   “还没惹事?”光明顶唾沫乱飞, “那天谁出门逃课, 小兔崽子天天给我惹事。”   谢小天侧首躲开王主任的唾沫攻击:“不是, 主任,这都几天了,怎么还兴翻后账?”   “别给我扯这些,”王主任在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 翻开中老年人钟爱的翻盖保护套, 按了个号出去, “你爸找你。”   谢小天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空了一下。   那天吵架之后, 谢川给他打过几个电话, 他都没有接。   谢小天捏着手指,看着王主任的手机界面,嘟嘟嘟三声之后, 电话接听了。   “老谢, 我把那兔崽子给你揪过来了。”王主任说着,把手机递给谢小天, “你爸。”   谢小天紧抿着唇, 脸颊线绷成一条直线,半晌之后才接过, 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了一声:“喂。”   那边也沉默一会, 直截了当地说:“我可以让你继续在那个学校上。”   那个老古板竟然松口了?   谢小天一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着, 他又听谢川刻板地说:“就有一点,不许在学校里再惹事,成绩在期末的时候在年级再提400名。”   “不用,”谢小天说,“下次期末考试我可以进入年级前十。”   对面的谢川气的声音都抬高不少:“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   “是您先给我开的玩笑。”谢小天说。   全年级一共六百多人,下次提400名,这不是开玩笑这是干什么。   谢川深吸了口气:“谢小天,你以前学习不差。”   谢小天睫毛眨了眨,低垂的目光看着王主任桌子上快被他浇死的绿植,半晌平静地说:“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吵起来,王主任赶紧在中间打圆场说:“老谢啊,这一次提400名确实跨度有点大,这样吧,这次我给你看着他,200名怎么样。”   电话那边又沉默下来,半晌才“嗯”了一声勉强同意。   挂了电话,谢小天哀怨地看着王主任:“老王同志。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怎么难为你了?”王主任看着他说,“你上次数学成绩能提高这么快,说明本身还是有潜力的,就是不好好学而已。”他非常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江意既和你是同桌,又和你在一位,这是多好的优势,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呢!”   他倒是敢啊,谢小天说,“江意他……”   王主任看向他:“他怎么了?”   算了,这种事情江意估计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谢小天说:“没什么,主任您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说完,一溜风似地出了办公室。   王主任还想说什么,结果喷了一脸车尾气,他嘴里骂道:“这小兔崽子。”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徐女士已经在班里了,看样子来了有一会儿了,谢小天站在门口:“报告!”   徐女士看了他一眼:“进来吧。”   谢小天在全班的注视下回到自己位置上,接着耗子和江意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怎么都看着我?”谢小天问。   “刚才班主任说,”耗子将背靠在他桌子上,“让你跑三千米。”   “什么?”谢少爷有点蒙,平时走路他都嫌累,班主任让他跑三千,这不是要他的命。   “因为班里人都不想要报名,”耗子悄咪咪地说,“所以就默认上次被处罚的人跑。而天哥你——自从你来到这个班,还有其他人受过罚吗? ”   谢小天:“……”   这不就是歧视吗。   他不服。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你不喜欢跑吗?”   “这不是废话,”谢小天非常暴躁地说,“谁喜欢跑三千,什么傻——。”   说完他一扭头,才发现说话的是江意。   怎么是这祖宗。   谢小天骂人的话头一转,脸上表情也变得和风化雨,露出慈祥的假笑:“这是什么傻问题。”   江意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嘴角缓缓勾了一下。   谢小天看着江意脸上笑有点愣神,接着就听他熟悉的冷声说:“行,知道了。”   哎?   知道什么了?   等到下午拿到运动会报名单的时候,谢小天发现上面的报名人员变了。   原本3000米那一栏应该是他的名字,现在变成了江意。   八班同学议论纷纷:“以前学霸从没跑过,这次怎么想起来跑三千了?”   “可能是为了八班的荣誉。”   “这也太卷了吧。”   耗子也在一旁说:“哎?是不是搞错了,怎么成学霸了?”   谢小天目光落在江意身上,扯了扯他的衣服:“喂,怎么回事?”   “我报了名。”江意很简洁地说。   然后谢小天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三千米每个班差不多就只有一个名额,江意报了名,自然就不用他跑了。   他心里倏然像是被羽毛小幅度地挠了一下。   “天哥,”耗子偷看了一眼学霸,朝他这边偏了一下头说,“你有没有觉得,学霸对你有点不对劲。”   耗子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谢小天捏着手指心里有点慌神,但面上还是稳的一批:“哪里不一样?他不一直这样吗?”   “不是,”耗子摸着下巴说,“虽然学霸话少还高冷,但是跟你说话的次数明显更多,而且表情也要缓和一点儿。”   耗子平时看上去呆呆的,观察力竟然这么仔细。   谢小天脑子快速旋转想着怎么狡辩,就又听耗子露出一副柯南的形态,盯着他说:“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谢小天呼吸一顿。   这小傻子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他想和你——”耗子一字一句地说,“做朋友!”   谢小天喉间动了动:“什么……朋友。”   “就普通朋友啊,还能是什么朋友,”耗子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天哥你最近怎么有点傻。”   谢小天:“……”   算了,不和这小傻子计较了。   周五天气非常不错,艳阳高照的,非常适合这种运动型活动……个屁。   谢小少爷快被热死了,只能拿着校服顶头上,只露出那张小白脸。   这种运动会最没意思了,还不如在教室里睡觉。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这绝对是逃课的好时机,但现在。   他目光落在身边的江意身上,江意的皮肤很白,是属于那种冷肤色,在这么大的太阳照射下,竟然没出一点儿汗。   谢小天有点羡慕,他盯看了好久,突然江意转头看向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谢小天接着快速移开眼,辩解道:“别误会,我没看你,我只是,闲得无聊。”   “嗯,”江意知道谢小天脾气,眼尾一弯说,“我一会儿跑三千,你会给我送水吗?”   虽然谢小天不参加学校运动会,但也知道学校里学生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运动会的时候送水的人,一般都是喜欢的人。   想屁吃呢。   谢小天说,但话到嘴边,看着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突然说不出口了。   毕竟,他是替自己跑的三千。   “到时候再说吧。”他有些含糊地回答。   江意顿时失落下去,竟然看上去有点可怜。   谢小天缓了一口气,最后麻爪地妥协说:“我给你送,送行了吧。”   “好。”江意又恢复面无表情,仔细看还能看出点戏谑的笑意。   谢小天:“……”   他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十分钟后,广播开始呼叫:“请报三千米的同学快速来主席台集合,请报三千米同学快速来主席台集合。”   江意短袖上别着红色号码牌,回头对着谢小天提醒他说:“别忘了。”   谢小天状做不耐地快速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买十瓶,撑死你丫的。   但谢少爷还没来得及买十瓶,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两个人站在主席台旁,徐女士看了看谢小天说:“虽然这次三千有人替你跑了,但你上次逃课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安排你其他任务。”   谢小天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什么任务?”   “你看其他班,”徐女士指了指三千跑道那里,“都有专门的啦啦队,咱们班也不能落后,气势不能输。”   “所以?”谢小天脸有点衰。   徐女士掏出两个助威棒还有一套啦啦队衣服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八班的荣誉,交给你了。”   谢小天看着那拉拉服,嘴角抽了抽:“徐女士,您饶了我吧。咱班这么多姑娘,干吗挑我?”   “第一,江同学是替你跑的,这第二,”徐霞女士脸上带了点狡黠,“你要相信自己不比姑娘差,咱们要的就是这出其不意。”   谢小天:“……”   他不死心地问:“不去行不行。”   徐女士斩钉截铁:“不行。”   谢小天臭着脸拽走衣服。   让他去给江意当啦啦队!   杀了他吧!   作者有话说:   江意:嗯……没想到的惊喜。   感谢在2023-07-02 01:11:30~2023-07-03 00: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掉头发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我靠。”   “这是——八班的助力队员, 男的?”   “这人是八班的谢小天?他竟然去当了啦啦队!”   谢小天从换衣服的更衣室走出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衣是白色衬衫, 中间还系个蝴蝶结领带,外加黑色西装短裤——裙。   他皮肤本来白, 头发又细软, 穿上这身衣服, 身上的戾气被压下去不少。   尤其是短裤裸露出来的又细又直的双腿, 特别惹眼。   像极了电视剧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徐女士上下打量了一圈,非常满意,“谢小天同学,这次八班的成败就交给你了。”   谢同学臭着脸, 非常不喜欢这身穿着, 他扯着裤子上背带, 意图把它揪下来。   “谢小天, ”徐霞在旁边喊道, “快点,到江意了,你快点过去。”   谢小天向跑道上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江意已经到了预跑线的位置。   “知道了。”他朝那边走过去。   徐霞在后面喊:“谢小天, 这衣服你别拽坏了,这可是我自掏腰包买的。”   谢小天:“……”   现在是关心衣服的时候吗。   他非常无语地朝着身后做了个手势, 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意半蹲着和其他班级里的学生, 落在起跑线上。   一声枪响,所有人开始向前冲刺, 江意以前虽然没有参加过运动会, 但根据他来之前粗略的计算, 刚开始的前三圈可以均匀的前进,到后两圈的时候再加速,这是保持体力和冲力最优选项。   第一圈,江意很稳地在跑道上,丝毫不管周围超过他的同学。   第二圈,已经开始有学生体力不支了。江意超过两个,继续匀速前进,他脚步很稳,就连周围的裁判都很满意的点头。   定力足,脚步稳,目不斜视是块好料子。   兼职裁判的体育老师非常欣赏的点了点头。   他想着等一会跑完问问这位同学有没有想走体育这条路的意向,结果还没等他想完,接着便看到一位穿着啦啦队服的男生朝着跑道走了过去。   只见他拿着助威棒,双手做了几个的简单的动作,有声无力异常敷衍道:“加油!加油!”   那位他刚才看好的练体育的好料子,像是被什么惊到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接着,他稳健的脚步就乱了。   甚至那双浅色眼睛全程都留在那位长相出众的啦啦队男生身上。   定力足,脚不稳,目不斜视。   体育老师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不是。   你说你一直盯着他看干吗!要是女生也就算了,一个男生有什么看头?   更何况一看就是这么消极怠工模样,就知道纯属来敷衍了事的。   体育老师痛心疾首!   “糟了!”   消极怠工的谢小天看着跑道上人接连超过了江意,瞬间有了力气。他也顾不得摇助威棒了,快跑了几步追上去说,“江意,后面的人要超了。”   江意看着谢小天。   看着他细软的头发,和胸口的领带蝴蝶结,喉间滚动说:“你怎么穿——是为了我?”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小天,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然呢?”谢小天跟着他跑,小声嘟囔,“我闲的穿成这样。”   江意看着他,很是直接:“很好看。”   谢小天还是不适应这冰块脸直接了当的方式,他耳朵一红,低下头很不自然地凶道:“别看我,看你的路。”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另一个也超过了江意。   谢小□□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他们彻底沦为倒数第一。   “靠。”他骂了一声,“这群人跑这么快干嘛!抢饭吃啊。”   江意听着谢小天吐槽,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   谢小天心说这人没毛病吧,都倒数了还笑。不会是受了打击吧,也是,毕竟江意年年第一,突然变成倒数就算是跑步,确实也有点难以接受。   “成绩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他突然放缓声音,尝试劝慰江意说,“重在参与嘛。”   江意却看着他问:“你想要我拿第一吗?”   “那肯定的,”谢小天和他并排跑着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是第一,不过也不用勉强,毕竟——”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抬头看到原本和自己一直慢跑着的人竟然几步超过了自己。   “哎,江意,你——”谢小天不明所以。   “你去终点等我,”少年在回头的时候,被头顶夕阳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格外意气风发,他说,“我拿第一给你。”   谢小天愣愣地看着人,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好久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裁判吹了声:“喂,那个穿裙子的男学生,这里不能停留。”   谢小天:“…………”   他觉得这个裁判眼睛可能不好使,谁穿裙子!   再说一遍谁穿的裙子。   刚才江意说什么来着?   哦,去终点等他。   可能是运动会的氛围太活跃,每个人都很兴奋,在经过八班的时候,班里有个戴眼镜,以前不敢和他说话的同学喊道:“天哥,学霸说他能赢吗?”   谢小天反问:“你觉得呢。”   小眼镜兴奋的说:“我觉得能赢。”   “那他已经赢了,”谢小天说。   耗子见谢小天越过他们,喊了一声:“天哥,你还去哪里?”   谢小天头也不回:“去终点等着。”   耗子说:“我跟你一起去!”   接着,班里的男生也应和起身说:“我们也去,就算学霸拿不了第一,我们最起码气势不能输。”   谢小天眉毛挑了一下。   他们走到终点,看向阳光下炙热的跑道。   江意依旧平稳地跑着,却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   最后半圈的时候,只剩最后一个。   这下八班那点热血被燃起来了。   “八班必胜!”   “学霸加油!”   谢小天举起手中的助威棒,也朝着跑道上喊:“江意!加油!第一!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江意在最后几秒钟突然冲刺,三步,两步,一步!   在最前边的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功领先碰到终点红绸。   周围喝声一片!   谢小天捏着助威棒,手指发白:“赢了!”   他快速朝着江意走过去,江意撑着膝盖,微抬头看着他喘着气,低声说:“我赢了。”   谢小天也开心:“嗯,你赢了,你做到了。”   周围八班同学开始嚎叫,啊啊啊啊啊,学霸牛逼。   不仅学习牛逼,跑步也牛逼。   就在这时,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江意身子倏然倒了下去,谢小天当即脸色一变,跑过去接住人:“江意?”   江意胳膊环住谢小天,头旦在他肩膀上,看上去有点虚。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倒了,谢小天皱眉焦急地说:“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江意声音低哑:“没事,就是有点晕。”   谢小天心说,好好的怎么会晕!该不会是累出毛病了吧。   这么一想,他眉间一颦,快速扭头对着耗子说:“来搭把手,先去医务室。”   耗子站在一旁看着学霸样子很是担忧,伸手想从谢小天怀里把人接过去,结果抬头就见那双浅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很冷。   很有杀伤力,所非要形容,那就冬天里的冰渣渣掉进脖子里的感觉。   耗子:“……”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干什么呢?”谢小天焦急地说,“快点啊。”   耗子心说他也想快点,这不是学霸不让吗。   进退两难之下,他尝试着说:“天哥,其实我觉得可能是低血糖,要不你现在这抱——呸——扶着学霸站会儿?”   这话说完,学霸的眼刀果不其然收了回去。   耗子缓了一口气,又说:“要不我去给您拿瓶水?”   江意说:“嗯。”   耗子走后,八班其他同学也跟着去给班主任汇报消息了,这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小天扶着人,担忧得不行:“怎么样?头还晕吗,好点了?”   江意抬头:“嗯。”   好点了就行,估计真是低血糖。   谢小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想着让江意在哪里坐会儿比较好,就朝旁边走了一步。   结果刚一动,又被一双冰凉的手拉了回去,手劲大得根本就不像头晕的病号。   “喂!你刚才该不会是装的吧?”谢小天非常怀疑的看着人。   “你要的第一,”江意没有回答,反而抓着他的手,喘息着低声说,“我给你赢回来了。”   顿了几秒,他看向谢小天:“你——还想要什么?”   这话问的格外认真,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真挚和热烈。   谢小天顿住,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   还说不动心!   谢小天: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30章   在江意拿了3000米的第一之后, 八班一共拿了四个第一,在这次运动会中取得卓越的成绩。   徐霞女士对此非常开心,决定请八班同学晚上出去戳一顿。   全班的沸腾中, 耗子回头看向谢小天:“天哥,我们和长江约好了去开黑, 要不要给班主任请假?”   谢小天余光看向江意, 然后低头偷偷摸摸地在桌洞里给耗子发微信。   Henven:[耗子, 你问问江意一会儿放学去干吗。]   耗子:[?]   不是, 明明你一扭头就能问到的问题,干吗让我问。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耗子扭过头来,敲了敲江意的桌子, “学霸学霸学霸。”   江意抬头看他。   耗子说:“你一会儿干什么?参加班主任的联欢会还是?”   江意微颦了一下眉, 没说话, 只是看向坐在一旁的谢小天。   “看我干嘛, ”谢小天说, “又不是我问的。”   耗子也应声说:“对对对,绝对不是我哥发微信让我问的你。”   谢小天:“……”   江意嘴角弧度上扬。   谢小天感觉自己攒了八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他作势要去打耗子, 耗子捂住头欲哭无泪:“天哥, 我又哪里说错话了,我没告诉学霸是你问的呀。”   他快被这二傻子气死了。   这时, 一旁的江意看向谢小天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 谢小天的耳尖却听得发红。   缓了半晌,他抿唇对着耗子说:“告诉长江晚上不用等我们了。”   “啊, ”耗子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   不能怪他, 主要是这小少爷竟然改脾气了,不去开黑去参加他最讨厌的聚会。   给长江发送完微信,耗子抬头,他“哎”了一声,又凑近盯着谢小天说:“天哥,你耳朵怎么红了,不会是过敏了吧?”   谢小天啪的一声将书本摔在桌子上,看着耗子说:“不想挨揍,就闭嘴。”   “小天,”江意看着他耳尖说,“你是害羞了吗?”   谢小天扭头,同样很凶地对江意说:“你也闭嘴。”   吃瓜小分队。   李长江:[不是,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李长江:[就我一个,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耗子:[你可别说话了。]   耗子:[天哥正生气呢!]   李长江:[生气?]   李长江:[他生什么气,我都没生气。]   耗子一想也对,为什么生气,他扭头又偷偷打量谢小天,发现他的神情虽然看上去很凶,但又带了点……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耗子用他语文课仅听的几个词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语文老师说的成语:欲盖弥彰。   *   徐霞穿着一身职业装,带着大家走进一个大排档,学生太多,一般的饭店还真装不下他们。   五十多个学生分成了六桌。   喧闹的声音快把排挡的帐篷给顶起来了。   谢小天挑了一个离班主任远的桌子,拿着啤酒就朝自己杯子里倒。   刚准备抬头喝,被班主任一声怒喝:“谢小天!”   谢小天手一哆嗦,差点浇自己脸上。   “谁让你喝酒的?”徐霞女士走过来板着脸说,“你数学这次考的成绩刚高一点,现在是想再掉回去吗。”   谢小天搞不懂自己数学成绩和喝啤酒什么关系:“老班,就这一杯。”   “一杯也不行。”徐霞女士说,“你看看人家江意!就不能跟人家学学!”   结果就看到江意,拿起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女士:“……我脸有点疼。”   江意站起来对徐霞说:“老师,我看着他。”   对于这位学霸的话,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   谢小天在旁边附和:“对啊对啊,有江意看着我你还不放心吗?”   徐霞有点动容,最后把酒杯还给谢小天,警告道:“不许多喝。”又对江意说,“看好他。”   三个小时候后。   谢小天出大排档的时候,整个脸都是红红的,还见人就笑。   徐霞皱眉,看向江意:“不是让你看好他吗,怎么还喝成这样。”   江意垂着睫毛没说话。   “现在怎么办!”徐霞知道一些谢小天家里的情况,“你有他家司机的电话吗?”   江意眼睛动了一下说:“没有。”   徐霞又喊耗子:“孙浩!孙浩!”   结果孙浩那孙子比谢小天醉爬得还厉害。   徐霞:“……”   她正愁怎么办的时候,那位平日里不喜欢说话,且生人勿近的江学霸走过来,主动说:“我送他回去吧。”   “嗯?”徐霞说,“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江意点了点头。   “行,”徐霞说,“那你两个注意安全。”   江意走过去,拉着这位醉鬼说:“走了,回家了。”   “嗯?”谢小天眼睛里晶亮,“回家?”   十点之后,巷子里的路灯都亮了,拉得两个人的影子很长很长。   谢小天走在后面,脚步有些慢,江意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等等这位大少爷。   最后这位大少爷干脆不走了,蹲下身抱着膝盖。   江意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戳了戳人:“怎么不走了?”   谢小天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有些委屈:“我累了。”   江意带了一丝笑意:“你不回家了?”   谢小天气鼓鼓:“不回了。”   “行,”江意逗喝醉的少爷似乎上了瘾,“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佯装离开。   “江意!”谢小天起身,急声喊着人。   江意停下脚步看他:“怎么样才肯走?”   “我不管,”谢小天手环着他的脖子,跳到他背上,“你背我。”   “谢小天,”江意手托着人喊他。   谢小天头靠在他耳侧,像个猫一样“嗯?”了一声。   江意喉间动了动,低声说:“别撒娇。”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   江意看着谢小天喝醉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A故意的。   B无意的。 第31章 。(倒v结束)   谢小天胳膊环着江意的脖子, 整个人趴在他背上,嘟嘟囔囔地说:“唔,有点晕!”   江意侧头, 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酒鬼,眸中闪了一下。   “谢小天。”他轻声说。   谢小天嗯了一声。   江意喉间动了一下说:“你——喜欢——”   算了。   原本一直想问出口的话, 这会儿却突然不想问了。   他哄道:“一会儿就不晕了。”   谢小少爷现在是酒鬼状态,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在江意背上晃了晃脑袋, 略微抬了一下头, 不经意看到巷子上方的夜空,停住了。   江意注意到他的动作,问:“看什么呢?”   “有星星,”谢小天睫毛长长的, 脸上的表情很是恬静, 与白天完全不同, 他说, “好亮。”   “嗯。”江意停下脚步, 也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很漂亮。”   城市里很少有这样的夜空,也很少有这样安宁的时刻。   此时, 月亮很亮, 风也很轻,江意听着背上的谢小天说:“我好像……小时候也和什么人这样看过星星。”   江意手紧了一下:“你还记得?”   谢小天脑海中就闪过一个片段, 他为了哄一个找妈妈的小孩, 背着人走了好久。   “唔。”   江意喉间动了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谢小天努力回想,却发现时间太久远了, 面孔像是褪色的旧照片, 早已经看不清了。他黝黑的眼珠转了转, 才道:“是个爱哭鼻子的爱哭鬼。”   这一段的路灯刚好坏了,房子阴影遮住两个人,江意像是喃喃自语:“后来爱哭鬼在房檐上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没有去呢。”   背上人没有声音。   “谢小天?”   没有回应。   背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睡着了,江意侧头看了一眼,见他垂着睫毛睡得安逸,他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出房檐下阴影。   睡吧,做个好梦。   他低声说。   “小天,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谢小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小时候,他的妈妈还在,穿着洁白的裙子站在花园另一侧看着他。   他穿着背带裤,拿着儿童画笔,趴在地上写写画画,染料弄了一身。恍惚听到妈妈见他,他抬眼看去。   “你看,变成小花猫了吧。”妈妈在一旁逗他,顺便用染料在自己鼻子上勾了一笔,“嗯,现在更像了。”   谢小天鼻子上被涂上染料,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坐在一旁生闷气。   “哦,我们小天生气了,”他的妈妈在一旁笑,“不如这样吧,妈妈陪你玩个游戏怎么样?”   谢小天抬头看她。   她说:“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在妈妈脸上也画了一笔。”   “妈妈不许骗我。”谢小天听见自己稚幼的声音说。   “妈妈怎么会骗你,”她笑着说,“那游戏开始了哦。”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光照在白裙子上,还有妈妈笑的温柔的唇角。   谢小天的趴在江意肩膀上,闭着眼睛,唇角露出微笑的弧度。   今晚是个好梦。   上午10:23分   吃瓜小分队   耗子:[我天,我的头差点晕死。]   耗子:[下次我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顾满满:[活该!]   李长江:[活该+1]   李长江:[谁让你们放我鸽子的。]   顾满满:[@李长江,你别说话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昨天你妈妈找你找到几点你知不知道。]   李长江:[……]   顾满满:[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别人。]   顾满满:[谢小天呢,他跑哪里去了。]   谢小天是被他们的微信轰炸给吵醒的。   他冷白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接着整个人先是愣了几秒才清醒。   Henven:[你们是不是皮痒了。]   谢少爷的起床气又犯了,非常不爽了回了句。   李长江:[醒了?]   顾满满:[你可醒了。]   耗子:[哥你醒了?学霸呢,学霸也在还是回去了?]   谢小天看着信息愣了几秒,才一拍脑袋,对,昨天好像是江意送他回来的。   他昨天走了吗?   回的哪里?宿舍还是老房子?   这样想着,谢小天快速地下了床,鞋都来得及穿。   刚出了门口,他又退了回来。   只因门框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冰箱里第一层有戒酒汤,加热一下再喝。第二层给你放了三明治和牛奶,不要不吃早饭,喝了酒不吃饭容易胃疼。   ——江意留。   谢小天愣愣的看着便利贴,半晌才揭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缓步走到冰箱前。   明明是话少,脾气臭的人。   做的事却让人心生欢喜。   不能多想,谢小天怀疑这几天自己可能得了什么病。   老是心跳加速。   看来要抽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了。   他打开冰箱门,拿出里面的醒酒汤和早餐,听江意的话放进微波炉,抿唇想了想开始给他发消息。   Henven:[在哪?]   消息发出去,直到谢小天慢条斯理的将早饭吃完才有了回应。   江意:[醒了?]   Henven:[嗯。]   [昨天你回的哪里?]似乎问的太多了,删掉,谢小天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了。   Henven:[你现在在哪?]   这时,聊天框晃了一下。   江意:[在做家教。]   谢小天手指顿了一下,心想这次江意是铁了心不回那个家了,他应该怎么帮帮他呢。   微信的聊天框又抖了一下。   江意:[早饭吃了吗?]   Henven:[吃了。]   他想了想,低头打字。   Henven:[你这个家教是按什么算的?一周?一月]   十分之后,江意回复:[一月一算。]   谢小天盘着二郎腿,一会又放下,他换个姿势说:[那下个月你别给他续了,我也想请个家教,一直找不到合适。]   江意:[?]   谢小天把王主任和他父亲要求他这次考试提200名的事给江意简单说了一下。   江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十分钟后才给他回消息,是发的语音。   [行,下星期我去你家。]   原本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但是谢小天看着那句去你家,他总有一种两个人偷偷办坏事的感觉。   他快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拍醒。   苡橋 谢小天,你脑袋里天天想什么。   他自己一个人缓了半晌,才给江意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周一去学校,谢小天还没进班,便被耗子嗷嗷截住。   “你发财了?”谢小天说。   “不是,”耗子说,“天哥,我们班火了你知道吗?火了!”   谢小天:“???”   耗子又说:“有人把学霸跑三千米的视频发到网上,然后现在点赞量已经好几十万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视频拿给谢小天看。   视频里的江意容貌格外显眼,尤其是抬眼看人的时候,更是将少年那种傲和自身的冷结合的刚刚好。   谢小天看着视频,眼睫动了动,又向下扒拉评论。   [我草,这是哪个学校的?]   [求求你了,直接出道吧。]   [这个小哥哥太帅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好喜欢他。]   [真相了,清北附中的,我表妹在那里上学,这人还是全校第一,从来就没下来过第一的宝座。]   [我天,又帅又聪明,我太喜欢了,小哥哥我要给你生猴子。]   [楼上的,别太离谱,人家是高中生。那个有和我一起组团去旅游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小天越看越觉得有一股气压在胸口,最后,他将手机向耗子怀里一丢。   跑个三千也要耍酷,怎么不直接出去校门口当人体摆件得了。   省得还用别人组团来表白。   他重重的把椅子拉开,臭着脸做了进去,。   江意早就到了教室,听到旁边的动静:“你——”   谢小天没好气地说:“你什么你。做你的题。”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江意:“……”   就在这时,门口又有响动。   只见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生跑了进来,一看就不是他们学校的,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她们互相推搡着起哄,中间的女生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掏出情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吧,来了。   谢小天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人。   女生果不其然走到江意面前,目光里占有欲格外强烈地说:“喂,我喜欢你,你收下我的情书。”   江意这才知道谢小天为什么沉着脸了。   他唇角的弧度扬了一下,看了一眼谢小天。   谢小天说:“看我干嘛,又不是给我的,你想接就接。”   醋味特别浓。   江意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在谢小天犹如实质的视线中,抬手去接女生手中的情书。   眼看着那双手就要就碰到粉色的信纸了,谢小天感觉胸口的郁气越来越重,最后他猛然起身,不爽地压下情书,   女生染成黄色的眉毛微颦。   谢小天看着人,学着女生刚才的语气说: “喂,喜欢我同桌,问过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我没吃醋。   江意:嗯。   谢小天:我真没吃醋。   江意:(笑)   谢小天:…… 第32章   女生显然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 她沉着脸看着谢小天说:“关你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谢小天瞥她一眼。   “不知道还敢--”女生梗着脖子,话还没有说完, 后面一个女生过来走过来拽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 “婷姐, 这个人打过咱们中专的老大, 学校的男生都不敢惹他。”   黄头发女生的声音瞬间止住了, 她瞪眼半晌,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是又看着谢小天模样,最后咬牙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四周的窗户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 把八班的门口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一壮观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学校巡逻员王主任的注意。   “喂!不用上课了是吗, ”王主任一声大嗓门瞬间吓跑了一堆学生, 窗口坦露出来。   王主任的秃脑壳探进窗户, 逼仄地探视一圈,接着将目光落在谢小天身上:“谢小天,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主任, 你就不能看仔细点再来冤枉我吗?”谢小天抱着胳膊坐回座位上, 摇着椅子腿很是浪荡不羁。   光明顶看着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想揍他,咬着牙说:“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怎么冤枉--喂, 对面的那几个女生, 你们是几班的?穿得跟个小太妹一样,你们班主任是谁?喂吗, 别跑!”   三个女生转身就跑, 比兔子还快, 一溜烟就在楼道里没影了。   王主任感觉自己清北附中巡逻员的称号受到了侮辱。   他抓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骂道:“小兔崽子,别跑,给我停下。”   可人到中年,到底是比不上这些小年轻,他跑得气喘吁吁,弯腰抓起自己跑掉的鞋,边穿边怒声喊道:“保安,给我拦住她们!”   同学趴在护栏上被逗的哈哈大笑,一片笑声中,谢小天将手中转着的课本放下,手扶住楼道的防护栏上对着下面人影,提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学校的女生,不用白费时间了--我同桌,不早恋。”   回去之后,教室里很安静。   是那种掉根针都能听到的静。   谢小天感觉全班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身边的那道,直白的,毫不避讳的。   “都看我干吗?”谢小天的耳尖又爬上一道薄红。   耗子回头对着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其实他还想问问,为什么喜欢学霸,还要提前问问他,但是耗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敲打,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一定会挨揍,于是话头一转,问道:“天哥,你没问问校霸就直接拒绝了,这样--”   不大好吧。   毕竟刚才学霸都要伸手去接了,结果被他亲爱的天哥截了和。   想起来刚才江意要去接情书的手,谢小天就感觉自己胸口那口气怎么也出不去,他板着脸看向江意,非常不爽外加威胁的语气问道:“喂,你有意见吗?”   江意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简洁道:“没有。”   谢小天看向耗子:“他没有。”   耗子:“……”   不是,就您刚才的语气,谁敢说有啊。   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出现在楼道里,徐女士抱着课本走进教室。   她迈进教室,对于这么安静的气氛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看了一圈,“今天这是怎么了?全体吃哑巴药了。”   全体吃哑巴药的学生顿时笑成一团。   “行,看来没全哑,来上课”徐女士又说:“班长,给各位提提神。”   “起立”江意起身。   “众爱卿平身吧,”徐女士推了推眼镜,抱着课本说,“来,翻开课本,打开第三单元的阅读短文。”   谢小天背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翻了几页课本,书页的翻书声中,他听江意说:“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江意的目光落在英语书本上,睫毛微垂着,低声说:“我不是不早恋。”他翻了一页书本,在谢小天怔愣的目光中抬眸。   “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早恋。”   谢小天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几拍,左右快速地看了看,凶巴巴地说:“你闭嘴!”   大课间,耗子谢小天李长江依次靠在楼道的围栏上。周围学生挤挤攘攘,都在追逐打闹。   谢小天视线落在窗户后的身影上,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的是,就算是下课时间,他也没有多少活跃的情绪,反而肩背挺直,微垂着目光写着什么。   偶尔笔尖停下来思考的时候,阳光会跳在他额前的头发上,他却浑然不知。   谢小天看得有些失神。   学渣李长江看得瞠目结舌:“你们班学霸这么拼的吗,下课也不出来玩?”   “是啊,”学渣耗子叹了一口气说,“不然怎么是学霸,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凡人就该过凡人的日子,”李长江收回视线,“我听说学校里好多喜欢你们班学霸,真的假的。”   “这还能假?”耗子说,“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好,我要是女生我也喜欢他。”   “你可拉倒吧,”李长江嗤之以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老王在小树林刚抓了一对野鸳鸯,三班的,今天把家长都叫过来了。给你们班小情侣说最近可悠着点。”   “我们班了没有早恋的,顶多有暗恋,”耗子扭头对谢小天说,“对吧,天哥。”   哪知道一句话,谢小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谁暗恋他了!”   耗子一脸蒙的说:“天哥。我们再说三班被抓的那对情侣。”   谢小天这才回神,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耳尖发红瞬间沉着脸说:“大老爷们天天聊小姑娘喜欢的八卦,无不无聊。”   说着,瞪了两人一眼,很不爽转身回来了教室,只剩下耗子和李长江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李长江问。   “不知道啊。”耗子说。   谢小天发现他同桌最近有些忙,除了课间,就连自习课也同样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就连回宿舍之后,也是一直在忙自己的事。   不会是生气了吧?   因为那天拦截了他的情书?   谢小天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越想越生气,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当时不说。   还说只想给自己早恋。   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   他故意发出动静,比如凳子腿猛然落下去,比如将课本很大声地拍在桌子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生气。   谁知江意只扭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小天:“……”   行,以后有本事有种永远理他。   他非常生气地想。   第二天,江意终于发现了谢小天不对劲,宿舍门口,他截住冷着脸出门的谢小天:“你怎么了?”   “让开!”谢小天说。   江意不动,只是低着头浅色的眼睛看着他。   谢小天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他抬头板着脸说:“不是不理我吗?现在又在干吗?”   江意目光顿时有点莫名,看了谢小天半晌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谬论的?”   谢小天心说:哪里都能得出来?   他黝黑的目光瞪着人,非常理直气壮不服输,却又带了点委屈的情绪。   江意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他走进宿舍,谢小天看他到书桌前,桌子上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只有一个黑书包放在桌面。   江意曲着手指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册子又走了回来,递给他说:“给你。”   谢小天低头,看着那本书皱眉问:“什么?”   江意说:“看看?”   谢小天带着疑惑的目光打开。   这是一本集合数学,物理,化学,三个科目的训练手册。   很厚的一本。   谢小天手指捏着书皮,快速地翻了几下,就算他平时不听课,依旧看出这里面出的题几乎都是要费好大工夫整理出来的。   “这是——”他拿着册子的手指蜷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意,张了张嘴说,“你做的?”   所以,这几天江意并不是不理他,而是在忙这个?   为了他。   “嗯,”江意说,“你不是说你想要成绩提升,我根据你的情况结合最近几年出题的比例,做成的综合训练题。”   谢小天手拿着册子,半晌才说:“给我的?”   “嗯,”江意看着他,“还喜欢吗?”   轻浅的目光从眸子落了出来,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楼道里很吵,学生凌乱的脚步声连成一团。   他们这里却很静,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喜欢两个字。   谢小天差点脱口而出,他拿着册子,嘴硬地说:“不喜欢,谁喜欢做题,傻子才喜欢做题。”   “行,”江意作势要拿回那本练习册,“既然这样,那我给宋晓东吧。”   宋晓东是班里出了名的学习狂,对于做题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   要不是江意冷脸,谢小天怀疑一天24小时宋晓东那货得有20小时跟在江意身后地追着他讲题。   “不行!”他将练习册抱进怀里,很凶地说,“不许给他!”   江意说:“你不是不喜欢?”   谢小天被噎了一下。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再说喜欢,确实有点打脸。谢小少爷杵着脖子梗了半天,最后很凶地对江意说:“就算我不喜欢!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不许给别人!”   *   十月眼看着就要过完了,开始进入梅雨季节,天空隔三岔五地就要阴沉一回。   但这依旧阻碍不了学校里小情侣向外跑的步伐,谢小天站在小卖部的雨帘前,看着前边两个小情侣打情骂俏。   “张嘴。”女生拿着薯片,抬起胳膊递到男生嘴前。   “我不吃这个。”男生撑着伞说,   “那你吃什么?”女生问。   “吃你嘴里咬过的那个。”男生在伞下偏了一下头。   雨落在伞面上,水珠迸溅,两个人在伞下打闹,湿了一身。   也不知道这个伞打了个寂寞。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了,男生又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想吃薯片,饼干,碎冰冰。”女生撒娇地躲在他怀里说,“唔,奶茶,还有一大堆棒棒糖。”   “……”   谢小天隔着一道街看着他们,他脸上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耗子撑着伞感受到了单身狗的冲击,“啊,苍天啊,也让我有一个女朋友,我也想谈恋爱。”   “切,”谢小天嗤之以鼻,“有什么可谈的,不就是每天就买零食压马路腻歪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确实没意思,”耗子仰天长叹,“我也想这么没意思。”   谢小天冷哼一声,转身冒着雨又走进小卖铺里。   耗子在后面喊道:“天哥,刚从里面出来你怎么又进去了!你又去买什么。”   直到谢小天提着一大包东西出来,耗子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薯片,饼干,碎冰冰,奶茶,还有一大堆的棒棒糖。   耗子有点蒙:“天哥,你这是?”   “咳,”谢小天抹了一下眼睫的雨珠,有些不自然地说,“江意中午就吃了几口饭,估计没吃饱。”   耗子:“……”   您比起那群小情侣,才是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谢小天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他提着零食大刀阔斧地放到江意面前:“想吃什么,随便挑。”   江意:“???”   他目光落在谢小天的脸上,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零食,换了半晌才道:“谢谢,你——今天生病了?”   旁边的耗子乐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谢小天恼羞成怒,一把拉过桌子上的零食,“不吃算了!”   江意伸手,压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近乎宠溺地说:“我吃。”   两个人肩膀挨着,又离得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纤长又浓密的睫毛,以及那双倒影他身影的眸子。   谢小天有些愣神。   耗子不知道怎么,看着对面的人,在这气氛中竟然下意识地脸红了一下。   靠。   怎么感觉这么暧昧。   不对,我脸红什么。   想着,他又把头转了回去,因为动作太快,一下子晃了脖子,痛苦地“哎呀”一声。   不合时宜的声音让谢小天一下子回神,他快速地抽回胳膊,坐正身子,比幼稚园的小学生还正襟危坐。   就在这时,走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接着,王主任一声吼:“谢小天你给我出来。”   谢小天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他就是谢小天?”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光明顶办公室,目光不善地将谢小天上下打量一圈,“就是他打的我儿子?”   “还没弄清楚。”王主任赔笑说,“等我问问才知道。”   “还问个屁,”女人开口骂道,“我儿子被打的牙都掉了,眼睛上的淤青现在都下不去,要不是我非要问到底。他到现在都不敢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想偏袒你们学校学生?”   “请问你儿子是谁?”其实刚进来的时候,看女人的长相,他就差不多知道他儿子是谁了。   “好啊,我儿子受这罪,你竟然都不知道我儿子是谁。”女人骂着就要走过来抓谢小天,被王主任挡住了。   王主任板着脸看着谢小天:“你有没有打过李茂林。”   谢小天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我得想想,李茂林,有点耳熟,要不我看看人再决定认不认识。”   女人瞬间暴跳如雷:“你个小畜生,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谢小天变了脸色。   王主任脸色也不好看:“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请注意你的素质。”   “我凭什么注意素质,我就是没素质,”女人长长吐了一口,“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学校!”   “告我们?行啊,去啊,”谢小天漆黑的眼珠盯着女人的脸,一字一句说,“你回去告诉你儿子,以后见了我最好能躲着走,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王主任厉声喊道:“谢小天!”   “你听听,你听听,当着你的面他都敢这样。”女人撒泼地蹲在地上,“哎哟我可怜的儿子,被这个小畜生打得不明不白的。”   谢小天冷眼瞧着她,冷笑一下:“他只跟您一个人说的,没给他爸也告状?干脆一家三口一起来得了呗。”   “听听,听听!没天理了,这就是学校里教出来的学生啊。”谢小天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知道戳中她哪根神经,瞬间让女人号得更大了。   王主任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没好气地凶道:“还给我添乱。给我出去站着!”   谢小天耸了一下肩膀,出了门没正形的靠在主任办公室墙上。他挨着阳光倚了好大一会儿,听着光明顶好说歹说的把那位女士劝起身。   “您放心,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这么卑微的身影,真是不敢想象是挥斥方遒的光明顶。   女人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狠狠地瞪了谢小天一眼才昂首阔步地下了楼。   谢小天冷哼一声,对着女人做了个鬼脸,又被光明顶一把抓进办公室。   “谢小天,这时候没外人,你给我说句真话,人是你打的吗?”   谢小天无所谓地说:“是我打的。”   王主任脸色难看:“为什么打他?”   “没有为什么,”谢小天说,我就是看他不爽。”   “行,行,看他不爽,”王主任气得喘着粗气,“你一句看人不爽把他打了,你知不知道他家长出了名的不好缠。”   谢小天垂下眼眸,声音平静:“我打人之前又不调查户口。”   王主任手指着他,像是想再教训几句,最终却只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天,你可能没办法再在学校了。”   谢小天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行。”   谢小天回家反省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几个班,引起了很大轰动,他本人对于这件事没什么太大反应。   在哪里对他来说没差,反正无非是换个地方打游戏,学校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了,回家也不看书。   只是——   谢小天收拾东西的手碰到了江意给他的那本练习册,他睫毛动了几下,愣了几秒把册子装进书包。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教室,谁也没告诉。   以前回家反省也不是没有过,这次却莫名地——产生一丝排斥。   想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怕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对他失望的情绪。   *   站在网吧门口,网管是老熟人,看见谢小天热情地打招呼:“哥,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次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又逃课出来的?”   “嗯。”放平时,多少能和他扯上几句,今天谢小天却莫名提不上兴趣,敷衍几句,“逃课了。”   收银员:“还是老机位?”   谢小天点头,熟门轻路地走到自己惯去的位置。   说起来以前,他经常窝在这里过夜,但自从高二开学之后,好似就很少来了。   他打开电脑,刚打开游戏界面。   就听到微信叮叮响了几声,好几条消息跳出界面。   耗子:[哥,我听说你又回家反省了?]   谢小天看了一眼没回。   顾满满:[你这是每个学期总得回家几次?]   李长江:[哥,你可真是我辈楷模,下次也教教我呗。]   除了他们几个熟人,还有一些以前不太熟悉的朋友发来的消息,谢小天翻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冷淡的头像。   他抿了一下唇,心说不发就不发,我稀罕你的消息。   关上手机,游戏上线一气呵成。   一小时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失败标,谢小天按骂了一句。   真是诸事不宜,点背。   “今天不在状态啊,”网管去给隔壁机子送饮料,经过谢小天的位置瞥了一眼,“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谢小少爷死不承认,黑着脸又开了一局。   结果也不知道那位网管是不是太闲了,直接不走了,搬个桌位直接不走了,探个脑袋看着他打。   谢小天:“……”   “哎哎哎,又输了!”网管感叹得非常真情实感,“哥你今天怎么回事。”   谢小天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了:“你有事没事?”   网管年龄不大,看上去比他还小一岁两岁,安慰谢小天说,“哥没事,我一会儿和你组队,我就不信你今天这么走背运。”   谢小天:我可真谢谢你了。   那位网管是个实战派,说干就干,很快就在谢小天旁边开了机位,打开电脑进入游戏:“哥我邀请你哈。”   谢小天刚嗯一声,手机微信突然响了一下。   他一愣,快速拿起手机,那个熟悉的冷淡头像跳了几下。   江意:[在家?]   江意:[老师今天讲得重点,我一会儿去给你讲。]   谢小天沉郁了一天的心情突然散了,拽上书包,起身就向外走。   网管小朋友蒙了:“哥,哥,你干吗去!”   “你自己玩吧,”谢小天声音轻快,“我不陪你了。”   “不是吧哥,你最起码陪我玩一把再走啊,”网管差点就跪下求他了,“就一把,记我账上行不行。”   “下次吧,”谢小天斜背着书包朝他摆手,“我请你。”   江意将书本全都摆放在他面前,关于今天发生的事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在讲课上的重点。   谢小天坐在沙发上,刚开始还能听进去一点儿,最后直接摇头晃脑托着下巴眯眼睡了过去。   江意拿着笔在他旁边敲了敲。   谢小天一个机灵醒了。   江意说:“你还听不听了?”   “听!我听!”谢小天坐正身子,很是听话地学生,“你继续讲。”   江意目光又垂在课本上,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那种冷淡的音色,还有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每个部分都像是被精心雕刻而成的。   谢小天托着腮帮子看他,甚至能看到他脖颈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痣,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有视觉冲击。   他喉间紧了紧,突然有些口渴。   “一直盯着我看,”江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你到底还学不学了?”   谢小天没回答,只是抓着笔问:“今天的事你没什么想问的?”   “等什么时候,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江意合上课本,扭头看他,“谢小天,你又想过要考什么大学吗?”   谢小天被问得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还没想——”   江意打断他说:“你愿意跟我考一个大学吗?”   谢小天觉得他在开玩笑:“江意,你觉得我能考上你考的大学吗?”   “我不是问你能不能,”江意说,“是问你想不想。”   和江意考一所大学。   想吗?   谢小天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他对上江意浅色的眸子,在他的目光中,很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谢小天看到江意脸上的神情放轻松下来,平日冷淡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温和的情绪,他说:“从明天开始,我每晚来找你补习功课。”   每天晚上补习功课,要是放在以前,谢小天绝对会骂一句傻逼吧。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爱学习的人吗?   但是今天,谢小天听到自己低声说了句:“嗯。”   甚至声音中,带着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欢喜。   第二天,平日里要睡到日落西山才起床的谢少爷,竟然早早就起来了。   他既没有去网吧,也没有玩手机,而是把家里到处收拾了一遍,把平日里落了灰的书拿出来摆在书架上,桌子上花瓶插上街口花店的鲜花。   花园的绿植前前后后浇了一遍,直到叶子都舒展开,谢小天才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距离江意来,还有三个小时。   谢少爷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将花这样摆弄,一会儿又换个方向插。   江意喜欢这种花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刹那,谢小天都惊到了,他为什么想他?   管他喜不喜欢。   他将花瓶推走,打开习题原本想刷会题,旁边的手机没完没了地震动起来。   谁啊,这么没有眼色。   谢小天打字,刚想说别打扰我学习,一边玩去,就看到耗子的消息发了过来。   耗子:[不好了,天哥!]   耗子:[因为那个李茂林的事,他妈妈闹到了教育局,现在上面施压,说绝对不能容忍校园暴力问题,还有,前几天抑郁症发作的女生,他们都说看到过你和她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病发也是因为你,所以——]   耗子:[截图]   因为学校最近产生的恶劣事件,本校经过各位领导老师商议,决定给予那位同学休学处分。   耗子:[怎么办啊天哥。]   耗子:[截图。]   论坛:关于谢小天被开除。   [卧槽,真的假的。]   [校园暴力,太吓人了。]   [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好学生,这样的人在我们清北就是一颗老鼠屎。]   [那个抑郁症的女生竟然也是因为谢小天,他是个变态吗?]   谢小天看着耗子发来的内容,没有想象的激动和愤怒,他仿佛被抽离出身体,然后置身事外地看着自己打字:[江意知道了吗?]   耗子:[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就在这时,他的微信跳动一下。   江意:[还好吧?]   谢小天退出聊天界面,和耗子打字发消息:[嗯,告诉他以后不用来给我补课了。]   房间里特别暗,一丝灯光也没有。外面的天也是说变就变,这一会儿又下起了暴雨。   窗户被敲打着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谢小天十指交叉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谢小天看都没看一眼,等它自动挂断。   只是对面的人像是不接不罢休一般,一直打。   谢小天有些厌烦,走过去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他父亲的。   谢小天按下接听键,那边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上次刚和你说过不要惹事,这才几个星期?”   呵。   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永远不会问发生了什么。   “有别的事吗?”谢小天说,“没有的话,挂了。”   “谢小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非要把我气死你才好受是吧,”他说,“下星期我回国,给你办理出国手续。”   “不劳费心,”谢小天说,“我永远不会出国。”   说完,谢小天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接着将手机关了机。   等到他再次开机的时候,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江意打来的。   谢小天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听到门口强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谢小天撑着伞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人那一瞬间,愣了一下。   “你——”   江意没拿伞,站在门口全身都淋湿了,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双浅色的眸,冰冷又悲伤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冷声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暴雨声中,沉默好久?   “我被开除了,你还来干什么?”谢小天捏着伞的把手才说,“我这么个变态,你不怕吗?”   江意没接他的话,反问道,“开除了,然后呢。”   谢小天错开江意的目光,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然后,我们不可能考同一所大学。   不知道是讲给江意,还是讲给自己。   ……毕竟两个人以后可能再无交集。   片刻,江意颦着眉,看着他开口:“那又如何?”   “就算被开除了,我也可以每天都来教你,第一年考不上,还有第二年,两年不行就三年,”雨水落在他脸上,他很轻的闭了一下眼,“只要你想,总归能考上。”   “况且,”他顿了一下,喉间滚动,“你很好,我一直相信你。”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谢小天,眼前的少年散漫不羁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从小时候就知道。   谢小天抬头看他,捏着伞的骨结泛了白。   我很好…… 他相信我……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周围很暗,只有路灯在雨帘中笼了一块光,两个人之间隔着雨对视,眸子里压制的情绪似乎被雨水冲了出来。   这一刻谢小天心底酸胀达到最高点,手中的伞滑落在地上,他抓着江意的衣领,抬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在一起!在一起! 第33章   雨滴落在两个人唇中间, 谢小天睁了一下眼,看到江意垂着纤长的睫毛,正认真地吻着自己。   那些悸动的少年心事, 似乎都化在冰凉的雨里,而紧贴着的胸口, 两颗心却因为紧密的联系跳得更加热烈。   “草!”   谢小天第二天起床, 先是懵逼地缓了几秒, 接着起身骂了一声。   他昨天都干了什么!   那不是耍流氓吗!   他面红耳赤地抓了几把头发, 接着蹦上床,把顺滑的头发揉得炸了毛。   好在他现在自己在家里,没人看到他,她不用看到人, 不然他这个脸往哪里放?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下, 谢小天看着熟悉的头像, 脸上像傍晚的红霞一样燃起来了。   江意:[记得吃早饭。]   他在回不回之间反复横跳, 删除又打字, 打字又删除。   最后把手机扔在一边,心说要不装没看见吧。   小少爷直愣愣地像条鱼一样躺在床上,天花板是冷白色的。   像极了江意的脸。   怎么又想他身上去了?   不对, 他怎么跟我发了一条信息就没话了?   难道是因为——他反悔了?   反悔昨天来他这里, 反悔昨天吻他?   谢少爷一个人脑补了一套情感大戏,   同一时间, 就在他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 江意收了手机放进书包里。   本来待在学校听课的人,却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   医院里很多人, 江意站在护士台边, 看着里面的护士, 沉声问道:“请问,蒋婷婷是在这个科室吗?”   他没穿校服,只穿了件白色的短袖,斜背着双肩包,却依旧挡不住少年独有的学生气。   长得帅又有礼貌的人,是个人都喜欢。医院的小护士也不例外,翻了翻手底下的病历本说:“你稍等,我给你查下。”   “嗯。”江意比护士台高出一大截,目光落在护士站挂在墙上的病号档案上。   上面并没有名字,只是记录了几房几床什么时候发什么药。   他扫了几眼,小护士突然说:“找到了,蒋婷婷,17岁,是她吧?”   “嗯,”江意点头。   护士问:“你是她什么人?”   江意垂着目光说:“同学。”   他其实并不认识蒋婷婷,甚至面都没有见过,但蒋婷婷是这次谣言中,唯一出现的受害人。   也就是能证明谢小天并没有伤害她的人。   “行,”小护士没有怀疑,起身说,“跟我来吧。不过这个病人有点特殊,见不见你不一定。”   江意跟在护士身后,低声嗯了一声。   “什么同学!”蒋婷婷的妈妈站在门口,“我女儿就是被所谓的同学害的!让他走!”   护士说:“阿姨,你看他同学来一趟,真的不见吗?”   蒋婷婷妈妈非常排斥:“不见。”   江意站在护士身侧,他的目光透过病房,落在病床上的女生身上。   女生嘴唇很白,目光低垂着很是空洞,像是一朵枯败了的花。   “快走!快走!”蒋婷婷的妈妈很是暴躁,“别逼我骂人。”   小护士也没有其他办法,转身对江意说:“走吧。”   江意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透过门对里面的女生低声说:“你认识谢小天吗?”   女生没有焦距的目光动了一下。   江意又继续说:“他被学校退学了。”   “退学关我女儿啥事?”蒋婷婷妈妈提高声音,侧身挡在门口,“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江意抿了一下唇,小护士在旁边拉了他一眼:“走吧走吧,病人情绪低落,不适合——”   就在这时,蒋婷婷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妈。”   “哎。”女人回头,语气都软了下来。   “让他进来吧。”蒋婷婷说。   “可——”女人脸上露出纠结,“你——”   蒋婷婷虚弱地笑了一下:“我没事。”   肥大的病号服穿在女生身上,显得很是瘦弱,她斜靠在枕头上,对着江意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妈也是关心我,所以说话冲了些。”   “嗯,”江意没坐,背着包站着,“没事。”   蒋婷婷身子看上去有些虚,咳了几声,抬头看他:“你刚才说,谢小天要被学校开除?”   “嗯,”江意点头,“因为在学校打了人,李茂林你认识吗?”   这个名字刚说出口,女生脸上的血色便快速地消失不见了,她身体出现小幅度的颤抖,像是某类应激发作。   她妈妈抓紧走了过来,在她背上快速抚了几下。接着厉声对着江意道:“别说了!你快走吧,求求你了行吗?”   “妈妈,我没事,”蒋婷婷缓了过来,抬头看着江意,“你说谢小天是因为打了李茂林所以被开除?”   江意看着她的状态,嘴角动了动,思索还要不要继续。   蒋婷婷却急切:“什么时候?”   江意看了她一眼:“数学考试前一周。”   蒋婷婷眼睛动了一下,最后沉默半晌,她才开口,带着哭腔说:“他是因为我,才被退学的。”   江意目光倏然看向她。   *   在去谢小天的家里的路上,江意一直回忆蒋婷婷在病房的话。   她坐在病床上,声音中带着恨意:李茂林和我是在□□上认识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的,经常给我带奶茶之类的。   后来。李茂林看她性格柔弱,原本的举动变成了骚扰,甚至——还拍了我的私密照片威胁我。   她那段时间过得很痛苦,也不敢跟别人说,每天感觉自己活在地狱里。   她其实曾经试探着问过自己的朋友,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   朋友一脸不屑地说,那个女生活该啊,这么骚怪得了谁。   蒋婷婷自我求救的行为停了下来,原来是她的错?   她不该在网络上交朋友。   她不该喝别人奶茶。   可能是意识到蒋婷婷的自暴自弃,李茂林的举动更加过分,像黑夜里巨大的怪兽要把人吞并。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终于,蒋婷婷在那天站上了学校的天台。   那天风很大,天格外暗,她即将要跳下去的那一刻,有一个散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跳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谁在哪里?   蒋婷婷茫然看了一圈,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在天台的旧书桌后面站了起来,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角,整个人肆意又张扬看着她。   那天,谢小天陪着她在天台上坐了一下午,虽然没有说话,但蒋婷婷觉得,她被黑暗吞噬的人生,好似在阳光照耀出一点儿光明来。   江意想起谢小天那天消失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手上受得伤。   想起了就算被退学也没透露女生半句话。   想起网上学校里,论坛上污骂谢小天的种种污言秽语。   想起从来没有人真心相信过他。   他重重敲着谢小天的门,觉得胸口又闷又心疼。   为什么还是这么傻。   “谁?”   门口这时传来响动。   江意沉声:“开门。”   谢小天看见来人,眼睛先是弯了一下,接着抱着胳膊很傲娇地说话:“你今天晚了十分钟!这么不称职,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话还没说完,谢小天就被紧紧地圈进怀里。   “喂,江意!”谢小天挣扎了几下。   江意低声说:“为什么不和我说?”   谢小天:“什么?”   江意不说话了,只是手臂越收越紧。   为什么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告诉他?要一人担着。   “喂,你要谋杀啊,”谢小天感受那力道禁锢,“别以为我昨天——”他含糊了一声说,“对你那个什么,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那时头脑不清醒,一时冲动你懂吗,我才没有和你谈恋恋的想法。”   “嗯,”江意抱他半晌,手倏然松开了,眼睛很沉,声音也很沉,“我知道我对你造成困扰了。”他转身说,“抱歉,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谢小天懵了????   我他妈?   什么情况?   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吃错药了。   “喂,你别走,”谢小天生气地拽住人,“你给我说清楚!”   江意停住脚步,很认真很难过地说:“反正你讨厌我,我还说什么?”   “谁他妈的说的我讨厌你——”谢小天脾气暴躁地说出口,“我明明——”   话没说完,他意识到什么突然顿住,脸红了一下。   “嗯?不讨厌?”江意浅色眸子抬头突然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问,“那就是——喜欢我?” 第34章   “谁喜欢你了, ”谢小天抱着胳膊很是傲娇地说,接着又低着头,“你总得给我一点适应时间吧。”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他喜欢江意吗?   好像……是有点。   “嗯,”江意嗯了一声, 低头看着他。“你需要适应多久?”   “你别得寸进尺, ”谢小天耳尖通红, “到底还讲不讲?”   “讲, ”江意心知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不过今天我也没有上课。”   谢小天:“???”   “你干嘛去了”他猛然抬头看向江意,震惊道,“你逃课了?谁领你去的?耗子?”   “等我回学校, 非……”说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 眼尾弧度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 接着睫毛眨了眨。   哦, 回不去学校了。   他已经被开除了。   “等我下次看到那棒槌,”谢小天收起了那点不自然,“一定揍他丫的, 怎么不教好。”   “没有逃课, ”江意注视着谢小天,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看着人说, “我去见了蒋婷婷。”   谢小天皱了一下眉,抬头:“你怎么认识蒋婷婷的?”   *   半小时后, 谢小天从客厅的沙发上猛然坐了起来, 眉心紧紧颦在一起:“你说蒋婷婷要帮我作证?”   江意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蒋婷婷会出来作证。   “不行, ”谢小天说,“她一个女孩子,这种事被别人知道了,以后还怎么生活。”   江意看着他:“那你知道你在学校成什么样了吗?”   “我不一样,”谢小天说,“我是男的,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怎么样都没关系,蒋婷婷不行。”   “就算被退学也没关系,”江意起身看着他,声音中像是强压着什么,“就算不能考大学也没关系?”   谢小天抬眼扫过江意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他却知道江意生气了。   他沉默了下来。   在他的沉默中,江意似乎叹了一口气:“蒋婷婷已经打电话给校长和联系警方了。”   “她报警了?”谢小天问。   “嗯,”江意说,“她妈妈说,这件事了结之后,会带她去别的城市。”   谢小天心底倏然生出一股气愤的情绪,凭什么受害者要换地方生活。   凭什么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受害者却先一步承受流言蜚语!   难道他之前做错了?   他不应该打李茂林那孙子,不然现在。   不,谢小天舌尖顶了顶一侧的脸颊,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揍他。   这种人渣。   “保护别人隐私没有错,但法律规定之下,受害者只有站出来,才能受到保护。”突然,他听到旁边江意朝他走了几步,似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一味逃避,只能换来施暴者的变本加厉,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变本加厉吗?   谢小天微垂下眸子,他想了想,好像是对的。   若是蒋婷婷在第一次受到伤害时,没有选择逃避,或许……事情发展不到现在。   “蒋婷婷明天去学校?”谢小天抬头看他。   “不仅蒋婷婷,”江意浅色的眸子里冰凉一片,“还有警方和李茂林。”   第二天一大早,学生们就发现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   他们纷纷议论起来:“什么情况?又出事了?”   “还是之前事吧,估计没解决完呢,我刚才看到抑郁症那女生和她妈妈来了。”   “谢小天要被抓了?”一个戴眼镜男生幸灾乐祸地说,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自己身子被人推了一下。   “草,谁他妈……”   抬头,看到江意那张冰得几乎可以掉下来冰渣渣的脸。   接着听这位学霸声音极冷地说:“根据《刑法》规定,凡造谣者,最高可以获三年有期徒刑。”   “……”   直到江意的背景消失在走廊上,眼镜男生才暗呸了一声,不服道:“什么东西,不就是学习好吗。”   旁边一个女生看他:“嗯,刚才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被人当面打脸,眼镜男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不知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用超级大的声音大声对女生辩白:“你看着吧,李茂林都被打成那样了,谢小天不出十分钟就会被抓走,如果我说错了,我脑袋丢下来给你们玩”   整个楼梯都能听到他的大嗓门,楼上楼下的目光刷刷地聚在他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   在眼镜男和全楼梯人口几百双眼镜的注视下,李茂林被警察带上了警车。   眼镜男:“???”   趴在栏杆上的同学:“???”   这时,刚才说话的女同学带着浓烈的嘲讽道:“你的头呢?拿来给我踢踢。”   李茂林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在论坛炸了,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发了真相。   一石千层浪,之前骂谢小天的人反过来,都开始骂起了李茂林。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我草,太他妈恶心人了,有组团去他家的泼狗屎的吗。】   【别,狗屎辟邪,便宜他了。】   【他妈怎么好意思来学校闹的,他儿子那样的人她知道吗?】   【说起来学校这办事呢太烂了,没调查清楚就让人回家。还差点开除天哥!】   江意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评论。   耗子感动得要哭了,回头:“学霸,我天哥不愧是我天哥,真汉子!心眼也太好了,要是放我身上我做不到。”   “嗯。”   江意抬起头来,看着班里的几个人正在黑板上拉横幅,“嗯,很少有人能做到。”   不会有人放弃自己的前途去帮另一个人。   横幅上写着:欢迎回家,谢小天。   江意的视线从上面移开,又落到门口。   此时正是傍晚,红霞成了背景,谢小天站在门口,夕阳落在他的眼角,他先是看了一眼江意,接着目光又落在横幅上,顿时满脸嫌弃:“我草,什么东西,快给我撤了撤了!”   江意看着他,带着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温柔。   但他不一样,谢小天永远真诚。   耗子抬头,眼中差点冒出泪光,喊道:“爸爸。”   谢小天笑着看着他说:“乖儿子,我回来了!”   接着,又转头看向江意,右眼轻眨了一下“同桌,好久不见!”   江意:“……”   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早晨一起来的。   学校里又恢复了平静。   但很快学校领导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谢小天竟然乖了。   不逃课不打架,甚至还做起了作业。   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太罕见。   星期一早晨,英语作业还有很多人没做完,第二节就是徐女士的课,所有人都在忙着抄作业。   顾满满回头扔指条:“学霸,借我抄一下。”   “学霸,你是我亲爸,”耗子苦着脸写字条,“给我抄一下作业。”   体委字条:“求求你了学霸,给我作业看看!”   谢小天看着江意桌子上字条满天飞,眉眼颦起来,有些莫名不高兴。   纸条批发呢?   他愤愤地低头,也写了一张扔了过去。   江意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字条,浅色的眸子晃了一下,就把纸条收了起来。   不是。   作业呢?   谢小天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于是很大力的低头写字条:“为什么别人为什么有作业抄,你就是不给我!!!”   从字迹就能感受到他的生气!   三分钟后,桌子上的纸条回了过来。   谢小天咬着笔,迫不及待地打开。   只见一张白色纸条上,用锋利好看的笔锋写着:“我给他们抄是因为放弃他们了,你哪里不会我教你。”   哪里不会我教你。   明明是冷冰冰的字,谢小天看着却听到自己心跳剧烈地跳动的声音,它们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似乎要跳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此时,一轮红日正挂在教学楼顶,教室里人声鼎沸,教室外红花树枝繁叶茂。   以至于他多年后回想,总也忘不了这一幕。   就好像那时候。   红日只西斜,却总也不落山。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结束。   下一卷,飞鸟   第 飞鸟 第 第35章   “放学去我家?”谢小天在路上踢着易拉罐的瓶子, 装作不经意地说。   “今天有事。”江意背着书包,和他并排走在路上。   谢小天感觉胸腔里升起一股难以述说的情绪。   什么事,竟然比给他讲课还重要!   “哦, ”他憋了一会说,“那你去忙你的吧。”   江意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你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谢小天冷哼一声, 加快脚步, “我干嘛生气?我才没有生气。”   江意充其量只是他同桌而已, 他们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   这样想着, 谢小天他重重踢了一脚前边的易拉罐,易拉罐像是也被踢得愤怒了,在路上发出剧烈的摩擦地面的声音。   江意眼尾一动,目光转向谢小天, 看见他因为生气鼓起来的脸颊, 觉得格外可爱。   夕阳的长道上, 谢小天的身影被光晕模糊, 江意看着他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   回家的路像是变得很长, 又像是很短。   直到岔口处,谢小天站在中间,头也不回地很生气开口:“走了。”   江意一把抓住他的手。   谢小天皱眉回头:“干吗!”   江意说:“跟我一起去吗?”   谢小天先是一愣, 接着嘴角下意识上扬, 却又很快平了下来,装作十分不情愿的说:“我可不是为了跟你去, 而是想随便走走!”   “嗯, 知道了,”江意也不拆穿他, “走吧。”   直到谢小天跟着江意走了十几分钟, 他才想起来重要的事:“我们去干吗?”   江意很是认真地说:“做贼。”   谢小天:“……”   直到他跟着江意到了此次任务的目的地, 看着这位高冷的大学霸身手敏捷地翻过了自己家的围墙,谢小天才知道做的哪门子的贼。   自家的贼。   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轻啧一声,三两下跟着江意爬了进去。   “你进自己还要翻墙进?”谢小天对此很疑惑,“想办什么坏事。”   江意看了他一眼,可能被这个词无语住了,木了一会脸说:“拿个东西。”   谢小天看着他模样乐了,问:“什么东西?”   江意在客厅看了一圈,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又走了几步去了花园,接着,他浅色眸子出现一种温柔的情绪。   他说:“一只笨鸟。”   笨鸟……   谢小天顺着注意的目光看去,只见后花园的花架上,一只绿毛红嘴的鹦鹉落在那里。   它歪着头看人,绿豆眼一动一动的,非常傲娇,一看就是被惯坏了了的。   谢小天看了几秒,倏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那只鸟像是倏然感应到什么,忽闪几下翅膀,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最后竟然落在他的肩头。   谢小天顿时浑身僵硬住了,丝毫不敢动,他看着江意:“你家鹦鹉这么不认生的吗?”   “它向来不喜欢生人,”江意看着一人一鸟,眼睛带上笑意说,“就算是我父——江正则也不行”   “那真是奇了怪了,它来找我干吗!”谢小天努力偏头,鬼知道他向来对这种长毛的长嘴的鸟类犯怵。半晌,他忍无可忍,对着江意道,“快把它喊走!”   江意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对着鹦鹉说:“点点,过来。”   绿毛红嘴的鹦鹉歪着头盯着看了江意一圈,绿豆眼滴溜溜转着,像是非常不乐意,半晌,朝着江意飞了过去。   谢小天却还是没动,皱着眉看向江意:“你刚才叫它什么?”   点点……   为什么这只鹦鹉会叫点点?   “怎么了?”江意问他。   谢小天心说,我踏马小名叫点点。   不过这个名字,六岁之后就再也没人叫过。   甚至耗子都不知道。   应该是巧合。   这样一想,谢小天又恢复之前神态:“没什么,就感觉你这鹦鹉名字还挺好的。”   “嗯,”江意碰了一下鹦鹉的头上的羽毛,“我也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意的动作,谢小天有种自己被抚摸的羞涩感,他掩饰尴尬地咳了一声,“东西找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点点:“该走了,该走了,该走了。”   谢小天:“……”   感情还是个成精的。   他和鹦鹉对视片刻,看着鹦鹉绿豆大小的眼睛转了转,他也眨了眨眼,鹦鹉再转,谢小天再眨。   点点顿时生气,骂道:“坏东西!坏东西!”   就在这时,花园的后门出现一声锁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谢小天下意识抓住江意的手就带着人朝着围墙跑。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出一大段路,同时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不对啊,”谢小天说,“那是你家,也是你鹦鹉,我们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地跑?”   “嗯,”江意看着他,“要不我们再回去。”   谢小天:“……”   无语半晌,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接着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神经病!”谢小天的泪花都差点笑出来。   *   因为鹦鹉,谢小天又回了江意祖母的老院子。   江意话少,寥寥数语讲了这只鹦鹉的事。   谢小天差不多了解大概。   这只鹦鹉从江意很小的时候就在,从孤单的儿童时期,到孤傲的少年时期,一直陪他到现在。   谢小天想了一下江意小时候冷着脸奶团子脸,手按着鹦鹉撸毛的场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谢小天,“哈哈哈哈哈,真的没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意:“……”   这个笑其实是很欠揍的。   他有点想做点什么,把某人的嘴堵上,但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某人人低声说:“看路。”   谢小天:“哈哈哈哈哈……好。”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都亮了灯,两个人走在大路上。   走进那个老房子时,谢小天倏然皱了一下眉,“不对劲。”   江意目光一直集中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别的,他问:“怎么了?”   “我没记错的话,前边那家应该就是你家。”谢小天指着那座老房子说。   江意这才看了过去,接着,我皱了眉。   本该一片混黑的房屋,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不会吧,刚做了贼家里就遭贼了?   江意对他说:“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谢小天拒绝,“我跟你一起去。”   江意看了他半晌,最终无奈地说:“那你跟在我后面。”   这事看来没得商量,谢小天只好嗯了一声,然后无声无息地拿了根棍子。   打开门,果不其然有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里面。   那女人头发很长,木着脸,黑眼圈都快落到下巴上去了,耷拉的眼皮有浓重的疲惫感。   好啊,真有小偷。   谢小天手里捏紧棍子,准备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偷尝尝北街小霸王的厉害。   就在他刚高高举起来,还没落下去的时候,就听从刚才就一直杵在原地江意,低声喊了一句:“妈。”   妈?   谢小天有点蒙,接着突然明白过来。   这是江意的妈妈?   他手里的棍子瞬间“砰”一声落在地上。   我靠!   因为这个动作,江意和女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   被两人同时看着,谢小天脑子一抽,也开口喊道:“妈。”   江意:“……”   女人:“……”   谢小天:“……………………”   他想抽死刚才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感情催化剂来了!   确定关系全靠她了! 第36章   秦之怡有些木讷的眼睛看向江意:“小意, 他是谁?”   江意张了张嘴。   “是他同学,”谢小天在江意没开口之前强先说,“我们是同学, 一个班的。”   “哦,”女人没什么情绪, 转身说, “那进来吧。”   她说话声音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调子, 眼神也很是冷淡, 这让走到哪里中心人物的谢小天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悻悻的进了屋。   江意从刚才起就有些不对劲,他坐在沙发一侧,胳膊撑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妈妈秦之怡站在一旁, 两个人想相隔数米, 丝毫没有亲人的亲近。   鹦鹉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 在江意手上转了几个弯之后, 飞到了房梁上。   谢小天正襟危坐, 眼睛从秦之怡脸上扫过,比起江意的继母宋成晚,她确实要老很多, 细小的纹路密密麻麻的盘在眼角。   但仔细看的话, 还是能能看出和江意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的。   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美人。   就在谢小天神游的时候,秦之怡可能也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小意,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嗯, ”江意眼皮耷拉着没动,沉默半晌, 他才抬眼看着秦之怡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秦之怡不知道说什么。   江意目光从她脸上扫了一下, 却没错过她脸颊右侧被头发遮住的那段青紫。他浅色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他又打你了?”   秦之怡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右脸。   谢小天坐在一旁,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能掏出手机,低头装作玩手机。   江意脸颊紧绷成,半晌,强压着什么问道:“他呢?”   秦之怡不说话。   江意起身就要向门口走,秦之怡拽住了他的短袖衣摆,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焦急的说:“他走了。”   江意回头,这时候的秦之怡才看上去多了一点儿活气,嘴里不停的说:“他真的走了,不在这城市了。”   谢小天起身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干什么,只好杵在一边。   “不在这城市了?”江意看着抓着自己那双黑瘦黑瘦的手。   谢小天都能听出这说的假话,不在这城市了,你拽这么紧干嘛。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不走?   现在不好开口。   江意冷笑了一下也显然不信,抬脚向外走,走在门口随手摸了一把门口的铁棍,却被秦之怡声嘶揭底的保住!   “他都不要我了!你还要去干什么!”秦之怡整个人活过来了,对着江意发疯。   半晌,又自顾自的低头痛苦起来,“他不要我了,他都不要我了。”   江意嘴唇紧抿着,等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他低头冷声说:“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   “滚,”秦之怡吼道,“你也跟你没良心的爹一样,你给我滚。”   江意不说话。   谢小天觉得这种家事,应该没人希望外人看他,他走过去有些尴尬的对江意说:“我先走了,周一见。”   “嗯,”听到这个声音,江意压制的情绪缓了一下,他看向谢小天,最后欲言又止道,“周一见。”   *   谢小天走在路上掏出手机,找到江意的微信,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好久,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打开吃瓜小分队的聊天界面。   Henven:[出来上网。]   李长江:[这么稀奇?]   耗子:[哥,你今天不用学习了?]   Henven:[说什么废话,来不来。]   李长江:[来。]   耗子:[来!]   三巨头重新聚首在网吧。   “呼~”耗子呼吸了一下门口的空气,“就是这个味道,竟然有种恍然隔事的感觉。”   “隔世个屁,”李长江朝着他脑门拍了一巴掌,“还不快点进去。”   三个人选好机子,耗子八卦病又犯了:“哥,学霸呢?他怎么还跟你在一起?”   谢小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自然是因为你们两个干什么去都是在一起的,”耗子手指啪啪的按着键盘,我不耽误他的嘴,“不信你问问长江,学校论坛都有你俩的帖子,问你们是不是连体婴儿。”   谢小天:“……”   不过好像确实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江意似乎总是挨着。   “天哥!天哥!”耗子嚎叫,“后面,有人偷袭!”   屏幕上出现一把大刀朝谢小天劈了过去,他这才回神,手指快速按了几下,堪堪擦过。   “吓死我了,差点死了,”耗子拍拍自己的胸口,谢小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差点死了,会吓死他了,他手指又在鼠标上按了几下。   李长江突然道:“那个李茂林那东西怎么样了?”   “好像因为不满 18,判了三年,”耗子消息最灵通,“我听说,他家已经在原来地方生活不下去了,搬去了隔壁。”   “活该,”李长江说,“这种人一般跟家庭教育离不开关系。他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好像前几天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女孩子割手腕,幸亏发现的及时被救下了。也是因为家庭原因她父亲是个酒鬼,喝了酒就家暴。”   “哎,”耗子叹息一声说,“原生家庭呐。”   谢小天倏然想起了江意,心底有些乱。   他趁着游戏没开局的空,跟他发了个消息:[睡了吗?]   消息十分钟之后才回:[没。]   Henven:[怎么还没睡?在哪?]   江意:[嗯?在家里。]   Henven:[想不想出来?]   Henven:[出门,带你去看星星。]   耗子看着谢小天熟练的关了机子,欲哭无泪,“哥,你又跑啊。”   “对不住了哥几个,”谢小天说,“你们今天吃喝玩乐的钱我包了,干什么都行,明天给你们报销。”   李长江:“我没意见。”   耗子眼睛亮了:“那我也没意见。”   江意来到约定地方,离得很远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灯下,可能是听到声音了,转过头来弯唇笑了一下,对江意喊道:“这边。”   两个人来到一个北街一条很旧的巷子里,这里没有高楼,只有三层小楼,坐在房顶的时候,可以看见星星。   谢小天抬头看星星:“我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然后就心情好了。”   江意扭头看他:“嗯。”   “嗯什么嗯,”谢小天笑了,“你就这点反应?”   江意低头想了想,开口说:“我九岁的时候,我妈追求爱情跟人跑了,后来我去找她,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找到了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块钱。”   谢小天说:“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   他带江意来,并不是想要他对自己和盘托出,只是怕他心情不好,想让他开心一些。   “没什么不愿意。”江意看着他,又看向天空说,“她怕那个男人看到我,理都没赶理我一声,说了句哪来的孩子这么脏,拉着那个男人就走了。”   谢小天问:“那你是怎么回的家?”   “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江意扭头看他,“带我吃了饭,换了衣服,让司机把我送回去的。”   谢小天说:“这么好?遇到天使了?”   “嗯,我也觉得,”江意缓慢地说,“点点就是他当时救下的。”   他救下的。   难怪现在还留着,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谢小天倏然心里生了股闷气,他阴阳怪气地说:“肯定现在也忘不掉吧。”   “嗯。”江意说。   还嗯。   谢小天感觉心里那团火气更大了,转身就要下楼,愤愤道:“那你找他去啊,找我干嘛!”   “找过了,没找到,”江意说着眼尾动了一下,“你不高兴?为什么?”   去你妹的为什么。   不高兴还有为什么?   谢小天不理他,扶着扶手下楼。   江意站在起来,他个子很高,比谢小天高半头,抬手臂就能抓住他的手。   他低垂的眸光从谢小天嘴唇和眼睛上扫过:“不是说好的陪我看星星吗,怎么走了。”   “点点。”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能清晰的传到耳廓。   尤其是最后两个字。   谢小天瞳孔放大猛然抬头,在无限延伸的夜空下,隔着栏杆和他对视。   他喊他——点点?   作者有话说:   我醋我自己。感谢在2023-07-11 00:56:45~2023-07-12 00:2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亭松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半夜, 谢小天手盖在眼睛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他猛然坐起身。   靠!   点点。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羞耻的名字, 为什么会被江意知道。   当时问他,结果那个冰块脸就看着他, 半晌来了句:自己想。   谢小天:“……”   气不过, 他咬了咬嘴唇, 开始刷手机。   他的手指在江意的头像上停留了好久, 最终点了进去。   江意这个人冷冰冰的,头像冷冰冰,朋友圈更是冷冰冰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只是刚进去, 却发现这位冰块大学霸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文案很简单:星星点点。   配图是一片夜空。   不知道怎么的, 谢小天看的有点脸红, 却还是手指一点, 偷偷按了保存。   不对, 他为什么要偷偷!   谢小天理直气壮地按了保存,顺便给江意点了个赞。   房间里的空调嗡嗡地响着,从房间的窗户里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 谢小天盘着腿坐在床沿上看向窗外, 托着脸开始发呆。   看着看着,他倏然皱眉。   不对, 江意宝贝的那只鹦鹉, 为什么也叫点点。   他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   不行, 他得找人问清楚。   谢小天打开微信, 在江意的聊天页面上开始打字。   Henven:[你为什么知道我小名?]   打完, 他手指一顿又全部删掉。[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还是不行。   谢小天非常焦躁的抓了把头发,就在这时,突然江意的头像快速晃动一下,一个微信电话甩了过来。   “卧槽。”谢小天手一个没拿稳,差点摔到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咳了几声弄出刚睡醒的时候那种沙哑的声音来,这才伸手点开。   “喂。”嗯,非常像,演技炸裂。   谢小天给自己演技打了一百分。   江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还没睡?想给我发什么?”   谢小天:“……”   好,一秒破功。   这人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盯在他微信上吗?   “哪有,我刚睡醒,”谢小天打死都不承认,“我是被你吵醒的,你大晚上不睡觉打什么微信电话。”   看我倒打一耙。   果不其然,对面沉默了两秒,接着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谢小天接电话的时候,喜欢把听筒放在耳边。江意的声音又低,笑声震得他耳边发麻。   “笑屁啊!”他有些恼羞成怒。   江意笑声停了下来,接着认真地说:“没有,我就是开心。”   谢小天愣了一下。   “谢谢,”江意说,“谢谢你带我看星星,点点。”   从小到大,这个人好像一直能治愈他。   谢小天却耳垂发烫:“别叫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妈妈取的,他妈妈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像个小奶团子,就起了个小名点点。   “嗯?”江意说,“为什么不能叫。”   谢小天说:“反正就是不能叫。”   江意抿着唇没说话。   电话里短暂沉默,听着对方地呼吸声谢小天说:“明天还来补课吗?”   “嗯,”江意点头,“可能需要晚到一会儿。”   江意不论是上学,还是和别人约好去干别的什么,很少有迟到的时候。谢小天不禁疑惑:“晚到一会儿?去干什么?”   明天周六,江意这个点出门?   “去咖啡厅兼职。”江意显然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   谢小天躺下去,头挨着枕头,眉头紧皱:“兼职?多久?”   江意说:“大约要上到晚上八点。”   谢小天:“在哪家咖啡厅?”   “无尽夏,”江意语气顿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怎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不行?”谢小天心说,明天兼职今晚还不睡,修仙啊。他嚷嚷道,“我困了,挂了。”   “嗯。”江意说,“睡吧。”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已经三点了,第二天,谢小天九点多就醒了。   对于少年们来说,六个小时的睡眠完全可以让他们养精蓄锐,谢小天起身洗漱,叼着牙刷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很好,很完美。   他随手抓了抓蓬松细软的头发,心说九点了,那咖啡厅是不是开门了?   “我就去买杯咖啡,”谢小天说,“然后就回来。”   谢小少爷这样给自己说了之后,开始打开自己的衣服柜看衣服。   黑色的?会不会显得太沉郁,他随手扔到床上。   白色的,太素了,扔掉。   最后,谢小天挑来挑去,选了件红黑相间的短袖黑色长裤,又在脖子上挂上一个白色耳机,这才出了门。   无尽夏离着北街并不算近,打车过去也得二十分钟。   司机是个话痨的,在后视镜里瞥了谢小天一眼,笑眯眯地开口:“小同学,你是打电竞的吧。”   谢小天:“?”   他哪里像打电竞的?   “不是,”谢小天说。   “还挺低调,”司机竟然不信,转着方向盘继续说,“别看叔年纪大,也跟潮流着呢?我以前经常拉电竞选手,都是穿你这样的。”   穿我这样?   我穿那样了?   谢小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抬头看向司机问:“很扎眼吗?”   “相当炸!”司机很是夸张地说,“炸爆了。”   因为那位好心动司机叔叔好心的话,谢小天成功犯了怂,他看着无尽夏的牌子,在进与不进之间反复横跳。   两个小人在他脑海里又钻出来了。   天使小人说:“进去吧,来都来了。”   恶魔小人说:“你穿的那么炸,江意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你为了见他专门打扮一番才来的。”   天使小人说:“打都打扮了,不进去岂不是更亏。”   恶魔小人说:“对,亏!”   谢小天:“……”   就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无尽夏的门徒然被打开了,熟悉的身影走出来。   江意抬头看见谢小天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谢小天语气很木。   “能,”江意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少爷了,看着少爷木着脸进了门,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喝什么?”江意问他。   谢小天绕有其事地看了看介绍手册,随便点了一杯。   咖啡上来之后,他悄悄抬头偷看了江意一眼,无尽夏的职工都需要统一穿制服,白色短袖衬衫浅绿色领带特别有初夏的气息。   再加上江意本来就高挑,腰细腿长,肩背又带着少年独有的那种轻薄。   谢小天有些移不开眼。   直到江意又喊了他一声,谢小天才回神,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问道:“你卖出去越多,是不是钱越多。”   江意说:“嗯,这边有分成。”   谢小天端着咖啡“嗯”了一声,“你去忙吧。”   江意目光在他脖颈上挂着的耳机上扫了一眼,“有事喊我。”   江意走后,谢小天快速地掏出手机,在吃瓜小分队发消息。   Henven:[孩儿们,有想喝咖啡的吗。]   耗子:[爸爸,我,看我。]   李长江:[期待jpg]   Henven:[你们都在哪儿?]   耗子发了个定位。   耗子:[我和长江在一个地方。]   Henven:[位置]   Henven:[来吧,我请客。]   许久没冒泡的顾满满也钻了出来:[大哥,有小弟的吗。]   Henven:[你不是在上钢琴课。]   顾满满:[你就不能点个外卖给我送过来吗?]   谢小天:[不给,自己过来喝。]   顾满满:[扣死你吧谢小天。]   谢小天:[想让我给你点也可以。]   顾满满:[期待眼。]   谢小天:[下课之后带着你班里同学们来无尽夏,我请客。]   顾满满:[你真是我亲哥。]   耗子和李长江进来以后,一眼就看到江意。耗子瞪大眼睛:“学霸?你怎么在这儿?”   “兼职,”江意意简言赅,“喝什么?”   耗子说:给天哥一样就行,他喝什么我喝什么。   这时,一旁的谢小天起身,对着江意说:“不用,给他俩每了种类都来一个。”   江意的眸子扫了他们一眼,冷着脸落在那两个人身上。   李长江率先察觉缩了缩脖子,偷偷地对耗子说:“你有没有觉得学霸有点不高兴。”   耗子一遇到吃就变成了棒槌,他完全没理这茬,激动地说,“天哥,我爱你,你说我怎么不是女的,居然一定哭着闹着嫁给你。”   江意的脸色更黑了。   李长江向谢小天身后躲了躲。   谢小天瞥他一眼:“喝你的吧,记得喝光。”   耗子和李长江同时点头,笑得像个表情包。   只是半小时后,他两个再也笑不出来了。   耗子摸了摸肚子,哭丧着脸说:“天哥,我能不能不喝了!”   “我肚子快炸了。”长江说。   谢小天看着两个人,抬手指了指墙上一块公益提示语:“看到那块牌子了吗?”   “嗯。”两个人异口同声。   谢小天:“写的什么?”   耗子李长江:“……浪费可耻。”   谢小天目光缓慢地移向他们:“那还不吃。”   两个人走的时候是扶着墙走的。   晚上同往常一样江意给他补完课,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浅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明天——”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谢小天叫去的,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谢小天提。   因为了解谢小天的脾气。   “算了,”他最终无奈地说,“晚安,点点。”   “晚安。”谢小天对江意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睡得早,谢小天却没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孩,在下得很大的雨幕里穿行,全身都浸透了。   可能刚才摔了一跤,衣服上,胳膊上沾了一层泥土。   雨很大,看不清他的脸,怀里的玩偶却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只兔子像是活了一样,一下子跳进他怀里。   谢小天一下子惊醒了。   他额上起了层细密的汗,撑着胳膊缓了半晌,徒然起身下楼,去了存放他小时候玩具的收藏室。   收藏室东西很多,谢小天皱着眉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直到转身的时候,他的脚碰到一个木箱子,他皱眉低头看了一会儿,接着一伸手很是粗暴地打开了箱子盖。   白色的兔子顿时暴露在木箱子里。   长耳朵,短尾巴,嘴角下扬,看起来很不高兴的一个兔子。   这个兔子——   这个兔子是谁的?是他的吗?   不,他不记得买过这个玩具。   谢小天对此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眉心越颦越紧。   为什么会不记得?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人,还有一些……重要的事。   谢小天抱着兔子愣愣地坐在箱子上,一直到早晨六点钟的时候,他缓慢地掏出手机,找到个号拨了过去。   “小天啊,怎么了?”司机的声音传了过来。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一丝光线穿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明暗相接。   谢小天声音有些发干,顿了一下,哑声问道:“曾叔,九年前,我是不是让你送过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回家。”   作者有话说:   曾叔: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记得这些,难。真难。感谢在2023-07-12 00:20:40~2023-07-13 00: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曾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他回忆了一下,“九年前,一个小孩?”   九年的时间不算短, 送一个小孩回家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记得也很正常。   谢小天也没抱太大希望, 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嗯, 长得很好看, 应该……怀里还抱着个兔子, 臭着脸。”   “你要是这么说,”曾叔怔愣半晌,想起来什么,笑了一下, “我还真想起来了。”   “具体日子忘了, 就记得你出去玩带了个全是泥的小男孩回来, 全程臭着脸, 谁也不搭理。哦!对了, 那个小男孩后来又来找过你几次!什么时候开始不来的呢……我想想,”他顿了半晌,叹道, “哎, 这人老了,不记事了。”   是妈妈自杀去世后。   谢小天半耷拉着眼皮, 心里补充一句。   他只有那段时间,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记忆是模糊的。   他捏着手机, 手指骨结泛白, 半晌, 他开口道:“好的曾叔,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谢小天从杂物间起身,抱着那只被遗忘在角落很久的兔子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   他拽了拽兔子的耳朵,低声说:“等了很久了吧,别怕,现在就带你回家。”   周一开学,谢小天和他的狐朋狗友耗子和李长江并排走着。   耗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怎么就周一了呢,感觉过了个寂寞。”   “你这狗日的又熬夜了吧。”李长江晲眼,“最起码凌晨四点。”   “我草,你半仙啊,”耗子惊恐的看着他,“我四点半睡的,六点就被我妈叫起来了。”   “我就知道。”李长江一脸得意。   耗子不服地看着他:“你这孙子昨天几点睡的?肯定和我差不多。”   李长江淡定地说:“我通宵。”   耗子:“……你他妈是真牛逼。”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互怼,耗子略占下风,转头看向谢小天:“哥,你昨天也没休息好吗?熬夜了?”   “没有,”谢小天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他的眼皮很薄,耷拉下去的时候,显得整个人有点冷淡。   “我还以为你又通宵打游戏去了,”耗子说着抬头,突然看到眼前一个熟悉的背影,“哎,学霸!”   说着,他就向前招手,却被谢小天一把抓住,捂住了嘴巴。   谢小少爷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性格非常别扭。   虽然之前的事情,他还是不记得,但是,有一个人记得他这么久,他却把人忘了。   这种感觉……嗯……   谢小天现在看见江意的脸就心虚。   “唔~”耗子挣脱出来喘了口气,“哥,你干什么。”   谢小天气急败坏地说:“你叫什么?”   耗子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叫学霸啊,以前你两个不一直黏在一起吗?”   谢小天:“……”   什么叫一直黏在一起。   他耳尖有些红,接着眼睛刺啦啦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不想死,就闭上嘴。”   耗子求生欲很强的给自己做了个缝嘴的动作。   只是显然,那么大的动静,前边的人已经听见了。   江意斜挎着黑书包,转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谢小天步子乱了,他的眼睛左右飘了几眼,但周围都是学生,暂时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谢小天你怂不怂啊!   江意在他前边站定,浅棕色的眸子里是担忧的目光:“感冒好点了吗?”   周末的时候谢小天为了躲人,给江意发消息说自己感冒了,费了好大阵子口舌,才劝住江意。   谢小天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睛在地上乱瞥,含糊地“嗯”了几声。   谁知道旁边有个专门拆台的棒槌,耗子探头过来,非常惊奇地问:“天哥,你感冒了?什么时候的事,周天的时候我们不是开了一整天游戏吗?没听出来你病了啊。”   谢小天:“……”   江意:“……”   走在一旁的李长江都听不着去了,他退回来好几步,朝着耗子头上猛呼了一巴掌,恨其不争说:“你是不是傻。”   耗子摸摸自己的脑壳,感觉非常委屈。   他又干什么了。   *   谢大少爷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他低着头,手抓着书包带,一脸心虚模样。   狡辩都不用,直接判了刑。   江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了半晌他抿了唇,沉着脸转身就走了。   这下完了。   生气了。   谢小天心说。   一连几天,江意都冷着脸,没有主动找谢小天说过一句话。   这下不止耗子,就连同班同学都看出谢小天和江意的不对劲了。   毕竟,教室里的温度不用空调,都带着一股突突外窜的冷气。   比制冷剂还制冷剂。   顾满满坐在倒数第三排,冻得不行,她搓了搓胳膊,然后把手伸进桌洞里,给谢小天发消息。   顾满满:[最近你和江意怎么回事?]   顾满满:[闹矛盾了?]   谢小天看着聊天框,撇了撇嘴,回复。   Henven:[没有。]   Henven:[我们关系本来就没那么好。]   顾满满看着消息轻啧了一声,她对谢小天还是很了解的。   这么阴阳怪气,多半是江意生了他的气。   她咧嘴笑了一下,心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个小霸王终于有人能收拾了。   这节是自习课。   谢小天向左瞥了一眼,能看到江意冷白的侧脸,他捏着笔,肩背挺直,看都没看他一眼。   甚至在觉察到他的目光之后,身子向左挪了几步,离他又远了几分。   谢小天:“……”   你是小学生拿!   比小姑娘还难哄。   桌洞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谢小天撇嘴,掏出来打开一看,是顾满满发给他的一张图,上面只有一个日期。   Henven:[?]   Henven:[什么?]   顾满满:[我在办公室老师学生信息表看到的,学霸的出生日期。]   Henven:[谁要看他出生日期。]   顾满满:[姐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Henven:“……”   谢小天虽然嘴上说着不看,手指却很诚实地按了保存,10月21日。   那不就是……这个星期天。   *   周六下午,谢小天来到无尽夏。   虽然某人不理他,但是看在明天是某人生日的份上,可以勉为其难的破次例,先搭理他一次。   此时的人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一倍,谢小天虽然还没进去,就已经有了直观的感受。   门口的过道上,已经被自行车,电动车堵满了。   这是在大促销?   谢小天只能想到这个了,但锦衣玉食的少爷对这个没兴趣。   他左右看了看,最终走了几步,坐在路边的小黄车上,借着树荫的遮挡,开始低着头玩手机。   “真的有这么帅吗?”路边过道又来了两个姑娘,一个高马尾的小姑娘疑惑。“不会是p的吧。”   另一个短发说:“真的,我朋友上星期来了,比视频上还帅,听说还在上学呢只有周天来做兼职。”   谢小天眉毛挑了一下。   兼职,帅,上学。三个词组合起来,不就是江意。   这时,突然其中一个女生很兴奋地尖叫了,“你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很帅的小哥哥。”   “啊,竟然让我赶上了,这个女生是地产商的前金,光上午要微信的就来□□次了。”   “啊,这么执着,”女生说,“但,这不会对人家工作造成影响了吗?”   谢小天眉毛颦了起来,扭头透过无尽夏透明的落地窗,看到里面的场景。   精致好看又高傲的小姑娘站在江意前面,江意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不高兴。   谢小天直白感觉到自己此时很不高兴。   他抿了下唇,从小黄车上跳了下来,朝着门口走了进去。   “我就要你个微信,怎么就这么难。”那姑娘满头辫成的小辫子,一说话的时候一摇一摇地。   江意冷冰冰地重复:“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那就下班,”小姑娘说:“我等你下班,一起去那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不用了,”江意说,“下班有约了。”   “有约?”小姑娘说,“你唬我吧,约的谁?什么人?男的女的?”   注意的眉心颦得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道干净高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了过来。   “他约的我。”   咖啡厅里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后方。   谢小天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江意看向他,眸光动了一下。   “既然有约了,”小姑娘咬了一下嘴唇,最终说:“那现在你把微信给我。”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谢小天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人家说了不给。”   “你是谁?有你什么事,”小姑娘显然被气到了,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我要他微信,和你有关系吗?”   最后,她气鼓鼓地怒骂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怎么没关系?”谢小天丝毫不介意,带了点浪荡说。   小姑娘咬了咬唇,心里也没谱,半晌才问,:“什么关系?”   谢小天笑了一下,在人群向前走了一步,用仅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因为——我是他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快快快!在一起!!!   明天再查,不行困得我眼睛睁不开了。感谢在2023-07-13 00:42:05~2023-07-15 00:1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 2瓶;惊亭松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小姑娘的脸色从黑变白, 又从白变成不可言说,最后看了江意一眼,失望又带点兴奋走了。   周围观众:“???”   江意看向谢小天。   谢小天挑了一下眉, 走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肘,“不问问我说了什么?”   周围人很多, 江意很给面子的开了尊口:“什么?”   “我说, ”谢小天见江意讲话, 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别看他了,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江意:“……”   他的表情倏然变得很有意思,最后沉着脸,转身就要走。   看着他表情, 谢小天乐了, 但好不容易劝住人, 他可不想再把人得罪了, 跟上江意的步子抓住人:“我错了, 江意。”   江意像是没听到,步子没停。   “我真错了,”谢小天说, “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江意脚步顿了一下, 扭头浅色眸光看了他一眼,“怎么补?”   谢小天低头想了想, 很是哥俩好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豪气道:“今晚,哥带你去通宵怎么样, 算我账上。”   江意:“……”   他到底是在对谢小天秉持着什么期待。   “我错了, ”谢小天看江意又要走, 连忙道,“今天晚上北街东头的月亮桥上有烟火秀,一起去看不看。”   “烟火秀?”江意看了谢小天半晌,见他不像开玩笑,“我九点才下班。”   “十二点才开始呢,晚不了。”谢小天露出一副这都不算事的表情。   江意低头想了想,最后“嗯”了一声。   “行,”谢小天说,“你忙吧,我在这等着你。”   他转身找个地方坐下,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扭头问:“对了江意,你喜欢吃甜食吗?”   江意眉心微颦,浅色的眸子带着疑惑。   “算了,”还没等人回答,谢小天又自顾自地说,“就你这性格,能喜欢才怪。”   然后,这位少爷抬手在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江意:“……”   回到工位上,琉璃台做咖啡的小哥阿珂抽空向他身边凑了一步:“你朋友挺帅啊。”   江意向谢小天坐的位置看了一眼,这人平时坐着也没正形,一股子散漫,他低着头玩手机,纤长的睫毛垂落下去,少年独有那种俊秀又一览无余。   “嗯,”江意说,“但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阿珂表情有些惊讶:“看着你们挺熟的,怎么会不是……”   他话没说完,江意手指抓着咖啡的托盘,看着谢小天的方向,轻声说,“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   阿珂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啊!”了一声,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地上,等到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刚好被出来遛弯的老板看到。   老板是个扎小辫子的大叔,穿着唐装,看起来超凡脱俗,不问世事。   “年轻人不要毛手毛脚的,稳一点,”大叔看向阿珂,“万一伤到怎么办?”   阿珂感动得差点落泪。心说还是老板好。   结果就听这位仙风道骨的老板轻描淡写地说:“摔一次两百。”   阿珂心里那点崇拜快速化为乌有,心里痛骂万恶的资本主义。   谢小天打游戏打了两个半小时,和耗子他们开黑,游戏玩的时间长了也开始厌烦,又开始刷开心消消乐。   江意看他十分钟换了七八个姿势,就知道他这是厌烦了。   他嘴角缓慢地勾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围裙,走到在一旁喝茶的老板身边,还没说话,老板先开了口。   “走吧,”老板手指摸着念珠,用一种看破一切的语气说,“再不走,你那位小朋友要等急了。”   江意手指不自然的动了一下,最后“嗯”了一声。   谢小天的体力快用光了,这一关还是没有过去,就在他气得要摔手机的时候,江意走到他面前:“走吧。”   “哎?”谢小天下意识看了看手机屏幕,19点25分,“还没到下班时间。”   江意“嗯”了一声,背上他的双肩包,“老板提前放假。”   “这么好,”谢小天瞬间来了精神,退出游戏,“那走吧!”   此时临近傍晚,太阳还没下山,天空泛着一种静谧的蓝色,空旷,高远,没有尽头。   头顶,有野鸟在飞。   有盛夏的蝉鸣。   谢小天突然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很好。   两个人静静地走在北街,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要不要我带你逛逛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谢小天说。   “嗯,”江意看着夕阳侵染了谢小天的身影,把他整个人染成橘黄色,“好。”   谢小天笑了一下。   “我小时候其实不住在现在的家里,是后来搬过去的,”谢小天说,“刚开始我家里穷住在一座老旧的筒子楼里。”   江意静静地听他说着:“嗯。”   “小时候我也不乖,喜欢捣蛋,”谢小天说,“那时候,那一座楼的人差不多都认识我,那时候我喜欢画画,画完之后觉得不能自己看,就拿着胶水,把我的画作挨家挨户的贴一张,然后敲他们的门快速地跑开,躲在楼梯口看他们。”   “他们出来门之后,见不到人又见自己门上贴了画,每个人都脾气暴躁地破口大骂。”谢小天说,“你说他们小不小气,骂就算了,还要给我妈妈告状,害我只能站着吃饭。”   讲这些的时候,谢小天眉眼弯弯的,整个人明媚得耀眼,江意也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角:“站着吃饭。”   “嗯!”谢小天比了个手势,“被揍了,坐不下。”   江意:“……”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原因。   “你妈妈……经常打你吗?”他开口问。   “不会,”谢小天说,“一般都是我家老头打。你别看现在我和他关系不好,小时候其实可粘他了。当然,他还没现在这么死板,就算工作再帮,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我玩一天。”   那时候虽然没有钱,却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谢小天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太阳想,从他爸爸没时间陪他,甚至没时间回家之后。   从他妈妈得上抑郁症,整天郁郁寡欢之后。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似乎什么都开始脱离了轨道。   谢小天捏着自己的手心,越捏越深,直到有一双手把他的手握住,他才突然回神。   他在江意担忧的眼神里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对着江意说:“这边我可熟了,东头有家小笼包店,里面有一个小龙虾馅的,味道非常好。”   “还有这里,以前有一家肠粉,店铺不大但非常正宗,”他指着西头说,“可惜老板不干了,不然带你尝尝。”   虽然这条街已经走过几百遍了,但是今天谢小天看哪里都觉得有新鲜感,他给江意一一介绍,江意也认真听着。   直到两个人快走到路的尽头,看到那个红色的铁皮小屋。   张记豆花。   “走!”看里面还染着灯光,谢小天拉着江意的手跑了过去,“带你去吃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江意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神动了一下。   谢小天对着里面喊:“喂,婆婆!两碗豆花,跟以前一样。”   怕他听不到,谢小天又拉了一下桌子上挂着的铃铛。   大约十分钟后,张婆婆端着面从里面出来。   “小天,最近怎么没来婆婆这儿吃面?”她把面放在桌子上,问。   “学习忙,”谢小天说,“金条,我专门带朋友过来,你可得做好吃点阿张婆婆。”   “就你贫嘴,”张婆婆笑着骂道,目光移到江意身上,“人家又不是第一次来,哪里用你带。小江啊,你也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嗯,”江意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学习忙。”   谢小天:“……”   张婆婆说:“学习好啊,你们现在是同学了?那更好了,今天这碗面婆婆请,就当给你们庆祝了。”   等到张婆婆走了,谢小天看向江意:“你以前来吃过?”   “嗯,来过几次。”   谢小天显然不信,以江意的脾气,如果是只来过几次,绝对不可能和张婆婆这么熟。   谢小天拿着筷子,碗里的面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江意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吃完饭,又在街上逛了逛,谢小天拉着江意去了月亮桥,桥上此时没有人,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桥中间。   两个人坐在岸边的沙滩上,江意皱了皱眉:“烟火秀,这么冷清?”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俩。   谢小天说:“可能都在家里看吧,要不就是没得到消息。”   这话骗骗小学生可能可以,江意抿着唇,看向谢小天想要个解释。   谢小天迎着风,没看他说:“你是不是——后来又回去找过我。”   江意愣了一下。   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小天的话,他想起来了?   “对不起,”谢小天睫毛动了动,“我不记得了。那段时间的任何事,在我的记忆里是模糊的。”   河岸的风吹着两个人,江意愣了半晌,也看向桥上的月亮:“嗯。”   后来,他把自己的兔子送给了谢小天,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那天,他自己在楼顶上等了好久,却迟迟没有人来,他记得那天的雨很大,等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他并没有怪谢小天,觉得他只是有时耽搁了。   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偷偷在家里跑出去,凭着记忆中的路找到谢小天家。   大门紧锁。   没有人。   他又坐了一下午,直到隔壁邻居上楼,看着他十分震惊地说:“你不知道啊,这家人已经搬走半个月了。”   江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后来,他还是执拗地一直去那座筒子楼的楼梯口坐着等着,想着万一有一天谢小天回来呢。   直到后来,那栋楼成了一栋废墟,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兔子了。   谢小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里被海水泡过了,酸酸涨涨的。   江意看着他说:“没事,我现在等到了。”   情绪挤压在心口,谢小天压得难受,他很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但是现在不能。   手表的指针已经转了一圈,即将指向12。   五,四,三……   最后秒针归位与12点方向重叠的那一刻,天空之上无数烟火腾空而起,又在璀璨炸开。   整个天空被瞬间点亮了,灿烂又热裂。   星星点点簇在谢小天眉目之间,江意愣了一下,接着他听谢小天望向他,笑着说:“生日快乐,江意。”   看着谢小天弯弯的眸子,他这才明白,从来都不是什么烟火秀,这是放给他一个人的烟火。   原来有人记住了他的生日,还如此郑重。   烟火还在继续,映在谢小天乌黑清澈眸子里,和他的影子撞在一起。   他笑着说:“希望你以后欢喜又尽兴,不止生日,不知快乐。。”   只是月亮桥的月亮似乎都不上眼前人的这双眼睛。   他喉间微动,伸手抱住谢小天:“谢谢你,小天。”   这是从小到大,他唯一过得一次生日。   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一起看过烟花了,”谢小天笑了一下,在他背上拍了拍,打趣说,“我们可算得上全世界最好的同桌了“。”   全世界,最好的同桌。   只是同桌。   江意耷拉着眼皮没接话,他抱着谢小天,半晌才低声说:“你在咖啡厅给胡蝶说的话,我听见了。”   谢小天身子僵了一下。   周围万籁俱寂,很久都没人说话。   江意都做好他推开自己,或者像以前一样躲避转移话题的准备了,这时一双手轻轻搭在他背上,接着就听他谢小天带着哑意的声音响起。   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江意。”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随两份份子钱,记在江意账上。   感谢在2023-07-15 00:11:15~2023-07-16 01: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烟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月光刚刚好,风也是,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谢小天只感觉到江意似乎怔愣了好久, 接着,那双平日纤长的手压着他的脖颈, 低头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吹了这么久的风, 额头是有些凉的, 江意感受着谢小天的温度, 浅淡的眸光从额头落在谢小天的鼻尖又向下,他喉间动了一下,最后似乎没忍住,又十分克制的在他唇角擦过。   和江意之前直白猛烈的表白追求不一样, 他这会儿行为是克制又珍重的, 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谢小天感觉自己胸腔里, 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了。   最后, 他才听江意哑声说:“好。”   四周没有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但月亮桥上的月亮,是两个少年心动的见证。   怎么回的家,又怎么躺床上谢小天已经完全不记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瞪了好大一会儿眼睛,脸像是被烧了一般。   谈恋爱了。   和……江意。   他坐在床头发了好大一会儿呆, 目光落在对面的窗户上。   窗户露出他的模样。   散乱的头发, 素白的脸,还有……翘起的嘴角。   等等。   他下意识的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嘴角, 心中不由得怼道:“出息啊!就谈个恋爱而已, 你怎么就这么高兴!”   他伸出两个手指, 把嘴角平了下去,但心里的欢喜却怎么也遮不住。   谢小天脸上越来越烫,后仰躺床上,猛然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谈恋爱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谈恋爱。   直到手机在床头猛然响了一下,谢小天才一愣,从床上坐起来。   果不其然,是江意的消息。   江意:“醒了?”   谢小天手按在屏幕上半晌,不知道该发什么,最后只打了一个嗯。   发过去之后,谢小天盯着两个人的界面,才发现江意的头像变了。   从以前的一个很冷很暗的照片,变成了……   月亮桥的月亮。   谢小天手指蜷了一下,接着,对面人地头像晃动了一下,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江意:“我在你家门口。”   谢小天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他鬼使神差的跑到窗户前向下看了一下,一眼就看到江意身高腿长的站在他家门口。   谢小天竟然还抽空多看了两眼,而且在他现在还没有洗漱的情况下。   “你等会……”收回目光,他快速地卫生间跑的时候,手指快速地打字。   手指按发送键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补充一句:[等我两分钟,我穿衣服呢。]   说完,谢小少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刷完,又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非常好,很帅!   不对,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谢大少爷转念一想,又快速把头发抓乱了。   “早啊。”谢小天出门,故作淡定的跟他打招呼。   “早,”江意斜挎着书包,目光落在谢少爷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上,“起晚了么?”   “什么?”谢小天抬头看他,最后注意到江意的视线,才想起刚才被自己故意抓乱的头发。   谢小天:“……”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子既视感。   谢小少爷很少办这么蠢的事,恼羞成怒,很凶的指着江意说:“再看就揍你!”   江意唇角勾了一下,低声说:“不看。”   谢小天本来就不讲道理,现在就更不讲道理了,继续凶巴巴地说:“笑也揍!”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江意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不再只有冷淡。   谢小天:“还笑!”   然后他凶巴巴的脸就维持不住了,站在他对面的江意走进了几步,把他凌乱的头发给拨正了。   “好了,走吧。”江意说完,又低声加了一句,“男朋友。”   谢小天怔愣住了,接着脸上露出一圈薄红,干巴巴地说:“去哪?”   “吃早餐。”   两个人去了北街的那家小笼包店。   早上六点钟,里面已经坐了好多人。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谢小天整天在这条街上混,差不多都认识他。   “呦,头一次见你小子起这么早啊。”老板草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小天说:“来照顾一下您的生意,还不乐意了?”   “行,”老板目光投向谢小天对面,“呦,这是你同学伐?这小伙子长得帅。”   谢小天瞥向他:“你这早餐还上不上了?”   “上,”老板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开玩笑说,“今天怎么这么急?这是赶着去网吧?”   一直没说话的江意突然看向他:“你好,老板可以快点吗?我们要去上课。”   “上课!哎呀小天你这小子也不提醒我你去学校。”   一句话,成功的让胖子老板闭了嘴,挺着啤酒肚急咧咧走了。   谢小天看着老板的背影,压了压脑袋,低声对他说:“这家店老板胡胖子,人挺好,就一个毛病,聊起天来没完没了。上次不知道是谁把我打人的事情传出去的,被这个胡同志说教了快两个小时,好几个星期我都没敢进这个门。”   “嗯,”江意安静地听着,等到谢小天说完,他说,“下次我帮你。”   谢小天听着自己胸腔里,又不可避免的剧烈跳了几下。   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不然怎么这么会。   他偷偷掏出手机,在江意看不见的角度,把这个人的备注改成了危险物品。   手刚退出来,他看到自己头像,抿了下唇,换成了那天在月亮桥拍的烟花。   两个人出了门之后,谢小天就朝着学校的方向走。   迟迟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小天皱眉回头,疑惑地看着江意:“迟到了!”   江意平时最讨厌迟到,今天却是不紧不慢。   “点点,”江意说,“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星期几?”   在江意含笑的目光中,谢小天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星期天?”   “……”   那这个人还一本正经的说去上课。   “请问江同学,周天上的哪门子课?”谢小天眼神瞥着他,“你学坏了,竟然学会骗人了!”   “骗人?”江意走了几步,低头看着他,眼尾含笑,“我骗谁了。”   谢小天愤愤的指了指自己和那家早餐店:“我,还有那可怜的老板。”   江意浅色眸子里笑意更深了。   谢小天倏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十分钟后。   谢小天拿着作业坐在某个辅导机构的教室里,他新交的男朋友站在讲台上正讲着课。   谢小天脸上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谁家情侣约会是去上课的。   桌洞的手机响了几声。   谢小天拿出来一看,耗子在吃瓜小分队@自己。   耗子:[天哥,你这是遇什么喜事了,头像这么喜庆。]   其实头像并不喜庆,纯黑的天幕下一朵烟花璀璨盛放。   还挺好看的。   只是不太符合谢小天以往的风格。   谢小天打字说:[关你屁事。]   耗子:[……]   过了几分钟,耗子又发消息。   耗子:[刚才看到学霸也换头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情侣头像呢。]   谢小天:“……”   这棒槌看着傻了吧唧的,看这种东西倒是一看一个准。   他刚想打字反驳,结果低头就看到一双脚停在自己面前,再向上,是他熟悉的那身衣服和江意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   “谢小天同学,江意沉眉看着他,声音更低沉,“你在干什么?”   谢小天基础知识太差,很难一时间补上去,江意就把人带到了他兼职的辅导班。   然而他这位男朋友似乎并不听话。   并没有把他们要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记在心里。   谢小天抬头看着江意明显沉下去的脸,抿了下唇。   好像惹到人了。   谢小天起身,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对江意说:“喏,老师,我在百度知识呢。”   江意:“什么知识?”   谢小天凑近他小声说:“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哄。”   四周来补课的学生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   江意眸光微动,也同样压低声音:“那你打算怎么哄?”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什么play   小两口玩的挺花啊。感谢在2023-07-16 01:28:50~2023-07-17 00:2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百度第一个答案, ”谢小天说,“主动认错。”说完,他睫毛轻颤动几下, 看向江意说,“江老师, 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江意:“……”   他看了一眼谢小天, 又看向周围打量他们的学生, 脸上表情顿时很是好看。   “继续。”他转到讲台上, “对于二次函数的公式还有不明白的吗?”   等到辅导班放学已经下午四点,虽然这些知识对于江意来说信手拈来,但是讲了一下午课,难免会累。   谢小天看着他眉宇间染上明显的疲乏, 昨天在咖啡厅兼职一天, 今天又在辅导机构兼职一天。   江意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拼?   谢小天抿了一下唇, 对江意说:“我今天有点累。要不就直接回家吧。”   四点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 格外充足, 江意看向谢小天,浅色的眸子轻扫过他的脸:“今天电影不是你最喜欢的?”   “也就那样吧,”谢小天毫不在意地说, “你知道我最坐不住了。”   江意唇抿成一条直线, 垂着眸子,不说话了。   在他的沉默中, 谢小天倏然品出点什么, 虽然江意总是一个表情,但谢小天却发现他能通过细微的动作, 判断江意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比如现在。   谢小天眸眼带笑突然凑近看着他, 江意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怎么了?”   谢小天:“你是不是不高兴?”   江意的小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   谢小天还是看着他:“当真没有?”   “嗯。”江意说。   谢小天收回目光, 继续向前走,饶有其事地感叹道:“我还想着去你家待一会儿,到晚上再回去呢。现在看来好像不用了。”   江意:“……”   他倏然停住脚步,看向谢小天,一本正经地说:“嗯,我不高兴。”   谢小天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得捂住肚子。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意不说话的时候好玩,说话的似乎更好玩。   江意现在要是再反应不过来谢小天是逗他的,那可就白瞎学霸这个身份了,但他看着笑的眉眼弯弯的,唇角也下意识地勾了勾。   他说:“行,待会再给你讲讲你之前数学落下的那些课。”   谢小天倏然就笑不动了。   他哭丧着脸看向江意:“我现在反悔,不去了行不行?”   江意看向他,露出一个你觉得呢表情。   谢小天的脸更瘫了。   他愤愤地打开手机,把江意[危险物品]的备注改成了[小气鬼]   看着这备注名,谢小天心里的郁气才消下去一点儿。   回到江意外婆家的时候,直到推开门谢小天才想起什么,他抬头看向江意:“你妈妈呢?”   江意把钥匙放在门槛上:“打牌去了,有时候晚上都不一定回来。”   “打牌?”谢小天心说你妈挺自来熟啊,这才几天,就已经和牌友混熟了。   正想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么拼命的兼职不会是……”   江意在桌子上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没有,这边查得严,顶多拿花生瓜子做赌注。”   “哦。”谢小天这才放心下来。   江意祖母的祖宅虽然旧,里面的家具却很齐全,装修风格也很有那种古香古色的中式建筑感。   很好看。   “你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了吗?”谢小天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说。   江意把茶杯放在谢小天面前,知道他不爱喝水,给他倒了果汁。   “嗯,小时候我是跟着祖母长大的,四岁之后才被接了回去。”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波动,谢小天却在心里升起一丝心疼,怪不得他现在和父母都不亲。   “那我能去你小时候住的房间看看吗?”   江意小时候的房间虽然不大,里面每一样东西却都是精心准备的。   墙面上贴的漫画,挂的篮球还有毛绒的玩具,桌子上摆的照片和漫画册,桌子最角落的地方,放的是一张他三四岁时候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紧抿着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与他冷淡的气质一点儿都不搭。   那只兔子……   谢小天辨别兔子的耳朵有一个红色的爱心形状的痕迹,这是江意小时候给他的那只。   他看向江意,还没问出口。江意像是已经看穿了他想问什么,“这只兔子是外婆送给我的。”   外婆送给他的,珍重程度不言而喻。   谢小天喉间动了动:“那你当时……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江意看着他,好久才低声说:“因为当时的我觉得……你和外婆都是我喜欢且重要的人。”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的时候,白墙之上的两团影子触碰在一起。   与之前两次接吻完全不一样,江意的手手按在他的后颈强迫他低头,动作克制却又带着点压制不住的疯狂。   直到“砰”地一声,玻璃杯子掉在地上,果汁洒了一地。   谢小天坐在江意的书桌上向下看,又拽了拽自己被淋湿的衣服,对江意说:“哇偶,我们好像闯祸了。”   “没事,我来打扫干净,”江意手捂了一下额头,似乎有些懊恼,“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谢小天有些纠结:“我没带换洗衣服。”   江意看了他半晌,又走到衣柜边在里翻找一圈,最后拿出一个白T恤:“穿我的吧。”   谢小天走在浴室的路上,没忍住,低头闻了闻。   是江意身上那种味道,像是冷松木质的味道。   他脸上慢慢地泛上一层薄红,又在心里劝慰自己,男生之间互穿衣服很正常的啦。   这样想着,谢小天推开浴室的门,脚步顿住了。   浴室的摆设并不是只有喷洒,还有以前的那种白色浴缸横放在喷洒下面。   谢小天的眼睛散开了,他似乎又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还有染红白色浴室的刺目鲜血。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那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再一次包围了他。   *   江意收拾完地上的碎玻璃,就坐到沙发上,他都做完一张试卷了,可浴室里迟迟没有动静。   他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来到浴室门口:“点点?”   没有回应。   “点点?小天?”   依旧没有回应。   江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猛然撞门。一下,两下,好在门比较久,锁链都不牢固,第五下的时候门开了。   江意快速进去,只见谢小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嘴唇和脸色都过分的惨白。   “点点?”他摸了摸谢小天额头,又担忧地在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摔倒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江意快疯了。   可能是他的声音终于唤醒了谢小天的意识,谢小天抓住他的手,声音格外沙哑:“我没事。”   江意低垂的眸光从他脸上划过,又困在他嘴唇上,片刻,他一搭手把人打横抱起,沉着脸快速地朝外走。   直到下了楼,谢小天终于意思都不对劲:“江意,你要抱我去哪?”   江意说:“医院。”   “不用,我没事,”谢小天皱紧了眉,“你放我下来,我缓一会儿就行。”   然而江意却丝毫不听他的,样子很是可怖。   “真得不用去医院。”   谢小天想要挣扎着下来,全身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由着人抱着打车去了医院。   *   “我都告诉你没事。”两个人出医院呢时候,江意原本还想抱他,被谢小天躲开了。   来的路上那些异样的目光已经快让谢少爷转进地缝里去了。   现在打死他都不能让江意抱着走。   江意担心的眼神还没散去,谢小天叹了一口气,手指盯着他的嘴唇说:“别冰着一张脸了,笑一个。”   “真的没事?”江意说。   “医生不都证实了,只是低血糖,”谢小天笑着逗他说,“看把你吓得。”   江意还是心有余悸,一路上皱着眉。   直到把人送到家门口,谢小天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这个男朋友可能今天晚上都不好睡了。   “江意。”谢小天喊他。   江意侧首,谢小天快速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再胡想八想,老子亲死你。”   说完,刚想走开,他的手倏然被一道很大墨力道拽住,接着江意扶着他的后颈低头覆在他唇上。   “靠,都给我咬破死了,”谢小天在目送江意离开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向前走了几步,摸着钥匙刚想开门,结果就看到三楼的灯倏然亮了。   他那出国了半年的老子,不仅回来了,还正站在楼上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他。   要死。   这是谢小天最后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别怕别怕,不虐不虐。   感谢在2023-07-17 00:27:50~2023-07-18 00: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家里的灯很亮, 是那种刺目的亮,白炽灯的光照在谢川的脸上,显得格外严肃。   谢小天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一句话。   父子两个在沉默里对峙。   终于, 谢川还是先开了口:“不说说怎么回事?”   谢小天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退缩:“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好, ”谢川紧抿着唇, 似乎气急了, 缓了半晌才说, “你现在倒是出息了。”   谢小天笑了一声:“是啊,和您一样。”   “行,”谢川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翻了几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刚才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你们学校年年拿第一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谢小天从刚才开始就散漫的身影倏然就站直了, 他两颊紧绷成一条直线:“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谢川收了手机, 起身看着谢小天。   面前的少年比他要高出半头,眉目间完全长开了,小时候黝黑的眼睛里对他的依赖感在此时变成了此时浓浓的戒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父子俩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   “你的数学成绩提升, 也是因为他?”谢川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想要碰一下他儿子,却在触到谢小天的眼神时, 顿了一下, 又收了回去。   “关你什么事?”谢小天很有敌意地说。   “行,”谢川看上去很伤心, 又像是有点失落, 他转身说, “我这次回来估计会待得久一点,这几天你就回家住吧。”   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停住脚步:“你们这个年纪对某些事情好奇我能理解,但是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也要知道。”   哎?   谢小天都已经做好挨批或者更重的惩罚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   他看着谢川的背影说:“你不说我?”   谢川正在上头,听到这话,扶着扶手侧头看他:“你觉得我应该说你什么?”   “早恋?”   “还是喜欢男孩?”   这两个不都是当代家长的禁忌点吗?不都应该说?   谢小天在心里嘟囔,结果就听这个老古板说:“你今年已经满十八岁,这种事情还要我给你做主?至于喜欢谁,喜欢男的女的,这更是你自己的事。”   他推了一下眼镜,镜框后的眼睛不知道望向哪里,直到他上楼,有些哑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一同传了过来。   “人这一生,也就喜欢谁,可以完全凭自己的主观意识。”他顿了一下,“更何况,那小子还不错。”   这话说完,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谢小天才醒神。   这真的是他那老古板父亲?   不是什么人冒牌的吧。   谢小天坐在沙发上消化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给江意发了个消息。   Henven:[到家了吗?]   小气鬼:[刚下车。]   Henven:[你绝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气鬼:[???]   Henven:[我爸回来了。你送我回来的时候,这老头子正在三楼看着我们呢。]   小气鬼:[你在门口等着我。]   江意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心深深地颦了起来,转身就要朝回跑。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Henven:[……]   Henven:[江同学,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江意看着他一条条发过来的短信,这会儿才稍微冷静一下。   他只是不想谢小天一个人承受这些。   Henven:[老头子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江意盯着屏幕,看了又看。   有好大一会儿,他有点不认识那几个字。   然后,一个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谢小天出现在屏幕上,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手里拿着毛巾正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脸颊滚落脖颈,最后落在少年清晰的锁骨上。   “江意!”   “江意!”   “江意!”   谢小天喊了他三遍,江意才眼睛移开,声音有些哑地问:“怎么了?”   “我都洗完澡了,你还没回我消息。”谢小天说,“你看到了?”   江意转身,拿着手里继续向回走:“嗯,看到了。”   他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反应这么平淡,”谢小天撇了下嘴,很显然不太满意江意的反应,他还以为江意会十分开心呢。   等等。   谢小天眼睛重新落在屏幕上,“你把手机向前一点儿。”   江意眼睛疑惑,却还是听话的把把手机向前移了一点儿。   视频界面可以看到一扫而过的车灯,还有路边的便利店的路灯。   “这是……在外面,”谢小天倏然扯着嘴角笑了,“江意,刚才你就下车马上到家,现在我都洗完澡了,你还在老位置。你干什么了?”   江意耳廓倏然变红,脸上表情很是精彩,谢小天笑得更厉害了,江意看着视频通话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人,懊恼的情绪消失了。   “明天去接你?”江意看着他。   谢小天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行,我在门口等你。然后去张姨那里吃豆花面。”   “嗯。”   第二天,谢小天出门的时候,谢川已经不在家里。   这老头子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忙得见不到人。   谢小天已经习惯了,出了门就看到江意。   他穿着校服,蓝白的外套的拉链没拉,中间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两个人去张婆婆家吃饭的时候,路边路过的女生向他们俩瞥了好几眼。   “下次出门的时候,戴个口罩。”谢小天看着他或许出色的侧脸说。   江意侧首看向他:“嗯?”   谢小天说:“省得你这张脸在外面拈花惹草。”   江意:“……”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回到班里的时候,刚坐到座位上,耗子就欢呼着从外面跑了进来,“天哥!天哥!”   谢小天手指堵了一下耳朵:“说人话。”   “下周咱们学校要举行一个舞台剧演出,”耗子,“正好落到咱们班了!”   “那又怎么样。”谢小天很显然对这不感兴趣,对着江意伸手,手上却迟迟没有东西放上来。   “喂,糖。”谢小天看向江意,十分不爽地说。   江意只看了他一眼:“不能再吃了。你一早晨就吃了两块了。”   谢小天爱吃甜,他很早就发现了,但以前不知道他这么嗜糖如命。   谢小天皱了一下眉。   耗子看着谢小天的表情,抓紧后退了一步,离好远劝道:“天哥,学霸也是为你好,你动手的时候轻一点。”   一般谢小天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通常昭示着他很不爽。   他一不爽,那个惹他不爽的人就遭殃了。   然而谢小天并没有理他,手握成拳,朝着江意伸了过去。   耗子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他一只眼睛睁开偷瞧,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谢小天拳头在江意的脸面前停住,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带着点哀求地说:“就再吃一块。”   江意看着他:“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谢小天:“……”   他气鼓鼓转身,不再看江意,翻着数学课本小声嘟囔:“给我吃糖的人一定是好人,我就给他做同桌!”   “行,”江意叹了一口气,“不过有个条件。”   谢小天:“什么条件?”   江意:“把这个数学试卷做了。”   谢小天:“成交。”   江意:“嗯,成交。”   耗子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一刻他感觉一种多余。   甚至,还有一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荒唐感。呸呸呸!面前的是谁,他天哥和学霸。   什么狗粮。   耗子把这离谱的想法从脑子里摇了出去。   谢小天如愿以偿得了糖,心情正好,看到耗子的动作,问:“怎么,你脑子里进水了。”   “没有没有。”耗子很心虚疯狂地摇头,要是刚才的想法被他天哥知道,他得被活活打死。   谢小天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舞台剧落咱班了。”   耗子点头。   “那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耗子说:“说明咱们下星期不用上课,要排练。”   “排练?”谢少爷懒惰成性,摇了摇头,“那还不如上课,最起码还能睡觉。这舞台剧排练摊上路人甲还行,要是摊上主角啧啧啧啧啧……”   他话刚说完,班主任徐霞踩着红色小高跟就走了进来,“舞台剧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教室里顿时欢腾起来,大家齐声: “知道了!”   “知道就行,”徐霞说,“咱们这次抓到的剧本是《海的女儿》改编版。”   又是一阵倒抽气声。   “岂不是有美人鱼!”   “还有王子!”   “还有女巫!”   “嗯,”徐霞说,“所以,我跟各科老师商量了一下,怎么选男女主角,最终决定投票决定。但是,先声明一下,故事是改编版,男主不是王子,而是巫婆。咱们演出为了有新意,也为了咳男女主……防止演出什么火花,所以我和各科老师一致决定,王子由女生扮演,美人鱼由男生扮演,女巫改成男巫。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徐霞指着桌子上的纸盒子说:“好,那放学之前,把人家认为的最佳人选写纸上,我明天公布投票结果。”   一整天,全班都在讨论舞台剧的事,除了江意和谢小天。   一个在低头做卷子。   另一个在吭哧吭哧地被迫做卷子。   放学后。   江意的兼职九点才开始,他先跟着谢小天回了家。   “班主任也是个人才,”谢小天说,“竟然能想到男美人鱼。”   “嗯,”江意看了他一眼。   谢小天继续向前,脚底下踢着石头边走边说:“你觉得谁会被选上,我纸条上投了耗子一票,哈哈哈哈哈想一下耗子穿美人鱼我就想笑,江意你写的谁。”   然而这句话问完,却没听到动静。   他下意识地向后一看,却见江意脚步停在后面,目光看向他家门口。   谢小天也随着视线看去,他那古板的老父亲又一次站在门口,看见他们,板着脸朝两人走了过来,最后站在江意面前。   “就是你拐走的我儿子?”谢小天听他厉声问。   谢小天:“……”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江意:嗯…… 第43章   谢小天把人拉到一边, 瞪着谢川道:“你要是把人吓跑了,我给你没完。”   这老头怎么回事,以往忙的人都看不见, 这两天在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小兔崽子,”谢川眼睛同样看着他, “你这还吃着我的, 用着我的呢, 胳膊肘就向外拐?”   “反正我不管, ”谢小天凶巴巴地对着他爸说,“你不许凶他。”   说着,就要拉着江意进屋。   江意走了几步,却倏然停下脚步。   “怎么?吓到了?”谢小天看着他, “我给你说, 这老头子也就看着凶。”   江意抿了下唇, 却没有说话, 接着他停住脚步, 又走回谢川面前,“叔叔,你好, 我是高二八班的江意。”   他从小话少, 或者不善言辞,但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我没有拐点点, ”江意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我是真的喜欢他。就算是十年之后你问我,我是这句话, 百年之后, 也是这样。”   就算是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他也不想成为无能为力的人。   谢川这才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人, 他和学校里老王,也就是王主任很熟。   老王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学生的夸赞。   对于学习好或者学习差的学生,在谢川眼里都是一样的,学习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足够完全评价一个人。   “哦?”谢川看着眼前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已经不再年轻的眼睛带着压迫感,“你说你喜欢他,你拿什么喜欢?你们在一起本来就和别人不同,以后被周围指指点点的时候,你那点喜欢又值得多少钱?”   “我——”   江意刚开口,谢川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找人打听过你的情况,”谢川说。   谢小天闻言抬头,眉心颦在一起,很不爽地说:“老古板,你——”   谢川瞥他一眼:“你先闭嘴。”   然后看向江意:“你从你父亲哪里出来,现如今又在帮你母亲还债,二十万的债务,你打算怎么还?”   谢小天闻言,猛然抬起头,他看向江意:“江意你——”   怪不得没日没夜地做兼职。   江意抿唇,谢川看着他,半晌,他听江意说:“二十万,两年之内,我一定能还清。你不用担心点点之后跟我还债。”   他不会。   也舍不得。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样都是沉默寡言,他们对视半晌,谢川倏然笑了:“行,怪不得老王天天夸你。进去吧。”   他能看出来江意骨子里是带着傲气的,不然也不会一气不吭离家出走,又一气不吭承担起他妈妈的债务。   谢小天瘪着嘴朝竖起一根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   他看着两个少年人灯下的身影,蓝白相间的校服青涩地挨在一起。   半晌,谢川叹了口气,伸手按在腕上的手表上,心中感叹,素素,你要是能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后悔当初自杀的决定。   谢小天的房间里很宽旷,书桌上没有书,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人物,见江意的目光落在上面,他介绍说:“这个是邪见大人。”   江意皱了一下眉。   谢小天就知道江意不认的这个,惊奇道:“你小时候不看动漫?”   “嗯,”江意手拿起那个奇奇怪怪的小人,“小时候在祖母家,每天跟着她练习书法和钢琴。”   江意的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有钱人的小姐,会琴棋书画,但后来家道中落,才嫁给了他祖父。   谢小天啧啧两声,“没有童年,惨啊。”   他把书包里的书都摆在桌面上,然后对着江意说:“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脚步消失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最后听到门外面,却迟迟没了动静。   江意疑惑起身,在门口看见谢小天手里拿了张银行卡,他似乎在纠结,苦恼地站在门口。   可能没有想到江意会走出来,谢小天吓了一大跳。   手中的卡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点点。”江意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他。   谢小天在他这个眼神中败下阵来,把银行卡拿出来,又放了回去。   “知道了。”他说。   他早就知道江意不会要。   20万对于没有家人依仗的高中生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文数字。   “以后,不要来给我补课了。”谢小天感觉心里苦苦的,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他只能对着江意说,“这样你还能多休息会儿。”   刚说完,他脸上突然被一片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腰被一双手扶着坐到了桌子上。   接着,就看到江意俯身下来。   书桌在窗户前,谢小天那些小人乱了一桌子,他被亲得迷蒙的时候,不小心瞥了一眼楼下。   谢川还没走,背对着他们在接电话。   “我爸……”   两个字还没说完,又被全部堵在口里。   江意咬着他,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低声说:“刚才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谢小天以为江意刚才没听清,便喘息了几声又道:“我说以后,别给我补课——”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瞬间包围了他,江意看着冷淡,吻却是又急又凶,那天在月亮下的克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说吗?”江意撑着胳膊,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急,没有节奏地撞在一起。   “不说了行了吧,”谢小天耳尖红得像红透的菡萏,他狠狠地说,“来,明天也来,后天也来,累死你!”   江意偏头,低笑了一声。   橘色的落日从窗户里扫得进来,树上的蝉聒噪不止,谢小天的后脑勺被江意压在怀里,他听着江意的猛烈心跳声,又听他低沉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很高兴。”   谢小天心也猛然跳动起来,似乎在说,他也……很高兴。   但打死他都没有想到,江意开心的后果会是让他充分见识到什么叫酒鬼。   晚上的时候,高二八班群里正在热情讨论明天的课。   顾满满:“我觉得明天体育老师应该不会生病了,所以我们能上。”   耗子:“打赌不,一百块的那种。”   张凯杰:“加一”   顾满满:“那怎么办吗,我的体育课!体育课!”   就在这时,群里出现一位无名人士。   ……:“。”   顾满满:“哎,这谁?卧槽!不会是班主任吧。”   耗子:“学霸!”   因为江意的微信名一直都是他的名字,所以就没改。   顾满满:“学霸!!!”   顾满满:“你怎么换名字了,还换成了六个点。”   “……”:“我喜欢点点。”   群里顿时一片寂静。   窥屏的谢小天刚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刚才和江意打电话就感觉怪怪的。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晚上的咖啡厅聚餐,江意绝对被灌了酒,而且这冰块脸!绝对!醉了。   谢小天抓紧发消息回复:“那个你们继续,我这就领他回去。”   刚发过去,谢小天手突然一僵,江意傻了,他也傻了!   这话说得太不对味,太亲密了。   他抓紧按了撤回。   接着,他就看着某个醉鬼,又连续在群里刷起了屏。   ……:“我看到了@谢小天”   ……:“我在你家口门。”   ……:“领我回家。”   群里依旧一片死寂。   谢小天:“……”   累了。   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8 23:59:48~2023-07-20 00:0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谢小天透过窗户向下瞧,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站在他家的路灯下。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外面的校服被他搭在手肘上,黑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 显出一点儿柔软的光晕。   靠!   江意!   明明下午放学前才分开,谢小天看到人的那一刻, 却发现自己还真想他了。他打开自己的卧室的门, 不知道出于什么, 在路过他爸的房间门时, 放慢了脚步。   直到下了楼,他才一个飞奔,朝着江意跑了过去。   江意听到动静,抬头, 见到人的时候, 一直冷着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 露出一点如菡萏初绽的笑意来。   谢小天愣了一下, 因为奔跑, 胸口扑腾扑腾闹得厉害。   江意走了过来,丝毫不见醉意,但看着他的时候浅色的眸子却像是起了一层雾。   “你心跳得好快。”他哑声说。   说着, 就要过来抱人, 谢小天敏捷的闪开,伸出三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江意, 这是几。”   “3。”江意看了手指说。   看上去太正常了。   不像是喝醉了。   谢小天走过去, 手贴在他脸颊两侧,把江意的脸揉的变形, 他捏着脸, 提声凶道:“你刚才在群里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虽然那群里没有老师, 但班里五十多个人,总有那么几个爱打小报告的。   “嗯,”江意低头,在谢小天的声音下,看上去有些委屈。   还是喝醉了。   不然江意的脾气,可不会露出这个表情。   谢小天瞧着他,心突然就软下来了。   放缓了声音,他说:“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江意垂眸看着他,低声说:“别人都被接走了,就剩我一个。”   喝了醉的江意说话异常简洁,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字。   但谢小天瞬间就懂了,估计是晚上聚餐,其他人都有家人或者朋友来接,只有江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谢小天问他。   “太晚了,”江意说,“你怕黑。”   “哎呀,”谢小天心里感觉泡了一汪水,酸得发胀,他摸着江意的脸,“这么可怜啊,一会儿哥哥亲亲。”   江意在那声“哥哥”里愣了神,接着眼神倏然变得很暗。   “走,”谢小天拽着人的袖子,向楼上走说,“哥哥领你回家。”   江意落后一步,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神晦暗:“嗯。”   房子里有窗外的灯光,所以并不算太暗。   谢小天抓着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楼梯,爬了两层的时候,他回头:“小声点,我爸在家。”   江意点头。   谢小天继续向上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意喝醉的原因,好巧不巧,走在他爸门前的时候,脚踢到花瓶。   谢小天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江意的撞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谢小天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嘴。   房间里出现了响动,像是有人起身了,紧接其后的是他爸的声音:“小天?”   “那个,”谢小天说,“没事,你睡就行。”   谢川声音疑惑:“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谢小天说:“起夜不行?”   谢川:“你房间里不是有洗手间?”   “不想用。”可能是觉得他奇怪,谢小天听着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又补充道,“我就出来溜达溜达,你快睡吧。我也睡了。”   说完,也不等谢川说话,快速地拉着人进了屋。   “你这个醉鬼!”谢小天倚着门框,“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暴露!”   江意看着他不说话。   “行吧,”谢小天轻啧两声,“早知道给你拍了视频了,明天你醒来的时候让你看看。行了,去睡觉。”   江意不动。   谢小天:“???”   什么个意思?喝了酒不用睡觉了?   在江意直勾勾的眼神里,谢小天瞬间想起来自己在楼下说的话。   哦对。他突然福灵心至,双手抱住江意的脸,使劲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祖宗,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   江意看着他。   谢小天瞪向他说,“江意,你别得寸进尺!抓紧去睡觉。”   江意抿了一下唇,手抓着短袖的边缘向上一掀,露出一大块胸腹,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灯光一照,能看到上面属于少年人独有的薄薄腹肌。   谢小天在心里骂了一声,下意识地遮住眼:“我靠,江意你干什么。”   虽然成年了,但是……也不是……不行。   谢小天的脑子里开始跑偏,直到江意冷淡的声音响起:“洗澡。”   谢小天:“……”   “你洗就洗啊,洗手间在哪边,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大少爷有点生气,这不就是只管撩,不管灭火。   江意张了张嘴,那双眸子里的委屈似乎又溢出来了:“头晕。”   谢小天对他这招有点无从招架,这洗澡还头晕,那怎么办?   他看着那双浅色眸子里映出自己的脸,愣了一下,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给你洗?”   江意:“可以。”   谢小天:“……”   *   手机响了的时候,谢小天正现在浴室门口,纠结着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是高二八班班级群。   张图:学霸要去谢哥家?   张图:去干什么去了?   桑静:学习吧。   桑静:谢哥成绩不都是学霸帮忙补的吗。   谢小天见此松了一口气,手机嗡嗡又响了几声,吃瓜小分队群出现红点。   顾满满:[学霸真去你家了?]   耗子:[去了也没事,我天哥家里能住咱整个班。]   顾满满:[你别说话@耗子]   顾满满:[谢小天,学霸你们在学习吗?介意不要这么卷。]   耗子:[顾满满,你个傻子,学霸不在群里。]   耗子:[啧,怎么忘记把学霸拉进来。]   谢小天刚想阻拦,接着,就见群里多了一个头像。   月亮桥的月亮。   顾满满:[@谢小天@……谢小天,学霸,你们不要偷偷内卷,半夜了还聚在一起学习。]   ……:[没有。]   ……:[我在洗澡。]   顾满满:[……]   耗子:[天哥呢?]   谢小天手落在扶手上,怕他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抓紧道:“江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要帮我洗澡。]   谢小天:……………………………   你大爷江意。   退群,关手机,开门一气呵成。   “江意!”谢小天超大声地喊人,准备找人算账。   只是刚进门,他便被人扑住,扑腾一声,两个人一起掉进旁边的大的沐浴桶里。   木质的沐浴桶很小,平时只有谢大少爷一个人在用,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格外拥挤。   两个人之间没有缝隙,就隔了层布料,谢小天从水里露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江意,你要干什么。”   江意锋利地眉眼看着他,胳膊禁锢他旁边,目光看上来的时候像是一场没有悬念的侵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0 00:05:15~2023-07-20 23: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寞.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江意。”谢小天灵敏地感觉到一点危险, “你要干什么?”   “我想要你全身染上我的味道。”江意看着他说。   “滚蛋,”谢小天说,“青少年不搞这些乱七八糟, 有害健康。”   这句话说完,谢小天突然发现旁边的人安静下来了, 冷白的脸表情严肃。   他戳了戳江意的腰:“怎么不说话了。   江意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 就这样垂着。   显得委屈又可怜。   谢小天叹了一口气。他的江意也不过是刚满十八的少年, 本该张扬热烈的年纪。   却只有喝了酒才能显出一点儿平时的情绪。   哎。   他叹了一口气, 环住江意,安慰的在他背上扶了几下。   两个人怎么接吻的谢小天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的T恤被推起来,江意在他身上吻了个遍。   谢小天的耳垂通红, 像是被火烧一样。   但刚被撩起火, 这个酒鬼就停下来。   谢小天抬头看他, 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像自己:“怎么了?”   江意把他的衣服拉了下来, 又抬手把人从浴桶里抱出来, 他说:“晚安。”   谢小天:“……”   他在浴室外看着紧关的玻璃门,又掀起自己的衣服,看着冷白皮肤上浮上一层薄红上面拥簇的一堆红痕, 骂了句脏话。   江意的酒品显然很好, 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不吵也不闹, 非常板正。   谢小天就不行了。   他翻过来调过去, 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盯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起了床。   “早啊。”谢小天无精打采地对着江意说。   江意看上去恢复了正常, 也回了早:“早。”   “早个屁, ”谢小天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 凶巴巴地说,“滚下去,别在我床上。”   江意很听话的下了床,走了几步,看着自己湿哒哒的在卫生间的衣服,又回头:“点点,衣服——”   看见衣服,谢大少爷就更来气了,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穿湿的就行——”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起身,去了自己的衣柜里。   江意个子高,谢小天只能尽量找各一个大的款的。谢少爷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的,他看着江意套上。   江意很少穿这种深色衣服,原本冷白的肤色衬得更冷,眉眼的都带上了凌厉。   “咳,”谢小天半晌移开眼睛,又给自己拿了一套。   他对着镜子里看了一圈,见没有露出来吻痕,这才放心。   两个人收拾好,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门。   然而刚打开,迎面就对上谢川的视线。   谢小天:“……”   靠,老头子今天怎么还没走?   他下意识地把门又猛然关上。   “小兔崽子,”谢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外面传出来,“我说昨天怎么偷偷摸摸的,学什么不好,学起昏君金屋藏娇那一套了是吧。”   听这话的时候,谢小天眼睛在江意身上瞥了一眼,藏娇,也算吧。   “你不发火我就开门。”谢小天说。   最后,怕把老爷子气死,他还是打开了门,只不过把江意挡在身后。   谢川更气了,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他压着火气说:“我又没说不让小意进家,你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地骗人来干什么了,兔崽子!”   这语气,活像他干了拐卖良家妇女的勾当。   谢小天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在自己身后的江意向前走了一步,挡在自己身前,对着他爸说:“叔叔,是我自己来的。”   谢川话被噎住了。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自己活像戏剧里的丑角。   为了不把自己气死,他缓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别在我这儿碍眼了,快走!”   外面的地面湿答答的,应该是昨夜下了小雨。叶子落了一地,白色的风信子只剩个枯枝。   原来已经十一月了。   谢小天目光在枯萎花叶上扫了一圈,江意注意到他的目光,抓住了他的手。   “我妈说,”谢小天对着江意笑了一下,“风信子花开的时候,像是整个世界都落满了雪,能遮住所有的污秽。”   “嗯,”江意说,“等明年花开的时候,我陪你看。”   谢小天笑得眼睛弯弯的。   江意在里面看出了点零碎的水光,他拧眉,伸手在他眼尾擦了一下。   *   到学校的时候,预备铃刚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   谢小天就感觉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他被看得全身不自在。   “哎呀,”耗子起身说,“昨天我和顾满满和李长江学霸都在你家,你爸爸没说你吧。”   谢小天愣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耗子是什么意思。   虽然平时耗子粗枝大叶,但在一些事情上却又很是细心。   “老头说下次多见叫几个人。”他说。   耗子:“嗐,就这,两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多的是,要多少包我身上了。”   “滚你丫的,当我家是白菜市场啊。”   因为两个人插科打诨,班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谢小天深呼了一口气,坐回座位上。   微信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顾满满又把他拉进群里。   吃瓜小分队   谢小天:[又拉我进来干吗?]   顾满满:[论坛新帖,校园第一cp横空出世,高冷大学霸×混世大魔王(热)]   谢小天看到这个标题,顿时就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   点进去他骂了一句脏话。   靠,这踏马的都是什么人偷拍的。   上课的时候,新阳初生江意侧首他。   跑操的时候。江意偏头看他。   放学回来的时候,夕阳正倾,江意穿着校服拿着课本,目光也是看着他。   他从来不知道,江意这么多时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都在看着他。   他心里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偷偷地看向江意,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那浅色的眸子像是一个漩涡,多看一眼就会溺在里面。   好在这会儿班主任徐女士的高跟鞋重新响了起来。   谢小天慌乱地移开视线。   “上课,前边的别拉了,吵到后面睡觉的同虐了。”   教室里哄笑一片。   徐女士看上去心情不错,拍了拍手,“行了,都醒醒吧。上次大家选的海的女儿的角色出来了。”   “哇,谁啊,谁啊。”   “老师,美人鱼谁啊。”   谢小天虽然不太关注这个问题,却还是抬眼。   徐女士翻出笔记本。在上面扫了几眼说:“美人鱼投票最多的是咱们班的林凌。”   “哇偶”   全班顿时起哄。   谢小天目光移到林凌身上,是坐在前排一个男生,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看上去特别内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先是惊恐地瞪大眼,接着脸上通红,看上去要哭出来了。   啧,谢小天在心里啧了一声,就没再关注,毕竟不关他的事。   后面男巫和王子他也没听清楚是谁,低头伸手在桌洞里偷偷玩手机。   刚刷了一局开心消消乐,一只修长筋骨分明的手在他眼皮子底下伸了出来,拿走了他的手机。   谢小天:“!?”   谁这么不要命。   他很凶地抬头,接着,就看到江意那双浅色的眸子。   谢小天的目光顿时弱了下去,“我打完这一局行不行。”   “上课了,”江意这时候非常的铁面无私,没收手机冷声说,“第45页完形填空,第三个。”   谢小天苦着脸:“不做行不行。”   他真的最讨厌英语。   “行。”江意说。   谢小天眼睛里瞬间出现亮光:“真的。”   “嗯,”江意说,“晚上的时候多做两张英语阅读训练。”   谢小天:“……”   这男朋友不要了行不行。   谢大少爷于是又悲催地学了一天的课。   晚上放学的时候,江意去了学生家里做兼职辅导,谢小天让耗子先去门口找李长江。   他把今天做完的卷子都塞进书包里,刚准备走,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   林凌?   谢小天原本不想多事直接走的,走到门口,却听到一声哽咽。   关我屁事。   谢小天想着继续向前走,走到拐角的地方,他停住脚步,抓了把头发,认命地拐了回去。   “喂,你怎么了。”谢小天问他。   林凌抬头看他一眼,眼眶通红,脸上泪痕还没有擦干,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谢小天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名声不好,也没有离他很近,就保持着安全距离。   “哭什么,一个大老爷们。”   他坐在不远处坐着,也不走,等林凌哭够了,终于开了口:“我……他们都笑话我娘娘腔,我……不想演美人鱼。”   “不想演就换个人,”谢小天问他,“你就因为这个伤心?”   “换不掉,没人敢演,”林凌抽抽搭搭说:”男巫……是赵衷。”   这怕才是主要原因,谢小天心说,赵忠这个人最是欺软怕硬,怕少不得欺负人,怪不得别人都不敢演。   眼看着这林凌又要哭起来。   这是他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谢小天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现在发现男孩哭也一样。   “行了,别哭了,”谢小天看起来不耐烦地说,“我明天给班主任说,我去演美人鱼行了吧。”   林凌愣住了,抬头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真的?”   作者有话说:   谢小天。呜呜呜,你真的……哎。   感谢在2023-07-20 23:10:13~2023-07-21 23:4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你要演美人鱼?”徐女士坐在办公桌前, 面前的卷子叠得老高。   “嗯,”谢小天说,“我觉得我可以。”   徐女士有些为难:“可这昨天都定好了, 林凌怎么说。”   “他最近感冒,所以我才替他演的。”谢小天眨了眨眼。   “这样啊, ”徐霞上下打量了一圈谢小天, 手指扶了扶眼镜框, “行, 既然你们商量好了就行。”   谢小天虽然不如林凌看上去瘦弱娇俏,但长了副好容貌,而且少年长胳膊长腿,穿上人鱼服绝对漂亮。   徐霞满意地说:“那今天晚上去你就替林凌去会议室表演吧。”   谢小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天哥你要演美人鱼?”耗子嘴巴长得都快塞下一个鸡蛋了。   谢小天瞥他一眼:“不行?”   “行。哈哈哈哈哈, 行。”耗子手里拿着没啃完的面包, 笑得跟喘不上来气一样。   谢小天一把将面包塞他嘴里, “再笑小心噎死你。”   “水, 水, 水,”耗子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才过来, 他看着一旁的江意说:“学霸, 你也不管管他。”   谢小天冷哼一声,作势要打他:“找谁也没用。”   江意却突然看向他, 面色看不出情绪:“你要和赵忠对戏?”   “嗯, ”谢小天收了手,“那混蛋欺弱怕强, 刚好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江意眸色晦暗, 半晌垂下睫毛, 轻“嗯”了一声。   晚上,会议室里。   班主任徐霞带着他们试戏,赵忠自从那次被谢小天打了之后,就再也没敢向他眼前来过。   这次主要来了八九个人。   谢小天美人鱼。   赵忠男巫。   孙图志王子。   还有几个女生,扮演贵族的女儿和侍女。   试戏倒是不用穿戏服,谢小天把校服外套脱了,放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几步走了上去。   这次试的是和男巫的对手戏。   谢小天抬眸,眸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赵忠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你的每一个步子将会使你觉得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他看着谢小天,台词念得断断续续地,“……好像你的血在向外流。如果你能忍受得了这些苦痛的话,我就可以帮助你。”【1】   “我可以忍受。”谢小天说。   徐霞抱着胳膊坐在会议室下面,她皱眉看着赵忠,怎么回事。   “赵忠,你找找自己状态,怎么回事?”   赵忠看着谢小天似笑非笑的眼睛,心更慌了。   谢小天一步一步走向他:“这些,我都不怕。”   他妈的。   赵忠心里有些崩溃,脑海里一片空白,台词都忘记了。“假如你……你……不能得到……”   徐霞拧眉。   不行,他完全搭不上谢小天的戏。   怎么办,难道换人?   换谁?   就在这时,会议室后面一道带着独有冷调的声音传来。   ”假如你得不到那个王子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为你而忘记自己的父母、全心全意地爱你、叫牧师来把你们的手放在一起结成夫妇的话,你就不会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了。”   就是这个味!   这声音扮演男巫太绝了。   徐霞回头,发现她们班的优等生在黑暗中露出身形来。他一步一步走向台上,“在他跟别人结婚的头一天早晨,你的心就会裂碎,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2】   他说话时,一只鹦鹉从门后飞了进来,落在江意胳膊上。他浅色的眸子看向谢小天,像是质问,又像是劝慰:“这些,你也都不怕吗?”   现场一片安静。   那些同学纷纷屏住故意。   谢小天也愣愣地看向前的人,直到江意走到他跟前,他才开口:“我不怕。”   “好,”江意说,“但是你还需要给我酬劳,我要你最珍贵的东西,最宝贵的东西。”   谢小天愣愣地看他:“什么?”   后半句不是这个台词。   “你现在还不曾拥有,”说完,江意垂着睫毛转身,声音压抑又克制,“我在等你记起我。”   谢小天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   抬起胳膊在半空中对着他虚无地抓了一下。   天花板的光打在江意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江意真的会消失。   谢小天心猛然悸了一下,他看着江意的背影,很想把人抱进怀里确认人还在不在。   这时,灯突然灭了。他感觉有人在他鼻吸上轻扫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会议室里安静许久。   等到灯再亮起时,是炸裂般的掌声。   徐霞起身,走到台上,看着江意说:“江同学,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最近……学习不忙吧。”   “江意他得去……”谢小天刚开口,江意就低声说,“不忙。”   徐霞嘴角快速地扬了起来,从飞扬眉毛就能看出她很开心:“行,行,行,今年的艺术奖稳了,咱们班绝对是第一。”   别说第一了,去市里拿个奖都是没问题的。   “行,就这个说定了,我去主任那里改个人员名单。”说完,徐霞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江意反悔,踩着小高跟飞快地走出会议室。   以至于她忘记了讲台上还有个赵忠,很是尴尬的杵在那里,可能是恼羞成怒,他重重地踢了一脚台上的墙壁:“我操你妈的。”   也不知道骂的谁。   江意站在一旁,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破坏公物,两百。”   “他妈你……”他暴怒地张口,还没骂完,便见谢小天揉了揉手腕。   赵忠:“……”   “你怎么突然来了?”走在路上,谢小天问,“不用”   这时候已经放学了,学生三三两两的挤在校园长道上。   “嗯,”江意手肘上搭着校服外套,“奖学金最近下来了,加上省第一的奖励,差不多五万块,再加上之前存的一些,可以先还上一半。”   “靠,这么多,”谢少爷从来不知道学习竟然还可以这么挣钱,他突然有点后悔没好好学习了。   “嗯,”江意露出点笑,“想吃什么,我一会儿给你买。”   “真的?”谢小天坏笑,“什么都行?”   “嗯,”江意说,“什么都行。”   谢小天想了想:“我要吃北街旁边的冰激凌!全家桶的那个。超大号的那个。”   江意笑了:“你就这点要求?”   谢小天想了想也对,怎么可以就这点出息,于是他缓缓地伸出手说:“那我要两个。”   “不行。”这次江意拒绝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你不是说什么都行?”谢小天撇嘴不爽。   “控糖,你牙不疼了?”江意板着脸,像个管家婆。   谢小天看着他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他凑近江意:“你怎么这么可爱?真想亲你一口。”   说着,他瞥了一眼周围没人,快速地凑近江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江意:“……”   周围人来人往,身边的这人撩完人就跑。   “不对,”没一会儿,谢小天又凑了过来,眼睛盯着某处说,“那个人是不是……江楚那滚蛋。”   江意也看了过去。   江楚和周围说说笑笑地聊着天,一脸无害的样子。   谢小天问:“他来干什么?”   江意说:“之前江正则就考虑给他转学的事情,这里是周围最好的学校,也正常。”   “啧,”谢小天就不爽了,“跟他在一个学校,真是晦气。”   江意倒是没太多情绪,毕竟对待一个陌生人,不值得他费心。   “江秘书,”谢小天说,“天亮了,江氏该破产了。”   江意:“……”   看着某人戏瘾又犯了,江意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费心的就眼前一个就行了。   两个人走着,很快便把江楚忘了,走在学校路上,一般都是谢小天在说,江意认真地听着,偶尔附和,也不过是“嗯”“行。”   谢小天说:“刚才点……点不是跟你来了,现在怎么看不到了?”   “没事,”江意说,“这边它很熟,自己知道家的方向。”   “那就行,”谢小天说,“我就怕他被学校坏小子抓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白色的身影拦住两个人的去路。   “林凌?”   谢小天抬头看他,见人抱着一捧花,有些羞涩地站在他面前。   “小……小天哥。”   “嗯,”谢小天还从来没有人被这样叫过,“你抱着花这是干什么去?”   “这花这是给你的。”林凌低着头,向前一申说,“请……请你收下。”   “给我花?”谢小天有些懵了,还没有男生送过花给他,“不过为什么?”   “你帮了我,”林凌全程都没有敢抬头,一直是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   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多人看向他们这边。   “行,”谢小天接过花,“谢谢。”   江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林凌有些高兴,憋了半晌说:“我还有个请求。”   谢小天很大方地说:“什么,说就行。”   “我以后,”林凌说,“能和你们一起吃饭打球聊天吗?”   “行——”谢小天张了张嘴刚想同意,手中的花被突然拽走。   江意沉着脸,将花塞回林凌怀里,跟个制冷机一样冰冷地说:“不行。”   “他对象不同意。”   这话说完。   周围好事的学生先是安静一瞬,接着沸水一般炸锅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绿茶。   看谁更茶。   【1】【2】《海的女儿》 第47章   躺在床上的谢小天点进去论坛一看。   之前那个cp帖, 不仅没删,而且还有了cp名。【意想天开】   谢小天:“……”   你们没事吧,大兄弟们, 呸,不对。大小姐们。   之前放学的时候, 江意的一句他有对象炸了一窝人。   现在这个论帖又被顶上了首页。   【哎?这个帖子怎么又被顶上来了?你们的cp都Be了, 你们也别异想天开了。】   【谁告诉你be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 江意亲口说谢小天有对象, 你们没听到?】   【草,不是吧,我才刚磕这个cp.求求了,别啊, 给我平静的校园生活找点乐子吧。】   【刚进来的姐妹, 别听他的, 江意只是说谢小天有对象, 又没说对象不是他。】   【那个楼上的姐姐我是男生……不过也对哦, 我当时在现场,江学霸的表现看上去更像是吃醋。】   【行了,你们都别猜了, 快磕最新物料, 等十二月的时候八班出的舞台剧《海的女儿》主演是谢小天江意!】   谢小天:“……”   他看着手机,感觉脸上火辣辣, 这些人怎么回事。   想起来他明天要和江意对戏, 他的脸上更烫了。   《海的女儿》原本应该是小美人鱼因为爱上王子,去求了女巫献上自己的嗓音去了人间, 因为没得到王子的真心, 最后成泡沫的故事。   经过改编版的美人鱼, 前边的剧情的没有改编,从美人鱼去见男巫开始,故事轨迹变了。   小美人鱼虽然没有被男巫拿走嗓音,却因为美人鱼上岸的代价依旧成了哑巴。   他在王子的地盘上受到压迫,处处受到伤害,但这一次却总有一个男巫在背后帮助他。   帮他把危险化险为夷。   晚自习,几个人排练完一遍,比其他同学提前放了会儿学,谢小天因为最近数学考试又下滑了几分,被勒令强制性由江老师给他补课。   “你先坐着,”江意手里端着一盘水果,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说,“自己先看着我做的笔记。我一会儿过来给你讲。”   这人刚认识的那会多好,高冷又话少。   “知道啦小江老师。”谢小天痛苦地扶额,一边随手拿起江意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我这就看。”   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掂量了几下,这也太特么地厚了。   这得讲到什么时候?   他向天哀嚎。   翻了几页,谢小天突然意识不对劲。这好像……不是笔记本。   2010年10月8日,晴。   她走了,她答应我陪我去看海,她撒谎了。   2010年10月20日,小雨   我找到她了。   2010年10月21日,大雨。   她说不认识我。   我却没有很伤心,我遇到一个……(划掉),送了回来。   2010年10月23,晴。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点点。   2010年11月23日。   游乐园,我在下面坐着看着点点坐上了过山车。他好像很怕,又好像很激动,一边尖叫,一边开心地笑。   后来点点跑下来也拉着我上去了,很高,但是闭上眼的时候,我抓住了点点的手。   2010年11月25日,晴。   点点说过几天带我去看海。   2010年12月1日。可能是下雨了吧,记不清了。   点点没有来。   我等了他好久。   2010年12月10日。阴。   点点依旧没来。   2011年1月1日。阴。   他依旧没来。   2011年2.6日阴。   再也不会有人说要陪我去看海了。   点点,你也骗我。   小时候的事记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谢小天几乎是秉着呼吸看完的,他不知道江意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情写下这些的。   还剩最后一页。   他的手有些颤抖,不敢打开最后一页。   江意……会怪他吗?   谢小天的手开始颤抖,接着,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2018年8月31日。晴。   我找到他了。   看到这里,谢小天心里颤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海的女儿》里的场景。   “你想要什么?”小美人鱼在沙滩上写字,问男巫。   男巫坐在海面,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滩说:“等你记起我。”   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江意呢。   江意排练的时候……是不是也一直等着自己想起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小天快速地把笔记本放回原处,江意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怎么还没看?”   还没说完,他的腰便被谢小天一把搂住,脑袋贴在他胸口。   “撒娇也得看。”江意说。   “嗯,待会儿就看。”谢小天却意外地好说话,“江意,我们过段时间,一起去看海怎么样。”   江意愣了一下。   *   天渐渐转凉了,外面红花树的叶子落了一地,学生们校服里的衣服轻薄的短袖长袖,变成了毛衣。   谢小天把校服的拉链拉到头,一脸哀怨地看着路的尽头。   最近这半个月,他的糖被江意收了,手机被江意禁止课上玩,就连秋天的奶茶也从以前的一天一杯,变成了现在一星期一杯。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耗子在一边说。   谢小天愤愤的附和:“就是,这是人过的日子……”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耗子这混蛋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烤肠汽水冰激凌大快朵颐。   “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耗子一脸满足地喟叹。   “混蛋,”看着耗子这贱样,谢小天实在没忍住,抬腿给他一脚,“去一边吃去。”   “学霸呢?”耗子把手里的烤肠一口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晚上不是就要上台演出了吗。”   “请了假回家一趟,”谢小天说,“一会儿就回来。”   “怎么这会儿回去,”耗子不理解。   谢小天这会儿心烦意乱说:“不知道。家里是吧。”   “哦,”耗子低头看了眼手表,“离演出还有一个小时呢,就算走着也能走回来,天哥,你别太担心了。”   谢小天没有担心,他只是觉得烦躁,这种烦躁一直持续到舞台剧快要开始。   还有十五分钟。   江意还没来。   谢小天现在招待厅的走廊上,透过窗户向外看。   徐女士哒哒地踩着小皮鞋进来了,看见谢小天说:“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嗯,我等等江意。”谢小天拧着眉,给江意打电话。   还有十分钟。   电话却打不通。   徐女士在外面转了几圈:“你先换上衣服,我去联系江意。”   谢小天说:“那要是联系不上呢?”   “联系不上,”徐女士说,“那就只能找替补了,你别管了,我去安排。”   谢小天捏着拳头,半晌又松开,回头看了看更衣室,其他同学都在换着衣服,他不能……浪费了大家的努力。   他沉着脸去换上美人鱼的衣服,低着头上了场,只是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今天,请欣赏高二八班给大家带来的舞台剧《海的女儿》”主持人在上面介绍,“现在有请各位主角上场,让大家提前认识一下。”   “谢小天,江意,温暖,邓婷——还有——”旁边的人朝着主持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主持人皱了一下眉接着抬头说,“那个男巫的扮演者因为临时有事,所以”   谢小天低垂着眉,指甲掐进肉里,舞台上的灯照在他脸上,他觉得刺眼极了。   “所以男巫一角,就暂时让八班的——”   就在这时,会场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跑着进来,气息还没有平缓下来。   “抱歉,我来晚了。”   谢小天猛然抬头,看向江意。   直到江意重新站到台上,谢小天才反应过来,他看向江意。   虽然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他还是感觉到了江意的情绪不对。   谢小天咬了一下唇。   “现在人员都到齐了,那么请格外老师同学们一起来欣赏高二八班带来的舞台剧吧。”   晚上放学之后,谢小天怎么想也不放心,在跟江意说再见之后,又偷偷跟他回去。   他站在窗户里朝里看。   房间里不只有他,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那个女人谢小天认识,是他妈秦之怡,那个男人估计就是……他妈跟着的男人张太保了。   “那钱是不是你拿了。”江意站在灯下,背对着他,看不见深情,只能听到冷去冰的声音。   “是我拿了又怎么样,”张太保说,“你妈给我的。”   江意的手紧握着。   张太保笑了一声,起身对着秦之怡说:“老子这次输了不少,下次记得再多凑点。”   江意一个拳头轮了过去,张太保没防备,顿时倒在沙发上:“我操你妈,你这个野种。”   江意抓着他的领口,沉声说:“把钱还回来。”   “老子就不还,”张太保擦了一下嘴边的血,“你他妈能怎么样?你妈是个贱人,呵,你也是个贱种——”   话没讲完,张太保就说不出话了,被江意一把轮在地上。   秦之怡愣了一下,接着快速地抱住江意的胳膊:“你别打他!”   江意动作不停,秦之怡见张太保脸上瞬间肿了起来,“你别打他!”   接着,只听“啪”的一声,秦之怡的巴掌摔在江意脸上。   江意动作停了下来,浅色的眸子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平静地看向秦之怡。   秦之怡才看得移开眸子:“怎么说他是你继父!”   张太保嘴里满嘴是血,笑着说:“听到了嘛,乖儿子。我是你爹。”   在外面的谢小天顿时火了,他妈的敢打江意,他一脚踹开门,接着一拳抡在张太保那张欠揍的脸上。   “你他妈地给老子闭嘴。”   他又看向秦之怡,眼神直视她:“你知不知道,江意为了给你还债,一天打了几份工,他才刚刚十八岁,你却把他拼命挣得钱,给这个人渣。”   秦之怡张了张嘴。   江意脸上还有巴掌的印,很深,一看就是用足了劲,他看了一眼谢小天,目光又回到秦之怡身上,平静地说:“我以后不会再帮你还钱了。”   “小意。”秦之怡眼神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心虚朝他伸出手。   “这房子是祖母留给我的,”江意躲开那双手,“警察一会儿就到,走不走看你。”   “你他妈……”张太保看上去还想骂什么。谢小天一脚踩了下去,那张烦人的嘴终于闭上了。   “以后,”江意垂着眸子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都很平静,谢小天却心疼得感觉呼吸都不通畅了。   别的同龄人都有父母为他遮风挡雨,只有他的江意……他什么都没有。   江意走向他,看着低声说:“不是说去看海吗?”   “你——”谢小天拧眉看着江意,看着他脸颊上的伤,想问问他怎么样疼不疼,却最终只是说,“今天吗?”   “嗯,今天。”   作者有话说:   呜,我终于该要写到文案第三个节点了。 第48章   他们离海边其实不远, 打车也就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江意坐在驾驶后排,路边的灯火在他眼睛里一闪而过。   那些灯火,很冷, 又很亮地刺着他。   像极了小时候他妈妈离开那晚。   接着,他就感觉一只温凉的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江意愣了一下。   他侧首看去, 谢小天黝黑的眼珠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可能怕影响自己的情绪, 见他望了过来, 谢小天快速地移开眼,装作不经意地向窗户外面看。   江意嘴角轻扯了一下。   他其实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或者说,从他妈打他的那一瞬间, 他就已经彻底清醒了。   小时候, 他被抛下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听话。   现在, 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在乎的只有——   江意低头, 伸手紧紧地牵住那根手指。   车玻璃没有关严,有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谢小天的额前的碎发被吹了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到海边的时候, 乌云刚好遮住了太阳,只有零星的星光撒在海沿岸上。   两个人坐着, 吹着海风。天气已经入了秋, 周围没人。   谢小天拢了拢衣服,很久才说, “江意, 我小时候……不是故意要失约的。”   “嗯, ”江意。   谢小天拧眉,又说:“那段时间……怎么样,我也记不清了。”   这样其实很不公平。   无论是对江意,还是他自己。   江意的喜欢,比他早了十年。   “嗯,”   半晌,江意声音低沉地被海风裹挟着声音,钻进他的耳蜗里,“无论怎么样,你记得或者不记得,我都爱你。”   两个人靠在一起,在海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谢小天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他起身,带着刚睡醒的倦意朝海边走了几步,江意站在对面的礁石上,太阳在海平面上升了起来。   谢小天愣了一下。   直到江意说:“点点,回头。”   谢小天侧首。   幽蓝的天空,一群飞鸟在他身后飞起,那样洁白,宛如梦境一般。   “江意,是飞鸟。”   江意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像是初雪融化,他点头:“嗯飞鸟。”   “别伤心了,等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看大海。”谢小天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拉着江意的手比画。   “大海?”   “嗯,你见过大海吗?”   小江意摇了摇头。   “我爸爸说,那里有很多飞鸟,白色的,不怕人,会在你头顶飞。”小时候的谢小天说,“没关系,我带你去看。你别伤心了。”   小江意看着他。   小时候的谢小□□他伸出一根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小江意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梦中声音落下。   谢小天猛然惊醒,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现在是几点了?”他抬头望着嘈杂地教室,声音沙哑地问。   自从今天早晨从海边回来之后,谢小天就感冒了,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节课。   回答的是坐在前边的耗子:“四点半了。”   “几点?”谢小天拉长了声音,显然很是不可置信。   耗子重复了一遍:“四点。”   谢小天:“……我睡了两节课?你们怎么不叫我?”   “上课的时候我准备叫了,”耗子觉得自己很冤,千古奇冤,“学霸不让。”   “学霸不让!江意不让你就不叫了?老师也不管?”谢小天凶巴巴地说。   “老师想管的时候,被学霸挡回去了,哎,有人护着就是好,”耗子感叹完,没忍住,冒着被打的危险问了一句,“天哥,你是忘记以前天天上课睡觉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吗?”   关键是这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小天:“……”   算了,他懒得黑这个二百五掰扯。   “江意呢?”谢小天活动了一下睡麻了的脊椎问。   “哎?学霸人呢?”耗子左右看了一圈,“从刚才体育课就没看到他。”   “你们去上体育课了?”谢小天心说稀奇啊,班主任竟然没有占课。   “嗯,徐女士说让我们放松放松,”耗子看到顾满满抱着作业本走了进来,“女侠,看到学霸了吗?”   “学霸?”顾满满想了想,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去了天台,看背影好像是学霸。”   谢小天活动得手突然一顿。   “去了天台?那里不是禁止学生进入吗?”耗子疑惑地说。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声呼啸,转头就看到他天哥手扳住门框,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天台。   江意去天台干什么?   谢小天的眼眶倏然就红了,风割得他的脸生疼。   江意你一定要等等我。   天台的门被一块铁皮虚挡着,谢小天几脚踹开,蹦了进去。   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天台边上,校服勾勒出他的肩背,风吹起校服的一角。   谢小天感觉明明江意近在眼前,却又像是离得这样远。   “江意。”谢小天心悸地喊了一声。   江意迎着天台的冷风,额头被风吹的冰凉,却让他很放松。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回头,只见谢小天一脸惨白地跑了过来,接着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谢小天刚才全部的情绪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瞬间瓦解,巨大的恐惧差点压垮了他。   江意看了一眼谢小天,看出了他情绪不对,他拧眉说:“点点?”   谢小天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   江意说:“你先放开我,我们下去说。”   “不放,”谢小天死不撒手,“我不放。”   放开手,江意就会跳下去,他不能放,死也不能放。   直到现在这一刻。   谢小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注意的感情已经比自己认为的要深得多。   他不敢想,若是他晚来一会儿,江意会怎么样,他又该怎么样。   江意感觉到自己手上落下了什么,湿润了一片。   他手指捻了一下。   这是——泪。   “小天——”江意皱眉,他哭了。   谢小天紧紧抱着他的腰腹,吸了一下鼻子,开口说:“江意,我喜欢你。”   他从来没表述过自己的心意,从来都认为自己是被动方,自己只要接受江意的心意就足够了。   他今天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谢小天哽咽了一下,“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 第49章   谢小天抱着人, 此时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缩,大脑里一片空白,从心里升腾起来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江意死了他要怎么办。   眼前恍惚, 全是血, 周围全是血, 他的妈妈躺在血污里, 手上的伤口滴答滴答流进洁白的浴池里。   “妈妈。”谢小天口中呢喃,手颤抖地抬起来,要伸手去触摸。   但是,眼前的场景一变, 他妈妈的脸倏然变成了江意。   江意全身都是血, 他身上的血怎么也擦不掉, 谢小天的泪接连不断地流了下来。   “你别死, 不要死。”   江意感觉到谢小天的不对劲, 谢小天抱着他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皱着眉头,白将人从天台边缘抱了下去:“点点?”   谢小天只是抱着他,嘴里反复地重复一句话:“江意, 你不要走。”   “我不死, ” 江意说,“点点, 我没死, 你看看我。”他抓着谢小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另一只手安抚般地拍着他的身子。   直到那只手再次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谢小天愣了一下, 满是雾气的黑眸慢慢地抬了起来:“江意?”   “嗯, ”江意点头,“我没事,我也没想死,你--”他低头看着谢小天的脸,“别害怕,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厌烦我,不再需要我为止。”   谢小天脸上泪痕还在,有些茫然地抬头,黝黑的似乎被雨水冲刷过的眼睛看着江意。重复他的话:“你不会走,你会一直陪着我。”   “嗯。”江意抱着谢小天。   天台上的风吹起校服的衣摆,谢小天抱着眼前的人,恐惧的情绪像海潮一样慢慢消退下去。   年少的悸动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想__”谢小天的坐在天台边上,江意坐在身边,两个人的校服搭在一起,他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意思表述“轻生的念头?那你来这里是……”   “教室里有点闷,来这里透透气,”江意叹了一口气,“我看你太困了,就没喊你。”   谢小天皱眉:“那封遗书是怎么回事?”   “遗书?”江意疑惑。   “嗯,”谢小天突然想起来那封遗书是自己偷看的,他有点心虚地侧首,“就是之前你放在书包的.嗯。”   江意拧眉,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你说的是那封死亡体验馆的那封。”   “死亡体验馆?”谢小天这才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然抬头:“你说那封遗书是你在体验馆写的?并不是真正地想要自杀?”   “嗯。”   谢大少爷这才顿时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靠,那他之前都在干什么?想到自己感到的蠢事,谢小天脸上表情顿时很是复杂。   为什么会有死亡体验馆这种奇葩的地方?   不对,应该是江意为什么要去这种奇葩的地方。   好巧不巧,谢大少爷扭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江意脸上那抹还没有收回去的笑意。   这是在笑他?   谢小天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说:“不许笑。”说完凶巴巴地威胁道“再笑就把你丢下去。”   “嗯,行。”江意说,“那我要是死了,以后谁和你一起考的大学?”   谢小天听到那个字,下意识地皱眉:“别说那个字。”   “也行,”江意看着谢小天紧绷的表情,逗他说,“那你让我亲一下,可能我就不想死了。”   那点紧绷瞬间没了,谢小天红了脸。   回到班里的时候,已经打了预备铃,耗子的背抵在谢小天的桌子上:“天哥,你刚才怎么回事,脸色煞白地就跑出去了。”说到这里,他倏然一顿,看了一眼谢小天又说,“然后脸色通红地回来了,这--”   “你想知道?”谢小天说。   耗子眼睛一亮:“我能知道吗?”   “当然可以,”谢小天露出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冲着耗子摆了摆手,“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耗子非常开心的附耳过去 ,只是刚扭头还没贴过来,就别谢小天一把锁住了脖子:“还听吗?”   耗子咳咳咳猛烈咳嗽几声:“不听了不听了。”他脸发红,求助地看向江意:“学霸,你也不管管你同桌。”   江意笑了一下:“怎么管?”   “怎么管都行,”耗子说,“啊啊啊,快来收了他。”   谢小天刚想说,你是不是求错人了,结果就看到江意起身站了起来:“行。”   “活菩萨啊,”耗子差点感动哭了:“学霸,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位好心救苦救难的菩萨站在他一边,掏出手机,对着边上这位始作俑者说:“我给你记录,你继续。”   谢小天笑了,“给我拍好看点。”   “嗯。”   教室里课桌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太阳从窗户里透了进来,正好照在打闹的谢小天身上,少年穿着校服,按下拍照键的那一瞬间,外面树上的叶子刚好落了进来。   时间定格。   江意抬头看了眼窗外,学校的长道上全是枯黄的落叶,原来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愣了一下,视线又落在谢小天身上吗。   “别闹了,”江意走过去,抓着谢小天锁在耗子身上的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要上课了,男朋友。”   谢小天得脸又红了。   *   “走啊,天哥,打球去。”下课铃响了之后,李长江就在窗户里敲着窗户,来班里喊他们   夏天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嫌热,教室门是能不出就不出,也就傍晚的时候能看见稀稀拉拉的打球的。   谢少爷就更不用提了,动都不懒得动一下。   现在秋天一到,操场上又开始成了马勺里掏菜,堵得一窍不通。   谢小天头都没抬,似乎没听见。   李长江眉头皱了一下,探头进来,原本以为谢小天在玩手机,结果一低头,被满卷的方程式糊了一脸,顿时一个 “卧槽。”   谢小天晲他一眼:“好好说话。”   “不是,”李长江抱着球,“你真的在做题啊,天哥,你可是宁可站一天,不写一个字的谢小天啊。你竟然在做题!”   他提高声音,不可置信道:“还是数学题!你怎么能做数学题!”   班里的人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   谢小天轻啧一声,用试卷向上遮了遮。   江意侧首,问他:“怎么了?”   谢小天撇了撇嘴,有点牙疼地说:“丢人。”   江意嘴角勾了一下。   耗子扭头偷偷地对李长江说:“天哥现在可是老师面前的红人,进步之星。”   “卧槽,进步之星!这么牛逼。” 李长江说。   谢小天:“……”   他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斜眼晲着两人:“你俩没事就滚。”   两个人顿时笑成一团,直到谢小天的眼刀杀过来,他们才识趣的闭上嘴。   “走啦,打球,”耗子从窗户里跳出去,又探头进来,“天哥,你真不去?”   “不……”谢小天刚想说不,毕竟江意不喜欢这些,他没有抛下男朋友独自去的道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江意声音:“ 等等,我也去。”   谢小天:“?”   这人什么毛病。   江意扭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笑意,“一起去?”   “咳,”谢小天轻咳一声,“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吧。”   “行,”江意嘴角上扬,“勉为其难,那走吧。”   谢小天模样长得漂亮,又有一种散漫的气质,平日里就不少女生喜欢他,一听这哥去打球,顿时向操场一拥而上。   再加上江意这位学霸的威力,操场上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王主任光明顶端着养生茶杯站在楼道里,皱眉:“那群孩子疯了?都干吗去这是?”   “打球去吧。”十班的数学老师看了一眼,试探地说。   “男生打球,女生也是?”光明顶冷哼一声。   “女生……”数学老师欲言又止,“看他们打球。”   光明顶:“平日里有篮球比赛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么积极。”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半低着头小声反驳:“往日里也没有谢小天跟那位好学生。”   “谁?”光明顶提声,“谢小天那浑小子也去了!还有江意?”他气不打一处来,抱着保温杯就下去了。   数学老师在身后喊:“主任,你干什么去!”   光明顶粗着嗓子:“我干什么去,我维持秩序去。不然那浑小子又该给我惹事。”   *   “主任加油!老师加油!!”   篮球场瞬间分成了两拨,王主任摘下眼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对着身后的数学老师说:“李老师,你也来。”   数学老师欲哭无泪:“主任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不是说来看学生,维持秩序么,现在怎么成他们和学生比赛打球了。   谢小天站在对面,看着王主任挑了一下眉:“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怕你们闪了腰。”   耗子接话:“老师,真的,万一碰到您我可不想请家长。”   这话说完,身后顿时欢笑声一片。   王主任气得鼻子里出气:“李老师,来,灭灭这群混蛋小子的志气,想当年我也是校园篮球队的主力队员。”   您是主力人物,关我什么事。李老师虽然不乐意,趋于王主任的淫威,还是哭丧着脸加入篮球队伍。   周围学生越聚越多。   谢小天对着江意抬了一下手,眼睛笑得弯弯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男朋友,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把光明顶杀得片甲不留。”   “嗯,”江意也笑,手和谢小天碰了一下。   王主任打起球来,竟然还真有几分真才,看样子不是吹的。谢小天躲过王主任的一个偷袭,侧身晃了他一下。   “浑小子!”王主任很不爽。   谢小□□他笑了一下:“王主任,球场上还没有什么主任。”说着,他纵身一跃,“江意!”   两个人配合十分默契。江意轻微抬手,就把球扣在手里。   其他人忌惮光明顶,根本不敢抢,但谢小天不管这三七二十一,截球截上瘾了,他截球,江意传球。   很快,胜负就分出来了。   “主任,没事吧?”谢小天看着他。   王主任满脸大汗,扶着球栏喘了几口气,看着谢小天和江意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他累得说不出话,只伸出手对着两个人竖起大拇指。   “下次再一起。”谢小天礼尚往来,也给他比了一根大拇指。   接着,他又朝着人群比了耶,非常嘚瑟的胜利的动作。   江意:“……”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可周围小姑娘就吃这一套,顿时喧闹起来。   好在姑娘们脸皮薄,见他们走过去围的人山人海的街道都自动闪开一条路。顾满满那厮也混在其中。   “喂,谢小天,学霸。”这位大小姐可能看球赛看爽了,拉着她的小姐妹走过来,“放学去我家吃一顿啊,我请客。”   谢小天挑了一下眉:“真的假的?”   问这话的时候,周围有个小姑娘说了句英语老师找,顾满满答了声来了,又快速扭头对着两个人说,“把长江耗子也叫上,我们聚聚,多叫几个人也没关系。”   谢小天看着顾满满离去的身影,刚想对江意说什么,结果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天哥。”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江意皱了皱眉。   谢小天抬头看去:“林凌?怎么?”   林凌穿着白衬衫站在他前面,咬着唇,半晌才从身后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小天低头愣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嗯。”林凌点头。   周围有很多人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谢小天看了一眼林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那只手可能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着。   谢小天伸手接过,“嗯,谢谢,我正好口渴。”说着,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白色的瓶身因为水汽凝结成水珠,又沾染在谢小天修长的手指上,连同他修长的脖颈,都似乎染上了湿冷的味道。   江意看了一眼,浅色的眸子又没有感情的落在林凌身上。   林凌被这目光刺得缩了缩身子,谢小天问他:“你还有事?”   “我……我……”林凌眼睛在四周乱瞥。   谢小天懂了,带着人到了操场人少的地方,“这里没人听到了,说吧。”   林凌感激地看他一眼,这才开口:“赵忠……”   谢小天眼皮一压:“他又欺负你了?”   “他……他说放学要……我好看。”林凌低着头,都要哭出来了。   “我去找他算账。”谢小天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这次一定把人打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结果还没走,别被江意拉住。   “你还想挨处分?”   林凌也赶快说:“他只是警告我,还没动手……这样学校是不会管的。”   “那还能等他揍你之后?”谢小天很是暴躁。   “不……其实,还有别的办法。”林凌小声地说。   谢小天和江意同时看向他,一个疑惑,一个冷漠。   “什么办法?”谢小天问。   林凌说:“我放学……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江意:“……”   他就知道这人绝对在打其他鬼主意。   接着,他就听谢小天说:“嗯,这是个好办法。那放学一起走吧。”   “那.”林凌的眼睛偷偷地看向江意,“那学霸呢?”   “我男.同桌没有意见,”谢小天差点脱口而出,接着看向江意说,“是吧,同桌。”   江意:“……”   谢小天对着他笑了一下,接着转头对着林陵说:“看吧,他没意见。”   林凌缩了缩脖子,觉得这位学霸实在不像是没有意见的样子。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江意低头看着他。   “嗯?”谢小天抬头,注意到江意冷漠的眼睛,他才啊的一声,猛然想起来什么,“靠,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谢小天有点犯难。   江意冷哼一声,抱着胳膊,静静地看这位大少爷准备怎么办,就听谢小天对着林凌说:“我晚上去顾满满家聚餐,要不这样吧,”他停顿了一下,“要不这样,你跟着我去参加顾满满的聚餐。”   江意:“.”   顾满满家很大,有一个大大的露台,顾母端着食材笑着给他们送过来,谢小天看着人,笑嘻嘻地说:“阿姨,我们来一趟,真是太辛苦你了。”   虽然知道谢小天是油嘴滑舌,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将食材放下,笑着说:“只要你们吃得开心,阿姨就不辛苦,你们快吃,有什么爱吃的,给阿姨说,阿姨给你们准备。”   “您不在这一起吃?”谢小天要是想哄一个人开心,可谓是得心应手,“那这饭看着都不香了。”   顾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一个老婆在这儿你们怎么进行,玩得开心点,阿姨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转身回了房间里。   顾满满看着谢小天变脸模样,撇嘴吐槽:“可显得你了。”   “怎么,阿姨就喜欢我这样的,”谢小天回嘴,“你不乐意也得看着。”   顾满满撇嘴:“快吃你的吧,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接着,她又快速地对江意说,“学霸,你也不管管他。”   谢小天心说,他同桌可不管这个闲事。   结果就听江意很干很酸地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管?”   谢小天:“???”   他不可置疑看向江意,黝黑的眼睛里大大地疑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满满也惊到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伸过来刚烤好的鸡翅。   她顺着鸡翅看了过去,班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凌正低着头,脸上还有一抹可疑的红润。   “干什么?”顾大小姐问。   林凌小声说:“这这……这是给你烤的。”   “给我?”顾满满疑惑地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对面两个人身上。   谢小天也一直盯着江意,江意盯着烧烤架,气氛特别诡异。顾满满很有眼力见的拉着林凌走了:“去哪边烤。”   这边人一走,就空了下来,江意手拿着烤的虾,然后快速地翻转了几下,谢小天猛然凑近盯着他。   “江意?”   江意没抬头:“嗯。”   谢小天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江意很平淡地说:“没什么。”   谢小天不信,凑过去盯他,烧烤架的火星噼啪一声在里面迸溅出来,落在谢小天身上,江意皱眉快速拉开他:“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虽然拽得很及时,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衣服。谢小天却没闲心管这些,看着江意:“你到底怎么了?”   江意看他,半晌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放学我跟你一起走。”   谢小天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和林凌说的话。   他顿了几秒,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他就觉得一路上江意一直不对劲。   江意斜晲他。   谢小天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男朋友这是吃醋了吗?”   说完,还在他耳垂上抿了一下。   江意耳朵顿时红了一片。   七八个人一直吵吵闹闹到十一点,因为在顾满满家里,都没敢喝酒。   “你们回家都小心点。”顾满满站在门口说。   几个人点头摆手,顾满满又把目光移到江意身上,“学霸,谢小天说话就那样,你别给他一般见识。”   顾大小姐以为谢小天又做了什么惹谢小天生气了。事实上,她倒也没想错,就是有点偏离。   “顾满满,我说话怎么了。”谢小天很是不服气。   “嗯,”江意看了一眼谢小天,“放学一起走。”   顾满满:“???”   什么意思?   谢小天:“……”   没完了是吧。   原本以为江意这醋坛子一天就能好,结果一直持续到下周,谢小天问他去不去外面吃饭,江意不咸不淡说放学一起走。   谢小天问他要不要打游戏,江意不咸不淡地说放学一起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五,谢小天带着江意回了他的小别墅,在问他要不要住这儿的时候,江意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那放学一起走吧。”   至此,谢大少爷终于忍无可忍,欺身上去,堵住了那张惹人生气的嘴。   “还说不说了!”谢小天一边咬着他敏感地方,一边惩罚似地问。   脖子上的人跟个急了的兔子一样,江意笑了一下,手垫住谢小天的脑袋,怕他磕到桌子,出声道:“行了,好了,我不说了。”   窗外,细雨敲打着玻璃,模糊蜿蜒成一片,冷风透过缝隙钻了进来。   江意恍然发觉,秋天这么快已经结束了,而冬天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不好意思,写了这么久。还差几章结尾没写完,只要接下来不出差,就继续日更。感谢在2023-07-24 23:36:56~2023-08-20 22: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十一月快要结束的时候。   江意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突然发现, 把那个男人拿走的钱给江意还了回来,   只是人没有露面。   江意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信封,还有信封旁边留下的字条。   “小意, 我知道现在再给你说对不起已经晚了,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小时候看着你出生, 我确实也真的喜悦过, 开心过, 那时候你小小的一只, 抱在怀里,轻得像是没有重量。当时我就想,这是我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   江意冷笑了一下, 继续向下看。   “随着你年龄越来越大, 妈妈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妈妈在这里给你说声抱歉, 对不起小意。最后,妈妈能不能求你件事你张叔叔最近因为打人欠债进了局子,你能不能给你爸爸说一声, 让他托人找找关系, 把你张叔叔放出来?”   江意盯着那些文字,一时间竟然有点看不懂。   她, 他的妈妈分明知道他已经在家里搬出来了, 分明知道他的父亲对他怎么样,依旧写下这些话。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话的。   江意眼中的眸色越来越深, 手指捏进手掌里,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江意回神,低头看到熟悉的头像,是谢小天的视频电话。   江意一愣,按了接听键,接着谢小天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江意,江意,快出来,我到你家楼下了。”   江意低头将手上的纸扔了,神色不变地把桌子上的钱收了起来,他拿着手机,走到楼道里。   谢小天冲着他摆手。   江意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嗯。”   “你刚才在干什么?”谢小天走在路上,声音有些抱怨,“我在楼下喊了你好久,你隔壁耳聋的老太太都被我喊出来了,你都没有听到?”   “抱歉,”江意说,“下次不会了。”   “晾你下次也不敢,”谢小天嘴角上扬冷哼一声,“走啦,今天哥带你去浪。”   “去哪?”江意看着人问。   谢小天露出一个奸诈地笑,接着猛然跑了起来,在路口的时候回头喊道:“有本事你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江意眸子里映着前方的人的身影,周围的景色似乎成了虚影。他笑了一下,朝着人追了上去。   风吹着两人,并没有多冷,反倒是人越来越少,树越来越多。   谢小天累得气喘吁吁,跑到一个林子的时候,被江意猛然拉住,两个人一起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江意说:“就是这里?”   谢小天背靠在身后的树上,手中捏着一个树叶说:“嗯,枫叶林。”   “枫叶林。”江意看着四周。   他不知道谢小天怎么突然想起带他来这里了。   “据说这里以前还有一个其他名字,”谢小天说。   江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其他名字?什么?”   谢小天耳垂却慢慢地红透了,“来都来了,你管他好久之前的名字干什么。”   江意敏锐地注意到谢小天的语气不自然,在谢小天不注意的时候,拿出手机。   【枫叶谷以前也叫月老谷,相传秦国时有位姑娘在这里等了她的出征夫君等了二十年,最后却得知爱人战死的消息,从此天天以泪洗面,血泪染红了山谷的叶子,从此就有了枫叶谷。   相传,自那以后,只要是感情很好的情侣路过这里,就能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   江意手指动了一下,看向一旁的人:“嗯,你说得对,管很久之前的名字干什么。”正说着,他突然抓起一把枫树的叶子撒在谢小天身上。   谢小天对于江意的行为先是一愣。   江意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直是沉稳的,安静的,偶尔开心笑的时候,也只是很内敛地勾着唇角。   一点儿没有十七八岁该有的样子。   谢小天有点呆呆地看了他好久,直到江意站在一旁,手里又拿起一片枫叶:“点点。你还要发呆?”   谢小天也反应过来,随手也在地上抓起来一把,“好啊,江意,你是不是胆子肥了。”   枫叶砸在身上比雪还轻,两个人却像是砸上了瘾,你一把我一把。谢小天躲在树下,又被枫叶袭中的时候很不服气,为什么躲在哪里都能被江意找到。   突然,他眼眸转了一下,突然向外迈了一步,看着江意道:“江意,我喜欢你。”   江意脚步顿住,果真停了下来,虽然知道谢小天突然表白是为了什么,心还是不可控的慢了一拍。   就是现在。   谢小天瞄准机会,刚想把枫叶砸回去,刚抛出手,手被一道重力抓住。   接着,他听江意说:“月老谷,名字挺好听的。”   一听这个名字,谢小天就知道江意这是知道了。他脸上的红晕又浮了上来,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月老谷?”   “点点原来不知道?”江意压着他的手,“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带我来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谢小天感觉耳朵有点热,“你别理我这么近。”   江意不动,反而更近了一步,“真的不知道吗。点点?”   谢小天在他越来越近的距离里,终于败下阵来,他提声说:“知道,知道行了吧。”   江意笑了一声。   谢小天嘴里嘟囔了一句,突然江意拉住他,“点点。”   谢小天抬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江意抱着他,下巴旦在他肩膀上,“就算不来月老谷,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树叶枝丫之间没有章法地穿插在一起,只有蓝天从缝隙里漏了出来,周围很静,只有秋天的风声窸窸窣窣的吹着地面。   谢小天掏出手机,突然道:“江意!”   江意抬头看去。   谢小天来这个枫叶谷冲的就是那个传说,只是没想到被江意识破自己小心思,不过这小天从小脸皮就厚。   “那天你拍了我,礼尚往来,”谢小天冲着江意得意地笑,“我也有你照片了。”   江意看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好看吗?”   谢小天低头,照片中的人模样凌厉又漂亮,又带了少年独有的劲瘦。猝不及防,和那浅色眸子对上,谢小天心漏了一拍。   “很丑,”他故意说,“特别特别丑。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就把你的丑照公之于众,让喜欢你的那些小姑娘看。”   “行,”江意眼角含笑说,“那就看吧,反正我有男朋友的人了,不怕看。”   谢小天:“……”   “你别走这么快,等我一下。”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谢小天愣了一下。   不是吧,这么冷的天,除了他们俩竟然还有其他人来。   听声音有点耳熟。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谢小天快速地抓着江意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透过树影,隐约能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天这么冷,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女声有点不耐烦。   这话音一落,谢小天就愣了一下。   这声音是……顾满满。   “顾满满。”谢小天对着江意比了个口型,又皱眉小声说,“男的是谁。”   他和顾满满认识好多年了,他怎么感觉有种自己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江意低头看着他,谢小天不怕冷,既没有穿高领毛衣,也没有带围巾,探头的时候,露出修长又白皙的脖颈。   他喉间动了一下,才低声说:“你没听出来?”   谢小天疑惑地抬头,他该听出来吗?   “好好想想,”江意一手做了端茶杯状,优雅地比了一个喝茶的动作。   谢小天顿时恍然大悟:“林凌!”   接着他就笑了,江意刚才的动作简直是太可爱了,他捏了捏江意的脸说:“你是不是现在还吃着醋呢?”   江意脸被谢小天捏做了一个很不符合他形象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忍无可忍伸手把胡作非为的某人压在树上,一口咬在他肖想了很久的脖颈间。   谢小天被咬得抽了一口气。   不疼,但是感觉很怪。   那唇沿着脖颈一直到他锁骨的位置,还在一路朝下。   “有人!”谢大少爷倚在树上,被亲的呼吸乱了套,受不住了才半是讨饶地说,“顾满满,我听听林凌那孙子想干什么,感动我的人。”   江意闻言咬了他一口,这一口下的有点重,声音危险:“你的人?”   “不………”谢小天连忙改口,“不是。”   谢少爷能屈能伸,见江意的眸子看向他越来越危险,连忙亲了他一口:“我错了我错了。我就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江意这才饶了他。   “你——那个,等等我呀。”不远处,林凌结结巴巴地声音传了过来。谢小天心说,以前在我面前不是嘴皮子挺溜的吗。   “你再不说,我就回去了,”顾满满语气有些不爽,“我一会儿还得上钢琴课。”   “我我我我有事。”林凌说。   顾满满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什么?”   林凌捏着自己手掌心,把自己骨节捏得通红。   顾满满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刚要转身的时候,林凌突然大声叫着她说:“顾满满,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哦豁。”谢小天小声对江意说,“这林凌还挺爷们。”   顾满满更像是被惊到了,“你说什么?”   “我说,”林凌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顾满满的脸一下子全红了。林凌喊她出来她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有朝着这方面想。   “你——”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脸上带着微怒地说,“这次我就当没听到,离我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啧,”谢小天轻啧一声,心说不愧是一块长大的,一脉相承的暴脾气。   江意低头看他,眼睛里带上明显的笑意:“看着有点眼熟。”   谢小天:“……”   “眼熟个屁,”谢少爷恼羞成怒,“看你的戏。”   江意眼里的笑意更大了:“好。看戏。”   谢小天避开他的视线,冷哼一声,又看向不远处。   “我……”林凌咬着唇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顾满满头一次见一个男孩子说哭就哭,都要惊呆了。她愣了愣,“哎,不是,你哭什么?就算我拒绝你,你也不用哭吧。”   林凌咬着唇不说话。   顾满满有些无措,半晌,放低了声音说:“行了,我不揍你了还不成,你别哭了。”   林凌抽哒哒地说:“那,我以后还能约你出来吗?”   “约个屁,我还得练钢琴……”顾满满刚说了几个字,就见泪珠子瞬间聚集在林凌的眼眶里,她赶忙改口说,“行了,以后我有空的时候行叭。”   林凌眼睛瞬间一弯,笑了,变脸堪比教科书。   谢小天看得瞠目结舌,半晌突然回味过来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向江意,眯了眯眼,“不对,你当初……”   江意这混蛋当初不也是这样。   因为太气愤,谢小天侧首的时候突然滑了一下,江意想要抓住他,却因为刚下过雨,两个人一同踉跄,江意皱眉撑在地上,接住了谢小天,没摔到他。   谢小天因为惯性扑到他身上,抬头的时候,两个人离得特别近,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安静。   周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半晌,谢小天才意识到什么。   不好。   他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周围站着的两个人,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谢小天:“……”   顾满满:“……”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小天,你这是——”   谢小天从江意身上爬起来,非常注重形象地摘下身上的落叶:“我无聊,随便逛逛。”   顾满满目光又落到江意身上:“学霸也是随便来逛逛?”   谢小天破罐子破摔,瘫着脸说:“对。不行?”   “行,”顾满满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好几圈说,“你们兴致还挺高。”   谢小天觉得顾满满的眼神,似乎看透了什么。他咬了一下唇,目光落在林凌身上:“别光说我们,你俩来这干什么?”   “我……是想……”林凌开口。   “我们是想拍点好看的照片,”顾满满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为了过两天的摄影大赛。”   “摄影大赛?”谢小天眉毛挑了一下,“用得上两个人来?”   林凌缩了缩身子,像受惊的兔子。   “我请他给我拍不成?”顾满满不服输地瞪他,瞪完还不够,又看向林兔子,“你说是不是!”   林凌拼命地点头,眼泪一边点一边向下掉:“我们是来拍照的。”   顾满满:“……”   谢小天一直到了回家的路上,还一直笑。   江意怕他撞到路边延伸出来的树枝,手挡在他前边,有些无奈地说:“小心点,看路。   “江意,我真的没想到,顾满满有一天会被一个爱哭鬼降住。你不知道她小时候,班里男生没一个敢惹她,”谢小天说,“她之所以练钢琴,就是因为她爸妈让她收收性子,淑女一点儿。”   江意默默地听着,这些都是他没有参与过的过往。   “等过两天你来我家,”谢小天继续说,“我给你看我们小时候的毕业照。”   江意看着他:“嗯。”   不知道是不是风的原因,谢小天觉得江意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温柔。   他一时语塞,两个人走到路口,谢小天左右看了看,见长道上没人,抬头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快速地跑开。   直到站到自己门口,他才回头:“江意,周一见。”   江意被谢小天突然起来的主动亲得一愣,他眼睛弯了一下:“嗯,周一见。”   走进门,谢小天就愣了一下,院子里经常停着的车开走了,显得空荡荡的。   老头子走了?   他打开手机,这才看到谢川给他发的微信:“我需要出差十天,有需要的直接给江秘书说。”   江秘书是跟了谢川好久的秘书。   谢小天没在意,把手机握在手里,刚推开客厅的门,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回来了。小天。”   高挑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现在他家客厅里。   谢小天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他认识这个女人。   就是他父亲口中的江秘书。   “饿了吧,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江婷婷熟稔地说。   谢小天莫来得有些厌恶。   就好似她是这家的主人一般。   “不用,我从不吃晚饭,”他说,“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第51章   “我去, 这照片绝了。”耗子拿着刚洗出来的照片,对着窗户看着。   最近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就算是晴天也带着一股伤感, 谢小天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到耗子身上,挑了挑眉说:   “你不看谁拍的。”   照片底调就是沉郁的天空, 一望无际的红树林, 被沉淀的红枫叶铺满的长道, 还有中央穿着校服的男生的背影。   耗子又抬头:“哥, 你拿这个参加这次的摄影大赛?”   “嗯,”谢小天看他,“不行?”   “行,”耗子抓了抓头发, “可这次摄影大赛的主题是热烈, 这个照片看着好悲。”   谢小天捏着照片愣了一下。   “别在这伤春悲秋了, ”他片刻回神说, “一会儿跟我去报名。”   “学霸呢?”耗子有点惊疑这两个人竟然没在一起。   谢小天说:“老师喊他有事。”   怪不得呢, 耗子偷偷地想,也就老师能把这两个人分开了。   “好家伙!”进了报名室,耗子吓了一跳, “不是, 一个摄影比赛怎么这么多人。”   “市里举行的,正常, ”谢小天目光在人群里看了一圈, 继续说,“这个比赛若是能得奖, 高考成绩可以加分。”   耗子听了有点蒙:“不是, 这个也能加分。”   “嗯, ”谢小天对着他比画了一个手指头,“能加十分。”   “草,”耗子从来没主动关注过这个,没想到还能加分,“我现在去拍还来得及吗?”   “恐怕来不及了,今天下午截止。”谢小天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报名的老师走了过去。   耗子:“……”   “你好,”报名处是位女老师,谢小天把照片递过去,“请问摄影作品可以加点别的吗?”   女老师翻来报名表,可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迟疑了两秒:“你想加什么?”   “我给这个照片赋了一首诗。”谢小天说,“我想加上一起。”   女老师拿着谢小天递过来的卡片,皱眉,转身朝着身后的人说了什么,大约几分钟,又走了回来。   “可以,”女老师说,“不过需要印在这个照片上,你觉得行吗?”   谢小天顿时笑了,他还以为通过不了,他露出一个明艳的笑说:“可以!”   耗子没有过去,在一旁等着,见谢小天走过来,他问:“天哥,你给老师说的什么这么久。而且,你以前从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现在怎么了?”   是啊,现在怎么了。   谢小天想了想,大概他是真的想跟江意考同一所大学。   虽然两个人相差还很远,但是努力努力,万一呢。   “学习吧,少年!”他对着耗子语重心长地说,“世界以后还需要我们拯救。”   耗子:“……”   两个人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和一个人走撞在一起。   耗子这个人还是很有礼貌的,刚想说对不起,就被苡橋对面的人狠狠抛了一眼。   谢小天眯了下眼,江楚。这混蛋东西自从上次被他打了之后,在学校里很少碰到他了。   就算是碰到了,那人也是躲得远远地,一脸仇恨地看着自己。   “天哥?”耗子在旁边喊他,“你看什么呢?”   “没事,一个垃圾。”谢小天收回目光,“走吧。”   回到教室的时候,江意已经回来了。   “老师喊你干什么,”谢小天坐回座位,扭头看向江意,一脸惆怅地说,“不会是,咱们这……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抓住了吧。”   江意:“……”   这人戏精是不是过头了。   他紧抿着唇,干巴巴地看着他。   谢小天说这话时,嘴角勾着,黝黑的眼珠带着一种痞气,爪子也没闲着,没有规律的在他掌心画圈。   江意被抓得心烦意乱,伸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捏在掌心,低声说:“别乱动。”   周围学生打打闹闹,只有他们两个暗涌掩藏在嘈杂之下。两个人手指牵在一起,像是七月的燥热,谢小天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几下,看着注意的侧脸喉间滚动,没忍住抓了抓他的下巴说:“你还没说,老师喊你干什么。”   江意睫毛动了一下,接着,又垂了下去:“我们的事被发现了。”   他声音本就低沉,显得很是严肃。   谢小天愣了一下,半晌才颤着声音问:“发现了?”   他的手指有些僵硬,掌心的温度一瞬间冷却下来,江意没想到谢小天能有这么大反应,愣了一下,“逗你的,老师说机会凑巧,有个保送名额,若明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   谢小天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神:“保送名额?”   江意点头。   半晌,他才后知后觉道:“靠!保送!”停顿几秒,他又看向江意,问道:“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   江意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保送什么意思,估计学校门口的流浪狗都知道。这人是在学校不务正业到什么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谢小天看江意脸上凝固的表情,才笑出声,“你竟然信了!你是不是笨,谁让你刚才吓我,现在我们扯平了。”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全校师生要是听到谢小天的话,估计能气死一般。   江意笨,那学校里还有聪明的嘛。   江意无语地看着他,浅色的眸子被薄眼皮压得很低。   谢小天笑的更欢了,最后因为太高兴,导致乐极生悲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意:“……”   他快速地在谢小天背上拍了几下,最后表情无奈:“摄影比赛报上名了?”   “嗯,”谢小天呛得脸上起了红,缓了一会儿说,“人特别多,你那位混蛋弟弟也在。”   “江楚?”江意颦眉,“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敢对我做什么,”谢小天说,“看见我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饶是如此,他还是看着江意的脸快速地沉了下去,他摆了摆手快速地说,“行了,不提他了,我昨天做了张数学试卷,你帮我看看。”   谢小天几年没学习,就算很聪明,但是基础在那里摆着。   文科太行,但是数学提升得很慢。   “行,你昨天又熬夜写的?”江意问他。   “也没熬太久,”谢小天手按着试卷说,“做完就睡了。”   虽然这谢小天说的轻松,但他眼底下浓重的黑眼圈很难哄弄住人,江意在他眼睑下盯了一会儿,“你不用这么拼,可以适当休息休息。”   他已经很久没去过网吧了,也很久没有熬夜打游戏了。   以前醉生梦死的生活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不行!”他把试卷摊在江意面前,说,“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人活着如果不是为了学习,那人生将毫无意义。”   “卧槽!”前边的耗子刚好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变得像是便秘,“疯了,疯了!”   谢小天放学跟江意混在一起。   李长江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看给做贼一样偷偷跟着顾满满。   四人小分队就剩下他自己。   耗子难过的抱住自己。   “这谢小天最近进步挺大啊,”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捏着谢小天的试卷说,“前边的基础题基本上没错。”   “是啊,”历史老师抽空抬头,“这次考试竟然得了80。”   以前别说八十了,去个零都多了。这丫一个字都懒得写。   “看来和江意调一位还是有好处的,要不把班里的郑茂源也调过去试试。”物理老师背摊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和江意虽然有点关系。”徐霞瞥了物理老师一眼,“但学习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是啊,物理老师,”历史老师笑得很有意味,“你外甥还得继续努力才行,赶上谢小天同学。”   “哈哈哈,可惜谢小天同学没有物理老师的舅舅。”   物理老师被怼得悻悻地放下了杯子,“谢同学最近确实进步大。”   那位谢同学对老师的评价一无所知,自习结束后,在门口和江意挥手再见,他就看到别墅的灯又亮了。   谢小天的眉毛颦了起来。   果不其然又是那个女人,又是熟悉的职业装,又是熟悉的语气。   “小少爷回来了,今天学习累吗?想吃点什么饭?还是出去吃。”   “不用。”谢小天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低着头给老头子发微信。   Henven:[我不是说了我不需要她来?]   老头子消息回得很快:[?]   短短一个符号,谢小天明白了。   江婷没注意谢小天的神情:“要不我打电话让阿姨来家里坐?”   谢小天目光移到她脸上,女人妆容精致,透着职场女人特有的干练,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都像是精心设计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小天在她身上收回目光。   江婷婷的笑意顿了一下。   “我暂时没有给自己找个后妈的打算。”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刚开始见这个女人就不舒服的原因了,她想要什么,都写在她脸上。   江婷婷干笑了几声:“你在说什么啊。”   “我父亲明明都告诉你不用来了,”谢小天说,“你又自己赶过来,想干什么?”   江婷婷脸上的笑终于停了下来:“你爸爸单身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希望他孤独终老?”   “呵,”谢小天冷笑,“老头子找什么样的我不管,但是你就别想了。绝对不会是你。”   江婷婷站在不远处,捏紧手指,声音终于没了那层虚伪的笑,看着他尖锐地说:“凭什么不能是我。”   谢小天看他一眼,不想和这个女人争论这个,他拿起书包,起身向楼上走。   刚走到拐角,谢小天听身后的女人冷笑了一声,阴沉地说:“你不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自杀吗?” 第52章   江意擦干头发上的水, 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以前的时候,谢小天都会给他通视频电话,两个人在视频里一起做试卷。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江意发消息。   谢小天微信回复得很慢, 半个小时后才有动静:“我今天有点困。”   江意:“困了?”   谢小天:“嗯。”   江意:“那今天不要熬夜了,先去睡觉吧。”   谢小天:“嗯, 我这就打算睡了, 明天见。”   江意放下手机, 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皱起眉。   今天的谢小天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做试卷熬夜太晚了,江意把手机放下,拿出试卷开始做。   以前的时候,很少有东西能让江意分神。今天是个意外, 半个小时过去了, 顾大学霸一个题也没做完。   他抿了一下唇, 看着台灯发出的光晕, “啪”地一声关了灯, 背着书包出了门。   谢小天的三层小别墅果然全亮着灯。   江意知道谢小天有开灯睡觉的毛病,在伸手要敲门的时候,又顿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铁门, 抿了一下唇。   *   谢小天放下电话之后就没有并没有去睡睡觉。   此时, 他坐在卧室下的地毯上,周围摆了一圈蛋糕零食可乐, 此时正向嘴里塞着面包。   窗户上传来响动。   “砰砰砰”   是那种小声的, 叩门的声音。   谢小天只是机械地吃着食物,像是没有听到。   “砰砰砰。”又是三声, 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圈。   “点点!”   “点点!”   “谢小天!”   熟悉的声音让谢小天停下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嘴里塞着面包, 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瞳孔瞬间放法,接着剧烈的咳嗽的几声,眸子里恢复了焦点。   差点把他自己噎住。   只见江大学霸背着书包瘫着脸,正在窗户前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江意。”谢小天艰难地把自己吃的蛋糕咽下去,抓紧跑过去把窗户打开,“你怎么来了?”   江意扶着窗户跳了进来,眼睛扫过地上的零食,有点咸咸地说:“你不是困了吗?”   “啊!”谢少爷被问住了,“我睡前这不是饿了吗。吃一点睡前甜点。”   江意向里走了几步,满地包装纸,他严重声音:“一点儿?”   谢小天抓了下鼻子:“昂。”   江意盯着人,眉心渐渐皱了起来,“怎么突然——”他顿了一下,沉声说,“睡觉前吃这么多甜的,你不想睡了?剩下的不许吃了。”   他看看这某人把地上零食都装起来了,走了几步放在桌子上,后来看了他一眼,塞进橱柜里,咔啪一声上了锁。   谢小天:“……”   他看着江意的动作,站在灯下抗议,“我那一块小蛋糕还没吃。”   “不许吃了。”江意颦着眉,对他下了明令禁止。   谢大少爷还没放弃,试图挣扎几下:“再不吃就坏了。”   江意看着他,谢小天觉得灯光下的眉眼异常冷漠无情。说出去的话更加冷漠无情:“坏就坏了。”   谢小天:“……”   他深吸一口气,这烦人精男朋友到底是谁找的?   哦,他自己。   谢小天气得瘫在床边上,直到听到脚步声听到他身边,他才懒洋洋地睁眼,江意朝他伸出手,那双手在灯下修长又劲瘦,异常好看。   “干吗。”   □□这招没用。   “去刷牙睡觉。”江意说。   “不去,”谢小天翻了个身不看他,“我题还没做完。”   “明天再做。”江意说。   谢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人,还在生江意的气:“我就不——”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从穿上拉了起来,接着膝盖一轻,整个人被江意横抱在怀里。   “我——靠?”谢小天被惊得爆出一句脏话,“江意,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一个大老爷们被这么抱,实在太丢人了。   谢大少爷开始挣扎几下。   江意看着瘦,胳膊却像是钢筋一般箍着他,谢少爷最后只能放弃:“我刷牙还不行吗。”   虽然谢大少爷被强制勒令没有吃完那些甜食,很不幸,第二天还是悲催了。   谢小天摸着肿着跟个蜡笔小新腮帮一样的脸出现在江意面前的时候,江意浅色眸子里竟然浮出了一丝笑意。   谢小天:“……”   这是人办的事。   “还吃吗?”江意问他。   谢小天气鼓鼓地说:“咕吃了。”   “那不行,还得接着吃,”江意不缓不快地说:“某人总是得受了罪才长记性。”   谢小天:“……”   医院的大厅还没七点就已经挤满了人,谢小天一手捂着脸,一手抓着江意的袖子,委屈着脸问:“嘟去行不行。”   鬼知道他从小到大最害怕就是牙医,简直是童年阴影。   江意说,“你要是觉得你的脸明天不会肿成包子,那不去也行。”   谢小天只好紧抓着江意的袖子,跟着人进去了牙科。里面的大夫年龄不大,三十多岁,戴着口罩。   谢小天张着嘴躺在医疗器械上,看着那身白大褂有些眼晕。   “大夫,米慢一点……”因为肿着脸,谢小天的声音含糊不清。   大夫拿着医疗器械:“你说什么?”然后把手里的器械又换了一个大号的。   谢小天看着大夫的手,差点哭出来。   还是江意站在不远处,隔着隔离区的遮风屏对里面说:“他说大夫你能不能慢一点。”顿了一下,“他怕疼,麻烦你下手轻点。”   大夫这才恍然大悟:“哦哦哦。”他低头弯着眼睛看着谢小天,“你放心。我技术很娴熟,很多小朋友都喜欢找我,虽然都是笑着来哭着出去。”   谢小天:“……”   更害怕了。   不过这个医生确实有料,并没有很疼,谢小天很荣幸地成了唯一一位瘫脸进来,又瘫脸出去的小朋友。   “呀!天哥你的脸。”   回到学校,看见耗子第一眼就把人吓了一跳,接着就见这个二百五在教室里生气地喊,“谁敢动我哥!!天哥你告诉我姓谁名谁,我找人去收拾他!”   这话一落,瞬间全班人目光全落谢小天脸上。   谢小天嫌丢人捂了一下脸。   江意在旁边把两个人书包分别塞桌洞,淡声说:“姓巧克力,名蛋糕。去吧。”   “姓巧克力?这娃有点罕见啊,”耗子这个二百五自言自语,半晌才回味过来,“啊,天哥,你这是吃坏牙了?”   谢小天很想给他一棒槌:“窝劝你对好闭罪,不蓝小心挨豆!”   耗子瞪着眼睛茫然地看了谢小天十几秒,侧首看向一旁的学霸说:“天哥他说什么。”   江意很淡定地说:“他说谢谢你,多谢关心。”   耗子有些害羞地摆了摆手:“哎呀不用谢不用谢。天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客气了。”   “……”   谢小天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要不杀了他吧。   这种日子,简直一分钟都活不下去了。   谢大少爷好不容易熬过煎熬的牙疼期。他坐在张记豆花小屋前,对着里面喊:“张婆婆,给我三碗豆花面!”   张婆婆几分钟端着面出来:“还有人没来?”   江意接过面:“没有。”   张婆婆:“那你们两个人要三碗面。”   江意刚想说话,就听旁边这位少爷在枪声:“他最近学习消耗太大,得多吃点。”   张婆婆接话:“是嘛,学习累的?那得多吃点。”   江意:“……”   半晌,他才回了一声“嗯”,张婆婆又劝了几句,学习不要太累,要劳逸结合。谢小天在旁边贱嗖嗖地应声:“对啊,对啊,你看看你瘦了多少。”   此时此刻,江意很想做点什么把前边某人的嘴堵上。   但某人知道见好就收,在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牛肉放他碗里:“快吃,一会儿上课了。”   江意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等没人的时候再给他算账。   两个人低头吃面,快吃完的时候,谢小天的微信响了一下。   谢小天扫了一眼,又面无其事地关上,直到喝完面,才对江意说:“老头子回来了,喊我有点事。你一会儿先去学校,我等会儿过去。”   江意想起刚才的微信,也没多想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   “噗,”谢小天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不用,我爸在门口等着呢。”   江意也没多想,提起书包走的时候还不要叮嘱:“不能再甜的了。”   “知道了,”谢小天笑容更灿烂了,“我看你都快成为管家婆了。”   入了冬,巷子里落叶落了一地,两个人背着书包,谢小天对着江意笑了一下,“一会儿见,同桌。”   “一会见。”   回到学校之后,江意在学校,偶尔发微信,谢小天也隔段时间就回复一句。   江意这才稍微放下悬着的心。   只是有一点儿迟迟等不到人的心烦意乱。   从上学以来,他从来没有觉得上课的时间能这么难熬,走廊里走过的稍微一点儿响动,都能让他更加难熬。   终于等到下午下课,耗子起身,“学霸,天哥还没来?”   “嗯,”江意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此时夕阳刚好把两个人的桌位分成明暗两段,他眼皮动了一下,低声说,“还没来。”   耗子说:“走吧,先去餐厅吃饭,可能吃完饭他就来了。”   “你先去,”江意说,“我一会再去。”   耗子朝他摆了摆手:“行吧,那我走了。”   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整个教学楼都空寂下来,江意站在走廊,看着下面的学生,给谢小天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没人接。   江意皱眉,又拨了一个过去,等到快自动挂断的时候,手机终于被接通了。   “点点,怎么还没来……”电话拨通之后,江意开口。   那边先是很长的沉默,直到江意又喊了一句点点,那边才出了一点儿声响。   接着,沙哑的撕裂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了过来:“江……意。”   江意手僵了一下,却还是尽量缓着自己的声音说:“嗯,我在。”   顿了好久,谢小天的声音从终于从里面传出来,无助得让江意整个人都颤了颤:“我可能……不太好。” 第53章   路, 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快一点儿。   还能再快一点儿。   江意第一次嫌弃自己跑得慢。   等他气喘吁吁到了谢小天家里的时候,谢小天正坐在二楼的窗户台上,绿植被他搬到一边, 他黝黑的眼神无神地,怔愣地看着某处。   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活气, 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江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小天, 他先是喉咙干了一下, 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是尽量放缓脚步,轻轻走了过去,   尽量如此,还是怕吵到他。   “小天。”他蹲下身, 看着谢小天低声喊道。   谢小天不动, 只是睫毛轻眨了几下。   江意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抓着谢小天的手。   平日里温热的手, 此时变得冰凉一片。   “点点,是我。”江意哽了一下,才低声说, “我来了。”   一秒。   两秒。   好几秒后, 谢小天的眼睛才转动了一下,他缓慢地移到江意身上, 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努力地开口, 嘶哑的声音像是从他喉咙挤了出来:“江……意。”   江意:“是我。”   谢小天又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江意。”   江意眼眶里熬得通红:“嗯, 是我。”   谢小天的情绪很不好, 黝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掉, 啪啦地砸在江意的手背上,却砸得他心尖收紧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又高高悬着半空中。   “江意,我妈妈……”谢小天颤抖着声音,“她本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早点发现。”   江意摸着他的头发:“没事,点点,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关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谢小天不对劲,就是从那条微信消息开始的。   等到谢小天终于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江意抿着唇,打开了他的手机,径直打开微信,翻看微信消息。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微信名叫尾纤的头像上。他拧眉沉着脸点了进去。   入目的就是赤裸裸地充满恶意的话。   [你想看看你妈妈当时痛苦的模样吗?]   [想看看你妈妈发疯的模样吗]   [别着急,宝贝,我都发给你]   [一定要看仔细哦]   [视频。]   江意全程沉着脸,他点开视频,视频里是一个女人发疯地砸东西的录像。   女人眉眼之间与谢小天有六分相似,是他的妈妈。   视频播放完,下面又是好多条微信。   [看吧,在外面装得再贤良淑德,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疯子。]   [你见过你这样的妈妈吗?]   [她自杀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虽然只是一段一段的文字,里面的恶意却隔着屏幕都掩盖不了。   江意感觉自己胸口一股火气在向外涌,面上却更加冷静,他动作利落地截图录屏,把能保留的证据都保留下来,接着拨打电话,没有一点儿犹豫地报了警。   直到做好这一切,回答完电话里的问题,才又重新坐到谢小天床边。   谢小天睡得并不安稳,脸色苍白,眉心紧紧颦着。   江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碰了一下:“睡吧,没事了,点点。”   谢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江意想要站起来,谢川却走过来,把手径直的压在他的肩膀上。   “你坐着就行。”谢川声音也比往常多了一丝疲惫。   房间里静寂了好久,江意坐在旁边,看着谢小天苍白的脸色:“小天他……”   谢川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小天他有严重的抑郁症。”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想,但江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僵了一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意捏着手指,听自己问。   谢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捏了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九年前,他妈妈自杀的时候,”他靠着沙发,声音空荡得像是被拉回了九年前的傍晚。   他只记得那天色很暗,风格外大。   谢小天回家,刚好撞到他妈妈惨白着脸一动不动躺在卫生间的浴室里。警察和谢川去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浴池里的水被染成红的,顺着白瓷瓦流了出来。   谢小天站在一旁动都没动一下,直到谢川走过去,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才眨了眨睫毛,愣愣地问可一句,“妈妈怎么了?”   “他妈妈……对自己下手挺狠的,整个手腕的切口很深,”谢川说:“那个场景别说是孩子了,很多大人见了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妈妈。从那天之后,谢小天就把自己关进屋里,也不说话也不闹,却也经常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我当时怕他在那个房间里出什么问题,就把人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所以,谢小天害怕幽闭的环境和白色的浴池。   所以,谢小天才会忘记了两个人的约定。   所以,谢小天才不记得自己。   江意深皱着眉,脑海里一幕一幕都是谢小天。   每天笑着的谢小天,少年气很足的谢小天。   “欺负我同桌,问过我了吗?”   “跳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别哭了,我替你演行了吧!”   还有……意气风发的谢小天。   “走,带你去看星星。”   “江意,你不要死好不好。”   “要跟我去看海吗?”   江意的眼眶突然被烫了一下,他看着谢小天,碰了一下他紧颦的眉心。   抑郁……症。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人……会有抑郁症。   江意在谢川面前,一直是冷淡的,懂事的,内心极度强大的人。   但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眶,谢川头一次觉得江意也有脆弱的一面。   只不过,这一面是自己的儿子。   谢川长吁了一口气,刚想拿着电话出去,江意在后面突然哑声说:“我已经报警了。”   “但以现有的证据,不会对那人有任何威胁。”   “嗯,”提到这个,谢川眉心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吧。”   一直没有捞透这个女人的用心是他失职。   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谢小天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一般的感觉,所以家里别墅平日里的监控是关着的,只有门口的监控打开。   江婷对于他家监控的位置了如指掌,所以特意避开了监控区。   但,谢小天的抑郁症这几年虽然缓解不少,谢川却依旧放心不下,在客厅的花盆后面偷按了一个。   平日里这个监控不常开,只是偶尔谢川不放心的时候,上来瞥一眼。   而那天,他收到谢小天的微信,总觉得不对,监控打开之后,就一直没关。   谢川坐在电脑前,查看之前的监控场景,随着监控画面推进去,他的脸色越看越难看。   “喂,”他声音冰冷,“帮我联系律师。”   *   谢小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江意一直在床边守着,见人醒了,他急忙手忙脚乱地起身。   “点点?你哪里不舒服?”   谢小天怔愣了几秒,才醒过神来。他目光在江意脸上扫了一圈,见江意眼眶通红,他顿了一下。   接着,他轻扯了扯唇角,想朝着人露出一个平日里的笑脸。   但这个笑太难看了,像是一张假面焊在他的脸上。   江意心里像是被刺了一样,低声心疼地说:“别笑了,点点。”   可谢小天依旧像听不懂一样,眼睛里在忍受痛苦,唇角却勾起,是张灿烂的笑脸。   割裂地。   难过地。   笑脸。   “点点,” 江意感受到一股灼热充斥着他的眼眶,下一刻睫毛湿润了:“别再笑了。”   谢小天他这才愣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渐渐松了下来。半晌,他似喃喃自语道,“不用笑吗……不用笑啊。”   他低下头痛苦地说:“……可我见你,就该是笑的。” 第54章   病情来势汹汹。   谢小天也没有想到, 他不想让江意见到这么狼狈的自己,但是却又做不到其他的。   一夜之间,周围的景色像是变成了黑白色, 谢小天望着周围,心如死灰, 再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就像是突然回到九年前见证了被血染红的那个傍晚。   窒息的, 沉闷的, 压抑的。   “对不起江意, 对不起。”他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的那些过往。“我不该没有履行约定,让你等了这么久。”   江意握着他的手:“没事点点,我说了不怪你。”   不。   谢小天在心里说,是他的错。   还有他的母亲, 若是他早发现她母亲的状态, 他母亲可能……就不会自杀。   江婷婷也不会趁她母亲最严重的时候乘虚而入, 也不会在母亲面前放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   也不会在他母亲自杀的时候, 江婷在外面冷眼看着。   血。   好多血。   江婷给他看的照片好多血, 她妈妈拿着刀子在划自己胳膊,好多血好多血。   谢小天抱住自己的脑袋,埋进臂弯里, 感觉周围开始嘈杂起来, 周围都有谁,穿白衣服的, 穿蓝衣服的, 还有穿黑衣服的,好多人。   “出血过多, 已经没有生病迹象。”那个穿白衣服的在旁边摇头。   “确定是自杀吗?”   “嗯。根据现场痕迹, 和尸体的死亡状态鉴定为自杀。”   都是谁在说话。   “点点?点点?”江意在旁边看着谢小天的模样, 慌乱地喊,“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小天!”   他的妈妈躺在血泊里……就这样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手里拿着他小时候的照片。   “对不起啊点点,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了,原谅妈妈的怯弱。”   周围的空气飘浮着的都是死亡的气息。   “不——不要,”谢小天哭得满脸都是泪痕,“我求求你,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点点,”江意看着谢小天越来越失控的模样,猛然把人抱进怀里,“点点,没事了,没事了。”   “江意,江意。”谢小天抓着江意的衣服。   “我在,没事了,没事了。”江意眼角湿润,两个人半跪在地上,他嘴里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句,“没事了。”   声音惊动了谢川,谢川进来的时候,看着谢小天痛苦的模样,眼睛里的红血丝突然一下子缠满了眼球。   当时,他的生意刚起步,忙得脱不开身子,会让自己的助理江婷婷偶尔回家替他看一眼自己的妻子,或者帮忙照顾。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决定,会导致他妻子的死。   江婷婷那个女人,竟然……趁着自己工作太累休息的时候,偷偷合照拍给他妻子看。   他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他太忙工作,照顾妻子的时间太少,江婷婷根本不会有机可乘。   看着谢小天的样子,谢川除了悔恨,还有深深的内疚。   他想抓住谢小天的手,却被谢小天躲开,谢小天声音嘶哑,又无比痛苦地说:“你走。”   “好好,爸走,”谢川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没事了,不会有人再缠着你了。”   谢小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江意坐在旁边,正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江婷婷被逮的消息。   “点点……”   谢小天靠在床头,状态似乎好了一点,“我没事……”   他不想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江意,没想到现在却还是这样,一览无余,“你是想说什么?”   江意拿着手机,抿了下唇:“你爸……他说,江婷婷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以诽谤骚扰和毁坏他人名誉罪。”   “嗯。”谢小天点了点头,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空洞地看着前方。   江意在一旁坐下,抓过他的手:“点点,你在想什么?”   谢小天说:“我在想……只有这点罪吗,那我母亲的死,又要怎么算。”   江意不说话了。   法律并没有对见死不救的行为的硬性规定。点点的母亲本身就有抑郁症,他抿了下唇才接着说:“最终审判还没有下来……”   “嗯,我没事,”谢小天侧首朝他笑了一下,“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房间里沉默下去。   江意站在一旁,看到医院门的窗户上投出个身影。他张了张嘴:“点点,你爸……”   “江意,”谢小天突然说,“今天周一吧,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这就是不想提了。   江意眼睛从门口移开:“没事,今天要上的课我都会了。”   “不愧是学霸,”谢小天说,“那江老师,我还没回呢。”   谢小天说这些时,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儿,江意轻声说:“好。”   “对了,”谢小天努力找话题,“那个摄影大赛怎么样了,出结果了吗,你说我能得奖了吗。”   “现在还没,”江意眼睛里全是心疼,一句一句回答他的问题,“周五出,能得奖。”   谢小天笑了:“好耶,得了奖我高考的时候可是要加十分得。”他说,“光明顶天天说高考加一分,干掉一千人,现在我算算,我干掉多少人了?”   说着,谢小天就掰着手指。   “小天,”江意说,“你不用这样。”   谢小天顿了一下。   江意起身,将人按在自己的胸口:“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你的情绪,你的难过,悲伤都可以告诉我。”   谢小天不说话了,半晌抬手搂住江意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腰间。   江意听他哭得声嘶力竭,哽不成声:“怎么办啊,江意,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江意低头吻他,他托着谢小天的脸,两人额头抵着,声音嘶哑:“把你的痛苦都分为我,我们一起痛苦,我陪你一起痛苦。”   凛冬将至。   周围风声呜咽,温度一下子像是转了凉,周五那天,摄影大赛的获奖名单出来了,第一名。   江意说他下午放学帮他拿回来,但谢小天却执意要回去。   八班的教室还是像往常一样,谢小天进门时,感受到空气中似乎静了一下。   他努力扯了一下唇角:“怎么,你们就这样欢迎我的?”   “天哥!”耗子率先跑了过去,抱住他哭得鬼哭狼嚎,撕心裂肺,“你怎么自己先走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孙子,我还等你孝敬我呢,”谢小天说,“你抱这么紧,是想勒死我吗。”   耗子这才松了手。   “呜呜呜呜,我可想死你了。”   顾满满在旁边插话:“是啊,他想你想的饭量都减半了,早晨才吃了十个小笼包。”   耗子:“……”   谢小天说:“行,果真减半了。”   班里顿时笑成一团,有的人甚至上来打趣,热热闹闹的氛围让谢小天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好像……他还是以前的谢小天。   摄影大赛颁奖的时间定在中午的大班空,谢小天拍摄作品照片的意境出众,再加上加分应景的诗,在众多作品中脱颖而出。   王主任在上面斗志轩昂的讲话,从人类起源讲到几年高考,跨度之大,思维之高,   “天哥,怎么样紧张吗。”耗子在下面说,“你别上台就念成道歉稿了。”   谢小天给他一拳:“乌鸦嘴,就这么咒你爷爷。”   耗子说:“我这不是……看你第一次上去是为了领奖,我高兴吗。”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江意就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谢小天眼里的晦暗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谢小天也注意到江意的眸光,他顿了一下,薄唇紧抿,装出来的笑意像是一下子原形毕露。直到旁边的耗子碰了他几下,谢小天才怔愣着回神。   “干什么?”他努力装出平时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死气沉沉。   耗子指了指台上:“光明顶叫你呢。”   谢小天抬头,果不其然其他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他看了江意一眼,然后转身上台。   “臭小子,”王主任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竟然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上台领奖,我这教学生涯看见这么一天真是值了。”   谢小天努力地朝他笑了一下。   奖状拿手里的时候,轻飘飘的,没有中奖,但确实谢小天第一次拿。   但他的心里此刻却毫无波动,就好像心里有个漩涡,把所有高兴的情绪都收了起来。   明明太阳这么大,台下这么多眼睛注视着他,谢小天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暴露在阳光里的虫子。   整个人都是扭曲的,怪异的。   王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谢小天突然开口打断他:“可以了吗,我可以下去了吧。”   被谢小天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王主任看着他的神情,那是怎么样的脸。   冷淡,漠视,毫无感情。   不似以前的谢小天,她有些怔怔然说:“可——以。”   谢小天咬着唇下台。   出口处刚好是高一新生的年级,江楚站在最前边。   他这次只得了四等奖,连名次都没有,看着谢小天手中的奖状,他捏紧手,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混混都能得奖,自己却得不到。   就在这时,谢小天刚好在他身边走过去,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一刻,江楚的妒意达到了顶峰。   他咬牙切齿,在谢小天擦身而过的时候,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死同性恋。”   谢小天的脚步顿了一下,黝黑的眼珠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呵,”江楚火气更盛了,站在谢小天身后,再次开口,“怎么,江意那死艾滋也传给你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感觉眼前黑了一下,接着拳头袭在脸上的钝痛像是无数蚂蚁,在脸上密密麻麻散开。   那半张脸瞬间没了知觉。   周围人都懵了,周围学生快速向后撤了一步。   而谢小天手上却没停下,他眼睛漆黑阴沉地问:“你再说一遍。”   江楚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废了,嘴麻得张都张不开。   “谢小天!”王主任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跑下来,怒气冲冲地吼道,“刚表扬了你,你又开始犯浑是不是!”   谢小天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只冷眼看着人:“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直到一双手拉住他:“小天。”   谢小天不动。   “小天!”江意提声喊他,手上加重力道。   躺在地上的江楚唇上带着血,瞪着谢小天:“死同——”   话还没说完,周围所有老师同学顿时愣住了。   因为学校里那个好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就朝着他亲爱的弟弟抡了过去。   这事不仅惊动了学校,还惊动了江意那个爱子如命的继母宋成晚。   谢小天站在一旁,江意在旁边与他一起。   “王主任,”宋成晚嘴上丝毫不饶人,“我把孩子放在这个学校,是对学校的信任,你看看现在,我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你看到了吗。”   王主任只敢点头:“学校以后一定严加管控。”   “我要的是以后吗?”宋成晚抱着胳膊,目光在江意和谢小天身上扫过,“现在我儿子受的伤怎么算,我要现在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她就跑到江楚面前,声音软了下来:“疼不疼儿子。告诉妈,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干的。”   谢小天眉心一拧,脸色沉了下去。   江意脸色更不好看。   江楚指了指对面,“他们两个……”   宋晚成说:“他们两个打的?”   “不,不是,”江楚嘴巴肿了,说话都不利索,“他们两个早……”   之前,谢小天因为江意把他打了的时候,他就感觉两个人关系不对劲。终于,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在浓黑的树荫下,看到谢小天探头,快速在江意脸上亲了一下。   江楚先是感觉整个人都震惊了,接着就感到恶心。   两个男人。   这次,他决定把两个人的事直接捅出来,让两个人滚出学校。   “他们,早,早——”   王主任和宋晚成就站在一旁,谢小天知道他要说什么,嘴巴白了一下,他看着江楚朝他露出得意的一张脸。   他手指掐着掌心,在疼痛的刺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口:“我打的。我就把他打了,能怎么吧。”   宋成晚顿时被他的语气激怒了,刚想要开口呵斥,谢小天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看向王主任说:“我办了错事,我接受惩罚,我——主动退学。”   王主任:“谢小天!这不是小事。”   宋成晚也愣住了,就连江楚也张着嘴,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江意一抹浅色看向他,眼睛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无奈地杂糅在一起。   “我陪你。”江意突然开口。   王主任更急了:“不许退,谁都不许退。”   “你留在这。”谢小天没看江意,只是冷淡地说,“不然以后别再找我。”   他转身就朝外走,路过江楚的时候,他偏了一头压低声音说:“说话最好小心一点儿,不然——小心我——。”   后面三个字他没说。   江楚却看懂了,他身子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谢小□□他冷笑,转身出去。窗户外的阳光刚好斜射进来,落在他单薄的肩背上江意难过地看着。   点点……   他手里拿着谢小天拍摄的照片,照片上黑白的文字印在一旁,是谢小天附加的诗。   那些沉重的,虚伪的,不堪的都让我一个人经历吧。   再借我一把火,将过去点燃。   送给那个燃不完的凛冬和烈如枫叶的少年   ——《少年》 第55章   其实领奖的时候, 谢小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出了教学楼他撑在校园长道的梧桐树旁边,胃里一阵翻腾。   干呕半晌, 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手里拿着纸巾, 谢小天看了一眼, 伸手接过, 胡乱地擦了擦嘴,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江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陪谢小天坐着。   直到上课铃响了,谢小天才嘶哑地开口:“回去上课吧。”   他现在的状态, 就算不退学, 也没办法继续在学校待着了。   江意却不动, 一双眼睛执拗地看着他, 仿佛一眨眼, 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人喉间滚动,半晌才带着一丝颤抖地说:“我——们,还要考同一所大学, 是吗?”   谢小天愣了一下, 他侧首,看见江意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那句我学不了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他最后点头说。   “那放学我去你家找你, ”江意看向他, “我们一块学习。”   谢小天喉间微动,艰涩地说:“好。”   江意脸上的神色这才松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环住谢小天, 低声说:“都会过去的, 都会好起来的点点。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小天怔愣了好大会,才抬手落在江意身上:“嗯,我知道。”   *   谢小天病情已经拖不下去了,住进了医院。   江意只要是放了学一有时间就会向医院里跑。但每次,江意到医院的时候,总是看着谢小天坐在窗户边,长久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或者是花园枯萎的树木。   或者是越来空旷冷寂的天空。   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江意来,他才会稍微缓解。   “来了?”谢小天回头,周围暗淡无光,他整个人被浸入黑暗里。   “嗯。”江意愣了一下,打开灯把书包放下,坐在他身边,“今天干什么了?”   谢小天想努力扯出个笑脸,最后却只好作罢:“打游戏了。”   江意抿了一下唇。   他知道谢小天撒谎,他根本就没有动手,江意却没有戳破,只是将课本上老师今天讲的知识摊在他面前:“嗯,那晚上就是学习时间了。”   谢小天点头。   江意讲书本上的知识的时候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揉碎了讲,谢小天在旁边听着。   两人学习学到十点,江意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到书包里,坐在了他床边的椅子上。   “还不走吗?”谢小天看着江意问。   “等你睡着再走。”江意说。   谢川的商务活动少了很多,但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等着他养活,不可能全部推掉。   医院的房间里只有谢小天一个人,江意有些不放心。   “不用,”谢小天最近开始失眠,他却不想让江意知道,“或者说,你今天不想走了?也行。”   他拍了拍床边空处,“上来吧。”   “行了,”江意把被子给他盖好,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要听故事吗?”   “噗,”谢小天说,“我多大了,还听故事。幼不幼稚。”   “真不听?”江意拿着书本看他。   谢小天:“不听。”   “那好,”江意起身,“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明天见,点点。”   还没走一步,江意的校服就被一双手偷偷拽住,他低头看了一眼。   嘴上说着不听,谢小天的手却紧紧捏着他的衣角,明明是不想让他离开的。   江意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摊开书本:“行了,躺好。今天要讲的“小兔子和狐狸的故事。”   谢小天躺在床上,对他拍了拍身侧。   “上来讲吧。下面冷。”   江意愣了一下,   狭小的病床上,两个人紧挨在一起,被子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有点窄了,江意替谢小天掩好被子,接着,低沉好听的声音就出现在病房里。   “从前,有一只狐狸去寻找妈妈的时候迷了路,但他还是一只小狐狸,根本没有能力自己捕食猎物,在被风水雨淋差点冻死在路边的时候,那只狐狸遇到了一只兔子……”   江意原本以为谢小天睡着了,刚想放下书本,结果躺在床上的人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轻声问:“狐狸和兔子在一起了吗?”   “嗯,”江意说,“在一起了。”   谢小天睫毛却眨了眨,盖住了眸子:“可兔子和狐狸本就是不同种族生物,他们没办法长久相伴。”   “只要他们想,”江意说,“他们就能。”   谢小天看向他:“真的?”   江意笃定地说:“真的。”   值班的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江意刚走,他们看着谢小天问:“那是你哥哥吗?”   “不是,”谢小天靠在病床上,眼睫毛眨了眨,“是——我朋友。”   “朋友啊,”护士惊叹一声,“很少有朋友能做到这种份上,我看他天天来,一天能来好几趟。他是做什么的。”   谢小天手指蜷了一下:“还在上学。”   “啊,上学,”护士感叹一句,“高一啊?”   谢小天说:“高二。”   护士说:“那这一学期就快过完了,这不马上就进入高三了。”   是啊,谢小天说,已经马上就要进入高三了。   “那这小孩挺能靠的,学习这么紧,还天天向医院跑,精力能跟得上吗,”护士可能也比较喜欢这两个小孩,多说了一句,“看着还怪累的。”   谢一天愣了一下。   江意进入高三之后,明显忙了起来,却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医院,除了照顾谢线条,还要给他讲每天学习的知识。   每天晚上十二点,江意才会离开,然而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他来看一眼谢小天,确定他状态很好,江意才会再去学校。   谢小天问他:“不累吗?”   江意每次都是轻轻摇摇头。   直到今日,江意讲着题声音越来越小,谢小天再看过去的时候,江意撑着胳膊在他病床前已经睡着了。   谢小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缓慢地伸手点了点江意的眉心,他眉心拧着,即便是睡着了,那里的倦意也挡都挡不住。   他心里一涩,突然感觉这样下去也挺没意思的。   江意讲的题,他其实一点儿听不懂。不是他不想听,他努力好久,那些东西却依旧像是天书一般,钻进他的脑子,又空荡荡地钻出来,什么也没留下。   而江意,却每天都要为此受累。   谢小天起身,把毛毯盖在江意身上,转身出了病房门。   外面下起了小雪,将周围染成白色,谢小天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阴沉的,压抑的,没有生命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更长一点,谢小天记不清了,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动静。   “怎么不喊我。”江意在病房里走了出来。   “我——”谢小天看了江意一眼,最终,“我学习有点累了。”   江意站在他一侧,两个人肩膀挨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手怎么这么凉?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有点困了,”谢小天垂着眼睫突然说。   从上次的事之后,谢小天就很少笑了,或者在别人眼睛里看来微不足道茶饭后随口一提的事,却对某些人来说相当于抽筋剔骨。   他妈妈的自杀就像是一根刺,那根刺在谢小天胸口处插了十年,而今终于生根发芽,一动就血淋淋地疼。   江意像是突然觉察到什么,一把抓住谢小天的胳膊,“点点……”   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道:“那今天就先去休息,我明天再来。”   谢小天点头:“嗯。”   江意背了书包,谢小天在后面看着他,看他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   “明天见,小天。”   谢小天愣了一下,半晌,才努力扯出个笑说:“明天见。”   雪下得越来越大,江意下了楼,走在医院的路上,雪把他的身影模糊成一个虚影。   谢小天看着那道影子,心里倏然升起一股茫然。   “江意是个好孩子,”谢川从身后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小天,这样拖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他现在已经高三了,高三竞争激烈,保送名额还没确定下来。”顿了一下,他说, “我——给你说的出国治疗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小天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道:“我想出去走走。”   谢川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去吧,别在外面待太久。”   雪下了厚厚第一层,现在还不算太晚,路上行人还挺多,谢小天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转啊转,就去了北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却没能缓解心底压抑的情绪   他绕了几圈,又回到张婆婆开的那家店。   豆花面三个字不知怎么的,被抹掉了。   小屋里的风关着,里面熟悉的人也不在那里。   张婆婆关门不会这么早啊。   谢小天皱眉,想要离近点的时候,一个穿羽绒服的男人喊住了他:“喂小孩别去了,这家店一周前就不干了。”   “为什么?”谢小天怔怔地问。   张婆婆开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家小店,怎么会说不干就不干。   “这家的那个老板突发心肌梗死,”男人说,“发现的时候已经完了,没抢救过来。”   谢小天抬头,看着那人突然提声问:“什么叫没抢救过来?”   可能是声音有点凶,对面的人也没了耐心:“没抢救过来就是没抢救过来,就是死了,这都理解不了嘛。”   死了。   谁——死了?   这句话像是突然击溃了谢小天的心理防线,他不敢相信地跑到小红木屋的门口,猛然敲着门:“开门,开门,开门啊张婆婆。”   旁边的男人见此,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开了。   “我是,小天啊。”   门敲了几十下,里面却依旧一片死寂,直到他的手敲得通红,谢小天才慢慢蹲下身子。   他眼眶通红,看着满天的雪飘落,压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张婆婆,开门啊,我想,吃你做的豆花面了。”   红门紧关着,寂静得可怕。   ……再也不会有人问他吃没吃饭,然后笑着给他端一碗豆花面了。   *   “学霸,你慌慌张张去哪?”耗子放学就看到江意魂不守舍地,拿着书包就要向外跑。   “医院。”江意说了一句,就快速下了楼。   耗子看着他的背景小声嘟囔:“医院就在那里,天哥也就在那里,这么慌张干什么。”   江意到医院的时候,只感觉沉闷的厉害,他给谢小天打了无数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楼,径直地朝着病床里赶,要进门时,却被值班护士一把抓住:“哎,跑这么久干什么,这里是医院,安静点,找谁?”   “谢小天,”江意说,“我要找谢小天。”   “那你走错了,”护士看了看住院牌,“里面病人叫张特。”   “不可能,”江意执拗地看着她说,“明明昨天还在。”   “这很正常啊,”护士说,“这个医院里每天都会有人出院,又会有人进来,你打电话问问。”   “不,他还在这儿。”江意捏着书包说,“他给我说好了的,要明天见。”   “哎,我说你这个小孩,给你说了你找的人不在,”护士皱眉,带着点不爽地说,“你再这样我喊报案了。”   这时,护士站交接完夜班要下班的人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江意:“你找谢小天?”   江意抬头看向她。   “别找了,”护士说,“他走了。走之前给你留下一张纸条。”   说着,她从兜里掏了一下,将那张纸条拿出来,塞江意手里。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去大学了。别再管我了,也别再等我了。   这次我是真的,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江意愣愣地看着前面的字,手指收紧,半晌,他撑着手,捂了一下眼睛。   人流拥挤的走廊里,谢小天靠在墙上,眼睛盯着长道上那个身影,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揉碎撕裂又被粗暴粘在一起。   对不起,江意。   对不起,让你遇到这么狼狈的谢小天。   “不出去见一面吗?”谢川说。   “不了,”谢小天手心被捏出一道血印,“走吧。”   他怕见了江意最后一面,就再也走不了了。   “临走前,还有要去的地方吗?”两个人离开医院的路上,谢川问他。   谢小天低着头说:“有。”   出国前一天,谢小天一个人去了海边,他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背景单薄而孤寂,巨大的浪花扑打过来,打湿了他的裤腿。   “小天,回头。”熟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小天猛然回头,只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咸湿的海风吹着他。   他眼睛慢慢地发了红。   江意,我再也看不到那天的飞鸟了,那样洁白的,宛如梦境的飞鸟,再也不会在我身后出现了。   *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冷,清洁工呵了一口气暖了暖手将地上的雪扫到一边,抬头的时候,一个个子很高,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了这家别墅的门口。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四次见到他了。   男生穿得很单薄,冷冽的眉眼在大雪下显得更加没有温度,他坐在别墅门前的长椅上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洁工看了几眼,等他把这一片的雪都锄完,没忍住开口说:“你是在等人吗,这家没人。”   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垂着眼睫说:“我知道。”   清洁工不知道说什么了。   又开始低头扫旁处的雪。   过了半晌,他又模糊听那个男生说:“会回来的。”   清洁工抬头:“孩子,你说什么?”   “会回来的。”江意捏着自己的掌心,执拗地说,   谢小天说过……明天见。   虽然晚了一点儿,但是会回来的。   回去的时候,江意经过北街,那家熟悉的面馆门前落满了雪,无人清扫。   江意在路口站着,看着老桐树的叶子铺了满地,和雪混在一起,他走到谢小天经常坐的位置,坐在那里,摇了一下铃铛。   一天又一天。   他坐在这里,头顶的叶子返青又变绿,张婆婆的面馆的牌子被她家里的儿女摘掉了。   几个人为了房子的事争吵不休,红房子开始褪色,像是一滴枯萎的血,又像是张婆婆发髻上经常带的棕红色的绢花。   再后来,房子也没了。   春去,夏去,秋去,又是一个冬天,江意抬头看着天空,这才恍惚了一下。   “谢小天,”半晌,他伸手捂住眼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桌位上,声音慢慢低下去了,轻的像是幻觉,“你又骗我。”   明天见。   他等了一个又一个的明天。   却没等到谢小天的那句明天见。   江意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把铃铛摘了下来,挂在旁边的老桐树上。   风吹过铃铛,泠泠作响,看着那个少年走进雪地,越过了北街,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   第 仲夏 第 第56章   又是一年盛夏, 北街又开始燥热起来了,尤其是下午,像是被闷在气球里, 一戳,就爆了。   直到天色渐晚, 这热意才算是散下去一些。   耗子李长江和顾满满几个人, 难得聚在一起, 面前的烧烤摊是高中的时候经常去的, 老板跟他们很熟。   “这破天热的,”顾满满摔了一下满头的波浪卷,一边扎头发一边吐槽,“真是不是人过的日子。”   “顾大记者, ”耗子开了一罐啤酒, 噗噗声音中, 他说, “你好歹也是记者, 能不能注意形象。”   “注意个屁,”顾满满说,“没气死就算好的, 还注意形象。老娘又不找对象, 用得着注意形象。”   “哈,”李长江搭话, “林凌那小子呢, 没粘着你出来?”   “别提他,”顾满满摆手, “一提他更来气, 天天给他说点什么, 他除了好好好,就是是,一点儿个人主见都没有。”   耗子啧了一声:“这么听你话你还不乐意。”   “对啊,”李长江开玩笑,“要是当初和我在一起,就没这么多事了吧。”   “去去去,一边玩去,”顾满满说,“别一直拿我开玩笑。”   几个人玩闹着的时候,老板端着烧烤上来:“这几样小菜送你们的,好久没来了吧。”   “谢谢老板!”耗子说,“又让您破费了。”   “哈哈哈,”老板听到没开玩笑,把烧烤放桌子上,“哎,对了,以前那个小子呢?就是嘴甜的时候特甜,不高兴怼死人的那个。”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老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一看这场面,抓紧说:“我就随便问问,哈,你们先吃着,剩下的马上上来。”   老板走后,顾满满咬着烧烤,叹了一口气:“你说谢小天去哪了,也不给我们联系。”   “哎,”耗子说,“我听说出国了吧,之前天哥休学的时候,不也是因为这个……就是学霸他……”   “你班学霸现在干什么呢,”李长江看两个人情绪不高,抓紧错开话题。   “不知道,天哥走了之后,他看起来更冷淡了,”耗子说,“有时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好像……在医院,”顾满满突然抬头,“我在医院拜访病人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但是当时太急了,就没顾得上说话。”   李长江问:“医院?哪个科?”   顾满满说:“这个不太清楚,就随便瞥了一眼,你说,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几个人吃东西情绪显然都没刚开始高,耗子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着两个人说:“你们先吃,我去一下卫生间。”   “去吧,”李长江吐槽,“懒人屎尿多。”   顾满满作势打了他一下:“吃饭呢,你恶不恶心。”   耗子在两个人吐槽中起身,回来的时候,路过老板挂在客厅上的电视,随意瞥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他下意识地就定住了脚步。   这应该是一个作者的签售会。   镜头并没有拍脸,而是拍着作者的手,只见这位作者的手指修长,握笔的时候骨肌劲瘦,格外好看。   耗子当然不是因为好看,而是这只手拿笔的右手,无名指侧边有一颗小痣异常显眼。   可能是他在这里站的时间太长了,那边两个人等得不耐烦了,催促了他几声。然而这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咋了?”李长江说,“呆了?”   “不知道啊,”顾满满说,“过去看看。”   两个人走过去,李长江在耗子肩膀上重重地啪的一下:“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你小子不会是弯了吧,这明显是一个男人的手,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怪——”   怪癖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听耗子喃喃道:“天哥。”   李长江皱眉,也看了一眼:“你傻了?”   顾满满也说:“行了行了,快去吃饭了。”   耗子执拗地看着人说:“真的是他,错不了。”   李长江和顾满满同时眼睛落在屏幕上,三个人在电视前蹲着看了十分钟,镜头晃了一下,一双黝黑的眼睛突然看向镜头。   三个人齐声说了句“卧槽!”   可不就是谢小天。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三个二十好几的人像高中生一样蹲在墙角,像是策划什么秘密行动。   “打听到了,”打头阵的顾满满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没人,在怀里翻出一本小说,“喏,就是这本。”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本暗红色封面的《西洲曲》,封皮上畅销书作家南风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耗子接过书,随手翻了翻,瞬间说不出话了,结结巴巴地说:“这书……是天哥写的。”   以前在一起混吃混喝的哥们,摇身一变成了作家,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这本,”李长江拿出刚刚搜索的页面摆在两人面前。   南风,势头正猛的新人作家,第一本出版的《西洲曲》荣获《□□》年度十大小说,中国文学小说类第一的奖项。   还是大作家。   “牛逼啊。”耗子愣愣地看向顾满满,“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去堵他。”顾满满说。   李长江:“你确定人在国内?”   “嗯,”顾满满说,“我打听到了,年初回的国,连联系都不联系我们,见了人,咱们非一人揍他几拳。”   耗子向这位女侠伸了个大拇指,然后愣愣地问:“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地址啊。”   “嘿,”顾满满笑了一下,“你们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地址我早就拿到了。”   小区是高档小区,满头白发老太太又开始牵着她的狗遛弯,她走到花园的时候,下意识地停脚歇了歇步子。   后面,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戴着黑色棒球的小伙子也牵着一只狗走了过来。   “小伙子,你也来遛狗啊。”老太太年龄大了,喜欢和人搭话。   “嗯。”这小伙子看上去有些不爱说话,只是低声嗯了一句。   “你家这狗毛色好啊,”老太太说,“肯定不便宜。”   “还行。”又是简短地两个字。   现在年轻人,真是话越来越少了,老太太觉得没意思,刚要起身,旁边的小道里突然窜出来三个人,眼神凶恶地冲了过来,把她吓得又坐了回去。   不会是遇到劫匪了吧!   那三个人将刚才的小伙子团团围住,小伙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其中一个劫匪还哭了!   “呜呜呜呜,天哥啊,我可算见到你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面非常喜人。   老太太在旁边喊:“小伙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用我帮你报警吗?”   “不用了,谢谢,”谢小天把哭得梨花带雨的耗子从自己身上拉起来,动作看上去也有点无措,但还是装作冷静地说,“你——你们怎么来了?”   顾满满也红了眼眶:“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们联系?”   “我——”他喉间干涩了一下,“去我家去说吧。”   谢小天的房子在顶楼,是个标准的大平层,里面的家具很简单,就跟临时入住似的,有的就连上面的保护膜还没拆。   顾满满被这极简的风格惊呆了,谢小天看了一眼说:“这都是新买的,还没来得及拆,你们先随便坐,要喝什么?”   “都行,”耗子有些结巴,突然有点不习惯谢小天现在的样子。性格收敛了很多,连那股恣意妄为的气势似乎都消失了。   谢小天把头上棒球帽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洗了手,把家里没破封的茶叶拿了出来,“喝——”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什么茶?”   他的手很白,几乎要和那白瓷杯一个色了。   “差不多得了,”顾满满说,“别装文艺了大作家,你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把你房间的可乐雪碧矿泉水,清酒白酒拉姆酒全拿出来吧。”   谢小天笑了一下,看着人说,“顾大小姐,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淑女点。”   “淑女个屁,”顾满满说,“我没揍你就是给你面子了,麻溜的,别磨叽。”   “行,”谢小天说,“等着。”   被顾满满这么一掺和,几个人之间的氛围终于活泛起来,几个人坐在餐桌前。   李长江说:“天哥,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当初去看病好歹给我们说一声。”   “没来得及,”谢小天说,“下次吧,下次一定。”   李长江:“你这——还想有下次。”   顾满满抓紧呸呸几声:“快闭上你这个乌鸦嘴,你这张嘴,这么多年还是欠。”   “啧,”谢小天坐在一侧,手摩擦着戒指,“顾满满,你私自看我个人信息,还调查我地址,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找李长江,”顾满满说,“他家有钱,够他罚的。”   “有钱个屁,”李长江说,“最近投资又赔了一笔,找耗子啊,耗子饭店生意可火爆了。”   “要说还是得天哥,”耗子说,“一不留神,就出书了,我们是望尘莫及啊,望尘莫及。”   谢小天说:“瞎写的。”   几个人扯来扯去,就扯到了同班同学身上,耗子喝完酒,嘴上就不把门,大着舌头问:“学霸,那个江意—”   空气安静了一下,谢小天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接着眼睫垂了下去。   顾满满在桌子底下用腿重重地踹了耗子一脚。   耗子呆呆地问:“你踹我干吗。”   周围沉默着,半晌,谢小天才开口:“他——还好吗?”   “不知道,”顾满满抿了一下唇,实话实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格,你走了之后,他很少跟我们说话,毕业之后,更不用说了。”   “嗯,”谢小天的手指蜷了一下,“吃东西吧,不提这个了。”   几个人聚到半夜,耗子走的时候,抱着谢小天哭诉:“她不要我,我给她钱,给她买包,她还是跟着一个街头混混跑了。天哥啊,你说我是真的这么差劲吗,还比不上一个小混混。”   “别瞎说,”谢小天说,“你以前也是小混混。所以不是小混混的原因。”   耗子:“……”   耗子更伤心了,抱着人哇哇哭起来。   把人劝走已经是后半夜了,谢小天将客厅里的酒瓶收拾干净,回了房间呆呆的坐着愣了半晌,才起身把放在行李箱的那个相框拿出来。   他将相框摆在桌子上,相框中央,枫林中穿着校服的少年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谢小天和几个人又加了微信,联系又多了起来,谈话间几个人似乎都没有离开过。   只是对于注意的事情,谢小天只字不提,终于有一天,顾满满憋不住了。   “你和江意没再联系过吗?”她突然问,“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   谢小天看她:“你知道啊。”   “嗯,”顾满满说,“你们当时那个状态,我就是想不看出来都难。”   谢小天轻嗯了一声,愣神半晌道:“他不会想见我的。”   当初不告而别,不管这么做的初衷本意是什么,但伤害了江意是真的。   顾满满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某日,谢小天刚起来就接到了耗子的电话,耗子从分手之后,爱上了喝酒,喝完酒就抱着人哭。   他开口道:“酒鬼竟然醒了,我还以为要睡几天。”   “天哥,你别取笑我了,”耗子昨天哭得嗓子都哑了,“我错了还不成,下次一定不喝这么多了。”   “嗯,”谢小天拿着电话,手指捏着笔杂乱地记着东西,“找我什么事?”   “我想——让你陪我去医院。”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医院?”谢小天皱眉,“你哪里不舒服?喝酒喝得?”   “不是!”耗子说,“这些酒还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我状态不太对,所以挂了一个心理科的专家门诊。”他又快速补充,“别给顾满满李长江他们说,我怕他们取笑我。”   “心理科?”谢小天皱眉。   “嗯,这不是失恋嘛,”耗子说,“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状态不是很好。”   谢小天颦眉更深了,他严肃地说:“行,我跟你去,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耗子说。   前边的人很多,耗子在队伍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紧抓着谢小天的手。   “怎么办天哥,我害怕。”他颤颤巍巍地说。   “我一会儿陪你进去。”谢小天说。   “嗯,”耗子重重地点头,“我要是说不出来话,你替我说。”   “行。”   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了,谢小天拍了拍耗子的肩膀,“走吧,我陪你一起进去。”   “嗯!”耗子嘴上答应,眼睛偷偷瞥了一眼科室旁边。   墙上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医生介绍:江意,心理科主治医师。   谢小天对此一无所知,进门之后,还没看清楚人就开口说:“医生你好,我朋友……”   坐在对面的年轻医师抬起头来,清冷的眉眼淡淡地扫向他们。   谢小天未说出口一下子哽在嗓子里。 第57章   谢小天从来没有想过能在医院里遇到江意, 还是在他熟悉不过的心理科。   他当初为什么从了医,还愿意的是心理科,专攻抑郁症。   是因为自己么?   但是这些话在他脑袋里左思右想, 嘴里过了好几遍,却也问不出来了。   不为别的, 只因为属实有点自作多情了。   “不是, ”耗子出了门, 将衣服向胳膊上一搭, “天哥,你和学霸真的就这样……形如陌路了?”   当时在医院科室坐着,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尤其是谢小天, 全程低着头。   “不然呢?”谢小天看向他说, “你根本就没事吧耗子。和顾满满他们一同计划的?”   “额……啊, ”耗子支支吾吾半天, “你们两个高中这么……好, 现在这样,我们也难受啊。”   谢小天垂了一下睫毛:“下次别去打扰他了。”   耗子叹气:“行吧。”   病号都走了之后,江意坐在科室的工作椅上, 面前的一张诊断纸上的字长长的滑了出去。   成了一张废稿。   江意沉眉看了半晌, 起身将纸扔进垃圾箱。   和耗子分开以后,谢小天回到家, 开始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发呆。   脑海里又浮现出江意现在的样子, 他似乎高了,头发也比以前长了, 散碎的刘海遮挡住凌厉的眉眼, 非但没有减缓他身上的那股冷淡, 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不近人意。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他有几次想要开口,问上几句过得还好么。   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能,江意也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   耗子打过来电话的时候,谢小天面前已经摆了好几罐啤酒瓶,头脑也有点不清醒。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喝酒,也好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   “干什么?”谢小天拿着电话问。   耗子对于酒这种东西的嗅觉可以说是异常灵敏了,他说:“天哥,你喝酒了。”   “有话快说。”谢小天捏着易拉罐,又喝了一口。   “没事,”耗子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江……”   还没说完,就听到易拉罐掉在地上,清脆的滚了几圈的声音。   “天哥?”耗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你还好吧,天哥!我草,你别吓我啊。”   他慌乱的下床起身,刚想要报警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耗子皱了一下眉,贴着耳边仔细听了听,扁了一下嘴:“睡着了。啧,吓死我了。”   突然,他想起来自己的话好像还没说完,不过就这个场面,说不说完其实意义不大。   毕竟就算说了,这个哥也不一定记得。   算了,不管了,反正有人管。   “砰砰砰。”   谢小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皱着眉,十分不耐烦。   这几年,谢小天表面上的脾气看起来被磨下去不少,其实内里一点儿没变,尤其是起床气。   “谁啊。”他语气非常不好的走过去,一把打开门,准备先给门口的人来个黑脸。   只是门一打开,就对上门外面那双浅色的眸子,谢小天的脾气不仅一瞬间压了下去。   “江……意,你怎么了来了?”   江意站在门口,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浅淡的酒气,他皱了一下眉,不答反而沉声问:“你喝酒了?”   语气有点严肃。   谢小天被问的莫有来的心虚,脑子里一抽,把门猛然关了过去。   吃了闭门羹的江意:“……”   谢小天背靠在门上缓着呼吸,半晌快速地把地上的酒瓶易拉罐全收拾起来,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见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把门打开。   他手指轻捏着掌心,带着轻微的颤抖,半晌才看着人说,“进来吧,江医生。”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写了两千多字感觉不对劲,又推翻重写的,有点短小。 第58章   “嗯。”江意看着人, 低头嗯了一声,然后进了屋子。   这个房间的色调有点沉闷,不太像谢小天之前的风格。   他坐在沙发上, 谢小天拿出杯子,下意识的就要去接咖啡, 忽然又意思到什么:“喝什么?”   江意没穿白大褂, 穿着普通的衬衫,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 腿因为太长,不得不微蜷缩。   “白水就好。”江意说,“谢谢。”   比起之前少年时期冷淡的江意,现在的江意对他似乎又多了层疏离。   谢小天心里像是被许多蚂蚁蛰过一样, 密密麻麻的难受, 嘴上说着嗯, 又将手中的咖啡递过去。   江意低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相对坐着, 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养的小狗叼着球在周围,谢小天捏着手指半晌,觉得总要说干什么, 于是开口:“你……今天来?”   “昨天孙浩的身份证落医院里了, ”江意说话还是很简短。   谢小天眨了下眼睛说:“他不住这儿。”   “嗯,”江意说, “给他打电话, 他说自己在外地,让我送你这里。”   这话说完, 谢小天眼睛里顿时扫过一丝失望, 他还以为——   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摇揍, 看着江意将身份证放在桌子上,接着喝了一口咖啡,眼睛下垂遮住了浅色的眸光:“这几年……还好么。”   谢小天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意会问道自己,毕竟以江意之前的态度,好像…不像和自己产生任何关键。   他怔怔地回答说:“嗯,还好。”   其实不算好,病情发作最严重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站在了天台上,想着就那么跳下去也不错。   但这些,他不想讲给江意听。   “嗯。”江意点了点头。   两个人相对坐着,又陷入了沉默,谢小天掐着掌心,直到纹路泛了白,他突然破口而出:“你呢,怎么……选了做心理医生。”   江意的目光看了过来,谢小天觉得那双浅色的眸子似乎盯了他好久:“因为……”   谢小天屏住呼吸,怕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又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两个人间那种不可言说的暗涌。   “怎么了?”谢小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遗憾。   “学霸去了吗?”耗子谢二傻子问。   “嗯,送过来了,”谢小天说,“你有事?”   “没有,”电话里的耗子嘿嘿笑了几声,“我就问问,送过去了几天,等我回去就去你那里拿。”   谢小天带着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是人到了年纪了?话越来越多?”   “嘿嘿,”耗子突然很贱地说,“那就不打扰你们,玩的开心点。”接着,又压低声音,“我今天不去拿,放心。”   谢小天干净利索的说:“滚。”   江意注视着谢小天和耗子说话时候的细微表情,明明都是很久没见到的人,在和耗子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要生动的多。   唯独对自己的时候是僵硬的,拘谨的。   他睫毛低垂下去,起身对着挂了电话的谢小天说:“东西已经送到了,我走了。”   谢小天手指顿了一下:“不留下……吃个饭吗?”   “不了,”江意说,“刚才接到通知,临时加班。”   谢小天剩下想说的话就全卡住了:“我送你。”   江意低声“嗯”。   谢小天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结果还没出门去,他养的那只好儿子,就从客厅里窜出来,咬住了江意的裤腿。   谢小天:“……”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一一,快松口,你怎么什么都咬,小心晚上炖了你吃狗肉火锅。”   说着,快速地俯身把他不听话的儿子抱了起来,却见江意正一脸异样的看着他。   谢小天这才意思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喊了什么,他脸瞬间红了一下,接着此地无银般的解释:“随便起的,真的。”   “嗯,”江意眼睛里出现一点儿笑意,却又瞬间消失,快的像是幻觉,他转身出门,在迈出门框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背对着谢小天问:“北街的老宅,你回去过吗?”   “还没——”谢小天有点茫然地问,“怎么了?”   “没事,”江意轻描淡写的说,接着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谢小天说,“你……还不打算把我加回来吗?”   谢小天抱着狗,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   江意说:“微信。”   一直到江意离开,谢小天都是懵懵的。   他看着江意的头像,一片夜空,漆黑的。名字还是像以前一样,简单的江意两个字。   点进去朋友圈,朋友圈的更新停留在七面前。   两个人一起看月亮桥时候的照片,时间好像从那时候断了,与现在鲜明的割裂开来。   那些无疾而终的,热烈的,张扬的少年时候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朝着谢小天翻涌过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江意没有删掉。   为什么江意还留着。   谢小天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江意……还喜欢他吗?   若是以后不想和他联系,又何必加他的微信。加了微信就是喜欢吗?   身边的一一过来蹭他的手,谢小天手在它毛茸茸的毛发上摸了几下。   不是。   可能只是单纯的……嗯,谢小天想不出来为什么,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就在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猛然一震,突然坐起身拿起手机。   是一个陌生号码。   难道是江意?   谢小天手有些颤,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请问是谢先生吗?”   “嗯,”谢小天有声无力的说,“怎么了?”   “是这样,我是北街别墅这边的管理人员,因为您家长时间无人居住,我们在附近查是否有损坏物品的时候,发现您门口的信箱已经满了,所以打电话来咨询一下,您里面的信还要吗?需要我们为您收走嘛?”   “信?”谢小天皱了一下眉。   谁会给他们写信?   不,应该是说,现在这年头谁还写信。   “不用麻烦了,”谢小天说,“我一会就过去。”   管理人员道:“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   别人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就一直闲置着,里面的花坛长了许多杂草。   谢小天透过门栏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他走了几步,来到信箱面前,这个信箱常年风吹日晒,外面已经掉了颜色,谢小天捏着上面的铁环,拉了一下。   因为生锈,刚开始没拉动。   接着,他又加重力道拉了几下,那个铁链干脆直接断掉了,里面的信哗啦啦的全掉了出来。信的封面,全部都是熟悉的字眼,无一例外的写着:谢小天收,点点收,小天收。   这是江意的……笔迹。   信封的颜色甚至有的已经泛了黄。   谢小天愣愣地看着这些,接着胸腔里的心开始砰砰砰的疯狂跳动了起来,他僵着手指,几乎颤抖的打开。   点点,见字如晤。   今天进行了随堂测试,王主任进来巡场,下意识的说了句“谢小天你老实点”,却在目光下意识望向你座位的时候愣住了,可能因为最后没逮到人,他把全班一起凶了遍。   明天见。小天。   见字如晤   晚自习的时候,耗子在偷吃零食,被班主任抓住了,班主任说让他买全班的零食,耗子说没钱,班主任罚了全班一起抄书,耗子最后不得不给全班所有人买了零食,来平息全班的怒火。   他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明天见。小天。   见字如晤。   张婆婆的房子拆了,豆花面馆没了。   点点,明天……到底是什么时候。   谢小天坐在地上,一封一封的看着这些信,从每天写给他的点滴小事,到每封信都附的最后的那句明天见,他眼眶慢慢湿润了,涩的发疼,心里更是酸胀一片。   直到最后一封,时间是今年的除夕,这次的信里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很想你。   谢小天的眼泪突然就绷不住了。   他握着信,手止不住的轻颤,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出现在了江意的医院门口。   这个点下班的人都走了,周围很静,燥热的风被傍晚的凉意裹挟着,江意此时刚好下楼,和楼道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撞在一起。   江意愣了一下,浅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诧异:“点点,你——”   这个名字一出口,谢小天倏然所有的委屈都兜不住,他跑过去,紧紧抱住了江意。   “江意。”   “江意。”   “你……”江意先是有些茫然的抬手,又环手抱住谢小天,低声问道,“怎么了?”   那些因为时间带来的疏离谨慎,小心翼翼,似乎在这一刻都散去了。   “对不起,”谢小天声音沙哑,埋在江意胸口问。“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在夜很凉风很大的时候,在马路上红绿灯闪烁的时候,在星星黯淡月亮雪藏的时候。   我也想你,任何时候。 第59章   这么多年, 有那么些时候,江意心里其实是生过怨怼的。他怨谢小天不告而别,怨这么久从来不和他联系。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 他就想起谢小天蜷缩着身子,生病时那痛苦无助的样子, 所有的怨念又化成心疼。   燙淉 为什么呢。   他的点点, 他的谢小天这么热烈的一个人, 为什么要经受这些痛苦。   江意想不明白, 也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开,所以在医院和谢小天重逢后,就算心里多惊涛骇浪,却不敢表现出一点儿, 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也说不出自己怕什么, 因为太过珍视, 所以不敢触碰。   甚至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紧紧地抱着谢小天, 像是得到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天色已晚,这里漆黑一片,两个人的呼吸都很急促, 江意吻着他, 修长的手指摸着他的脖颈,温柔中又含着一股失控般的疯狂。   “江意……, ”谢小天面色发红, 整个雪白的脖子都像是布匹一样染了色,他喘气喊他。   “怎么了?”江意停住, 手摸着他的脸。   谢小天眼尾通红, “我们……这算是重新开始吗?”   江意低头看人, 目光垂落在谢小天身上,他哑着声音,低声问:“你想重新开始吗?”   谢小天点头。   江意说:“我不想重新开始。”   谢小天愣住了,果然江意还是……怪他的吗。   “没关系……不想开始也没……”他喃喃道,“也没关系,我会等你想要重新”   “之前我们还没结束,”江意突然打断他说,“为什么要重新开始。”   谢小天眼尾的红像是化开了,带着茫然的懵懂的眸色抬头看他。   江意手在他眼尾锴了一下,“点点,你知道吗,七年前,因为年少我曾经错过了盛夏。”树影晃动,周围蝉鸣格外热烈,“但是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整个夏天。”   “我的夏日永不落幕。”   这就是江意的答案。   两个人的心跳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聒噪,谢小天被这鼓点震得心慌,他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江意的领带,抬头吻了上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小天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嗯,有点蒙。   这个装修,好像不是他家的。   他沉默了三秒钟,大脑开始渐渐运动,不是他家,谢小天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想要继续睡。   一股冷冽的香顺着被子一直到他的鼻尖。好像是江意身上的味道。   不是他家!   谢小天猛然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造成大脑供血不足,他抵着额头缓了一会儿。   昨天晚上虽然没有喝酒,但后来的事情谢小天依旧有些断片。   他怎么就跟着江意回的家全忘了,只记得江意身上很热,不,应该说两个人身上都很热。   不小心碰到对方,都像是燃了一把火。   谢小天抓紧下床,跑到洗手间的镜子里,他穿着宽大的T桖,应该是江意的,因为过于肥大,露出大片肌肤和锁骨。   他下意识扯了一下。   果不其然,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吻痕。   谢小天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靠!   江意是小狗变得吧,这全身被他昨天亲了个遍。   虽然两个人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做,但是这也足够纯情的谢小天同学脸红的了。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谢小天一看备注,瞬间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老头子。   他爸打来的。   谢小天心里慌张,突然有了一种早恋被抓到,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   他成年了!   这般一想,谢大少爷非常理直气壮的拿出手机:“喂?”   “家里怎么锁着门,”谢川低沉地声音传了过来,可能是年龄大了,声音没了这么多严肃,反而多了慈祥,“你没在家?”   谢小天:“嗯。”   谢川还算了解他儿子,自从从事写作的行业之后,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今天倒是稀奇。   “现在才七点,”谢川说,“在朋友家住着了?”   “嗯,”谢小天没有丝毫隐瞒地说,“我在……江意家。”   谢川以为自己没听清:“谁?”   谢小天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江意。”   他听着电话那头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老头子咳嗽一声,用一种尴尬的语气说:“行,你和……算了,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等有时间……带小意来家里吃个便饭。”   谢小天笑了一下:“嗯,好。”   等到挂了电话,谢小天才看到江意的头像换了,漆黑的夜空变成了蓝天。   一望无际的蓝。   接着,他看着江意的头像闪了一下。   “起来了?”   谢小天盘腿坐在床上,给自己换了个姿势:“嗯。起来了。”打了字之后,他又坏心眼地全部删掉。   Henven:“没呢,还在睡。”   发完之后,又点进备注,把江意的名字改成了小心眼江医生。   小心眼江医生:“那是谁在和我说话?”   Henven:“可能是妖怪吧,小心被精怪缠身啊江医生。”   小心眼江医生:“嗯,告诉妖怪,今晚来找我。”   Henven: “……”   不行了,怎么感觉几年不见,江意学坏了。   谢小天思绪乱撞的时候,手机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是江意的名字,快速按了接听键。   刚放耳朵上,就听到电话那头低笑了两声,就算是隔着屏幕,低沉的声音依旧震得谢小天的耳朵麻了一下。   他手指揉了下耳朵,“有事说事,别笑。”   江意说:“不是没醒。”   “刚起,”谢小天带着点不爽地说,“毕竟这么大的床上就我一个人,我当然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江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笑了一声:“我今天比较忙,所以早来了一会儿,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喊你。”   “切,”谢小天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小声说,“谁管你几点走。”   江意坐在医院里,这会儿病号都还没来,小护士正收拾着病例单,转头刚好看到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江医生正笑着。   她吓得病历本差点掉地上,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会是中邪了吧。   医院的人都知道,这位江医生虽然在医生很受女孩子欢迎,但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表白。   只因那张冷脸离得近点能冻死人。   现在!她竟然看到江医生笑了!   这简直是比活见鬼还吓人。   小护士出于好心,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江意,你没事吧?”   江意看向她:“嗯?怎么了?”   “你今天早晨都在这里笑了三哦不,是四次了,”小护士把手指头又加上一只,“不会是……烧迷糊,神志不清吧?我是谁您还认得吗?”   江意:“……”   电话那边的谢小天听小护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江意脸上的表情快速地沉了下去,不是平日里那种冷淡,而是那种尴尬的懊恼。   “我没事。”江意沉着脸说,   电话的声音并不小,小护士听着江医生电话里对面人的笑声,倏然意识到什么。   她“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主任叫我还有事,我先去了江医生。”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活像房间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听着谢小天的笑声,江意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起来了就去吃饭。早餐在冰箱里,吃之前加热一下。”   谢小天想起来小护士的话就想笑,只是可惜看不到江意刚才的神色,不然一定非常有意思。   “嗯,怎么几年不见婆婆妈妈的,我一会儿就去吃。”他胡乱地答应,“中午你回来吗?”   江意顿了一下,想了想今天的排班说:“我尽量。”   “嗯,没事,”谢小天把江意的衣服换掉,“反正我一会也要去医院。”   “来医院?”江意下意识心停了一拍,男孩中又浮现出谢小天生病的样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在家等……”   他话没说完,就听谢小天带着点笑意说:“去接男朋友回家。”   江意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咯。 第60章   “你不知道静宝, 我今天看到江医生他笑了!”刚才的小护士站在走廊里手舞足蹈地对着旁边的同事,“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活见鬼了。”   江意手捏着电话, 刚好听到。   “……”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笑一下就见鬼了。   “我天,”谁知另一个护士更惊讶, 捂着嘴说, “瘟神笑了?这么吓人”   江意作为科室里有名的工作狂, 为人不苟言笑, 过分追求完美,能在工作的时候笑一笑,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江意:“……”   谢小天注意到江意的沉默,在电话里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来病号了?”   “没事, ”江意手放在屏幕话筒上, 遮盖了一下, 离那两个小护士远一点才又重新开口, “我中午十一点半下班。”   “行, ”谢小天说,突然又想到什么,“中午想吃什么?”   “嗯?”江意没反应过来。   谢小天说:“你可能不知道, 这几年我的厨艺有了质的飞跃。”   这句话谢少爷并没有说谎, 生病这几年,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胡想八想, 学了很多东西。   厨艺就是其中一个。   “什么都可以?”江意眼睛垂了一下, 一下子就猜中了其中的缘由,心里隐过心疼, 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就做你最拿手的吧。”   挂了电话之后, 江意就直接去了旁边的主任办公室。科室主任是个女医生,她应该是刚来,白大褂的扣子还没有扣好,看到江意,有些惊讶地问:“江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我今天中午回家。”江意意简言赅地说。   主任更惊讶了,江意平时早晨来的最早,下午走的最晚,就连中午午休时间都是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得益了许多中午需要值班的同事。   “出什么事了?”她问,“要是有事就直接说,看看大伙能不能想办法解决。”   “没出什么事,”江意说,“有人在家等我,我得回去。”   “哦。”主任这才放心下来,“行,直接走就行,我安排小刘值班。”   直到江意出去了,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江意早就不跟家里人有来往了,所以,是谁在家等!   *   谢小天吃了江意专门买好的早饭,换了身衣服,遮住了脖子里的痕迹,准备去超市买东西。   耗子:“天哥,天哥,在家吗,我来拿身份证了。”   耗子的微信发了过来。   谢小天打字:“没空。”   耗子:“?”   谢小天笑了一下,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在男朋友家。”   耗子:“……………………………………………”   耗子:“!”   耗子:“!”   耗子:“什么男朋友!谁是男朋友!”   谢小天手指按在屏幕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耗子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天哥,”耗子声音带着点激动,“你你你你你你说的男朋友是谁?”   谢小天:“你你你你说呢。”   耗子:“不会是……学霸吧。”   谢小天笑了一下。   耗子在电话那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我草,我草,我草?”   谢小天把手机离得耳朵远了点,他坐在江意的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拿起桌子上的笔。   等到电话对面消停下来,谢小天才重新拿起电话:“嚎够了吗。”   “我早该发现的,”耗子祥林嫂附身一般,“以前我单知道你们两个人关系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结果你们竟然背着我们!搞!对!象!”   当初耗子其实就觉察到两个人关系不对劲,似乎有些太好了。   所以现在才对于两个人形同陌路一般才会感到惋惜。   他怎么也没有向这方面想啊。   “你们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耗子抱怨说。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谢小天一边转笔,眼睛百无聊赖的扫过江意书桌上的书。   《社会心理学》《心理学》《悲剧心理学》《抑郁症患者社会研究》《精神分析法》   都是有关心理学的书,   “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吧!”耗子仍旧不死心。   谢小天眼睛扫过书说:“你是第一个我告诉的朋友。”就在这时,一个与书架上的书格格不入的名字,闯入他的眼睛里。   《西洲曲》   谢小天愣了一下,江意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的书。   耗子这下开心了:“晚上的时候,长江和顾满满他们说要去聚聚,让喊着你们一起。”   “嗯,”谢小天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江意回来,我和他说,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说着,谢小天按灭屏幕,抬手拿下书架上的那本《西洲曲》   作者:南风。   确实是他写的那本,而且看封面,是他举行第一次签售的那一批。可……江意为什么会有他的书。   他带着疑惑,再次看向书架。   除了《西洲曲》还有《少年行》《夏日晚风》   甚至还有他最早那本,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那本《一个人,一只狗》。   他出版的每一本书,都整整齐齐的摆在江意的书架上。   谢小天手指在上面划过,被书封面的质感摩擦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脸。   那个小姑娘每次都来他的签售会。   “我的主治医生超级喜欢你,”小姑娘扎着丸子头,每次都背着黑书包,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但是他不敢来。”   谢小天当时没有当回事,只笑了笑说:“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不敢来,怕是没有时间。”   “才不是,”小姑娘指了指后边一处的广告牌,低头神秘兮兮地说,“他就在那边偷偷看着你哦。”   谢小天愣了一下,突然抬头朝着广告牌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风衣的衣角。他整个人怔了一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想起身朝着广告牌走去。   就在这时,广告牌后边的人走了出来。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戴着眼镜,背着书包,看起来很斯文。   谢小天失望地垂下眸,不是他。   小姑娘又说:“南风老师,你刚才在看什么。”   谢小天声音低了下来:“没什么,看错了。”   “嘿嘿,”小姑娘说,“你怎么和我的主治医生有一样的毛病,我刚开始住院的时候,他也经常认错人,被病人家属投诉了好多次。”   谢小天心不在焉:“是嘛。”   “是啊,”小姑娘说,“每次认错人之后,他都情绪低落好多天,我都怀疑他这病情比我深。不过,直到有一次江医生看了你的书,从此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然后变成了老师的铁杆粉丝。”   谢小天突然抬头:“你说,江医生?” 第61章   谢小天当时再次听到这个姓, 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   江意。   江意。   是他吗。   后来,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是江意。   他在小姑娘拿的书上签上名字,伸出手去的时候, 顿了一下, 又在书上加了一句话。   Don't look back,   不要回头,   Nothin' left to see,   没什么值得回望,   Just leave the shadows in the past,   就让灰暗归于过往。[1]   微冷的风把谢小天拉回现在, 他拿些书, 看着自己当时在上面留下的话, 愣了半晌。   此时窗外的蝉鸣依旧, 树梢的绿意盎然, 风微微浮动,似乎那些过往,那些少年时的挣扎与沉溺都陷进风里。   谢小天摇了摇头释然笑了一下, 把书放在重新放在书架上, 他拿起电话,发了条语音给江意:“Don't look back, Nothin' left to see, Just leave the shadows in the past。”   江意的消息回的很快:“你……看到了。”   “嗯,”谢小天笑着回复, “江意, 这次我们一起向前走。”   不用回头, 他们都该是一往无前的。   *   耗子他们早早的就到了地方,谢小天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江意原本就不是什么太过于热烈的性格,只点了点头,安静的坐在谢小天的身侧。   几个人坐在包间里,快要上菜的时候,顾满满才带着他的小男友姗姗来迟。   “顾大小姐,”耗子率先开口,眼睛里笑得鸡贼,“你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得自罚一杯啊。”   站在她身后的林凌率先开口,“那个……我替他喝。”   “啧,”李长江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就你那酒量,还不如顾满满呢。”   他上下打量林凌,这小子似乎和高中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么瘦,皮肤看起来比女生还白。   不就是个小白脸。   李长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输在哪里了。   被李长江这么一对,林凌的脸色瞬间通红,他有些无措地杵在那里,最后慌乱地看向顾满满。   “李长江,”顾满满十分不爽了,“你嘚瑟够了吗,就跟你的酒量多好似的,要不咱们比比。”   当初顾满满家里想要把人培养成温婉大方的大小姐,前十几年还行,这位顾大小姐还能装装。   直到上了大学,离家远,这位大小姐就像是五行山下被揭了封印的猴子,彻底放飞自己了。   顾满满一开口,李长江就彻底歇火了,一个人在角落里生闷气,谢小天看着他那怂样,说了句“出息。”   “耗子比我还出息,”李长江说,“昨天他还跟前女友打电话,哭天喊地地求着人家复合。”   耗子:“……”   “不是,李长江,你这就不地道了,”耗子说,“你自己不高兴,扯上我干吗。”   谢小天看他们吵吵闹闹,笑了一下,手上下意识地去拿桌子上的酒杯,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他抬头过去,江意正半隐在光影里,鼻梁被头顶的灯光照射着,显得很高。   “干吗。”谢小天凑头过去,小声地问他。   “你最近胃不好,”江意眸光从浅色的瞳孔垂落下来,落在谢小天的揶揄的笑上,“不能喝。”   “我就喝一杯。”谢小天说。   “不行,”江意说,“一杯下去,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这不是还有你吗,”在角落里,周围吵吵嚷嚷的,似乎没人注意他们这里,谢小天有种光明正大说悄悄话的刺激感,嘴上开始说话没边了,“我醉了,你可以背我回去,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我意识不清了,又不,会,反,抗,你。”   江意:“……”   他的小拇指蜷缩了一下,偏了一下头,错过谢小天直白又带着调戏的眼神。   “不行。”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一杯,”谢小天捏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几下,弯着眼睛说,“真的就一杯。”   江意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地看向谢小天:“说话算话。”   谢小天笑着重复:“说话算话。”   “行了你两个,”顾满满离这两个人最近,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还是被撒了一脸狗粮,“能不能好好吃饭。”   耗子知道了两个人的关系,刚开始看着江意还有点尴尬,但这会儿已经完全放下了心里那点不舒服,“来来来,学霸,多亏了你给我开的药。”   李长江在后面接话:“是啊,他现在终于敢跟他前女友打电话了。”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除了互损就是互掐,而江意向来喜欢清净,两个人咋咋呼呼的,谢小天为了维护江意清净的耳根子,开口说:“你们俩就没别的话题?”   “也是有的,”耗子非常给他大哥面子,他向前凑了凑身子,神秘兮兮地对人说,“你们知道那个江楚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吗。”   “江楚,”李长江说,“他退学之后不是去……”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噤声。   谢小天一愣:“他退学了?”   “天哥你不知道啊?”耗子一脸茫然,“江楚当时……”正说着,顾满满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脚。   耗子个二百五当即哀嚎一声,“不是顾大记者,怎么回事,你踹我干吗?”   结果,就碰到江意浅色的眸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耗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然捂住自己的嘴。   可已经晚了,谢小天看向江意:“怎么回事?”   江意不说话了。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顾满满看着谢小天说:“算了,还是我说吧。学霸,你别瞪我,瞪我也没用。就谢小天的性格,你不告诉他,他迟早要自己调查的。”   说着,顾满满又喝了一口酒,“你离开之后,江楚那小子处处抹黑你,说你是gay说你退学其实是被学校知道了,所以不得已才走的,说你到处打架,有暴力倾向。”   “江意他……”谢小天皱眉。   “学霸把人揪出来,话都没多说一句,把人揍到住院。”顾满满说,“这件事其实闹得很大,后来江意……父亲和那个继母都来了,学校不得不顶着压力,说江意情绪状态都不太好,让他回家休息,等高考的时候回来考试。”   表面上说是休息,其实就是休学劝退。   后来,学校里人戳破了江楚的谎言,他自己也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就选择了退学。   “你——”谢小天看向江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他声音哽了一下,才哑声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   江意低头,看向桌子上的酒杯。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和谢小天没有关系,他也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什么。   餐桌上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一下去,耗子张罗说:“嗐,最后那孙子不是也得到报应了,江家公司走下坡路之后,江楚去面试其他公司,没有人要一个高中都没上完的人。”   后面的话,谢小天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眼睛里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把人都送走之后,两个人回到家里,谢小天一进门就拉住了江意的领带:“偷偷去我的签售会,塞满信箱的信,为了我被学校劝退,江意,你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江意低头看他,半晌才轻声说:“没了。”   灯还没开,只有窗户外面的霓虹灯透进来的微弱的光。   谢小天心里像是落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后,他抬头一口咬在江意的喉间,心里那些沉闷才缓和一点儿。   怎么从门口到的卧室谢小天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外面的车灯晃动,从江意低垂睫毛上扫到他修长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又匀称,谢小天耳垂上漫上一层薄红,又被江意轻轻盖住了眼睛。   “别看。”江意低哑声响在他耳侧。   “为什么。”谢小天眼前一片黑暗,哑声问道。   江意低头吻在他唇上,低声说:“因为,我会克制不住。”   尤其是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他体内所有血液都叫嚣着,想把他整个人都蹂进他的身体里。   让他疼。   让他哭。   可最后,却又怕他受一点儿罪。   江意叹了一口气,珍重的在谢小天额头上安抚一般吻了吻。   “别怕。”他说。   *   微信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谢小天正疲倦地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看了眼电话,是编辑打来的。   “喂。”他开口。   “咦,”编辑听到声音惊讶地说,“你感冒了?”   “没有,”谢小天咳了一声,“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大事,”编辑说,“出版社说让你把上次的版本也发给他。”   “我今天有点事……”谢小天说,“明天行不行?”   “晚上十一点,”编辑说,“你有什么事?”   两个人认识好几年了,说话也没这么多讲究,若不是急着要,也不会给他现在打电话。   “行,”谢小天起身穿上衣服,拉扯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一会儿发给他。”   说着,谢小天挂了电话就向外走,刚好碰到了从浴室出来的江意。   江意头发湿漉漉的,浅色眸子看着他。   谢小天解释:“临时有个工作,我得回家一趟。”   “必须现在?”江意问。   “必须现在。”谢小天说。   江意说:“那我送你。”   “你晚上也喝酒了,”谢小天套好最后一件衣服,“我叫了代价,这会儿已经到了。”   “嗯。”江意虽然嘴上不说,但浅色眸子里总归有些失落。   谢小天走到门口说:“那就明天……”   明天见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看着江意整个人像是紧绷的弦一样猛然抬头看向他,瞳孔下意识缩了一下。   谢小天突然意识到什么,两个人上次说完明天见,却再也没有见面。   他叹了一口气,抬头在江意唇上亲了一下,才接着说:“每天见,江意。”   江意一愣,眼尾缓慢地放松下来:“嗯,每天见。”   作者有话说:   距离正文完结,还有一章。   [1]《don't look back》   感谢在2023-08-25 23:38:49~2023-08-27 23: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舟欲晚 5瓶;S.H 4瓶;581635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小谢啊, ”编辑第三次打电话催稿,苦口婆心,“你以前都提前好几个月能交稿, 还能交好几万的番外!最近怎么懈怠了!”   “嗯,”谢小天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 他放松着将身体靠在椅子上, “是啊, 毕竟和你们单身狗不能比?”   编辑名叫谢珂,今年三十三,仍然单身,每天忙的别说谈女朋友了, 家里的猫都快成别人的了。   “…………”谢珂被这句话直直地刺中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惊讶地提高声音:“卧槽!谢小天, 你什么时候谈的遖颩喥徦女朋友。”   没天理啊, 谢小天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跟他家狗混在一起都有女朋友, 他为什么没有。   “你竟然背叛组织,”谢珂越想越生气,“快快, 把你女朋友照片发过来, 我看看。”   他倒是要看看什么等级的大美女竟然能拿下谢小天。   毕竟这货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   上次作者聚会,他好说歹说把谢小天请出了门, 一位女作者对他一见钟情, 邀请他看电影,结果这混账玩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对不起啊, 我喜欢男的。”   这句话成功地把那位女作者气哭了。   谢小天听着谢珂气急败坏的声音, 笑了一下, 问道:“确定要看?”   谢珂点点头:“嗯,确定要看。”   谢小天一手拿着手机,手指在鼠标上晃动几下,发了一个照片过去。   照片是那天和耗子几个人聚餐时候照的。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看向镜头,眉眼被勾勒出细碎的灯光。   谢珂看着照片找了好久,“哪有?妹子呢?妹子在给你照相吗?怎么看不到脸?”   “谁说是妹子?”谢小天反问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不会是这位看上去很冷的帅哥吧。”   谢小天笑:“嗯。这上面还有别人吗?”   谢珂啊了一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原来,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并不是故意气那位女作者。”   “???”谢小天有点懵,“哪位女作者?”   谢珂:“……”   谢小天耐心解释:“不是我喜欢男人,是我只喜欢他。”   谢珂:“……”   没看出来,还是纯爱战神。   愣了一小会儿,谢小天顿了一下,才对谢珂说:“你……对这个……会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以后可以……”   以后可以怎么样?不联系了?   其实谢小天挺感谢谢珂的,当初帮了他不少,若是失去这个朋友,他心里可能会多少不好受。   “这有什么,”谢珂大大咧咧地说,“虽然我不太理解咳,但是我还是尊重你的。毕竟哥当了这么多年编辑,也不是那封建的人。”   谢小天笑了。   “行了,别光笑,”谢珂说,“稿子什么时候交。”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一阵鞋子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后,谢小天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稿子啊,你要不跟我男朋友说说?”   接着,是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你好。”   “你你你好。”谢珂声音都结巴了。   江意说:“我今天带着小天出去有点事,请问可以晚一天交稿。”   “晚一天也不是……”谢珂刚想说话,就又听到对面的江意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正式截稿日期其实是十天后。”   “……”   谢珂干笑了一声,接着对着江意说:“玩得愉快,我这儿不急。”   说着,啪唧挂了电话。   谢珂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吓死他了,这声音让他以为下一秒能进局子。   “今天去哪里?”江意穿着长长的风衣,指尖带了些许凉意。   谢小天塞给他一杯热水,把人按在沙发上:“先喝光再给我说话。”   江意梗了一下,长腿微曲。低头听话地一口一口地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光。   看起来又乖又听话,与他冷酷的外表形成了强大的反差。   谢小天被他这个样子挠得心里痒了一下,盯着他看的时候,江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谢小天心虚地移开眼,“我们走吧。”   说着,就快速起身,耳垂红了半边。   江意眼睛在他耳垂上扫了几眼,接着抓住他的手,浅色眸子微垂:“嗯,走吧。”   谢小天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唇角轻扯了一下:“不问去哪里了?”   “去哪里都行,”江意说。   谢小天拧钥匙开车:“不怕我把你卖了,我可都联系好买主了。”   “嗯,”江意也勾起个笑说,“那你可要卖个好价钱,别被人骗了。”   谢小天:“……”   这人现在怎么越来越坏了。   车停到墓地的时候,江意冷淡的眸子晃了一下,他没想到谢小天会带他来这里。   “点点……”   昨天下了雪,墓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谢小天领着人走了几步,来到一块碑前。   上面年轻的女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以前谢小天心情不好或者情绪压抑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坐在墓碑前,任由或冷或热的风吹着他。   看到那张照片,他就想起满屋子的血腥味,浴缸里的躺着女人,还有手腕上一滴一滴流下去的血迹。   以前这些东西困着他,像是大山一样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他可以面对那些过往了。   那些好的,坏的,压抑的,难过的。   “妈妈,”谢小天对着墓碑前的女人说,“这次不是我自己来的,我带了人来看你。”   江意向前走了一步,弯了一下腰:“您放心,以后我会陪着他。”   他没有说爱他,也没许下什么珍重的誓言。   因为爱情会消弭,誓言也不一定会允诺,但是江意会一直陪着谢小天。   无论以后怎么样,又发生什么。   他都会陪着谢小天一直走下去。   谢小天坐进车里搓了搓冻红的指尖,江意下意识把他的手捏在手心,直到暖得热一些,才开口:“知道下雪,还不穿多一点。”   谢小天笑了一下,坏心眼地两手贴在江意脸上:“这不是有现成的暖宝宝。”   “……”指尖停在脸颊上,江意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须臾,又偏头吻在他的手指上,“嗯,暖——宝宝,现在能回家了吗?”   “嗯,回家。”   雪还在簌簌地下着。   谢小天透过车玻璃,看向外面天空,似乎冬天也没这么冷。   *   冬季末尾的时候,谢小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是清北附中的王主任打来的,哦,现在不能主任了,应该是校长。   光明顶这几年呕心沥血,把头发彻底熬秃了,当上校长也是众望所归。   谢小天喊校长有些别扭,喊主任吧又不合情理。最后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王老师,然后才得知了光明顶同志这次打电话给他的意思。   希望他能参加这次学校特意组织的联谊会。   为的就是让这些成功人士重返校园,给他们的小学妹小学弟们传授一下人生经验。   谢小天笑了:“老师,你是想让我传授一下打架逃课的经验吗。”   光明顶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卡住了,可能是谢小天贱嗖嗖的语气让他想起了之前谢小天的所作所为,提声脱口而出:“你这个浑小子,翅膀硬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只是隔着屏幕,没有乱飞的唾沫星子。   “噗,”谢小天没忍住,笑出声,听到对面更气急败坏了,才道,“行,我考虑考虑。”   毕竟当初他退学,按理说只能算半个清北附中的学生。   “考虑个屁,”光明顶也不装了,也不端着咳,直接道,“江意也来。”   “江意?”谢小天抿了一下唇,“什么时候举行?”   “十二月二十四。”   “行。”   谢小天说。   江意那边:“嗯,我是江意。”   光明顶同志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毕业的那一年在学校里有点不太愉快。不过啊,学校当时也是没办法啊,这次的联谊会,你可以参加吗江同学。”   “不可以。”江同学很是冷淡地说,“不好意思,没时间。”   “这样啊,”光明顶同志饶有其是地说,“哎,那真是太可惜了。谢小天同学到时候也来。”   江意愣了一下:“真的?”   光明顶:“嗯。真的,老师怎么可能说谎。”   江意意简言赅:“时间。”   光明顶笑了,这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必须到场:“十二月二十四。”说完,他又试探性问道:“江同学,你同意了。”   江意:“嗯。”   最后,光明顶同志给耗子回了过去:“孙浩同学,谢谢你出的主意,果然江同学和谢同学都参加了。”   “不用谢校长,”耗子笑得跟个二百五一样回答,“下次有事还找我。”   *   这次的联谊会人挺多,耗子和顾满满也来了,看到谢小天的时候,耗子跳起来打招呼:“天哥,天哥,这里。”   “我耳朵不聋,”谢小天穿着黑色冲锋衣走过来,身后跟着穿着休闲西装的江意。两个人一出来,就引起周围女生一阵喧闹。   耗子笑了几声。   几个人坐在第一排看着光明顶开始像高中时期一样发表长篇大论。谢小天侧首看了一圈穿着校服的十六七的高中生,突然有些恍惚。   台上的人没变。   校服没变。   学生也没变。   变的只是他们而已。   就在这时,谢小天感觉到手指被人轻握住了,像蜻蜓点水一般,又很快地分开。   “准备好了吗?”江意问他。   “嗯,”谢小天唇角扯了一下,“早记住了,江医生。”   耗子突然插话:“天哥,再次重返校园,你不要上去背成检讨书啊。”   “你以为我像你?”谢小天一手反剪住他的脖子,“耗子,说,是不是你给光明顶出的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耗子装傻,“我不知道啊。”   “呵呵,你不知道,”谢小天收紧胳手膊,“那我给你好好想想,你给我说说,光明顶怎么知道的我的手机号?还有,是谁教给他的,只要我去江意一定就去。”   耗子咳嗽几声,求救地喊:“学霸,救命啊,你管管他啊。”   “嗯,”江意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打闹,像是回到了八班的教室,他浅色眸子晃了一下,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口,“点点。”   谢小天看向他。   江意说:“别忘了我那份。”   谢小天呵呵笑着:“放心。嘿嘿,一个也不少。”   直到这次联谊会的照片出来,江意谢小天坐在学生和老师之间,谢小天才明白耗子为什么非要两个人来这次的联谊会。   自此,高二八班毕业照上缺失的那一角,时隔六年,终于被填补上了。   谢川拿着照片,看了又看,最终把这张照片小心地放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旁边。   “素素,”他布满皱纹的手指拂过谢小天妈妈的脸,“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地笑着。   谢小天悄悄开门的时候,谢川收回照片上的手,转身沉声说:“除夕夜刚回家,大半夜,你又要去哪里。”   谢小天:“……”   他很想反问一句,大半夜您不睡觉,在客厅玩猫捉耗子呢?   “你知道我成年了吧。”谢小天忍不住提醒。   “成年了我也是你爹,”谢川说,“说吧,和小意去哪?”   谢小天胡扯张口就来说:“去楼顶上喝西北风,一次性管饱,环保又健康,是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行了,别贫了。”谢川很不耐烦地摆手说,“该去哪去哪,抓紧。省得吵得我耳朵疼。”   “不问我去哪了?”谢小天离进一步,讨揍似的问。   “嗯,”谢川说,“你都二十多了,我难道还要管你到八九十。快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谢小天笑了一声,临近出门时候,突然回头道:“除夕夜快乐,老爸。”   谢川整个人愣了一下,自从他妈妈去世之后,谢小天已经很久没有亲昵地喊过这个称呼了。   等他回神的时候,门已经重新被关上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门说:“除夕快乐,儿子。”   谢小天站在二楼,就看到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他飞快地下楼,下意识喊了一声:“江意!”   除夕夜的钟响了一下。   一支烟花猛然升起,在天空中炸裂成无数火花,点亮了大半的夜空,将路灯下的人照得忽明忽暗。   谢小天愣了一下。   江意转身回头,睫毛下的眸子里满天烟花和谢小天的身影撞在一起。   “除夕快乐。”   他站在灯下看着他笑。   和少年时一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 第63章 (番外)   江意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医院, 他每天接触那些重度的抑郁症患者,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谢小天。   会想他现在怎么样了。   会想他会不会也这么痛苦。   所以江意不敢让自己放松下来,每天加班, 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的,这样想他的时间就会少点。   但江意还是高估了自己。   周一通常是病人最多的时候, 走廊里人山人海, 江意看完一个患者,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然后疯了一般朝着走廊尽头跑了过去。   “哎,江医生,你去哪?”身后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江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人好多, 有年龄大的患者看到他穿着白大褂, 下意识想问东西:“大夫, 你看我这里长了一个疙瘩, 还有没有……”   他说的什么, 江意没听进去,他目光只盯着眼前的身影。   “点点。”   那个人却像是躲着他一样,快速地钻进楼梯里。   再想进去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江意跑下去, 把人拉住的那一刻, 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他眼睛垂了下去。   周围是拥挤的人, 电梯快速下降, 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进他的眼睛里,有些涩。   “江医生, 你怎么在这儿?”科室主任拿着档案袋走了过来。   “嗯。”江意垂下眼睫, 遮住了发红的眼睛, 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江医生,”主任快走几步跟上,“咳,最近你接到的投诉增多了不少。很多病人说你……擅离职守,咳,不理人,还天天臭脸。   ——那个,你最近有什么心情吗?可以跟医院说说,我们尽量给你解决。”   “没有。”江意头也不回。   主任接下去的话瞬间堵在嗓子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是他第三次认错人。   他的点点,被他弄丢了。   江意站在窗口前,任由外面的雨猛烈地击打他的脸,雨水碰在脸上的时候,很痛,他却毫无知觉。   “江医生?”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出现。接着,扎着两条辫子的小萝莉探头过来,“你在淋雨吗?”   江意没有说话。   小萝莉却没有退缩,又问道:“你是心情不好吗?”   江意扭头看了她一眼,小萝莉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接着,把自己怀中的书朝着江意手中一塞。   “我妈妈说,不开心的时候可以看书,或者看电视剧,沉浸在别人的人生的时候,自己就感受不到痛了。”   江意原本想说不需要,闻言顿了一下。   “嘿嘿,这个超级好看,是一个新兴作家,”小姑娘把这本书一顿夸,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对了,人还长得超级帅。江医生,你慢慢看,不用着急还给我。”   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回头说:“真的超级好看!”   江意看着那个背影,须臾低头看向手中的书《西洲曲》作者南风。   他打开第一页,看了几页,手下意识地颤了几下。   这文的风格……   谢小天在高中时上课无聊写过几个小故事,每次写完,都会兴致勃勃地给江意看。   写作其实是很私人的东西,每个人逻辑,思维,还有用词都能在写的故事里体现。   江意看着手里的《西洲曲》,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小萝莉还在阳台上吃饭,她的妈妈守在一边。   “哎?江医生,今天你查房?”她妈妈说。   “不是,”江意说,“我有几个问题问一下26床。”   “哦哦哦哦,”她妈妈说,“苗苗,过来,江医生有事。”   “来啦,”小萝莉闻言快速地跑了过来,“江医生,有什么事?”   江意看着她,声音急切:“你认识那本书的作者吗?”   “啊?”小萝莉有点蒙,“哪本?哦——你是说《西洲曲》”   “嗯。”   “我不认识啊。”   虽然江意早有预感,但还是低落了一下,他垂了眼睛半晌,声音沉了下去:“那……这个作者的其他书,你还有吗?”   “那江医生你可找对人了,”小萝莉开心地拉开她的行李箱,十分豪迈道,“都在这了,你随便拿。”   末了,她又凑近江意说:“你很喜欢他吗?”   江意的手一顿,半晌才点了点头:“嗯。”   小萝莉说:“那我告诉你个秘密,这个作者过几天要举办签售会哦。”   江意猛然抬头。   *   这天,工作狂江医生请了假震惊了整个科室,室里的人纷纷猜测,这位江医生到底去干什么了。   有人说是家里的事情。   有人说去相亲去了。   还有人更离谱,说是江医生抽时间结婚去了。   总之,众说纷纭。   江意却对他们的猜测丝毫不知,此时他正站在大楼门口,任由手心出汗。   一个人的文风可能有个人特色。   但……不一定只有一个人用那个文风。   所以……这个人……也不一定是谢小天。   “嘿,”小萝莉从身后窜了出来,“江医生你想什么呢,快进去吧,一会人多了,不好进。”   江意低头好半晌,才迈进那道玻璃门。   每走一步,都像脚底下灌了铅一般,他屏住呼吸,一步,两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真如传说中一样摔。”小萝莉激动地喊出声。   江意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广场花团锦簇的中央,一身黑衣的谢小天坐在中间,虽然戴了口罩只露出眉眼,但江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   瘦了。   这是江意的第一反应。   “别傻愣着啊,”小萝莉说,“走走走,沉着人现在还不是很多,我们快过去。”   谢小天此时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黝黑的眼珠里似乎再也没有年少的那股张扬。   江意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我……不去了。”   他不知道谢小天到底想不想见自己。   小萝莉愣了一下。   江意低头垂眼说:“你能帮我过去,问他要一个签名吗?”   “哎?”小萝莉虽然非常不能理解,却还是说,“行。”   小萝莉在和谢小天签名的时候,江意就在拐角处静静地看着,目光一次次描绘他的眉眼。   后来,小萝莉问他为什么不过去。   江意说:“我怕——我会打扰到他。”   知道他现在安好,他就放心了。   他怕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谢小天现在的生活。   *   又深入交流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沉静了一会儿,江意半坐起身,在书架上拿出一本书。   正是那本《西洲曲》   谢小天凑头过去:“怎么一直看这本?不会腻吗?”   江意摇了摇头,偏头亲了他一下很认真地说:“不会。”   谢小天就和他凑在一起一起看。   江意问他:“为什么是南风?”   谢小天笑了,卖关子似地说:“你猜。”   ——   后来,谢小天在《西洲曲》的末尾,解释了笔名的由来。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它们连起来的意思就是——   我,想你了。   ——   谨以此书献给张扬而热烈的青春,献给那个一个没完没了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   原本在上一章想直接完结的,但是想了想,还有些未尽之语。   现在,故事真的完结了。真的很喜欢这两个人物,笑过哭过,希望你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永远自由,永远热烈,世界永远在我们眼前。   感谢在2023-08-29 23:35:38~2023-09-03 23: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