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绿茶拱了所有人的白月光》   作者:小羊熊   文案:   连大校花是位叫丁玉的男生。   他偶尔露出的笑容,令狡诈医生、阴郁舍友、乖巧学弟恨不得将人藏起,只对他们一人微笑。   青年厌恶生人触碰,他们只能远远观望。   直到陌生少年的出现,这僵持局面被打破了。   对方缠住丁玉,堂而皇之撒娇喊着哥哥。   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年搂住青年脖子,蓝眼睛里是挑衅与嘲讽。   “哥哥,心理医生为何一直在背后盯你?”   “哥哥,舍友有洁癖为什么还要私藏你的枕头?”   “哥哥,学弟怎么还凶我呀?”   没人将这位绿茶放在眼中,直到他面无表情对伤害过青年的人扣下扳机。   能将丁玉占为己有,怎么可能纯良。   可惜,丁玉不知他的伪装,也看不到少年眼中闪过的暗光。   直到被带入深渊时,还以为少年只是单纯粘人的小狗。   “当然是啦,我只咬哥哥。”   少年按住一脸茫然的丁玉微笑。   “小狗最喜欢哥哥了。”   ---------   丁玉x李墨安   受宠攻   内容标签: 年下 幻想空间 破镜重圆 现代架空 轻松 白月光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玉,李墨安 ┃ 配角:下本开《离开后渣受他后悔了》 ┃ 其它:专栏还有很多脑洞哦(叉腰)   一句话简介:绿茶能有什么坏心思   立意:不为恶势力所屈服,勇敢追逐自己的梦想,最终走向辉煌人生巅峰 第1章 酒吧   宿醉带来的滋味令人鼻腔发酸,青年捂嘴轻咳,发丝垂落遮住视线,他摸索掉下床的手机,回拨先前数个未接电话。   “你昨晚又去酒吧?”对面嗓门震耳欲聋,见好不容易联系上丁玉,电话那头的舍友欲哭无泪:“丁大校花,你该不会忘记今天有讲座了?导员说你滚都要滚来充排面,不说了不说了,记住啊你坐第一排。”   “我又不是头牌……还有什么第一排?”没等他说完,电话被人切断了。   后腰像被狠揍般酸胀,丁玉记忆只停在被扶到出租车上为止。   不知是谁帮他改了选修课,老师还是出名严格,丁玉每周三天都要接受茶道课的折磨。   他这段时间说话都带气,一向爱玩的人被迫清心寡欲数个月。   压抑太久去放纵,浑身都有些疲软,丁玉潦草检查一下衣物,发现身上一件没少后才松口气。   此时刷卡声响,门随之旋开,女生注意到抱臂站在床边的人无语:“醒了?”   “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他发小,听到这话,汤亚白眼都要翻上天。   “知不知道你昨晚闹出的动静,我差点要报警救你。”   声音不大,却令人大脑瞬间空白,躺在床上的丁玉猛地坐直身子,声音带有一丝慌乱:“我干什么了?”   “你不记得?”   “......”   “我就知道,”汤亚找出昨晚的视频,“自己看。”   有前车之鉴,丁玉警惕:“没脱吧?”   “还不如脱。”   回答令人胆战心惊,丁玉接过手机点开,镭射灯光差点闪瞎他的眼。   一过晚八,汤亚酒吧变成吸食灵魂销魂窟。站在销魂窟顶端的狩猎者,便是面前咬住食指有些不安的丁玉。   不知哪个人打探到消息,说丁玉今晚会来,平常热闹至极的酒吧今天更是爆满,所有人目光落在门口,等待那位眼带桃花青年推门而入。   早就从后门偷偷溜进来,丁玉躲在吧台下偷偷向外张望,眼见欺瞒过众人,他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般笑。   丁玉不高,但身材比例让模特都羡慕,长腿缩在吧台下晃眼,他时不时跟调酒师搭话:“我没妨碍到你?”   他酒量不好,汤亚叮嘱过服务生无论说什么都只能给他一杯。酒保是新人,不知规矩,对上这双桃花眼连话都说不清,沉默给他低浓度鸡尾酒。   低浓度也能积少成多,好几杯下肚,丁玉呆乎乎凝视地板发愣,酒保察觉不对想给他醒酒,动作却被突然调高的音乐打断。   熟悉鼓点唤醒身体,青年茫然看向飞速旋转的彩虹灯,活动脚腕从柜台底爬出。   酒保来不及想突然乍泄的风光,他慌忙别开眼。   坐在吧台边的人被突然出现的手吓到,一抬头却惊呼出声:“玉少爷!”   被这称呼恶俗到,丁玉挑眉撇嘴:“你大爷。”   呼气都带醉晕晕的橙子味儿,青年声音冷到极点:“别用喊小白脸的称呼喊我。”   最先发现丁玉的,是高台上的领舞,见到青年越过人群,停下动作准备将舞台让给他。   不明状况的人嘘声,看到新上台的是谁后爆发欢呼。   音量加大,节奏密集震得人脚底发麻,青年眯眼打量脚下乌泱人群。   领舞借力钢管向丁玉靠近,在快要贴近时被一根手指点住肩膀,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领舞讪笑移开身子。   时间短暂,众人没注意到两人间的动作,下一秒,人群被那只解纽扣的手吸引。骨肉匀称,指盖晶莹,在灯光照射下像落了水珠。   白皙胸膛令人眼花,丁玉解到衬衫第三颗纽扣时堪堪停住,布料挡去若隐若现的顶端。   被酒精占据的大脑分不出身处何处,手指松松勾住钢管。衣摆移出,露出比胸膛还晃眼的腰。   他放任自己随节奏律动,咬住唇以防酒气泄出,毫无情/色的动作落入旁人眼里堪称顶级引诱。   众人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昏暗下,丁玉只能看清无数只伸在半空的手。   “真是个妖精。”站在二楼的汤亚哑然。   舞池大到足够容纳上百人,所有人都往他所在位置靠,呼声生生压下欲聋的音乐。   丁玉漫不经心蹲下,笔直双腿交叠伸开。休闲裤微微上移露出脚踝,移动时浮现令人眼热的青色血管,甚至有人想越过高台去捉住那不堪一握的脚腕。   不知是谁开了酒,泡沫尽数飞溅在白衬衫上,露出青年因跳舞升温的肌肤。   众人本就燥动的心被这冰酒引到极点,丁玉抬眼看到举在半空的手,瘪嘴转身面对另一边人群。   ——又是以为他是那种人的毛头小子。   看到这幕汤亚也沉了面色,不等她开口,灯光照不到的卡座走出几位训练有素的大汉,不由分说捂住开酒人的嘴,分开人群将人带到阴影暗处。   小插曲很快随着丁玉完全敞开的衣领被人遗忘,高呼声一浪接过一浪,其他人心甘情愿沦为他的陪衬。动作越来越过火,不知从哪飘来的领带遮住了摄像头。   画面结束,屏幕中央浮现大大的三角号。   丁玉捂脸后仰,双腿垂在床边。   “想起来了?”汤亚抽回手机,面容疑惑,“你最近又招惹谁?帮你选了女生多的茶道课也能招蜂引蝶。”   丁玉不可置信:“你改了我的选修课?!”   “记得改改你密码,黑客在你面前都有挫败感。”   无法想象害自己被灭绝师太敲打的家伙是汤亚,丁玉皱眉:“我现在呼吸都是绿茶味!”   “嗯。”   她注意力全在手下传来的消息上,就算汤亚也查不到昨晚卡座人的真实身份。连城上层早有消息传开,说定居国外财阀李家最小儿子归国,算算日子就在这几个月。   事情不可能那么巧,李家小儿子是出了名的眼睛长在头顶,压下思绪汤亚开口:“快起来,回学校。”   丁玉警惕:“就你有这房间的门卡,对吧?”   问题莫名其妙,汤亚冷笑:“怎么,我还阻碍你跟人共度春宵?”   他利落爬起去浴室:“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们。”   “那就不要给别人希望。”   声音正好被水流掩住,汤亚收回目光,顺势挑开位置诡异的枕头。被遮住的纸片尽数滑落她脚边,看清上面图像后汤亚呼吸一顿。 第2章   ? 偷拍   ◎端倪◎   随手拆了袋肥皂往身上擦,对面正好是扇镜子,丁玉发现锁骨偏下有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现在才四月底没有蚊子,也不可能是过敏,昨晚他除了跳舞没干别的。   那么就剩最后一个选项。   答案浮现,吓得丁玉赶紧换好衣服,出了浴室便看清汤亚脚边的照片。   几十张全是不同角度的他,躺着卧着趴着,大到全身小到睫毛巨细无遗。   他直冒冷汗:“就你有门卡?”   汤亚仔细翻看:“都是原片,一板就要好几千。”   丁玉无语:“一板不得几十张。”   汤亚似笑非笑:“一板四张。”   细数也有三十多张,丁玉冷哼:“还是有钱的变态。”   答应将查询真相拜托给警局朋友,汤亚才将气鼓鼓的人推出门。   “顶楼不是套房吗?”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丁玉好奇,“也就这群人能来这层吧?我还以为他们都有专属电梯。”   “这只是酒店。”   丁玉偷偷扮鬼脸。谁知电梯运行速度极快,没等他收手门向两边打开,里面人正好对上丁玉推起来鼻子。   站在电梯角落的人抬头,少年蓝眼睛像是浩瀚的海。   如果不是知道人偶不能活动,丁玉都要以为面前是个大号洋娃娃。   本想目视前方不肯斜视,没想到正对面是镜子,丁玉与身边人目光交汇。注意到立在电梯角落的方形画板,丁玉产生了丝好奇:住套房也要自己背画板吗?   在学校也见过有人背着这种包去写生,大家嘻嘻哈哈穿搭前卫,像少年这种不苟言笑一身正装还是首次见。   ——还有可可爱爱的齐刘海妹妹头。   丁玉没忍住笑出声,当下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道是汤亚的无语与不解,一道是少年的探究与气恼。   气恼?   自幼对人情绪感知敏感的丁玉怔然,难道是少年发现自己笑他的妹妹头?生怕对方误解,丁玉嘴边旋出酒窝。   没想到少年直勾勾盯住他,正巧电梯上来不少人,丁玉被挤到跟他呆在同一个角落,距离近到都能听到对方细微呼吸。   电梯空气有些不流通,也不知道谁吃了大葱肉包,混合还没下去的宿醉令他头晕脑胀,丁玉死死捂住口鼻。   似乎察觉丁玉的不舒服,少年胳膊微动,举手间有森林般气息蔓延。   丁玉不自觉地松开手,偷偷吸了吸鼻子。   ——真好闻。   丁玉是味控,这个小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被这种绵长气息包围,丁玉差点沦陷,不断靠近电梯角落的少年。   “叮——”   电梯抵达一楼大厅,热闹喧杂人声齐齐入耳。后知后觉反应自己行为,丁玉生怕被人认为是变态,不敢看少年面色跟在汤亚身后出了电梯。   他步伐匆匆,自然也没看到少年收回本想拦下他的手臂。   就在临近出酒店的那刻,丁玉神出鬼差回头,大厅人来人往,唯独没有看到背着画板的妹妹头少年。   “找什么?”   直到汤亚将车开过来,见他还是这么呆呆傻傻模样疑惑,以为他还没方才偷拍中缓过神。   坐上车,丁玉开始比划:“有没有一种香水,闻起来是森林清新味道,后来变成绵长冷香。”   “你睡蒙了。”汤亚回复简洁:“又在说胡话。”   不理解她话中意思,丁玉乱晃身子表达不满:“香水而已。”   所有路口都是绿灯,汤亚这才有心情回应:“你能确定闻到的是香水而不是古龙水吗?”   压根区分不出两者味道差别,丁玉过了会儿才嘀咕:“他真的很好闻。”   捕捉到话中信息,汤亚警觉,生怕他又去招惹人:“谁?”   “没,”丁玉疯狂摇头,“我不会跟别人确认关系。”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汤亚无奈,丁玉对问题只是一味逃避。   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丁玉不吭声。   “我不反对你去交朋友,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如果有一天闹到无法收场怎么办?”汤亚并不是危言耸听,她曾经把丁玉从一位控制欲极强的人手中救出,再晚半小时丁玉便被迫上演限制级。   丁玉很害怕与别人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如果在这段关系中对方突然不理他,他便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恐慌。   那位追求者吃定了丁玉这种心理,才敢肆无忌惮这么对他。   不过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位据说出国进修,短时间不会再归国。   直到抵达学校,汤亚都没等到人开口。   学生随意停在路边的自行车都被由高到低整整齐齐排好,正中央大道两边树木之间的缝隙被浅蓝色飘带填充,就连流浪狗坐垫也跟阅兵似摆正成圈。   从未见过学校这么重视,汤亚有些惊讶:“这是来了什么人?”   等他们到,距讲座开始也就剩几分钟,舍友宋永元看到丁玉就像看到救星:“导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气成了发面馒头。”   云里雾里被推进礼堂,丁玉被近坐满的场所吓了一跳。   “学校不会是拿学分威胁了吧?”   尽管丁玉是沿小道过去,可还是有人发现他,一瞬间目光齐齐落到他这。   好不容易坐下,结果又对上导员怒气冲冲的脸。   “乔姐,开车呢,没接到。”丁玉慌忙用了汤亚的借口,在身边女生怒目而视时改口:“我俩换着开的。”   还好这理由看起来很合理,哄骗过去后他翻开摆在面前的小册子,发现只有他有这种东西,丁玉被这独一无二的殊荣吓到。   “这是什么东西?”汤亚也好奇。   另一边的女生探头:“询问今天讲座人的问题啦,据说是从国外归来的大帅哥,那颜值绝了。”   最近汤亚对从国外来的这几个字高度敏感,丁玉像是没发现异常翻看小册子,她暂时压下心中不安,目光落到最前面高台。   “按理说这里坐的不应该都是校领导吗?”   “据说开讲座的人要跟学生跟亲近点,便选了各个专业前两名坐在这里。”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丁玉碰碰汤亚胳膊:“为什么还要问有没有女朋友?”   没等到她回应,突然爆发的掌声与高呼口哨声彻响整个大堂,从讲台侧面走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男人,无框眼镜遮住他眼睛,目光在落正中央青年后微闪。   来人正是在财经新闻大火的最年轻富豪,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站在两边的老师们也举起手机录像。   在他没有暴露真实面容时,不少人以为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归国第一次讲座便定到连大,甚至捐出一笔足够校长做梦都能笑醒的赞助金。   丁玉的位置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至于手册上问题,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安排的。   讲台上男人微微抬手,礼堂掌声慢慢止息。两侧音响传来呼声令人酥麻,汤亚只觉得是恶魔絮语。   “各位上午好,我是云修然。”   男人咬字极清,丁玉毫无反应,甚至合上册子后轻笑:“问题简直是要将祖坟都挖出来。”   “你还好吧......”汤亚担忧。   丁玉别过头:“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察觉台下青年眼神,台上人莞尔,嘴角弧度更深了。 第3章   ? 初遇   ◎搭讪◎   丁玉竭力压下呼吸生怕旁人看出异样。外界一致认为的青年才俊,在他眼里就是能夺人性命的疯狗。   生怕他情绪失控,汤亚低声安慰:“走吧,就说你身体不舒服。”   像是有些惊讶,丁玉朝她眨眨眼:“我不怕,不然你以为他肩膀上的刀伤怎么来的。”说罢回过头,对距离不足五米远的男人无声比划口型。   不仅是汤亚,连台上人都能看出他说的什么。   疯狗——没有比这个更概括他本性的词语。果不其然,云修然眼中笑意越来越大,故作不经意抚摸自己的脖子。   被束缚的恐惧涌上心头,佯装镇定的丁玉攥紧拳头不想露怯。   讲座时间不长,严格来说都有些短。像是迫不及待快进到问答环节一般,云修然接过话筒走下台站在座椅与讲台的空隙,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借势回答问题,云修然食指点在桌子上,与青年指尖相距不过短短十几厘米。他甚至都能回忆这孩子脸上的绝望,可比现在这装出来的冷漠有意思多了。   为不让人起疑心,云修然迈开双腿在前几排徘徊,瞳孔却还一直盯住丁玉的后脑勺。   ——头发长了,到能扎起来的地步,身上衣服是早上新换的,看样子不是在家里过的夜,酒店?云修然视线偏移,还有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女骑士,还在保护不属于她的小王子么?   背后视线宛若被游走毒蛇盯上,丁玉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翻涌恶心。   第一页的问题很快翻篇,轮到丁玉时问题仿佛从纸上扭曲出来,再次紧紧勒住他脖子。   “您有没有女朋友或是男朋友?”   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清脆,礼堂静得只能听到音响里扩散的轻笑,云修然放下话筒,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丁玉身上。   “这个问题,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恶魔毫不犹豫将全员注意甩到丁玉身上,“毕竟,我们曾经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好朋友。”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俩关系不一般。   全场哗然。   “真是个疯子。”汤亚咬牙,汤家虽算得上富裕,但远不及豪门,更别说面对这样有钱的公众人物。   坐在丁玉身边的女生不敢置信,要不是汤亚眼神过于可怖,她或许真上手摇晃丁玉激动询问他是不是真的,那可是富豪榜上的人物啊!   尽管老师竭力维持秩序,但这回答若水滴入热油炸了锅。   无法在众人议论里安稳待着,丁玉一言不发起身从前门走出去。   倚靠在桌边的云修然总算等到丁玉变脸,手指撑在脸侧饶有兴趣打量青年离去的身影,果然还是当年一边嘴硬一边哭的小孩子,这些年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他眼底深沉更为浓郁。   他很有信心再毁一次这么干净的人,云修然就是忘不掉手指掐住丁玉脖子时,那令人兴奋到颅内高/潮的快感。   “抱歉我们没有事先跟他说清楚。”担心云修然被拂了面子不给学校捐款,老师小跑上前解释:“会让他去跟您道歉,希望您——”   可云修然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会私下见他。”   不由对两人关系感到好奇,可碍于身份老师没有深究,但学生不管这些东西,更何况对象之一还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随即,只要是能讨论学校的网站都被一个帖子占据首榜。   《震惊!丁美人还跟某知名巨佬有所牵扯!》   【哇靠,借用一句话:话音刚落,全礼堂都炸了】   【在实习在实习求科普】   【指路学校内部论坛:链接】   【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对象是丁美人又很正常】   兜里手机不断震动,不用看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丁玉给汤亚发去想自己待一会儿信息后关机,漫无目的游荡到学校大服。   或许都是听讲座缘故,向来人来人往的服务中心难得寂静。丁玉就这么拐到相邻小广场,台阶坐了位看起来有些像高中生的人。   等丁玉路过闻到那股令他失神的味道,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他在电梯撞见的少年。   少年面前支起画架,不同于其他人颇具历史感的架子,他的干净到像是刚从塑封里拆出来般。   干净到,靠近都能闻到同少年身上一样清新又冷然的气息。   ——好安心。   他站的位置不算远,但由于视角问题没有看到少年用力过大而断掉的笔尖。不知道怎么上前跟他搭话,丁玉犹豫几秒后坐在了少年下方的台阶上。   丁玉不喜欢在做事时有陌生人盯着,他觉得少年也一样。就算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被冷木香包裹时丁玉从未有过的放松。   小广场遮阳棚正好将丁玉侧脸笼罩在阴影里,在少年角度望去,青年面容在暗处更显得俊美异常。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铅笔落入卡槽的声音打断这一寂静,丁玉才听到身后人起身,撕下来一张纸后坐在他左手边。   “给。”   视线里出现被人细心卷起来的画纸,少年摘下戴着的兜帽,露出纯黑发丝与堪比天空湛蓝的眼睛。   丁玉晃神,接过还带有体温的卷筒展开,露出里面素描画像人的面貌。   少年察觉他眼中惊艳,原本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在紧张,他手指抵唇不禁有些错愕:他竟然也会紧张?   完全不知道少年心理活动,丁玉抿嘴说了句干巴巴的我非常喜欢。   大概也是觉得过于单薄,他第一次主动伸手去握陌生人的手:“我叫丁玉,你呢?”   少年忙握住:“哥哥好,我是墨、安墨,不在上学了,还有一个月成年。”   差点直接说出自己真实名字,李墨安生怕心动的人会因他身份逃开,开始胡编乱造身世背景,全然忘记两人在电梯的初见。   “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只能退学,”李墨安绞尽脑汁瞎编,“打工不要未成年,只能在街边画点东西换点钱。”   “被野狗撵过,这里还留着疤。”还没说完就掀起裤腿给丁玉看,李墨安拿在后山滑雪摔的伤痕胡扯:“家里漏雨漏风——”   还没等他装完,面前青年瘪瘪嘴。   “怎、怎么了?”   以为是自己装得不够像,李墨安将价值五位数的画架往地下压:“就连这个,都是我在垃圾场捡的。”   丁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人会扔这么好看的木头吗?   “有些人对工具不在意,但有人会很挑剔,稍微不合心意便扔出去。”面不改色这么吐槽自己,李墨安反手握住丁玉微凉手腕,食指搭在他脉搏上。   微微加速,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其实是被安墨举动吓到,丁玉又抽不开握住的手,只能折中选了一个办法:“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出门全靠保镖联系的李墨安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他从来不用那种东西。   他的沉默落在丁玉眼里就是没有的窘迫,自知少年人心思极其敏感,向来机灵嘴甜的丁玉也不知道怎么办,掏出裤兜里一把钢镚塞到安墨手心,又从散落画纸中抽出一张在背面角落写下联系方式。   “虽然我不知道街边电话亭能不能用,但你打给我告诉我位置,我一定会去找你。”说完这句,丁玉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学生,估计是礼堂的讲座结束了。   生怕他们看到自己过来逼问惊扰到李墨安,丁玉使劲握了他的手后小声道别。   不理解丁玉为什么甩下他离开,李墨安扭头看到乌压压挤来的人群冷脸,先前装出的胆怯不安无影无踪,冰蓝眼睛里只有厌恶与烦闷。   李墨安垂眼打量手里的钢镚,目光落在从暗处走出来的保镖。   “将这些洗干净压成钢珠串起来,去查连城筒子楼在哪,以及给我他从小到大全部资料。”   李家少爷生气时的威压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临时调遣的保镖哪有人能迅速反应,还是被李墨安宛若看死物般的眼神吓到,这次赶忙连连应下。   离开前保镖还想去拿倒在地上的画架,被他们笨手笨脚快要气疯的李墨安顾不得形象,面带微笑用国语又骂了一遍。   若不是能听懂内容,保镖或许真的会被他如诗歌朗诵般轻柔嗓音迷惑。早就听闻李家二公子性情怪异,保镖们这才见识到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喜怒无常。   后来学生注意到倒在地上的画架,还以为是哪位粗心美院学生遗落的,拍下发到寻物墙也没人认领。   大概是大家觉得,没有学生会遗忘自己价值五位数的画架吧? 第4章   ? 等候   ◎学长◎   晃荡晃荡,丁玉晃荡到校外一条街某个小茶馆。   说茶馆倒不如是某个网红拍照打卡点,不过这里晚上才正式开始营业,白天更多为过路人提供给歇脚的地方。   门外有张长椅,长椅旁边有一人多高绿植。丁玉坐下后将其移到面前,茂密叶子正好挡住他身形,如果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这还坐了个人。   店内目睹过程的青年失笑,他扫了眼,从柜台后抱出只新到货的泰迪熊出门。   “客人,需不需要小熊陪你?”   突然询问打断丁玉混乱思绪,回绝的话脱口而出,他抬头对上只半人高泰迪熊玩偶。小熊移开,露出青年弯起的眼睛:“学长!”   认出他是自己直系学弟,丁玉惊讶:“小鸽子?”   “是信天翁,”许信鸥将玩偶递给丁玉,指了指他身边位置,“我可以坐吗?”   “随便。”   初见时的惊讶已经散去,丁玉回到先前闷闷不乐状态,下巴抵在玩偶鼓绵头顶,眼睫毛垂落一声不吭。   虽然没有去听讲座,但许信鸥在学校论坛知道面前人又引起了多大轰动,想到那位叫云修然说的话,他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学长。”   实在不想跟人交谈,丁玉将脸埋进小熊毛发里,拿住小熊胳膊有气无力晃晃权当回应。   “听说——”   “假的,”不等许信鸥说完剩下话被打断,丁玉目光透出令人惊讶的恨意与烦躁,但只瞬间回到漫不经心模样,“那是个疯子。”   许信鸥露出笑容:“我听说学校新开了家小火锅,想问学长中午有没有空。”   还以为他会问礼堂事情,没想到只是邀请吃午饭,丁玉先是一愣,这才想起来手机还没有开机:“稍等,汤亚今天中午好像有安排。”   不曾想他还会带那名女生,许信鸥移开落在丁玉耳垂的视线,语气故作轻快:“汤亚姐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   “是吗。”   等待开机时两人谁也没开口,许信鸥又不受控制扭头看向身边青年。抱着深色玩具熊更显得他皮肤白皙,就算近距离贴近也看不到丁玉脸上瑕疵,原本长过头发被松松别在耳后,露出耳垂上浅色小痣。   开机瞬间无数条信息令手机死机半分钟,叮叮当当提示音在丁玉按下静音键后平息。许信鸥没有资格询问都是谁的消息,故作轻松伸长胳膊,借此打量丁玉交叠起的双腿。   不同以往,丁玉今天穿衣不像是他风格。白衣黑裤简单,可裁剪勾勒出青年劲瘦腰身,裤子遮不住他笔直长腿,露出被灰袜包裹纤细堪比女生的脚踝。   这种性冷淡穿搭,更像是永远用鼻孔看人的汤亚。   无法控制自己去猜他们昨晚都在哪又在干什么,许信鸥放在膝盖的双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一言不发。   “唔,她说没空,要去处理监控的事情。”   堪称放炮庆祝的好消息令许信鸥松拳,心中再高兴可脸上还是摆出故作可惜的神情:“那家口味据说还不错。”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跟人打趣,但眼下事情堆起来令他心烦意乱,更何况在大早晨说吃火锅令丁玉有些反胃。   “那就下次吧,”胃开始叫嚣,丁玉眼下只想找个早餐店,“电话联系,走了小鸽子。”   不等人反应,丁玉移开挡在身侧绿植,将小熊还给还没反应过来的许信鸥,手指顺势从小熊耳朵滑到他肩膀。   “学长!”   青年没回头,抬手在半空微晃。   没再说一句话,许信鸥呆呆注视青年高挑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   知道云修然这条疯狗从国外回来后,他害怕落单便会被那条疯狗盯上,丁玉只有站在人群中央被所有人注视才有安全感。   遇到云修然是在高二的暑假班,学校要求所有准高三在暑假期间补课。尽管怨声连天可学生们都在假期结束的第二天准时抵达学校,除了昨晚熬夜通关游戏的丁玉与汤亚。   他们抵达时已经过了进校时间,再加上第一节课过半,两人只能从学校围墙翻进去。   这座学校的布局很有意思,围墙周围不是尖尖铁刺反而是一堆胡桐树,树枝桠招招摇摇从校园里伸出来,在炎热夏天难得给行人带来一丝阴凉。   “你把书包扔进去,再踩栏杆上去。”汤亚对这种事情很熟练,她指挥还没从困意中完全苏醒的丁玉。   完全忘记开学就是今天,丁玉桃花眼困得都泛起了水光,按照汤亚指示慢慢往上爬:“我不会跳。”   这句话说的倒是事实,从小丁玉只会爬树不会下,差点将这事忘掉的汤亚拍拍脑门,还是换她先来再把丁玉接下。   他们自认为没有被人发现,可站在三楼的心理医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意识到他们或许跟其他逃课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就在心理医生转身时,梧桐树枝被人移开,露出一张干净到令人想摧毁打碎的面庞。   是女孩子?   心理医生皱眉,走进看清少年的男款校服了然。   一个比女生还漂亮的男孩,此刻像只被困在树上的小奶猫般不敢往下跳。   本对这所学校失去兴趣,心理医生挑眉。   夏日空气躁动,丁玉却生生吓出一脑门汗。虽然汽车失事时他还是不记事的年纪,可潜意识还对悬崖高空恐惧。   早知道被记过也要从正门口走,汤亚边懊恼边向丁玉张开手臂。女孩子发育本来就比男生早,一米七的身高跟丁玉相差无几,可倒是男女有别,丁玉死活不肯被她抱下去,那样也太丢人了。   “那我们耗到下课,让全高三都看到丁大校花挂在树上下不来的样子吗?”汤亚无奈,晃了晃手臂,“你忘记小时候被我不小心撞哭的故事了?”   儿时丁玉是个不折不扣的哭包,就连被蚊子咬,都要捂着小包坐在一边默默流泪。   “我能跳下去,你不用接我。”丁玉慢慢松开紧握树枝的手,呼吸随之加重,他准备下滑身子。   他掉下来的那刻,没来得及上前的汤亚被另一人抢去了位置,来人手长脚长,轻松抱住下落的丁玉。   “不会下还爬树。”   明晃晃阳光落在他头顶,男人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明明很美的画面却成了日后丁玉摆脱不开的噩梦。   “米粥一份,茶叶蛋一枚!”   店员吆喝着将托盘放在丁玉面前,雾气腾起氤氲开他视线,丁玉愣了愣才拆开勺子。   温热米粥下肚抚平疼到紧缩的胃,丁玉上午没课,等临近中午人走得差不多,他才慢吞吞起身准备回学校。   还没走出早餐店门,舍友宋永元打来了电话。   “祖宗,可算联系上你了,”男生声音透出解脱,“导员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丁玉疑惑:“她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哦,这个啊,还不是上次你把她好不容易举办的交友会搞砸,好像把你拉黑来着。”宋永元回忆。   丁玉按摩太阳穴:“不是她喊我去的吗?”   “哈哈,女人心海底针,快来吧,就在综合楼办公室。”   与其说乔姐是导员倒不如说是半工半读的研究生,原先的老师去生孩子还没回来,就由她帮忙带几个月的班,满打满算年纪与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从这里到综合楼有些距离,就算是坐校车也要近十五分钟,丁玉无奈只得从路边开了辆共享单车,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虽然汤家一直是按汤亚生活费的两倍给他,可都被丁玉原封不动转给汤亚,自己偶尔接一点购物网站寄拍模特的活,挣的钱勉强可以维持日常开销。   只是最近新衣上架少,那几个固定的店主也没联系他,丁玉这才有点捉襟见肘。   看着坐在沙发上翻看校历的云修然,乔姐是个明眼人,察觉丁玉跟这位巨佬有些不对付,让别人转告才给丁玉拖了会儿时间。   “不着急,慢慢等。”   自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到现在都没再开口,有他在原本热热闹闹的导员办公室此刻静到连敲键盘声音都压在最小,生怕吵到这位大仙。   于此同时,导员私下的联络群里消息飞速刷屏。   【小乔,你真的把丁玉那孩子喊过来了?】   【他舍友说转告了,来不来不知道】   【丁玉怎么会跟商圈扯上关系,他不一直很喜欢当平面模特吗?】   【这人该不会是对咱学生念念不忘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导员识人很准,瞬间猜到云修然对丁玉的心思。被这一猜测说服,群里不再刷屏,这条便成为这次吐槽结束语,明晃晃挂在最底下。 第5章   ? 变态   ◎恨意◎   料想乔姐怒目而视的模样,丁玉反而不急不慢往前走。   就连其他导员都在祈祷他再慢点,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对学生念念不忘,况且学生还是出了名的好看,里面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学生还踏上社会便被人盯上,就算是校长给几分薄面的人都不行。可惜老天爷在忙,敲门声如约而至。   他应该是急匆匆赶来的,刘海都微微吹上去,赏心悦目的脸蛋无死角出现在众人眼前,满满都是少年蓬勃的朝气。   众导员更心疼了。   “......”   不理解发生什么,丁玉来到导员身边:“乔姐?”   还没说完下一句话,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烟酒臭味令丁玉冷脸,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起身,双手插兜站在茶几旁边。   “好久不见,丁玉,”云修然点头,“还是那么听老师的话。”   毒蛇在深处蛰伏,欲望得不到满足的云修然手指微动,目光一点点顺着丁玉发梢落到脖颈。   “快实习了吧,找到心仪单位了?”毒蛇从藏匿处爬出,在黑暗中扭动上前准备缠住猎物的身子,“有没有意向来云氏?”   就算老师们对云修然警惕,在听到这消息后互相对视。   云氏好些年都没有招收应届生,更不用说设置实习岗位,如果第一次校企合作是选择他们连大......   想到这里,一些老师眼神变了。   “不劳费心。”丁玉收敛神色:“您有事吗?”   猎物这些年变聪明了,甚至都知道挥舞小爪子笨拙进攻。云修然也不逼他,伸手让他走在前面。   “对云氏不感兴趣,那跟你的前老师聊聊总是有时间的吧?”男人张开獠牙,他就喜欢看丁玉强装镇定的模样,这让他的内心得到无限满足。   丁玉还没说话,有人率先开口:“您还做过老师?看不出来之前还是同行啊。”   已经将奶猫重新划入狩猎范围,云修然心情大好,也能开几句玩笑。   “可惜没各位能力高,做几年后发现不适合。”   在虚情假意恭维中丁玉扭头,一声不吭迈步离开办公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姐输入几个关键词敲下回车,将十几页搜索信息翻遍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盯住搜索框上的关键字,乔姐犹豫关上网页,难道是她多心了?   临近中午综合楼没人,校车行驶过声音像是从隔绝世界传来,丁玉回忆起先前被困在潮湿地下室的恐惧。   等云修然关上门转身,走廊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身影,意识到丁玉或许逃开,他伸了伸五指。   直到快将单车电量耗光,丁玉才松开转到底的车把,停好车后他坐在路边长椅。   阳光驱散了他全身寒意,记忆却停在高三。   未曾想过会有人比她先接住丁玉,汤亚伸开的手臂一僵,看着面前男人不知作何反应。   鼻腔里不是熟悉气息,丁玉茫然睁开眯起的眼睛,对上抱住他的人含笑嘴角,丁玉求助目光落在汤亚身上。   没有在学校见到过男人,汤亚分开两人将丁玉拉到身后,声音不自觉上扬:“您是?”   “新来的心理医生,”男人翻过胸前别着的铭牌,让他们看清楚上面名字,“云修然。”   见状,汤亚松了口气,护住丁玉的手慢慢放下。云修然眼中兴趣更甚,目光落在被她挡在身后的男生身上——女骑士与小王子,罕见。   任何感情最初都起源于好奇,少年被少女拉手腕住向前走,踏入教学楼台阶前丁玉神出鬼差回头,那位名叫云修然的心理医生正站在树荫下,对他微微勾起嘴角。   只是那时丁玉太单纯,不知道那笑容背后是爬满毒蛇的深渊。   肩膀落下只手,头顶的声音疑惑:“丁玉?”   他抬头,是舍友宋永元。对于这个舍友,丁玉对他的感觉比陌生人好点,但不至于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你怎么在这,导员谈完了?”   看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见到了谁,丁玉扭头:“你要去食堂吗?”   “对,来吧,回宿舍睡一会儿,下午两点有课。”   丁玉凭印象记得是挂学生最狠的老师,难得当下同意跟他走。没想到还真能拐到丁玉,宋永元都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汤亚带你去校外租的小区。”   听他这么说,丁玉皱眉:“我住的是老城区那边筒子楼。”   宋永元嗯了声:“但大家都在怀疑你跟她的关系。”   向来对这些东西不屑于解释,丁玉先宋永元半步:“你怎么想着在食堂吃饭了?”   “宿舍来了个别专业的,只有咱们这间还有两张空床,有洁癖。”   最后三字很能说明出情况,想起大一时两人在宿舍涮火锅,丁玉有点想笑:“那岂不是得三天扫一次地?”   “一天扫三次是常态,我真怀疑是上个宿舍是不是受不了才会把他赶出来。”宋永元吐槽。   丁玉偏头:“他让你扫?”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宋永元摇头:“他嫌弃我扫得不干净,就宿舍那破地板都能看清我模样,他还不满意。”   说话间小食堂到了,丁玉长腿一迈轻松上了三阶台阶,推开门时一股冷气吹来。   “那你就穿上雨衣。”   “雨衣?”   跟着丁玉来到茶水吧台,看他点完冰美式宋永元才等到下句:“能包起全身的透明物件。”   “听起来好像变态杀人狂魔才会有的东西。”   冰咖啡下肚丁玉才开口:“就是。”   两人移步炒饭窗口,宋永元掏出饭卡:“搞的就跟你见过似的。”   丁玉笑笑没说话。   现在也不过正午出头,食堂人并不多,所以许信鸽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大厅中央的青年。要不是他突然奇想来小食堂吃饭,说不定就见不到丁玉。   顾不得取餐具,许信鸽扬起笑容朝丁玉挥手:“学长。”   两人的话题还停留在变态杀人魔为什么会穿雨衣作案,宋永元被这一嗓子吓到,发现是个陌生面孔看向丁玉:“找你的?”   “算是吧。”脸上习惯性扬起笑容,青年笑意疏离不进眼底。如果熟悉他的人在场,肯定能分辨这是丁玉感到不悦的标志。   可许信鸽还以为这是丁玉向他发出邀约暗示,将背包放在相邻座位。   “学长想吃什么?”虽然他心大但也识趣,见许信鸽丝毫不提方才在茶馆邀约,丁玉这才垂落睫毛支着下巴回他一句不用。   等人离开去打饭,趁这个空隙丁玉抹了把脸:“对了,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都在哪里写生吗?”   “嗯?”宋永元想想,“附近的小镇还有景区吧。”   “不是...在学校里面。”   宋永元眨眼:“除了一些课程需要,这学校有什么可画的。”话虽有理,但丁玉仍不死心,他现在非常、非常想闻到少年身上的气息。   “不过还有丁校花找不到的人?”   正巧许信鸽端餐盘走来,递给丁玉新品面包:“学长,上次你帮我招揽了那么多顾客,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面包不大,是丁玉不讨厌的红豆包。   他说的这件事是很早之前了,那时候还是寒假过完刚开学,加上积雪还未化干净大家都窝在宿舍懒得动弹。丁玉在街边等汤亚,正好被街拍摄影师取镜。   青年黑衣黑裤简单,外面套了件长款风衣,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微红,望向镜头的眼神迷离。身后小茶馆为他打出一层朦胧光线,长椅上放了只最近很火的奔跑大黄鸭,他的手就放在大黄鸭头上。   照片被摄影师放在同城微博上,虽然脸部做了处理,但认识丁玉的都知道这是他。有人扒出来小茶馆位置,这里生意瞬间爆火,不乏有来找丁玉求偶遇的陌生人。   他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在校园被自称他直系学弟的人拦下,丁玉这才认识了许信鸽。   “小事。”   正巧宋永元咽下最后一勺饭,丁玉偏头朝刚坐下的许信鸽眨眼:“抱歉,先走一步了小鸽子。”   不等人开口,他起身将座椅推回原位。如一阵风来去,没有人能留得住丁玉。   是不是该庆幸他接受了红豆面包?许信鸽收敛微笑看着面前食物,脸上完全没有面对丁玉时的开朗与阳光。   等出了食堂门,那包红豆面包递到宋永元面前。   “你不要吗?”宋永元疑惑接过。   丁玉没说话,自顾自向前走,风鼓起他的衣摆。   他不喜欢红豆面包。 第6章   ? 只看他   ◎再遇◎   宿舍楼一进门凉意阴森森,外墙覆满爬山虎,远远看去就是个草垛子。   “除了洁癖,他还有什么习惯?”   丁玉不想与人起摩擦,宋永元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很令人寻味,直到他们上了三楼看到走廊里晃眼的鞋架。   整整一层几十个宿舍门,就他们宿舍门口,有个鞋架。   丁玉怀疑:“宿管同意?”   “这就是这位大神的牛掰之处了——”宋永元几乎是用气音说完剩下的话,掏出换好拖鞋后开门而入:“江开,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另一个舍友。”   出人意料的,宿舍里面空空荡荡,丁玉从后面探出脑袋。   “奇怪,不在吗?”   鞋架上没有丁玉的拖鞋,他站在门口等宋永元从他床铺下拿出来,结果宋永元在宿舍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搬出去的时候带走了?”   “不可能,我拿这种东西做什么。”   见总是站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丁玉脱鞋穿着袜子进了宿舍。   不得不说舍友有洁癖真是痛苦又快乐,快乐是宿舍干净到神似样板间,痛苦是太干净了以至于丁玉的床褥都不见了。   连宋永元都傻眼:“我吃饭之前还在,怎么就半小时功夫——”话音未落,紧闭房门被人打开,宋永元口中的江开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盆子。   “你就是丁玉吧。”   声音生生把宿舍温度降了好几度,男生转身从柜子拿出双纯白拖鞋递给丁玉。   哪有一见面就送人拖鞋的,把丁玉也整不会了,原本想质问他的床褥去哪也震惊到遗忘。   “啊,谢谢。”   光脚着实有些凉,不知这拖鞋在哪买的踩上去竟如棉花般柔软触感,丁玉像只被顺毛了的小猫,呆乎乎站在原地动动脚趾。撞见这一幕,江开不由得滚动喉结,平复过快心跳后解释消失床褥去向。   “你走之前没有盖防尘罩,床单上面都是土,我帮你洗了,床垫在后面晒着。”江开不紧不慢说着,偶尔观察一下丁玉错愕神情。   准备上床的宋永元像是听到什么惊悚消息,身子顿在梯子上不动:他早就帮丁玉盖上防尘罩,压根就没有什么土。   “啊...谢谢?”丁玉没想到江开会洁癖到主动帮人准备拖鞋还有洗床单,看着光秃秃床板发呆:“那我去隔壁借张床睡觉吧。”   回过神的宋永元给他指路:“对面宿舍有张空床,我柜子里有新洗的床单。”   没等丁玉去开柜子,江开一开口周围温度又下降几度。   “我等下去图书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床上睡吧。”   宋永元眼睛像铜铃,丁玉耳朵竖得像天线,被他们盯的不好意思,江开绕过丁玉拿起书包离开。   关门声极重,以至于无法分辨门外的人离不离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丁玉桃花眼都快成杏眼:“你确定他有洁癖?”   上铺人立马用手指向地面。   看清自己眉毛后丁玉叹息:“怎么还有间接性洁癖?”   没敢说丁玉被褥真实情况,宋永元望向对面空床,犹犹豫豫开口:“你真要睡他床啊?”   “我哪没睡过?”   说话间,丁玉拖过来把椅子,像高中时代课间补眠一样趴在桌子上:“等下喊我。”大概是真累了,待在宿舍里让他感到些许放松,暂且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宿舍恢复寂静,两道呼吸声变得绵长,宿舍门再次打开露出江开身影。他没有走,一直等里面人睡下才鼓起勇气打开门,脚尖点地走到沉睡青年身边,屏住呼吸悄悄蹲下打量他侧颜。   心跳快到令他头晕目眩,手指扶住椅背收拢五指,江开觉得他快要疯了。   与其他人得知丁玉的方式不同,江开偶然在市中心一家宠物店看到的丁玉。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大一,脸上还有稚气未脱的少年感,身边站着穿了高跟鞋的女生,正一起弯腰伏在窗户上看橱窗里小狗崽。   明明给人感觉像还没完全长大的小奶猫,却意外喜欢粘人又忠诚小狗。江开当下对他产生好奇,装作对小动物感兴趣模样站在窗户边,手指也学他放在玻璃上。   可不同于丁玉面前挤成一团的金毛崽崽,江开手下没有一只小狗崽朝他靠过来,就算店员看到这幕想将一些小狗抱过来,最后还是都挤在丁玉那边。   “好了,要是想养就去选一只吧。”女生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地傲慢,江开瞥见她挂在食指上的车钥匙,是一辆安全性价比最高的车。   紧接着,一道清清亮亮的声音传来,丁玉起身打量宠物店其他小狗崽及内部装饰,看了许久才摇头:“没有我喜欢的那只小狗狗。”   旁人若是听到他这么说,肯定会想爱要不要,可女生还是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接:“金毛边牧和拉布拉多都有,难不成你想养哈士奇?”   “我不喜欢跟我吵架的狗狗。”   像是感到江开视线,等丁玉扭头他对上一双泛着盈盈水光的桃花眼。见他手这边没有任何小狗崽,丁玉指尖移动,停到他手指几厘米处,直到小狗崽们注意到这里还有人类才站直身子。   女生有些意外打量他,似乎好奇江开怎么跟地鼠一样冒出来。   丁玉拉她离开了,声音断断续续:“我喜欢的是......”   喜欢什么?   他看着青年走远,呼出团团雾气飘散在风中。不受控制的江开抬脚跟上前面两人,知道了丁玉的名字,也听到他提及连大独有的艺术回廊。   都说人是视觉动物,一向自诩不凡的江开彻底沦陷——他对同校从未有过交集的男生一见钟情了。   两年过去,丁玉面容并无其他变化,甚至眉眼间染上不可亵渎的风情,跟初春抽条出嫩芽类似,哪怕伸手微微触碰都会让人感到开心。   斜上方传来细微声响,江开瞬间收敛脸上神情,快速起身关门离开。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躲在上铺的宋永元才敢慢慢起身,有点明白汤亚为什么看丁玉这么紧。就算是他,在短短几天里也见识到了云修然、许信鸽还有这个江开。   这还是建立在丁玉没怎么与他们接触的情况下,他甚至不敢相信丁玉放开了去撩人,这个宿舍都能不能站得开。   幸好他是直男,宋永元再一次感慨。   “丁玉,起床了,等下我们直接骑共享车去?”   下午第一节是个大课,两个专业的人能坐满大半个阶梯教室。授课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点名只会在课程过半时点,还会选择一男一女镇守前后门,生怕有混学分的人偷奸耍滑。   刚睡醒的丁玉脑子有些迷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等回神以后第一句就是:“不行,没钱了,楼下还有自行车吗?”   “没活了?”水声令宋永元问题模糊不清,丁玉嗯了声伸懒腰起身:“等月底。”   就算是汤亚也不知道丁玉在倒腾什么,还以为他就是买些衣服玩玩,毕竟这件事除了撞破的宋永元,谁也猜不到丁玉未来是想去做平面模特。   “这是一碗青春饭。”在某次试穿无袖背心时丁玉对着镜子整理衣摆,拿着反光板站在后面的宋永元抬头,下意识反问那要怎么办。   当初丁玉是怎么回答来着?   等人站在身边洗脸,宋永元才回忆起来。   宿舍风扇在头顶转,吹动起的衣摆遮住半个夏天,青年漫不经心地声音消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我或许活不到三十岁。”   他现在还记得丁玉说这话时的神情,周围一切都沦为他的陪衬。   不曾想今天是和隔壁美术学院一起上思修,里面好些人都找过丁玉当他们模特,又不好拂别人面子,丁玉只能一路笑过去直到倒数第二排。   阶梯教室最后一排都是默认留给迟到的同学,也不知道谁不知道这个传统坐在最后,等丁玉在前面坐下,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不敢置信回头,丁玉更清晰地闻到了令他沉沦的气息:“安墨?”   坐在身后的少年微微抬起帽檐,冰蓝色眼睛发亮,笔挺鼻梁下薄唇紧抿,不是李墨安外还有谁?   丁玉毫不犹豫抛弃宋永元,转身跟安墨坐在一起。他们位置靠后,他小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课?”   呼出气息有淡淡咖啡香,李墨安也压低声音偏头靠向丁玉:“我一路问过来的,哥哥好受人欢迎呀。”   看着面前眼神干净,面容因走太多路而微红的李墨安,丁玉脸上的酒窝更深了:“都是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   想起保镖交来的资料,李墨安不可否认但无法忽视丁玉受欢迎的程度。   要是这双桃花眼,只看着他就好了。 第7章   ? 哭泣   ◎被按的◎   殊不知眼神干净是李墨安最擅长的伪装,面色微红是因见他激动而红,压根不是他脑补的少年在校园里走好久晒的。如果他能起身看向窗外,还能看到停在楼后面的加长车。   李家屹立几百年不倒,迁居国外后涉及的产业更是遍布各行各业,在这种家族长大的小孩哪有什么单纯善良,李墨安八岁便能面不改色一枪了结绑架他的绑匪。   “哥哥,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那些钢镚都用完了。”李墨安面不改色开口,话中半真假。他的确给丁玉打了不少电话,但都是用的私人号码。   听安墨这么一说,丁玉才反应过来忘记告诉他自己手机是常年静音,来不及跟他解释,授课老师已经从后门进来,见到坐在最后面的李墨安皱眉。   现在学校都有戾气这么重的女生?   很显然,教授将留着妹妹头的李墨安当成女生,可目光也就停在他身上几秒后离开。   和其他老师授课时一样,上头了就不会管底下学生如何。等下面微微起了骚动,丁玉才向旁边打量,不想李墨安在短时间又画出极其抽象的线条。   辨认不出是谁,丁玉也不好出声打扰,靠在椅背安静看他笔尖在白纸上落下阴影。期间宋永元偷偷向后望去,被丁玉由内而外散发的死寂吓到,赶忙轻咳一声。   不过没唤醒丁玉,反倒是引起李墨安警觉,少年眼底沾过血气的狠厉生生将宋永元吓得打了个嗝。顺他视线望去,李墨安才意识到丁玉正盯着自己发呆。   狠厉化为柔情,李墨安翻过新的一页纸,寥寥几笔在正中央的空白画下一颗完美形状的心脏,并在里面写下丁玉二字。   从未见过如此硬核的比心,丁玉眨眨眼才回神:“哥哥是心脏呀?”   话音未落,心脏边又被少年引出一条细线,写下安墨二字。   “安墨是心脏。”   面对直白表达,丁玉反而不知所措。视线重新落在讲台,盯住教授花白头发,以他含糊不清的态度故作轻松开口:“包不住的。”   察觉他在逃避,李墨安倒也不急,慢悠悠将画册往前翻。   如果丁玉此刻偏头往旁边看,哪怕就是一眼,也能看出来画上是他在汤亚酒吧跳舞的模样。   坐在前面听完全程的宋永元默然:云修然、许信鸽、江开再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诡异少年,这还是他能叫得上来名字的,算上丁玉那些大大小小的工作群聊,已经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追着丁玉不放。   有人利用他照片当网骗,事发后受害者顺藤摸瓜到他这里破口大骂,从那时起丁玉不再任何平台发布自己照片。   就算杂志与店铺那边将价格提到让宋永元都心动的价格,丁玉还是不为所动。从那时起,他接到的活儿便比之前少了近一半。   合上画册,李墨安下巴埋进领口,妹妹头刘海遮住他眼睛。   直到上完课都没点名。等教授离开,有不少人抱怨白跑一趟。宋永元的选修课就在二十分钟后,他先一步跟丁玉告别,临走前又顿住脚步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少年。   只是个小孩子,应该掀不起多少风浪。   起初,宋永元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少年将整个连城搅得翻天覆地就为了找丁玉,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接下来丁玉没课,慢吞吞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宿舍拿完剩下的衣服回出租房,扭头看到坐在身边默的少年,猜到他或许是生气了。不过他压根就不会哄人,丁玉按能平复自己心情的方式去安抚李墨安。   他试探性伸出手掌,见少年没有移动才落在他头顶,手指顺发丝轻轻揉了揉李墨安的头:“没人会完全接纳另一个人的,你还太小,安墨。”   少年发丝凉如银月,丁玉停顿几秒后才收手。   “我很快成年,”李墨安不明白丁玉为什么一直纠结他的年龄,只得再次强调,“我不小。”最后这个词被他说的意味深长,可心烦意乱的青年没有听出他话外之音。   教室人走差不多,有人想跟丁玉打招呼,还没来到最后便被李墨安盯的背后出汗。   上次在某个酒会,一个冒失的房地产大亨女儿手腕不小心碰到李墨安的头,不等她道歉周围服侍生示意她离开现场。现在这颗脑袋却被丁玉揉来揉去,要是被那位女生看到估计会吓晕过去。   还想让丁玉多抚摸他几秒,李墨安微微垫脚也留不住他已经抽离的手。   准备回宿舍拿些夏天的衣服,丁玉向少年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逛逛校园?虽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哥哥要去哪?”   “唔,回宿舍,”丁玉收起方才落寞,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钱叹气,“安墨会骑自行车吗?”   压下脱口而出的那是什么东西,一生要强的李墨安点头。见那双桃花眼里露出庆幸,他随即有不好预感。   幸好一堂大课过去还能找到两辆空闲的车,丁玉站在车边向静止不动的李墨安招手:“安墨。”   “你骑这个好点的。”他丝毫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丁玉转身去推另一辆。   盯住面前铁锈斑斑的不明物体,李墨安一声不吭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车把稍微干净点的部位,学着丁玉模样坐上车子,却被经过一中午暴晒的车座子烫得立马起身,忘记自己脚还放在车子上啪叽一声倒地。   骑出三米开外还没等到人追上来,丁玉疑惑回头看到被车子压在身下的人吓了一大跳,赶忙掉头回到原地将人扶起,任由李墨安惊慌失措地抱住他的腰:“没事没事,可能是太久没骑了,没摔伤吧?”   若是有人路过,肯定能看到被丁玉抱着的少年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可声音却是摔疼了的委屈:“对不起哥哥。”   上次听到李墨安说对不起的人现在还在雪山进行绝地求生,躲在暗处的保镖们:......   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路过,丁玉蹲下身子挽起李墨安的裤腿,却不料对上双肌肉线条极其流畅的小腿,还有横在上面的圆圈模样的伤疤。   ——这是什么?   看不出少年身形瘦弱,可被衣服掩盖的地方堪比体育专业学生,丁玉呆乎乎忘记了反应,没看到膝盖上有伤才放下裤腿:“啊,安墨身材挺不错。”   李墨安弯起眼角,手指在还未起身的青年脑后隔空收拢,依旧是先前轻快的语气:“哥哥也不错。”   尤其当白衬衫被冰酒浸透时,从锁骨到窄胯一气呵成的诱惑。   眼下也没有多余的小电车,将自行车归位后丁玉看了看只到比自己肩膀高点的李墨安,猜测自己应该能驮动他。   猜到丁玉在想什么,李墨安先一步扶住自行车把,少年站在绿荫里弯起眼睛:“哥哥。”   怔怔看着他蓝眼睛,丁玉恍惚中竟然看到云修然的影子,他晃晃脑袋将这令人不安的念头甩出去,示意李墨安坐好。   身为李家人察言观色可谓是一流,李墨安虽然开口解释他身高还没定,但大脑里却在快速分析丁玉方才透过他看到了谁。   丁玉歪歪扭扭向前骑,使了好几次劲才让自行车离开原地,不好意思说差点就没带起来少年,他气息都有些不稳。正好路过一个陡坡,颠簸中李墨安抬手搂住面前朝思夜想的腰,感受手心中传来温热,他手指紧紧扣住丁玉的腰。   他没有收敛力度,被他按得有些发疼,丁玉不得不开口打断李墨安动作。   正好也到宿舍楼底,丁玉捂住腰瘪嘴,察觉他眼中的泪光李墨安有些惊讶,丁玉这是被他按哭了?   完全不知道他就是个哭包体质,风一吹眼睛都会含泪,导致大家都以为丁玉只是眼含水光,没想到真的就是眼泪。   强压下全身都要沸腾的血液,李墨安上前移开丁玉手腕:“对不起哥哥,我有时没轻没重。”生怕丁玉不肯原谅他,李墨安故作委屈挤出几滴鳄鱼眼泪。   由于自己动不动就爱掉眼泪,丁玉最怕别人哭,当下赶忙移开放在他腰的手:“我没有怪你。”   察觉丁玉称呼转变,李墨安手指顿了顿才顺着青年力度移开,背手在身后笑眯眯盯住丁玉:“我还没见过哥哥的宿舍呢。” 第8章   ? 我你   ◎衣柜秘密◎   又是那阵令丁玉后背发凉的不安,他当下停住脚步。此时正是下午第二节课开始,宿舍楼下没人乱逛,路两旁停了几辆车,并没有什么异样。   “哥哥?”   顺着他视线望去,李墨安目光在右边第二辆车微顿,下一秒漫不经心移开眼:“哥哥在看什么呀?”抬头看向惶惶不安的青年,上前挡去丁玉的脸:“没有人哦,哥哥。”   ——或许真的是错觉。   错觉?   李墨安收敛心思,看来国外传上来的资料并不全,等回酒店他要亲自查一查。   等两人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门口,方才李墨安目光停顿处的车窗降下,露出坐在车里男人的侧脸。   他支起胳膊,手指抵在太阳穴,无框眼镜下狭长的眼睛眯起。   没想到丁玉对他的存在还是这么敏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满意,云修然收回视线升起车窗。至于丁玉身边那个少年,总觉得身影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修然单手一转方向盘驶离宿舍楼下。现在他回来,可要给小丁玉一个了不得的见面礼。   怕江开回来后再进行三扫地面,丁玉把拖鞋给了李墨安,他光脚踩在地上:“这双拖鞋今天刚穿,应该还算干净?”想了想丁玉还是收回来,给人家穿自己穿过的东西还是蛮奇怪的。   可少年却极其自然接过放在脚下,脱鞋瞬间将袜子上的logo移到脚底。   他手速在丁玉看来也只不过是摆正脱鞋位置,打开衣柜开始翻找夏季衣服。   连大宿舍大部分是上床下桌,李墨安看到丁玉床铺上干净整洁的床单,好奇发问:“哥哥一直住在宿舍吗?”   “啊?”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丁玉起身看到铺好的床铺惊讶,“这么快就干好吗?”   如果丁玉看得再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虽然都是蓝白云朵的床单,但却不是他睡得那个,江开调换了两个床单。   虽奇怪但丁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是哦,我大二就搬出来了。”   李墨安没有说话,注意到旁边床铺下的柜子开了条缝。他后退半步,正好与推门而入的江开撞了个对眼。   哦呀。   注意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瞬间警惕,李墨安反应过来是谁帮丁玉洗干净的床单。看不出来这个一脸苍白的家伙还是个田螺姑娘,他宛若发现新大陆般率先举手招呼:“你好呀。”   从未料想宿舍会进陌生人,江开握紧书包带子不语,目光下移看到他脚上的拖鞋,因用力指关节泛白声音也沉不住气:“你是谁?”   李墨安笑笑没说话,倒是被柜门掩住身形的丁玉听到动静扭头:“江开?”   猜到拖鞋是丁玉给他穿的,江开心里就跟打翻三坛子醋般酸涩,脸上却还是毫无表情:“你怎么回来了。”   这句话未免太过于莫名其妙,饶是丁玉也蹙眉:“这也是我的宿舍吧。”   “我还以为你不住宿舍。”   “嗯,的确不住。”再三被人讥讽,就算是好脾气的丁玉也冷了声音:“这就收拾东西走。”   完全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江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不料对手这么弱,李墨安当下失去燃起的斗志——只不过是偷偷关注丁玉的洁癖鬼,这种人他压根就没放到眼里。   江开强迫注意力从充满鄙夷的冰蓝眼睛移开,那些肮脏不堪的龌龊被扔在大街上,接受众人评头论足的嘲笑。   坐在桌前假装看书,江开视线却一直往半蹲在地的丁玉身上飘。   他还是中午那身衣服,单膝跪地收拾衣服,时不时挑出几件扔回柜子里。或许是衣服修身的缘故,江开甚至将那浑圆的线条尽收眼底。   不等他去窥探支在地上的脚尖,少年轻笑声飘荡,看似漫不经心站在丁玉身边,抬脚间却将他身形挡了个严实。对上那双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睛,江开听到他声音若无害的小动物,可神情阴冷像是在打量蝼蚁。   “哥哥想挑什么样子的衣服呀?”   低头忙碌的丁玉完全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翻动暗涌,还以为李墨安面对他,随手递出一件短裤:“帮我放包里吧。”   像是背后长了眼,李墨安都不需低头,只凭丁玉胳膊带起的风就能判定他手所在位置。江开攥紧双拳,却注意到这名叫安墨的家伙嘴唇微微开合,他辨认出是什么后瞬间僵在原地。   他说的是照片,江开藏在衣柜内侧的秘密。   那次从市中心回来,他疯了般找寻所有与丁玉有关信息,大到表白墙小到宿舍楼下告示牌,江开知道的渠道全都找了个遍,就算这样也只凑出零星几页纸。   跟人一打听,才知道曾有人用丁玉的照片骗了不少人,闹得网警都联系上学校,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罪魁祸首公之于众。那段时间简直就是网暴犯的天堂,等证实丁玉是清白后又一声不吭。   等得知丁玉不住在学校时他都大三了,生怕连最后两年都表达不出心意,江开申请十几次才换到丁玉住的宿舍。   秘密就这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猜到,江开梗着脖子往衣柜望去,果不其然,未关严的柜门出现漆黑缝隙,泄露他心底最深的妄想。   少年却转身不再与他对视,俯身看向丁玉衣柜,被里面层层叠叠五颜六色晃了眼。   就算他有色彩亮丽的衣服,可很少有人看丁玉穿除灰白黑外其他颜色,偶尔会提一个天蓝色的帆布包外别无其他。   “哥哥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不是疑问,李墨安用他独特方式入侵探寻,就在江开的眼皮子底下,“我想看哥哥穿深绿色。”   被他的话逗笑,丁玉随意抽出件绿色:“你喜欢这种?”   注意到上面极具暗示性的标志,李墨安呼吸微顿,手握住丁玉身边的扶梯边,从背后望去宛如将丁玉整个揽在怀里。   “风格挺大胆。”他含蓄点评。   丁玉却猜到他想说什么,将衣服叠好放回柜子里:“小孩子不要学,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半跪的膝盖随身子前倾,李墨安看似无意将手搭在栏杆,但指尖只要稍稍伸直便能碰到。   衣服虽然很多,但更多都不是丁玉喜欢的,注意到安墨眼中困惑,他解释说这些都是样衣,很多都是没穿过的。   “那哥哥为什么还要买?”自从开了第一次口,喊亲生哥哥都是直呼大名的李墨安,此刻像只小狗狗般靠在栏杆上,注视丁玉收拾好所有黑白衣服。   完全没有想隐藏的意思,但又怕被旁人知道上传论坛评头论足,丁玉眨眨眼发出邀请:“要不要去我现在住的地方?”   话音未落,江开手一抖中性笔在纸上留出横跨两行的划痕,他控制不住抬头去看丁玉,发现后者早已起身走到门口,站在他身边是一言不发的少年。   两人对上目光,李墨安率先露出笑容,可他眼底疏离与厌恶要化为实质淹没整个宿舍楼。   “好啊。”   江开听到少年开口,可却无声对他做出另外一种嘴型。   起初,他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等关门隔绝走廊出现的喧嚣声,江开对着镜子顺口型意识到少年说的是:我也是。   我也是什么?   原本未关严的衣柜重新拉开,盯住照片中各种角度下的丁玉,江开隐隐约约猜到他未尽之意。   ——我也是,跟你一样,拍了照片。   衣柜最底有块包住东西的防潮布,江开反锁宿舍门后小心翼翼将东西抽出,展开摊在手心,深呼吸后低低埋下头。   那是块叠起来的蓝白云床单,是另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秘密。   下楼时正好赶上回宿舍的高峰,丁玉率先走在前面帮李墨安隔绝碰撞。在出宿舍楼门的刹那,李墨安接过丁玉手里的购物袋,自然走在他左边。   “去哥哥的住处吗?”   “很破,”不知道少年过的日子,丁玉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牌子,先给人打了预防针,“隔音不好,有时会有奇怪的动静。”   “什么动静?”   不想带坏小孩子,丁玉打了个含糊过去:“是不可以展开说的。”   “哦——”李墨安拉长声腔,故作单纯追问青年:“那是什么?”   两人并肩向前走,身影渐渐远去,直到站在窗边的江开再也看不见。 第9章   ? 敏感   ◎握住他的手◎   通往出租房的公交半小时一辆,他们得去对面坐车,过马路时丁玉下意识牵住李墨安的手,直到抵达站台才松开。   他对了下班车抵达时间,结果只需要等五分钟。刚准备开口,却发现少年怔怔盯着被他抓过的手看。   “怎么了?”   后知后觉方才做了什么,丁玉不好意思笑笑:“老毛病又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还没从青年干燥温热手心回神,李墨安收手用食指慢慢感受残留的温度:“没有哦哥哥,过马路就是要小心。”   听闻,丁玉沉默站在角落。猜不到哪句话触动他,李墨安坐在木椅上,伸手勾住青年垂在身侧的小手指。   “哥哥——”   听不出哪里的口音有别样缠绵,丁玉看着明显比旁人都要白几度的安墨没吭声。夏天的气温太高,令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的中指被李墨安不轻不重从底按压到顶端,又在指甲上慢慢绕圈,像是种无声安慰。   两人对视间,李墨安从丁玉眼底看出些许茫然,心下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没有懂自己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一想,猜测丁玉或许都没经历过人事。   李家在后代十六岁时,便给他们安排成人前需要懂的知识,可李墨安不同,就算想跟他学知识的人如过江之鲤,他毫无兴趣的模样让家长不免有些担心。   就算将人放在他床上,李墨安能毫不犹豫抄起球棒击碎床头灯,吓得人捂住脸仓惶逃离。实在没办法了,李家将小儿子送往国内,说不定能喜欢上内敛含蓄的同胞。   没想到,还真让李墨安在第一周便找到了。   就算丁玉一脸迷茫看着自己不断轻蹭他的手指,李墨安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么反差这么大的面孔。他忘不了那晚轰动整个酒吧的妖精,也被现在他身上的干净与懵懂吸引。   在他见到的人里,没有人会将这两种气质完美糅合,再放在美好到想把他弄哭的脸上。   开往城市边缘的公交姗姗来迟,丁玉这才抽手慌忙上车。   公交缓缓驶离,李墨安看向因奔跑呼吸有些紊乱的丁玉,视线被他眼底泛起水光吸引。   “我以为哥哥不会让我跟过去了。”少年声音掩不住落寞,抬手间森林上空的冷香快要将丁玉吞噬。   ——好香。   心底腾起莫名其妙的委屈,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少年身上的气息感到熟悉。这样也太像变态,丁玉抬手抹去眼底湿润。   李墨安却知道为什么,不过这样的人有肌肤饥渴症的话,会不会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走?   别有用心人之一的家伙心思开始活络,准备进行下步计划。   窗外熟悉景象渐渐远离,等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一多,筒子楼也快到了。   公交报站声淹没在熙熙攘攘的车鸣中,李墨安跟在青年身后下车,目光粗略在周围一扫便对这里有了底。   丁玉偏味控,害怕孤独,还很容易哭。   分析到最后时李墨安顿住,为了证实第一个猜想,他故意落后半步让行人从他身边经过,等与丁玉相隔几人后才提高声音呼唤:“哥哥!”   听到少年呼声后丁玉茫然回头,看到远远落在后面的李墨安后慌了脸色。   还没等李墨安得意,下一秒注意到周围人故意往丁玉身边靠。他五官瞬间冷下,率先拨开挤在身边人群,力度大到有人谩骂。   不敢与这么多双眼睛同时对视,等他住李墨安手腕时,丁玉才憋住快要流出的泪。   证实丁玉对特定气味的人有肌肤饥渴症,但这两者一般来说不会重合,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联想资料一年的空缺,他认为是掩盖丁玉信息人做的手脚,尽管这人很能藏,可李墨安最擅长揪出阴沟里的老鼠。   穿过仅容两辆轿车并肩通过的小巷,这才抵达丁玉住处。从未见识到会将被子晾在走廊栏杆上,饶是李墨安也掩不住心中好奇,探头打量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口。   住处跟学校一样层高,也只是勉强比一二楼少些花花绿绿小广告的区别。等丁玉掏出钥匙开门,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刚好落在房间靠窗的床边。   他没有多余的拖鞋,只能递给李墨安之前赠送的软底绣花布鞋,这个尺码对丁玉来说偏大,穿在李墨安脚上兜不住半个脚跟。   “家里只有水和——呃,过期了。”丁玉关上冰箱,准备倒水时又发愁:这里连汤亚都没来过,他也不曾想会带人进门,所有东西都是独一份。   甚至比丁玉自己都清楚接下来要解释什么,李墨安背过手贴近丁玉耳垂,冷木香混合呼吸轻飘飘落在那颗令人怜爱的小痣上:“哥哥是不是只有带过我回家呀?”   出人意料的,他没第一时间等到丁玉回复,而是看着那颗小痣周围的白雪逐渐被桃色取代。   “哥哥。”   两人之间的气息缠绵,丁玉偏头对上那双冰蓝色眼睛,此刻的瞳孔深处见不到一丝光。察觉面前青年桃花眼又泛起水光,李墨安歪头疑惑思考,他这又是因为什么哭?   走街串巷的小摊小贩孜孜不倦吆喝着,在外人听起来很平常的动静,对丁玉来说却是从黑暗中远远飘来般朦胧。   感官尽数被面前少年掠夺,森林独有神秘气息铺天盖地向丁玉压来,就在那颗小痣快要落入虎口,敲门声划破了两人之间已经变得不对劲的气氛。   大梦初醒般,丁玉眼中的水光与迷离尽数散去,只剩梦醒般不可置信和胆怯。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的节奏成了丁玉耳中的索命曲。   “不开门吗?”   差点得到甜头的李墨安哪能这么善罢甘休,手以不容忽视的力度按住丁玉的腰,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钥匙入孔的声音吓得丁玉满身冷汗,挣扎躲开李墨安的手臂猛地开门。   “呀,小丁你在家呀!”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女人拍拍胸脯故作惊讶:“哎呀哎呀,你真的吓死我了。”   勉强分辨出面前人是这一层管理员,丁玉捂住头晕眼花的脑袋:“你怎么又在开我家门。”   听他这么说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哎呦呦你说你这个小帅哥,这不是天气预报公布有雨,我——”   她剩下的话被站在丁玉身后的少年生生吓回。   从未在筒子楼里见过这张脸,管理员刚抬手准备开口询问,却对上李墨安指间亮得反光的尖锐,以及还有嘴角勾起的诡异弧度。第六感暗示的恐惧令管理员赔笑转身下楼,步伐凌乱到差点摔在楼梯口。   等到女管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他瞬间关上门再加反锁,丁玉才找到些许安全感靠在柜边,无奈对餐桌边的少年笑笑:“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或许时隔几年再次见到云修然的缘故,他开始对周围一切疑神疑鬼,生怕那条疯狗就藏在暗处伺机发动攻击。   只要闭眼便能感觉掐住脖子的手还没有离开,一点点收紧就是为了欣赏他濒临窒息时那副崩溃模样。因为伤害他的就是心理医生,所以在被救出后丁玉压根无法接受心理疏导。   注意到丁玉情绪变得不对,李墨安率先退出他能感知到的范围,并将声音放到极缓不断重复特定的几个音调。这是他几岁时在森林无意间捕捉到可以令人神经放松的频率,应该对丁玉有些用处。   几个呼吸起落后,他桃花眼恢复成先前清明,李墨安这才松了口气。 第10章   ? 裙子   ◎试一试,我想看◎   “什么声音?”丁玉眉毛微蹙,看向靠坐在桌边的李墨安。   少年歪头,眼神恢复到先前无害状态,又试着吹了几个转音:“喜欢吗?”   丁玉恢复正常色的耳垂又红,他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发病,他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几步:“安墨。”   “嗯?”   只有汤亚见过他发病时的模样,说不出心中滋味,丁玉将杯子洗干净后放在桌子上:“谢谢你。”   两人没就话题讨论下去,李墨安不想去揭丁玉的伤疤,他更喜欢自己去挖那一年经历了什么。   房不大,东西俱全。客厅算得上开阔,摆放沙发位置换成两排衣架,上面都没重样的衣服。   看清夹杂在中间衣服李墨安挑眉。   那是一件很正统格裙,他曾经在某些国家见过,只不过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穿的尺码,显有男生的腰会有这么——目光落在站在餐桌边整理衣服的丁玉身上,李墨安微微一笑。   显有不代表没有,他大概猜到丁玉为什么会租下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   “哥哥,你喜欢女装呀?”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吓得丁玉差点将纸袋撕劈叉,注意到李墨安手指勾着的裙子,他赶忙摇头:“工作需要。”   “这样啊。”   少年迈开腿朝丁玉走来,明明只到他下巴的小孩凭气势却生生压下他好几个头。   独属李墨安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丁玉握住椅背才勉强稳住身子,大脑却腾不出内存去处理不断开合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耳鸣散去,丁玉才听到少年无奈叹息:“哥哥,我只是好奇而已。”   裙子是上单样衣,拆了定位线后丁玉没再穿过,他虽感激安墨那段旋律,但没有穿女装感谢他的习惯。   ——这毕竟也太奇怪了。   “阳光很好啊,”李墨安看向房间里特意空出来一面墙,“自带柔光效果。”   见丁玉目光有些松动,他声音压低,特意提着裙子站在阳光下,让丁玉看清上面渐变色彩。   “不。”不去看少年含笑的眼睛,丁玉捂住脸将自己摔进床里:“不要有这种好奇。”   “这样啊......”   听出声音低落,躺在床上的人悄悄坐起,对上他落寞神情后微愣。尽管被人否决提议,还是像对待珍宝般,抚平因动作而产生的褶皱。   向来都是直接找个空隙将衣服塞进去的丁玉:......   阳光正好落在少年纯黑发梢,折射出耀眼夺目金棕色,浓密睫毛垂落遮住如深海般的眼睛,丁玉咬唇疑惑:“你是混血吗?”   “也不算,只是色素缺失而已。”李墨安站在床边,阳光在他眼底投出细碎光斑,不说话时就如一副定格动画。   神出鬼差的,丁玉答应他堪称无礼的请求。   得到回应李墨安勾起嘴角,将早就定位好的白短袖与领带跟格裙一起递在丁玉手边。   后知后觉发现上当受骗,丁玉脸上流露出懊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小孩牵鼻子走。李墨安从不给人后悔机会,几乎同一瞬间坐在地面垫子上,笑眯眯地看青年起身准备换衣。   大家都是男生,但直勾勾的目光令丁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拿起衣服拐去洗手间。   却忘了洗手间虽能挡住视线,但奈不住是玻璃门,更何况对面还有扇落地穿衣镜,这朦胧不知比直接诱惑多少倍。   最先脱下的是白衬衫,修身收腰衣服离开露出丁玉不堪一握的腰,他抬手将衣服搭在架子上,腰间被李墨安按出的五个指印有了淤青,在白到晃眼肌肤上格外明显。   由于侧对门口,李墨安没有看到让他格外在意的两点,只得在青年伸手穿袖子时窥见其粉色暧昧。   青年毛发并不旺盛,更显得一双腿笔直白皙,意外的有些单薄,屈膝时能明显看到凸起微微泛红的膝盖骨。   裙子被人拆下拉开了侧旁拉链,李墨安遗憾随手挑的上衣有些长,只露出被衬衫遮住小半个柔软。青年看起来不像是很会穿裙子,好几次衣摆都被卷进拉链里。   李墨安轻笑,原本想等丁玉出来,目光一转落在卷好放在盒子里的黑色长筒袜上。   压根就没当着外人穿女装,丁玉捂住脸试图用手背降下去不断攀升的热度,他鼓起勇气三次都没有办法跟镜中自己对视,手指拽住裙子下摆试图将其扯到膝盖以下,可惜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准备出去时,敲击声清脆入耳,将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哥哥,忘记给你拿样东西。”   隔了玻璃门李墨安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注意到他是背对着自己将东西递过来。丁玉顾不得询问展开一看,是双赠送的过膝长袜。   “这个也要穿吗?”丁玉有些为难,拿着袜子不知所措。   李墨安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用后脑勺抵在玻璃门上轻撞。声音细微落在丁玉心上,空气中也逐渐弥漫开森林清新气息结束后的后调冷香。   等丁玉套好起身子,原本站在门口的人不知何时走开了。   拉开玻璃门,对上少年瞬间变得幽深的双眼,透亮冰山变成深海汪洋。还以为他不喜欢,丁玉脸颊降下去的热度又飙升:“我去换下来。”   “哥哥。”李墨安开口,视线依旧不肯从丁玉身上移开:“来。”   走动间,本就是最小号的袜子紧紧贴在丁玉双腿,黑色衬托下脚踝细到李墨安怀疑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不清楚少年是想让他走到哪,丁玉只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住,却不料少年猛地起身,抓住他手腕带进怀。   冷木气息令丁玉眼神瞬间迷离,额头抵在李墨安肩膀上轻轻浅浅喘气:“安、安墨?”   “哥哥很喜欢我的味道吗?”   故意贴近丁玉耳边呼气,李墨安收紧放在丁玉后腰的手臂,手指慢慢顺入他长到肩膀的发丝,褪下手腕上带有定位器的发圈为其绑好头发。   极近距离下,他又听到青年的心声。   与以往不同的是,清越嗓音带了哭腔,得不到舒缓那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喜欢。   像是得到了不得的默许,李墨安面容流露贪欲,手指扣住丁玉脖颈微顿,几秒后下移到他支起的肩胛骨。两块骨头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现在却轻松被人按住。   “为什么不说话?”   他要强迫青年说出心中欲望,呼出气息尽数喷洒在那颗小痣,李墨安眼睛凝聚风暴,宛若大海即将掀起的风浪。   怀中人却突然剧烈颤抖,几乎是瞬间挣脱了李墨安的怀抱,不顾一切跳上床将自己塞到被子里抱膝缩成团。   “哥哥?”   声音毫不掩饰担心,但李墨安面容却是找到丁玉敏感的兴奋,他单膝跪在床上靠近,手指按在丁玉脚踝。   被李墨安抱在怀里时记忆一瞬间与当年重合,云修然披着人皮在他身前蹲在,手指从脖颈后面往下滑,一直停到最末端为止。   地下室阴暗潮湿,可唯独他身上的气息熏得丁玉有些眼晕,已经饿了两天的身子提不起来一点力气,徒劳重复几十遍不要碰我。   谁都不会联想医生会击溃病人最后的防线,就如没人相信心理医生会是罪魁祸首。白天他跟警察奔走,晚上独自欣赏丁玉已经变得涣散的眼睛。   “没人救你。”男人手指顺着少年苍白小腿上移,停在他盖在身上的毛毯,上面还带他披着毛毯吸烟的臭味。   现在却被丁玉因为恐惧遮住头,试图回避云修然的进攻。水泥地传来的寒气令丁玉不住哆嗦,小腿一缩再缩。   “你还是小孩子吗?”   恶魔呼声低声,用毯子罩住头的丁玉双目通红。这些天过去,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第11章   ? 雪山   ◎过度抚摸◎   私自拿钥匙去开丁玉房门,女管理已经心惊胆战,再加下楼不小心崴脚,她浑身哆嗦来到第一层门房。   空无一人的房间站了位男人,正打量墙壁上整栋楼布局,发现好玩东西,他手指点点三楼某个房间。   注意到女管理回来,他刚想上三楼,却被女人下一句话顿在原地。   “我按照您说的方法敲门,也掏出钥匙装作开门,”女管理不敢看云修然的脸,盯住鞋尖,“可——”   无框眼镜遮住的面容,男人声音还是先前的慢条斯理,眉眼却带了不容忽视的烦躁:“什么?”   女管理无法想象告诉他青年房间还有人,手指紧紧扣住身后桌子的棱角,用痛感来保持冷静。   “里面还有其他人,对我很警惕。”女管理喉咙干涩到连呼吸发疼,注意到周围瞬间变了的气压,她低头:“他有刀,头发很黑,脸在暗处我没有看清。”   捕捉到话中信息,云修然皱眉:“你打开了他的房门?”   “不,不,我哪敢,是他自己开的门。”   快要出去的男人又转身,牛皮短靴上的银拉链晃动,在昏暗门房里折射一闪一闪亮光。   察觉男人的呼吸停在头顶,女管理懊悔怎么就听信了他的话去敲门。   她胡思乱想着,忽略云修然喉咙的轻笑。   “辛苦你了。”   这话宛若不得了的暗示,没等女管理松气,男人下句令她心高高悬在空中。   “这可不比外面,动个手都能被发现,”他声音愈发轻柔,“今晚也要按照这个节奏敲门,他这么聪明,肯定能发现是谁。”   等周围重回寂静,女管理像是被卸力般摔在地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以为又是对住在三楼男生的仰慕者,没想到是条能夺取人性命的毒蛇。   至于凌晨去敲男生的门——女管理无奈苦笑,要不是房间与楼道装上监控,她怎么可能会去做缺德的事。   “嘟——嘟——”   漫长忙音后电话自动挂断,又没打通丁玉电话,汤亚只得给他发过去一条监控损坏的信息。   朋友小井挠挠头:“现在还有人手机常年静音呢。”他将汤亚填写的单子收回,指了指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监控记录:“刻意为之,将监控恢复也查不出东西。”   “是吗?”   汤亚见多了对丁玉鬼鬼祟祟的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拍了那么多照片,简直就是在扇她巴掌。   拿起摆在桌上的照片,小井也不禁感慨:“还跟高中一样好看。”   没有回应他的称赞,汤亚回忆谁能刷到十一楼。   “很多啊,有前台、保洁、服务生,以及住在顶层套间的那些人。”小井开口,手指点了点酒店传来的监控录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伤害丁玉的人估计还在服刑。”   他认为汤亚保护过度,甚至都神经质。   “能造成心理崩溃的人心甘情愿放弃自由?”觉得小井都在岗好几年还这么天真,汤亚不觉得有些好笑。   案子有小井的同事参与,他知道些没公之于众的消息,比如丁玉被找到时并不是在居民楼里,而是一家心理咨询诊所的地下室里。   至于少年身上的伤,同事说起时面部神情怪异,多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还好没发生更糟糕的事。   汤亚疑惑:“套间会有其他楼层的卡吗?”   “谁知道呢,只是听说而已。”   见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汤亚不先把时间耗在这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小井突然喊住了她:“当年事故真相你要一直瞒着丁玉吗?”   “他不是小孩子了,好好解释一下肯定能明白。”小井试着劝说:“谁也没想到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汤亚没回话,她看了眼还是未读状态的信息,推开门走出去。   等人消失在走廊拐角,小井才叹口气。   太阳开始西偏。   落在窗台上的暖光也慢慢下移,李墨安瞳孔又恢复到先前平稳静蓝,手却搭在小鼓包感受身下青年的呼吸。   单调音节也能组成摇篮曲,被子里的人慢慢放松下身子,李墨安才将被子拉开,露出丁玉因哭泣憋红的脸。   明明跳舞时璀璨到全场都能为之狂欢,也会像小孩子难过就躲在被子里哭。   手指落在哭泣变得微红的眼角鼻头,又去触碰他湿漉漉的睫毛。   他似乎能猜到丁玉的秘密。   一个非常擅长隐藏、人人都喜欢、最先会被忽略的家伙。能近距离接触丁玉,消失时间步入寒冬之临,还找到有暖气不至于冻坏的地方。   李墨安将怀疑落在佣人、老师与校医身上。   他的触碰引起丁玉不舒服闷哼,青年微微后退,发丝压在枕头上,呼出气息落在李墨安手心。   当年他在森林里遇到的只被打伤的小鹿,身子颤抖,眼里映出寒冬肃穆天空,却在眨眼后永远停止呼吸。   不去想那些令人心生厌恶的记忆,李墨安翻身躺在丁玉身侧,手指顺着他腰线滑下抬起,最后停在高点。   真奇怪,李墨安想。   他忘不了初见青年的惊艳,就算对方站在高台漫不经心扭动身子,可生生勾起他十八年来都没有过的冲动。   没人会将清纯与妖治结合,也没人简单抬手就能让李墨安控制不住奔腾的欲望。青年手指上移,正好能看清他眼底的冷漠。   没有享受,没有得意,只有漫无边际的漠然。   他不喜欢这里,又为什么要来?   他白天抵达这家酒吧时以为是清吧,没想到一过八点,人群宛若炸锅般将整个酒吧堵得水泄不通。人人都在议论所谓的玉少爷,李墨安对形容其容貌用词夸张感到好奇,也想目睹一次所谓的妖精。   结果,还真是。   保镖以为他产生厌烦,刚想推开人群带他离开,结果却看到有人疯狂晃动手中香槟,开盖后尽数喷洒在青年身上。   青年生气了,利落转身不再面对这边。   李墨安不爽,示意保镖将捣乱的人抓来按在地上,打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丁玉!丁玉!”   呼声一浪接过一浪盖住卡座里的惨叫声,李墨安不去看那人被踩得血肉模糊双手,目光重新落在高台,直到青年被一位打扮成熟的女生扶上车,才起身出去命令保镖跟上。   虽然青年居住的酒店以安全性闻名,但能用钱打破的事情都是不算事。拿着门卡划开青年房门,李墨安在黑暗中向床边靠近,却发现留有一盏暖黄色的夜灯。   他怕黑。   这个小小的发现令李墨安自心底产生愉悦,手指落在青年半开的衣领,用食指轻轻向外调开,露出如玉般洁白胸膛,让他联想到后山落雪时出现的白满。   有雪便有梅。怀抱着这样的心思,李墨安俯身凑近,偏头露出牙齿,迫不及待在上面留下自己痕迹。   打量即便陷入深眠还能勾人的丁玉,他示意保镖将相机拿来,一连拍完好几板胶卷才收手。   他本可以将这些照片拿走不留痕迹,可他不愿。   李墨安以不容忽视的态度向周围人表明,这个人,他要定了。 第12章   ? 暗示   ◎我永远陪着你◎   或许是丁玉骤然加快的呼吸吵醒另一人,床下传来细微响动,少年略带鼻音声响起:“哥哥?”   狂跳的心对上略带担忧的眼睛后平缓,丁玉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在狭小压抑地下室。   以沉默回应少年呼唤,灯光打在他布满冷汗的额头上。   李墨安递来纸巾,趴在床边一言不发。   浑身像被束缚的痛,丁玉下意识去摸脖子:“安墨?”   他面容被灯光分裂出奇怪的光影,眼神透出微微警惕,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哥。”   猜到丁玉存在心理疾病,与他接触还不多,李墨安无法直接下定论,他试着往心理创伤猜测,并排除能造成阴影的人选。   手指落在滑落腿间的裙摆,混沌在记忆里苏醒,丁玉回忆起在少年哄骗下穿上裙子。   沉默放大李墨安的好奇,不等他开口,床上青年慢慢环住身子,头埋在两膝之间。   最初他并没有听到丁玉的话,直到凑近后才听清说的是出去。   除了汤亚外没人见过丁玉发病后的样子,也便无从得知这个时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她之所以这么放心丁玉回出租屋,正是他刚在酒吧发泄完,短时间应该不会再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   只是不曾想,云修然的出现让这原本稳定下来的状态又被打碎了。   说他是馋丁玉外貌也好,还是想从他身上寻点乐子也罢,李墨安起身,不顾丁玉警觉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人身上的温柔混合了森林冷香,全身被喜欢的味道包围,青年漆黑眼底透出茫然和委屈。   “哥哥是做噩梦了吗”腔调像铺天盖地的密网,无论丁玉往哪方向跑,结局都是被兜在空中,“我一直在。”   怀中人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丁玉看不到李墨安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与温暖声音不符的冷意。   窗外没了阳光分辨不出几点,准备起身去拿手机,却被李墨安揽住胳膊歪倒在床。   不理解他要做什么,提不起任何力气的丁玉怔怔与蔚蓝眼睛对视。   ——大海。   脑海中又出现小孩子才有的软糯嗓音,李墨安轻轻弯起了眼睛。   目光一触即离,丁玉看着胸前的手臂默不作声。房间归于寂静,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巷外热闹顶天的叫嚷声。   安静中,李墨安肚子的呼唤更明显了。   这才想起少年还处于生长期,不能让人在家里饿着,丁玉算了下身上还有的钱,打算带李墨安去吃份炒河粉。   尽管有多不愿意起床,丁玉还是拍了拍他手臂:“去吃饭吧。”   不愿放开怀中人身子,李墨安没说话,他用胳膊每一寸肌肤来丈量热度。   还以为是自己先前说的话伤到了李墨安,丁玉不得不空出右手揉了揉身前人的发丝:“以后我再说胡话,你不用管我。”   故意装出没有听懂的模样转移话题,李墨安收紧手臂:“吃什么?”   “炒河粉?”   丁玉本就没有吃饭打算,他现在能咽下去的食物少之又少,但凡闻到一点肉腥或是葱味的东西都会令他反胃。   抱着他的李墨安起身半跪在床前,手指落在裙摆上方。热度从少年手心透过布料传来,几乎烫得他哆嗦。   提不起力气挣开,丁玉只能用扯裙摆的手段试图移开放在裙子上的手,不料非但没把手甩出去,反而让其直接贴在肌肤。   电流从相贴处传遍丁玉四肢百骸,他撑不住这么刺激触感,微微蜷缩双腿却让那只手滑到更深处。   “不要闹了,安墨。”   青年声音冰冷,这种不知分寸的抚摸令他有些无处是从。   听到他开口,李墨安一声不吭起身将人拉起,手指却有意无意停在手腕外突的骨头:“哥哥生气的模样真的很像小孩子哦。”   他已经找到了丁玉对触碰的界限,食指开始肆无忌惮贴住那块小骨头:“只是抱着,感觉疲惫都没有了呢。”   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丁玉果真没有立马推开他,而是静静打量落在小骨头上的手指:“我又不是解压小玩具。”   “哥哥当然不是。”李墨安接话很快,声音也带了不易察觉的暗示:“解压小玩具谁都能捏一捏,可哥哥只属于我。”   丁玉转动手腕甩开禁锢,起身边解开扣子边来到衣架前,挑出简单的白衣黑裤准备换上。   见他没有去洗手间换衣服的打算,李墨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哇哦,哥哥。”   “哥你个头,”丁玉直接将短裤套在裙子里,穿好后又将裙子脱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他暗指的是换衣服时洗手间对面的穿衣镜。   被白皙胸膛上的粉红刺激到眼热,李墨安在丁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捂住鼻子:“但哥哥没有制止哦。”   丁玉没有搭理他,抬手从最上面的纽扣往下系。过半时腰被手指扣住,一个用力他便站在距离少年鼻尖十几厘米的位置。   头顶落下只手,李墨安目光从他留下的指印移开,抬头对上面前微微一笑的青年。   “我不喜欢比我矮的,小弟弟。”丁玉似乎又回到先前在酒吧高台倾倒众生的高傲模样。   他以缓慢但不容拒绝的力度移开放在后腰的手,随手拿起顶黑帽子扣在头上:“走吧。”   楼道灯光照得丁玉像是老照片里的明星,小腿完全露在外面,与白天禁欲精英不同,他现在像是要去会见心爱之人的青涩少年。   李墨安喉咙有些干涩。   说不出是楼道栏杆的铁锈味儿还是什么,他下意识出口喊住抵达楼道口的青年:“丁玉!”   有些意外他没有黏黏腻腻喊自己哥哥,丁玉抬头,眼睛被帽檐遮住令李墨安只能看到他流畅下颚线,以及微微抿起的薄唇。   “如果我比你高了,你会喜欢我吗?”   大概是少年表情过于不安,丁玉难得没有立马像平常人一样否决,反而是鼓起半边脸思考了几秒。   这几秒对于李墨安来说,不亚于外祖父临终前宣布遗产继承人那般紧张,甚至都能听到血液疯狂往头顶流窜的动静。   太久没有声响,楼道声控灯暗下,丁玉面貌隐藏在暗处。   “会哦。”   李墨安眼睛跟着灯光一起亮起,不等他看清丁玉脸上神色,青年晃晃悠悠往楼下走:“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定型了吧。”   “我们家普遍发育晚。”他某个堂姐还存在半年从一米六窜到一米七的历史,而且他最近以及有隐隐拔高的趋势,李墨安并不担心。   筒子楼被夜幕笼罩,丁玉从这个钢筋水泥大怪物嘴里走出。   “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也就小吃比较多。对了,我接下来没有多少课,你想来找我就来这儿吧,”丁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李墨安有没有跟上,“不过月底我或许有些忙,应该陪不了你多长时间。”   “不用哥哥陪,我陪哥哥。”李墨安也学丁玉只踩红色地砖,一步一个脚印从未断过。   不知是今晚夜风太过温柔,还是腿上热度没有飘散,丁玉难得停下脚步看从后面跟过来的李墨安。   少年眼睛闪闪发亮,顺势拉住了丁玉衬衫下摆。   “我永远陪着哥哥。” 第13章   ? 对话   ◎预知危险◎   从小吃街回来,食物气味熏得丁玉不断翻白眼。   收拾完躺回床上,他这才想起一天都没看手机,消息倒也只有汤亚的几条。   【没找到。】   也没指望查个监控就能抓到罪魁祸首,他翻到下一条信息。   【晚上来酒吧吗?】   难得汤亚主动让他晚上过去玩,可他今天偏偏没什么兴趣。   翻身用枕头压住头,呼吸随缺氧断断续续。   至于李墨安,丁玉也说不出对他是什么感觉。   弟弟?被这个念头恶寒到打了个哆嗦,他从不会乱认没有血缘的人当哥哥弟弟,偶尔能喊汤亚声汤姐便顶天了。   移开盖在脸上枕头,等视线恢复清明,丁玉趴在床上,一眼注意到放在床边的垫子。   他第一次见安墨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忆像是蒙上白纱般朦胧,丁玉揪住头发,才发现后脑勺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揪揪。   头绳是他喜欢的白色,上面还有颗红色刻字的小珠子,近距离看还能认出是个小小的安。   是安墨的东西吧?   缺失的记忆令丁玉开始怀疑原本极其确定的事,他没有再将头发扎起,将头绳戴到左手腕翻身躺回床上。   昏暗房间上空突然亮起蓝光,丁玉顺光源望去,原来是手机新进来条短信,还是汤亚发来的。   【这周我爸妈想让你回家。】   丁玉没吭声,他点开对话框久久没有动作,长时间没有触控的手机息屏,他面庞再次被黑暗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意识都有些模糊,熄灭界面再度亮起,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丁玉犹豫点开,眼前顿时浮现一行字。   【哥哥,我知道你不会接电话,晚安。另:炒河粉的口感很奇妙。】   是安墨。   见字如面,少年略低沉的腔调似乎回荡在耳侧,丁玉点进去那条信息,手指却在输入回复时顿住。   他不知道该回安墨什么,知道、嗯、还是一句晚安?指尖顿在对话框上方许久,最终丁玉输入的是标点符号。   放在镶金大理石桌面的手机微颤,还在按摩浴缸泡澡的李墨安顾不得擦干身子,起身去拿手机却不小心接通了李墨晟打来的电话。   对上屏幕里男人的脸,李墨安瞬间别开视线将手机扔回桌面,大晚上的这谁不得说一句晦气。   “李墨安。”   声音不大,但威胁意味极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下句是什么,李墨安连泡澡的心思都没了,披上浴袍将视频转到投影屏,顺手拿起水一饮而尽。   “别忘记你去国内目的。”   听到这句,李墨安翻了个白眼:“怎么,前几天送去的名单是我胡编乱造的?”   翻开国内产业有二心的高管名单,看到列在人名后整整齐齐的行为,饶是李墨晟也不得不感叹。虽然他对家族事务不感兴趣,但出手几乎没人能质疑他的能力。   不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笨,借着培养兴趣回国内,短短几周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开始往贫民窟跑动。   李墨安最讨厌拿早八百年消失的血统说事,有个受封爵位还不够,还想将家族往什么奇奇怪怪地方靠,实在受不了借机跑了。   “父亲想开拓国内能源市场,”李墨晟让秘书传给人传了份资料,“这是目前走在前端企业的联系方式。”   “前端?”   “在国内的前端。”   不耐烦放下酒杯,李墨安食指屈起敲敲桌面:“当初可是说好,把名单给你别来骚扰我。”   家族都说李墨安的能力要比他哥强几十倍,最初李墨晟不服,结果不出三个月,李墨安尽数将他手底的小公司吞并才服气。   此时秘书战战兢兢上前:“二少爷拉黑了您的邮件。”   “......”   李墨安轻笑:“都没动静还你早发现了,顺便说一句,我没兴趣想在你手底做事。”话音刚落,察觉他想挂断视频的李墨晟慌张,如果不说再等这个弟弟接电话估计要等半个月后。   “你会同意的。”   他语气里的斩钉截铁引得李墨安不由发笑:“为什么?”   “丁玉,连大大三学生,虽然专业看起来跟导游差不多,但他想做平面模特。”一连串消息抛出,李墨晟很期待看到少年脸上出现其他情绪。   “所以呢?在你找到这些没营养的资料时,我已经在他家睡了一下午。”   他反手一个炸弹,将李墨晟吓到:“你在他家干什么——你难道喜欢那种雌雄莫辨的男生?不觉得他们有点不男不女吗?!”   “李墨晟,嘴巴放干净点!”   盛怒之下他向来平静的蓝眼睛掀起波涛。   家族默认李墨安成年后会把家族产业分去部分到国内,虽然老人们没表态,李墨安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可李墨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兄弟俩陷入僵持,最后还是李墨安挂断了视频。   一天难得的好心情都被这个家伙打破,李墨安刚想甩开手机,却发现收件箱有个小小的红点。   ——   句号?李墨安错愕,又在下秒勾起唇角。   手机屏幕明灭,快要睡着的丁玉被灯光晃醒,看到李墨安回复的信息沉默。   不去管硕大的感叹号存不存在其他意思,丁玉倒扣手机蒙上头,疲惫令他空不出其他心思琢磨,翻身拥着被子陷入梦乡。   小巷外面摊贩渐渐散去,地面留有无数厨余垃圾,一辆车窗全黑看不清内况的汽车驶过,卷动起些许竹签掉在下水道里。   筒子楼位于老城区最热闹的街道,但从夜市撤离到早市顶替的这段时间里,至少会有三个小时的空缺。   虽短,却是整个城市最寂静、也是最黑暗的时刻。   等不到丁玉回应,李墨安放下手机,视线回到最新调取的资料上。尽管李家在国内势力不比国外,但最起码也有百年底子在那里摆着,查点东西还是轻而易举。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套间无限放大,一页页看过去从小美到大的丁玉,李墨安最终将资料定位到高中时期。果不其然,高三那一年还是空白,就连照片也是高中刚入学时的蓝白短袖。   身旁电脑还在筛选信息,看着逐渐升高的查询记等级,李墨安放下手中的纸走到桌前:“谁会将学生的信息加密到这么高?”   蓦然,一直滚动进度条停止,屏幕闪动后出现张表格。灰底黑字,右上角有个不起眼的三角。   李墨安记得这一般是给受害者建的东西。   鼠标移到界面中央,跳出少年高中照片,电脑幽光映照在李墨安眼底。进行加密的人并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破到这,最后一道密码墙几乎形同虚设。   他往下划详情界面,被上面密密麻麻登记的资料信息晃了下眼。   怪不得最后密码墙跟小儿科一样,建立档案的人非常小心,小心到连咨询室名称都进行处理,李墨安算是白来一趟。   可他最不缺耐心,滚动条拉到最底下,左边框里出现张男人的脸,旁边被人打下重重记号,最后又涂抹下去。看着他无框眼镜下的五官,李墨安压下心中翻涌的恶心,将界面切换到另一画面。   那是张小型地图,灰蒙蒙中只有一抹红点,正是在定位丁玉位置的物件,现在却缓慢挪动起来。   红点在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来回转圈,晃动过后静止在墙根不再移动。   他的目光在男人照片与地图之前来回移动,电光火花之间,李墨安突然意识到被他遗忘的事。来不及跟保镖解释,他冲出卧房往筒子楼的方向赶。   糟了! 第14章   ? 出现   ◎无处躲藏◎   今夜闷热,空气里的潮湿快超出丁玉的承受范围了。   小风扇吱吱呀呀摆头,抹去额头冒出的汗珠,他将灯调亮才敢睁眼。从地下室出来,丁玉很怕独自在黑暗的地方待着,犯案者是心理医生,他几乎全靠自愈才挺到现在。   水龙头往下滴水,窗帘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立着,雪白墙面只有一人影子,被灯光照得影影绰绰。   他最怕在深夜醒来,这时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人,要不是兼职需要,他根本不会从宿舍里搬出来。   两大排上几百件衣服倒影在对面白墙,他脱力般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筒子楼隔音不好,平常还能被隔壁收拾东西的乒乓声吵醒,可丁玉觉得整栋楼都陷入寂静,静到就剩他自己还在呼吸。   不能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会有坏东西出现。   丁玉翻身像小时候躲进被子里,蜷缩成团不肯出声。这是他从书上看到的办法,说鬼不会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被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下去的薄汗又浮现,丁玉眼角控制不住发酸流泪。   过了很久也只能听到风扇的动静,他伸手顺着被子角往上翻,偷偷露出一个小孔呼吸。   又是几分钟过去,连水滴声都消失,这才松口气掀开被子。泪眼朦胧中,丁玉对上不知何时正坐床边低头看他笑的、一张男人的脸。   灯光照得他如同鬼魅,深浅光影落在鼻尖像戴了张古老面具。   “这才发现我吗?”云修然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真伤心呀。”   鬼不会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但云修然比鬼还可怖。   浑身血液倒流,丁玉呼吸断续困难,他嘴唇颤抖,攥着被子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时隔几年又能看到,云修然说不出心中是愉悦还是疯狂,他侧身打量丁玉,欣赏他因恐惧而跳下床跑到墙角的模样。   “怎么,不喜欢见到我吗?”   男人故作失落偏头,伸手随意拉开床头柜抽屉,袖口里的东西滑下又抽出:“还是喜欢这种东西吗?”   他扬起手让丁玉看清那根细小金属链条,即便上面镶嵌的东西取下,丁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沉默以对,丁玉竭尽全力将自己情绪封存,为的就是不被云修然看清心思。   “在礼堂时,我看到你的小女骑士,还在保护你吗?”云修然边说边将链子缠绕在手上,交叠双腿放下,起身站在床边打量愈发变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青年,“可陪你去宿舍楼的,又是谁?”   尝试开口都没成功,丁玉深呼吸后才勉强找到些许声音:“...你监视我。”   “这怎么能叫监视,”云修然哑然,微微前倾身子盯住丁玉越来越红的眼睛,“我们俩之间被打断的次数还少吗?一次礼堂,一次办公室,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忘记地下室那次。”男人声音低沉,身上沉重又呛鼻的古龙水令丁玉头脑昏沉。   “一开始还能骂我是变态,后来却只能哭着让我滚远,”站在原地的男人开始移动,盯住丁玉哭红了的眼向他靠近,“真可惜,我去了国外。”   “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鞋跟落地如暗处夺人性命切割声,他慢慢站在墙壁的青年靠近,铁链垂落身侧叮当作响。   “你别过来——”   衣服甩在云修然脸上,打断他的下秒丁玉被不知从哪放的棍子重重摔在地上,疼痛令他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云修然抬脚轻轻踩住他脚踝。   身后人完全不会收敛力度,丁玉哆嗦着想去掰开他的脚,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感受冰凉顺滑的手感,云修然手指开始顺着丁玉胳膊慢慢往上爬,最后停在他肩膀处不轻不重往下按:“喜欢吗?”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你还真知道我的弱点在哪。”   他声音变回当心理医生时的轻柔,但手上施加的力度令丁玉眼泪如断线珠串般往下掉。看着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云修然压抑许久的欲望终于得到了纾解。   他找过与丁玉模样相似的人,利用窒息来欣赏他们面部表情,就算这样也取代不了,只是捏住丁玉肩膀便能获得的快感。   没想到丁玉比之前更爱哭,连带眼角都飞起深深浅浅的红晕,云修然险些控制不住力度,但也在丁玉肩膀留下几个深色淤青。   “放开我!”   不去想当年地下室带来的恐惧,丁玉浑身颤抖去掰肩膀上的手,身体传来的疼痛令他使不上力气,挥落在云修然手上的力气堪比挠痒。   见丁玉哭得眼睛都红了,云修然难得松懈力度。趁机会丁玉想跑到洗手间,却忘记自己脚腕已经被人踩到失去力气,踉跄间睡衣下摆反而上撩,露出被李墨安按出来的十根指印。   几乎瞬间便察觉这暧昧痕迹,男人呼吸猛地顿住,眼神透出不可置信打量他白皙腰间的青紫。云修然甚至都能猜到这人按压丁玉胯部的力度,腾起的怒火烧晕了他头脑。   “谁!”   被他怒气吓得不敢说话,丁玉又抽不出被踩住的脚踝,总算是找到了声音:“放开我!”   无法想象那人将丁玉压在身下的模样,男人脚上施加的力气不断加大,狭长眼睛眯起盯住还在挣扎的青年,原本缠绕在手上的链子开始下放,最后垂在指印上方。   丁玉快要被带体温的东西恶心吐了,他反手扯住那条链子狠狠一扯,顿时在云修然手背留下几道红痕。   虽然很细微,不仔细看难以发现,但这是他第一次伤到云修然。   似乎也没有料到丁玉会反击,云修然抬手惊讶看着手背上的痕迹,下压的嘴角开始上扬。趁这时丁玉恢复些力气,使出吃奶的力度踹开踩在脚踝的脚,一头栽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玻璃门并不能给丁玉带来多少安全感,他躲在门后的墙角不肯吭声。回忆起手机落在床上,连向外界求救都做不到。   可他忘记立在对面的穿衣镜可以看向洗手间全部景象,云修然微微抬脚活动被丁玉踹到的脚腕,目光落在那扇镜子上。   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的青年蹲地咬住手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被他踩过的脚踝早已高高肿起,白皙肌肤上浮现的青青紫紫令人心生暴戾。   他抱臂欣赏一会儿才来到洗手间门口,云修然上提西装裤蹲下,手指停在玻璃门对准丁玉眼角处轻敲。   “你看,我不监视你,就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在国外他鞭长莫及,还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一二,不料他回国后有人趁虚而入,发现了这只想要人藏起的小奶猫。   云修然深知他最害怕的,任何条件反射在无尽黑暗与折磨中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建立。云修然轻轻屈起食指,在玻璃门偏下靠近丁玉耳侧轻轻敲着。   节奏有急有缓,动静与女管理的敲门声无异,落在丁玉耳中宛若恶魔在深处呓语。   困住他的地方就在诊所负一层,离门口近到丁玉都能听到访客推门时脚落台阶声。那时丁玉已经饿到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力气,他混沌记忆里只有水龙头有节奏滴落的水声。   就像现在云修然敲的一样。   当水滴满池子,地下室的门被人打开,云修然会将新的搜寻报道念给丁玉听,再打碎他为数不多的期望。   “他们甚至怀疑到汤家,却没有想过是学校里温柔踏实的心理老师。”云修然边念边观察丁玉神情,时不时用手指抚摸少年已经流干泪的眼睛:“你的小女骑士很聪明,她已经怀疑到我身上,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他强撑气力偏头躲开男人手指,眼睛里的恨意令云修然越来越兴奋:“现在还有没有人能找到你呢?”   足有五年的时光流转,当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重新被云修然提起,丁玉捂住耳朵将自己缩在角落更深处,眼神木然盯住脚底瓷砖不吭声。   玻璃门上的把手轻轻转动,细微吱呀声在寂静房间无限放大,云修然把门把手转到最底。   随着门锁落下的清脆咔哒声,门开了。 第15章   ? 暴揍   ◎单方面碾压◎   棒球棍破空而来,被棍子砸得脑子出现短暂性空白,云修然捂住头摔在地上。   “把你的脏手从门上移开。”   来人声音冷到极致,背光看不清他面容。   认出是跟丁玉进宿舍的少年,云修然目光在他衣服上一扫,判定这人没来历背景,就算他解决掉也没人发现。   李墨安哪能看不出这眼神意味,环境限制他很多武器都不能使用,上一个这么看他的人眼睛已经成为肥料。   两人一言不发,李墨安闭眼瞬间开灯,光亮刺得云修然眯起眼后退。趁这时李墨安抽出门口雨伞,伞柄携风朝云修然脸上砸去!   不等人从地上爬起,格斗中从未输过的少年微伏身子,一脚将云修然飞踹到墙角。   若是平常,筒子楼不隔音,任何稍微幅度大点的动静都会引起上下左右的咒骂。到现在出租屋跟炸锅般都没人吭声,整栋楼随着黑夜寂静。   “你是谁?”   按住隐隐作痛的胸腔起身,云修然身子借力靠在墙上,抬手抹去嘴角滑落的血。   回应他的是少年无声冷笑,伞柄在他手心里不断旋转。根本不会给云修然躲避机会,他当即将伞甩出去,就在人抬臂抵挡时,右脚狠狠踢到他腰腹。   多年没动过手的人哪能是李墨安对手,云修然支在窗台缓和痛意,断续咳嗽声打破黎明寂静。   未想人这么不堪一击,李墨安当下失去兴趣,他没心思跟不同层的对打,抽出空衣架对准双目猩红的云修然。   少年薄唇微启,冰蓝眼睛眨也不眨盯住面前臭虫,手腕微动,轻声开口:“滚。”   随后而来的保镖脚步声整齐划一打破整栋楼宁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坏了好事,云修然面色沉得快要滴水,他借床头光记住这双眼睛,手撑住窗台从翻了下去。   “蠢货。”   对这种欺负弱小的人渣不感兴趣,李墨安转身,对上镜子里躲在角落捂住耳朵人的身影。   失踪、学校的心理医生、恐惧。这几个词足以让人猜到丁玉的经历。   玻璃门锁早被破坏,还没碰到便散落在地。注意到保镖战战兢兢看着屋内凌乱的一切,李墨安挥手不耐烦让他们关门离开。   把手落地声惊到丁玉,青年浑身一颤,捂住耳朵的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看着他这副模样,李墨安呼吸都放轻。   直到屋外没了动静,丁玉才慢慢扭头,依旧不敢放下手。   已被云修然唤起记忆的丁玉无法直面恐惧,他怔怔盯着半跪下来的少年,有些不确定地呼唤:“安墨?”   见他认出自己,李墨安松了口气,抬手点点依旧紧闭玻璃门:“哥哥,门。”   丁玉没有别的动作,他看向少年身后,房间地面片狼藉,碎片混合着布料散落在歪到的风扇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察觉丁玉落寞神情下的不安,李墨安没有催促,当目光移到丁玉的脚,吸去他目光的却是青青紫紫高肿的脚踝。   李墨安觉得没将那人打残,就是自己仁慈。   没有在房间看到云修然的身影,意识到对方或许被安墨发现后离开,丁玉缓过神才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碾碎般疼痛。   不愿回想如噩梦般的刚才,丁玉扶住墙缓慢起身,拧开花洒让水顺着肩膀砸在地上。   几分钟过去玻璃门上也没雾气,李墨安才反应过来,花洒里流出来的是凉水。   不顾会再次吓到丁玉,他单指移开门,看着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的面庞。   潦草披着的睡衣贴在身上,露出肩膀被人按出的淤青,李墨安视线落在丁玉胯间,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留的指印。   那人是想跟他宣告主权?   说不出是觉得可笑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他抬手将站不稳的丁玉揽入怀:“我也要搬家了,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水流温度逐渐升高,刺激下丁玉才回神对上李墨安担忧的蓝眼睛,他一言不发脱去衣服使劲搓着肩膀,直到那里被红血丝覆盖。   趁着这时李墨安检查下他高肿的脚踝,发现只是充血肿胀后松了口气。   热水与冷水交杂唤回丁玉些许神志,他低头注视半蹲在面前的少年,被他头顶上的小小发旋吸引。很少见有人连发旋都长得这么标志,丁玉食指轻轻点在正中心位置。   像是被定身般,他得到李墨安格外明媚的笑容。   “哥哥喜欢这里?”   ——喜欢。   丁玉眉眼间都是快被摔碎的悲伤,但李墨安在心中听到的小小声音却是固执的坚定。对于能听到丁玉心声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声张和表示,当做上天给他接近丁玉的捷径。   被云修然触碰过的地方都被泡沫覆盖,等洗干净上半身后李墨安将泡沫球交给丁玉,说话全是哄小孩的语气:“剩下的哥哥自己洗好不好?”   ——痛。   痛?虽然李墨安不理解丁玉哪儿不舒服,但看他推开自己将泡沫球拿走也便退出浴室。   等人身影消失在门口,丁玉才慢吞吞脱下黏在身上的裤子。刚把身上打满泡沫,门口出现一张椅子,上面放了件干净衣服,图案是他喜欢的蓝白色云朵。   “哥哥,衣服我放在外面了哦。”   水流冲破少年原本清晰的话语,支零破碎落在丁玉耳中,被云修然吓到的大脑很难瞬间处理所蕴含的信息,丁玉过了好久才在心里应声。   就像是能猜到心中所想般,李墨安的声音又在外面传来:“哥哥睡觉喜欢睡哪边?”   不理解少年要做什么,丁玉冲干净身体后穿上到膝盖的宽大短袖,扶着门框架静静打量调亮床头小灯的李墨安。   短时间受到的惊吓比三年加起来都要多,身心憔悴之下他不想去思考李墨安为什么来,自顾自摔在床上重新裹好被子。   略带水汽的发丝散在枕头边,石榴味沐浴露香气被冷木压下,丁玉注视趴在床边的李墨安,这姿势令他联想被云修然盯着的恐惧。   伸手握住李墨安的食指,丁玉微微用力将他往自己方向扯了扯。   猝不及防的,像是被小猫咪拉住,李墨安顺势屈起半条腿跪在丁玉胳膊处,呼吸停在他头顶。   “哥哥是想让我上来吗?”   被喜欢的味道包围,丁玉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突然落到实处,他既没说不也没说可以,只是将额头抵在气息最为浓郁的部位。   无法形容入手温热触感,李墨安小心避开丁玉肩膀的伤,手指落在他脑后轻轻按摩一处穴位。   果不其然,手下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连带着桃花眼眯起泛出水光。李墨安边注意丁玉神情边调整力度,直到将人整个抱在怀里为止。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么轻松就能让丁玉放下警惕与自己贴近,手指慢慢下移到青年凸起的肩胛骨之间,不轻不重在那里绕圈。   “哥哥。”   看着耳垂上的小痣开始变红,李墨安动作一顿,刚想抚摸上前却发现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他没有兴趣挑逗睡着了的人,收手将杯子拉上来盖住丁玉肩头,开始思考哪里的房子比较符合他捏造的身世。   如果跟丁玉同居,他肯定不会回那个套间。先去买个房子,还要再去订批衣服,得叮嘱不能留有任何牌子。   李墨安在心中飞速盘算着,甚至已经想好就留一间卧室跟丁玉一起睡,每天晚上都要帮他按摩后脖颈,两人关系进度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   就在他快进到跟丁玉穿着情侣装在林间漫步时,最黑暗的凌晨已经过去,天边开始泛起蛋黄白。   丁玉在小贩叫嚷声睁眼,看到故意睡高他半头的李墨安,正面露神秘莫测的微笑,眼底青黑憔悴,时不时还发出嘿嘿笑声。   丁玉:...? 第16章   ? 跟我睡   ◎那些年他拍过的「衣服」◎   距离李墨安回神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在这期间他盯着丁玉收拾完狼藉地面,给房东打电话商谈退租与赔偿。直到将全部家当打包,李墨安也没有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   整个早晨丁玉都拖着快要废掉的脚踝忙碌,身后的小孩不说帮忙就算了,还抱着他枕头跟个死变态般来回磨蹭。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丁玉打上死变态标签的李墨安心满意足放下枕头,看着拉起行李箱准备出门的丁玉:“哥哥我们去哪呀?”   “回学校。”   这三个字简洁有魄力,却把李墨安说蒙了,他呆呆傻傻站在原地,最后啊了声:“不是跟我一起住吗?”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丁玉只能记起云修然找上门并差点将他打骨折关回地下室,全然没有答应跟李墨安合租的记忆。   “不可能。”   他否认之快令李墨安都来不及找合适借口:“真的,哥哥还说以后跟我睡一起。”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丁玉不得不打断他:“你猜我为什么要回学校?”   李墨安摇头。   “你住的地方一个月租金是多少?”   “四、四千。”差点说漏嘴,李墨安赶紧圆场。   虽然有些怀疑他资金来源,但丁玉还是顺着话题往下说:“学校一年只要八百。”言外之意是丁玉不用格外再花两千跟李墨安住一起。   “我不收哥哥房租!”   不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电话那边接通,略带怒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还知道回电话!”   即便她已经习惯没人能轻易联系丁玉,也是担心他会被一些奇怪的人缠上。   “汤姐,”丁玉将摆在桌子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放进书包,还放软了声音,“来接我呗?”   一听他这么喊肯定没好事,汤亚压低声音:“不是说好无论怎样都要发信息报平安吗?爸妈知道你有分寸会让你出去住,你——”   “云修然找到我了,我得回学校。”丁玉语气平静,抛出来的消息可算炸得汤亚大脑空白。   “什么找到,找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吗?你不是说那里最安全吗?”   数个问题令丁玉不知先回哪个,他只能跟汤亚回复条路上说,再将现在所在位置发给她。   挂掉电话,丁玉一扭头便看到蹲在行李箱旁边可怜兮兮的李墨安:“怎么?”   “哥哥答应好我的,合租。”   怪不得这孩子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非寻常人所能拥有。丁玉也蹲在他身边,两人视线交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朋友来接我吗?”说着他掏了掏两边的裤兜:“看出来了吗?”   “可哥哥不也答应做我的模特抵房租吗?”   李墨安这句话不算假,能当李家二少的模特以后就算兼职身价也能翻个零。   “安墨。”丁玉撑住额头,不知怎么跟涉世未深的少年解释那些丑恶:“昨晚那人是冲我来的,如果你跟着我,只会被连累。”   “我打架很厉害的,”李墨安故意扮出懵懂无知的模样,朝丁玉挥挥拳头,“昨晚不就是我帮哥哥打跑的吗?”   “你?”   听他这么一说,丁玉才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他回忆不起来这部分记忆,只能对得上昨晚云修然来找他,然后踩伤了他的脚踝,至于少年怎么将人打跑的毫无印象。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连李墨安都觉得不对劲:“哥哥是不是不记得了。”   “或许最近事情太多,”丁玉揉揉眉心,拉起蹲在地上的李墨安,“走,让我朋友送你回家。”   “我跟哥哥回学校!”   总不能让人把他送回酒店,他立马换上另一种腔调:“或者看哥哥进了校门我才放心。”   “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尽管这么说但丁玉放弃阻拦李墨安的念头,刚出楼道口便看到汤亚的车,见到丁玉出来她猛地按下喇叭。   李墨安皱眉,他拉住丁玉衣角:“哥哥,是你认识的人吗?”   “她连我头发掉了几根都知道。”丁玉示意李墨安放手,拉着行李箱向车旁边走,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发小而已。”   不用他开口后备箱都自动打开让他放行李,已经料想迎接他的是狂风暴雨,丁玉没有吭声,偷偷对李墨安竖起食指示意嘘声。   上车前丁玉偷瞄汤亚,系好安全带时又看了眼她,对方面色依旧保持平静,不知是空调冷却她的躁怒,全程没说一句话。   汽车平稳滑行,车内气压低沉。   透过后视镜打量开车的女生,李墨安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对于除丁玉以外的人都没有兴趣,他一句话没说也没移开视线,对她露出标准的李氏假笑。   没想到女生也不甘示弱,眼神里的敌意快要冲破后视镜。   索性汤亚还记得自己在开车,只是警告下坐在后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便收回目光,矛头对准还在装死的丁玉。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的还是躲不开,丁玉略微组织了语言,将他怎么会选择这里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理由很简单,等丁玉说完都没走完学校路途的半截。实在受不了车里空气沉默,他只得叹息比了个手势,让汤亚问想知道的。   “当年报志愿为什么不选这个专业?”   平心而论,汤家是不干涉丁玉选择,他们只希望丁玉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资格,需要参加集训然后考试。”丁玉给出的回答也很直白。   就当汤亚想反问为什么没有资格时,想起报名时候他被关在地下室,她视线落在前方没有吭声。   “那完全可以在学校住,拍摄衣服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是最汤亚想不明白的地方,她不知道为什么丁玉跟如临大敌一般逃避,“宋永元应该不是到处乱说的人吧?”   丁玉看她一眼:“有些是涩涩衣服。”   不仅是汤亚,就连坐在后座没吭声的李墨安也松开支下巴的手,上下打量靠在椅背上的后脑勺。   “不露脸,”丁玉怕他们误会赶紧补充,“严格来说也不是涩涩,比较像——”他找了个比较合适的对比:“小号版的泳衣?”   已经面部表情命令保镖们搜索全网跟泳衣搭边模特的李墨安:......   “不过也看不到,因为被桃子官方检测说是擦边下架了。”丁玉摊手。   又面无表情取消命令的李墨安:......   “既然想做模特,汤家完全可以帮你找几个秀场练练手。”汤亚不想让丁玉再被奇怪人盯上带去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没听到丁玉回应前她下意识握紧方向盘。   汤家?李墨安开始在脑海中快速回忆国内有几个汤家,排除几个不在连城附近的,似乎只剩跟服装与餐饮有关的一个。不过服装跟餐饮明显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行业,难不成有一个是女方家的产业?   “不用麻烦,我月底会有一批单子。”   “如果是手头紧张,这几年你那部分我都帮你存在卡里了,你要是——”   “汤亚。”第一次丁玉打断了汤亚还没说完的话,他声音平淡无奇听不出情绪:“我只是喜欢做这个。”   李墨安的小算盘又开始打得飞快,已经想好怎么将李家在时尚界全部资源给丁玉。   说罢,丁玉抬手关掉空调,降下车窗让已经带了些许燥热的夏风吹进来:“汤叔能供我到成年,我已经很感激了,剩下东西不强求。”   听他这么说,汤亚没立马回应,估计后座还有个外人李墨安,她只是含糊不清说了句不要再见外了。   关于模特有关的话题他们就此打住,汤亚注意力回到丁玉先前的话上。   “他从导员那里拿到的登记表?”正巧碰到路口是红灯,汤亚刹车后扭头看向闭目养神的青年,“不是说这种东西对外都是保密么?”   丁玉觉得有些好笑:“随便要个老师的账号都能登记去查这种东西,保密也只是对学生保密。”   “他对你做什么没有?伤到哪了?”   如果是云修然去了出租屋,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定不善罢甘休。   “小伤。”丁玉晃晃脚踝,感觉只是轻微使不上力气后松口气,要是伤筋动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那他借捐助人的身份在学校肆意横行,要不你就回家住?”   “那要不就让哥哥去我家。”一直坐在后面插不上话的李墨安举手,笑眯眯看着目光有敌意的女生:“我家里可安全了。”   汤亚终于忍无可忍:“你又是谁?” 第17章   ? 好弟弟   ◎预谋◎   “哥哥的好弟弟,安墨。”   李墨安微笑,还扑到丁玉座位旁边撑着手去看他侧脸:“我还帮哥哥打跑那个云。”   没有听到丁玉否认哥哥这个称呼,汤亚有些意外,注意青年眼底闪现不耐烦情绪后放下心——还是无法建立亲密关系的丁玉。   总觉得名字有点耳熟,李墨安在脑海里快速筛选与云氏有来往的人,难道是李墨晟接触过的?   他思考时会陷入短暂的发呆,再加上丁玉被他身上气息吸引没有动,从汤亚角度看来两人真的很像在接吻。   正巧红绿灯跳转,她只是淡淡说了句走了,不给李墨安反应的机会直接发动车子,   冲击下,丁玉只感到有个温温热热的东西触在耳垂,似乎还被其主人小小吮/吸了下,回神发现李墨安已经坐回后排,刚才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是错觉,但汤亚却在扭头的刹那看清了。   少年脸上依旧不屑,令汤亚觉得在没背景的人身上格外违和,倒不是说她不喜欢,反而是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对他,也对丁玉。   剩下路口一路绿灯,直到进校刷卡登记,车内三人没再说一句话。等汤亚将车停好,从宿舍楼出来的两人正好是宋永元与江开,见到丁玉下来时宋永元还没什么反应,倒是江开顿住脚步。   “丁儿啊,回来投奔哥哥怀抱了?”宋永元故作夸伸开双臂,隔空给丁玉大大的抱抱。   被他嬉皮笑脸逗乐,丁玉关上车门笑骂,目光在江开身上微顿,意思一下点了点头。   李墨安直接单手将最大的箱子提下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丁玉:“哥哥。”   没想到李墨安看起来瘦瘦的,力气竟然这么可观。丁玉想会去江边拍摄:“安墨,月底有没有兴趣跟我玩?”   除了李墨安,其他人连带汤亚都一副震惊模样。   只要能跟在丁玉身边,就算去江底当条鱼李墨安也是愿意的,他还想再见一次青年昨晚的神情,那种让人恨不得将其揉碎到骨子里的脆弱才是吸引他的原因。   很显然,李墨安对自己的定位很正确,一个被人看不出是变态的变态。   “好啊,”少年露出笑容,朝丁玉靠了靠,“哥哥。”   本以为会被青年推开,不料丁玉勾住他的肩膀,额头直接抵住李墨安的额头,呼出的绿茶淡香尽数喷洒在两人鼻尖相触位置。   李墨安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丁玉捂嘴无语:“怎么还有这种味儿。”   察觉丁玉状态不对,汤亚出声喊住丁玉,在他视线落在这边时发出邀请:“晚上去酒吧吗?”末了,又看向跟在他后面的李墨安:“安墨吗?也跟我们一起吧。”   能让丁玉与人亲近的机会很少,就算有也是存在于他受到刺激后大脑陷入的短暂空虚,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墨,或许就是正好撞上丁玉这个时期。   但李墨安第一时间看的却是丁玉,他嘴角翘起:“哥哥?”   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有过多纠缠,青年迈开长腿进楼:“随便。”   四人站在楼下除了茫然不知情况的宋永元,江开阴沉了眉眼,汤亚冷笑,李墨安耸肩眨眼,随即抬脚跟上丁玉身影。   “呃...汤姐,丁玉怎么会多出来弟弟?”宋永元向来不会察言观色,呆傻傻愣在原地。   生怕他们俩在宿舍产生其他火花,江开往宿舍楼走,走到一半折身拿起丁玉的包上楼。   “...他不是有洁癖来着?”   汤亚利落转身:“我猜他只对丁玉以外的人有洁癖。”   宿舍门还是很好认,进门便看到床位支起的防尘罩,丁玉还没来得及思考是谁做的,江开提着包上来了。   “这个罩子不好扯,我帮你。”江开不敢看丁玉神色,将包放在椅子上拖鞋踩上阶梯。   当事人没反应,倒是李墨安像只小狗亲亲热热靠在丁玉手臂上:“哥哥,你舍友好能干啊。不像我,只会帮哥哥打跑坏人。”   江开僵住身子,从丁玉角度是看不到李墨安脸上的挑衅,他甚至对江开露出笑容。   “行了,”哪能听不出来他话中意思,再加本就没让人帮他收拾自己却干瞪眼的习惯,丁玉上前接过已经下滑的防尘罩,“另一边也给我吧。”   防尘罩扯下,江开盯住在下面叠东西的丁玉,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激动。他眼睛眨也不眨凝视青年半长的头发和弯腰时露出的线条,默不作声坐在丁玉床铺边。   不知道现在宿舍晚上会不会有蚊子,丁玉还是将电蚊香递到上铺:“江开,帮我插上吧。”   “宿舍不允许用了,这种东西。”话虽这么说,但江开还是接过握在手中,感受丁玉残留在上面的体温。   变态。   他看到跟在丁玉身后的男生对他歪头做着口型,眼里奚落与嘲讽令江开陷入短暂的窘迫,下一秒他恢复往日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模样移开视线。   收拾东西的丁玉没有察觉身边两人的眼神交流,他被云修然吓得那一下还没缓过来,站在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宿舍才定了定神,抬头看向上铺的舍友:“我可能会用到宋永元旁边的空床放衣服。”   猜不到丁玉接下来要说什么,江开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之前都是堆到这边,”他指指江开床铺,手指搭在腰间看了眼空床,“空间可能会有点不够,你介意我在宿舍放一个滚动衣架吗?”   只要能跟丁玉睡在同一空间,就算他放十个衣柜都没意见。   江开摇头。   “谢谢。”丁玉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眼神缓和,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一直冷着脸的人相处。   出乎意料的,这段时间李墨安没吭声,丁玉都有些不习惯扭头看他一眼,结果发现少年正打量自己放在桌子放在桌子上的相框。   “这是哥哥初中吗?”   听他这么问,丁玉弹了下他脑门:“高中毕业拍的。”   “诶——”李墨安拉长声腔,那时的丁玉相貌还有些青涩,怀抱一束开得热闹玫瑰花微笑。   谁会在毕业时送玫瑰?李墨安皱眉,还想凑近点看清花束上的卡片字迹,却被丁玉打断动作。   “安墨,伸开手。”   下意识执行丁玉要求,紧接着十根衣架挂在李墨安手指上。   “这些都不能叠起来,处理起来还是麻烦。”丁玉有些发愁,他还要买采购衣架,上次单子的钱还没结清。   坐在上面的江开能看清行李箱中剩下的东西,除了衣服外还有只看不出形状的灰扑扑小玩偶。   显然,李墨安也发现这个东西,脑袋凑过来好奇:“今早我怎么没见哥哥收拾东西的时候放进去?”   “要是能被你看到那还叫秘密吗?”丁玉倒也没避讳他俩,将小玩偶拿起放在靠枕头那边的床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尽管这么说,李墨安还是看出他的爱护,那东西起球都快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丁玉还是固执将它带在身边。   “是伯恩山吗?”江开打量会儿开口。   收拾的丁玉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你知道它吗?”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一整个冬天你总是往宠物店跑,就是为了看一眼睡在最边上的幼犬。   “我也只是听说过。”   丁玉之前喜欢雪白萨摩耶,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伯恩山,毫无征兆没有预料。   “可爱又威猛,对吧?”   谈及喜欢的东西丁玉眼睛闪闪发亮,手不自觉搭在阶梯上跟江开搭话:“但国内很少养这种狗狗,很多城市把它归为禁止饲养犬。”   话音逐渐低落,丁玉眼中的光也黯淡下去,李墨安见不得他不开心的样子,凑过来捏捏丁玉手指:“哥哥。”   见他视线落在身上,湛蓝色眼睛弯起,少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养伯恩山。”   “我没钱,”丁玉回答也很直白,他查过无数资料才确定负担不起,也没时间去遛狗,“还是看看就好了。”   李墨安只是笑笑,当晚回去给李家负责林场的人发出信息,第二天李家后山多了三条的伯恩山犬幼犬。   等以后把丁玉带过去,他不相信青年不为此心动留在那里。 第18章   ? 尾巴   ◎伸来橄榄枝◎   两人间的气氛谁也融不进去,由江开启的话头被李墨安接过,顺势在丁玉那刷了波好感度。   没有看到宿舍里汹涌敌意,宋永元提着饭从餐厅回来:“丁玉,没有茶叶蛋,我给你买的小米粥。哦对,还碰到你那个小学弟,他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住了。”   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李墨安跟江开警觉抬头,心中对这个小学弟提起十分警惕。   “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宋永元关门打开风扇,吹出来的风差点将吸管带飞,“回的可能吧。”   不愧是住了两年的舍友,丁玉笑:“汤亚呢?”   “走了,说晚上提前给你发信息。”宋永元也打开衣柜门,翻找自己沙滩裤花衬衫之外的衣服:“你说我穿什么去蹦迪?”   “穿衣服。”   又是极不正经的回答,还没等宋永元抬头,丁玉被回答逗笑:“只要不上高台,没人在意你穿什么。”   “万一今年能摆脱魔法师的称号呢?”   除上课图书馆,宋永元唯一的社交便是抱着手机跟社团的人开黑。丁玉理解不了这种宅男,大一邀请他去酒吧还被当做坏孩子躲好久,后来去一次自然真香了。   说着说着,宋永元眼中八卦亮起,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丁玉,你呢?”   “我?”丁玉有些莫名其妙。   “学校没限制发帖前,有人扒高颜值的人都谈过几个女朋友,你名字后面是空白。”   不想理这种无聊的东西,丁玉嗯了声没说话。   “就有人说是你阅人无数,连找都找不出来了。”   等丁玉喝了口粥抬头,发现宿舍气氛奇怪,三双眼睛都直勾勾盯着他,大有不等到答案不罢休的气势。   想不到他们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丁玉无奈摊手:“没有。”   “真的?”毕竟当年报道时宋永元就跟在丁玉身边,他见过无数人借社团名义跟丁玉要微信,“就没有你喜欢的?”   听他这么说,丁玉下意识咬住吸管回忆,开始筛选二十多年能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的人。   最后等宋永元坐回椅子,江开离开床铺,李墨安脸黑的要滴水,丁玉才摇了摇头:“没有哦。”   “看来好看的人眼光都高。”宋永元感叹,目光移到从方才便目不转睛盯着丁玉侧脸的李墨安身上:“你是今年高考学生吗?”   早就跳级大学毕业好几年的李墨安露出优雅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高中辍学。”   “噗。”   突兀笑声令宿舍气氛凝固,丁玉面无表情看向来不及收起嘴角弧度的人,向来平静声音隐隐出现几分挑衅:“上个连大就很骄傲吗,江开大才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不知道丁玉会对这个家伙这么上心,江开被论坛里说丁玉冷心冷肺误导,一时间没有收住表情。   李墨安没有煽风点火,而是默默蹲下帮丁玉收拾剩下的衣服。   看他这副模样丁玉更心疼了,但没有办法直接开口问清原因,他琢磨有哪些地方正在收学徒,说不定能让少年不再四处漂泊。   这时宿舍门响,是隔壁同专业的同学:“丁玉,我上来时候看到楼下有你快递。”   “啊,这么快?”丁玉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或许是送来的试拍服装,他折身带起小米粥关上门离开。   他这一走,本就沉默的宿舍更尴尬了。   暂先不提宋永元是什么反应,单单李墨安与江开的交锋就让宿舍充满火药味儿。   “看你画这么好还以为是哪个美院学生,没想到只是个流浪艺人。”江开这话可算是夹枪带棒,对李墨安先前独占丁玉的行为极度不顺眼,新仇加旧恨巴不得将面前少年呲出去。   宋永元也没想到看起来挺傲气的江开会对李墨安冷嘲热讽,人还叫着丁玉哥哥,赶忙拦住他生怕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别以为天天哥哥长哥哥短,丁玉就能把你当弟弟看。”他心中那份自命不凡的情绪快要将他折磨疯了。   可李墨安依旧将衣服叠好分门别类放在一边,直接无视在身后不断找事的江开。   “他只是将你当个有趣玩意,他从没见过像你这种喜欢胡搅蛮缠,等他找到感兴趣的连你叫什么都会忘记。”   眼见江开就跟中邪般激动,宋永元不得不将他拉到宿舍里面:“丁玉就这性子,你跟人家小孩置什么气。”   “他看丁玉眼神根本不是小孩会有的样子。”江开最讨厌这种表里一套背里一套的人。   话音刚落,总以沉默应对的少年抬头,抱着丁玉衣服歪头露出甜甜笑容,嘴里却是一连串国粹。   这画面太有冲击感,导致宋永元都傻在原地。   “江开是吗?”李墨安放下外套,蓝眼睛弯起,“你口中的有趣玩意,昨晚可是跟丁玉抱在一起睡了整晚。”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松开拉住江开的手,宋永元咳嗽声震天动地:“你说什么?!”   正巧丁玉抱着箱子进门:“在走廊都能听到你的动静,怎么这是?”   撇给江开警告的眼神,李墨安率先迎上去接丁玉手中的箱子:“哥哥,晚上去酒吧之前咱们先去吃饭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丁玉活动手腕,“我晚上很少吃东西,也不知道这次邮的什么,重死了。”   查下邮寄地,他想不起来给同城的店拍过:“开箱的东西呢?”   “江开有。”特意想缓和宿舍气氛,可李墨安不给宋永元这个机会:“哥哥,我有刀。”   见过血的军刀递到丁玉手里,没由压得他手指下沉,他下意识掂量:“这么重,做什么的?”   “削铅笔。”李墨安笑笑,只字不提他曾经用这把刀了结过什么。   箱子密封不错,刀还回去后丁玉提起防尘袋,不等打开便看到里面垂落的巨大白色毛茸尾巴。   丁玉猛得将袋子塞回箱子里。   对上李墨安无辜茫然的蓝眼睛,他勉强笑笑:“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   “尾巴吗?”很想看丁玉戴上的样子,李墨安开始忽悠,“很多形象设计都会用到这个。”说着他将东西重新拿出来,像是对待宝贝般顺平被丁玉弄褶皱的毛。   等他这么一说,也以为是涩涩东西的宋永元凑过来:“好家伙,这不是木可家最新出的精怪系列。”   不懂他这些专有名词,丁玉拖着下巴打量一翻,才发现布料也比其他衣服的用料好。   “哥哥去湖边就是要拍这个?”李墨安虽然想看但不代表也想让其他人见到,又开始胡搅蛮缠,“去的时候一定要喊上我哦。”   “在楼下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可江开肯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呀。   李墨安扭头,注意到站在窗边咬牙切齿模样的江开,勾起嘴角朝他扮鬼脸:“知道啦。”   尽管丁玉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但还在宿舍里的宋永元不瞎,目光在两人来回流动,最后定在还在检查线头丁玉的后脑勺上。   他可是知道了,就算丁玉什么都不做,就跟个花瓶站在马路边上,想将他拐回家摆起来的人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连。   这种盛况宋永元还真的见过,开学后会有为期整月的军训,举行拉歌时他跟几个女生跳了女团舞,用导员乔姐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优先获得未来十年配偶选择权。   有时他也好奇,为什么丁玉高考时走艺考路线,以他的相貌简直就是秒杀全部同级。当初第一次跟丁玉提时,对方刚喝完瓶啤酒,桃花眼里是不可思议:“你想让我从出道骂到演技是木头到影息吗?”   丁玉对自己的评价也很客观,一根只会对着台词念的木头桩子。   “丁玉,”神出鬼差的,宋永元叫住准备撤防尘袋的人,在对方望过来时开口,“中午吧,中午咱们宿舍一起吃个饭。”察觉李墨安视线不善,他立马改口:“弟弟也来。”   “去哪?”   “之前不是说学校新开了家小火锅,味道还算不错。”   生怕丁玉以后当自己是透明人,江开率先表态:“校车经过那条街。”   中午吃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丁玉示意李墨安帮他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来。李墨安一扫屏幕,单是锁屏就有一连串短信预览,更不用说各种软件发来的消息通知。   “哥哥好忙哦,”李墨安又开始了,“兼职很累吗?”他注意力全在最上面推广上,暗自记下名字。   “阶段性忙。”   注意到最上面消息,丁玉收拾东西的手顿住。 第19章   ? 酒吧   ◎继续说谎◎   这是个辐射面服装、美妆、摄影至少三层的博主,更不必说每条推送都能获得上万转评。可惜他只寻找他喜欢的人物拍摄,几乎不接受任何私信投稿。   丁玉主页常年处于长草状态,压根就没发过几张照片,无论谁看到都会把他当成机器人账号。   【木可:您好,这边显示您已签收我们邮寄的包裹。】   【木可:请问您有意成为我们的新系列模特吗?】   看着这两条消息丁玉陷入茫然,这怎么会找上他的。推送软件每条信息都会显示已读,对面似乎守在对话框,等信息变白后立马发来解释。   【木可:我们另一个关联账号是木可家。】   【木可:看了您之前照片才会选择您当新品宣传模特,期待您的回复。】   “哥哥?”李墨安蹲在身边歪头打量丁玉呆愣住的面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宋永元也凑过来。   旁人的靠近这才让丁玉微微回神,他扭头问道:“木可家官博有两个吗?”   “严格来说木可家才是小号,”宋永元解释,“大号就叫木可,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们给你发信息了?”   丁玉将手机递过去,示意他看上面的几条信息。   大概浏览了下内容,宋永元惊到:“木可家真的下血本啊!”不明白他这么说,对这方面是小白的丁玉眨眨水汪桃花眼看着他,等宋永元进一步解释。   顶不住被丁玉这么盯着,他赶忙还回手机扭头:“木可家会找不出名的小模特拍摄,但从来没有找过素人,更不会将下半年新推出的系列交给素人拍摄。”   “把握好机会啊!”他感慨,手拍拍丁玉肩膀,下一秒疑惑:“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模特也没你这么瘦吧。”   “反胃。”   对身体状况丁玉只字不提,他点开对话框,在李墨安好奇打量中回复了个标点符号。意识到对面不是相熟的人,又发了个好。   将他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李墨安默默抿起嘴,蓝眼睛也透出笑意。   不习惯这种眼神看自己,丁玉伸手点点身边少年的额头:“笑什么。”   “喜欢哥哥。”   听者无意说者有心,除当事人外宿舍剩余的目光落在丁玉身上,都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直到他将衣服挂在衣柜里,宋永元才明白过来,丁玉的反应就是不给任何反应。从小到大丁玉收到的或真或假的表白数不胜数,如果让他挨个回应,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做其它事情了。   不过,他倒是表现出些许不一样的意思,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关进地下室。   收拾完差不到了饭点,几个人下楼准备坐校车去小吃街。楼下时,宋永元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越野,眼睛发亮冲到附近。   “你喜欢这种?”   见他这么爱不释手的模样,丁玉心中勾了几分好奇。他对车没有研究,也谈不上喜欢,只要没有刺鼻汽油味他都能坐。   “就冲这个字母,落地没有七位数拿不下来,”宋永元比划手指,恨不得用尽毕生所学去赞美这辆车,“驾驶毫无颠簸感,随便一个配件都是五位数。”最后他小心翼翼碰了碰车尾:“女神!”   从车牌认出是李家派来的保镖,李墨安只说让他们开一辆不显眼的,车型和颜色是都挺低调,但架不住碰巧有个喜欢的宋永元。   他别开眼的动作正好被江开看到,有丁玉站在他身边,江开也想不出什么讥讽的话,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论坛看看丁玉照片。   虽然是照片,但面部都做了模糊处理,就怕有人会用这些去骗人。   由于汤亚发现这个贴子,再三命令禁止更新时闹起不小风波,后来还是负责维护论坛的人出面,只是设置禁止回帖才把事情压下去。   “校车来了。”   懒得看他对着一辆车发疯,丁玉拉着李墨安率先上车,在众人或是惊讶或是激动的目光中坐在最后。   后面正好四个连起来的座位,也能隔绝一些不断打量的视线,丁玉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安墨。”   听到他喊自己,李墨安又想跟丁玉贴贴:“哥哥。”   “你未来想做什么呢?”第一次想跟他谈一下未来,不想让这个孩子就这么荒废下去,丁玉桃花眼眯起,因困倦又染带了些许水光。   李墨安偏头,如果不出意外继承李家大半财产从此在国内发展,顺便投资几个项目玩玩。   “在街上当流浪画家,偶尔去餐馆刷盘子。”李墨安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能故作可怜握住丁玉的手:“哥哥不要嫌弃我。”   “流浪画家能支撑一个月四千的房租?”   “有遗产。”   谎言一旦开始便撒不住车,丁玉与这双清可见底的蓝眼睛对视没说话,过会儿叹气:“你要是不嫌弃房子破,实在不行就住我家吧。”   “噗——”   一口酒尽数喷在地面,酒吧背景音乐遮掩住汤亚堪称尖叫的音量:“你说什么?!”   不只是她,就连当事人李墨安也傻在原地。   倒是丁玉有些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惊讶:“那房子修一修还能住吧。”   “这不是修不修的问题,”汤亚看向在吧台选饮料的李墨安,转而压低声音,“你不知道他身份,也不知道他说话是不是真的,就连安墨这个名字,你敢保证不是随便起的一个用来骗你的吗?”   “骗我?这有什么必要。”丁玉不理解,觉得是汤亚在杞人忧天。   “现在小孩心眼比你还多,不要小看他们单纯无害的面容,还说什么色素缺失?”汤亚快被丁玉这个没心眼的气死,“你知道对人来说什么叫色素缺失吗?那是种皮肤上会起白斑的皮肤病,你还不如跟我说他是戴了美瞳。”   丁玉没吭声,他视线落在拿牛奶过来的李墨安身上。   “哥哥。”李墨安还沉浸在他能住到丁玉家里的快乐,连带走路全身周围都冒出粉红色的气泡:“哥哥不喜欢吃饭,喜欢喝牛奶吗?”   紧接着,他听到丁玉喊了声他的名字:“你是叫安墨吗?”   多年训练令李墨安瞬间明白或许是女生说了什么,他将牛奶放在丁玉手边,李墨安笑嘻嘻地站在身边:“我也可以跟哥哥的姓。”   “又在说胡话。”   推开李墨安放过来的杯子,丁玉将手里的冰水一饮而尽:“今天是哪个dj?”   汤亚报上来个名字,青年歪头想想:“就跳一会儿,不然脑子疼。”   “跳什么?”李墨安视线追随起身离开的丁玉。   桌子周围就剩汤亚跟李墨安,舞池传来高呼,dj将音乐不断调高气温节节攀升,李墨安听到身边女生来势不善的询问。   “你为什么缠着他?”   “缠着谁?”没了丁玉,李墨安懒得装乖巧少年,眉眼松懈的刹那周围空气都变得紧绷,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掉包的冰酒:“浓度不高,没意思。”   眼见面前像是换了个人,汤亚冷笑:“不装了?”   “你在说什么呀?”李墨安眨眨眼,“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愿跟他有过多废话,她直接将话跟李墨安挑明:“不要再靠近丁玉了,你只不过是碰巧在他宣泄情绪时遇到他。”   李墨安不以为然,如果丁玉那些举动与话语都是骗他的,那他更有将青年占为己有的兴趣。   “我只是喜欢哥哥呀,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冰酒淡橙色液体在透明杯中晃荡,看起来如被融化掉的琥珀,李墨安举起酒杯放在聚光灯下打量,最后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你那不是喜欢,是得不到一个人自尊心在作祟。”汤亚手指点在桌面,声音压低盯住还在寻找丁玉的少年:“跟你说最后一遍,不要再来找他。”   舞池那边突然爆发聒耳欢呼,在急剧转暗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台上都有谁。节奏已起,人们手举高对准那道身影,欢呼声彻响酒吧。   “这么多人都喜欢他,”李墨安森密睫毛垂落挡去眼底情绪,“你又以什么身份、立场跟我说这些?”   少年面容隐匿在光影里,灯光转动间将他相貌照得像是天使又如恶魔,进攻信号立起,就等一声令下发动攻击。   心中大惊,汤亚强装镇定指向已经在高台就位的丁玉。   “等他跳完,看看你还有没有心思追在他身后。” 第20章   ? 心声   ◎他心有点疼◎   最初发现丁玉以混迹人群宣泄恐惧的,是大一时军训。   管院方队是整个学校最大的队伍,方便训练又分成不少小队。正好丁玉与汤亚队伍相离不远,甚至放水杯的地都是同棵树底下。   自小跟丁玉长大,已经习惯他在视线里待着,汤亚解散便去对面小队找丁玉。   丁玉五官已经长开,隐隐约约透出日后凛冽美感,可他又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呆木木地盯着脚尖发呆。   有教练注意到比女孩子还漂亮的丁玉,有意无意想让他当汇演时的举旗手。丁玉不愿,汤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况且她也是小队举旗手。   当她去劝说丁玉时,少年面容与眼神变得很奇怪,像是疑惑汤亚为什么也要去逼他不喜欢的事情。   “说不定能结识很多新朋友。”她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   谈话不欢而散,晚上汤亚正想跟丁玉聊聊,却发现解散后他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没等她叫住丁玉,那道单薄身影拐进旁边黑乎乎树林小道。   丁玉怕黑,怎么又会去那种地方。   压住好奇,汤亚放轻脚步跟上去。   不知走多久,面前隐隐出现一点亮光,临时搭建的舞台有些简陋但格外温馨。此时台下已经围坐一圈人,不乏还穿着军训服的新生,见丁玉过来又是一阵鼓掌口哨声。   “丁玉!丁玉!”   众人手掌在地面轻敲,有节奏的拍击下将少年推上舞台。随着舞台灯光黯淡,丁玉穿着军训服的身影更显得消瘦,起跳时都能被林间的风鼓起大部分布料。   舞步简单甚至算得上有些青涩,丁玉偏偏有带动人心的魅力,就是无法让人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自高三出事以来,汤亚就再也没有见到丁玉笑过,这是九个月以来的头一次。   不知是看入迷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汤亚一时间竟然忘记隐藏自己身形,呆愣愣走到人群后面,整个人完全暴露在灯光的照射下。   她看到了未曾见过的丁玉,丁玉也注意到站在台下的她。   一瞬间,热闹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丁玉停下动作。   “谁?丁玉,是你认识的人?”   “同学,我们在进行汇演排队,请问你是新生吗?”   议论声纷杂,可所有动静飞逝耳后,只剩舞台上丁玉不安的目光。   少年长大,惶恐尽数褪去,此刻眼神里带了漫不经心的冷漠。在这个夜场,丁玉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王,一呼一吸都能牵动人的心弦,每一次抬手掀起的欢呼如狂风海浪。   “他很美,”察觉身边少年不吭声,汤亚端起杯子抿了口冰酒,“但没有人能留住他。”   李墨安不为所动,就没有他看上得不到的东西,除非他真的不感兴趣,否则连他们国家的权杖也要光明正大拿在手中打量。   “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劝我离开。”   冰蓝眼睛深不见底,少年不再掩盖全身气场尽数向汤亚压去:“女朋友?不像,丁玉不会喜欢比自己矮的人。前女友?更不可能,你见过哪个女人还会追着前男友跑?”   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的汤亚是管院公认的女神,现在却被只比她高几厘米的小男生批判,她顾及身份才没跟他一般见识。   她不说话李墨安也懒得搭理,不知何时青年开始变换舞姿,不再是干净利落的节奏踩点,连带纽扣都解开几颗露出前胸。   隔了人群看不到全貌,胸膛红痕却向台下人无声宣告主权。   丁玉今天穿的是件平常白衬衫,袖口依旧有一朵蓝白相间的小云,动作间仿佛云彩在天上飘。裤子也不是先前的修身直筒裤,他换成略微高腰垂感极好的冰丝黑裤,抬腿时膝盖骨与臀部线条流畅像是水流滑落。   等他抬脚,李墨安才看清他根本就没有穿鞋。   脚趾就那样干干净净、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上百人面前。   李墨安瞬间黑脸。   “明白了?”汤亚重新取杯冰酒,并将少年面前的酒杯拿走,放上一盒冰镇过的牛奶:“小孩子就不要学大人喝酒了。”   “你不是很喜欢监视他一举一动么?”李墨安开始寻找上台最近路线。察觉他意图,汤亚出声阻拦:“如果不想再也见不到他,就不要出现他面前。”   第六感令李墨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站在昏暗处脸色露出落寞的汤亚。   “就算是陪他度过二十多年,我还是买下这个酒吧,答应以后不干涉他任何决定才换来再次交流的机会。”   杯中冰块渐渐化开,透亮颜色也染上污浊,汤亚拿出里面的梅子放在一边,眼中目光平静:“这是汤家欠他的。”   蓦然,人群爆发新的高呼。李墨安循着声音望去,高台上不再是丁玉独舞,他身边出现了个从未见过的男生,两人贴得极近,李墨安甚至看到男生的手抚摸上丁玉后腰。   饶是见过比这秽乱百倍的场面都无动于衷的李墨安,此刻按在桌面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他深呼吸数次才从头晕目眩的状态缓过神,对上汤亚似笑非笑的眼睛。   “为什么不拦他。”   话语在嘈杂音乐里变得模糊不清,李墨安压下心中酸涩,恨不得撕碎抚摸丁玉后背的伴舞。   “拦得住?”   汤亚反将问题回,那盒放在桌子上的牛奶不知何时倒了,液体流了整个哑黑桌面,却没人扶也没人打扫。   “这种程度就受不了的话,大门在那边。”女生手指一扬,丝毫不在意李墨安。服务生走来低语,汤亚眉头微蹙,不再理会李墨安上楼离开。   穿过人群时她余光不经意往一楼通往二楼的拐角瞥,注意到那里站着几位戴了耳麦的高壮男人,他们身上穿的也不是酒吧提供服装,看起来像是私人保镖。   酒吧里今天都是来的什么人?   在楼下多站一秒都是无法保证丁玉安全的威胁,汤亚快步上楼,与保镖擦肩而过时留心他们耳麦上刻着的字迹。可惜灯光太暗,她只能看清有个小小的木字旁。   高台附近温度已经到能让人出汗的地步,放在后背的手谈不上舒服也算不上恶心,丁玉后仰脖子凝视头顶晃动光线,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凭借记忆在扭动。   鼓点与音乐将他分裂成两半,身体还在人群中沉浮,灵魂却飘起悬在半空。灯光刺透他的目光,冥冥之中像是感应到什么,丁玉偏头,看到站在舞池外的李墨安。   他在想什么呢?丁玉疑惑,为什么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不想让少年那双如海洋般浩瀚的蓝眼睛露出痛苦,他整个人都要挂在钢管上。身旁伴舞还以为丁玉要开始跳双人热舞,手指也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经过那抹红痕时微顿。   丁玉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高频率闪动的灯光令李墨安有些不适,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东西抵挡,正巧又有喝得醉醺醺的大汉路过,不喜酒味的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刹那间,整个酒吧声音飞速远去,那个小小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带了泣音,带了哭腔,带了挣脱不开的绝望。   ——救救我呀,安墨。   是丁玉,丁玉在向他求救。   舞台上青年动作越发夸张,像是燃尽最后火焰般,落地后以孤注一掷姿态急速旋转扬起手臂。   全身线条绷紧,最后停顿时丁玉看向无动于衷的少年,不知所措地抬手隔空滑过他脸庞。躁动隔绝台上与台下,丁玉弯腰时衣襟早已大开,露出令所有人都不肯移开目光的胸膛。   音乐重新组成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丁玉被这支舞折磨到神志不清,呆愣愣注视这台下舞动的人群。   丁玉现在的状态跟那天晚上分毫不差,无数人蜂拥而至抱的情形在李墨安大脑回放,他瞬间失去李家继承人该有的风度与冷静,大吼保镖冲上去接住丁玉。   时间来不及了,人已踏在边缘,伸开双臂。   ——安墨。   青年落下,舞池人瞬间将他高高抛在空中。   这一次,少年依旧没有接到他心爱的人。 第21章   ? 暗涌   ◎接不住◎   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大汉,如定海神针入水般分开两侧人群,快速上前将陷入昏迷的丁玉护到怀里撤离。   见到这幕,在吧台的宋永元吓得直接扔飞酒杯,跳下高椅连滚带爬:“你们是谁!看不出他是酒吧老板弟弟吗?”   没人敢上前阻拦,酒吧保安能分辨出安保公司与真正沾过血的保镖,硬着头皮上前询问他们做什么。   目睹全过程,江开不想看舍友跟个疯子一样在人群外大喊大叫,强忍不适推开围在身边人群,在所有人注视下去握丁玉垂在胸前的手。   没有李墨安命令保镖们站在原地没动,站在旁边的dj察觉这边不对,渐渐止住音乐,用内线给汤亚发传呼。   都知道丁玉有跳完舞放任摔入人群的习惯,毕竟都有汤亚派保安将丁玉从人海中送走,今天看来情况并不是这样。   热闹顶天的舞池安静下来,原本关闭的大灯也打开,将整个酒吧照得亮如白昼。狂欢的人们不再舞动,停下动作或是惊讶或是疑惑打量这边。   趁着这时,上三楼还没来得及见到贵客的汤亚接到dj传来的消息,以为丁玉又惹上不得了的人,又折身下楼去解决眼下事情。   看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丁玉,江开终于露出不安,握住他手指的力度小心再小心:“丁玉......”   方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就算能听到旁人呼唤也不想从深处梦境苏醒,丁玉封闭感官不愿接触外界。   宋永元满头是汗,他被保镖身上的杀气吓得腿软,心中欲哭无泪看着毫无反应的青年,祈祷汤亚能快点从下来。   好在女生下来,汤亚从对着不知所措的dj打了个手势,安静的酒吧渐渐回温,大灯暗下换上跳动旋转的彩虹灯。   猜不到他们是哪一家,汤亚点头:“不好意思,他是我弟弟,如果惹你们雇主生气,我在这里赔个不是。”   她声音不算大,但在杂乱的背景里格外清晰。坐在吧台的人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有人好奇是谁能捡到玩到虚脱的丁玉。   “那个腰,啧啧啧,就算我不喜欢男的都认为绝。”   “嘘,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了。”   话虽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掩饰音量。嬉笑声传到坐在隔座的李墨安耳中,少年偏头,手指微动没有吭声。   抱着丁玉的保镖不敢轻举妄动,跟个木头般直挺挺站在酒吧中央。   “你们雇主是谁,让我跟他谈。”想不出解决办法,汤亚揉了揉眉心。   让汤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只是姐姐,李墨安收回探究视线,抬手将酒倒入下水池。   他不怎么照顾处于脱力状态的丁玉,又不愿将人给汤亚,更何况那个小小的声音在向他求救——李墨安后悔将自己小名告诉丁玉,他想听青年以带哭腔的声音喊他全名。   当然,很久以后丁玉确实喊了,只是地点有所不同罢了。   保镖收到的任务只是将丁玉从人群里带出来,他们不敢越俎代庖,没等到新的命令后将丁玉放回身边的椅子上。   “谢谢。”没想到背后的雇主这么好说话,汤亚不禁松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后背湿透了。   平常来酒吧闹事的都是想跟丁玉近距离接触的家伙,这些人都很好解决,甚至不用保安出手,只是服务员也能将他们吓得不清,典型的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今晚一言不发就上去抢人的汤亚还是第一次见,她接到消息时格外惊讶,甚至都想好怎么在警局做口录,没想到那么大动静都能小事化了。   不必说她都被吓到,汤亚上前拉起丁玉左胳膊搭在肩膀,却没料青年轻得可怕,甚至差点后仰过去。   “汤、汤姐?”宋永元不安,赶忙拉起丁玉另一只手,“丁玉没事吧?”   向来强势不见任何懈怠的人露出些许疲惫,汤亚没有心情再去回应身边人的话,上了三楼丁玉扶到专用包厢。   两人上楼离开,只有江开还坐在原地缓神,方才握住丁玉手指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中,他怔怔盯住指尖大脑里一片空白,丁玉苍白面色与湿漉漉的睫毛晃动着他的心。   丁玉哭了,他在哭什么?   百思不得其想,江开视线在酒吧漫无目游离,定在靠在吧台不知在想什么的李墨安身上。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到这个人在哪,无论是丁玉差点被保镖带走还是由汤亚扶上楼,这个叫安墨的家伙一次面都没有露。   “被吓傻了?”   李墨安正在滑动云修然的资料,飞速运转的思绪被来人打破,他懒得装出面对丁玉时纯真无害的模样,连眼神都懒得给江开一个。   恨不得让丁玉立马看到他这副模样,江开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喜欢?”   “他要被人走你就躲在角落,连句话都不说,”江开看不惯表里不一的李墨安,“要是他知道,他会怎么想你?”   “用脑子想。”没兴趣和这种只会耍嘴炮的家伙计较,文档里没有李墨安想要的东西,他准备回酒店再用其他手段查一查。   既然知道丁玉在包厢暂时安全不会被人盯上,他想趁这个机会去处理一些先前遗留下来的问题,还有李墨晟最近发了数封标记十万火急的邮件。   “丁玉最讨厌骗他的人。”   李墨安停下手中动作,故作惊讶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呀?”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江开也微微上扬嘴角:“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提前留下了证据。”   黑掉的手机屏幕亮起,视频里画面混乱声音嘈杂,人头攒动看不清周围景象。唯独李墨安身影突兀,甚至能看清他面向拐角说了什么,下一秒数个保镖从暗处跑出冲入舞池。   视频到此为止,江开全程盯紧李墨安脸上表情,想从上面找点蛛丝马迹。   可李家人从不会让旁人看透他们内心,就算李墨安惊讶江开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拍,表面还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   “把这视频给汤亚,你猜她会察觉出什么?”在这双冰蓝眼睛注视下,江开提起十分精神才不露怯,“穷苦辍学的小可怜竟然有随身保镖。”   已经浏览完全部邮件,李墨安毫无感觉转动手腕活动身子,对依旧保持警惕的江开笑笑:“哦。”   一个音节结束这段对话,他懒得去管这种只会在背后叽叽歪歪说自己多喜欢,面对丁玉却又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字的家伙,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嘲讽。   “你觉得丁玉是信任从他回宿舍第一天就在找茬的你,还是相信跟他睡过整晚的我?”   恨不得朝这张嬉皮笑脸挥上一拳,江开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差点抬起来的拳头,但又不能直接跟李墨安撕破脸,要是丁玉还住在学校肯定免不了在宿舍跟他见面。   此刻江开的大脑混乱不堪,不管李墨安的话是真是假,单单后半句足以让他嫉妒到面部扭曲。平常理智的人失去冷静变得可怕不受控制,江开转身看向李墨安离去的背影,慢慢握住还剩半瓶的冰酒。   就在酒瓶飞出去的前一刻,瓶子被人死死握住,力度大到令江开以为是三个人一起抓住他。   “不要冲动,如果在这里打伤他,只会让丁玉更加讨厌你。”   光线昏暗,起初江开没有认出来人是谁,等头顶旋转灯光移到吧台上空,映出云修然戴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丁玉现在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一个长得好看、有才华身世却很惨的人,最能引起他的同心情了。”云修然微笑,抽出被江开握在手里的酒瓶:“他可是最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 第22章   ? 混沌   ◎他的大宝贝◎   闹剧似乎告于段落,酒吧恢复往日燥闹。二楼往上都是给不能蹦迪人准备的歇脚地,位于走廊尽头的位置,便是单独给丁玉开的房间。   将人送进来的汤亚还没说几句,有要事便离开了,房间就剩不明状况的宋永元和还在昏睡的丁玉。   “他醒了不要立马搭话,”汤亚将空调温度身高,又开了几瓶水放在茶几上,“有事去隔壁找我。”   被她指挥一愣一愣的,插不上话的宋永元只能讪讪点头说好,等包厢门关上他才拖来椅子坐在丁玉对面发呆。   他抬手搓把脸缓神,视线不自觉落在睡觉人的侧脸。平心而论,他第一次见丁玉时还以为这人整容了,刚入学丁玉还没完全长开,站在角落不说话时像个大号的娃娃。   别人都是父母跟着,他却是由位女生陪着进来,起初宋永元还以为汤亚是学姐,没想到也是这一届新生。   由于专业人数比往年少了近十几个,所以他们宿舍里只有两人住着。宋永元是个宅男属性,见到舍友又乖又可爱当下腾起想照顾他的心思。   “我叫宋永元,就是本市人。”说话间他将手边的吸吸乐递过去:“你呢?”   “丁玉,本市。”洋娃娃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醉人,不愿意拂他面子接过零食放在一边。   “哦哦哦!我就是附高的,你呢?”想不到四年的舍友会是老乡,宋永元眼睛亮起,迫不及待想进一步认亲。   洋娃娃却露出很奇怪的神情,犹豫好久才勉强回应了宋永元两个字:“连高。”   宋永元悬在半空的手顿住。   连高有学生失踪上了新闻,当时所有学生放学时恨不得绕着那条街走,生怕灰尘落在头顶成为大山。   “那咱们学校离得还挺近,说不定还买过炸肠,”宋永元将话题引开,果不其然洋娃娃露出微笑:“淀粉肠最好吃。”   尽管所有老师都不允许他们讨论,有人还是扒出那人长得比女明星都要好看。   比女明星都要漂亮,那就是男生。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洋娃娃,宋永元觉得猜到了什么。   宿舍陷入沉默,走廊欢呼声穿透房门,总是低头的洋娃娃黑密睫毛散开,露出迷茫又带了些许水光的眼睛。   就像现在这样。   “丁玉?”意识到趴在面前青年苏醒,宋永元赶忙将吸管放入瓶子里好让丁玉喝水,“还难受吗?”   慌乱间他忘记汤亚不要搭话的叮嘱,将矿泉水往他面前推。   大脑混沌,视线也是白晃晃看不清面前说话的人是谁。疲惫身子还没休息过来,放在以往丁玉至少要睡上整晚,没想到这次几个小时便醒了。   完全没有回过神的身子笨重,像是被三床厚棉被压住令他起不了身,又过了近两分钟丁玉的视线才聚焦,注意到坐在沙发边的宋永元。   看清蓝白云朵地砖时丁玉才意识到这是三楼,他刚想尝试起身,肋骨传来的痛意将他重新按下。捂住胸腔的手有些颤抖,他试图调整呼吸起身,突如其来的心悸痛惨白了面色。   “怎么了这是?”生怕他出意外,宋永元瞬间起身,“我去找汤姐,撑住啊!”   就算额头布满冷汗,丁玉也耗尽力气扯住了他的衣摆:“别、别去。”   处于低落期的力气太小,对于宋永元来说就像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下。男生急速脚步声远去,丁玉世界里只剩呼不出去的剧痛。   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因为......   门外鞋跟落地,丁玉看了眼房间摆设,强撑着身子翻到沙发后面,将自己团起躲在旁边一人高的绿植身后。   因为他刚才看到站在二楼的云修然了。   尽管灯光杂乱欢呼声震耳欲聋,趴在栏杆上的男人面容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作呕。   疼痛令丁玉不敢重声呼吸,他闭上眼慢慢抬手捂住口鼻,冷汗打湿身下毛毯,大脑也因为缺氧变得空白。   “吱呀——”   推门声如约而至,铺了地毯并不能让丁玉凭借脚步,辨认出他目前在哪,只能根据衣服细微摩擦声来猜测位置。起初像是在原地转圈,似乎有处吸引了他目光,摩擦声逐渐远去。   随着一声关门声落,丁玉才敢松开口小声喘气,头顶的绿植叶子微微晃动,他闻到一阵像是薰衣草般气息。   “你怎么睡在这里?”   声音轻柔又带了些许过电般磁性,来人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丁玉鬓角的汗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支着手臂打量躲在沙发后的青年。   拍完戏的柯安难得出门一次,甩开狗仔七拐八拐来到这间名叫「玉」的酒吧,一进门便被台上跳舞的丁玉吸引了全部目光。注意到他被人扶上三楼,也便顺势跟上来。   没想到,这一跟,竟然被他找到个大宝贝。   不知大宝贝在想什么,还没等他进门便翻到沙发后面。以为是在跟他躲猫猫,柯安故意转了好久才趴在沙发上挑开富贵竹茂密的叶子。   听着青年小声呼吸,柯安一眨不眨看着惶惶与自己对上视线的大宝贝,看清泛水光的桃花眼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剧组、公司还是什么地方?   柯安卷发微晃,伸手落在丁玉脸上,感受微凉软滑的触感惊讶到小声啊了声:“你真的不是男扮女装的女孩子吗?”见人没反应,柯安伸手直接将一米八的丁玉抱起,原本想放回沙发,却被看似清瘦实际软到不像话的身子骨勾起了好奇。   真的会有男孩子这么软吗?柯安像是发现有趣的东西,鼻尖贴近丁玉脖颈一闻。   好香。   柯安手掌本就比一般男人大,抱住丁玉时轻松环住他的腰。注意到他拧成结的眉毛,柯安疑惑:“不舒服吗?”还以为是抱的姿势不对,柯安又将丁玉团吧团吧像是抱玩偶般搂在怀里,下巴抵住他肩膀:“乖乖。”   正好他左手掌放在丁玉疼痛的部位,热度源源不断从肌肤相贴处传来,身子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丁玉在铺天盖地的薰衣草气息里缓神。   “你是谁?”挣不开柯安禁锢在腰间的手掌,丁玉强撑着手臂将两人距离拉开,意识总算恢复清明盯住面前跟个地鼠般冒出来的男人。   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不认识他,柯安偏头想了想:“演戏的。”而后又补充一句:“你是今年新人吗?”   疼痛缓解不少,丁玉准备从陌生男人身上下来:“我是木头。”   “哦,”柯安反应慢了半拍,“那你肯定是森林里最漂亮的木头的。”   “那你也是演戏中最漂亮的。”   像是听不出丁玉语气里淡淡的不善,柯安将滑落的浅棕色卷发顺上去:“我是哦。”   察觉丁玉离开的意图,他收紧手臂不愿让大宝贝走,身为颜控晚期的柯安恨不得就这样跟面前人呆到天荒地老。他没有控制力度,原本直起身子的丁玉被他又按回怀里,推门而入的宋永元与汤亚正好撞见这幕。   “怎么还压在客人身上,”汤亚虽然有瞬间慌乱但很快稳定心神,“丁玉,起来。”   等她看清抱住丁玉的就是当今最火流量小生柯安,在酒吧找不到人的汤亚总算是松口气,要是大明星进了酒吧找不到人,整个店都能被粉丝翻个底朝天。   “不好意思,我弟弟喝多糊涂了。”她本来也不愿丁玉稀里糊涂跟那么多人扯上关系,再加上云修然还没从酒吧里找出来,他在国内存在一天,丁玉就有被他再次抓起来的危险。   没有人会去怀疑青年才俊的海归是当年绑架案件的凶手,他们从最初调查路线便是错误的。   在娱乐圈混迹的人怎么会有表面那么纯良,柯安眼神一闪,鼻尖从怀中人的肩头滑过:“没关系哦。”   话虽这么说,可他手臂上的力度压根就没有松懈多少,丁玉甚至被柯安力气逼到跨坐在他腰腹上,长腿分开抵住沙发边。柯安手掌放在他背上,时不时从腰窝划过,带起的敏感令丁玉一阵哆嗦。   宋永元闭眼转身默念我是直男。   眼见面前酒吧老板脸色越来越黑,在人家地盘上怎么都得给些面子,柯安抬高了双手。   “谢谢大明星。”汤亚向来不会将厌恶明显摆在脸上,她拉过不知为何捂住鼻腔的丁玉转身下楼。   听她这么说,宋永元才意识到身子靠在沙发背,双腿交叠裤边都透出优雅的卷发男人是谁。   以一部戏火遍整个大江南北的新时代演员,柯安。 第23章   ? 交易   ◎暗中窥视◎   已是后半夜,回宿舍纯粹是被宿管骂,宋永元准备带丁玉在酒吧糊弄一晚。   上秒还算清醒的人这会缩在卡座里不动,见丁玉毫无防备像个宝宝闭眼,宋永元琢磨出为什么总有古怪的人盯上他。   如果在路边见到只呆乎乎小奶猫,无论什么人路过都会跟着跑,能忍住不摸它的小脑袋吗?   宋永元坐在另一边想了想,盯着收拾残局的服务生好久才意识到少了什么:江开跟安墨呢?   “安墨走了,”查遍监控没有找到云修然,汤亚折身回到一楼,“我喝酒了不能开车,这条街出租车没断过,你带丁玉回学校。”   看她忙得原本盘起的头发都有些散落,宋永元忍不住问了句:“你呢?”   汤亚没有废话,把毯子递给宋永元:“到宿舍跟我说,不,直接拍张照片给我。”说完,她蹲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丁玉的脸,小声呼唤后见他没有反应才起身。   宋永元沉默,见她又是给手机开共享又是定位的,犹豫问出大一那年便积压在心中的问题。   “发生在连高的那起绑架案,是不是跟丁玉有关?”   说出口便刹不住车,宋永元追问:“丁玉突然搬回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碍于江开在我没提,是不是那个人盯上他了?”   女生眼中闪过警觉。   “别误会别误会,”宋永元连连摆手,“我只是有次午休起来听到丁玉在哭,就一小会儿,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汤亚没吭声,视线反倒是落在丁玉手腕,盯住嵌有定位器的头绳疑惑:“这是谁给的?”   “安墨吧。”   “我很早就想问,这个安墨是什么来头?丁玉对他上心,甚至都来问我店里收不收学徒。”汤亚抬手按压眉心,刚才也没从他嘴里套出来什么话,问汤父也不知道连城有个安家。   “有次上课他坐在最后排等丁玉,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宋永元回忆,“怎么说呢,他不像快十八岁该有的样子。”   汤亚等他下句话。   “眼睛,”宋永元食指抵住自己眼角,“等丁玉不在,你可以留意他眼睛,感觉就像——”   “带了血气。”汤亚接过话头。   还想再说,服务生跑来说已经打到车了,宋永元小心翼翼扶住丁玉肩膀准备离开,他听到汤亚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仅是盯上他,你还见过他。”   他来不及回头,服务生已经帮他拉开门。酒吧光线照不到汤亚身上,她面容隐匿在暗处,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   直到出租车行驶到学校大门,宋永元也没反应过来汤亚口中的见过是什么意思。   “汤姐,只有柯安来过,我们收到他经纪人打来的电话。”负责酒吧安保的人快步跑来:“是丁少爷的同学,我看他跟一个高个子从后面离开了。”   “相貌?”   保安摇头:“没被监控拍到,但酒保说他们之间好像是达成协议。”   “吧台的位置都没被拍到?”汤亚音量不自觉提高。   “有人调了监控位置......”全酒吧都知道老板汤亚将丁玉安全放在最高位,但又不明白既然这么紧张他,为什么还要将他带到酒吧来跳舞,明知道丁玉一上台便能勾住全场人的目光。   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远去,保安皱眉翻遍纸张也没找出其他可疑的点,以为是汤亚过度关注了。   不出所料,宋永元在喊醒宿管后迎来蹲骂,最后还是看在丁玉睡着的面子上,让他们做了个登记才放行。   结果宿舍门并没有锁,宋永元半信半疑伸手推门,按下灯光开关的那瞬间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不知何时回来的江开坐下椅子上,双手搭在一起面无表情看向门口。见宋永元开门也没反应,直到看到被他揽在身后的丁玉,眼神里面才有了些许松动。   “你还没睡啊,怎么不开灯?”   抱着丁玉不好活动,宋永元想将人放在椅子上。下一秒手臂重量一轻,江开单手将人接过去:“忘了。”   宋永元向来心大,对于江开的话倒也没往深处想,拿上换洗的衣物往洗漱间走:“你要是觉得他刚从酒吧回来有细菌,先把他放在椅子上,等我忙完帮他擦下身子。”   “嗯。”   习惯江开话少,宋永元并没有回头看他反应,随手关上洗漱间的门。   五秒后水流声落下,江开这才将目光从早已息屏的手机上移开,盯住趴在桌子上微微起伏身子的丁玉。   或许是睡着的缘故,丁玉艳丽五官变得格外柔和,脸颊也有睡出来的粉红色。这样安静眼中没有疏离与冷漠的丁玉,江开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见到。   捏住的手机宛如定时炸弹,混合源源不断地落水声江开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急促,看起来在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安。   良久,等洗漱间的水声渐渐弱下去,江开才如肩膀被人拍下似惊醒,慌忙举起手机调出摄像对着丁玉侧脸乱拍几张。   他刚把手机扔到床上,身后洗漱间的门开了。宋永元边擦头边看丁玉,发现对方还在昏睡后安下心,转而被猛得起身的江开吓了一跳。   “你身体不舒服吗?”   灯光下江开的面色煞白,额头甚至布满细密汗珠,不想让宋永元发现他异样,江开扭头强装镇定:“我去给他打盆水。”   没注意放在身后椅子,江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椅子落地声在寂静深夜如炸锅般刺耳,宋永元想上前扶住他,却被江开一手挥开。   不知是做亏心事心虚还是怎么着,江开都不敢与宋永元对视,拖鞋都没穿好便进洗漱间。   残留水汽贴覆在镜子上,江开伸手沉默将雾气抹去,对上镜中人惶恐不安的眼。他大概是疯了,才愿意跟云修然做交易。不,这算不上交易,他甚至都得不到实质回报。   “江开?”   见人不出来,宋永元敲敲门。在里面待了近三分钟的人最后只拿出来个空盆,他惊讶:“停水了?”   江开推开挡在门口的宋永元,一言不发爬上床躺下。   深知江开上床再吵他会有什么后果,宋永元忙忙碌碌收拾完将丁玉拉上床,时钟已经指到了五。   等宿舍恢复安静,江开睁开熬了一宿的眼睛,将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胸口。几个深呼吸后,他先是抬头扫了眼悄无声息的宿舍,然后侧身点开手机。   屏幕正中央的对话框还开着,无论是江开还是对面都没有说话。   当时针慢慢走到六,走廊也开始有早起同学的动静,江开才选择只能看清丁玉轮廓的照片发过去。画面很糊,如果不是以宿舍为背景,压根就认不出来照片上的人是丁玉。   对面接收的很快,几乎是瞬间便给了回应。   【就一张?】   【你没说拍多少。】   这句话发过去后如石沉大海,江开等了近十分钟都没回应,他切回相册,食指往左一划露出下张照片。   不同于上一张的模糊,相比之下这张算的上高清,青年小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刘海与微微闭合的双眼。眼角不知是困倦还是怎的,留下像是被用力吮/吸才有的红痕。   再次点开对话框,江开抱着侥幸心理将这张照片发过去。   与上一张不同,云修然没有立马接收图片,未读二字挂在聊天界面上,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心中不安随时间流逝增加,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电量终于顶不住关机,江开得到解脱放下手机。   宋永元睡觉前拉上窗帘,即便早上七点宿舍依旧昏暗。江开静静盯着天花板,对面床铺丁玉传来细微呼吸声,他心底没由得变得平静。   当他将丁玉照片发过去时,他便知道自己走上一条错误没有办法回头的道路。   在酒吧时云修然拦住他差点摔出去的酒瓶,跟他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并表明自己曾经跟丁玉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认出他是先前来学校开讲座的成功人士,江开可是记得大庭广众之下丁玉怒气冲冲出门的模样,眼神里也带了不信任。   “如果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为什么还会因为我不辞而别生气离开呢?”男人声音含笑,可眼神冷淡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擅长与这种人来往,江开放下酒瓶没吭声。   “除了朋友这个角色,”云修然看着面前不吭声的男生,又多透露其他方面的信息,“我还当过丁玉高中的老师。”   握紧的拳头伸开,江开转过了头。 第24章   ? 绝望   ◎阴魂不散的噩梦◎   寒冬,大雪。   丁玉站在家门口,就算快被雪花淹没也不愿从车道上离开。他脸蛋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红彤彤像两个刚出锅的冰糖葫芦,捏紧小拳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今天是爸爸妈妈回家的日子,汤叔叔和汤阿姨去机场接人,留下他与汤亚在家。想第一时间见到爸爸妈妈,小丁玉不愿意呆在房间里,固执站在门外面近三个小时。   “丁玉,你会感冒的。”   小汤亚撑着伞站在他身边,帮他拍去落在肩头的雪花,眼睛里满是担忧:“我们回家等,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小丁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连小汤亚也撑不住回去睡觉,临走前她将伞放在坐在路边的小丁玉身旁。   红伞遮住小丁玉的身子,空空荡荡的街道只剩他一个人。   满天白雪飘散在漆黑夜空,别墅区的灯光再亮,也照不到小丁玉的归家路。   ——   丁玉睁开眼。   他又梦到小时候独自站在街上,大雪快将他淹没,淋雪发了高烧。   那种全身无力的晕眩与酸痛,让丁玉到现在也无法忘却,甚至还能清晰感受到每个骨缝透出的麻木。   像现在这样。   抬手碰到额头,丁玉才意识到不是感觉。人一旦感知有毛病,随即而来的痛苦瞬间将其淹没,丁玉试着张张嘴,除了嗬嗬气声压根发不出任何音节。   宿舍没有任何动静,楼下喧嚣远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想必那两人还在睡,丁玉决定先下床找找还有什么能吃的药。   前胸捆个火盆,后背又贴上冰袋。冷热交替之下,他裹上毯子还是不住发抖。握住栏杆起身又耗费大量体力,丁玉半趴在栏杆上闭眼,试图将晕眩压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动静太大,隔壁床铺也有了动静,江开声音疑惑:“不舒服?”   “没事......”   嗓子已经哑到吐不出来完整音节,丁玉立起手掌小幅度挥挥,“宿舍里...还有退烧药吗?”   见他连话都说不清楚,顾不得新收到的短信,江开赶忙起身蹲在两张床的空隙间去扶他:“我有,我去给你拿。”   等触及丁玉肩膀,被人身上火热惊到。   说话声吵醒另一边的宋永元,他半支起身子看向对面,被丁玉通红面容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不是他大惊小怪,青年脸色因高烧变得半熟,隔着过道都能看出他发丝被汗水浸湿,手握不住栏杆无力垂下,松松落在正对空调口的半空。   “没没没关空调?”宋永元找不到遥控器,还是在床下的江开按灭了开关,用手背试试水温后拿药上床。   宋永元已经毫无睡意,刚忙起身下床准备带丁玉去校医院:“别给他乱吃药,汤亚说丁玉有过敏史,他从小都没输过液。”   站在床边的人扭头,语气不善盯住在床下忙忙碌碌的宋永元:“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烧着?”   “会不会是昨晚的水温有点低了,我刚洗完澡感觉不出温度,真的要命了。”宋永元开始翻校医院电话,因为焦急忽略好几次划过的号码:“我有啊,怎么就是找不到......”   江开没吭声,扭头打量因高烧呼吸都变得沉重的丁玉。   嘴唇干燥起皮,眼窝青黑,没有先前在舞台上意气风发。偶尔会因呼吸不畅晃晃脑袋,发丝随着他动作下滑落在脸侧耳边,整个人因生病变得脆弱不堪。   “找到了!喂——您好是校医院吗?”   听着宋永元在下面交涉,台阶上的人扭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江开拿过来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显示的最新消息上。   云修然发来了图片,模样还有些少年气的丁玉站在树下望着树顶发呆,正午阳光照在他鼻尖,让他看上去像个坠落凡间的小天使。   这是丁玉的高中时期,云修然没有骗他,他真的当过丁玉的老师。   宛若被魔鬼附身般,江开默默将手机横过来,屏幕中出现丁玉苍白憔悴的面容。下一秒照片发送,对面瞬间接收,这次附带了句话。   【发高烧了?】   特征过于明显,他自知骗不过这个男人,江开回了句嗯。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打完电话的宋永元卸力坐在椅子上,准备给汤亚发消息:“校医院让人来,到时候你可别管人家换不换鞋了。”   生怕江开这个时候犯洁癖,宋永元给他画大饼:“接下来一周扫地的活归我。”   “不用。”   “啊?”宋永元起身,这才看到江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我给校医院打电话了,只是汤亚应该还没有起没看到消息。”说着他也过来站在台阶,将湿毛巾放在丁玉头上。   或许是起了作用,丁玉感受到凉意松开微蹙的眉心,紧闭嘴唇微微张开,呓语从他嘴角飘出。   起初两人并没有听清,直到宋永元试探性趴在他嘴边,他才听到丁玉喊的是妈妈。   “妈妈?”   江开视线落在宋永元身上,换毛巾的动作一顿。   “我都没听过丁玉说过他家里的情况,”宋永元盯住盆中晃动的水面,“就连登记学生信息的时候,他父母信息界面都是空白。”   “空白。”江开听不出语气重复。   “汤亚也没说过家中情况,你知道女生都怎么说他们的吗?”宋永元觉得这种传言可笑,还没等他说完房门敲响,他截住话头:“这么快就到了?”   看着依旧没有回复的对话框,江开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还没等他开口阻止宋永元,宿舍房门打开,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不是云修然。   “您好您好,我舍友突然发烧了。”宋永元赶忙将医生带到丁玉床铺前,江开顺势下来站在一边,他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昨晚给他用水稍微擦了擦身子,可能是水太凉了,外加我们忘记关空调——”   校医测了下丁玉体温,得知丁玉没有输过液打消念头,只准备给他打几个小针。   见宿舍门没有关好,生怕穿堂风惊到丁玉,江开刚来到门边准备关门时,抬头看到走廊沉默不语的男人。   他攥紧门把手,嗓子宛若被堵住般梗塞,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小云,不是说来看看学生吗?”校医一个人不好给丁玉打针,怕学生笨手笨脚没有轻重,正好撞见前来校医院捐赠设备的前学生云修然,顺道将人带过来了。   “来了,老师。”   没有再看僵在门口的江开,云修然脸上又扬起标志性的笑容,他轻轻绕过站在门口的人踏进宿舍。   鞋跟落地声入耳,一下又一下是催人性命的诅咒。   热——真热——   意识在混沌世界里沉浮,他想不起来自己在被江开扶下后的事情。   额头覆盖上条毛巾,微凉令他能进行短暂呼吸,可下一秒凉意散去,腾起的火焰再度将他吞噬。   虽然身陷折磨,但丁玉感觉有人又将他扶起,裤腰似乎被拉下,冰凉液体在他臀边打转。   ——这是什么东西?   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在面临外来物时启动,丁玉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便是云修然似笑非笑的脸。   高三冬天的恐惧瞬间淹没丁玉,他完全是被云修然吓到清醒,挣开扶住他肩膀的手往后躲。可惜学校床铺太小,无论去哪都逃不开云修然能触碰到的范围。   “丁玉,丁玉!是校医!”不知道他受到了什么刺激,还以为他烧糊涂了,宋永元赶忙扒住床栏喊。   上铺青年像是没有听到般,拼命用被子将自己盖住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校医也被丁玉一系列动作吓到,举着针头不知所措:“怎么了这是?”   云修然迫不及待想他被子下掩盖的神色,是不是还是跟当年一样哭得让人心都快酥麻。   “这么大了,难道还这么害怕打针吗?”   云修然打量了一下距离,示意校医将消毒棉签与针管给他,半跪在床上去拉丁玉死死拽住的被子:“别害怕,不疼的。”   声音低沉,落在丁玉耳中却如恶魔尖笑。 第25章   ? 过往   ◎糟糕的记忆◎   “别碰我!”   青年额头抵在膝盖,已经分不清他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从尾椎一寸寸爬上来的恐惧令丁玉只能重复支零破碎的音节。   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宋永元心中渐渐腾起疑惑:为什么看到云修然反应这么大?   体温枪显示的体温已经到了三十九度,生怕再烧下去烧坏脑子,校医无奈只能拍了拍云修然的肩膀:“我来吧。”   起初云修然没动,他将东西给校医后打量被子下青年露出的脚趾,意味深长说了句:“我要走了哦。”   每当他差点因缺氧晕过去时,云修然都会蹲在他身边欣赏好一会儿他满脸泪水,最后离开时说——我要走了哦。   尽管丁玉不断催眠自己将那些记忆忘却,可云修然身上的臭味混合地下室的潮气令他身处地狱。   校医与宋永元的询问声将丁玉从那个噩梦中拉回,他微微打开被子探头,目光却看到站在门边的江开。   真奇怪,丁玉想。他怎么会在江开身上闻到类似于云修然的味道。   等打完针已是十几分钟后,校医叮嘱丁玉最近不要吃太油腻的,又留下一些退烧贴离开。   江开坐在下面回消息,宿舍里只有宋永元的脚步声,他拿着退烧贴上去,结果正好对上丁玉睁开的双眼。   “你没睡啊!”被他吓了一跳,宋永元拍了拍胸口,“睡一会儿吧,等下想吃什么?”   丁玉摇摇头。   “等下还要吃药,你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絮絮叨叨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丁玉大脑空白一片,手指轻敲栏杆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注意到他每个毛孔都透出的疲惫,宋永元压低了声音,最后悄无声息地爬下床。   记忆产生错乱,大脑深处像是被冰锥敲击般钝痛,丁玉总觉得遗忘部分记忆。   因高烧偶尔会产生耳鸣,混合着疼痛令他更加无法思考,打下去的退烧针终于起了作用,丁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在丁玉认为是安全的地方见到云修然,原本藏匿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重新浮现水面,甚至在冰凉退烧贴的作用下越来越清晰。   那天连城落了初雪,学生打开走廊窗户往下望,丁玉也被汤亚拉到窗前,可他看向的是三楼心理医生的窗户。   浅白窗帘微晃,几秒后露出端着茶杯男人的身影,他似乎也在看这窗外落雪,距离太远丁玉看不清他神情。   平视前方的男人突然抬头,目光直接锁定住站在人群边缘的丁玉。   丁玉猛一后退不小心踩到经过的同学,匆忙逃回教室坐下。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丁玉感觉有点不安。   距离放假还有不到一个月,月考成绩下来后班主任找到丁玉,问他以后考学的目标院校是什么。   “连城戏剧。”   班主任有些惊讶,这个学校虽然排得上名,但对于丁玉来说却是有点太浪费分数。并且据他所知,丁玉压根就没有进行过正统训练,即便相貌出众,但在第一轮考试很容易被刷下来。而且,他家的情况......   猜到班主任在犹豫什么,丁玉笑笑:“我想试试。”   “行,”班主任犹豫答应下来,“如果有事一定要跟家里商量。”   只可惜,丁玉还没有等到与汤家说他的未来,便被人锁在了地下室。   心理医生露出的笑容,蹲在地上询问丁玉为什么不愿意报考他的母校,手指顺着少年发丝落在肩膀,气息呼在他惨白耳边。身下水泥地灰暗,裂痕在丁玉视线里扭曲成蛇,将他脚踝禁锢住动弹不得。   只要与云修然有关的记忆,都是丁玉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   这一觉睡得足有近十个小时,途中宋永元上来试探他好几次鼻息,就怕丁玉就这么睡死过去。等上铺传来动静,坐在下面静音看剧的宋永元腾地起身:“丁玉?”   等丁玉不轻不重嗯声,宋永元才松了口气:“我跟汤亚真的快要被你吓死了。”   空气寂静,过了好久丁玉才找到自己声音:“你跟她说什么。”   语气算不上好,饶是神经大条的宋永元都品会出一丝不对味儿:“啊?”   握住栏杆慢慢起身,丁玉视线落在站在下面呆呆傻傻的男生,还带了凉意的退烧贴落在被子上,看样子刚换上去不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对着舍友发火,他默了默:“抱歉。”   宋永元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疑惑丁玉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不知道汤亚发了什么消息,丁玉懒得充电看。他团起退烧贴放在一边,准备下床冲个澡。   看他弯腰翻找换洗衣物,直到丁玉关上洗漱间的门,宋永元才想起忘记跟丁玉说刚才许信鸽来过了。   不知道是谁将丁玉生病的信息传到论坛,一个发烧都被说成什么可怕病症,还拍下了校医步伐匆匆的身影。生怕吵到丁玉休息,宋永元将门把上挂了谢绝打扰,可就算这样,许信鸽还是提着保温桶敲了门。   只不过他声音极轻,宋永元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产生的错觉。   “学长还在睡吗?”许信鸽不好进门打扰,他将保温桶递给宋永元,“里面是学长喜欢吃的小零食,等他醒了一定记得叮嘱他吃完饭再吃药。”说罢不等宋永元反应,他笑笑挥手离开了。   尽管疑惑,可宋永元还是打开看了看:“丁玉什么时候喜欢吃零食了——”   话音未落,看到保温桶里被玉米纸细心包好的各种糕点。   想等人清醒后一起吃,宋永元将保温桶放在桌上,结果转身便忘了。   或许是下午缘故,水温有些烫,丁玉调了好久都没调到自己想要的温度,直接用半凉水解决一切。等他出来时,宋永元快被保温盒里温热的糕点馋疯了。   “什么东西?”   “你小学弟知道你生病后送来的,”宋永元像是献宝般迫不及待掀开盖子给丁玉展示,“花样比店里卖的都好!”   没想到丁玉擦头的手停住,声音也带上些许疑惑:“什么小学弟?”   “你的直系学弟,许信鸽啊。”宋永元茫然:“真烧糊涂了?”   丁玉沉默好久才将名字与人脸对应起来,他连回答都慢半拍,看向宋永元提着的保温桶询问:“他做的?”   “对。”   “你自己吃吧。”扔下这句丁玉转身翻找稍微厚一点的睡衣,顺便看了眼桌面,他拿起摆在上面的药盒晃晃:“几粒?”   “俩,哎不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呢,”宋永元看不过许信鸽的心意就这么被忽视,说什么也想让丁玉尝一个,“他说你不太喜欢甜,特意少放的糖。”   “嗯。”   正好桌边有杯水,丁玉拿起一饮而尽。药的苦味直冲他天灵盖,原本人偶般精致五官都皱成核桃:“这你倒的水吗?”   宋永元嘴巴塞得鼓鼓,说话都含糊不清:“江开吧。”   虽然感觉水的味道有些不对,但这时的丁玉并没有将云修然与江开联系在一起,刚才的凉水澡令他脑袋又开始昏沉,丁玉一言不发上床准备换成新的床单。   尽管他最近才回宿舍住,但等将床单扯下时丁玉留意到边角,蓝白云朵里空空荡荡没有字迹。起初丁玉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位置,但在检查完四个角都没有玉字标记,他大脑哄地一下宕机。   这不是他的床单。   里里外外再次翻看好几遍,丁玉的心一遍比一遍下沉。   在两床之间的空隙上坐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因紧张发麻的左手:“宋永元。”   “嗯?”男生抬头,被丁玉煞白面色吓得面包差点噎嗓子眼:“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丁玉缓了缓情绪,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可怕才开口,“你帮我换过床单了?”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宋永元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自己的床单还都不换呢。”言外之意能给你支个防尘罩已经够意思了。   丁玉用力按压眉心:“江开动过我东西?”   电光火石间,他回忆起有次带安墨回宿舍时,正好撞见江开拿盆子回来。丁玉却对他说的话毫无印象,甚至都不敢确定是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的记性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唔,好像是,”宋永元想起江开算得上怪异的举动,但还是没有全盘托出,“他觉得你床单上有灰。”   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头绪,丁玉打算等江开回宿舍后问问他,希望不是自己多想了。 第26章   ? 唯物   ◎去他的唯物◎   “不去。”   顶层整面弧形落地窗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李墨安正处理新送来的画架。对面墙面投影了视频通话,相比弟弟的面容,李墨晟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此刻平平无奇的李墨晟正试图威胁弟弟:“如果不去,说不定你以后会流失很多潜在的客户。”   “我又不靠卖画为生。”李墨安懒得搭理这个将他当拉磨驴的家伙,抬手就想关掉视频。察觉他举动,李墨晟的脸都快贴到屏幕上。   “有时我很好奇你对那小白脸的态度。”   明明有很多称呼的方式,可李墨晟偏偏选了个最不礼貌的。正在房间中央收拾东西的少年起身,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   没本事再说一遍,李墨晟立马转移话题:“查到了,跟云家有过来往的名单。”   “道歉。”   李墨安不管名单,他盯住视线乱飞的李墨晟:“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喊他。”   “虽然是一些旁支,好像是给了什么承诺才给了云修然一笔资金,据说还有某个不成器的家伙参与。”   “今年下半年我不回去了。”李墨安语气淡漠。   “是我口上没个正经,”无法想象自己的单独面对那群老家伙们,李墨晟瞬间改口,“你怎么会对比你大的动心?”   “除了年龄,我哪里比他小。”   少年边说边来到窗户前,将足有两米高的白布掀开,露出初具轮廓的新作。就算距离过远,依旧能感受到那份震撼。   “这是你今年作品?”李墨晟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他这个被大师称为鬼才的弟弟向来只画风景,“你不是说人都丑恶难闻。”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看到李墨安勾起的嘴角。难得见混世恶魔这么安静,李墨晟也没再开口,将信息发过去后视频被切断了。   从三十二楼俯瞰,车灯如汇聚的河流慢慢向前流淌,有片区域的光线比城市其他地方都要亮,李墨安坐在窗边单手开了瓶苏打水。   气泡声顺着他指尖扩散到四面八方,李墨安控制不住去回忆与丁玉初见的每分每秒,以及每当他屏住呼吸时都能听到的小小童声。   听声音来判断,像是四五岁小孩子的嗓音,甜甜柔柔像是棉花糖化开在手指。   他本人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遇到这么稀奇的事情,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不过,五岁的丁玉——李墨安探身拿过桌子上的资料,原本锋利的纸张都被他翻得卷了毛边,目光落在仰起脸看镜头的小丁玉身上,他下意识抱住丁玉的枕头,将脸深埋进去呼吸上面残留的气息。   幸好他主动拿了点用品,才能私藏丁玉用的东西。   这种举动与变态无异,点开云修然在国外活动的资料,没想到让李墨晟一查,还真能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为了询问关于床单的事情,丁玉从下午等到晚上才等到江开回来。   将一进门察觉宿舍气氛不对,江开停下摘口罩的手抬头,只见丁玉脚边盆子里是蓝白云朵的床单,再看宋永元不吭声的模样,江开猜测丁玉发现床单出了问题。   “不烧了?”   他努力装出镇定的口吻,下意识捂住放在背包内侧的照片。   “还好。”丁玉嗓音还有些沙哑,压低声音说话时江开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等他径直走到里面放下书包坐下,丁玉才再度开口。   “我那天中午来宿舍,你说我床单落灰,去帮我洗了床单。”青年声音不算大,因为生病时不时停下来缓缓呼吸。   生怕丁玉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宋永元在斜后方连连摇头,示意江开悠着点回答。   江开偏头,注意青年略微有些泛红的眼角默不作声,良久才缓缓回了一个嗯。   “你知不知道,只要是我贴身东西都做了标记?”   等待让丁玉变得容易焦躁,他试着打过江开电话,一连几个都是无人应答的忙音,这让他原本难受的身子更想干呕。体会到宋永元联系不上自己的心情,丁玉取消了常年处于静音模式的手机。   各大软件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从他开启后就没有断过,搞的宋永元以为他在看什么铃声鬼畜视频。   并不知道丁玉这个小习惯,江开从各种小道消息上也没见过这一条,眼中慌乱被他压下去:“是吗?你那种床单我也买过,兴许是弄错了吧。”   “江开。”   没有耐心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再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困倦,丁玉声音冷下去:“你柜子没有上锁。”   话是这么说,但丁玉根本就没有打开江开的衣柜,这么说完全就是在诈他。   一开始宋永元便劝他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丁玉只是说,如果他没有做亏心事,根本不怕鬼敲门。   寂静之下,宋永元甚至不敢用手敲击屏幕,眼睁睁看着自己游戏人物死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被队友点了举报。   不敢直视丁玉的眼睛,江开稍稍偏移视线,在看到柜门夹着的小头发丝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开心的是虽然他忘记锁柜门,但丁玉并没有打开他的柜子,低落的是丁玉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   转头对上丁玉那张难掩疲惫却还提起百倍精神的脸,江开紧绷的神经有些断裂迹象,他似乎明白云修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他明明很痛苦、很绝望,却还要挣扎着坚信一个压根不存在希望,是不是很有趣?”   桌面照片是丁玉坐在办公室安静看书的模样,午后阳光透过树梢正好照在窗户上,少年的侧脸都被笼罩在光影下,像是镀了层白光。   江开不是本市人,他不知道当年轰动连城学生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就是云修然,还以为面前人真的就是不辞而别,才导致丁玉不愿理他的可怜高中教师。   只是云修然的话让江开格外困惑。起初他以为云修然指的是丁玉的心理疾病,可眼下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柜子?”江开边开口边起身,干脆直接地打开了柜门,“我刚收拾了衣柜,上次忘记告诉你,等我去收床单时不知被谁拿错了,现在还没有还回来。”   宋永元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错愕盯着他的身影。   见人面容坦荡,丁玉下意识觉得是他太敏感了。对于方才几乎就将江开当成罪魁祸首逼问,他脸上不知是因为低烧还是羞愧变得有些燥热。   “...抱歉。”   听到面前青年这么说,江开松开攥紧门把的手:“到时候再去寻物墙问问。”   已经没有精力再回应他的话,丁玉缓慢点点头起身准备上床休息。   “不洗吗,这个?”   “放那吧,明天再说。”   新换的床单透出淡淡薰衣草的香气,像是在哪闻到过般,丁玉鼻尖抵住床单嗅了嗅,得出任何气息都比不过冷木香的结论。   生病与药物双重作用下令丁玉大脑昏沉,盖上被子的瞬间他闭上眼睡去。   等上铺人呼吸变得平稳,在下面一站一坐的人才有了动静。宋永元虽然在打游戏,但注意力都放在站在丁玉床边的江开身上,见他将盆子蹲起,吓得宋永元差点拿不住手机:“你要干嘛去。”   江开低头,语气平静:“洗床单。”   “但、这、不,丁玉不是说明天吗?”宋永元傻眼。   似乎觉得他问题奇怪,江开拿出洗衣液去洗衣房:“又不是手洗,举手之劳罢了。”   不给宋永元追问的机会,他带上门离开。   房间寂静,江开的柜门没锁,甚至开了条小缝,勾的宋永元忍不住想去窥探黑暗中的秘密。   丁玉已经陷入深眠,他放下手机起身,绕过胡乱摆放的椅子,走到江开的衣柜门前。   上面还有上一届学长留下的涂鸦,微微起皮的柜角在空中张牙舞爪支棱着,铁屑沾在上面已经发黄,宋永元轻轻打开盛满秘密的盒子。   走廊尽头空无一人的洗衣房,江开端着盆子站在房间中央,周围只有一台机子在运转,轰隆脱水声掩盖住外面的喧嚣。他紧抿双唇抬头,对上镜中亮到惊人的眼睛,空出只手提起盆中床单一角,慢慢移到了鼻尖下方。   这是丁玉的味道。   衣柜表面整洁看不出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宋永元不由得松了口气。刚想关门时,视线不经意瞥见一件单薄夏装后似乎贴了东西,他伸手用食指移开衣服,看到贴满了同一人照片的内壁。   侧脸、背影、上课甚至于睡觉,都有人记录下来丁玉的行迹。   现在,尽数藏在丁玉对铺人的衣柜里。 第27章   ? 折磨   ◎痛苦不堪◎   混乱大脑处理不了太多事情,他开始猜测江开搬来宿舍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手机还在震动,宋永元不得不暂停思绪看向新消息。   【宋学长好,请问学长好些了吗?】   不是直系学弟,但宋永元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好多了。】   才怪,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下去。宋永元撇嘴,发出去的消息却是满嘴跑火车。   【那他喜欢那些糕点吗?】   看到这条信息,宋永元没由得有些心虚,   【他说很喜欢,哈哈。】   等这条发出去,过了几分钟后宋永元才收到只小鸟点头的表情包。以为就这么糊弄过去,他下塌挺直的背。   另一边,发过去表情包的许信鸽收敛脸上笑容,面无表情盯着面前刚出炉的糕点。   宋永元在骗他。   就在出现很喜欢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便知道丁玉压根没有吃。青年只会夸赞一句外形不错,或者连夸赞都不夸直接略过。   但宋永元没有那个胆子不给丁玉说,所以对方一定是见到了糕点。想通这点,许信鸽心情好起来,能被丁玉注视也算它们福气。   小助手目睹许信鸽变脸全过程,茶点师面色阴晴不定真的好可怕,还能边笑边捏碎几颗黄豆。   不知在床下坐了多久,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宋永元赶忙上床,面朝里躺下装睡。   就在他躺好的下秒房门被人推开,江开回来了。   为什么他现在这么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发现?宋永元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敢扭头看江开是什么神情。   宿舍里只能听到一道细微绵长的呼吸声,江开目光随意撒望,最后顿在他衣柜门上。   “......”   将盆子放回洗漱间后,江开折身,轻轻拉开柜门打量着里面摆设。   表面上没有异样,观察细便会发现,尽管只是很细微移动,但衣服上的褶皱对不起来。   宋永元或许发现了他的秘密。   意识到这点他将故意将柜门合上,声音不算大可在这时格外清晰。   “宋永元,你睡了吗?”   理所当然的没人回应他。   他也没想等到回答,江开抬脚上前,按灭宋永元桌子上没有关掉的台灯。   后背冷汗也随落下的声音落下,宋永元闭眼懊恼,谴责自己怎么会犯这么粗心大意的错误。好在江开只问这一句离开进了洗漱间,他才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围在丁玉身边的人都有些不正常?   宋永元叹气,头一蒙也睡了过去。   起初,他还能听到江开在下面收拾东西的动静,但随着宿舍大灯熄灭,宋永元也没了意识。   整座连城都在沉睡,唯独老城区的筒子楼和这座城市高点的大平层还亮了灯。   李墨安支着下巴坐在高脚凳上,不断切换投影屏上的照片。光影在他面庞上来回转动,少年此刻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   “玩得真开,”他意味不明说完这话,遥控器随手放在桌子上,“什么年代还玩人家替身那一套。”   蓝眼眯起,李墨安心中总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又找不到难受的地方,连带着处理信息的速度都慢下来。   从照片拍摄角度来看像是位于隐蔽包厢,里面情形饶是见过无数混乱场面的李墨安也觉得恶心。手机屏幕上发给丁玉的消息还是未读,他转身去抱丁玉的枕头。   “哥哥——”   “你为什么不理我——”   对着夜空月亮长叹,李墨安恋恋不舍将脸从枕头上拔开。不得不说云修然还真有两把刷子,能借着李家旁支一点势便能混得风生水起。   干得尽是些不入流的勾当,还能摇身一变洗干净身份当青年才俊?   差点被披着人皮的垃圾笑掉大牙,李墨安联系了下前因后果便能推测出大概,当年发生过什么,他到现在也摸不到头绪。   不可能比照片上这种情况更糟,李墨安猜测丁玉高中还是他刚动手时,以云修然的性格是不会冒然去做危害他自身安全的事,也不会在丁玉身上留下能被人发现身份的痕迹。   这种结论并不能让李墨安沉下心,像这种心理变态的家伙动手,更多擅长控制并摧毁人的内心与意志。   而那句小声的救救我,说不定就是丁玉的潜意识在向外界求救。   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李墨安头发尽数散在脑后,露出愈发具有侵略性的五官。自从与丁玉分开,他姗姗来迟的生长期总算开始显露威力,短短几天便拔高了一截。   要是能将哥哥抱在怀里就好了。   李墨安侧脸放在膝盖上,眼睛对上窗外浩月,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蓝的更纯粹。   地毯上手机屏幕亮起,李墨安看了眼依旧处于未读状态的信息,决定明天去学校找丁玉玩。   视线转到老城区,筒子楼可就没有那么静谧祥和,三楼某个房间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奇异响动透过单薄门板传来。   屋内至少有数名会所人员,男男女女大概三排,正默不作声看着站在正前方的男人。   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他花了大价钱让今晚工作的人出台,来打这个狭小破旧的小房间,像陈列柜里的肉类一样随意挑拣。   男人不吭声,他们也不敢动,按照吩咐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空气中弥漫淡淡形容不上来的味道,像是常年不见阳光地下室的霉味,有些喜欢这的人觉得很能麻痹神经,不喜欢的人觉得就像是令人作呕的臭味。   站在这里近乎一个小时,有人撑不住微微晃动了身子,再细微的举动也被云修然捕捉。   “当年他可是坚持了三个小时,你们比他大这么多,这都撑不住了?”   声音像是喉咙被掐住的暗哑,云修然抬手摸了摸喉结后吐气:“到底是老了。”   没人想听别人说自己老,像是一个开始,原本人群低垂的头接二连三抬起。看到云修然面容那一刻,有人认出他是被各大花边新闻报道烂了最年轻富翁。   有人心思活络了。   虽然说这批人是最经得起折腾的,但云修然一个个看过去,却找不到属于丁玉的那种感觉。他又不能直接将照片给会所负责人,只能让他们站在这里挨个看谁的气质与房间装潢最为适配。   来来回回调了三四遍,饶是极具耐心的云修然也觉得不耐烦,随便点了个眼睛最像丁玉的人让他站在白墙前。   在国外无论手下是什么样的男人云修然都能接受,归国后丁玉就在这座城市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却不能将人关在这里,煎熬与痛苦快要将他逼疯了。   赝品再像也只是赝品,云修然让其他人出去,将一块黑色布条递给面前人:“只露出眼睛。”   还以为自己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青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按照他的指示行动。   丁玉从不会对他露出这么谄媚的表情。   怒火不知从何处起,云修然随手将玻璃杯摔在白墙,又落在了傻眼的男人脚边。   “滚出去。”   面前男人如此喜怒无常,更何况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顾不得什么变凤凰的美梦,他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看着由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一想到这些东西都会用在丁玉身上,云修然阴沉面容转晴,手指从器具上面滑过。   只是想想,他都已经有了反应。   眼下要最先解决总是跟在丁玉身边的那个家伙,云修然眼睛眯起。   至于那个叫江开的舍友,早点摆脱他才是正经。   随着最后两盏灯熄灭,连城迎来新的一天。   丁玉被体内翻江倒海的晕眩感逼醒,他睁眼的瞬间捂嘴栽下床,哇的一声吐在垃圾桶里。   动静在清晨堪称爆炸般音效,一夜没睡好的宋永元猛地起身,顶着两个掉在脸上的黑眼圈茫然:“丁玉?”   等他看清趴在垃圾桶,快要将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的丁玉,最后困意也无影无踪,连滚带爬下了床去拍人后背。   “怎么了这是,昨天不是都没吃东西怎么还吐成这样?!”   轰然炸响耳鸣遮去声音,混沌之中丁玉眼中含满泪水。 第28章   ? 力竭   ◎黑发蓝眼洋娃娃◎   鼻腔酸意上涌,大脑如被锤子敲击疼痛不止,一点点血顺着丁玉毫无血色的唇滴手边,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鼻血还是吐出来的。含在眼中的泪水尽数滑落,他心中宛若寒风吹过般绝望。   被他这副模样吓傻,宋永元不知作何反应,看到丁玉满脸泪水后才想起来递给他温水漱口。   “咱们去医院,不去校医院了,我去换衣服。”   他从未见过有人哭得一声不吭都能感觉出撕心裂肺,宋永元不知道丁玉是身体难受还是心理痛苦,松开扶住他的肩膀,身后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丁玉!”   意识混沌,丁玉分不清自己是在初夏还是当年高三的严冬。   最开始他还没有被人关在一处,想过逃走的丁玉被突然转身回来的云修然撞见,强行给他灌下去一杯凉到刺骨的水。当晚丁玉呕吐不止,鼻血顺着他动作滴落在水泥地上。   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气,手脚如被抽去支条的布娃娃软趴趴垂在地上,他挣脱不开随后靠过来的男人,任由对方按住了脖子。   这种浑身无力的绝望感,就像现在。   丁玉大脑一片混乱,就算找宿舍碰到云修然,可他压根就没有喝任何水、也没有吃任何东西,根本就不会让人有任何动手的机会,但为什么——那杯水。   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丁玉心乱如麻:云修然怎么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药粉下在杯子里,更何况他们宿舍喝水的杯子相似,又怎么能准确知道他的是哪个?   身子被宋永元扶起,他尝试着握紧拳头,发现药剂量比以往来说小了很多,他甚至都能蜷缩起手指成拳。   这不是云修然的作风。   发丝因为汗水粘在额头脸颊,丁玉靠在椅背上,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落在宿舍门后的镜子上。   他看到江开正给人发信息,不知说了什么,手机被他狠狠摔在床上又弹到地上,钢化膜碎了一地。   他还看到,江开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里面蕴含的惊恐快要淹没整个宿舍。   真奇怪,丁玉缓慢而迟钝地处理这些信息,他想不通江开在惊恐什么,是嫌弃他将地板弄了脏了吗?   正想着他低头看向脚边,发现刚才躺的地方有数滴猩红血迹,摩擦间变成刺目的长痕。   “丁玉!咱们走,汤姐在楼下了。”   宋永元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刚想顺着他力度起身,却不料身体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丁玉几乎是刚离开椅子的瞬间,头晕令他再次抱住垃圾桶干呕。   幸好他昨天没吃东西,不然现在连胆汁都能吐出来。   饶是在这时他还极其乐观地想,搭在床柱上的手背清晰可见青色血管。   宋永元站在身后帮丁玉撩起头发,发现他的发梢也没先前那么亮丽,整个人都随这几天高烧的折磨变得憔悴。   就算是这样,哪怕是直男的他也觉得现在丁玉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汤亚在楼下?”缓了好久丁玉才恢复点精神气,几乎是以气音说完整句话。   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宋永元安慰他:“汤姐没有让你回家住的想法,她只是想问问昨天都有谁进出宿舍。”   丁玉没吭声,他视线移到依旧坐在上铺呆呆注视这边的江开,压住那个令他不安的念头疲惫摇头:“没谁。”   就算丁玉说出来有云修然,但又有什么用呢?当年就能在走廊将他神不知鬼不觉迷晕带走,更不用说现在的宿舍。   身体稍微恢复点力气,丁玉试着晃晃脚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丁玉总觉得被云修然伤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能走吗?”宋永元刚想靠过来,却被丁玉轻轻推开。   “不用,我自己可以。”   连续几日病痛折磨,令丁玉走几步都会头晕,但呼吸到走廊新鲜空气时,他觉得体力又稍微恢复不少。   呕吐、流鼻血、手脚无力与头晕,都被关在地下室时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在云修然强迫他回忆起来。   有人撞见扶墙走憔悴不像话的青年,一时间推开宿舍门不动,呆傻傻看着人离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是丁玉。   连他这种糙老爷们也忍不住想去揽住丁玉,更何况那些本就不怀好意的人呢?   “丁玉!”   在楼下等了近半小时才等到人下来,汤亚也顾不得形象快步来到他身边,还没伸出来的胳膊也被丁玉推开:“别送我,我不想坐车。”   “那你要自己走到医院吗?!”   就算平常什么都顺他心意来,可涉及身体有关的事情时汤亚寸步不让:“别给我耍小孩子脾气,赶紧上车。”   从未听过她这种语气,丁玉停住脚步,脸色有些茫然,不知道什么叫小孩子脾气。   “汤姐,丁玉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他早上还吐了几次,别凶他了。”宋永元不想让这对姐弟俩在宿舍楼下吵架,小声劝着眼眶有些湿润的汤亚。   清晨光线明亮但不刺眼,照在丁玉身上为他打出一层朦胧光线。宿舍楼外墙栏杆上攀着爬山虎,绿意蔓延的尽头出现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看到站在路边的丁玉时瞬间变成刚会骑的歪歪扭扭。   “哥哥!”   声音伪造成变声期前才会有的清脆,车把上挂了杯小米粥,临近青年身边时李墨安用脚刹住车。   没等开口察觉气氛不对,李墨安睁开微眯的眼睛,注意到丁玉惨白的面容吓了一跳:“哥哥不舒服吗?”   丁玉没吭声,嘴唇微抿看着面前出现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疲惫。他动动嘴,虽没出声但李墨安知道他说的是安墨。   有人欺负他的丁玉,这个认知令李墨安冷下脸。   汤亚对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没好感,当下去抓丁玉垂在身侧的手腕:“走。”   她拉了个空。   暂且不去想是谁干的,李墨安露出担忧模样:“哥哥在难受哇,汤姐姐怎么能这么去拉他。”说着他松松环住身边人的身子,微微垫脚将下巴放在丁玉肩膀上。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汤亚有些无奈:“他不想去医院。”   可丁玉不想听他们在这里扯皮,路人打探的目光快要将他扯碎。青年沉默挣脱开抱住他身体的手臂,转身对上李墨安的眼睛开口:“会骑自行车了吗?”   问题突然,但李墨安点头。   “送我去医院吧。”   青年站在路边,嘴唇还带有没擦干净的血迹。额前细碎刘海别开,露出堪称精雕细琢的五官,稍厚的衬衫松松搭在他肩膀,风一路边吹得他身子微晃。   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不等其他人回应,丁玉率先坐在自行车后座,抬眼看向傻在原地不动的李墨安:“安墨。”   压根就没想到他真的会选择自己,李墨安呆了两秒才乐颠颠去推车子,顺便将还是温热的小米粥递给丁玉:“哥哥,抱着暖手。”   没有逼迫丁玉喝,也没有说这里面含十几种滋补食材,李墨安只想让丁玉做令他自己开心的事情。   风鼓动起少年身上的连帽衫,混合森林冷木气息轻飘又强势贴在丁玉面庞,小米粥用玻璃杯装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的杯子。   或许是晨风过于温柔,也或许是小米粥的香气,丁玉的额头轻轻靠在面前人的后背,他慢慢闭上眼睛。   感受到身后传来微不足道的重量,李墨安车速降低,小心翼翼带他的哥哥往前走。经过拐角时,李墨安下意识屏住呼吸,世界飞速自耳边远去,只剩心底软糯童声哼着不成调的歌。   看到这幕,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汤亚握紧了方向盘,坐在副驾的宋永元没吭声,回想汤亚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见过,见过什么?   一个处于封校状态的高中生能接触的人不多,只有极其熟悉校园的人才能躲过所有的监控与耳目,又能让丁玉放下戒心去靠近的,似乎就剩下几个选项。   心底思绪如乱麻,宋永元几次犹豫都没有开口。直到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才听到汤亚冷若冰霜的声音:“要说什么?”   “啊?”   汤亚目不斜视,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他小时候想要洋娃娃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丁玉喜欢玩这个?”宋永元惊讶。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汤亚偏头,视线落在路口旁在自行车贴贴的身影:“他最喜欢蓝眼睛黑头发的洋娃娃,后来我才知道......”   话说到一半顿住,女生收起脸上伤感,随着绿灯跳转发动车子。   “当年那件事,”宋永元在心中斟酌开口,“伤害丁玉的是不是老师?”   汤亚勾起嘴角:“你还不算蠢。”   不再看身旁人是怎么反应,她从左视镜里瞥到被少年身影遮住的青年,恍惚意识到能保护丁玉的,似乎不再只有她了。 第29章   ? 暗涌   ◎害怕与不安◎   “哥哥,要我扶你走吗?”   医院停车棚在另一边,距离门诊楼有段距离,李墨安不想让丁玉来回跑,却拗不过青年坚持。   天气开始转热,丁玉手指还是如冰块般凉。介于目前他还是坚韧穷苦流浪画家的人设,李墨安不好直接利用身份给丁玉带来便利,只能由着他意思坐在花坛边长椅。   “不去看医生吗?”李墨安半蹲,伸出食指松松勾住垂在面前的小拇指。   少年人体温较高,灼的丁玉手指微蜷,晕眩感还没完全下去,但他也吐不出来东西了。   等路过几波散步的人群,李墨安才听到青年略微沙哑的嗓音:“没用的,查不出来毛病。”   “但哥哥肯定知道是谁做的,对吧?”   虽然李墨安在国内产业不比国外,但整一个云修然还是绰绰有余,他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好数倍返还给云修然。   喉咙像是被铁锈堵住般苦涩,周围冷意快将他吞噬。唯一能让他感知热源的,便是李墨安勾住的食指。   鼻尖血迹被人抹去,原本手掌整个被李墨安包起,丁玉恍惚抬头,这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竟然长高了点,连带着气势都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呼出屏住的气,李墨安凑上前来轻轻抵住丁玉的额头,手指慢慢打开青年的手掌,一点点十指相扣。   “安墨在。”   周围只剩李墨安身上独有的气息,丁玉感觉自己像是被茂密无垠森林紧紧包起。移开相抵的额头,他嘴唇擦过李墨安耳垂,最后落在少年人肩膀。   呼出的热气尽数撒在面前肌肤,冷木香环绕住丁玉。   汤亚停好车好不容易找到两人时,便看到李墨安伸长了手臂将丁玉整个抱在怀里,手指顺着他发丝下滑,最后停在后颈处。   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一切都像电影里放慢的镜头。等丁玉从他怀中抬起脸,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时,属于盛夏的第一声蝉鸣在他们头顶上空响起,连城闷热又躁动的夏天来了。   “丁玉应该喜欢他。”   随后跟上来的宋永元看到这幕,听到汤亚没头没脑的话有些困惑:“啊?”   “啊什么,”汤亚不以为然,“他喜欢谁很奇怪吗?”   对上男生惊讶眼睛,不知是说给她自己还是说给宋永元:“我是他姐,我知道他性子。”   听着汤亚像是自我催眠般的声音,宋永元没有吭声,他不知道为什么汤亚会管丁玉这么严,甚至都在干涉他交友与生活。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问,两人跟在丁玉身后进了门诊大楼。   李墨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甚至连号都不会挂,拉着丁玉就要往诊室冲。丁玉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差点将摔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路过病人以看傻子的目光注视呆站在大厅中央两人,实在看不下去的汤亚上前,顺势调出来丁玉电子病历去给他们挂上号。   就算被被围攻也没这么窘迫过的李墨安,第一次感受到未知领域带给他的不安,开始正视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会对丁玉带来多大影响。最起码下次他不想因为不会挂号,而导致丁玉陪他站在人海里。   殊不知身边人在想什么,丁玉还以为是他没跟上才导致身边人沉默,伸手捏了捏李墨安的手腕。刚想开口安慰,去挂号的汤亚回来了。   “走吧。”   丁玉本想接过汤亚手中的单子,却不料她递给了李墨安:“电梯总会坐吧,大艺术家。”语气算不上嘲讽,但也不是柔和态度,最起码跟在身边的宋永元觉得是挑衅。   “当然,大老板。”   自从知道丁玉跟这个女生没有除了姐姐外的其他关系,李墨安虽然不再警惕她,但还是想让丁玉与她保持距离。毕竟,有哪个姐姐能这么巨细无遗照顾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正好有电梯下来,李墨安拉丁玉站在一边,但凡路过的人视线都要在丁玉脸上转个圈。   “哥哥好受欢迎哦。”开始窜个儿的李墨安不用再掂着脚尖附在丁玉耳边,他扬起脸呼出的热气扑撒在青年耳垂,看那抹白玉变成红玛瑙。   两人走进电梯,李墨安自然而然的将丁玉护在身后,看清就诊单上的楼层,他按下了个三。   “怎么心理诊室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李墨安疑惑,他不知道就诊单的背面才是挂号信息,“哥哥之前来过吗?”   听到他口中的心理诊室,丁玉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沉默站在电梯最里面,目光透出透明的电梯壁向下望去,早已看不见汤亚的身影。   心底的恐惧顺着皮肤往上攀爬,可他甩不开李墨安的手腕,神色透出仓皇不安:“安墨。”   “哥哥,到了。”   还没等丁玉开口,身后人将他挤了出来。   医院不同于其他地方,里面再冷空调都很少有人关,丁玉正好站在这个路口,攥紧手指跟着李墨安上前没有吭声。   “奇怪,怎么没有?”   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指示牌,上面蓝底白字写着治疗头晕、伤口疼等一些列小病的诊室在哪,唯独没有李墨安想带丁玉去的心理。   有护士盯着丁玉看了许久,才上前询问李墨安需要什么帮助。   “心理诊室?那个在七楼,三楼只是治疗一些外伤。”   听到护士这么说,丁玉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看向护士的眼睛里也有了丝光亮,过后说一声谢谢。   受不住被这么个比女明星度都要好看的人盯着,负责巡逻的护士笑笑说句没关系转身离开。李墨安不满丁玉跟其他人有任何眼神接触,反手捏住丁玉微凉的手指。   李墨安这才发现就诊卡背面有着挂号信息,汤亚挂的号压根不是他以为的心理科。方才汤亚动作那么迅速,他还以为医院会留有丁玉的就诊信息,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丁玉回避了他的视线。   “哥哥,你是不是从未看过医生?”刻意隐去心理二字,李墨安反握丁玉的手。   他们站的位置靠边,栏杆下是医院摆放的花坛,数不清的人从天井绕花坛过,也有人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坐在花坛边上。   有人脚边放了一瓶水,起身时没有注意踢翻瓶子,水流了一地滑到匆匆路过的行人,原本吵闹的天井此刻更像是炸了锅般喧嚣。   丁玉觉得他就像撒在地上被所有人嫌弃的水,就连他以为能带他出苦海的安墨,也认为他是需要看心理医生的「怪物」。   两人间的沉默过于漫长,导致李墨安察觉出不对,赶忙握住丁玉垂落身侧的手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哥哥被梦魇缠上了。”   ——小骗子。   童声从未如此冷漠,李墨安不敢在丁玉面前闭气太久,他上前抱住倚靠在栏杆上的青年,像方才那样将头抵在丁玉肩膀。   “哥哥,明明做错的不是你,为什么要由你承担这份痛苦?”李墨安自知对付心理防线脆弱的人都要用什么方法,他声音逐渐变得缓慢悠长,“伤害哥哥的人还想将哥哥推入深渊,哥哥就这么心甘情愿回到噩梦里吗?”   呼吸纠缠,放在背后的手指烫得让丁玉哆嗦,他们处于电梯后面拐角的盲区,几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可七楼偏偏有个例外。   拥有浅棕色卷发的男人戴着口罩趴在栏杆上向下望,盯住站在角落的两人迈不开腿,随后而来的经纪人还以为他想不开,吓得赶紧将人推到走廊里侧。   “大明星,你可别被人拍到了啊,”经纪人擦去脑门冷汗,“是个有名的咨询医生,公司才会放你来。”   趴在栏杆上的人正是柯安,他视线还在盯住电梯拐角处相拥的身影。面对同一个方向的时间太长,经纪人也朝下打量,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后疑惑回头:“你在看什么?”   直到相拥的两人分开,个字稍矮的人在他大宝贝耳边说了什么,又用手擦去大宝贝脸上的泪水,手牵着手走进了诊疗室。   “三楼是做什么的?”   他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就算是经纪人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给柯安解答:“等下上电梯看看,快进去吧,下午三点还约了个唱片公司谈合同。”   半推半拉将男人从栏杆处拉开,经纪人觉得自己跟柯安出来一次至少短命半个月。   这次能帮柯安约到多亏公司上层,生怕柯安这棵摇钱树出什么意外,上面再三强调要将他失魂的心态调整过来。   敲门声落下房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人抬头对上柯安警觉视线,合上文件夹笑笑。   “您好,我是云修然,您这次的心理咨询师。” 第30章   ? 回家   ◎死亡料理(加了一个作话与预收)◎   就诊室只有一位医生,他被身边少年拉着手腕进门。   “哪里不舒服?”   耳中像是堵住了无数棉花,丁玉浑身都透出倦怠,抬手轻轻敲敲脑袋:“晕。”   看出他脸色不太对,医生顺手测□□温:“有点低烧。”   不想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丁玉只想敷衍了事,空气中的消毒水儿弄得他意识更为昏沉,呼吸都带上疲惫的困意。   “可能还流了鼻血。”站在他身后的李墨安上前,握住丁玉死死攥紧椅边的手。当丁玉想要抽离时,他感到耳边有李墨安细微的呼吸声:“哥哥,乖一点。”   对这种互动见怪不改,医生输入信息的手不停:“最近天气太干,多喝热水,有药物过敏史吗?”   困意如海般翻滚,丁玉强撑着找出信息递过去,手却按在桌面弯腰不断吸气。   “哥哥?!”   见他这幅模样,吓得连医生都起身想去搀扶,却被丁玉挥开了。   “我没事,”这种浑身无力感与当年苏醒后一模一样,虽然他不说但也能猜到肯定是云修然搞的鬼,“老毛病,开药单子给我吧。”   说到这里医生却犯了难,丁玉对有些药物成分过敏,只能开一点治标不治本的冲剂。   他们离开时正好碰到护士进来,等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疑惑发问:“他面色也太差了吧。”   “感冒只是一个引子,他心中有郁结。”   这句话护士并没有往心里去,她只是在想,这么好看的人还会精神郁结,那还要不要人活了。   自从下来找到汤亚他们,李墨安都没听到丁玉吭声。他不想总是依靠作弊的手段去猜测丁玉心中所想,更何况这种奇特功能带来的危害还不知道。   “哥哥不想找他们就算了。”   已经见到大厅花坛,李墨安突然出声,扭头看向身边困得迷迷糊糊的青年,在对上那双水润桃花眼后微笑:“要不要去我家玩,有很多画哦。”   他说的家不是位于大平层的画室,而是在一处普普通通的居民楼。   丁玉浑身酸痛,听到李墨安的话后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闭上的眼睛,视线落在牵住他手的手指上。   不同于他病态的苍白,少年皮肤是健康的白皙,甚至能感应到他体温快要将那处肌肤灼伤。困倦大脑处理不了过多信息,喧杂人声使得冷木香更清晰,勾得丁玉上前凑到李墨安肩膀处:“什么花?”   “不是花,是画。”   抬手轻轻揽住青年过分单薄的肩膀,李墨安将手中单子递给保镖让他们去拿药,转身往医院另一个出口走:“很多画,哥哥喜欢吗?”   声音轻柔却又极具穿透力,李墨安离开前朝花坛对面一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哥哥呀,不用跟你的朋友说一声吗?”   丁玉脚步顿住,有些茫然看向距离不过十几步的医院偏门,静静想了一会儿后将手机递给李墨安:“打电话吧。”   再后来的事丁玉不记得了,他也回忆不起来李墨安接过手机到底有没有给汤亚打电话,就算打过,他也不知道李墨安跟她都说了什么。   随着李墨安带着他迈出门的刹那,丁玉意识完完全全消失。   宋永元的视线根本就没有从花坛上移开,也便没有看到丁玉他们是顺着另一边离开。又等了近十几分钟才往汤亚所在位置扭头,被女生一脸怒气吓到:“怎么了?”   “走。”   “啊?”宋永元差点被椅子腿绊倒,“不等丁玉他们了?”   未想丁玉这个舍友这么呆,汤亚深呼吸好几下才勉强维持住形象:“如果你能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哪怕一秒,便会发现他们早就从偏门走了。”   “哦哦。”   宋永元没有别的特长,但特能察言观色,这也是为什么丁玉但凡有事便会想起他的缘故。没敢接着问为什么都不说一声,他屁颠屁颠跟上汤亚步伐离开。   连城入夏的温度还不算高,再加上丁玉发烧还没好利索,李墨安便将家里唯一的小风扇移到一米开外,生怕再吹到他。   于是,丁玉是被热醒的。   李墨安临时买下来的居民楼虽然老旧,可胜在安静,连带周围住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只是中午时分整个小区便安静下来,阳光落在防盗窗上。   他脖间出了些汗,等丁玉察觉不对低头,不知是怕他冷还是怎么着,身上还盖了条小毛毯。   大夏天披毛毯,热死他算了。   房间里只有小风扇来回转动的声音,看着根本就是装饰作用的东西,丁玉偏头转身面朝里,鼻尖埋进软乎乎的物件里。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只毛茸茸的伯恩山玩偶。   像是瞬间被击中心脏般,丁玉顾不得自己还没好利索的身子,将头埋进如小山般伯恩山的怀抱,他总觉得这只触感比平常玩偶软绵。   别人都说丁玉像猫,可丁玉只对大型狗感兴趣。汤家有人对狗毛过敏,而且小时候的丁玉还没有办法去照料一只狗狗,只能在电视播放狗狗广告时目不转睛盯上一会儿。   疲惫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深,但依旧不轻不重压在丁玉肩头。将玩偶抱在怀里,他缓慢起身坐在床边,手指顺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   只能回忆起在梧桐树下的拥抱,对于后来怎么上楼看病又怎么离开的,丁玉毫无印象。   那不成他真有痴呆的前兆?   抱住伯恩山玩偶,丁玉盯住脚尖发呆,试图依靠冥想来唤醒自己对先前的记忆。正巧,李墨安进来后便看到这幕。   堪比两个青年大的玩偶就这么被抱在怀里,猛一看上去还以为是玩偶活过来抱住了丁玉。头发也睡到微微炸毛,半眯的桃花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李墨安关门坐在床边,凑近对丁玉一笑:“烧退了,好些没?”   处于愣神状态的丁玉被他吓到,浑身哆嗦下才看向身边出现的黑发蓝眼少年。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丁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谁,难道是小时候买的洋娃娃活过来了?   不知丁玉凝视他时在想什么,李墨安握住丁玉环住伯恩山的手:“怎么一觉醒来,还不认识我啦?”   本以为是句玩笑话,结果见丁玉的眼神愈发陌生。李墨安当下一惊,刻意凑近好让他闻到自己身上的气息。   像是按下开关般,青年眼中光亮肉见可见的恢复,睫毛散开露出含了水光眼底:“安墨。”   无数次都在后悔没有告诉丁玉大名,现在说真实名字不亚于向丁玉说:我是个骗子,你被我骗了好久,你个笨蛋。   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李墨安压下内心深处隐隐不安,朝青年再靠近点:“饿不饿。”   “不吃。”   “真的吗?我做了一下午,”李墨安想抽去阻挡他跟丁玉贴贴的大狗,“哥哥要不要就尝一口?”   就算对食物毫无欲望,但丁玉没有糟蹋别人心意的习惯,他再次捏了下大狗狗的耳朵,起身站在李墨安面前。   “你做了什么?”   还没等李墨安开口,丁玉推开门便看到大盘小碟各式各样的堆了一桌子。等看清盘子里的东西,他沉默了。   “这是...白菜?”   随后而来的李墨安停在他身后,将下巴抵在丁玉肩膀,顺着手指望去,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惊讶:“哥哥,这是茄子呀!”   如果说一道菜是李墨安发挥不好,丁玉移开目光,紧接被张牙舞爪的不明物体吓住。   快速在脑海里筛选什么物种会有十条腿,就算不知道也不能再说,丁玉选了个最为接近的答案:“安墨还会做螃蟹吗?”   “哥哥想吃螃蟹?”李墨安有些为难,他谈不上多喜欢吃这么麻烦的东西,“生病期间不能吃大凉之物哦。”   看来不是螃蟹......   不去想盘中生物到底有没有列入可食用食物的范围,又拗不过李墨安闪闪发亮的眼睛,丁玉几乎是以赴死的心态拿起筷子坐在餐桌前。   “安墨。”不想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丁玉接过少年递来的米饭:“辛苦了。”   对于做饭人来说最高的赞美是光盘,显然李墨安不知道这种默认事项,双手交叉抵在下巴笑眯眯看着对面青年:“不辛苦。”   也想尝尝自己第一次做饭手艺,他兴冲冲夹起五颜六色的清炒菜心,刚放入嘴中后沉默了。   他轻轻放下碗,李墨安顺便抽走了丁玉手中的筷子:“哥哥,你经常吃哪家的饭?” 第31章   ? 意图(倒v开始) ◇   ◎他快把持不住◎   坐在餐厅的丁玉无语, 对上李墨安的视线又不好意思责怪,起身打开冰箱的门一看,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肉类恍了下眼。   “这些都是你买的?”   看着标签上最新日期以及旁边高到离谱的价格, 丁玉顿了顿:“安墨, 你给人家画一幅画要多少钱?”   “十万...十块钱起, 怎么了哥哥?”差点说漏嘴,李墨安反扣手机微笑,“哥哥要是喜欢吃,我明天再去买。”   倒也不是喜欢吃......   看了眼端坐在桌边的少年, 丁玉快速在心中默算,得出买这一盒需要安墨画上近百幅画,不禁对他金钱观念产生一丝担忧。上次说他的房租一个月是多少来着?   “四千哦哥哥。”   像是知道丁玉心中所想,李墨安脱口而出先前编好的话,将做坏的食物回归垃圾桶, 他可不想丁玉因为吃饭中毒再去医院。   不想让他这么挥霍父母的遗产, 丁玉边翻找绿叶蔬菜边回忆他曾住的地方。除了家具年久失修,水电与天然气应该是每年都有人去检修,收拾一下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道安墨愿不愿意, 突然冒然请人去住家里或许有点奇怪?   找到做红烧茄子的圆茄, 上面甚至在芥蒂位置贴了原产地, 看着不属于国内的菜园,丁玉觉得不能再让安墨花钱这么大手大脚。   “安墨,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母还留下套房子——”   他一转身,便对上李墨安闪闪发亮的面容,眼睛跟猫眼般兴奋到瞳孔放大。   “...怎么了?”丁玉有些不习惯他这么看着自己, 伸手在李墨安眼前晃晃:“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嗯, 哥哥还问我想不想搬进去。”   李墨安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胳膊搭在椅背,下巴抵在胳膊肘上弯起眼睛。   “那里没画室,可能对你来说并不方便。”拿出肉关上冰箱门,丁玉转身往厨房走。见状李墨安赶紧尾随其后,靠在厨房门框看忙忙碌碌的青年。   不知道丁玉竟然还会做饭,李墨安偷偷掏出手机,假装在搜寻菜单实则点开了相机录像。   “哥哥,要做什么呀?”   无论什么镜头,都不能照出丁玉哪怕十分之一的美貌,李墨安不满这种手机的摄像效果,可目前只能凑活着用,等下再去买几台专业摄像机当监控算了。   忙着洗菜切菜的人嗯了声,将茄子切成几厘米的细长条放在一边备用:“有忌口的吗?”   “没有哦。”   由于丁玉是背对着门口,所以没注意李墨安伸出食指,隔空一点点描绘着他的身体线条,看起来平静的眼神下掩住了如翻滚惊涛般狂热。   “淀粉在哪?”   丁玉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刚回头便对上黑乎乎的手机镜头。   “安墨,别闹了,”他有些无奈,原本压下去的晕眩又开始翻涌,令丁玉几乎站不住身子,“或者是面粉?”   看出丁玉有些不舒服,李墨安收起手机上前,贴在他后背抬手打开上面的柜子,露出堪称面粉世家的内部:“这个吗?”   大大小小的面袋按照高矮胖瘦整齐排列,甚至连水淀粉都有近三袋。   丁玉迟疑,想不到李墨安做饭不怎样,结果东西买的比谁都齐全:“都是你买的?”   只让保镖买些必需品,李墨安也不知道他们竟然能搬过来一个小型超市。   “差生文具多。”   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丁玉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别靠过来,热。”   虽是这么说,但丁玉皮肤到夏天会变得微凉。小时候他皮肤凉到吓人,三伏天里就像是抱了个冰块。一开始汤家还以为他身体出了毛病,去医院检查才得知这是那晚淋雪到后半宿留下的病根。   这些治不好,除了偶尔会有些发晕外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这次又喝了那杯加料的东西,才将这个症状放大了。   他不经意间扭头去拿碗筷,嘴唇从李墨安鬓角擦过,少年就像个大火炉,热乎乎烘烤着丁玉的身体。   “又在这里碍手碍脚。”   尽管话这么说,可丁玉喜欢靠着暖烘烘的东西,这让他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垂在小腹前的手依旧不沾春阳水,生怕迸溅出来的油烫到他,丁玉手肘轻轻往后捣了捣:“出去等吧,很快的。”   “哥哥......”   少年不刻意压着时声音如生菜般清脆,呼出来的气令丁玉耳垂发痒,他头靠在人肩膀来回轻蹭,嘴唇看似不经意擦过青年耳尖。   有他在身边捣乱,原本能很快出锅的红烧茄子磨磨唧唧近半小时。   打量面前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堪称完美无缺的茄子,李墨安眼睛晶亮,刚出盘的菜尖还微微冒着热气,氤氲开丁玉眉眼间的困倦。   原本压下去的睡意突然上涌,丁玉眼底又泛起泪花。   “好吃!”   从未吃过简单的家常菜,不知道这种味道叫烟火气息,李墨安向来习惯山珍海味的胃瞬间被这种温暖抚平。   见他喜欢,丁玉抬手轻按眼角笑笑,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转身回卧室去补觉。   “哥哥不吃吗?”   夹菜的手一顿,李墨安抬头看向青年单薄的背影:“不吃饭没有办法吃药呀!”身影随话音消失,他没有听到丁玉的回应。   由于不是自己家里,丁玉睡觉时只是虚掩房门。抱过歪在床边的伯恩山玩偶,头埋在它软绵绵的胸前。   “哥哥?”   即便丁玉开始时还有些意识,但身子沉重到像是在虚空不断下沉,等触到一片柔软后他浑身一颤,陷入更深更绵长的睡眠。   随后而来的李墨安没有立马推门而入,则是在丁玉呼吸变得平稳后才踏进来。   他没有开口试探丁玉有没有睡着,放缓脚步坐到床边,伸手在人耳边轻轻打了几个响指,发现丁玉没有任何反应才放下心。   向来对丁玉挂着笑容的脸瞬间消失,李墨安眉眼间写满对世间不屑一顾的傲慢与冷漠,脸色与面见李墨晟时一样臭。   他刚才在丁玉面前丢人了。   这个认知令李墨安心中极度不舒服,他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希望在丁玉心中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状态。   “哥哥——”   气音在空中徘徊落到丁玉耳边,李墨安压低身子翻身躺在丁玉身边,眼神一动不动粘在他因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与发梢。   刚才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资料记载丁玉虽然自小失去双亲可被汤家收养,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最起码不会连厨师都请不起,为什么切菜炒菜的动作如此熟练?   动作标准刻板到像是从教科书上复制粘贴出来般。   从未接受过国内教育的李墨安自然不知道,现在小学和初中都开设了相关的烹饪课,而丁玉会做的饭菜都是在这时候学会的。   虽然看起来行云流水,可丁玉也就会做那几样。   李墨安想不明白,还想接着去查汤家底细。伸手食指落在丁玉胯间,感受那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后勾起嘴角。   国内规定十八成年,在他先前常年居住的国家则是十六岁,玩得更开的接触那种事情时则是更早,严格来说李墨安还是晚开窍的。   就算他懒得真枪实弹去演练,不代表他没见过猪跑,那些身影在李墨安眼睛里毫无美感,甚至算得上恶心。   直到丁玉出现。   忘不了他在高台的模样,李墨安甚至想不顾一切去将台上人拽下来,狠狠按在自己身边或其他位置。   手指像是得了离开丁玉就不舒服的毛病,原本停在胯间的手指顺着肌肤纹路缓慢下移,最后停在一处略微鼓起的地方。   “......”   隔着睡裤感受不到什么,李墨安就像个变态一样遗憾收手,目光落在丁玉弯起的胳膊肘处。就连这种地方都透出粉的白皙,他不难想象到丁玉那处会是什么颜色。   依照青年的性子,他甚至怀疑丁玉跟胳膊肘似的单纯。   这种情况下没有让李墨安停止联想,他甚至开始想象如果他们第一次,是在他足有十米宽的透明泳池里,阳光照在丁玉身上是何等的夺人魂魄,李墨安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感觉。   他一声不吭起身,支起下巴打量丁玉睡颜,将身子悄悄从青年身边移开。   现在还不行,还不到时候。   “...哥哥?”   不知是不是这声呼唤唤醒了丁玉的潜意识,本来陷入深眠的青年突然在睡梦中应声,脸也从伯恩山玩偶偏向李墨安,绵长呼吸尽数喷洒在李墨安手腕上。   一开始还以为他被自己吵醒,吓得李墨安都不敢呼吸,知道几分钟过去丁玉还保持这种样子,他才敢放下手趴在枕头旁边。   薄唇红润,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唇珠微抿,上面干干净净很少有唇纹。   李墨安视线死死盯住那处小唇珠,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看着青年森森垂落的睫毛,漆黑与雪肤形成鲜明对比。   安静沉睡的模样,就像童话里人们最珍贵的宝贝。 第32章   ? 粘人 ◇   ◎有热度的贴贴◎   即便丁玉身上的气质引得无数人窥探, 李墨安却自信满满认为,那他也只能是自己的宝物。   恶龙决心要将偷窥他宝贝的人打跑,偏头凑近要先给丁玉盖个章。   等距离拉近到极致停住, 甚至都能看到丁玉因睡眠抿起的唇, 李墨安眨也不眨盯住面前青年嘴边, 微微偏头吻了上去。   果真——   他的呼吸放到最缓,甚至都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单单贴住喜欢人的嘴唇,所感知到的柔软足以烧断李墨安全部理智。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陌生到李墨安都不会控制住自己的力度。在光线昏暗的房间,算不上多舒服的木板床,他脑海里像漆黑夜空中绚烂开的烟花。   可不料还没攻略到底,他先一步沦落了。   小小唇珠在被人舔舐下变得略微红肿,李墨安微微后退以想打量更清楚, 舌尖却被勾的令他进退不得。   明明只是得不到回应的吻, 他却觉得自己快要燃起来了。   空气中热意逐渐升高,本就不稳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李墨安生怕吵醒丁玉, 不得不后移身子离开那处柔软。   抱住玩偶的青年还在昏睡, 他身边的人却浑身燥热到鼻尖冒汗, 心跳与呼吸声在极静的房间震耳发聩,李墨安抬手捂住口鼻,蓝眼睛里凝聚的全是暗流。   在这样的动作下,丁玉脸上也有呼吸不畅浮出淡淡红晕,抱着玩偶毫无防备的模样令李墨安心中生痒。   “哥哥......”   向来清白称呼在此时也染上别样的意味, 压下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李墨安松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装作毫不在意的面容看向身边青年。   结果却不料青年刚好在这个时候转身,李墨安扑了个空,嘴唇在青年洁白耳垂上擦过,带起的电流令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真奇怪,李墨安半跪在床边,安静的像是座雕塑。他目光停留在丁玉微微起伏的胸膛,从来都没有觉得只是单纯看人睡颜,便能让自己如此开心。   窗外光线渐渐黯淡,少年身影笼罩在暗处,风透过未关严的窗户吹动他的发梢,李墨安捂住越来越滚烫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无法忘却方才嘴唇上的触感,跟着魔般不断在脑海里回放方才的情景。   睡着后丁玉没有平日白天的漫不经心,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像是得不到安抚的小婴儿。   李墨安又坐回床边打量丁玉睡颜,目光落及他怀抱的大玩偶上,眼睛紧紧盯住伯恩山无辜的豆豆眼,完全忘记是他将这个大家伙买回来的。   就算按李墨安极其挑剔的审美与眼光,丁玉也算是长在他心尖上的相貌。更何况,他还没弄懂屏住呼吸能听丁玉心声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上天给他能靠近丁玉的利器,还是一种伴随厄运的不幸征兆?   就算是不幸预兆,能将丁玉束缚在他身边,李墨安也认了。   伸手握住青年垂在身侧的手,他食指几乎丈量过丁玉手背上每一寸肌肤,可依旧解不了欲/火。   都说人最好的自愈方式是睡觉,这句话放在丁玉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压根不记得自己昏睡多久,等他起来时原本满格的手机电量也剩百分之十,向来显示省略号的未读消息此刻空空荡荡。   本来没有多想,但连一向话痨的宋永元都是空空荡荡的信息条,丁玉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有人动过他的手机。   但这里不是出租屋也不是宿舍,甚至连他自己都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抵达这个地方,而且总是粘在他身边的少年也不在。   生怕错过学校或是工作群发来的消息,丁玉强撑着起身想去找充电线,略带沙哑的声线发不出多大声音,反而导致他嗓子越来越痛。   等丁玉意识到他疼得不是喉咙而是嘴唇,正巧李墨安从外面回来推门而入,声音引得丁玉抬头,对上他怀里的几个画卷。   “睡醒啦?”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温度调高,李墨安放下怀中的画走到床边,趁丁玉没有反应过来时抵住他的额头:“唔,不烧了。”   “什么不烧了?”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丁玉推开靠太近的少年,“那是什么。”   “嗯?”   即便被丁玉拒绝李墨安也不恼怒,蓝眼睛里满是荡开的笑意:“最近要去卖的画。”   想到他之前说的十块钱一幅,丁玉立马脑补可怜兮兮的坐在天桥底下摆摊的形象,再一联想李墨安独自负担四千块钱的房租,先让他搬家的心思更明确了。   念及,丁玉试探性问道:“安墨,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住?”   正弯腰找卷筒的李墨安压下翘起的嘴角,眼神还是故作不理解的茫然:“为什么呀?”   深知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心思最为敏感,丁玉歪头想了想,手指缠绕上伯恩山的毛发:“我不能单独租房,宿舍关系相处的也不怎么好,想搬出来找个人合租。”   “哦——”李墨安似懂非懂,“哥哥住在我家里呗,反正床够大不怕你晚上睡觉打滚。”   “我不打滚——”差点就被李墨安的话带跑,丁玉揉揉眉心:“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我有套老房子吗?”   “记得呀哥哥。”   少年合上盖子,朝丁玉微笑。   看起来是逼着他将话说清楚,也不知道心底腾起见鬼的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丁玉将手边的伯恩山推到李墨安身上:“虽然房间也不多,但一楼整层都可以是你的画室。”   说着说着,丁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面无表情看着李墨安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后知后觉发现他肯定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丁玉躺下将被子拉高盖住头顶:“不去算了。”   “哥哥是想跟我同居吗?”   李墨安后躺压在被子旁边,仗着丁玉看不见他的脸,肆无忌惮流露眼中浓烈占有欲,说出来的话还是少年人独有的雀跃与兴奋:“哥哥!”   伸手抱住一动不动的被子玉,李墨安又是一连串的哥哥。   实在忍无可忍,丁玉挣脱抱住他的人无语:“你以为自己是下蛋的母鸡吗?”   谁知少年反而勾起嘴角,俯身在青年洁净耳垂呼气,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被他这么直白不加掩饰的话惊到,丁玉伸手捏住李墨安的嘴巴:“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这么不知荤素的浑话。”   “咯咯,”被丁玉捏住嘴巴导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李墨安眨眨蓝色眼睛,“米有牙。”   丁玉冷笑:“你再说这些浑话我把你打到没有牙。”说罢他起身拿过手机,在李墨安面前晃了晃:“你知道哪里卖这种数据线吗?”   不想让他跟别人联系才故意将电量耗光,李墨安哪里这么快就拿出来事先准备的东西。   “哥哥有要紧的事情吗?”   就算李墨安目前还没丁玉高,但身子骨可是实打实的沉。差点被他压得喘不上来气,丁玉伸手抱住想将李墨安推开,却反被抱住在床上翻滚一圈。   大概总是被冷木香包围的缘故,丁玉原以为自己对这种气息不再敏感,却不料还是会被带了人体热度的香气勾得眼神涣散。   看出他状态不太对,李墨安明知故犯将手腕往丁玉鼻尖靠,声音都染上不易察觉的引诱:“怎么?”   李墨安身上的气息一部分是自幼存在,一部分是跟他小时候常年混迹森林与画室有关,所以才闻起来有丁玉喜欢的气息,特别是在他睡觉的床上,这种气息明显到甚至都能将丁玉整个包裹。   呼出的热气如轻飘飘尾羽,勾的人忍不住想要凑近。   就在李墨安以为自己能在丁玉清醒的状态下与他相贴,却不料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原本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李墨安忘记给丁玉关掉新信息接受提示。   被震动瞬间唤回神志,眼见就要跟个变态一样贴在人家手腕上,丁玉从他胳膊下穿出去,抬手唤醒屏幕。   不满丁玉就这么无视他,李墨安又像只小狗狗似的靠过来,下巴抵住青年肩膀:“哥哥,谁的短信呀?”   由于锁屏看不到预览,为支撑身后少年不让他摔下去,丁玉不得不空出一条胳膊反手抱住压在他身上的李墨安。   “陌生号码。”   看着上面一串陌生数字,丁玉觉得有些奇怪。为了不收到奇怪的电话与信息,他将手机通讯录设置成了白名单,平日里连快递的取件码都搜不到只能扫码,今天怎么进来条陌生短信。   随手划开,上面只有张看不出什么地方的照片。   似乎知道丁玉接收了,对方紧接着又传来张新图。   单单一眼,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般丁玉猛得将手机砸到地上。声音算得上震耳欲聋,连李墨安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伸手环住青年不住颤抖的身子。   “是坏人吗?”   李墨安看不清丁玉眼底的恐惧与无助,只得将头靠在丁玉耳边不断轻蹭:“哥哥不要怕,安墨在。” 第33章   ? 哥哥 ◇   ◎  开始调查◎   诊所环境清幽, 茂密灌木丛隔绝来往车辆的喧嚣,下车后柯安不经意往旁边一扫,注意到下面似乎还有层像地下室的房间。   正当他想靠近一探究竟, 差点被先打开的玻璃门撞到头。   “柯先生?”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规整的西装三件套, 再死板老土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奇怪的古朴。   来人正是云修然, 见柯安注意力从地下室移开,他微微一笑:“久等了。”   自从当年被汤亚发现他藏住丁玉的地方,负一层便被改造成小型的藏书仓库。林立的铁架遮去墙上象征罪恶的痕迹,连水泥地都变成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   身为靠不正常手段发家的心理医生, 云修然有的是手段洗去身上的罪名。   眼下,拥有一头浅棕色卷发的柯安漫不经心看向站在门口的云修然,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伪善。   对,伪善。   他看人一向很准,特别是面对拥有奇怪属性的人时更甚, 以至于不懂的隐藏心中不屑得罪不少人。要不是看在他每年能给公司带来的利润是九位数往上, 上面根本不会派人保他。   “云医生。”   虽然他不喜欢云修然,但不得不承认他医术确实是比其他心理医生好上那么一点。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收敛心中好奇,横跨八音的手指懒洋洋抬起, 声调带了无视人的傲慢:“连诊所都有地下室, 那不成家里还有吗?”   面前人戴了墨镜, 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云修然压下心中厌恶,脸上笑容更大了些:“柯先生说笑了,总不能将杂物放在前台。”   柯安一声不吭踏进诊所,目光再次落在隐秘在绿植背后的暗门上——没有人的地下室会用当下安全性最高的瞳孔检测当门锁,除非这个心理医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柯先生, ”见人视线还停留在对面, 饶是擅长伪装的云修然也收起脸上笑容, “对别人私事拥有过多的好奇,这可不是好现象。”   前台小姑娘认出云修然口中的柯先生,就是当下最火的全能型艺人,当下激动到满脸通红眼睛发光。   没有人想跟自己的医生起争执,但柯安例外,他已经气走不下五个心理医生,再加一个云修然也无所谓。   通往二楼资料室的房门已经打开,柯安率先走在站在楼梯上人的前面:“今天又要讲什么荒唐故事?”   柯安情况特殊,他不愿别人走进内心。   既然收了钱就要办事,云修然不再乎别人怎么想他:“一个关于无法救赎的事情。”   敏感捕捉话中意思,柯安抬头,眼底难得闪过些许兴趣。   紧闭的大门自两边向内打开,露出云修然特意布置的场所。原本一整扇落地窗改成了与学校相似的半人高窗台,淡色窗帘束起摆在一边,旁边是一排憨态可掬的小型盆栽。   就连椅子,也是学生独有的四腿黄色木头椅子。   “你要回忆青春不要找我。”柯安对学生时代并不感兴趣,他不喜欢这种酸溜溜的气氛,反倒是更喜欢充满蛊惑力的夜店酒吧。   想到这里,他思绪不自觉飘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身上。   目光一转,柯安竟然觉得这里很适合他的大宝贝。能完美融合单纯与诱惑的人不多,就算在娱乐圈云集的现在,也很难找到比得过大宝贝气质的人。   说不起来,他还不知道大宝贝叫什么来着。   柯安视线移到桌面玻璃板下的照片上,时间久远有些都发了黄,还有一些因为被水浸湿掉了色。唯独放在最低端的照片格外扎眼,干干净净的跟周围截然不同。   想不到心理医生复刻场景还能细微到这种地步,柯安带着怀疑上前,视线落在照片上人的脸。   他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拍摄的照片,而是从高中学生证上撕下来的照片,边边角角还带了些毛乎乎的卷边,看起来格外潦草与破旧。   就算照片里的人眼神有些躲闪害羞,柯安还是一眼认出来上面的人就是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宝贝。   随后跟来的云修然注意到他视线落在丁玉照片上,嘴角一扯上扬:“很好看吧?”   柯安没吭声,注视不知为何一脸骄傲与欣喜的云修然。   单手解开一颗扣子坐下,云修然看到摆在正前面的相框,对上少年安静看书的侧脸后开口:“说起来,他也是我曾经的病人。”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柯安注意。   “只不过,他比我治疗过的病人都要特殊,也更加令我费心思。”云修然边说边注意柯安的神情,见勾起他兴趣后微笑。   没有人能拒绝丁玉,就像没有人能停止呼吸一样。   那种将漂亮瓷器狠狠摔下去,亲眼看着他在水泥地上破碎,从每一寸骨头缝里散发的快/感令人无法忘怀。   云修然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他一人这么想。   住在这片居民区的老年人较多,所以刚过八点整座小区便陷入酣眠般的安静。所以一举一动在这寂静里会无限放大,甚至连屋顶猫咪拉长的叫声都一清二楚。   房间拉上了窗帘,屋内摆设在光线下变得影影绰绰,轮廓昏暗不清。原本放在床上的伯恩山玩偶被人送到了地板上,鼻子委屈巴巴抵住床沿看躺在上面的两人。   面朝里的人身形消瘦,环抱住肩膀缩在墙角里不吭声,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与之相反的,盘腿坐在他身边的少年支着下巴,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青年的背部,轻柔又无声的节奏像是在安慰受惊了的人。   “哥哥。”   不想让丁玉这么放任自己沉沦在过去,李墨安想尽办法也要将他从糟糕的情绪中拉出来:“明天早上附近好像有早市,哥哥一起去逛逛吗?”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关于自己对早市这种东西的猜测,全然忘记原本人设是个家境贫寒的流浪画家。李墨安说有些困倦,眼睛中也泛起了泪花。   “哥哥,别不理安墨嘛。”   当他提着气说话时,声音与变声期前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李墨安那张脸极具有欺骗性,以可怜兮兮的目光注视时没有人能拒绝他任何请求。只是除了丁玉,李墨安从未用这种眼神看待任何人和事。   可陷入深沉绝望中的丁玉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木然看着一处小小掉了墙皮的凹陷,大脑里的轰鸣简直跟狂风骇浪般将他吞噬。   身边李墨安在说什么他全然不知,记忆一遍又一遍回放被关在地下室时的场景,背后的绝望快要将丁玉吞噬。   就算躲在被子里,周身冷意令丁玉不断地打哆嗦,手脚像是永远感受不到暖意那样冰凉,他控制不住想要干呕的心情。   “哥哥——”   就算是李墨安也不想这么被丁玉忽视,落在丁玉背上的手指渐渐下移,最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青年整个抱在怀里。呼吸间都是丁玉身上浅浅的沐浴露香气,他迫不及待想闻到青年浑身沾满冷木香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少年人过热的体温给了丁玉无限慰藉,他僵硬的右腿终于慢慢伸开。像是试探什么东西似的,丁玉晃了晃脚踝。感受到依旧存在的力量后松了口气。   不想在这个时候全盘托出自己的过去,丁玉选择沉默回抱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少年,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他存在的感激与信任。   轻轻握住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指,丁玉头抵在李墨安的胸膛,跟随着那里稳健又绵长的心跳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显然,李墨安猜到他的意思,鼻尖擦过丁玉耳朵,算不上亲吻的吻落在青年发梢处。   “不舒服的话我陪哥哥睡觉吧,”只字不提丁玉方才堪称过激的反应,李墨安将身体更贴近他的,“哥哥身上好凉哦。”   这次,他总算得到了青年的回应,即便只是食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滑动。   像是取得了不得的默许,李墨安十指张开紧紧握住丁玉的手指,被手心传来的凉意吓了一跳,赶紧交叉摩擦取暖:“哥哥。”   就在他将丁玉手指暖热时,身前人的呼吸不知何时渐渐变缓,最后依靠在他臂弯沉沉睡去。   从未料想这样就能让丁玉放下警惕,李墨安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蛮诚实放软身子,好让丁玉睡起来更舒服一点。   窗帘半拉,偶尔会有晚归的人开车寻找停车位,灯光会照在房顶一闪而过,正好晃过丁玉还带有些许泪痕的眼角。   猜测丁玉反映这么大完全是那两张照片的缘故,方才李墨安只顾着跟他亲昵没有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此刻承载了信息的手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处理掉的信息通知又开始接二连三地从浮窗口弹出,幸好提前将通知打到静音模式,李墨安缓慢抽出抱住丁玉的胳膊,将人放到更舒服的位置后悄悄下床,顺便拉上数据线去了客厅。   房门关上,留下一室的黑暗。 第34章   ? 骗人 ◇   ◎  我怎么就忘记起标题,我好累,好多标题◎   以李墨安的性子, 如果他想知道什么信息,只要张张嘴便有大把人将资料送到他面前。李墨安也习惯这种用不到动手的日子,可唯独事情跟丁玉扯上关系, 他就像期待去挖宝的小孩子般兴致勃勃。   就像现在。   手机密码只是简单的四位数, 在李墨安眼前就是形同虚设的存在。收件箱除了有姓名备注的几个人, 就只剩一条像是骚扰电话发来的短信。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与丁玉性情大变有关,李墨安将手机充上电后连接到电脑,把照片调出来放在数据库里进行分析。   几乎是三个呼吸起落的功夫,深蓝□□面便浮现出几个抓取出的关键词。   “击溃、窒息?”   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李墨安皱眉, 转身调出来相关信息开始对比。   等缩小数据库放大照片,他深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两张照片上摆设的物件。看样子像是同一间房子,可仔细观看又会有细微不同。就比如左边的水泥地上有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斑点,而右边则是拥有同样纹路的大理石砖。   左边满是脱落的墙壁,右边用书脊颜色拼凑出相应的脱落图案。   如果说有什么发现, 李墨安更倾向于这个人将过去的事情, 以现如今不被轻易察觉的方式摆弄出来,再将其发给丁玉。至于为什么会是这种地方,他觉得应该是云修然对丁玉堪称挑逗的威胁。   “真是个人渣。”   毫不掩饰心中厌恶, 李墨安切换屏幕连线李家。要不是他身处国内, 本家信息库里的一些东西只能在固定地址查看, 李墨安才不会给那个草包打视频。   正巧那边是白天,还没响几下便接通了视频,李墨晟那张大脸突然出现屏幕前,着实恶心到李墨安一下:“不要吃着东西见我。”   一大清早便被人打断美好的早餐时间,又不敢挂断混世魔王的视频通讯, 李墨晟敢怒不敢言。   “风将大忙人吹来了?”   懒得搭理开始阴阳怪气的李墨晟, 他直接将照片上几处可疑的痕迹圈出来发给他。   “旁系为何扶持云家?”   被他这么一问, 李墨晟停住端起咖啡的手:“之前不是查了那些勾当吗?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地下还是挺赚钱的。”   李墨安沉默,直到对面以为他卡了才再度开口询问。   “那你是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   “也算吧,隐隐约约听他们提过一嘴,”李墨晟回忆,“专门给有特殊癖好的人群服务,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怎么?”   就算不接着查,李墨安也能根据前因后果推测出整个故事脉络。   看似备受尊敬的心理老师对自己的学生兼病人下手,将人从学校光明正大带到私人诊所的地下室。在将人关进去后的一星期里,白天跟着搜寻队一起寻找,晚上独自回到诊所。   说是进行整理挤压的病历资料,其实借着住在诊所的名义对丁玉做些腌臜事情。在没有收集到确切证据前,李墨安只能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就算他恨到想立马了结那个畜生。   见这个弟弟这么长时间都不吭声,眉眼间都是不怒自威的气势,李墨晟突然想起来想起来爷爷去别国考察时说的话:“对了,爷爷说如果你在国内做不出什么成就,就让你回——”   剩下的话他咽回肚子里,再不住嘴李墨安身上的杀气都能穿透屏幕直逼他眉心。   怎么回一趟国内,脾气还比之前臭了?   这话他可不敢当着李墨安的面说,只能私下在心底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墨安是见到仇人似的。   “你现在位置可不比这里,做事不要冲动,”就算这话由李墨晟说起来苍白无力,但他还是徒劳地一次次重复,“爷爷对你在国内围着一个男的来回转很不满。”   “一个男的?”李墨安阴了面色,敏感察觉不对,李墨晟立马道歉并将瞬间切断视频。   电脑屏幕重新浮现原本画面,拖动照片进行对比重合,李墨安敛眉打量些许,最后合上电脑。这种东西不能只依照看,除非是去到现场,否则他无法感受云修然对丁玉做过的事。   世间像云修然被众人尊敬的变态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他们披着人皮肆意混迹在人群里,就等一瞬间伸手寻找目标。   就当李墨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黑暗吞没了他身子,身形轮廓在暗处俨然已是成年人的模样。他静静凝视墙壁上的时钟,等短针滑到三后起身,准备去卧室安抚睡着了的丁玉。   可他不知,能分辨出那些恶魔的人,本身也会存在些许相同的方面,这就是从人皮下察觉所谓的「同类」。   知道丁玉恐惧全黑的环境,李墨安离开前特意留了一盏小台灯。等他推门而入,原本睡在床上的青年下来,坐在椅子上默默凝视灯光发呆。   生怕突然出声惊扰到他,关门时李墨安特意拧动了门把手。金属旋转声清脆,引得丁玉茫然抬头。   那双水汪又透出迷茫的桃花眼眨了下,好几秒过去才分辨出面前人是谁。   “安墨。”   “睡不着吗,哥哥。”李墨安上前蹲在青年手边,极其自然地伸手与其十指相扣再微微晃动,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不得不说,当他隐去身上全部气息时面容极具欺骗性,好像一只毫无攻击性的毛茸茸小动物来到身边。即便他张口就能将人整个吞下去。   既然有能听到丁玉心声的特异功能,李墨安看不透他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屏住呼吸打量青年被睫毛遮住大半眼底,被里面的死寂与绝望吓了一跳。   “哥哥?”半蹲改为半跪,李墨安好让丁玉能更方面抚摸到他头顶:“哥哥要是想说,安墨就听着。”   或许是李墨安这句话起了作用,丁玉说不出心中的酸涩,对上面前这双在黑夜里也美得像濒死蝴蝶的眼睛,他问出汤亚曾经质疑过的东西。   “你真的是色素缺失么?”   他口气平淡,甚至连疑问都算不上,伸手慢慢抚过少年人略微有些扎手的发丝,在等李墨安开口时手指却压在了他嘴唇上。   “别骗我,安墨。”   他声音虽轻,可却如重锤压在李墨安心头。   “我身上没有能图的东西,盯住我的人是个潜在的杀人魔,你总是在我身边会有危险。”丁玉说出的每个字都透露出疲惫,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少年解释他堪称糟糕的过去。   “我不需要,哥哥。还记得上次是我将那个家伙打跑的吗?”   李墨安说的事情太过陌生,丁玉沉默许久才勉强从脑海找到对应记忆,却也是被白雾覆盖模模糊糊看不清。   “那你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吗?”   这句话令少年人瞳孔明显放大,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过于暧昧,丁玉勉强勾起嘴角笑笑:“我不收你房租,也不需要你做事。”   “那样我会心怀愧疚的,”就算心中快乐开了花,可李墨安表面还是装出一副担忧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哥哥,以后我做饭给你吃。”   低迷气氛被这句话打破,丁玉眼底总算出现了笑意。   “我不想被弟弟毒死。”   第一次说出这个词语,无法形容心中翻涌的暖流是什么东西,丁玉握住一直紧扣自己五指的手。他微红桃花眼里的水汽散去,只剩全心全意的信任:“好不好,安弟弟。”   几乎瞬间起了反应,李墨安狼狈变换姿势,就是不想让丁玉看到堪称狼狈的下半身。   “好。”   向来以沉着冷静著称的李家二少爷,此刻像个被心爱人亲的少年人般手足无措,喜悦令他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却又控制不住去费劲去表达心底的激动。   “安弟弟。”   青年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如春风般席卷李墨安全身。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落在少年额头,他眼底的笑意令李墨安无酒自醉。   “我还有不到一个月成年。”   哪能听不出李墨安言外之意,丁玉摇了摇头:“我不谈恋爱。”   本来也没想跟他谈恋爱,李墨安恨不得立马将丁玉带到国外结婚,再把他放在自己的私人庄园,让他见不到任何人,也便不再遭受任何伤害。   就连李墨安自己,也没发现他这个念头是有多可怕。   可怕到,与云修然的所作所为别无他样。   所以,那位变态心理医生有时说的话是对的。没有人能拒绝丁玉,就像没有人能抗拒呼吸、喝水这种小事般。   堪称上天精雕细琢的五官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存在,也是将他带到无数个深渊的门牌。就算有人不想承认自己对丁玉毫无非分之想,但他眼神里的贪婪快要如泄闸洪水般翻涌,直到摧枯拉朽般覆灭整个世界。   “我不和哥哥谈恋爱,”李墨安下巴轻轻抵在丁玉手心,他脸上笑容变得令人捉摸不透,“放心好了。”   我不会和你玩小孩子过家家的谈恋爱,我只会与你结婚。 第35章   ? 守卫 ◇   ◎  他是鬼◎   诊疗室永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像是香薰又像是各种烟草味混合的东西。柯安接过递来的表格,看都不看随意打了几个对钩后还给云修然。   注意到他写的两个字母,云修然合上本子放在一边:“我以为上次我们谈得很愉快。”   “看不出来云医生挺自恋, ”柯安将垂落的刘海后顺, 露出堪称锋利的眉眼与目光, “不如说这个我还有点兴趣。”他说的是压在玻璃底下的证件照,少年还有些稚嫩的面庞盯住镜头,眼睛里只有化不开的忧郁。   想到他在包厢沾满泪水的脸,他放在交叠双腿上的手指微动, 克制住想要攥紧拳头的冲动,柯安抬头盯住坐在桌后云修然平直嘴角。   “你知道他名字。”   “他是我病人之一。”   “叫什么?”   “医生具有对病人保密的义务。”   这句话未免有些过于可笑,柯安面容闪过一丝好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个规矩。”   云修然没有管他的冷嘲热讽,微微前倾身子将放在面前的相框翻转,让柯安看清合照上的两人。   “他就是无法救赎的主人翁, ”注意到柯安的眼神变化, 云修然还以为他只是被丁玉长相惊艳,殊不知他早已触碰过丁玉整个后背,“跟你一样, 封闭自己内心不想让旁人窥探。”   “看来我跟他还挺有缘。”   云修然不可否认。   “只是他戒心比你更强、也更警惕, 最后我失败了, 所以才说是无法救赎的孩子。”云修然将遮光帘拉下,屋内光线不再刺眼。   热茶放在柯安手边,他在里面看到自己倦怠的眉眼。   “你对他做了什么?”   “普通心理治疗罢了,”无意跟柯安透露过多的信息,云修然转移话头, “也是一直干涉人避免自杀的手段。”   话语越来越含糊, 不知道云修然瓶子里卖的药, 柯安兴致缺缺别开目光。   他是对大宝贝感兴趣,但不知道从一个堪称疯子人口中得知大宝贝全部信息。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丁玉这张脸,柯安食指抵住鼻尖默想,思绪渐渐飘到其他地方,如果不是公司的艺人,他能接触到的也就剩下服装领域的木可家。   听说月底会有一次素人拍摄,到时候去看看。   自始至终,柯安注意力压根就没有在云修然身上停留,这点与丁玉一模一样。   四年前。   连城的盛夏开始于五月,可直到九月中旬才结束。高温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就算教室开了空调也只有附近学生凉快,靠窗的依旧被滚热包裹。   所有坐在窗边的学生中,只有丁玉还穿着严实的校服外套,连扣子都扣到最上方。   “你不热吗?”   下课后汤亚拍了拍丁玉肩膀,顺势用指尖碰了碰他手背。   “在想什么?”虽然他平常也会对着窗外发呆,但整节课过去还是这幅模样,不由得让汤亚有些担心。   整个年级都知道那位比女明星都好看的男生坐在窗边,来来往往去尽头打水的人出奇多,偶尔与他目光对上后引起一小片骚动,自然也便看到丁玉旁边的女生。   “真的不是情侣吗?”   “怎么可能,丁玉高一就说跟她只是姐弟关系。”   “我弟弟天天气得我短命,要是跟丁玉这样的我做梦都能笑醒。”   “谁说不是呢...看过来了,诶走吧走吧。”   议论声远去,汤亚握紧了背在身后手:“那个医生是学校聘请的心理医生,办公室就在对面综合楼三楼。”   少年偏头,目光平淡,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会说这些。   “心理医生,应该对你走出——”   没等汤亚说完,上课铃打断她剩下的话,不敢看丁玉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汤亚掩去狼狈回到自己位置上。是她太唐突冒昧,不应该在这时跟丁玉提及看心理医生的事。   再次撞见丁玉站在厨房握住刀具在手腕比划,吓得她赶紧联系心理医生,结果第二天丁玉说自己压根没有任何事情。   “他还没有走出来。”汤父叹息:“毕竟没几个小孩子能承受亲眼目睹父母双亡。”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汤亚:“你要好好看着他。”   不去问为什么,看到摆在桌面上的收购合同,汤亚心脏高高提起:“叔叔阿姨的死,是意外,对吧?”   “说什么呢这孩子,”汤父脸上带了她分辨不出来的伤感与惊讶,“谁也不知道小区里会在路中央放那种东西。”   汤母沉默地整理书架没有接话,直到汤亚准备离开时,她才看向仓皇不安的女儿。   “学校来了个心理医生,听说专治方向是心理创伤,要是可以就让丁玉去学校看吧,最起码他能比在家里放松些。”   “您怎么知道?”汤亚不记得自己跟家里说过这种小事,眼神也带了疑惑与防备。可回应她的只有母亲的一声叹息,以及缓慢但坚定的关门声。   综合楼三楼只有几个办公室,除了位于外侧的两个档案室,最后一扇门上贴了张预约时间表,下午这个时候正好是一片空白。   就算汤家察觉出丁玉的心理或许不对,可他们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让丁玉随波逐流到某种境界,才假惺惺表现出自己虚伪的担忧与焦急。   发生不幸时丁玉还太小,对当年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如果汤家想给他灌输其他思想,对于记忆在受到巨大冲击下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的事情。   他猜到了父母的死亡或许存在隐情,就算是现在丁玉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那些事情在十几年的蹉跎中肯定都被人淡忘......   当丁玉站在门口胡思乱想,拐角传来鞋跟落地时发出的清脆,他循着声音望去,见到方才抱他下树的男人。   “等多久了?”云修然单手拿住档案开门,示意丁玉进来。   “......”   “没,”不擅长与陌生人进行交流,丁玉略微退后半步,等云修然离开门口后才进来。   是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猫。   云修然背过身将丁玉的档案放入柜中上锁,镜片遮去他已经变得兴奋的眼底。   就当丁玉转身关上木门的刹那,云修然收起眼底神色,端坐在桌后看少年慢慢走到跟前,最后坐在那把小小的木头椅子上。   “不高兴吗?”   还灭来得及看调出来的丁玉档案,他以聊家常的口气询问面前少年哪里不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象征体育课结束的铃声响起,丁玉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干坐了近半小时。他无法跟一个陌生人开口说他心底最不安的事情,沉默过后道歉匆匆离开。   即便是炎热夏天少年还穿着外套,撑不起来的衣服空荡荡挂在他肩头,风一吹校服贴在身上,露出他比同龄人还要瘦小的骨架。   关门声细微,就如丁玉坐在面前时轻飘飘的呼吸。   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生,心理问题严重到说不出来,无论哪一点都能引起云修然兴趣。   不枉他接下这么个私活,还以为背后的雇主是在诓骗他。   突兀响起的掌声打断了云修然回忆,柯安面无表情收回在半空中鼓掌的手,语气里的厌恶都懒得遮掩:“你确定自己没有心理问题?”   云修然端起茶杯耸肩:“不确定,所以心理医生也有医生。”   “你们都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特别是你,更喜欢拿别人的痛苦作乐。”柯安毫不留情。   “愿闻其详。”   “呵呵。”   柯安脾气臭不是一天两天,更何况这个心理医生或许对他的大宝贝进行过心理打压,气得人恨不得将凳子轮到云修然那张脸上。连虚情假意的客套都懒得说,手插兜起身离开房间。   直到他走下楼,云修然才伸手将相框转过来。   照片上的少年眉眼弯起,站在树下的模样如枝头最青涩的水果,没有人能抵得住将其摘下在手心里看着他变红的诱惑。   云修然尝试过,但他失败了。   果园已经将他驱逐出去,毫不留情面换上了新的守卫。   不去管身后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柯安下楼后径直走到被绿植遮住的地下室门口,目光在门锁上来回流转,在前台好奇注视下按下门把。   “柯先生,那个是云医生私人休息室啦。”不想让偶像尴尬,前台解释:“只有云医生一人能进,平常连保洁人员都不让去。”   “这样啊。”   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抬手带上挂在胸前的墨镜,柯安笑了笑:“私人休息室,这么隐私的地方果然还是要藏在地下。”   听不懂他是在内涵,前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开门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姆车,柯安伸手勾住坐在副驾经理人的衣领,力度大到差点让对方喘不上来气。   “如果还想让我活着给公司赚钱,就不要再找这个心理医生。”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经纪人一脸茫然啊了声。   柯安满脸烦躁,连他都能差点掉进圈套里,不难想象云修然当时是怎么对他的大宝贝的。   还真是个,披着人皮的鬼。 第36章   ? 卖画 ◇   ◎  多少钱?◎   事情开了口处理起来便很快, 仰头看着丁玉还带了些泪珠的眼角,李墨安露出笑容:“哥哥。”   正忙着处理一堆未读信息,丁玉抬手像揉小狗狗一样摸了摸李墨安的头。   “乖, 等下找你。”   似乎觉得少年发丝手感极好, 他又多停留了几秒。   这一举动像是给了李墨安接来下来行动的默许, 他起身伸长胳膊搭在椅背两侧,将丁玉困在双臂之间。   只顾得回工作上的消息,丁玉哪里注意到他暗搓搓的小动作,等眼前光线越来越暗, 丁玉察觉不对才抬头,额头直接与李墨安的嘴唇相接触。   “哥哥——”少年拉长声腔,“你怎么用头亲我。”   对这种胡搅蛮缠表示无语,反手推开差点跨坐上来的李墨安,丁玉无奈:“别闹了, 我回完消息就陪你收拾东西。”   说话间, 嘴唇开合连带唇珠也受挤压,见到这幕原本压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李墨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缩短。他无意间发现丁玉怕痒, 手刻意放在青年腰间, 故意装作不经意滑动:“哥哥。”   “嗯?”   果不其然, 身下人原本笔直的腰瞬间软了下去,连带着呼吸都带些许急促。   “安墨,痒,别闹。”   已经尝到甜头的人岂能就此善罢甘休,李墨安手指扣住人的腰让其动弹不得, 低头去蹭丁玉变得通红的耳尖。能在高台吸引全场人目光的青年, 对待感情上简直就是出人意料的单纯。   他还发现, 丁玉对已经纳入朋友范围的人没有界限感。   就像汤亚那种,对他掌控已经算的上过度的地步,可丁玉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是面对其他事情呢?   李墨安嘴唇擦过青年侧脸,嘴唇抵住他耳根偏下的位置。被他举动吓到,丁玉顾不得回复到半截的信息试图推开坐在身上的人。   “安墨,别——”   “刚才哥哥还喊安弟弟,这一会儿就变成安墨。”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奔跑的猪多如草原的杂草,李墨安以一轻一重的节奏吮吸丁玉耳后,手顺着柔软腰线向上停在胸前。感受手心处不断跳动的心脏,李墨安移开嘴唇看到丁玉变得涣散的眼神。   “哥哥,你好美哦。”   已经具备成年男人的体格,李墨安有意无意前后晃动身子,甚至直接抵住了那处。   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可丁玉推不开坐在胯间的人,手腕被李墨安单手握住举高在头顶,心脏跳动声就这么隔着衣服相贴。   “安墨。”就算丁玉勉强回神,下一秒又被李墨安下压的嘴唇夺去全部呼吸。   二十多年的初吻就这么随便交代出去,鼻腔全是李墨安身上醉人的冷木香,丁玉思绪变得昏昏沉沉的,眼神也开始聚不上焦。   “这只兄弟间表达亲密的方式呀,”李墨安睁着眼说瞎话,“我也想跟哥哥更亲密一点。”   原本被人调成静音的手机开始震动,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汤字后,不给丁玉抬头的机会,李墨安食指一挑将手机扔在地毯上。   “难道哥哥不喜欢安墨吗?”   自小没有多少朋友,丁玉不知道该怎么跟所谓的弟弟相处,他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可李墨安脸上的神色太过于正常,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其他心思。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接吻还是要双方清醒来得比较好。心满意足从唇珠上离开,李墨安身子一抬站直:“哥哥。”   “......”   大脑还处于茫然状态,等人抱着画卷离开,丁玉呆呆坐在椅子上还没回神。手机孤零零躺在地上,屏幕明明灭灭,再一次闪动后彻底没电。   不知何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沉寂整夜的小区开始热闹。走街绕巷的吆喝声传到丁玉耳朵,他起身挑开窗帘,楼下有忙忙碌碌的壮汉在搬运东西。   屋外少年叮铃咣当不知道在做什么,丁玉推开门一看,客厅中央堆积不少像是画卷的东西。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搬家呀?”李墨安蹲在地上,双手放膝乖生打量茫然的丁玉:“都收拾好啦。”   还想着派人检查完水电才带人住过去,丁玉有些哭笑不得:“万一那里没有通水电怎么办?”   “买个发电机。”能跟丁玉同居,剩下的困难都不叫事情。   懒得跟李墨安斗嘴,丁玉随手拿起卷还没有封死的画展开,被上面开到荼蘼的睡莲夺去全部目光:“这种画也是卖十块?”虽然不知道画廊的行情,可丁玉猜测这幅画光是画布就要近百。   “不哦,”李墨安笑笑,很满意丁玉眼中的惊艳,“不卖的。”   是他闲来无事随意涂抹几笔的小画罢了。   “哥哥要是喜欢,连带那副加上地上这些都可以拿走。”边说边将一些从画筒里倒出来,李墨安丝毫不在乎这些在外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为的就是想让丁玉开心。   打量青年闪动的桃花眼,嘴唇也因方才的亲吻变得微红稍肿,李墨安的舌尖下意识抵住上颚回味。   或许在丁玉小时候,汤家压根就没教他该怎么保护好自己,这才导致丁玉对一些事情的防备心极低,比如接吻,又比如面对试图想掌控他的人时该怎么做。   回想汤亚先前在酒吧游刃有余的模样,李墨安不相信汤家会忽略这种事情,除非是他们不想教丁玉,但这样做又图什么?   视线落回站在原地的青年,从他这个角度向上望,正好能看到丁玉微抿的唇与笔挺的鼻,纤长睫毛像是一抹浮光,遮住眼底盛不住的欣喜。平心而论,丁玉这个长相太过女孩子气了,李墨安不难猜测他带上假发真的可以参加女生海选节目。   像这样相貌的男生,总是会吸引上流一些拥有奇怪嗜好的人。   虽然他不了解国内是什么情况,但在本家的国度,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如果汤家一开始就打着这种旗号收养丁玉,并刻意向丁玉隐瞒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任由他被人欺负也不知道,那么收养的目的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汤家在连城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不会这么早就做这种会落人把柄的事情,除非想等丁玉长大成人学业有成,表面过得去便将人神不知鬼不觉送掉。   不是李墨安想得多,是没有人能心甘情愿抚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哥哥。”下意识的,李墨安出声,在对方望过来时露出笑容:“我最喜欢哥哥了。”   就算知道围绕身边的人大部分是冲着自己的脸,面对少年单纯不掺杂其它乱七八糟的话语,丁玉难得驻足凝视这朵简单的小花。   “我也是,最喜欢安墨了。”   最喜欢安墨,而不是李墨安。   从李墨安选择隐瞒自己真实名字的那一瞬间,他注定要跟丁玉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只是现在,他放任自己沉沦在青年明媚笑意中,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丁玉说的房子是他小时候住的别墅区,是个门卡加人脸双重认证安全性不错的小区,但汤家为什么会在丁家出事的第二年便火急火燎搬出去,除了汤父谁也不知道原因。   “钥匙和门卡都在宿舍,正好今天下午有节公选课,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不等李墨安回应,丁玉看到这摊东西改口:“算了,到时候我直接给你地址。”   一见不能在众人面前大摇大摆宣告主权,李墨安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当下变为委屈小狗可怜兮兮注视丁玉。   “不是不带你,难道你不需要跟房东合算一下水电费和房租吗?”丁玉受不了他像小动物般晶亮的眼睛,蹲下身子揉揉李墨安的发丝,“等我再去给你买个能联络的手机,这样就不用担心找不到我。”   “我会在学校门口等哥哥。”不想让丁玉知道他有个能进行全球卫星定位的手机,李墨安无意间知道丁玉储蓄现状,真不知道这四位数的存款能买些什么。   甚至都不够李家一个茶杯钱。   见少年目光炙热不像是开玩笑,丁玉接下来的话哽塞在喉咙。   “哥哥。”   无法抵御少年拉长腔的撒娇声,他抬手捂住脸叹气:“不要乱跑,不要跟江开斗嘴,他不会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上就让着你。”   小孩子?李墨安匪夷所思,特意站起来对比快超过丁玉的身高。   正好手机充好了电,丁玉没注意到李墨安这幼稚的小动作,开机后率先给宋永元发去条信息,告诉他等下回宿舍拿东西。   消息刚发出没有一分钟,汤亚竟然打来了电话。   看清来电人是谁后李墨安没吭声,想看丁玉到底是去哪儿接电话。如果去卧室的话,摆在桌子上的笔筒里有监听器,去阳台的话,屋檐下有个——   “喂?汤亚。”丁玉毫无顾忌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顺势蹲下身去翻刚才重新开封的画卷:“没有,在朋友家。”   对面并没有掩盖音量,以至于站在旁边的李墨安都听到了汤亚那句不礼貌的话。 第37章   ? 追踪 ◇   ◎  想要逃跑◎   “你又跟哪个男人当朋友了?上次当朋友的后果你忘了吗?!”   女生声音不可思议, 认为丁玉这样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却只字不提她结交的朋友能绕整个连城。   觉得汤亚自从上次离开酒吧后变得奇怪,就算是丁玉也受不了她这种疑神疑鬼的性子。   看出丁玉眉眼的无奈与烦闷, 李墨安蹲下将自己脑袋凑过去, 就算用气音也要确保对面能清晰听到的音量:“哥哥, 姐姐好凶哦。”   “谁在你旁边?”   不顾周围人纷纷侧目打量的目光,汤亚端起餐具往门口回收处走。已经猜到待在丁玉身边的人是一直对她挑衅的少年,但汤亚不得到确切回答不愿相信。   “朋友而已,对了, 我今天回——”   还没等丁玉将话说完,汤亚声音率先传来:“地址。”   从未听到她如此强势不讲理的命令,丁玉愣了一下:“什么地址,我今天回学校。”   “那我是不是对你还记得自己是学生表示称赞?”   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斗嘴了,自幼便不擅长跟人吵架的丁玉选择闭嘴, 下一秒李墨安凑到身边, 呼出的气惹得丁玉耳垂发痒。   “哥哥,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简短有力,一击毙命。   电话瞬间挂断, 后知后觉理解少年是什么意思, 丁玉无奈看向一脸无辜的李墨安:“安墨。”   “在呢, 哥哥,”懒得管汤亚是什么意思,李墨安小心思开始活络,“哥哥跟她是什么关系呀?”   “我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像女孩子被不少人欺负过。”   对这些过去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被少年一拱丁玉顺势坐在地上, 手慢慢顺平李墨安的刘海:“因为寄人篱下, 小时候也是唯唯诺诺的性子, 甚至不敢跟汤家说不喜欢那些颜色鲜亮的衣服。”   看着丁玉现在非黑即白的衣物,李墨安抱住他肩膀没有吭声。将脸埋在丁玉脖颈,在人看不到的角度他蓝眼睛如萃了冰般寒冷刺骨。   “明明可以将我送到福利院,却说什么都要收养我,奇不奇怪?”丁玉不需要回答,他自顾自往下说,“一开始我是很感激汤亚奋不顾身保护我,小学、初中可等到了高中,她依旧总是将我护在后边。”   展开一张新画,看着上面群山剪影丁玉苦笑:“你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喊我什么吗?”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可随着后来她压根不许任何男生靠近我,甚至都管到女生身上,我才觉得有些困扰。”丁玉安静讲话时声音如泠泠山泉,叮叮咚咚落在李墨安肩膀心尖。   “那你没有跟她说,你不喜欢这样?”   少年说话时呼出的气温热,丁玉后仰脖子,他喉结就这么尽数暴露在李墨安眼前。   “只要她认定了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她的看法。”回忆过去种种,丁玉有些无奈:“但她高中救过我的命。”   捕捉到特殊的时点与事件,李墨安屏住呼吸排除耳边杂念,脑海却没有浮现那道熟悉的小小童声。   “所有人都觉得那人是天大的好人,连我也被他骗过去,还傻乎乎说想跟他当朋友,”手指落在身边人肩头,丁玉忍不住苦笑,“自从这件事情后,她开始有意无意暗示我结交的朋友都是变态。”   丁玉偏头,下巴抵在李墨安头顶,以叹息结束这次对话。   他们磨蹭的这段时间,连城太阳已经升到树梢,路上行人渐多,再不去下楼或许赶不上去大学城的公交。   “打车呀哥哥。”   打量正在换衣服的丁玉,李墨安将手中的运动长裤递过去:“新的,没穿过。”   “无所谓,”只对不熟悉的人有戒心,丁玉换下睡裤后搭在椅背,“有时候去场地拍摄,他们都是拿着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的衣服。”   不明白丁玉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李墨安盘腿坐在地上仰头。   “有的时候还好,能直接从仓库里拿出来新衣服,但更多的从衣架上随便扯一件码给你。”   仰头整理衣领,丁玉对着呆乎乎的李墨安眨眼:“不过后者给的钱稍微多点。”   穿在李墨安身上正好的运动裤,对丁玉来说有点大,不过长度却是正好的。垂感面料衬得丁玉腿部线条更加流畅,走动间像是一朵白云依附在他身边。   这个牌子没有找到丁玉当模特,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   “等下午上完课我去联络保洁公司,十几年过去不确定那里是有多脏,估计收拾完最早也要明天或者是后天了。”   说话间丁玉收拾妥当,掏出李墨安给的头绳将过长的发丝扎起,露出连跳芭蕾的人都自惭形秽的修长脖颈。   不得不说,老天爷有时就是偏心的,他几乎将全部美好都凝聚在一个人身上。随之而来的,也是丁玉注定要比旁人经历好几倍的蹉跎。   “那哥哥今晚睡哪?”   并不在乎房子干净与否,李墨安凝视丁玉抬手间不经意露出的一截细腰,落在地板上的指尖微微旋转,目不转睛期待他的答案。   已经恢复精神的丁玉哪里猜不到他未尽之意,桃花眼眯起像是偷腥成功的奶猫:“宿舍。”   “啊?”   未猜到是这个回答,李墨安愣了下,按在地板上的指尖泛白。   “你还记得我之前突然呕吐不止吗?”   李墨安点头。   刚想说出怀疑宿舍有人成了云修然的眼线,丁玉猛得意识到面前少年并不知道他高中经历过的事情,脱口而出的话顿在嘴边。   “哥哥?”   不想让自己神情显得那么奇怪,丁玉勉强压下慌张摇头:“没,走吧。”   或许是人的私心在作祟,他下意识想保持住在李墨安心中的形象,尽管当年报道对丁玉做了形象模糊,可只要与丁玉同班的人都知道被关在地下室的人就是他。   那半年异样目光足以逼疯任何正常人,丁玉不想让他也以那种眼神看待自己,他只是想摆脱过去的阴影成为普通人而已。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扎得他生疼,他以为自己将那些事情忘了,可云修然以各种形式提醒着丁玉这场噩梦还没有完。   他不知道怎么伤害各项都处于优势的云修然,只能像条灰溜溜的小动物一样被追着到处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似乎能保护他的人,却生怕他也被卷入名为云修然的黑暗。   “安墨,”到底是不想看少年纯粹的眼睛染上黑暗,丁玉蹲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下,上次你也见到那个——”   一双手捧起丁玉的面庞,李墨安凑近吻了下青年的鼻尖:“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以及我身后的李家。   他蓝眼睛弯起,似乎在回味那处肌肤的温热。   “今天早上哥哥是怎么啦,怎么一直在疑神疑鬼,是不想跟安墨同居吗?”   “又说这种话,我”话虽这么说,可丁玉到底是稍稍放下了点心,“估计饿的,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别开脸挣脱李墨安的手,扶住膝盖起身打量少年坦荡的眼神,没有从这双眼睛中看到其他令人不安的情绪后松了口气。   只是丁玉不明白的是,如果他无法从一个人眼里看到更深的情绪,除这人是真的没有异样外,就剩他极其擅长伪装。猎手伪装成不韵世事的猎物,就等丁玉转身掉入他创造的深渊。   今天的早餐店迎来位无论是风度还是面貌都极其上等的男人。   刚出锅的小肉包热气腾腾,可飘到他鼻梁上的眼镜时没有沾染任何雾气,老板娘注意到来人,犹豫要不要询问他。毕竟男人跟周围过于格格不入,压根就不像是会光顾这苍蝇馆子的精英人士。   面前递来张百元大钞,可来人压根就没说要吃食,他目光顺着屋内交错纵横的电线一转,最终落在里面靠墙角的桌子上。   上面有杯剩下半杯的小米粥,还有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茶叶蛋壳。根据还散发热气的杯口来看,用餐者还未走远。   “您有没有见到位长得很好看男生?”他声音虽轻但极具穿透力,通过尘世繁嚣清晰落在老板娘耳中。   他这么说,老板娘立马回忆起方才来店里用餐的两位男生,走在右边扎头发那个真的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这不是刚走,你认识他啊,”老板娘接过钱打了一笼包子递给云修然,在转身找钱时听到门口人离开的动静,“诶!你的钱!”   包子的热气隔着塑料袋烧灼着云修然指尖,这种感觉同当年丁玉蜷缩在墙角无助哀求的呼吸类似。   无论是诊所的地下室,还是筒子楼的三楼出租屋,他都完美复刻当年禁锢住丁玉灵魂的场景,云修然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孩子满脸泪水的可怜模样。   手指间腾起的空虚与落寞快要将云修然逼疯,他在国外知道了更多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就等着一一在丁玉身上实验。   他过于迫不及待,以至于终于露出了马脚。 第38章   ? 校花的理想型 ◇   ◎  反正不是我们◎   上班高峰期, 公交车堵在绕城高速上。   今天阳光难得不照眼,靠窗坐着的青年眯起眼睛打盹,身边人伸手为他遮住落在脸上的阳光。从未将见过不可一世的李二少会做出这种动作, 公交车最后面的两位保镖瑟瑟发抖, 生怕被李墨安发现他们目睹这幕。   好在二少目光一直停在身旁青年, 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保镖这才默默将视线从地面移开,同样落在丁玉身上。   就算只能看到个后脑勺,他们也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后脑勺。   怪不得向来眼高于顶的李墨安甘愿成为护花使者, 能让这种美人目光停留在自身,就算让他们去打扫李家的马场也心甘情愿。   此刻正对着丁玉发呆的保镖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他真的时不时去与那些马儿来个亲密接触。   正目不转睛看着丁玉的李墨安懒得管身后那些傻大个,伸手将阴影面积扩大让丁玉睡得更舒服些。   或许是李墨安的眼神过于炙热, 再一次公交刹车后, 青年原本垂落的长睫毛微抖,露出因困倦带了水光的桃花眼底:“安墨?”   “还没到,再睡会儿吧, ”说着手指下滑落在丁玉耳侧, 李墨安放轻声音, “我会喊哥哥的。”   多日奔波的疲惫在冷木香包裹下毫无保留地释放,迷糊中丁玉头向身边人肩膀靠去,陷入更深睡眠前他暗想:这就是有弟弟的感觉吗?   似乎大概,还挺不错。   公交车上的两人气氛甜蜜,可宿舍里面可就没这么好。   躺在上面的宋永元不敢吭声, 他偷偷侧身望向床下, 许信鸽与江开眼神间的怒火快要将整个宿舍燃为灰烬。   即便是空调也挡不住他们互相想将对方撕碎的咬牙切齿, 宋永元蒙住头给丁玉发信息,依旧像往常一样没人回答。   事发突然,一时之间也无法在短信里解释清楚,他的话简短意赅。   【你的小学弟跟江开快打起来了。】   短信震动声引起李墨安注意,他空出只手掏出丁玉放在他包里的手机,划开锁屏看到消息。   小学弟又是什么东西。   妹妹头刘海下的眉毛紧紧皱起,李墨安在脑海中快速过滤丁玉足有十几页的资料,没有找到与这个称呼相匹配的人。   “哥哥还真能招蜂引蝶呀,”少年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丁玉头顶发丝,气得牙龈都有些发痒,“这又是什么家伙。”   现在身份不足以让李墨安质问这人是谁,他模仿丁玉回消息的方式发了一个逗号。   很快,对面又发来新的回复。   【当初还以为江开是真的想清净,才搬到咱们这个两人间,没见到跟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你到哪里了?汤亚最近很生气,都快成了炸药桶,天天逼问我知不知道那个什么安墨的住址。】   什么安墨?李墨安在心中暗自冷笑。现在他都沦为以什么作为前缀吗?   嗡嗡震动声吵醒了丁玉,而宋永元忘记关掉手机声音,清脆提示声暴露了他不仅装睡还透风报信的行为。   “原来你没睡,”江开不再压低音量,望向许信鸽的目光冰冷,“你怎么解释晚上回来也不上锁,让外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   昨晚是宋永元喝得有点多,忘记自己锁没锁门,又不敢直视这个家伙的眼睛,他默默将一部分转移到丁玉身上,自己则在心底疯狂跟人道歉。   “因为丁玉说这两天回来,我忘记是哪一天来着,而且他说忘记带钥匙,让我帮他留门。”宋永元面不改色胡编,祈祷丁玉能快点看到信息回来。   “我没有大摇大摆,是你们宿舍门没有关好。看到学长床上有鬼鬼祟祟的家伙,担心安全所以我才会进来。”许信鸽兼职时见的人如过江之鲤,像江开这种被当场抓住还死鸭子嘴硬的人多的是。   听他这么说,宋永元心中大概有了底:估计是江开又开始对丁玉想入非非,昨晚趁他睡着后翻身去对面床上睡,今早起来时被许信鸽抓了个正着。   想象不出当时的尴尬场面,宋永元叹息,不知道怎么委婉的跟江开说,丁玉已经察觉他有点不对劲了。   由于性格问题江开话本就来就少,面对许信鸽如炮弹般逼问懒得再进行辩解,当下不再掩饰自己所作所为,直接起身来到丁玉床上,将多出来的枕头拿在手里。   就算这样也不满足,江开挑衅般对着站在门口的许信鸽晃晃:“嗯,我只是拿回来我的枕头。”   “那你还真是个变态。”   “丁玉有说让你来做什么吗?”宋永元不想让隔壁宿舍看热闹,示意让许信鸽关上门说话,“你学长最近出去住,今天应该回来。”   “我是给学长送这个的。”说话间,许信鸽卸下背包掏出像是饭盒的东西,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更为精致小巧的糕点:“上次学长说喜欢吃这些东西,正巧今天店里推出新品,我拿来给他尝尝。”   “啊...这样。”不敢说丁玉上次连看都不看全都进了他的肚子,宋永元挠挠头:“要不你等会儿,丁玉应该很快到。”   许信鸽还没什么表示,江开却错愕开口:“他今天来?”   这句话未免太过莫名其妙,连好脾气的宋永元都有些不耐烦:“这是他的宿舍,回不回来是他自由,你怎么总是抓这一个点不放。”   无法开口说丁玉的床单被他晾晒在楼下,现在出门未免过于显眼,江开只能祈祷丁玉不要往晒衣区方向看。   等过下高速,公交车走上专门快车路线便快了起来。在一个急速转弯丁玉栽进李墨安怀里。   几乎眨眼的功夫,丁玉感觉身上被结实有力的手臂拥住。   “安墨?”   刚睡醒的声音还带了几分迷糊,明明都是成年人声线却软到不像话,李墨安收紧手臂没有吭声,吻倒是毫不犹豫落在丁玉额头。   “哥哥,还有三站。”   这么一撞丁玉困意消失,他抬手遮住哈欠,按住李墨安的肩膀坐直身子:“快了。”   等穿过护城河时,丁玉目光落在河堤的草坪上,伸手点点了玻璃。   “那里,是月底木可家定下来拍摄的地方,”丁玉说的是先前收到带有白色尾巴的衣服,“那天应该不太好找地方。”   李墨安凑过来,侧脸贴住他哥的鬓边:“为什么?”   “好像是有活动。”   窗边风景一闪而过,这次停下上来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连大学生。丁玉默不作声打量一圈,抬手将李墨安戴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而后再下滑身子,让前面椅背遮住自己身形。   空空荡荡的车厢瞬间站满,还有几个人站在他们附近空隙,讨论声叽叽喳喳的,李墨安听了下似乎是关于接下来的联谊会。   “哥哥还怕这个?”他用气音讲话,吹得丁玉耳侧发痒。   捂住耳朵压低帽檐,丁玉摇摇头:“他们想——”   这群人里有丁校花的忠实追随者,就算丁玉将自己包裹成粽子,可还是凭借他比旁人都要白皮肤认出了他。   不过碍于坐在他身边的人视线过于吓人,他才不敢出声喊住丁玉,而是偷偷掏出手机咔咔一顿乱拍。即便是乱拍,模糊画质依旧挡不住丁玉引人注目的相貌。   “哥哥好受欢迎哦。”李墨安又开始阴阳怪气,当着那名男生的面光明正大地覆盖住丁玉的手背。   果不其然,那人浑身一僵,放下手机别过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低头在屏幕上不断敲击,最后敲点下了回车。   于是在刷学校论坛的学生,都看到最新的帖子。   《震惊!我怀疑校花有了对象!》   连大校草争夺激烈,但校花默认只有一个,瞬间联想到说的是谁,短短几秒钟便将帖子顶上了热门。   【什么??】   【不信谣不传谣,校花独美!】   【拉倒吧,人家不都不住学校,谈个对象该有多不方便。】   【我的图图呢?】   【友情提示,论坛不是违法之地,造谣会承担法律责任。】   “我是楼主,涉及隐私的我都不说,只能告诉你们校花对象看起来很不好惹,一举一动都对校花占有欲极强。还有回复楼上,我没有造谣,但凡明眼人一看,都能猜到他们肯定有点什么。”   【无图无真相。】   【又是一个编故事吸引流量的,散了散了。】   【如果是真的,我还真想知道校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追随者掌握了论坛的流量密码,单单几分钟的功夫便被众人顶上了论坛首页,小小的火苗飘在标题后面。   不止是宋永元,就连常年不上论坛的汤亚也被舍友推了链接,等看清内容后她放下笔记:“谁发的?”   知道她看丁玉看得紧,舍友摇摇头,打量的目光在女生看不出波澜的面容转了圈。   “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来着,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压下心中失控的烦躁,汤亚摇头:“假的。”   “哦,这样啊。”就算不信,舍友也没再追问,转身跟其他人讨论这个八卦。 第39章   ? 修罗场 ◇   ◎  绿茶狼狗发威◎   连汤亚都能看到的东西, 许信鸽与江开自然也刷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点进去时却显示该贴已被管理员删除,管理员只会删一些毫无根据的事情, 这说明帖子里面的内容是假的。   就当众人准备放下这个瓜时, 结果隔壁又曝出来张照片, 看环境像是在公交车上,戴着帽子的人被红痕圈起,打上了一个小小剪头。   那名追随者以为这样便能洗脱造谣的罪名,没想到他拍摄手法不太熟练, 压根就没人认出来这就是丁玉。   【你说我也戴个帽子,也被人打个剪头,那我岂不是也是校花?】   【这是开往大学城的公交车吧?有没有在现场的人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有个舍友在车上,他说不是。】   【看到了吗楼主,笑死了。】   一人提出不同的声音坚定自己正确, 五人以上开始动摇, 过半数都在反对时便会产生其他想法。车上人这么多,或许真的是他看错了?追随者不敢确定,就算他很喜欢丁玉, 可也只是在一些地方远远望见过几面。   公交很快到站, 挤挤攘攘的车厢没一会儿便空旷下来, 他下车前特意留神靠坐在车窗的青年,看到拉人抬手将帽子摘下,倒扣在一直对他抱有敌意的少年头顶。   帽檐下面那张赏心悦目的脸,除了丁玉外还能是谁?   可惜不给他惊呼的机会,随后而来的几位壮汉夹住他, 将他带离公交站。   等人都走光丁玉准备下车, 扭头见少年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他顺着李墨安视线望去,面前除了行色匆匆的行人外没有什么异样。   “看到什么了?”丁玉好奇,微微站直身子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下车吧。”   连大是通往大学城公交的最后一站,所以对面上车的人也多。   “第一次带你去筒子楼还是从这里上的车。”丁玉边说边往前走,将原扎起来的头发放下,又稍稍弄乱了刘海遮住小半眉眼,本想着不那么引人注目,没想到反而被他身上这种略微颓废感吸引。   李墨安没吭声,他稍微上前先丁玉半步,为他挡去不少回望的视线:“哥哥还真是受人欢迎。”   “安墨也很可爱啊。”   青年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李墨安藏在墨镜下的蓝眼睛弯起,巴不得丁玉每天都能夸他一遍可爱。直到后来有天,他得知只有说不出来人面貌形象才会夸奖最基础的可爱,气得李墨安让丁玉一天没下床。   正值周五,没课的学生比先前多,来来往往出门入校的还算挺多。反倒是宿舍楼下人数骤然减少,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没几个人出来晃荡。   “别搭理我宿舍的那个人,”上楼前丁玉特意叮嘱李墨安,“他性子本来就有点偏激,我怕他再说其他很难听的话。”   压根就没把江开当成自己的对手,可李墨安还是点点头:“不理他。”   猜测这个时江开去了图书馆,所以丁玉并没有提前跟宋永元发信息告知他回来。结果他刚推开门,便被里面呈现的三足鼎立局面吓到。   “小鸽子?”   看着背对坐在门口的人身形有些眼熟,丁玉不确定开口。   “学长!”   听闻动静后许信鸽起身回头,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容,目光触及丁玉身后跟过来的男生后,收敛了眼底的笑意。   又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   许信鸽的眼神谈不上友好,早在进门前便感受到这次站在丁玉身边人与其他不一样,他刻意忽略李墨安开口:“学长,身体好些了吗?上次学长说很喜欢我做的糕点,我这次又换了几个花样,尝尝?”   听惯了李墨安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哥哥,在丁玉听来他喊学长有种说出不来的奇怪味道。   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他亲手做的糕点,丁玉无声抬头,默默盯住躲在床上大气不敢喘的宋永元。   鼓起的被子挪动就是不肯出声,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谢谢,我吃过了。”   “就算是尝尝味道也好呀。”   听不下去的宋永元从被子里探出个头,目光在床下来回流转,有些纳闷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许信鸽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直到他转头,看清正顺手关门的李墨安后了然:这是有危机感了?   原本懒得搭理这种小喽啰,可李墨安听到丁玉说过很喜欢,警惕值拉到最满:“什么糕点?”   为的就是吸引这个不认识的家伙注意,许信鸽特意将保温盒往他面前递。   不得不说,能在网红小茶馆担任甜点师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李墨安刚想去挑刺,发现面前的东西给他一个月时间也学不会后沉默了。但他是谁,怎么可能任由其他人在李家头上耀武扬威,当下故意打了个哈欠,下巴抵在丁玉肩膀处。   “哥哥。”一声拐了三个弯,众人浑身起寒颤。   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在情敌面前输,李墨安笑嘻嘻地蹭了蹭丁玉的侧脸,在许信鸽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目光中微笑:“昨天晚上没睡好,挤得腰有点疼。”   “谁让你买那么一大个的东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这种事情,丁玉还转身去揉李墨安的腰,“哪里不舒服?”   由于丁玉背对众人,他没有看到宋永元眼中的惊悚,江开脸上掩不住的错愕,以及在许信鸽手里捏变形的保温盒。   李墨安脸上装出来的单纯无害尽数收起,第一次流露身为上百年世家继承人该有的魄力与气场,剔透的蓝眼睛里凝聚了无数风暴,周身宛若有无数冰剑齐齐对准了许信鸽。   尽管他没说任何字,就算不会察言观色的宋永元也能从李墨安眼中读出未尽于口的话。   生长在象牙塔的学生哪里对得上真正厮杀过的家伙,他疯起来可是连呼吸都沾染血气,李墨安不出手是觉得这种人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精致宛若陶瓷娃娃的眉眼眯起,李墨安勾起嘴角,嘴唇无声开合:滚。   “还疼吗?”   随意在少年腰间按压几下,不等李墨安回味丁玉收手:“小小年纪怎么腰还不好。”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尤其是从他口中说出。   不敢看站在丁玉身后少年的表情,宋永元刻意转移开话题:“怎么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挣脱不开束缚,丁玉伸手弹了下总是一脸无辜的李墨安的脑门开口:“来拿点东西。”   就算不喜欢这些糕点,但丁玉不想让许信鸽误会,他敲了下宋永元的床栏,在人缩在墙角后歉意开口。   “抱歉,上次我身体不舒服,其实并没有——”   “学长!”   不等他话说完,许信鸽开口打断了丁玉,声线隐隐带上颤抖:“那就吃一口,给我个新品的评价,好不好?”   论演戏,谁能比得过在话剧团担任台柱之一的许信鸽?   总是开开心心喊自己学长的人委屈到眼眶都红了,丁玉觉得有些无奈,他并不是很喜欢吃这种东西,况且人都眼巴巴端这么久......   “太干、太柴,里面加了东西,还有点偏酸。”身后伸出只手,捏起一朵像是荷花模样的团子塞在口中,李墨安嚼了口点评:“哥哥肯定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眼见自己半天的心意被这么糟蹋,气得许信鸽都忘记挤出泪花,收手盖上保温盒提高了音量:“怎么能这么说呢,本来就是按照学长的口味做的,又不是单独给你一个吃。”   拍了拍指尖的饼干屑,李墨安不以为然:“哦,你方才还是说新品。”   殊不知自己说漏嘴,被好几双眼睛盯着,许信鸽脸上有些挂不住,匆匆说了句学长下次见开门离开。   “安墨,”丁玉的语气多半是哭笑不得,“说句一般就好,怎么还真的挑起人家刺来了。”   学画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暴脾气大师毫无差别的咒骂,没想到诚实说句话也能被丁玉说挑刺,李墨安十七年的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委屈,当下撇起嘴巴屏住呼吸不吭声。   ——小笨蛋。   这次,他脑海里再次浮现那道稚嫩童声,小小像是被猫咪尾巴蹭过般柔软。   李墨安猛地抬头,可丁玉却没有看他,转身打开衣柜翻找放在衣服里的钥匙与门卡。   丁玉刚才,是在心里跟他撒娇吗?   想通这件事情,李墨安连走路都是飘乎乎的,连路都不看直接扑过去抱住丁玉,差点将人撞进衣柜里。   “又粘人!”   虽然丁玉用的是责备语气,可眼神里带的是笑意,他扶住门框起身,胳膊肘不轻不重捣了下李墨安的腰腹。   宋永元坐在床上目睹全过程,他困惑丁玉为什么和这个混血变得这么熟,视线不经意间往旁边一扫,江开坐在梯子上阴沉着脸,一眨不眨盯住嬉闹的两人。   见他这样,宋永元这才确定江开费尽心思搬进来,不是与先前宿舍不合群,而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丁玉。   藏床单、贴照片、偷睡床。   江开所作所为简直就像变态。   还有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蓝眼少年......   宋永元叹气,丁玉啊丁玉,怪不得汤亚总是盯着你。 第40章   ? 曝光 ◇   ◎  开始动手◎   他们上午很少有课, 宋永元又懒得下床,趴在栏杆上打量在下面忙碌的丁玉:“不是下午才有课吗?”   “还想去跑点别的东西,”丁玉言简意赅, 拖出快递箱, 将那件带尾巴的衣服放在箱子里, “下午可能会很忙,这两天有事打电话吧,我手机关静音。”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宋永元有些惊讶:“咋了?”   一直坐在丁玉椅子上的李墨安抬头, 刘海下的眉眼浸满冷意,不知道哪里又说错了话,宋永元默默调高空调温度。   “没什么,家里房子这么久都没住人,我准备回去住。”丁玉漫不经心开口, 找到风衣口袋内侧的钥匙与门卡:“东西有点多, 要不要来帮忙?”   从未听过丁玉说过家里事,宋永元压下打探的念头:“去,怎么不去。”   丁玉嗯了声没有再接话, 倒是还坐在台阶的江开目光下移, 落在站在衣柜前青年身上, 气息时重时轻,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他的视线,可李墨安就算不去扭头都能猜到江开藏的小心思。他本就不知道低调,当下拉住在书架翻找课本的丁玉衣摆:“哥哥,我还想跟你睡在一起。”   “你还是小孩子吗?”   已经习惯李墨安时不时抽风式撒娇, 丁玉反手拉开拽住衣摆的手, 无奈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少年:“又不是八岁。”   不愧是宋永元, 给个梯子都能爬上来。   “等下,什么一起睡?啥意思,你们要合租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宋永元不断重复,“你不是最讨厌跟别人一起住?”   落在后脑勺的视线恨不得将他撕碎,李墨安笑笑没说话,但身子微微偏移,露出半只眼睛盯从刚才起便默不作声的江开:“哥哥觉得我可怜,想要收留我罢了。”   这话对江开来说不亚于火上浇油,宋永元也顾不得维持宿舍表面和谐,惊讶到差点从床上翻下来。不知道他反应为何这么大,丁玉奇怪地瞥了他眼。   “你要跟他同居?”   就算是心大的宋永元也觉得不太对劲,他虽然没怎么与李墨安接触过,可感觉面前少年不是善茬。江开跟他比起来,段位甚至都够不到他衣摆。   “什么同居不同居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再不住人就要败干净了。”   “这事汤亚知道么。”   像是按下静音开关,宋永元看到李墨安眼中幸灾乐祸的嘲讽。   原本弯腰收拾东西的青年直起身子,怀中抱了一摞准备搬走的书,背对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姓丁她性汤,除了朋友关系外,我们也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吧?”   没由得感觉心中有些气闷,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对方都要有意无意询问为什么以及汤亚知不知道。   意识到这句话有些过了,宋永元讪讪道歉。   “她不知道,”倒是是舍友不想闹得太僵,丁玉错落睫毛打量落在书上的发丝,捏起细细打量,“她甚至不知道我已经攒够汤家这些年的抚养费。”   这根不是他的头发。   颜色有点偏黄,发根处毛糙,也不是安墨的。   丁玉视线在宿舍一点点移动,最后落到坐在梯子上的江开身上。   “我们专业有你需要用到的书吗?”   说话间丁玉绕过李墨安上前,将本八百年都用不到的选修课本递到江开眼皮子底下,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时候谁出声都是变相的帮腔,宋永元缩回床上,李墨安伸手拿过丁玉放在桌上的杯子打量。   对上丁玉寒若冰霜的桃花眼,江开没有吭声,视线下移落在鼻尖处的教科书上,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别开眼。   见他这副模样,饶是好脾气的丁玉也觉得不可理喻。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其他学院的能转到这里,后来我才知道是你申请了近十几次才过来,”丁玉收起课本放在桌上,手指落在坐在身边李墨安的肩膀,“有人跟我说,你跟之前的宿舍压根没有矛盾,这么费尽心思换宿舍是为了什么?”   宿舍气氛陷入冰点,只能听到空调换气时细微的运转声。   “江开,我的床单是你换掉的吧?”   听到这里,李墨安回过头,嘴唇擦过丁玉微凉的指尖,打量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的江开。   换掉的床单?   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能推测或许是第一次跟丁玉回宿舍,这人抱着盆子从外面进来,早在这个时候丁玉的东西便被人掉包。   就算是住在同一个宿舍,能藏东西的地方却很少。李墨安视线落在江开上了锁衣柜,眼中打量意味更甚,一抬头便对上宋永元神色复杂的面庞。   看来,发现江开秘密的不止是他自己。   “不是,”江开就打算死不承认,他已经将柜子上锁,不信丁玉会这么咄咄逼人强迫他去开柜子,“只是别人拿错了。”   “难道还认不出不是自己的床单吗?”对这个满嘴谎话的舍友好感降到最低,丁玉不想再跟他绕弯子,想快点得到答案好带李墨安离开。   两人对峙间,只有宋永元注意到李墨安起身来到江开衣柜前。   倒不是说江开眼瞎,但那双总透出漫不经心的水汪桃花眼只盯住你一个时,里面的专注与执拗让人压根移不开视线。江开甚至能从丁玉眼底找到自己的倒影。   “咔哒。”   落锁声宛若重锤砸在江开心头,他停止臆想猛地抬头,李墨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衣柜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   “哥哥,我刚才不小心经过,这个锁自己掉下来了。”   亲眼目睹他是怎么用一根牙签开锁,宋永元躲在上面不敢吭声,他默默将头缩回被子里,祈祷接下来的动静不要闹得太大,不然宿管直接给他们打为不文明宿舍。   见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江开顾不得自己还坐在台阶,隔着三层往下跳试图撞开李墨安:“滚!”   不料后者速度比他更快,少年伸手轻轻一挑,衣柜门应声而开,露出贴在柜门上少说也有十几张的照片。   坐在高处的宋永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感叹江开业务能力还挺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收集到的这些带脸的照片。只不过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是丁玉大学时候的照片吗?怎么还穿着连高的校服?   显然,李墨安也注意到这些与丁玉现在的年龄对不上,更何况照片里的人还穿着乖生生的蓝白校服。   摔门声震得床栏都在颤抖,江开用力推开站在门边的少年,恶声恶气开口:“滚开!”   正好旁边就是一张空床,丈量些距离后李墨安顺势倒在床栏上,虽然声响听起来吓人可一点都不疼。可李墨安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他捂住后脑勺默默站在旁边,眼神可怜兮兮注视着丁玉:“哥哥......”   无法形容看到那些照片的感受,远离五年的噩梦似乎又在慢慢浸透丁玉周围空气,他手腕发软抱不住不重的书,晃晃身子握住身侧的床柱。   或许是他脸色过于煞白,不仅是李墨安,连被暴躁占据全部心思的江开也冷静下来,呆愣愣地盯住丁玉发白的嘴唇。   就算那些照片只出现瞬间,可让丁玉原本忘却的记忆卷土重来。   喉咙像是被棉毛塞住般梗塞,那双桃花眼里只剩惨淡惊恐,丁玉死死盯住被江开护在身后的衣柜,声音哑得如生锈了铁钉:“你从哪里拿到这些照片的?”   “什么?”   江开不知道丁玉反应会这么大,他怔怔看着李墨安上前揽住青年不断哆嗦的肩膀,下意识捡起地上的锁:“随便搜到的。”   那些照片早就被人销毁,他不知道云修然竟然还有底片,心中蔓延的恨意快要将丁玉吞噬。   “给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已经处在违法边缘,好不容易才从云修然那里取得的这些照片,江开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将东西交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做交易?!”   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脖子上似乎又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丁玉垂头不断咳嗽,握住李墨安的手指都泛了白。不敢出声插话,宋永元默默下床来到他身边,转头打量死死护住衣柜的男生:“江开。”   李墨安本想扶住站不稳丁玉,对方却推开了手。   “把东西给我。”声音冰到极点,丁玉目不转睛盯住站在原地不动的男生:“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也不要让我将这件事情上报导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下半年要参加保研的评选,对吧?”   无法忍受别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江开捏紧拳头:“你威胁我?”   “江开,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丁玉眉眼间全是刺骨寒意,他一步步向人靠近,直到江开整个后背都死死贴在柜门才停住脚步。   “让我猜猜,云修然是以什么身份介绍自己的。”   “丁玉曾经的心理医生,还是老师,还是以折磨病人为乐趣的变态?” 第41章   ? 报警 ◇   ◎  全校社死◎   知道当年事情内幕的人不超过五个, 其中汤家就占了三人。   汤父、汤母和汤亚。   受学生喜爱与社会尊敬的心理医生竟然是罪魁祸首,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也不信。更何况汤父不想暴露丁玉心理有问题,他命令汤亚不许将真相说出去, 并只字不提这件堪称无妄之灾的绑架。   “丁玉难道不是咱们家一份子, 为什么不敢说实情?”汤亚刚从医院回来, 目睹丁玉脖间的勒痕气愤不已,声音里的愤怒肉耳可听。   汤父坐在书桌后不吭声,香烟弥漫在书房,熏得汤亚眼睛发酸。   “你也说是丁玉, 不是汤玉,”汤父神情古怪,伸手将烟头按灭,“丁家那边都没人收留他,汤家心善养到他十八岁, 难道不要点回报?”   骨子里流淌着汤家自私的血液, 她敏感察觉汤父话中有言外之意,汤亚提起十分警惕:“他说会将这些年的钱还回来。”   “还?”   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笑话,汤父常年被烟酒浸泡的蜡黄脸皮抽动, 几秒后露出满口黑牙:“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还。”   她联想在丁玉住院的这段期间, 家里电话根本就没有停过。每当她问起时, 汤母都会打着含糊掩饰过去不肯说,汤亚似乎能猜到父亲打得算盘。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丁叔叔识人不清,怪你丁阿姨将她唯一的儿子生得太美。”   无法形容听到这句话心中翻涌的恶心有多强烈,汤亚冷冷扫了眼坐在桌后不以为然的父亲, 她就不信由她来保护丁玉, 汤父还能从她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不成?   没想到这一保护就是五年, 五年时间里汤亚生怕哪天没看住丁玉,他便会被汤父带到不知名的地方。   丁阿姨身前连生气都是细声细语讲话的女人,她想象不到如果得知汤家是抱着这种念头才收养的丁玉,那双与丁玉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会露出怎样的绝望神色。   那不是汤亚想看到的,她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不过汤亚没有找好这个度,让丁玉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汤亚边走边掏出手机准备给丁玉打电话,却收到宋永元叮铃咣当发来的一堆信息。   【真的是云修然?!就是来学校讲座的那个?】   【怪不得你要看着丁玉...】   【哇靠。】   三条短信根本看不出联系,汤亚皱眉回复了个问号,给丁玉打电话也没人接。   只不过什么云修然?   汤亚顾不得跟舍友说一声先行离开,从她们学院的教学楼到南区的男生宿舍有段距离,等汤亚赶到时场面已经不受控制。   宿舍空气压抑,江开不是本市人,不知道当年轰动全市的案件。   “你说的是谁?”他还在跟丁玉打马虎眼,就是不想承认跟云修然做过交易。江开又不是没想过事迹不会败露,但他未料到这天来临会如此之快,快到江开根本没来得及准备。   丁玉没吭声,无视比向来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淡薄还可怕,他伸手按在衣柜门上,眼神里的恨意令江开一愣。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让开。”   “他只是你高中心理老师,当年不辞而别又不是他的错,其实他一直很想见你跟你道歉。”   不断转述云修然的说辞,江开试图让丁玉不要再以看垃圾般的目光看他,目光别开艰难道:“他还说,上次是他没做好,想再次弥补当年的失误——”   砰!   话说一半江开顿住,茫然又错愕地盯住面前人眼睛里的水雾,不知该如何开口。   未料云修然竟会颠倒黑白,丁玉浑身都在不受控地颤抖,神情遍布无可奈何的恨意。脖子因生气变得透红,却增添几分惹人的怜爱之意。   论相貌,汤父确实有拿丁玉谈条件的资本,不少人就喜欢他这种男生女相的模样。   “弥补当年失误?”丁玉似笑非笑重复江开方才的话,“你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就在这里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对着别人指指点点?”   最后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就算是李墨安也只能捕捉只言片语。   靠近江开以后,他身上那种与云修然无异的臭味更加刺鼻,熏得丁玉稍稍后退半步。联想先前生病时狂吐不止的情形,压下去的猜测渐渐从心底浮现。   “除了照片、床单,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丁玉慢慢后退,握住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水杯,将杯底水渍干涸后残留的细不可见的白色小点对准江开眼睛。   “你要是想下那种脏东西,就应该在我去医院的时候刷干净杯子。”   万万想不到以为最安全的地方率先被攻破,丁玉心中除了屈辱便是漫长绝望,对方无论是地位还是家室都比他高了不止一个阶级,他不知道怎么让云修然得到应有的惩罚。   眼下,还能收买舍友以当年明显百倍的手段提示丁玉,他真的回来了。   几乎瞬间功夫,莫大的恐慌蔓延到丁玉心头,他仓皇四处打量,浑身颤抖时却落入温暖怀抱。   “哥哥。”   铺天盖地的冷木香如排山倒海之势席卷青年全身,李墨安上前从后背整个抱住丁玉,呼吸声尽数喷洒到那颗小痣上。他伸手遮住丁玉不断颤抖的眼睫毛,将人整个带着转了个身:“不要看。”   “不要看。”   声音虽轻,却带有不容人拒绝的腔调,少年落在他后脑的手心炙热。   从小到大江开都作为优等生,被老师家长捧在手心里,尽管成绩优异,他却不知该怎么去追求心仪的人。走了些歪门邪道试图引起丁玉注意,却不料弄巧成拙被无数人唾弃。   联想当时丁玉吐得面色惨白的模样,江开觉得云修然给的东西不是补充维生素的,药物过敏的症状之一便有头晕与休克。他不敢继续联想下去,默默将锁穿过锁孔挂在衣柜上。   “我会报警。”   移开遮住自己眼睛的手,丁玉眼神平静,将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听到这四个字,长时间处于缄默状态的江开神色终于有变化,头一点点移动对上丁玉不像是开玩笑的脸。   “你不能,”江开脑袋像是被重锤敲击过般,连带嘴唇与鼻腔都令人恐慌的发麻,“我没有伤害到你。”   像是给了说服的理由,他声音越来越刺耳:“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未尽之语卡在喉咙。   丁玉在哭。   从那年寒冬的绑架开始,丁玉以为自己流光了所有的泪,那种绝望无助的黑暗与窒息,让他在短短三天时间便打碎所有心理防线。   他比任何人都想让云修然受到应有的惩罚,哪怕是让他粉身碎骨死在高崖之下,丁玉也心甘情愿得到这种结局。   脑海轰鸣尽数远处,一双手轻轻落在他耳边。   “哥哥,不要怕。”李墨安不想让丁玉看到他眼中凝聚的风暴,既然知道云修然当年都对丁玉做的事情,他有的是比这让人痛苦上万倍的手段整治云修然。   随后,李墨安的嘴唇微动,其他人都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略微跟视频网站学过唇语的宋永元却猜到八九不离十。   最能摧毁人的,便是收回所有让他引以为傲的东西。   云修然依靠李家旁支发家,身为李家继承人的李墨安也能让他身败名裂。   ——   正午阳光灼目,原本寥寥无几的宿舍楼后面围住了一圈人,人头攒动看不出里面情形。汤亚顾不得手中的书本,将其放在路边长椅上往里挤,直觉告诉她丁玉应该在里面。   “不好意思,让一下。”   就算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她跟丁玉是普通姐弟关系,但更多的人都是处于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状态,有些没见过她的男生还好奇,怎么还会有女生比那个汤亚还在乎丁玉。   不知是不是丁校花跟人打起来的事情过于引人注目,汤亚发丝都凌乱了才挤到前面。   男生宿舍楼后面是个不小的晾衣区,虽然大但来晾衣服的人并不多,所以包围圈中间的蓝白云朵床单才会格外的显眼。认出是丁玉常年睡的那张,汤亚偏头往中间看,这才注意到两两相对的四人。   她来得比较晚,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丁玉被一个身高与他相仿的男生抱在怀里,脸被人护住看不清他神情。   站在对面的便是宋永元与丁玉同宿舍的人,叫什么来着?汤亚皱眉,好像是今年下半年也参加保研竞选的江开。   “丁——”   不等她出声,站在身边的人猛地拽住她:“嘘嘘嘘,别出声,就看江开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后面传来男生不屑嘲讽,“要是我舍友这么变态,换床单就算了还偷拍照片贴在衣柜里,我不得跟这种人拼命。”   “所以校花脾气好啊,只是要求在全校面前进行道歉就算了。”   “他不是还要考研?”   “就这人品,考什么考,给学校丢人。”   议论声四起,江开面色一秒比一秒白。 第42章   ? 承认 ◇   ◎  他很无力◎   被少年捂住耳朵抱在怀里, 隔绝了外界喧嚣声,丁玉垂落眼睫默默注视他胳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面前的江开还在狡辩, 硬是说他没有偷床单, 可又不让开给丁玉查看柜子。   不能直接跟人表明他在被云修然利用, 丁玉试图用报警提醒他云修然并不是好东西。   被发现的羞愤令江开丧失了理智,只想将这件事瞒下去,目光偏移对上丁玉紧抿的唇。   “我没有拿你的床单,自从上次拿错以后就放在宿舍楼下......”   无法直视盛怒下, 五官愈发明艳的丁玉,他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也编不下去理由,江开低头闭上了嘴。   对于这种事情宋永元不好掺和,帮谁都不是帮, 闹掰了对谁都没好处。再加上他将消息发给了汤亚, 私心觉得她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毕竟她肯定见过不少丁玉或是正常或是变态的追求者。   宿舍空气死寂,只能听到李墨安时不时的安慰声, 五指屈起轻拍丁玉的肩膀与后背:“哥哥, 不要置气。”   大概是他的声音与冷木香极大缓和丁玉的情绪, 短暂沉默过后丁玉缓了缓精神。   “床单呢?”   并不打算就此将这件事情翻篇,丁玉决定一件件问清楚。   见面前人还是沉默,丁玉抬手示意李墨安松开环住他身子的胳膊。   “将这种事情闹到学校,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也不想这种时候在档案上记过吧?”   丁玉不相信江开是那种拿自己未来开玩笑的人, 他不能以要哭不哭的软弱模样战斗, 脸上又露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漫不经心。   “还是说, 你觉得学校导师会要品行上有污点的人?”   这个威胁的力度很足,不亚于直接将江开日后在学校的生活斩断。   “还有那些照片,你觉得与你做交易的人会好心将东西给你?”   深知云修然擅长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丁玉这次不想再傻乎乎上当和连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少年,他决定先从排除身边危险开始。   听到他这么说,江开本就不坚定的心有些动摇。当时在酒吧后面的街道上谈话时,男人脸上对生命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江开不舒服,可又想要丁玉高中时的照片,值得强忍着想逃开的冲动跟魔鬼做了交易。   这时宋永元总算能找到插话的时机,抬脚站在江开身后低语:“丁玉啥样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道个歉又少不了肉,这么僵着何苦啊?”   起初江开没吭声,他眉头低垂注意到丁玉脚上穿的不再是他送的拖鞋,身后抱住他的少年已经有成年人该有的体格,静静站在丁玉身后的模样宛若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无论是自称是丁玉朋友的云修然,还是面前抱住丁玉的少年,江开有些悲哀发现他除了一腔无用的喜欢外别无是处。   “江开。”   自认耐心不是很好,丁玉再次重复先前的话,声音也一次比一次冷:“床单。”   又是阵漫长沉寂,宋永元轻轻扯了扯江开衣摆,示意他有台阶就要下。   “楼下,”男生转过身打开窗户,手指向宿舍楼后面的晾衣区,“第三个杆子上就是。”   “跟我一起下去。”   丁玉没有那么好骗,他必定要让江开知道,身边潜伏着变态的感觉是有多么糟糕,连睡觉都会提心吊胆对方会不会突然闯进来,再直接按住他的脖子。   相对于这种提心吊胆,丁玉只让江开认个错,所承担的痛苦简直就是粉身碎骨与雨落在身上。   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李墨安注意到青年眼角的无奈与痛苦后放下手,张开五指轻轻捏住丁玉的手腕,有节奏触摸像是无声的安慰。   正值第一节下课,偶尔有回宿舍的男生见到丁玉,无论是谁视线都会落在他身上几秒再移开。不同于平常的慵懒与松散的神情,丁玉脸色透出令人心惊的无法缓解的疲惫。   晾衣区人不多,江开将床单晾在某处灌木丛后,站在小道外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不就好了嘛,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宋永元赶紧打圆场,生怕江开再想不开说什么刺激丁玉的话。   蓝白云朵的床单静静夹在栏杆上,偶尔吹过的热风浮动一角,露出小小的玉字。   丁玉松了口气,刚想上前将东西扯下来,却被提前看到床单上有其他东西的李墨安拉住。   “哥哥,我们再买,不要这个了。”   几乎以不可让丁玉挣脱的力度拥住他,李墨安脸上终于出现除冷漠外的其他神情。   可惜太迟了,丁玉看到粘在蓝白云朵间的液体。   肮脏、恶心又下流的脏东西。   全身血液瞬间冲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大脑,只能感觉眼前发黑的头晕目眩感,丁玉险些后仰摔倒身子。从小到大他没受到这种侮辱,顶多是有校外的小混混对着他吹不成调的口哨。   顾不得维持舍友关系,丁玉拳头攥紧:“江开,你也是变态么?”   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江开蒙住,几秒后回神有些恼羞成怒。   “是,我是变态!我偷你床单拍你照片,甚至还会晚上去你床上,你满意了吗?!”   不想被丁玉用看垃圾的眼光看着,江开一口气说完压在他心底的话。   按理说他的声音不算大,可偏偏宿舍楼下寂静,来往人沉默不言。   一时间,连头顶上的窗户都接二连三打开,学生像地鼠探头伸出脑袋,看到楼下站着的丁玉后眼睛齐齐一亮。   这可是能在论坛挂三天的八卦,有好事者已经点开手机录像对准楼下。谁不知丁玉的二人间宿舍搬进去个洁癖鬼,一天天耀武扬威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成了校花眼前的红人。   “真的假的,偷拍?”   人渐渐围上来,有女生注意到丁玉床单上沾染的东西后厌恶别开眼:“好恶心,真有洁癖还是假有洁癖。”   “哇靠。”   几个体育生抱着篮球路过,注意到这幕后瞠目结舌。   “这也没几个正常人能做出来吧。”   “你敢说你没有对校花有......”   声音随着他们离去渐渐弱,可还是有人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江开做的,一时间形色各异目光落在他身上。   重压令江开喘不上来气,再加上他不清楚众人指的是何物,凑近看到床单上的东西后停住脚步:“这不是我弄的!”有先前几件事的铺垫,任他怎么强调都没有人信。   看着江开就算这样也不肯放弃为自己辩解,丁玉已经没有力气去跟他争论。   本来没想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当注意到他眼底的愤怒与暴躁后丁玉开口:“那你说,是谁?”   丁玉目光平静,大有不得到答案善不罢休的执拗。   “我怎么知——”   视线落在站在人群后方的男人,江开剩下的话咽在半截。   察觉他的目光,男人微微点头致意,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嘴角勾起笑容。   是云修然。   “我不想你做什么,道个歉而已,很难吗?”丁玉所在位置正好背对人群,所以他没看到让江开脸色大变的男人。   被云修然放在脖颈收拢的手指吓到,江开沉默许久,对上面前青年因为动怒泛起水光的眼睛。   “照片的事情我道歉,但这个,”他抬手指向蓝白云朵,“不是我做的。”   人群议论纷纷声,嘈杂令丁玉脑袋发昏,再加上身体近日总是处于精神紧绷的疲惫状态,他脚后跟一软差点后仰过去。   周围学生惊呼不断,但都碍于呆在丁玉身边的人不敢上前。   “哥哥,不舒服我们就走,这件事交给学校处理。”   不明白丁玉为什么对敌人这么仁慈,向来在战场上只会将人赶尽杀绝的李墨安有些无奈。丁玉本就消瘦,李墨安现在抱着他就跟抱骷髅架子没什么两样。   “丁玉!”   汤亚挣脱开周围人的阻拦,快步上前将丁玉拉出李墨安的怀抱。   “出什么事了?”她来不及去想握住的手腕过分纤细,眼神恨不得化身成激光将丁玉全身扫描一遍,“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难受到不想说任何话,汤亚手心凉意令丁玉更加难受,他勉强摇摇头挣脱开汤亚的束缚。   “小事罢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是小事,但丁玉更不想提起全部精神去应对汤亚毫无止境的逼问,沉默将握在手腕上的拉下去。   见状,李墨安挑眉,云修然微笑,吃瓜路人宋永元屏住了呼吸。   “丁玉?”   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汤亚有些错愕,不知道丁玉怎么额会推开她。   这也是她自决定保护小哭包以来,丁玉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她撇清关系。   包围圈依旧人挤人,可没有人再开口议论,大家都在静静注视面容憔悴却难掩艳丽的青年。   又是沉默,直到汤亚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快要化为将她烧灼,青年才像是惊醒般猛得抬头,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不要管我了,汤亚。” 第43章   ? 起疑 ◇   ◎  你姓安?◎   听闻, 站在人群后的男人面带微笑离开。   就算女骑士再怎么认真负责,可小王子遇到更适合保护他的人,就比如站在他身边, 只会沉默拥住他的少年。   在国外吃不少苦头的人也学会察言观色, 他这次是等将李墨安身世全部调查完, 发现他身后没有不能惹的人才准备动手。   一个叫安墨的穷小子,依靠遗产和救助金度日,天天在天桥底下卖十块钱一幅的画。   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有背景的人,动手解决掉估计也没人察觉, 或许丁玉还会因为他的死而落泪,那会让云修然更加兴奋。   花了大力气才打造出与当年无异的地下室,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丁玉那张脸再度流露恐惧。   他在国外经手过不少人,能摧毁一次便能摧毁丁玉第二次。   夏季正午日头灼目,就算宿舍楼遮挡住大片阳光, 可丁玉多日来疲惫的身子受不住。再加上一堆糟心事和江开的偷窥, 令他只是站在也觉得头晕目眩,不想在众人面前跟个小姑娘似的晕过去,他提起百倍精神来伪装面容上的漫不经心。   “不要管我了, 汤亚。”   声音落在漂浮的阳光里听不真切, 丁玉低头沉默片刻对上汤亚流露出的错愕目光, 别开眼不想进行解释。   “为什么?”   女生语气听不出其他情绪,但丁玉手指微缩,摇摇头没吭声。他现在只想让江开道歉意识到自己错误,然后带着所有东西回到之前住着的家里。   虽然家里年久失修还有些破旧,却是他小时候生长起来的地方,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不是出租屋也不是宿舍。   他的沉默落在汤亚眼里便是无声辩解, 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丁玉起争执,汤亚深呼吸压下心中酸涩,转身对上傻乎乎站在对面不吭声的宋永元。   “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就算意识到自己行为错误,从未在众人面前丢这么久的人,江开声音也带了一丝不耐烦,几乎是用喊的语气对丁玉道歉。   “对不起!”   声音虽大毫无愧疚之意,更何况他还是以满不在乎的表情开的口。宋永元拉了下他衣摆示意不要这么冲,丁玉其实很好说话,服个软这事就翻篇了。   可惜处于被喜欢的人误会,再加这么多双眼睛盯住,江开心底那点对丁玉的愧疚也无影无踪,只剩下恼羞成怒。   “道歉了,照片给你,什么都不要,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明明是恶人却摆出受害者的嘴脸,颠倒是非的模样与云修然一模一样。   受不了被众人在周围指指点点,江开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你没了那张脸还有什么东西?围着你身边的人不都是喜欢你的外表吗?我也没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怎么就这么揪住不放!”   这话说得简直不要脸至极,饶是围观群众也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丁玉在学校处于人尽皆知的旅游学院大美人,可与他接触过的都知道他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   此话一出当下有人布满,唏嘘声透过人群传来。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不要脸,”声音极其耳熟,江开抬头对上前舍友的嘲讽的视线,“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的跟辅导员申请换宿舍,搞得她还以为咱们宿舍有矛盾,私下找哥几个谈了不少话。”   “怎么,求着也要跟校花一个宿舍的人不是你?”   根本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围观,被戳破后江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拨开人群冲出去。   几人僵持间,不知是谁惊呼:“事情上论坛热门了,老师在群里问发生啥!”   本就没想让事情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丁玉目光平静站在原地,任由宋永元跑上前拉住他胳膊晃动。   结果还没等人开口,轻佻声音里带笑,李墨安终于看够了热闹,扯开宋永元将丁玉护在怀里。   顿时,铺天盖地的冷木香将他瞬间包围,淡淡带了安神的气息令丁玉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最后靠在已经跟他一般高的李墨安身上。   “哥哥,你舍友怎么就不记得别人好?”   少年下巴抵在肩膀,温温热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耳侧,丁玉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想拉住他胳膊示意不要这么冲动。李墨安脸上带笑,可眼底深处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哥哥不在宿舍,就算宿舍还有一张空床,可哥哥的舍友还是坚持在半夜偷偷摸摸去哥哥床上睡,被发现了也不愿意承认。”   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有心人听出李墨安话中浓浓酸意。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站在前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消息一传十就这么传到队伍末尾,传到云修然的耳中。   不曾想表面看起来挺精明能干的人却是个废物,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云修然刚想离开时,注意到原本抱住丁玉的少年回头,对着他所在方向勾起嘴角。   蓝眼睛冰冷,混血令李墨安面容来的比周围人更加深邃,凝视对方双眼时有种逃不开的威压。   云修然心下一惊,不禁开始怀疑查到信息的真实性,有哪个穷小子能露出这般眼神,简直就是李家旁支的进阶版。   叫什么来着,安墨?谨慎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决定再查查是不是有遗漏的信息。   就在云修然准备离开时,站在另一边的汤亚抬头,注意到正在人群最后的心理医生。   “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汤亚忙定神准备打量,台阶上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可她绝对没看错,联想到先前在酒吧江开跟人出去,早在那个时候云修然就开始行动了吗?   不敢细想,她收紧环抱住双臂的手,犹豫不知道怎么跟丁玉开口。   这场闹剧以巡逻员抵达落幕,驱散周围拥挤人群,他们问清缘由后将事情上报给学校。人品上出了岔子可是大事,几乎是同一时间丁玉与江开便收到各自导员打来的电话。   “你先回宿舍等我吧。”不想让李墨安跟着奔波,丁玉捏了捏身后少年的手:“我很快回来。”   出人意料的,李墨安答应很快,甚至没有向往常一样跟丁玉腻歪。宋永元也想跟去,直到说跟他们同宿舍后才被巡逻员允许上车。等他们消失在拐角,没有热闹看的人才慢慢散开。   有人注意到站在树下的李墨安,想到他方才与丁玉算得上亲密的举动,不禁疑惑上前询问。   “你跟校花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是交换生?”   李墨安的黑发蓝眼确实显眼,听闻这话后他微微一笑:“丁玉是我好哥哥。”   声调特意模仿了吐字不清的外国腔调,显得干板又好笑。总觉这个混血与他们校花有点关系,但又不能空口下定义,那人哦了声离开。   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李墨安才转身对上面带不善的汤亚。   “你好啊,女骑士。”   毫不掩饰看到丁玉排斥她的幸灾乐祸,丁玉不在身边时他装都懒得装,恢复看一切都如蝼蚁般的高傲模样。   “不装了?”汤亚语气冷的让周围温度瞬间下降。   就算资料上显示这个叫安墨的家伙是个没家世没背景的穷小子,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除非是有人刻意掩盖了他真实信息,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身份。   “哥哥可喜欢安墨了。”   李墨安巴不得让汤亚在丁玉面前消失,无数次坏事都是有她插手,不然他早就将丁玉里里外外探索个遍。   “可你不喜欢他。”几乎一针见血,在丁玉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扉前,汤亚必定让李墨安离开丁玉的世界:“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要是想找乐子去别的地方,不要纠缠着他不放,你承担不起他的信任。”   听到她这么说,李墨安眼底的嘲讽更甚:这个人自说自话与臆想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怪不得丁玉提起她时脸色总会带了为难的沉默。   “他信任你,不也不让你管他?”   压根就不像跟汤亚扯这些有的没的,李墨安注意到宋永元站在对面踟蹰的模样,转身准备上楼回宿舍等丁玉,顺便看看那个叫江关还是江开的人有没有在宿舍放别的东西。   就算汤亚借助汤家在连城查有关李墨安的信息,但能找到的都是李墨安愿意给他们看的,跟深层的背景和身份被完美伪装起来,压根搜不到任何有用的资料。   越是这样缜密,汤亚越怀疑。   “你真的姓安么?”   在李墨安抬脚离开前,她不知自己以怀抱怎样心情询问,内心深处腾起的害怕快要将汤亚吞噬。   只有面对丁玉才会流露几分小孩子气,李墨安眨眨眼,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回头对汤亚微笑:“你猜。”   含糊不清的态度令人感到火大,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向丁玉警告离少年远点。汤亚目不转睛盯住李墨安离开,行走时笔挺的背和难以言说的隐隐贵气,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安。   如果这是汤父安排的人,她说什么都要将丁玉从这个家伙身边带走。 第44章   ? 进攻 ◇   ◎ 打跑坏蛋◎   就算在校园里见过这种蓝白色的巡逻小车车, 丁玉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上面横穿整个校园去综合楼。   不知江开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还是怎么,他一上车便缩在最后面不吭声,让丁玉独占整个第二排。   他们去综合楼的时候正好是某个学院下课, 人呼呼啦啦从教学楼里出来, 巡逻员迫不得已将车子停在路边等人过去。   校花跟偷拍者共居一室, 还未经允许睡了床,这种放在哪里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学校论坛上全是飘红的话题,都在讨论江开接下来会面临的惩罚。   他们停在的位置真好是个路口, 人时不时将目光投到丁玉身上,惊艳几秒后再落在最后面色煞白的江开身上。   “就算哭也这么好看啊,校花。”   有人压低声音跟周围人讨论,视线就是不肯从坐在巡逻小车上的青年面容移开。   不知是不是哭过的原因,他眼角还带了丝被水浸透的嫣红, 染在白皙肌肤上像是春天落下的桃花瓣。垂在车把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悲伤。   这是引用论坛的原话。   丁玉浑身疲惫,他腾不出多余精力去和同他问好的人打招呼,只是随意晃动几根手指, 明明漫不经心的动作也能被他做出一种随心所欲的味道。   原本扎起的头发散落, 有几分遮住他眉间, 也挡去他眼底浓如黑夜的困意。   无论他做什么,在旁人看来都静得像是一幕古老油画,说丁玉属于氛围感帅哥不是没有道理的。   坐在后座的江开脸从手心抬起,不敢往旁边看众人的视线,只得偷偷摸摸瞥了眼前面丁玉的背影。   今天丁玉也是简单的白衣黑裤, 难得见他穿双学生气十足的帆布鞋, 可码数看起来有点大, 不像是他的尺码。   江开抬起的脸不想放下,还是周围议论声太大,他才别看眼盯紧巡逻车底凸起的防滑小方块。   “丁、丁玉......”   正巧赶上学生走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渐渐削减,江开才鼓起勇气试探叫了声坐在前面的青年,却不料正巧巡逻员启动车子,他的声音淹没在车鸣中。   可以现在的情况,饶是丁玉听见了也不会有回应。   无法相信这个声称自己有洁癖的人,竟然会将那种东西弄到床单上,再大摇大摆放在太阳底下供人耻笑。   变态么?   丁玉不敢确定,只是觉得这事越来越奇怪和蹊跷。   等巡逻车来到综合楼前,下车时他回头看了眼整路一言不发的男生,将手腕上的绳子褪下扎起头发。   率先下车上楼,丁玉没有管身后人是否跟上。假设那些东西不是江开弄上去的,可藏在柜子里的照片绝对不是他眼花,就算是为了这个他也要得到合理解释。   得知消息的乔姐早已在办公室等待多时,连带着江开的辅导员坐在沙发上头疼。   这件事幸好没闹上连城的同城热搜,不然给江开的处分可不是一个警告那么简单了。谁也不相信品学兼优的江开会做出这种事情,甚至胆大包天到申请换宿舍也要跟丁玉住一起。   两人很快抵达办公室,敲门后一前一后进来,注意到丁玉满身掩不住的疲惫后,乔姐有些错愕:“你这是没休息好吗?”   “还好,”丁玉勉强提起精神跟她打了招呼,拖过来把椅子放在跟前,“您应该知道那些事了吧。”   乔姐点点头,倒是坐在她身边的男辅导员无奈:“我也不知道江开三番五次找我换宿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说话间,整个办公室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这,连前来做事的学生都下意识屏住呼吸。辅导员们几乎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能按照普通的记过外加全校通报进行处理。   不过在寝室做这种事情,已经不能让人骂变态这么简单了。   “丁玉,你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乔姐开口,试图般丁玉将伤害降到最低,再把补偿拉到最高。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丁玉身上,就连江开也不例外,他手垂落在身体两边,脸上带了灰败哪还有先前的得意与张扬。   办公室陷入寂静,直到有人冷笑才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气氛。   “乔老师您有所不知,江开昨晚趁丁玉不在宿舍偷偷跑到人家床上睡,被抓了个正行也不肯承认,非得死鸭子嘴硬说人家看错了。”   是许信鸽。   他今天上午本是来进行审批书的归档,忙得连手机都没得看,压根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这会儿没吭声仔细听了听才明白事情因果。   想不到江开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丁玉身边少了这个么竞争对手,许信鸽差点在办公室笑出声。   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他将江开做过的但丁玉不知道的又说出来,这下连江开的辅导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宿舍,给你换回来,没意见吧?”他看了眼获得好几次奖学金的得意门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就算丁玉心善不追究这件事情,可档案上的记过可是要跟江开一辈子。   再加上他曾经说自己还有保研的意向,辅导员已经没有办法了。   已经料想回去等待自己的后果,江开脸上火辣辣烧得疼又不能反驳,自始至终都在以沉默回应任何问题。   一到夏天丁玉便很容易犯困,在办公室这种有空调的地方好得多,他稍稍打起精神回应:“偷东西、偷拍这种事情我都能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在我的杯子里下药。”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过大,一时间办公室仅剩的打字声都停下,所有人注意力都落在江开身上,试图找到些不一样的端倪。   很可惜,丁玉猜对了,那天回学校的时候江开就是用云修然给他的药粉,放在丁玉喝药的杯子里。   不是他过于敏感,而是在云修然回国后他身体出现与当年被绑架时无异的症状,各种证据齐齐指向罪魁祸首便是跟人有接触的江开。   “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下,不只是辅导员,许信鸽都走到丁玉身后扶住椅背,默不作声看青年眼底挥之不去的疲惫。   毕竟给同学下药的罪名可比偷东西严重多了,江开嘴唇都在抖,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开?”   过了好久,众人才听到他因为紧张变得奇怪的声调,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野狗,徒劳发出无力嚎叫:“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直视丁玉的双眼。   “你朋友说那是给你补充的维生素冲剂。”   简直快要被这种脑子缺碳的人气死,丁玉按住座椅扶手的关节泛白:“他还要脸说我是他的朋友?!”   声音压着怒火,头脑嗡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乔姐终于听到关于话题外的人,她疑惑调出全体学生的信息库,就等丁玉开口将人找出来喊到办公室。   察觉她的动作,丁玉默了默才摇头:“你在学校里面是找不到他的。”   “校外的?”   涉及学生安全问题乔姐不敢马虎,她进一步将范围扩大到全体教职工。注意她移动鼠标落下的选项,丁玉沉默摇头,伸手点了点面前屏幕中的后两个选项。   分别是优秀毕业生以及捐赠人。   “刚给学校捐款八位数的家伙。”丁玉称呼毫不客气,语气冷到乔姐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层层结果筛选下去,最后只剩挂在首页上带无框眼镜微笑注视镜头的男人。联想丁玉在办公室对他的态度,还有云修然一些算不上正常的话,乔姐隐约意识到她接触了事情真相。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就凭这一点我便可以报警。”   空调的冷风正好对准了丁玉,原本盘旋在丁玉身上的困倦散去,就剩点点凉风吹在头顶的寒意。   这股困意总算脱离,他坐直身子目不转睛盯住江开煞白的脸:“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试试,而是能让人浑身无力呕吐的药剂。”   这句话说出来时,丁玉大脑如走马灯般闪现无数画面,其中便有地下室看不到天空的黑暗。   就算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绑架的偏偏是他,丁玉只想让云修然受到应该有的制裁,或许从江开这件事便是一件很好的出发点。   “他到底许诺了什么好处,你竟然能心甘情愿与那种人联手。”丁玉说话很不客气,他在指桑骂槐江开也是同云修然一类的垃圾。   办公室寂静,老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丁玉为什么说一表人才的云修然是怪物。   不回头看众人神情丁玉也能猜到他们内心想法,都能将专业的搜救员骗过去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普通人面前露出马脚。   虽然丁玉恨不得将云修然按下十八层地狱,但如果将当年的案子翻出来,到时候必不可少要公开跟他有关的信息。   他好不容易才将伤口结疤愈合,不想再血淋淋的撕开面对第二次。 第45章   ? 腐烂 ◇   ◎  有罪的气息◎   “学长想报警?”   趁辅导员带江开去外面单独谈话, 许信鸽低头询问面无表情的丁玉,虽然他很庆幸解决围在青年身边的家伙,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丁玉没有抬头, 看着辅导员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沉默, 许久后才听不出情绪道:“你是要劝我?”   “当然不会, 我可是亲眼目睹江开从你床上起来。”   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乔姐发信息的手一顿,只见公认的好学生许信鸽脸上依旧是阳光开朗的神情,可眼神却紧紧盯住丁玉侧脸不肯移动。   总不能连许信鸽都喜欢丁玉吧?   乔姐有些茫然, 还是说她在办公室待太久,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观了?   虽然丁玉长得不错...正巧她抬头对上青年纯粹黑眼睛,女人抿嘴换掉了修辞,是长得很不错但也不至于一个个都喜欢他吧?   她没有见过在军训汇演时跳舞的丁玉,那可是让女生都移不开眼的身段, 短短三天便摘下校花称号一直保留至今。   连大有句俗话:流水的校草, 铁打的校花。   由此可见都是认可丁玉的相貌,有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丁玉是冷淡性子,结果撞见他在素描课给人当模特, 这一坐便是足足三小时。   据说, 让丁玉当模特是最能激发人潜力的事情。   没人想看连大校花在自己笔下丑成校草, 直到大二下学期丁玉不再兼职模特,次次爆满的画室才渐渐恢复成先前清冷的模样。   “乔姐?”   大概是她愣神时间太长,丁玉双手放在腿上开口,明明简单至极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隽雅。   高瘦白净,最能吸引变态的那种类型。   “小丁呀, 你怎么敢确定那个...药剂就是云先生给江开的呢?”   乔姐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见丁玉敛眉不语, 她试探询问:“听说云先生还是你的老师?”   话音未落,丁玉呼吸微沉,抬眼望向茶几后面的辅导员。   当他沉默不语时,丁玉精雕细琢的脸也会透露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   这是被绑时,由云修然逼出来的狠意。   只可惜这一晃而过没人看清,他嗯了声没有否认:“高中心理医生。”   从未听说过丁玉与捐赠人还有过这种关系,办公室其他老师脸上流露惊讶,打量丁玉的目光也变得探究,期间还夹杂略带惋惜——高中出了心理出问题,是件麻烦事。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被治疗心理的心理医生盯上,是比心理出毛病还要可怕几十倍的存在。   “后来——”   “毫无医德。”   见丁玉不愿在这个话题做过多讨论,乔姐顺势转移了话题,告诉丁玉如果报警学校多半也会启动校警,再深层的东西也不会深究。   “为什么?”丁玉皱眉。   乔姐同其他老师对视一眼,并没有选择隐瞒:“六月底大赛的名单下来了,有他。”   直接断人前程不是丁玉的习惯,他食指点点膝盖没吭声。   “除了记过道歉,只要不报警他说什么行为都可以接受。”正巧与江开沟通完辅导员推门而入,看向丁玉的目光带了不易察觉的紧张,很显然他也刚接到江开是参加国赛领队的信息。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吭声,想看丁玉怎么选择。   就连乔姐也沉默了,将电脑往他面前一推,示意丁玉看上面的处罚选择:“这些叠加都可以。”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劝自己不要报警,丁玉有些困惑。   明明是他在宿舍里被人下/药、偷拍,可为什么展现出的却是把江开当成受害者?   甚至还想用对方无法参加国赛来劝说他?   视线落在未关严的门外,像是知道丁玉不会报警般,江开原本惨白如漆的面色渐渐浮现血丝,眼里也有了光亮。   可丁玉见到这幕只觉得想吐。   在这种情况下,许信鸽不敢出声,就算是他看到上面叠加的处罚,也觉得这些比报警来得更解气点。   久久都没有回应,乔姐和男辅导员面面相觑。   “丁玉?”   这声呼唤猛得将丁玉游离的魂魄拉回,他睫毛微颤盯住面前散发幽光的屏幕,动了动唇没有吭声。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紧蹙的眉眼舒展看向门口的江开。   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所有人都放下心,连辅导员都安心示意江开不必过于紧张。   “乔姐,”丁玉伸长胳膊,修长手指微微下压扣死电脑,手心朝上伸到女人面前,“我手机忘在宿舍了,麻烦用您的手机报警。”   众人哗然,各人各色各情绪。   辅导员有些不知所措,回神以后怒气冲冲上前猛地停在丁玉面前:“不是说好按照叠加处罚不报警么?!”   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壮汉对自己学生大呼小叫,乔姐起身推开他肩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听到丁玉的选择后的心情。   领队没了还可以再选,要是人的品格出问题那才是真完了。   “我们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不理解这个辅导员总是自说自话,乔姐掏出手机递给丁玉,“记得加区号,不然会转到校警那里。”   眼见这个小白脸接过开始拨号,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要动真格,辅导员满脸横肉飞跳:“当心学校炒了你!”   从小到大都未被这么威胁过,乔姐立马扔下当导员的端庄:“我是代班的研究生,谁炒我?退学吗!”   被这话逗笑,丁玉这才想起来导员也不过是他们的学姐,含了泪的桃花眼弯起,连带睫毛都是惹人怜爱的湿漉。   白肌雪肤,漆黑睫毛垂落美得人屏住呼吸。   “谢谢乔姐。”   能得到丁玉真诚实意道谢的人可不多,长这么大也就三个人。面前的辅导员、汤亚,就剩还在宿舍等他的少年。   想到李墨安,丁玉发现心中又在怀念那股能将他全部包裹的冷木香。   电话很快接通,一听是学校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对方表示马上到。   万万没想到丁玉真的敢报警,站在门口的江开呆住,指甲抠进墙皮都不觉得疼。   明明盛夏燥热时节,江开对上青年带了水光的眼睛攥紧拳头,脑海里只剩一声又一声回荡的警报。   他前途完了,就这么在那个男人诱导下送葬了。   对,那个男人!   像是走到什么救命稻草,江开声音突然拔高吓众人一跳:“不是我!是那个男人指示的!他说把那个粉包让你喝下,就给我你高中全部照片!!”   尖叫声整个走廊都能听到,落在丁玉耳中简直就是从高空抛下重物砸在深水池塘。铺天盖地的水浪令他浑身湿透无法呼吸,水腥味与鱼臭味吞没丁玉。   肮脏的、浑浊的,就跟云修然和江开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真奇怪,丁玉想。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盯着他,像是在注视着怪物。   耳边轰鸣令他险些握不稳手机,丁玉身子一歪跌坐在办公椅上,眼神茫然找不到聚焦点。   他的大脑迟缓处理着这句话的意思,将每一个字掰开揉碎,化作灰尘融入骨子里、血肉中。   在这瞬间,丁玉是真的想跟云修然同归于尽,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或许是他的脸色变化太快引人担忧,乔姐赶忙开了瓶喝水放在他手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丁玉,没事,深呼吸,深呼吸。”   ——怎么在学校也被绑架呀?   ——肯定是逃课出去玩惹事了呗,嘻嘻。   ——哎呀,就是不喜欢看他那张脸,不男不女的,走了还倒是干净。   ——哇,他脖子上是什么。   原本忘却的记忆复苏,议论化成利刃轻柔捅进丁玉的五脏六腑。   无视汤亚担忧神色,丁玉默默将东西搬到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   这里向来是不听讲或者迟到学生专座,却成为丁玉逃避众人视线最好的地方,只有这里他才能透过身边窗户呼吸片刻,意识到真的从那个阴暗地下室出来了。   “丁玉,丁玉——”   见怎么呼唤丁玉,青年都只是呆呆注视门口,乔姐急了,顾不得形象朝江开发火:“你天天都在说什么胡话,什么高中不高中的全部照片,还不过来说清楚!”   直到亲眼目睹丁玉这般模样,江开才真正意识到云修然那些话或许不是真的,但隐瞒到真相究竟到何种地步,就算是江开也不敢确定。   他害怕了,从所有方面上。   尤其是怕丁玉再也不会理他,甚至就当个他是透明人,走在校园里也会无视他存在。   尤其等日后想起叫江开的人时,只留下一个跟云修然类似的印象。   “丁玉......”   在办公室几双眼睛注视下,站在门口的人踉跄上前,最后慢慢半跪在青年腿边。   江开后悔了。   “什么惩罚我都能接受,就一点,丁玉,”男生极力克制不去握丁玉垂落在身前的手,声音都带了哽塞,“不要讨厌我。”   随着他的靠近,丁玉觉得鼻腔里又弥漫上无法形容的臭味。   落雨后的池塘,腐烂在岸边的垃圾,混合着飞虫一起烂在了水底。   这是云修然身上的味道。 第46章   ? 反击 ◇   ◎兄弟们,一波啦!◎   真悲哀。   头顶光线照下来落在青年眼皮上, 丁玉仰头接过乔姐递来的水,冰水压下心中翻滚的恶心。不愧是拥有相同气息的人,连说话的方式都这么惊人相似。   丁玉甚至不难怀疑, 江开会不会是下一个云修然。   办公室没有人吭声, 空调运作声盘旋在众人上空, 凉气隔绝了窗外的蝉鸣。   良久,丁玉后移椅子,躲开江开伸手能够到的范围起身,没再低头看江开一眼, 偏头轻声跟乔姐说他在门外透透气。   “学......”不等许信鸽开口,丁玉竖起食指对他微晃,一言未发轻轻带上了房门离开。   辅导员坐在沙发上,抱臂盯住一脸无畏的乔姐,喘气声极重:“院里培养江开一年就是为这个大赛, 现在因为一点小事必须得把他撤下来, 你满意了?”   因为辅导员年效绩考核有部分是与学生获奖情况挂钩,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得到晋升。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江开,却被还没踏上社会的毛头小子搅黄了。   “不就是几张照片, 有什么好宝贵的, 还真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他说话越来越难听, 到最后连一些老师都听不下去,劝他少说几句。   “我少说?”辅导员冷哼,眼神里满是恶意嘲讽,“你们这个代班导员说得还不够少吗?”   代班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几点吐沫星子从他嘴里喷出来落在茶几上。   懒得搭理他发疯, 乔姐示意许信鸽把电脑抱过来。   她晃动鼠标重新进入界面, 将里面处分选项展示给江开:“你知道为什么丁玉不选吗?”   听她这么说, 江开才恍惚抬头,看清上面信息后呼吸微顿。   “警告、留校察看、记大过,”乔姐鼠标下拉,露出下一页选项,“哦,还有这里的注销学籍。你觉得哪一项选择比报警还要好点?”   所有。   江开不知道学校面对这种事情的处分会这么严重,他还停留在只是全校通报批评的处罚力度上。   猜透了他面部神情,乔姐也有些无奈,又是位仗着学习成绩好而不顾其他方面的人。   “警察应该还有五分钟就到,你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不想让江开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虽然她还没弄清丁玉与云修然曾经的关系,但眼下能开导一个是一个:“不要隐瞒,他们不是你的辅导老师那么好骗。”   半跪在地的男生默默扶住桌子站直身子,强迫自己不去看界面上每项都能要他性命的选项,坐在一边等木门再次推开。   看来他是想明白了,乔姐也松口气坐回椅子上。   在没有下定论前,他们都不好再在明面责备江开,一时间办公室只能听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声声落在江开快要被后悔淹没的心。   没由得,他回忆起大一那年冬天在宠物店初见丁玉的模样。   少年眼底盛满了明晃晃的笑意,微红的指尖轻轻触碰面前玻璃,静静注视小狗崽们在他眼前撒娇。   指尖滑动落在他手指附近,见他面前也有小狗狗后站直身子,露出软化坚硬人心的笑容,呼出的白雾散开在嘴边吹落寒风里,他眼神温柔到能装下整个连城。   他也正是为了再度见到这个笑容,才默默向丁玉靠近,最后却将人亲手推开。   注意到丁玉放在桌边的水杯,他指尖后缩几厘米,犹豫片刻抬头,办公室没有人盯着他在干什么。几个呼吸起落江开伸手,食指抵在了矿泉水瓶上,那里似乎还残留丁玉身上的体温。   随即而来的是不屑的嗤笑,他触电般收手低头,许信鸽冷笑声在办公室格外清晰。   办公室恢复以往的喧杂,没有人注意江开站在桌边做什么,他深呼一口气对上许信鸽的眼睛,见到对方正无声做着口型。   看清他说的是什么后,江开这才意识到他错得有多么离谱。如果在酒吧没有跟云修然达成协议,也没有接受那个能将丁玉推入噩梦的粉包,他说不定还能跟丁玉一个宿舍,日后见面还能有微笑的情面。   是江开自己将这种机会毁了。   对于他离开后办公室又发生了什么丁玉一概不知,他绕过井字结构的回廊,站在窗边能看清湛蓝色天空才会好些。因为江开方才的话,让他原本忘却的记忆再度复苏,像开了线的毛衣般一拽全都松散下来,凌乱堆在地面与脚边。   就算是现在,丁玉还能回忆起当年捂住他口鼻的手帕是多么油腻,冰凉如毒蛇从他嘴唇上缓慢滑动。   云修然很残忍,他调配的剂量不足以让丁云瞬间昏迷,但能让他清醒的看着自己被捂住口鼻,一步步走下楼梯来到监控照不到的教学楼拐角。   那天出奇冷,冷得人牙齿发酸,冷到丁玉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来任何求救的声音。   他看不清从背后卡住他云修然的模样,上课时间校园几乎没有人走动,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失去记忆的前一刹那,丁玉只能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看到云修然慢慢解下来的领带。   这些不是好的记忆。   丁玉恍惚,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从地狱中逃脱,鲜活站在盛夏的阳光下。绑架发生前,他很不喜欢燥热又窒闷的夏天,但丁玉更畏惧狂风呼啸的寒冬。   冬天对他来说就是厄运时节。父母的离世、遭遇的绑架都发生在冬天。初雪时节别人手拉手走在街上,互相调侃以后共白头,但对丁玉来说以后却是没了家。   他在冬天失去太多东西了。   落在窗台上的手指白的反光,随后而来的鞋跟踏在台阶上,清脆声响打断了丁玉思绪。等他偏头向走廊尽头望去,发现是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   由于光线问题他看不清来人相貌,但警官却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汤亚看得死紧的丁玉。   小井惊讶,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他。就算在监控提前见到过丁玉,可近距离一看才知道还真有镜头会吞噬人的美貌,他偶尔也会被调到户籍大厅,有时会有明星来拍证件,小井觉得这些人的颜值都打不过丁玉。   没有能力自保的美貌是件不幸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悲哀。   “同学,你报的警?”   声音唤回丁玉神志,他嗯了声离开窗边,率先在前面带路:“您好。”正巧吹来阵风,将丁玉简单的白衣黑裤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流畅线条。   怪不得汤亚盯他盯这么紧张,小井掏出记录笔更上,回忆起那个稀奇古怪的监控没有吭声。   办公室冷气打得很足,见到警察进门后,江开冷汗还是瞬间冒出,打湿了他的衣物。   “......”   这是做错事的人,在面对警察时都会有的反应。识人无数的小井一看便知这件事不简单,他偏头询问丁玉杯子在哪,看清杯底的痕迹皱眉。   这个形状与水痕干涸的位置,与某个案子高度重合,可他瞬间回忆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当下小井做出决定:“去局里做笔录吧。”   本以为面前学生会大吵大闹,没想到江开却直直伸出两只手,手心朝上想等被手铐铐上。   “只是单纯这件事,压根给你定不了罪,走就行。”   充其量也就处罚与赔偿,要是学校出面这个罪名还能压得更低,小井也没有办法。学校这边给的处分,才是影响江开未来的重要因素。   按理说丁玉也要跟去,可他脸色过于难堪,小井生怕警车开到半道就要将他送医院,便没有带他。   “我去吧,”乔姐收拾东西起身,“我也算他半个老师。”   在他们下楼时,沉默许久的丁玉突然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井:“您是不是见过类似的东西?”这句话来得太过于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青年身上。   “有点印象。”小井偏头,不知道丁玉为什么会提这个。   压下狂跳的心脏,丁玉抿嘴,深呼吸后开口:“他们之间,应该有点联系。”   走廊寂静,没有人反应过来丁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本来就是想在警官心底留个印象,丁玉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其他问题。   从始至终江开的目光就没有从丁玉身上离开过,但对方对没有再看他一眼,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这种事情要是被捅到社会上都是能上热搜的大事,所以小井没有开便车,蓝白标识在绿色的综合楼下格外显眼。有路过的学生拍下警车半个车身,并圈出来从楼梯口出来的人。   《警车都来了,某人不得退学了?》   【报警了?】   【退学我觉得不可能,应该是给个严重警告或是留校察看吧。】   【+1,不是说今年代表学校参加国赛的领队就是他来着...】   【做出这种事情还好意思当领队?】   【哎,怎么校花身边都是变态。】   站在楼上目睹警车驶离,丁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这是他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给了云修然提示。   提示他,他也有反击的能力。 第47章   ? 喂饭 ◇   ◎不好好吃饭就喂你◎   折腾这一阵子, 丁玉来不及吃午饭便到上课时间,顾不得还在宿舍等他的李墨安,他骑上单车往教学赶。或许是大家能理解他心情, 所以没有人将打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让丁玉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没有拿手机, 所以不知道论坛上已经炸锅,全在谈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手段也会这么强硬。   明明还是轻轻一折便能断的脆弱模样,却就是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简直就是,更加让人觉得兴奋。   这条评论被顶到最上面, 点赞数一刷新就是几十个往上翻,看来与他相同思想的人大有人在。   教学楼这边还算安静,但宿舍里面可就没那么祥和,宋永元坐在桌子上惊恐看着至少有五名黑衣壮汉从外面进来,拿出仪器开始搜查整个宿舍有没有监控器。   房间中央, 李墨安翘腿坐在椅子上, 普通的铁椅子也被他坐出一股王座的味道,眼神冷淡打量在宿舍忙碌的保镖。   连大宿舍不算小,但他们进来后身上的威压让宋永元大气都不敢喘, 抱着被子都不敢吭声。   除了将贴在衣柜的照片尽数撕下, 检查完宿舍里面并没有奇怪的监听设备或是监控, 保镖们弯腰无比恭敬将照片递给李墨安离开。   等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宋永元才默默起身爬上阶梯想规整好床铺,却发现被大汉整理得比军训时都板正。   向来面带笑意的少年阴沉了神色,冷傲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宋永元吞了吞口水才敢与他搭话:“他们是谁?”   沉默。   “呃, 他们怎么上来的?”   依旧是沉默。   “你哥哥很快就要下课了。”迫不得已, 宋永元拿出丁玉说话。   果然, 一直臭着脸的少年面色缓和不少,甚至还能勉强回他个音节。   “哦。”   面前坐着的人像是个声控机器人,启动口令就是他哥丁玉。   这天实在是聊不下去了,宋永元默默掏出手机准备给丁玉发信息,让他把李墨安带走,却没想到震动在声控机器人怀里响起。   “......”   这二十多年来,宋永元从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尴尬过。   不用看都能猜到他发的什么,李墨安懒得抬手解锁,视线落在丁玉书架上。   除了专业书外,剩下全是有关服装、拍摄还有化妆。   化妆?李墨安目光一扫,却也没发现他在哪里见过丁玉用过化妆品。   在他陷入沉思时,宋永元受不了宿舍低压,他掏出手机默默开始刷论坛,看看能不能找到丁玉现在到哪里的消息。就在他刚点开一个带有校花的帖子,宿舍门应声而开,丁玉终于回来了。   “楼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声控机器人李墨安收起视万物如蝼蚁的神情,目光落在推门而入的青年身上:“哥哥!你没事吧!”   被他堪称变脸的脸色吓到,宋永元低头注意到丁玉提着的盒饭:“怎么不喊我一起去买饭?”   “没带手机。”   回答过于简短,将满满当当四大盒放在李墨安面前,丁玉又掏出个辣鱼饼递给宋永元:“你的。”   认出这些东西都是食堂小炒,宋永元盯着那些盒饭,心里酸溜溜的。   “我还以为是一起吃的。”   丁玉无语:“你还要长身子?”   看着身高已经跟自己无异的李墨安,宋永元槽多无口,默默掏出柜子里的桶面凑合。   “哥哥,”李墨安从未吃过放在塑料盒里面的东西,但不代表他不吃丁玉买给他的食物,“怎么样?”   将袋子里的筷子递给少年,丁玉拖过来椅子坐下:“报警了。”   被辣鱼肉卡在嗓子眼,宋永元的咳嗽声震天动地。   等两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平复呼吸开口:“江开导师愿意?他不是今年国赛的领队吗?”   “一个技能大赛,肯定会有替补。”丁玉不以为然,转身从袋子里拿出杯冰美式。   打量面前的炒菜,又看了看丁玉略带疲惫的眼角,李墨安没吭声,挑起一筷子送到丁玉嘴边:“哥哥吃。”   蔬菜混合了油烟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丁玉熏得打喷嚏,又不好直白拒绝对方,他抬起手腕推开:“我不饿,下午搬家还要你出力。”   听到这里宋永元也连忙表态:“我也去。”   “我只搬哥哥的东西。”生怕有人触碰丁玉那些衣服还有其他贴身穿的,李墨安立马接话:“还有跟哥哥睡一起。”   “噗——”   差点被李墨安口无遮拦的话呛到,丁玉捂嘴不住咳嗽,眼睛里都泛起盈盈水花:“你又在犯什么混。”   “睡两间。”李墨安立马改口。   被他们俩无视的宋永元完全傻眼,不知道丁玉什么时候跟李墨安这么好,难道私下有过其他接触与交流?不好直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宋永元抱着泡面,目光在两人间游离。   丁玉还是那副淡漠模样,只是眼角却带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相反的,少年只要不被丁玉注视,面容每寸毛孔都透出无法言说的厌世感。   两、两张面孔?宋永元不敢确定,受汤亚影响他也开始对丁玉身边的人猜来猜去。   哦对,汤亚!   真不是被方才那些壮汉吓傻了还是怎么,宋永元顾不得泡面赶紧开口:“回电话!”   见丁玉神色浮现疑惑,他紧接着解释:“汤亚说你忙完就要跟她回电话,说是回家时间还是什么。”   “回汤家。”   对于这种细微的字眼,丁玉总是很较真,在他心里称的上家的只有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   小时候他逮到机会就往家跑,可后来汤家突然发家摇身一变挤入上流,他们便搬离了曾经的别墅区。   汤家新家与别墅区相差太远了,远到五岁的小丁玉记不清错综复杂的路线与红绿灯,再加上汤母开始安排一些稀奇古怪的课程,他更没有时间出来。   可宋永元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呆愣愣哦了句没了下文。   “哥哥想去吗?”   咀嚼着独成菜系的食堂饭菜,说不上难吃也不算好吃,李墨安将眼神放到最柔软无害的地步,试图骗丁玉上钩。可惜黑咖啡让丁玉精神势头提了上来,没有受李墨安这点小伎俩的骗。   “没有想不想,”手上有塑料杯壁化开的水珠,丁玉单手抽出一张纸擦手,“跟汤家扯上关系的事情,我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话间他抽出手机解锁,注意到新换的屏保后微顿。   在李墨安略有紧张的注视下,丁玉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甚至只是看了眼便起身拨出电话。   “喂,是我。”   声音被洗漱间的门隔绝,外间就剩沉默不语的李墨安。   受不了他周围的低压,宋永元连吸方便面的声音都降到最低,默默祈祷丁玉能快点从里面出来。   不知他们在讨论什么,等宋永元喝的面汤都见了底,也不见丁玉出来。   反倒是李墨安放下筷子,侧脸看向后背不断冒汗的宋永元。   “你怕我。”   声调听起来平静没什么异常,但是落在宋永元耳里宛若下一秒就要被丢出宿舍的暗示。   “没、没有,哪能呢?”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少年疑心,宋永元勉强露出笑容,“有点热,我去开个空调。”   顾不得少年是什么神情,他起身去找遥控器,试图用动作掩盖他心中慌乱。   倒不是说怕他,只是宋永元比所有人都提前见识到李墨安真实的模样,那种从头顶上方传下来的冷意,让他在大夏天里不断哆嗦。   “是应该开。”   身后传来少年轻笑,视线在宋永元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一扫:“看起来挺热。”   不敢深想这句话蕴含的意思,宋永元刚在空床上找到遥控器,丁玉正好挂掉电话出来:“找什么?”   吓得大气不敢喘,宋永元默默打开空调,索性身后的人没再跟他纠结这个,李墨安转移了视线。   “哥哥,你要走吗?”   看着几乎没动的饭菜,丁玉眼神闪闪:“不合口味?”   “当然不是,这可是哥哥买给我的,”说话间李墨安坐下,将拼好的一小碗米饭递给丁玉,“多少吃点吧。”   两人对峙,这个场面像极了小孩子不好吃饭,家长逼迫他吃的模样。   “安墨......”丁玉有些无奈。   经过这几天观察,李墨安以为他吃得就够少了,没想到丁玉整日的进食量压根就不到他一半。就算他吃得少,但每日能量也是足够的,而不是像丁玉这种靠各种维生素含片吊着。   自入学来就没看见过丁玉吃除了早餐以外的其他东西,宋永元也提起好奇心,想看丁玉会怎么选择。   食堂唯一可取之处的便是免费米饭,软糯略微有些弹牙,浇上肉汁香气会浸透每一粒米,上面的清炒油菜堆成了小山,绿油油微微反着光。   “哥哥,不好好吃饭我要生气了。”   猜不透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少年面容扬起了笑容:“还是说,哥哥想让安墨喂?” 第48章   ? 跟踪 ◇   ◎尴尬死了◎   丁玉耳尖红了。   宋永元目瞪口呆, 他真的是在国内长大的小孩吗?   当丁玉默不作声接过米饭,宋永元偷偷望向坐在对面的少年,那蓝眼睛里笑意能吓死个人。   似乎察觉他的目光, 只见少年趁着丁玉低头时别过脸, 笑意瞬间收起面无表情盯住宋永元。   “......”   变脸速度之快, 吓得宋永元都想尖叫。   没有察觉他们俩之间的异样,坐下后丁玉抬头,正巧撞见李墨安回过头递给他筷子。   “哥哥。”   长时间未进食这些食物,丁玉总觉得有东西在顶着嗓子眼, 胃也在抵触般叫嚣,不肯让他下放筷子。   并不是说丁玉不想吃饭,他对食物的欲望阈值很低,低到宋永元一顿抵得上他三顿。   别人闻起来香香的食物,他只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奇怪味道, 就好比面前的油菜, 有种混合油烟与铁锈般口感。   习惯冷食没有油水的舌头接触到绿叶菜,烫得丁玉眼底又泛起了泪花,当即放下筷子小小抽气。   “是不是不习惯?”   宋永元也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几顿不吃还好说, 但长时间这样胃很容易出现毛病。   只顾着张嘴哈气的丁玉空不出舌头回应, 他朝宋永元摇摇手表示没关系,眨眼却发现李墨安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大舌头下令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半伸在外面的舌尖轻轻抵住柔软嘴唇呼气。   察觉身上有些异样,李墨安滚动喉结,移开盯住丁玉嘴角的视线:“这个应该不烫了。”   向来只是别人伺候他, 少年伸手接过青年手中的筷子, 夹起一根油菜后在空中顿顿, 伸到因为舌尖微微变形的嘴唇前。   “哥哥。”   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肉眼可见的丁玉耳尖的开始泛红,红晕一点点从外耳廓向下蔓延,顺着白净面皮停在眼角处。   不止是李墨安,连铁骨铮铮直男宋永元也看呆了,傻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别,安墨,”不想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照顾,丁玉接过李墨安悬在半空的筷子,“我自己来就行。”   似乎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李墨安偏偏不放手,任由丁玉放轻声音哄他。   不得不说,丁玉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外,害羞时的软绵绵腔调也遗传八九不离十,落在人耳朵里面柔乎乎的。   李墨安更不想动,他眼睛一眨不眨凝视丁玉的搭在他手腕上的五指,根根如玉般修长水灵,完全不像是男孩子的手。   被他这么盯着,丁玉到底有些脸皮薄,红了脸。   方才没有注意李墨安的面容,这么一打量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褪去初见时的剔透,五官也变得比先前更具侵略性。   唯独没变的,是他喊的这声哥哥。   起初便是清越幽转的声线,现在压低后却有种让人耳朵发麻的酥软。   丁玉追求者足有一个连,但他不放在心上的也数不胜数,像李墨安这样初见便如他身上气息一样,瞬间让丁玉记住的却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从未目睹过少年迈向男人的转变,这种奇妙又酸涩的滋味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面前的手依旧举着,手指下的热度源源不断传来,烫得他险些咬到舌头。   坐在一旁的宋永元起身,拿起宿舍的垃圾与泡面桶转身带上了门。   落锁声将丁玉恍惚的神志拉回,他垂落眼帘慢慢凑近李墨安的手,犹豫几秒后张口咬住那片小小的清炒油菜。   菜凉透了,味道算不上好,嚼起来还有种藕断丝连的撕拉感,但这片小油菜和手指下传来的热度,却成为丁玉最深刻的回忆。   不知是不是油撑肚子的缘故,丁玉吃了几口便后仰脑袋移开身子:“不吃了。”   李墨安也没强迫他,手拐了个弯后直接将筷子送到自己嘴里,咽下去后将东西收拾起来。   被他这举动吓到,丁玉睁大眼不知作何反应:“你刚才......”   “嗯?”   少年一撩眼皮,抽出张餐巾纸帮丁玉擦干净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新家?”   大脑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他茫然看着少年一举一动,又拖出来上次搬家剩的纸箱,里面已经放好了不少衣服。原来趁他去综合楼的时候,李墨安已经快帮他收拾完了。   空调温度降下,宿舍有些冷,丁玉缓过来刚才陷入的情绪,咳嗽几声后晃晃手机:“等收拾完,汤亚马上就过来了。”   未曾想他还会让汤亚帮忙,气恼的心情夹着一丝不爽,李墨安酸溜溜抱臂坐在椅子上。   “我还以为就咱们两个去呢。”   他孩子气的动作令丁玉哑然失笑,上前揉了揉手感极佳的发丝:“因为我们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不想单独出来跟她聊天,所以就将有些事情在路上协商好。”   丁玉用的是协商,这说明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   “那哥哥不许坐在前排,”向来眼高于顶的李墨安哪里排在后别人后面,鼻子都在抽抽也要再次跟丁玉强调,“坐后面。”   “好啊。”丁玉笑笑,手指离开李墨安头顶:“坐后面。”   衣服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整理起来便很快了,等他们一前一后下楼,正好看到汤亚跟宋永元在宿舍楼下交谈。   最先发现丁玉出来的还是汤亚,她举高手臂晃晃,示意车在这里。   “今天怎么来这么快。”   将东西放在后备箱,丁玉盖上后看向站在车门旁的汤亚。   不同于上午见到的焦躁与愤怒,此时她看起来冷静不少,还能单手拿着手机咔咔咔地打字。   “酒吧?”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通电话,虽然丁玉觉得心中有些不好受,但要想跟汤家撇清关系只能从最基础开始动手。他已经将这些年的学费转到了汤亚卡里,剩下便是零零散散的生活费。   最开始见到这些钱,汤亚还会生气质问丁玉他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前些天她看着汇款单沉默许久,一句话没说关掉了对话框。   就算说好以后没大事不要联络,可汤亚一见那双与丁母无异的桃花眼时,所有的话梗在心口。她还记得丁母抱住他们清唱摇篮曲的模样,越发不想看到这双眼睛再陷入绝望。   在丁玉看来她是不断敲击键盘回复信息的模样,可只有汤亚自己知道她打的只是一堆毫无规则的乱码。   既然丁玉提出来了,她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抬头:“去不去?”   不等人回答,少年慵懒的声调从丁玉身后传来,手臂伸开搭在青年单薄的肩头。   “哥哥——我看手机上说,搬家第一顿都要吃鱼,还要吃火锅,”李墨安打定主意要将丁玉视线落到他身上,鬓边贴住青年侧脸,“寓意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嗯,正好,酒吧三楼包厢可以用餐。”   李墨安话音未落便被汤亚接上话:“安排好了,收拾完东西便过去吧。丁玉,今晚有你喜欢的活动。”   她利落关车门发动汽车,顺便轻按了下喇叭示意他们几个上车。   最先上车的是宋永元,他察觉汤亚与李墨安之间氛围不对,生怕半道被扔下车,将副驾留给丁玉眼疾手快坐到后排。   人都上车了也不好意思把人喊下来,丁玉刚想绕过车头却被李墨安拉了踉跄,生生塞到后座。   看着少年直接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坐在副驾的模样,宋永元觉得不用半道,他接下来就会被扔进横穿整个学校的河里。   “要不,我换个座位吧?”   他半蹲在车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宋永元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莽撞罚酒,可偏偏汤亚直接将车门落锁,一转方向盘驶离了男生宿舍楼下的主干道。   “换什么?这样正好。”汤亚语气轻快,竟然让人一时间听不出来是真的开心还是在阴阳怪气。   坐在副驾的人还在凝视后镜头,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汤亚扫了眼托腮坐在后座的丁玉,握紧掌控方向盘的手。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像是猜不到的哑谜。   “没什么。”   听到他讲话,宋永元偏头,却也只能看到丁玉半个下巴。   车内气氛快要凝固,直到他们拐出学校上了主干道,汤亚也没等到丁玉后半截话:“当年确实搬家突然,但也没办法,我妈生怕你再触景生情发高烧。”   理由冠冕堂皇却又滑稽可笑,要还是小孩子时期的丁玉,或许还会信这句说辞。但每当他提出自己搬出去住时,汤母总会扯出陈年往事,说当年他们是如何亲密,却只剩丁玉自个活着。   不理解这两者什么关系,可汤父与汤母的唉声叹气,让本就寄人篱下的丁玉格外不舒服。   “不要直行。”   少年声音清冷,打破了车内僵持的气氛,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口说这个,汤亚瞥了他眼。   原本不想进行解释,李墨安啪一声将后视镜掰到下面,快速锁定目标后移回原位。他右手伸到后腰刚想抽出东西,却意识到这里是在国内,丁玉不会有生命危险。   “绕道,有人跟踪。” 第49章   ? 逛超市 ◇   ◎牵手手◎   此话一出, 最先紧张的是宋永元。   “我们要上演紧张刺激的追车大戏了吗?!”   像是看什么奇怪的生物,汤亚从后视镜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交警。”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蠢话,他默默坐下不吭声, 顺便拉好安全带。   涉及丁玉安危的事情, 李墨安会提起百分之二百的警惕, 甚至连他当年被拐到荒郊野岭都没这么紧张过。   用李墨晟的话说,李家二少手里拿的是肆意泼墨的画笔,反转过来便是取人性命的弹药。   ——没变过路线,不会懂得隐藏, 警戒心很低,从学校出来。   他快速分析那辆黑车车主的性子,李墨安将后视镜调得再高往外些:“认为车上不存在任何能威胁到他的人,自大傲慢不可一世。”   脑海中猜测越来越清晰,李墨安冷笑, 不给云修然这种东西一点警告, 还真当自己是在国外受李家旁支庇护的日子。   虽然他平常不拿任何通讯设备,也不见有什么防护措施,但李墨安身上镶嵌了定位仪, 甚至连给丁玉当头绳的小玩意也是增强器。   大概扫了下车的型号, 抬手将车载显示屏调整变成连城市区地图, 移动几下后点在一个大型商场里。   “这里应该有停车点。”   毫无疑问,就是确定的肯定句。   不面对丁玉时,李墨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场,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指出最佳路线:“停进去之后应该会有专门拱车上去的电梯,在那里把丁玉放下去, 我带他走另一条路线, 你们直接去酒吧。”   有条不紊地说完, 他将后视镜调回先前的位置,顺便将地图切换成原先的音乐播放界面。   做完这些李墨安才反应过来,车内静得有点渗人。   第一次从少年口中听到自己全名,丁玉移开支住下巴的手,透过座椅的缝隙点在了李墨安的肩膀。   “原来我们安墨,不是哥哥复读机呀。”   声音微微上扬,李墨安觉得被点过的地方像过电般传遍他四肢百骸。   完全不知坐在前面的少年在想什么,丁玉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想让他知道咱们这次住哪。”   汤亚瞥了眼后视镜没吭声。就算丁玉没说,她也知道这个「咱们」,已经不再包括她。   此刻正值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所以主干道上的车并不是很多,这才让李墨安快速锁定这辆行迹诡异的车。   从拐出宿舍区他便注意,只是他还未在国内公布身份,就算有仇敌也不会是来找他,很容易便猜到是冲着丁玉来的家伙。   他甚至怀疑,云修然也能找到上一个筒子楼。   由于李墨安坐在前面,他看不到丁玉脸上现在的神情,屏住呼吸也听不到小小声音,于是扭头向后看去。   正巧,对上青年闭目养神的脸。   就算画遍世界万象的李墨安,也无法调配出丁玉奶玉般肤色和嫣唇,简单的白衣黑裤将他身上略带忧郁的气质展现到极致,眉眼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感让人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   或许是他目光过于炙热,引起假寐的丁玉注意,睫毛一抖黑眼睛直直对上李墨安。   躲避向来不是李家的风格,李墨安直接伸手想去握住丁玉的手:“哥哥,还有十几分钟下车。”   虽然没有睡,但刚睁开眼的青年有些出神,缓了缓才意识到李墨安的意图。   只有丁玉自己清楚,这双看似与书生无异的手,能单手轻松握住他两个手腕,甚至现在都能回忆起那时的感觉。   手的主人也不着急,与跟伺机捕食的猎人般,沉默不语静静等丁玉上钩。   小拇指与另一人手指接触,丁玉眼睁睁看着这只手反握住他的,轻轻一拉带得他向前,吻落在了他的手背。   “哥哥真乖。”   这话已经算的上暧昧,不等看剩余两人的神情,丁玉慌忙抽手背在身后。可那处残留的热度透过夏天单薄衣料,源源不断从丁玉后腰蔓延。   宋永元低头装睡,尽管汤亚凝视前方,目光却已是打量死人的眼神。   在这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原先定好的停车场到了。丁玉下车来不及开口,便被李墨安抬手戴上了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墨镜。   镜片很大,直接将人半张脸遮住,他们所站的地方光线昏暗,衬得青年肤若白雪唇似梅。   “走吧。”几乎不给丁玉反应的空间,李墨安握住他的手转身按下通往商场的电梯。   与酒店的布局类似,电梯壁人影清晰可见,不知何时李墨安身高已经到了他的眉毛,这种张身体的速度令丁玉有些惊讶。   “不疼吗,膝盖?”   “疼。”   管他什么疼不疼,能让丁玉疼他的李墨安都说疼。   “我去买点东西,”丁玉按下数字二,准备买点补钙的东西,“给你补补身子。”   听他这么说,李墨安反倒先看的是丁玉,目光在他肩膀一扫没吭声。   要说补,他觉得丁玉似乎搞错了人选。   等他们提着满满一大袋东西出来,汤亚正好打来电话说是看不到那辆黑车,并告诉丁玉她准备直接去别墅区了。   趁丁玉挂电话时,李墨安自然而然接过袋子,挡住周围人落在青年身上的眼神。   连城夏天温度处于节节攀升的状态,李墨安心中更加烦躁:看什么看,你们都没有哥哥吗?   他冷脸,每一根汗毛透出你们都是垃圾的暗示。   注意到路边丁玉,有小孩握住家长的手迈不动腿,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这位漂亮「姐姐」。   等他觉得上方视线不太对劲,一抬头对上了李墨安的死亡注视。   正巧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丁玉收起手机带李墨安上车,他回头有些疑惑:“怎么有小孩子哭了?”   “不知道,”罪魁祸首满脸无辜,后排挤挤都能坐开四个人,但他偏偏要往丁玉身上靠,“热哭的吧。”   本来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出租车带他们一路抵达别墅区。   说是别墅区,其实也就是个比较大点的小区,里面布局仿照十几年前比较火的社区型住宅,由于丁玉没有输入人脸识别,他们刷卡才过了保安的盘查。   对于通往别墅的这条道路,由于太久没有回来过,丁玉站在路口有些茫然,他不确定哪个岔路口是通往家的方向。   当年被汤家强行带走时他还是个小萝卜头,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只记得被大雪覆盖住的信箱。   “哥哥?”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导致李墨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少年偏头对上青年呆愣神色。   正巧有车鸣从后面传来,李墨安拉着人向前走:“哥哥站在位置看不到汤亚的车,这边。”   果不其然,等绕过种在路口的树,丁玉在一排颜色已经脱落差不多的联排别墅里,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家。   早已抵达的汤亚联系好了保洁公司,就等十几分钟后他们过来。宋永元傻乎乎站在车道上没吭声,就算他们家是后来才在连城定居,但当年这里的天价房价可是议论了好一会儿。   当时能住的起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可丁玉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去拍摄各种照片......   “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出意外去世了。”汤亚猜到宋永元复杂面色在想什么,扔下句话抬脚走上台阶。   有的话说的多了,本就不是意外的事情也会被人以为是意外。   汤家带丁玉走的时候,小孩还没有这个栏杆高,现在也能不用再踩着凳子去够挂在门上的毛绒团子。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原本毛乎乎的玩偶只剩一条粗绳挂在门上,丁玉掏出钥匙开门,犹豫几秒后才转开门锁。   压下突然加快的心跳,带起的灰尘飞扑到他鼻腔,熏的丁玉捂住口鼻不断打喷嚏。   “好多灰。”   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丁玉索性将门直接打开,露出空空荡荡的家。   跟在后面的宋永元探头:“没有家具吗?”   自从搬家后汤亚再也没来过这里,对于这里东西怎么处理的汤母也没告诉过她,可就算这样也能猜到他们家做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丁玉什么也没说,将想跟上来的李墨安推开:“别进,灰大。”   他没有追究心思的声音让汤亚脸上如火烧般热辣,无法在青年面前像没事人一样站着,她匆忙说了句去路口接车离开。   “之前是有的,”等她身影消失不见,丁玉才开口回应探头探脑的宋永元,“放在这里也没有用,就地卖掉了。”   “啊?”   显然不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但宋永元见青年并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愿,当下也不再吭声,默默跟在丁玉身后进门。   或许汤亚联系的保洁公司常年接这个小区的单子,几位工作人员一进门便四处散开,地面上的土被高压水枪尽数冲到干涸的后花园,又用吸尘器扫去天花板与边边角角的灰尘。   为不妨碍他们工作,四个人排排站在路边。   除盯住信箱发呆的丁玉外,李墨安与汤亚眼神中含带的怒火,快要将无辜的宋永元烧成跟房子里面一样的灰烬。 第50章   ? 差点 ◇   ◎一米八的滑滑梯床◎   对这个信箱残留的记忆也不多, 只能模模糊糊回忆起大概,但这些东西是不是他真实经历过的,还是在儿时不断重复的噩梦导致记忆混乱, 丁玉却一概不知。   原本鲜亮红色变成铁灰, 连接处残留的点点红痕证明其曾经颜色, 丁玉伸手拉开信箱后部,却被里面放着的一封信吸引住视线。   就算他不拿出来看,也能从边角的洁白看出这才刚放进去不久。   他偏头看向身边三人,李墨安和汤亚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永元则蹲在草坪边玩手机。   丁玉默默将信拿出来,看到上面标注的晟字疑惑。   晟?这是谁?   他摸了摸信封,里面单薄似乎只有一张纸,丁玉举起对着阳光打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正好李墨安目光落在他这里, 看到丁玉手里拿着李家专有的暗纹信纸, 吓得他差点飙出国骂。   顾不得从各方各面碾压汤亚,李墨安快步上前来到丁玉身边:“哥哥,这是什么?”   “送错了吧?”丁玉也不敢确定, 毕竟这个小区的门牌号是跳着的。   在心底疯狂咒骂李墨晟, 可少年面容是疑惑的担忧:“估计是。哥哥给我吧, 等下交给门岗。”   对李墨安向来都是无条件信任,丁玉也不再好奇将东西递给他。   听到动静,蹲在地上玩手机的宋永元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铁青了脸的汤亚,又打量正在帮丁玉别开刘海的少年, 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   因为这栋别墅家具很少, 所以一些房间地面直接用水枪冲然后拖干, 这套流程下来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等都收拾完才过了个把小时。   保洁将回执单子递给汤亚,等他们离开丁玉才开口:“多少钱,我转你。”   “就当我送你搬家礼物了。”   不想跟丁玉处处分得清楚,汤亚打开后备箱抱出一个纸箱子,不再理会掏出手机的青年往房门口走。   见她不吭声,宋永元也不敢说话,帮起东西跟上。   看了眼手机余额的三位数,再加上月底才能出工拍照,丁玉留下跟李墨安饭钱后尽数转给了汤亚。   察觉丁玉情绪总是不高涨,李墨安眨眨眼靠过来,将身子尽数压在青年后背:“哥哥想要什么搬家礼物呀?”   被他的话逗笑,丁玉哭笑不得:“难道你不是搬家吗?”   李墨安无所谓耸肩:“哥哥在哪我在哪。”   只是他语气太像小孩子等不到想要的东西撒娇,丁玉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注意到汤亚放下东西并没有进门,他停住脚步:“不进去吗?”   对上丁玉与儿时毫无变化的眼神,她捏紧了拳头。   方才汤亚无意间瞥见摆放在茶几上的照片,相框里面的女人笑得眼睛弯弯,自从知道汤家收养丁玉真实目的是什么,她根本就没脸再踏进这座房子一步。   “酒吧有事。”简单一句回复,顾不得丁玉回复她匆忙转身去开车,经过傻在原地的宋永元时冷冷瞪他眼。   完全不明白汤亚是什么意思,男生望向门口一脸茫然的丁玉,放下手中的箱子指了指汤亚背影,无声做口型:“我去看着她。”   他不敢对上丁玉身后少年的目光,点点头跑开了。   直到看不见越野车身影,丁玉抽出插兜的双手,默默转身走进他的家。   “哥哥不开心。”   换鞋时,丁玉差点被身后传来的力度压趴下,他扶住鞋柜起身语气无奈:“没,我总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你说路上有人跟踪,是不是云修然?”   察觉丁玉有些抵触,李墨安利落起身换上拖鞋:“他不敢靠近你。”   知道是少年人不走心的安慰,丁玉没有放在心上,凭借为数不多印象上楼。   楼梯年久失修发出恼人的吱呀声,李墨安特意慢丁玉半拍,按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发了一串语音过去,直接传送到李墨晟电脑里。   注意墙壁有明显挂过相框的痕迹,他伸手沿着灰痕走了圈丈量尺寸,而后跟上丁玉步伐。   当年父母去世时丁玉还小,只记得家里有阳台的地方是母亲的工作室,向来满满当当的地方现在连把椅子都不剩。   不知是不是学艺术的人在某些方面高度类似,李墨安只一眼便喜欢上这个房间。   “喜欢?”   就算他不说,丁玉也能从他瞬间变亮的眼睛里看出点端倪。   正巧保洁人员离开前将窗户打开,向下望去能看到院中整平的红石砖地面,盛夏阳光落在栏杆上,折射出一小片白光。   丁玉便站在这道白光里对着李墨安笑:“那就给你了。”   压下想将青年按在怀里的冲动,少年竭力安抚心中咆哮的野兽,表面还是一副单纯至极的笑容:“哥哥住哪?”   这句话倒是问倒了丁玉。   虽然这是栋别墅,可房间并不是很多,客厅便占据了多半个一楼,再加上厨房餐厅这种零零散散的东西,二楼也只剩三间房与一个储藏室。   既然这间给了安墨当画室,剩下的两间怎么也要有一间空出来给他放东西,这样让两人睡哪,难不成还要睡一起吗?   丁玉发愁,李墨安先一步猜到他心中所想,指了指楼下:“我可以睡客厅的哥哥。”   “又在说傻话,”怎么可能让人睡楼下,丁玉打量了下李墨安的身高,有些不确定开口询问,“你应该不会再长高了吧?”   回想先前在筒子楼说的话,李墨安脸上的笑容都快兜不住了,他下巴压在丁玉肩膀,睫毛垂落看不到眼底翻涌的渴望。   “不知道呢哥哥。”   呼出的气落在丁玉脖颈,他满意欣赏那一下片肌肤渐渐升温成淡粉。   “哥哥不想让我长高吗?长高以后,能做很多...事情。”最后两个字被他刻意咬得含糊不清,导致丁玉没反应过来李墨安在说什么。   歪头推开这个人形加热垫,丁玉调出手机上的购物界面,可李墨安他看上的床。   “你看这个,能睡开一米八,还带着滑滑梯。”   滑滑梯?   李墨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他凑过去看清手机屏幕,目光落在物品详情黑色大写加粗的儿童上下床后沉默。   原本垂落身侧的手又不老实,李墨安直接单手扣住丁玉的后腰往前拉:“哥哥,你见过快要一米八的儿童吗?而且我很快就要成年了。”   成年也就能做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东西。   比如喝酒,又比如负距离接触。   这才意识到少年真的长高了,丁玉不需要微微低头便能与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对上,他伸手揉了揉李墨安的发丝:“好,我们安墨是大人,那今晚咱们就先在沙发上凑合,明天哥哥带你买床。”   整栋别墅除了实在不值钱的,剩下的全被汤家拆下来带走了,所以丁玉在厨房发现电磁炉有点惊讶。   唯一庆幸的是水电没有断过,他打开空调给房子通风,将买来的蔬菜洗净准备涮火锅。   趁着他在厨房忙碌,李墨安歪在门框上好一阵才懒懒站直身子,走到小花园抽出藏起来的信封。   真不知道这个李墨晟在显摆什么,展现自己也能未卜先知?   忘不了信件被丁玉拿在手里时,心瞬间提起来的心惊胆战,李墨安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身份暴露。   好在青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真的以为是别人放错了,但总是像护崽子一样盯着丁玉的女生可就没那么好骗。   “你在紧张。”   她声音平淡,眼神却像是抓到李墨安什么把柄一样兴奋,嘴角弧度上扬又以肯定的语气重复:“你紧张了,这个东西跟你有关。”   好在经历无数风浪的李墨安瞬间回神,立马向汤亚反问:“你不怕信封上沾有什么东西?”   自从让汤亚见到自己真实样子,李墨安连装绿茶都懒得装,直接将话甩在她面前:“如果又是云修然手段,还是说你很喜欢将丁玉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剩下的就是找个合适时机将云修然送进监狱,李墨安知道汤亚的弱点就是丁玉。   果不其然,女生脸上神色一变再变,装出来的镇定无影无踪。   表面上看信封与其他普通白信纸毫无区别,只有对准光源时才会显示上面的纯银暗纹。他正是先一步看到这种东西,才意识到是李墨晟发来的东西。   展开信纸,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花体字母快要从横线上飞出来,张牙舞爪透出传达信件者内心的不平静。   能用这么传统的方式不远万里送信,估计真的是难为死只有一根筋的李墨晟。   少年折起信纸放回兜里,转身抬脚向厨房走去。   李家想在国外扩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早就说清楚他接下来负责国内,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将人喊回去做小孩都能玩转的东西。   脚步声轻快,拐过墙便看到丁玉半蹲在茶几前调试黑片。   垂落在耳后的头发尽数扎起,在小小发圈映衬下后颈的肌肤显得更白。   听到有人过来,丁玉微微一笑露出个小酒窝:“可以开饭了。”   这才是李墨安接下来的目标。 第51章   ? 撒娇 ◇   ◎好可爱哦◎   夏天在空调房吃火锅很爽, 如果能看到丁玉因太辣而变得通红的眼角,那简直就是杠上开花爽翻天。   “哥哥不能吃辣就不要勉强。”   李墨安开了瓶牛奶递过去,虽然口头说不让丁玉吃辣, 但是递牛肉卷的速度比谁都快。顾不得回应他, 丁玉放下筷子捂住嘴巴吸气, 试图将辣度降下去。   上次吃辣还是高中,这么久不吃他的耐辣度降低,指甲盖大小的麻辣蘸料都让他受不了。舌头上还有不小心烫到的伤口,丁玉迫不得已含一口冰镇牛奶。   嘴边带有些许液体, 青年抬手直接抹去,鼓起脸颊默不作声,不说话的模样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严肃的事情。   就喜欢看丁玉板起脸的样子,李墨安随手扔了片白菜下去,却没想到坐在对面的青年起身, 一滴飞溅的火锅底料落在丁玉手背。   肉见可见的丁玉那处肌肤变红, 自知闯祸李墨安赶紧递过来湿巾与放在铁桶里的冰块:“疼不疼。”   用湿巾包起冰块小心点在油点上,他不用抬头都能猜到丁玉眼里肯定都是泪花。   “疼。”   某些时候丁玉不会掩盖内心欲望,就比如面对放在铁桶里的冰酒, 桃花眼眨呀眨, 点点水雾落在纤长睫毛上, 笑起来像是个大号的精致洋娃娃。   “想喝那个,”他手指向玻璃瓶,故意将红了的肌肤对准李墨安,“喝了就不疼了。”   只要有心撒娇,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丁玉细声细气的软绵腔调, 听起来就像是把人整个举起扔进了棉花糖里。本就对丁玉提出任何事情保持无条件答应, 李墨安恨不得将他酒窖里的藏酒都当成水给丁玉喝。   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咪, 丁玉端坐在地上仰起脸,眼睛眨也不眨盯住李墨安忙忙碌碌。   从未开过这种瓶盖,李墨安打量会儿才边转边拧开,倒在纸杯里递给他。   刚从冰块里拿出来还有些冰,一口下去肚凉到了后脑勺,浑身毛孔都被这酒熨服帖,丁玉喝完后将纸杯举在空中:“还要。”   就算是喝酒,丁玉也只能喝这种跟饮料没什么区别的低浓度果酒,他接过盛满的杯子后对着里面琥珀液体发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李墨安半跪下来询问:“怎么?”   只见青年鼓起腮帮子,以很严肃表情对李墨安警告:“弟弟是未成年人,不允许喝酒。”   拥有数不清酒窖的未成年点头,看着丁玉仰头喝完这杯,有滴液体从他嘴角滑落,顺着耳根没入后颈,李墨安没由得小腹一紧。   “还要喝。”   李墨安并不知道丁玉喝酒不上脸,见他神色清明还以为是把这种东西当成水喝,可这次丁玉没有接过来,薄唇轻启露出雪白的贝齿去含杯边。   似乎不满意面前人手腕高度,丁玉直接上手握住比他强壮好几圈的胳膊,被酒精侵占的大脑已经分辨不出天南西北,垂落睫毛一口一口喝完了李墨安倒给他的酒。   等这杯见底,小酒鬼打了个嗝,坐在地上还坐不稳,摇摇晃晃就往李墨安怀里倒。   “还要。”   “不能要了。”   李墨安没有照顾过酒鬼,慌忙单手抱住靠过来的青年,将另一只手举高。感受到身下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他脸上第一次流露少年情窦初开时,面对心爱之人的窘迫与不知所措。   “哥、哥哥,不能喝,你醉了。”   天下醉鬼都一样,丁玉伸手勾住李墨安的脖子去够酒杯:“我没醉。”   从未感受过这么主动的丁玉,李墨安拼命压下身上已经起来的反应躲闪。谁知丁玉醉酒后力气这么大,李墨安始料不及被他拉的单膝跪地,拿着酒瓶的手正好送到青年嘴边。   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丁玉弯起眼睛张开嘴,就着李墨安的手一口气喝了半瓶。   “丁玉!”   见人喝酒没度,不管移开酒瓶青年嘟起的嘴巴,李墨安直接单手将丁玉抱起,拔掉电磁炉插销后将酒杯放在柜子最上方。   沙发足够大,旁侧的沙发床能容纳两人并躺。   青年原本垂落的刘海向两边散开,露出因醉意变得迷离的双眼,里面盈盈水光令李墨安呼吸一顿再顿,极力克制才压下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似乎在分辨面前人是谁,青年轻咬薄唇慢慢坐起,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你是谁呀?”   丁玉晃晃脑袋,试图看清面前人长什么样子,但酒精令他大脑无法调取有关信息,怎么都无法将人名与人脸对应,他一撇嘴不开心。   “哥哥?”   “嗯...”控制不住身子往后躺,丁玉神情困惑:“你是我弟弟吗?”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李墨安握住丁玉的手向前拉,等青年完全栽入怀抱,他才嗯了声。   沙发上青年呆住的模样像是在思考弟弟的含义,老老实实待在李墨安怀里不吭气,过了好久才哦一句:“你叫什么呀?”   “......”   得不到回应,丁玉撑着手臂起身,目光对上面前少年的眼睛。   湛蓝色,像是他从未抵达过的大海。   被这双眼睛吸引,丁玉没吭声,因喝酒变得微凉的指尖慢慢拂过李墨安的脸颊,最后落在少年眉心。   ——好美。   屏住呼吸,李墨安自然听到了那个小小的声音。他发现只有丁玉想的东西跟他有关,才能窥听到青年几分心声,正好趁着丁玉喝醉了酒,此时不问什么时候问。   “哥哥喜欢安墨吗?”   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李墨安手按住青年的腰,轻轻一托将扣在怀里,任由丁玉的两条长腿垂落在身体两侧。这个角度令他几乎快要贴近丁玉鼻尖,只需要再往前凑几厘米便能吻到那柔软唇珠。   他的声音飘又轻,落在丁玉耳中跟发丝轻蹭般,不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丁玉抬手捂住耳朵不肯吭声。   得不到回答李墨安也不催他,手指顺着青年柔软不失韧性的腰线慢慢上移,最后落在锁骨靠下的位置。或许是力气用得有点大,青年不舒服扭动身子,挣扎着想逃离他。   “乖一点。”   还灭来得及反应什么叫乖,原本放在胸前的手绕过肩膀,五指张开像逮捕小动物一样捏住了自己。   不喜欢被擒拿的感觉,丁玉瘪嘴,下意识说了反话:“不喜欢。”   要不是能听到他心声,李墨安就要被这个漂亮的小骗子糊弄过去。   “真的呀,弟弟会伤心的。”   小漂亮又露出迷茫神色,似乎在思考什么叫伤心。   安静下来的丁玉与陶瓷娃娃没什么区别,胳膊还搭在李墨安的肩膀,过了会儿又去呼吸人脖颈间格外浓郁的冷木香,就算在火锅这么大味道的冲击下,李墨安身上的气息依旧清晰可闻。   “哥哥。”虽然很享受丁玉缠住他贴贴,可李墨安想亲耳听到青年承认喜欢他:“喜欢安墨吗?”   在丁玉为数不多能反应过来的词语里,喜欢这个字在他心中占据的范围,比李墨安认为的还要广阔上百倍。他勾住面前人脖子,接着力度重新靠在方才抱住他的怀抱里。   “喜欢狗狗。”   没有办法跟醉鬼讲道理,李墨安不怒反笑,他此生全部的耐心与温柔都给了丁玉:“安墨又不是狗狗。”   听到这句话,乖生生靠在怀里的青年重新坐直身子,神情变得严肃异常:“你为什么不是狗狗。”   想到在山林饲养的几条伯恩山,李墨安心思一动。   于是,结束一上午繁忙工作的晟师傅刚坐下准备享用自己的午餐,便被管家告诉李二少打来视频电话。   “这个时候?”已经在腿上铺好餐巾的李墨晟哑然。   管家点点头,花白的发丝飞舞:“说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已经想象弟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堪称非人般速度构建一个商业帝国,李墨晟顾不得吃饭直接飞奔到书房,甚至想象怎么给父亲他们汇报情况了。   画面抖动后,看清李墨安所处环境,李墨晟沉默:“你都变得这么接地气吗?”   他的声音不算小,吸引了趴在李墨安怀里的丁玉。   “他是谁呀?”原本打盹的丁玉睁开眼起身,脑袋凑到屏幕前好奇,“我不认识他。”   软绵绵的腔调让人心都快化了,只知道弟弟在国内找到心动的人,却不知道连性取向都发生变化。   “他是笨蛋,哥哥不需要认识他。”李墨安搂住不安分的青年生怕他掉下去。   听到他对人的称呼,李墨晟惊讶:“哥哥?我还以为他是女生。”   平生最讨厌别人误会自己是女生,就算再晕乎乎丁玉也要坐直身子跟对方强调:“我是你大爷。”似乎也觉得少了个称呼,他抱住李墨安的脖子想了想,又郑重其事补充上了姓氏。   “是丁大爷。”   他以为自己英勇无双,其实落在旁人眼里就跟没睡醒挥舞爪爪的奶猫似的。   李墨晟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流转,直到看到对方打了个哈欠揉眼睛,他才恍惚回神,意识到面前男生真的——   好可爱啊! 第52章   ? 后腰 ◇   ◎再摸摸◎   与之相反的, 是李墨安阴沉下的脸。   “好看吗?”   自小接触的都是一板一眼的贵族子弟,就算出现几个性格奔放大胆的人,也是被各种条条框框衬托下显得罢了, 像面前这种能将清纯与诱惑切换自如的, 李墨晟也是第一次见。   几乎是不加思索且不怕死的, 他回应道:“好看。”   没等他近距离欣赏,画面中抱着李墨安打盹的男生消失,屏幕里只剩李家二少堪比锅底般黑脸。   “......”   上次让李墨安流露出这种神情的,那位可怜的家伙现在还在某个乡下开垦荒地。可到底是李家大少爷, 李墨晟反应极快:“怎么这个时候打视频?”   之前他忘记国内时间,在某个午后就跟李墨安打电话,邮箱与通信整整被拉黑了三天。   “那几只伯恩山在哪?”李墨安手臂用力将丁玉抱在怀里,手指卡住他的腿不让人乱动。   被他这么问给问蒙住,李墨晟脸上一片空白, 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些大脚丫子狗?”   都快醉得不省人事, 听到有人说伯恩山的坏话,丁玉瞬间清醒,抽过手机提高了音量:“伯恩山才不是大脚丫子!”顿了顿, 觉得这么说毫无威慑力, 他再次重复:“不许你说伯恩山。”   连吵架都不会吵, 总觉得对面压自己一头,用双手抱住手机,丁玉神情严肃:“你才是大脚丫子,你全家都是大脚丫子。”殊不知他这句话也将李墨安算进去了。   平常醉酒,丁玉吐过后都会蜷缩成团躲在角落睡觉, 今天不知是被喜欢的气味包围还是怎么, 原本上来的睡意又被压下去, 到底是要跟对面辩个明白。   “那是山竹脚脚,不是大脚丫子。”   也不知道丁玉为什么这么纠结这个说辞,李墨安伸手强忍笑意将他揽在怀里,生怕他一个激动摔进余热未消的火锅汤里。   谁也没料到丁玉下步举动,看着屏幕上连脚趾都宛若精雕细琢的玉,李墨晟跟变态似的下意识放大了屏幕。向上天发誓,他对丁玉压根就没有非分之想,这只是以欣赏艺术的阳光打量罢了。   “放大了?”   “没有。”   李墨安收回视线,这件事看起来像是翻篇了,结果他冷不丁发问:“白吗?”   正处于游神状态的人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接道:“白。”   轻笑透过听筒传开,李墨晟猛地激灵回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笑声意味着什么,特别还是当着本人的面承认他看上的人,自己也有点感兴趣。   那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里,此刻只剩满满嘲讽的笑意。   “别这么沮丧啊,李墨晟。”少年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眼底的寒气却能将人冻成冰块:“我在连城,就算手再长也不会伸到国外吧?”   没敢说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李家大少手攥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准备等李墨安说正事。   “别的倒没什么,主要是有件事情想请你走一趟。”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李墨安竟然也会用请,李墨晟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更多的是对他接下来说的事情好奇。能让李家出面的事情可不多,是再谈几个净利润上亿的合同,还是去开辟全新的行业?   将手边的录音设备旋转开,他严阵以待,无论接下来李墨安说什么,这都将会决定李家下半年开拓的方向。   尽管他这个弟弟有着旁人无法撼动的绘画天赋,可当李墨安放下画笔回到商业帝国,他指尖所点的方向必然能引起无数人蜂拥而至,都想趁机挖掘第一桶金。   李墨晟已经想好怎么汇报......   “现在去后山我的树林——”   李墨晟思绪飞速转动,界面不断跳转树林带来的经济利益最低下限是多少。   “拍一下我让人养的伯恩山。”   笔在手中一抖,黑色墨水横跨三行信纸。   屏幕中少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指轻轻拍着趴在他肩头嗅来嗅去的青年,目光直直盯住神色错愕的李墨晟:“哪句话听不懂?”   不给人发问的机会,他歪头下巴抵住怀中的头顶,脸上又是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   “还是说李家大少,连母语都听不懂,骨子里的根都忘记了?”   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暴走的冲动,李墨晟抬手示意他时间:“中午用餐时间,你用加急电话打来视频,就是让我去你后院拍几张狗?”   “是视频,别挂断。”李墨安淡淡开口纠正他。   饶是李墨晟也气极反笑,扯了下特意打上的领带,伸手点点乌木书桌:“我这个时候——”   “接下来最适合李家发展的行业已经发到你秘书邮箱了,”李墨安不紧不慢开口,“下次记得拉黑以后放出来,不然我不会再用邮箱接收任何东西。”   “......”   “那些什么恩在哪?”   “伯恩山。”李墨安纠正他。   等视频信号暂时切断,李墨安这才低头看向趴在怀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丁玉如玉般指尖泛起羞人的粉,伸出两根手指在李墨安眼前比划。   “你不是我弟弟,”他身上的果酒气息甜腻,混合懒洋洋声线让人呼吸微顿,“我是蓝眼睛,你是黑眼睛。”总觉得说的不太对,丁玉桃花眼眨呀眨,伸手抚住李墨安的脸。   “我是黑眼睛,你是大海。”   对于一个醉鬼来说,还能想到大海的形容已经算得上不容易了。   说完这句话后,怀中人不动了,怔怔盯住李墨安不吭声。还以为他捋清了两人的关系,李墨安收紧怀中手臂开口:“哥哥。”   这个词却像是开启丁玉体内的开关,方才还眯起的眼睛睁大,精致五官笼罩上了层阴影。   “你是我弟弟,那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声音轻到像午后偶尔路过的夏风,明明极其简单的问题,李墨安张张嘴,喉咙却如被异物卡住般发不出任何音节。   见所谓的弟弟不再吭声,丁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弟弟也是来骗他的,眼中蓄起一汪泪水,憋憋嘴小巧微红的鼻尖微缩:“地下室好黑,身上好痛,坏人打我,我要死啦!”   从未开口说起被绑架的那七天都发生什么,现在被喜欢的气息包围,丁玉声音一低再低,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最后滴在李墨安捧住他脸的手上。   “他打我,说我不乖。”   李墨安的五脏六腑都被丁玉的哭腔攥紧,疼得他呼吸也变得不稳:“他还干什么了?”   搂住浑身颤抖的青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阴冷神情,李墨安轻轻抚顺丁玉凌乱的头发。   “哥哥,他对你做了什么?”   肩头的小脑袋晃晃,温热嘴唇轻蹭过李墨安脖颈,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丁玉盯住凸起的喉结不动。   他伸手摸了摸喉结:“好大哦。”   末了又反手碰了碰自己:“好小哦。”   “哥哥不小。”   对着醉鬼无法解释道理,不想让他再对身下的异样好奇,李墨安轻轻一抬胳膊将大号洋娃娃放在沙发上。正巧视频信号重新连接,丁玉注意力瞬间被画面里的三只狗狗吸引。   “是伯恩山!”   大眼睛水亮亮的,丁玉开心到从沙发上踉跄起身,抱着手机落脚一深一浅转圈圈。   被这种单纯的快乐吸引,屏幕那头的李墨晟有点理解李墨安为什么要守着这么一个没什么背景的青年,他们的快乐来源于以十几倍的速度不断翻滚的金钱,来源于不断扩展的商业版图,来源于能垄断行业的公司。   当下,他也学着丁玉动作,开始往伯恩山上靠近。   谁知这些小狗以后就是要给丁玉的,它们见丁玉照片的时间甚至比李墨安还要长,认出屏幕那头会动的洋娃娃就是丁玉,迈开爪爪抢走了李墨晟的手机。   “呜汪!”   “小伯!”   “汪汪汪!”   两个物种都不同还能隔着屏幕交流,不止是李墨晟,连李墨安都忍不住想抱住丁玉小脑袋的冲动:“哥哥,该洗澡睡觉了。”   “那我先挂了!”   明白李墨安的言外之意,不等人开口李墨晟眼疾手快切掉了视频。   亲眼所见伯恩山的豆豆眉消失,丁玉嘴巴一瘪又要哭。   “乖乖乖。”从未哄过人,李墨安伸手放在丁玉后腰,他发现摸这里青年会快速安静下来。   因为少年人的体温偏高,手心的热度顺着脊椎向上传遍四肢百骸,每处肌肤都被这种酥麻抚平,丁玉薄唇轻抿,眉眼间露出难以描述的媚态与惬意。   从未见过他流露这般表情,李墨安大脑瞬间卡顿,视线范围就剩青年舒服到眼角泛红的脸庞。   “好舒服呀。”   喝醉了的人不知道怎么掩饰心中最隐秘的渴望,青年半跪在沙发上,在李墨安面前伸手扯出衬衣下摆,而后躺在他面前。   “再摸摸。”丁玉央求,他喜欢这种热气。   可丁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那双手落下,正当他不满哼哼唧唧转身时,肩膀被以他挣脱不开的力度按住。   后腰有比手掌还要炙热的东西,热得丁玉脚指头蜷缩,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53章   ? 预谋 ◇   ◎显露端倪◎   丁玉是被手机铃声吓醒的。   他昨天忙完忘记开静音模式, 喝了酒便这么歪头在沙发上睡着,一觉醒来却毫无腰酸背痛之意,丁玉不禁有些惊讶:他腰伤好了?   这个病根还是被绑架时落下的, 水泥地的寒气入骨, 外加大大小小各种淤青, 就算修养好久还是受不了大寒与大凉。   昨晚吃火锅残羹剩饭都被收拾干净,还不知道厨房炸弹人的少年竟然会做家务,丁玉下沙发走动,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换成一袭睡袍。   虽然是睡袍, 但荷叶边与束在腰后的蝴蝶结说成裙子也不为过。   “安墨?”   在一楼转了圈都没见到少年,丁玉转身上楼去画室看看。昨天走起来还吱呀作响的楼梯现在毫无动静,墙上相框的灰色痕迹被遮住,摆上丁玉母亲的照片。   可惜那个时候他真的太小,再加上亲眼目睹事故现场, 丁玉已经完全记不得母亲的声音与容貌。只有看到照片时, 丁玉才意识到自己跟她真的有亲密血缘。   房门虚掩,他推开门却没有发现少年身影,放在房间中央的画架上空空荡荡。手指落在拥有沉重木香的画架, 丁玉呆愣了会儿, 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开着, 他靠在栏杆上向下望,小花园也没有少年身影。   “去哪了?”   他今天得去汤家,担心李墨安自己在家会不会无聊挨饿,刚想跟他说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却发现少年不在家。   既然决定不跟汤家再有其他牵连, 中午这顿饭他必须得去, 也必须坐来吃完才能跟汤父谈。   只是不知道能否成功。   想到汤父只会用丁玉去世的父亲说事, 他心中便涌起一阵烦躁。不是丁玉敏感,自从他上高中开始,汤家看他的眼神就有了变化。不再时同小时候的可怜与惋惜,反倒是用一种看摆在货架上商品的目光。   这种感觉令丁玉觉得极其不舒服,从那个时候开启,汤亚查寻他踪迹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被......   他闭上眼摇摇脑袋,不想让这种东西侵占自己思绪。   换好衣服后,丁玉在楼梯扶手上贴了张纸条,告诉李墨安自己或许要到晚上才回来。末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如果快的话。   别墅区位置不偏,出门便是一个综合型交通站,但在十几年前这里确实荒凉,往前走甚至就是荒郊野岭。   就算丁玉戴了帽子遮去小半张脸,下巴的线条依旧吸引小片目光,很多人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但也有人盯住他不放。向来对这种视线保持高度敏感,丁玉不着痕迹微微抬高了帽檐,装作不经意间向旁边看去。   他以为自己遮得够严实,没想到对面的家伙甚至连口罩与墨镜都安排上了。近乎一米九的身高坐在狭小的座位,长腿委屈放在两排座位间的缝隙,见丁玉望过来也不肯移开视线,依旧抱臂歪头打量他。   注意到他帽子下落出来的几根浅棕色卷发,丁玉总觉得的从哪里见过这样的发丝。大脑因昨日喝酒变得迟钝,他甚至回忆不起来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李墨安又是怎么给他换的衣服。   或许是丁玉脸上流露的不耐烦过于明显,坐在对面的男人稍微收敛了视线,可如影随形般的注视依旧粘在丁玉身上。   今天要去赶往片场试镜,未料保姆车刹车失灵需要紧急维修,柯安成名后还是首次坐公交车。却不曾想,能在这里遇上他的大宝贝。   尽管大宝贝戴上帽子,柯安还是凭借他被衬衣勾勒出来的纤细腰身一眼认出来。   都能吸引他目光的,自然也能引起别人注意。几乎整个后半车厢目光都落在丁玉身上,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眨呀眨,柯安注意到大宝贝微微瞪他一眼,心脏像是被老鹿撞来撞去。   对于翻白眼也甩不开的目光,丁玉一律选择无视。他给汤亚发过去在路上的信息,将帽檐压得更低,别过头望向窗外。谁知道这种动作更衬得他整个背部线条流畅,光线抵达他身边也变得比旁人亮眼些。   目光总是落在丁玉身上,害得柯安差点坐过站。他下车后来到公司,经纪人看他从车站出来,吓得扔了手里咖啡:“祖宗,你怎么不打车?”   思绪还在大宝贝那里,柯安边嗯声边往前走,半道突然回头摘下墨镜。   “如果有位比我还好看的人,你收不收?”   早晚被这棵摇钱树气死,经纪人恨不得将他直接扔进公司:“我收个头,那是探子门做的事!”   “哦。”虽有遗憾但柯安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他心底有强烈预感,总觉得这个月还能见他大宝贝一次。   柯安一进公司便能听到接二连三的问好,虽然他有所回应,可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兴致缺缺:也就他出名了才有众星捧月的对待,之前还有后辈以为他是很帅的保洁人员。   “月底有个拍摄活动,”经纪人滑动屏幕,叮嘱柯安,“是木可家的新品,你大概率是要跟素人合作?”   “哦。”   完全不觉得这种是自降咖位,柯安除了对唱歌演戏外毫无兴趣。往好处说他是佛系,实则便是一个懒字。   收到丁玉信息时,汤亚车已经开到半道,又折回来单独回家。本想着早上去接丁玉,然后两人一起回家,看来丁玉是铁了心要跟汤家撇清关系。   倒不是说她害怕什么,相反还有些庆幸。毕竟父母打量丁玉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她甚至觉得自己压根看不住了,只能祈祷今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之前让人查的资料有了新的进展,回应昨晚看到的信息,汤亚在心中起了疑惑:如果真的是普通毫无背景的穷小子,为什么堪称连城画廊中贵族的地方,里面的负责人会对他这么恭敬?   那模样倒不是像卖十块钱一幅画,倒像是十万块一幅,负责人还是卑躬屈膝才换来的机会。又或许夜晚灯光昏暗,照片上的人看起来与李墨安相似罢了。   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汤亚调转车头比丁玉先一步到了家。   按照汤家以往的财力,他们是买不起位于城西这片拥有单独人工湖的住宅区,更何况还是小区楼王的位置。可丁玉对金钱的敏感度很低,他只觉得这种地方看起来很贵罢了,并不知道一平米真实房价能抵他不眠不休拍整个月的单子。   就连路边几棵老树,也是特意栽培过来的。   如果让李墨安形容这个地方,他多半会说是暴发户们假装附庸风雅的产物,多呼吸一秒都会被这里空气熏得打喷嚏。   丁玉至少有半年没有来过,但还是一眼便看到了汤亚停在路边的车。   见人到了,汤亚打开车门下来,抬手打招呼:“今天家里还有客人,他可能不会太为难你。”   向来对这栋富丽堂皇的房子没有什么归属感,丁玉嗯了声上前跟在她身后。   脚下整块的青石看不出年代,正门两侧挂上红灯笼,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风俗习惯。   丁玉刚进门,得到消息的汤母便从后面走出来,见到他后眼神微闪:“哎呦,小玉可算是愿意回我这个老婆子这里,快快快,今儿中午有你喜欢的海米冬瓜汤。”   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汤母绝对称不上老字,但她偏偏喜欢用这个称呼博取丁玉同情心。显然,她今天是要将这份同情运用到极致。   “这大早晨就去市场买冬瓜,现在蔬菜价格都飞涨啊。”   左手被汤母拉住向前,丁玉挣脱不开,手背传来的触感令他后背发毛。   看出丁玉的不自在,汤亚也不想让他对汤家毫无留恋,上前掰开汤母:“妈,丁玉不小了,别这么抓他。”   这句话很有意思,如果仔细琢磨会有两层意思。一是小时候的丁玉想跑,去被抓回来好几次。二是他已经长大了,该放他离开。   汤母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汤亚话中的言外之意,就算放开手也瞧不出情绪笑笑,上下扫了眼丁玉。不愧是超模出身的孩子,哪哪都身正条顺,怪不得会让那位心心念念这么长时间。   一想到对方答应如果将丁玉给他,承诺下来的好处可是能让汤家做梦都能数钱。   身为女儿的汤亚瞬间反应过来,这顿必须要丁玉到的饭局背后目的是什么,她挡住青年身影,面容也带了警觉。   “妈?”   她声音有些颤抖,生怕父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她手背过身后拼命去推丁玉,眼神也带了不可置信:“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让丁玉发现异样,汤母嘴角抖抖,嘴角上扬的弧度寻常人很难做出。   “你这孩子,怎么又说这么些神神叨叨的话,”她眼角余光注意到侧门有人影晃动,估计提高了声音,“正好你爸今天的生意伙伴也来吃饭,顺便让他见见丁玉,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去找他商量。”   “他对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为什么你们——”   逼问消失在喉咙,显然注意到侧门出来的两个人。等他们来到过道看清来人是谁,明明站在太阳底下,汤亚全身血液凝固,甚至听到丁玉猛得加重的呼吸。   “家里有客人,吵什么吵。”   为首的男人不怒自威,声音粗狂宛若屠夫。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插兜站在走廊下,见到丁玉后他脸上露出温柔笑意,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好久不见,丁玉。” 第54章   ? 真相 ◇   ◎都是恶人◎   丁家当家的出事, 这件事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真正实情,更多的人都以为是一起醉驾导致的车祸。   动手后的几年,汤父还会因噩梦次次从睡梦中惊醒, 精神状况每日愈下甚至都看到死后前来索命的丁家夫妇。迫不得已, 寻求关系找了专门为特定人群进行心理咨询的医生, 便是容貌与现在毫无变化的云修然。   “听说,你们收留了丁家的小孩?”云修然面容隐藏在缭绕的烟雾后,饶是老烟枪的汤父也觉得他诊疗室的味道刺鼻,不适咳嗽中听到他剩下的话。   “什么小孩, 竟然也能认杀父仇人为父。”他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眼底却闪动着暗光。只顾得咳嗽的汤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异样,慌忙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大雪天等了整晚,高烧,差点把脑子烧坏了, 很多事情不记得。”   听他这说, 云修然没吭声,弹去截烟灰后开口:“有照片吗?”   “啊?”乍一听到这个要求,汤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到这种东西。等看到云修然脸上已经流露出不耐烦情绪, 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解锁手机找到张图片递过去:“有点浑。”   看到照片后,云修然有很长一顿时间都没有再吭声,目光在汤父脸上转了圈,轻笑消失在喉咙:“你就不怕大象将你噎死。”   听出他在暗指什么,汤父没吭声, 收回手机放在兜里, 等云修然接下来的话。   “好好养大, 你孩子有的东西记得双倍给他,到时候我自会去将他带走,”云修然暗灭烟蒂,火光明灭间在这间诊疗室格外显眼,“他能听你们的话,是因为真的相信这起事故是个意外。”   汤父外面看起来像是屠夫,但内心狠辣不亚于蛇蝎心肠的云修然,他瞬间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已经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看着推到面前的协议,他急病乱投医直接签了字。等将文件收好放起,云修然才给汤父透露点信息:“等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候,我会将他带走。”   只是那时,云修然没想到丁玉会长成明艳到无法形容的艳丽少年,原本心思压了下去,他更想看到这张脸上遍布泪水。   汤父很听话,将人养成了这么个不韵世事的单纯样子。   云修然从来不回避自己真实的人格,他也不想见丁玉皮囊下与之不符的干净灵魂,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将人带到地狱,却被汤家的女儿坏了好事。   幸好他留手,将所有嫌疑都指向另一位中年男人,也趁着这时,他选择出国去寻找下个能被打碎的猎物。只可惜云修然在国外五年,见过无数人都比不过丁玉身上一根汗毛。   手指扼住那修长脖颈,像是在掐住只纯白天鹅。   所以他又回来了,以高调、张扬、不容让人忽略的方式,告诉丁玉他这次不会再让人逃脱。   ——   就算死亡化成灰,丁玉也要让面前男人消失在世界上。他稍微后退几步,沉了眉眼盯住云修然的脸:“不记得。”   “真的吗?老师会伤心的。”   毒蛇从几米高的树上盘旋而下,将被人遗忘的小奶猫一圈圈包起,直到让他退无可退。   面前人的笑容就是丁玉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可汤家像是有备而来一样将大门紧闭反锁,汤亚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父母捂住嘴巴强行带下去,整个院落就剩丁玉同云修然两人。   盛夏阳光直射下,男人身上散发的烟臭味令丁玉头晕眼花,但不想在这种人面前露怯,他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小树。鞋跟落在木质台阶的脆响催命符咒,竟然与地下室的水滴声重合,外加宿醉的身子提不起任何力气,丁玉甚至迈不开脚逃脱。   汤亚愤怒尖叫似乎相隔很远,而云修然向前走了几步后站在原地不动,阳光遮去了他面容神情,丁玉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我还以为你会跑呢,”男人声音如毒蛇般钻入丁玉耳朵,他微微一笑,“怎么还坐下了,宝宝?”   最后两个字令丁玉浑身发颤,心理加生理的不适让他无法呼吸。石桌上放了个茶壶,丁玉伸手慢慢摸向壶把手。先一步察觉他意图,云修然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听说你想跟汤家撇清关系?这个茶壶砸在我身上,不知道你是要先赔我这个脑袋,还是再赔汤家几万块钱。”   似乎不将丁玉逼急眼就不罢休,他单手插兜靠近,最后定在丁玉面前,伸手将他手里的茶壶抽走:“乖一点,不要总是想着杀掉我。”   恐惧令人大脑处于空白,丁玉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目光触及手腕上戴着的头绳后回神:对,安墨!他不能就这么任由云修然牵着鼻子走,他还有安墨需要照顾。   想起那位身世与他相似,总是站在身后喊他哥哥的少年,丁玉原本张开的五指并拢,嘴唇因害怕有些发白。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手握成拳瞄准云修然腹部击去!   猝不及防,云修然被揍得弯下腰,无框眼镜后闪现一丝错愕,似乎在质疑丁玉为什么能靠自己便挥出拳头。   当年那一周,他应该给丁玉塑造以后见到他只能害怕的心理暗示才对。   虽然力度对云修然来说深呼吸几次便能调整痛感,但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丁玉一拳,他食指扶住有些下滑的无框眼镜,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能进行反击的小奶猫,永远比一根漂亮木头来的有趣。   就算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笑,丁玉咬住下嘴唇不吭声,刚想转身逃走却被身后传来的力度重重歪在桌子上。原本就有些伤的后腰磕在石桌边,疼得他眼前一黑瞬间翻涌出泪花。   不能哭!   深知这样只会让云修然更兴奋,丁玉拼命眨眼挣脱他的控制,双手却被云修然单手握住拉高按在桌面上,身体不受控制挺起胸膛。   不同于被李墨安这样对待时全身过电般酥麻,他快要被男人身上的臭味熏吐,泪眼汪汪屈膝向云修然膝盖踢去,却不料撞出淤青的腰一动生疼,生生逼得丁玉力度在半路软下,双腿无力垂在桌边。   满是嘲讽的轻笑从头顶传来,男人脖间的领带垂落搭在丁玉身上,细微重量却让丁玉有无法言说的沉重。他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子,想挣脱开控制,却在不经意间扬起了脖颈,露出昨晚被李墨安吮吸到深红的喉结。   那片颜色在他如玉般肌肤上格外显眼,就像满天白雪里升起的篝火堆,灰色烟雾直直穿透夜幕,以不容忽视的态度宣告这个青年是他的所有物。   像是被人在地盘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云修然原本一丝不苟尽数梳在脑后的发丝垂落,几根落在了额前遮住他眼底的狠光。   “昨晚你在哪呢?”   他昨天第一次跟丢了丁玉,明明还是汤亚的车牌号,车上却像是坐了位反侦察能力高到可怕的家伙,不出几分钟便让他跟丢了人。只能说明肯定有人也盯上丁玉,至于他是谁又是什么身份,云修然却毫无所知。   趁着他愣神机会,丁玉深吸口气挣脱云修然的禁锢,忍住后腰传来的剧痛挣扎起身,踉踉跄跄朝门外跑。   索性下人都被汤父拉走,被踢他狠狠踢了脚的云修然捂住小腹扶住桌面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丁玉开锁跑了出去。听到外面动静的汤父赶紧跑出来,见到这幕后惊讶尔后暴怒。   “兔崽子!”   随后跟来的汤亚发丝凌乱,见到大门敞开反而松了口气,顾不得脸上红肿巴掌印,她想追出去将丁玉送到安全的地方。   只可惜,她刚想迈开脚,却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名少年让她率先就是为了引走云修然视线,如果无论去哪都能定位到丁玉,只能说明她的车上安装了追踪器。再加上昨天少年在车上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才让今天云修然直接找到家里,迫不及待想要将人带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唯一能护得住丁玉的反而是那位不知底细的穷画家。   “昨天你们出学校,车上除了丁玉还有谁?”云修然瞬间反应过来,狭长眼睛死死盯住汤亚的脸,毫不顾忌她的父母就站在后面伸手,提起汤亚的衣领:“说话!”   汤亚却从未怕过面前男人,就算被这样抓着她也毫无畏惧:“还能有谁呀?”   完全分辨不出她是不是说的真话,云修然眼神愈发阴冷,如准备随时出击的毒蛇:“你们汤家最好不要骗我。”说罢不顾汤父在身后惊慌失措的挽留,他甩开汤亚大步流星出了院门。   她整理好衣襟,还没来得及平稳呼吸,汤父暴呵乍响院落:“你在犯什么癔症!将丁玉给他,你以后也不用守着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破酒吧!”   “丁玉是人!是在我们家住了十几年的人!你就没有一丁点良心吗?!”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汤父满是横肉的脸上扯出皮笑肉不笑。   “我要是有良心,你能享受到现在的生活?” 第55章   ? 画像 ◇   ◎握住他了◎   昨晚跟画廊负责人谈了不少合同, 又处理不少李墨晟发来的东西,离开前还直接买了张三米大床。   等李墨安准备回家时天边已经由黑夜转为透亮,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工作过, 跟丁玉呆久连作息都正常, 猛地来这么一下还真让他吃不消。   为了避人眼目, 他特意将车换成了普通车的外壳,车里面却还是按照先前顶配安置。等李墨安关门上车,坐在前面两位保镖对视,又从后视镜里打量他现在心情如何。   最近过的都是平常日子, 他们甚至忘记当年在枪支炮弹中穿梭的时光,唯一能使得保镖肾上腺飙升的只有每周五下午去商场疯狂采购。   “有事?”   没有青年跟在身边,李家二少纯粹就是一个人形制冷机,甚至都不需要在炎热夏季开空调,都能将保镖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爷。”   开个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坐在副驾的保镖大哥推了推黑色墨镜, 面色一本正经进行汇报:“丁大爷出门了。”   猛听到这么个称呼,李墨安脸上一片空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丁玉。   “别这么喊他, ”揉了揉眉心, 他准备在回去的路上闭目养神, “有人跟着吗?”   “有。”   似乎觉得保镖说的都是废话,李墨安抬手准备升起隔音板,保镖这才如黄豆射手附身:“少爷进了富人区最后衣衫凌乱跑出来。”   车内空气沉默,直到保镖面面相觑,后座少年才一撩眼皮, 声音是淬了冰的冷意:“怎么, 还要我吩咐怎么做?”   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等他们再次开口,隔音板将车内环境分成两个世界。   汽车缓缓发动,李墨安闭目养神,头靠在椅背上不吭声。   懒得放任地头蛇肆无忌惮在连城撒泼,要是他有天因李家吩咐迫不得已离开,说指不定丁玉再被毒蛇反咬。除了云修然,就剩口口声声说着对丁玉好的汤家。   就连这部分资料也像约好似的,李墨安第一次经手的全是所谓包装后的虚假信息。   友人意外去世,留下遗孤独活,含泪帮忙打理公司事务,几年后发家搬离了先前住宅。看到这些李墨安都想笑,难不成还真有人信这套说辞不成?   对于汤家来说别人信不信不重要,汤父心里能得到安慰觉得自己没错就可以了。   实在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打着什么算盘,李墨安兴致缺缺翘起二郎腿,眼中满是看弱智的嘲讽。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笔电,滑动几下调出丁玉所在位置发给保镖。   正巧李墨晟又传来十几封有关国内行业发展情况,只扫了眼李墨安便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你确定这些要我处理?】   ——   【画廊交接完毕,有关服装和模特的公司已经交接完毕,我再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去分析这些压根不着调的数据?】   【你要去时尚圈混?父亲知道吗?】   不等李墨安回复,又是一连串消息弹过来。   【之前不是还讨厌这个行业,你不是说里面都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快钱与暴利,完全没有成就感?】   有时候丁玉的糊弄回复手段挺好用,李墨安随手发过去一个句号合上笔电,任由对面人胡乱琢磨。说到这个,他还得给想一个理由给丁玉解释哪来的钱买的家具。   就算是拿遗产挡枪,也不能动不动就买个六位数的床吧?   从不肯降低自己生活标准的李墨安叹息,随便跟丁玉扯个画被看上出大价钱卖掉好了。他是真将小别墅当成自己未来跟丁玉的家,一点点慢慢往里面填补东西。   可惜后来,他终究没能在拥有漂亮阳台与花园的家住太久,甚至短到在他生命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只要步入夏天,连城热的连狗不愿意在白天出来,挤挤攘攘的商场与步行街成了人们避暑的最好去处,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路边坐了位眼眶通红的青年,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才会获取些许安全感,丁玉不敢靠坐在长椅背,他的后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一大片。   手腕已经被他搓到泛红,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些许血丝,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般固执重复相同动作。直到落手下去便会疼到五脏六腑,丁玉才默默松开手指垂在半空,盯住脚尖的菱形石砖出神。   就算他再傻,也能察觉云修然跟汤家绝对有点关系。   为什么偏偏他那一年学校突然将心理医生换掉,为什么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下室却要拖了近一星期,为什么汤亚会突然变得极其警惕,生怕他会被其他陌生男人带走。   这些种种都堂而皇之表明汤家从他高中开始,不或许更早,便有想让他被云修然带走的念头。   多年来的陪伴变成梗在喉咙的苦涩,就连心中最后一点愧疚消失殆尽,小时候的记忆随着一场高烧遗忘,丁玉不知道在他被带离家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他偶尔会向汤父提起父母的遗产,得到的都是丁父千欠钱已经没多少财产,还有不少是汤家帮忙还上的。说他衣食住行都依靠汤家,还要惦记那些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正在念初中的丁玉脸皮薄、眼眶浅,被汤父这么阴阳怪气一说,本就寄人篱下敏感的心更加不安。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算得上是狼心狗肺,所以丁玉从那天开始,便想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赚钱还汤家这些人情。   眼下看来,好像也不需要他还,汤父已经找到最快速还钱的办法了。   无法表达出来心中欲哭无泪的滋味,丁玉吸吸鼻子抬头,目光落在上方弧形的显示屏,盯住一条丑丑的小鱼游动。   落单又孤独,多像他。   不知盯了多久,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发生拥堵,直到在前面围城了小圈,围观的人都快挤到丁玉身边,他才恍惚间回神起身。   “哎哎哎,小帅哥别走啊!”   见丁玉想要离开,守在他身边的大妈慌忙张开手臂拦下他,扬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动:“人家小伙子还没画完呢?”   什么画?   丁玉一脸茫然,勾住帽子的手晃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嗨呀,感情你没注意到呀,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大妈嗓门洪亮,挥舞双手示意众人散开,“喏,就是那里,有个小伙子画了你好久,就差最后一点了。”   她的声音像是符咒,人们听着她的指挥一层层转开身子,露出坐在最里面慢慢移动右手的少年。   少年黑色发丝随动作晃动,望向丁玉的蓝眼睛专注的可怕,仿佛周围人群都不存在,只能看到小小的他。大妈说的最后一点真的就是一点,等铅笔放在画架上的声音传来,少年旋转画架将素描人像正对丁玉。   不同于现实丁玉身边的空无一物,画中有好几条或趴或卧的伯恩山,已经站在他身后默默陪伴他的少年。   “哥哥。”   就算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可丁玉还是透过人群的掌声与惊叹听到李墨安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声调微微上扬,最后落在丁玉的心尖上。   他眼眶没由得有些发酸。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享受过不夹杂任何情/欲与目的,只是少年人一腔热情的真挚对待。   虽然李墨安无法给丁玉带来多少优渥的物质生活,当然了,丁玉以后发现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他的生活水准,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表达喜欢的,也只有李墨安一人。   见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围在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离开,摆放在李墨安身边的画架就这样露出来,上面全是摆放着还没卖出去的画。林林总总,密密麻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   少年坐在小马扎上笑,举起手朝丁玉挥了挥:“哥哥,你来啦!”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丁玉神情有些异样,李墨安推开画架没吭声。他起身站在原地展开双臂,怀抱对着的方向正是丁玉所在位置。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互动,丁玉抬手擦了下眼,不小心又碰到遍布血丝的手腕,本就止不住的眼泪如断了线风筝般噗噗向下落。李墨安无奈,还以为丁玉这么容易就被感动,走近一看青年的手腕已经红肿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   未曾想过保镖说的衣衫凌乱是这么个凌乱,他顿时觉得只是让汤家股份暴跌简直是给汤父面子,李墨安伸手揽住青年单薄的肩膀,小心翼翼避开他受伤的手腕。   “前面有个医务室,我们去抹点药。”向来喜欢牵住丁玉手腕,此刻李墨安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弄痛丁玉。   察觉少年手足无措的窘迫,丁玉弯起眼睛,睫毛挂上泪珠。   动作间,他伸手轻轻握住李墨安的手腕,熟悉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肌肤上慢慢游走,丁玉不知道能让他心底开心的东西是什么,他下意识勾住李墨安的小拇指。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更温暖、更有力的回握。 第56章   ? 初始 ◇   ◎日后的去向◎   “不要画摊了吗?”   上药时丁玉疑惑, 两只手举在空中安静地看护士帮他抹上药膏,手腕被包成了粽子晃晃,眼底还有些许泪花。以为是李墨安将人弄哭, 护士白眼都要翻上天。   医务室很小, 椅子上坐了丁玉便没有李墨安的位置, 少年半蹲在丁玉面前,任由他手指摆弄自己发丝,试图以这种方式转移他的痛感。   本来也不是他的摊位,李墨安下巴抵在丁玉左手心, 时不时低头擦过他指尖,敏感捕捉到一点类似喷在酒店冲人的香水味。他认识的没人会喷这么廉价的东西,刺鼻又有说不出来的难闻气息。   “哥哥是不小心摔倒了吗?”   少年目光单纯又真挚,冰蓝色里只有明晃晃的信任与爱意。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些腌臜事情,丁玉垂落眼睫默不作声, 手指抵在李墨安的手心。   他的沉默落在李墨安眼里便是汤家, 少年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下压,最后收紧握住丁玉手指:“哥哥去汤家都见到谁了呀?”   声音轻快,听不出什么情绪, 食指被他捏得有些疼, 丁玉动了动示意他松开。可李墨安偏不, 懒洋洋声腔拉长听起来像是撒娇:“只有告诉安墨,安墨才能给哥哥报仇呀!”   这个词蕴含的意义过深,甚至算得上极端。   不想让少年掺和他跟汤家永远都算不清楚的账,丁玉摸了摸他的脸摇头:“没人伤我,是我不小心出神了。”   解释过于苍白与勉强, 李墨安快速在脑海里筛选是谁能接触他, 并让丁玉如此厌恶, 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将那人在身上留下来的气息抹除。   可惜他接触丁玉身边的人不多,也不能冒然猜测会有谁胆子这么大,这种被迷雾包围的感觉令李墨安极其不爽。   相反,他的沉默在丁玉看来,以为是少年发觉受欺骗的不开心。   无法开口跟李墨安说自己经历过什么,就算两人在出租屋已经有过一次碰面,但丁玉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少年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还能听人喊一句哥哥。   丁玉无法想象面前这双眼睛里,出现同其他人相似的鄙夷是什么样子。   恶心、骗子、白莲花。   不知道这些词哪个先把他按在泥地里,丁玉呼吸变得有些微乱,此时护士正好拿好了药膏与绷带过来:“一天一次,不要搬运重物。”   出了门诊,扑面而来的热浪令人一哆嗦。   “哥哥来过这里吗?”   察觉丁玉情绪低落,李墨安想办法开始哄青年开心。对于他去汤家见到什么人,这些完全可以查到,可他偏偏选择最蠢的方式开口询问,导致他哥哥现在的不开心。   拉住差点跑到车道上的少年,丁玉没由得觉得后背有些凉,他压下心中不安,握住李墨安的手大着胆子回头看。   步行街人来人往,偶尔有人跟他目光交汇,除了流露惊艳神情外别无他物。害怕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丁玉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并没有发现异样,可总是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他。   “哥哥?”李墨安率先发现丁玉情绪不对,他上前揽住青年肩头,手落在人的肩膀靠下部位,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护住:“后面有人。”   不是疑问也不是询问,李墨安用的肯定句。   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耳边起了轰鸣,丁玉摇摇头想转身离开,却被不知从哪伸出来的人拽住了衣摆。要不是有李墨安陪着与那人脸上挂着笑容,丁玉差点受降惊叫出声。   “你好你好,请问你是连大戏剧的学生吗?”   来人留着搞笑的山羊八字胡,深棕格子贝雷帽歪在头顶,一笑脸上的褶皱都写满不怀好意。   “不是......”   在大街上被陌生人拉住搭讪太过可疑,丁玉提起百分之百警惕,抬起右手勾住李墨安手指,想转身快点离开。他们所处位置是步行街分流的岔路口,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还没等丁玉走远,那人又迈着鸭子步跑上来。   “我不是骗子!我看你骨骼清奇,面容不俗,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来公司试镜!”   他声音也有种撇脚鸭子的味道,听起来像是在卡通人物夸张的声线。若是丁玉现在还是高中生。他可能还会心动进一步询问,可现在他已经被曾经的事情磨灭了精神气,只想养好手腕伤口完成月底拍摄,然后再给家里添置点家具。   “没有。”丁玉朝他笑笑拒绝,刚想转身离开,八字胡又颠颠追上来:“那模特呢?平面模特有没有兴趣?”   丁玉脚步微动,目光落在他身上。   见人总算不再想着离开,八字胡松口气赶忙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过来。   “我可不是骗子,是连城娱乐的星探,行业里都喊我八哥,”看着面前青年接过名片,八哥乐呵呵地搓搓手,“其实我觉得你挺适合当演员,但平面模特已不错。”   白底名片印有俗气的烫金大花,丁玉目光落在上面,看清名字后身后少年倒是先笑出声。原因无他,没几个父母能给孩子起名叫杜八哥的。   “嘿嘿,喊我八哥就成。”   青年桃花眼微微有了亮光,李墨安打量下这个娱乐公司。如果丁玉感兴趣,等下回去算下收购需要动用多少资金,正巧也不用他直接出面成立新公司。   正巧路边有家咖啡厅,少年示意丁玉进去:“哥哥,要是感兴趣就谈谈,我正好收拾画摊,很快回来。”   这才反应过来李墨安没有收摊便跟他去了医务室,丁玉赶紧用手背推了推他的胸口。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哦。”像往常一样,李墨安理平了青年垂落肩膀的凌乱发丝:“马上回来。”   等少年迈开长腿推门离开,萦绕在丁玉身边的冷木香逐渐散去,咖啡厅独有的气息扑面,青年吸吸鼻子没吭声。八哥对两人关系产生了疑惑,开始揣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们是亲兄弟?”   “当然不是,”丁玉惊讶,“他是混血,我们偶然认识的。”   听他这么说,八哥放下提着的心,他拍拍胸口舒口气:“还好还好。”但丁玉下句话差点将他噎死。   “可我很喜欢他。”   青年眼睛弯起,浓密睫毛垂落,看起来又乖又甜,落在八哥耳后的话却像个小恶魔。这是丁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喜欢,可惜少年没有听见。与李墨安对他感情不同的是,丁玉对他纯粹是对年幼人的爱护与怜惜。   “啊...不,这——”八哥语无伦次,倒不是他对人感情有意见,平心而论这两人也算得上郎才男貌格外显眼,也是他为什么一眼便看上丁玉的原因。   可惜现在大环境下如果想入这行,多半是要保持单身或是假装单身的样子,有稳定的亲密关系虽然不会引得多大反响,到底是会损失一小部分的粉丝。   “平面模特也需要保持单身?”   丁玉满脸不理解,什么时候这个行业有了这种不可理喻的规矩。   “哦对对对,”还将青年定位于试镜演员,八哥有些昏了头脑,赶紧道歉表明自己无意冒犯,“正好公司也想培养往秀台走的模特,你有这方面的意向吗?”   “走秀?”他这么久以来做的是平面模特,接触走秀却是头一遭。   看出他眼神疑惑,八哥将资料递给丁玉:“不用担心,都是从平面模特做起,但公司后期会着重给培养你。”   不理解一家娱乐公司怎么会大力扶持这个行业,明明来钱最快的便是拍戏与电影,丁玉接过后大概扫了眼没吭声。   “听说,是上面有人得到消息,从国外来的隐形大富豪想往这方面砸钱,所以公司才想着分杯羹。”   迫切想让丁玉心动,八哥开始小声嘀咕他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信息:“据说,大富豪还很年轻。”   国外、富豪还有年轻,无论哪个词都让丁玉心理有些不舒服,他抿了抿嘴,深呼吸试探询问:“是姓云?”   “你是说最近风头正盛那个家伙?”   对于让八哥感到不舒服的人,他向来不知道尊重怎么写,眼中的厌恶快要从话语里吐出来。   “又虚伪又做作的,公司还不想跟他合作!据说啊,富豪比这个姓云的还要有钱,相比之下云氏都不够他打个哈欠挣得钱多。”   或许是八哥的山羊胡过于搞笑,丁玉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随之打消,可他现在还不着急立马签公司,说句我会考虑便没了下文。   本来也没想着让丁玉立马答应下来,八哥点点头拿上帽子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注意到丁玉手腕上的东西,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装饰。   白色发圈上挂了价值连城的玉石,但看起来极其不起眼。   等八哥拐过街角咖啡厅消失不见,大脑才如闪电照亮般瞬间清醒。   他有次偶尔与传说中的富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不是在公司,而是在连城最顶端的画廊。   当时是王牌经纪人带名下艺人去学点油画知识以备不时之需,八哥正好顺路跟过去,只不过他们去时那人已经离开,与负责人握手时手腕上戴着的就是这种东西!   八哥傻眼:这个素颜都能秒杀一切女明星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57章   ? 杀气 ◇   ◎他喜欢谁◎   离开丁玉后, 李墨安并没有去画摊,他单手插兜折身往回走,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在周围一扫。经过某个不起眼的小店, 他伸在外面的右手微顿, 从人群中瞬间闪出两位大汉将人架起, 随之进了小巷口深处。   整个过程快得也就几秒时间,那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后膝受到重击趴在地上。   “你们是谁!”   高个子声音有些粗,听不出什么年龄, 戴着帽子挡去他的脸。   对他这种撇脚的伪装表示无语,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李墨安随手从保镖兜里抽出根棍子,掂量后挑开男人帽子,露出帽檐下的脸。   狭长如蛇般的阴冷瞳孔, 不是云修然还能是谁。   “你应该没见过我, ”对于伤害过丁玉的人,李墨安觉得抽筋拔骨都是对云修然的仁慈,“可你从上小学到现在都被查得清楚。”   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云修然冷脸:“你还挺辛苦。”   “不辛苦。”   没了丁玉在身边, 就像打开李墨安内心暴戾的开关, 少年帆布鞋踏在肮脏地面,鞋尖慢慢抬高对准了云修然的眼睛。   “查点东西怎么能叫辛苦呢?仰仗李家旁支发家的东西,在我面前叫嚣什么?”   冰冷金属棍被李墨安拉长点在地上,冰蓝眼睛此刻写满了嘲讽与可笑,看云修然的眼神就像在打量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对上李墨安的眼, 铺天盖顶的寒意顺着脚底慢慢蔓延, 只有在国外面对李家时有过几次这种恐惧, 云修然虽心中大惊可面容还是波澜不惊。   “你也喜欢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足有几斤重的棍子被李墨安当成签字笔在手中旋转:“就你也配喜欢他?”   鞋尖在云修然鼻尖点点,溅起来的水滴飞扑到男人眼底,深知怎么折辱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李墨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般一点点移动鞋跟,直到污水完全打湿了云修然的半张脸。   少年腔调柔和拉长,尾音还有些微微上扬:“你怎么敢的呀?”   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压得气势一低再低,从未受到这待遇的云修然喘着粗气,目光狠厉紧紧盯住李墨安,试图记住他脸上每个细节:“既然你说喜欢,但他曾遭受过绑架,被人关在地下室足足有一星期,你难道不想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通过面部表情找不到少年的弱点,云修然手臂被钳住挣脱不得,从指尖传来的麻意令他处于劣势。   轻而易举的,这句话让李墨安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那间地下室很黑,将窗户堵死完全见不到一丝光,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下,你觉得一个高中生能撑多久?”云修然嘴角咧开,眼底的得意化作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如果再放进去条蛇,时时刻刻让它在房间爬行,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这是警方也没有发现的细节,这些存在根本就找不到痕迹,他几乎是以气音说完剩下的话。   “如果还要经历被人掐住脖子呼吸不上来的痛苦,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声音染上疯狂,大笑声引得保镖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就算这样云修然眼睛里满是挑衅,想看看李墨安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小巷子是个死胡同,墙边堆积了不少纸箱,正好能将外人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墙一边有几个小店的后门,垃圾在门口摆成了小山。   “少爷,不要冲动。”保镖看出李墨安眼神中出现的杀意,他赶忙出声提醒,生怕少年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提示作用,李墨安右手反背身后,从后腰抽出只有巴掌大的物件,冰凉的圆孔抵在云修然眉心。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就算云修然也不免惊讶。想到这不是国外,他原本提起来的心稍稍下放:“就算你能找到如此仿真的东西,但模型终究只是模型,小孩子就不要拿这种......”   食指扣在扳机上,拇指轻轻下压银色凸起,细微上膛声令云修然剩下的话语消失在喉咙。   “小孩子?”   除了少年身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木香,他甚至都能闻到一丝火药味儿,尽管他只经过李家庄园外围,但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森寒,跟面前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但这怎么可能?!   云修然错愕,他就是看在李家在国外势力几乎达到恐怖的行业垄断,才不想被压一头回国发展,却不料还能在这种时候被李家盯上。   不,不对,他从未在李家见过李墨安,说不定这个人正好是碰巧——   就算是装上了□□,可近距离传开的动静令云修然整个耳朵如被火烧灼般疼痛。   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无法感应到左耳朵是否还存在。血液顺着他脖颈向下滑,黏腻温热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保镖傻眼,没想到李家二少真的敢这么做,尽管没有伤及男人的性命,但也足够能让社会提起警觉。到那个时候,二少爷说不定都要被迫被李家老爷子送回本家。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情景,两个壮汉待在原地不肯吭声。   猜到他们心中所想,李墨安慢条斯理撩起衣角擦去上面附带的指纹,再将其别在后腰:“我们心理医生可不敢报警,没有人希望自己从风头正盛的青年才俊,转眼便成为人人喊打的囚徒,对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云修然强装镇定,甚至都不敢与李墨安对视:“凶手已经被捉住服刑,你的意思是说抓错了人吗?”   越说越觉得少年不可能将当年的冤案翻盘,他挣脱开被保镖捂住嘴巴冷笑。   “难道你还想引起社会公愤?”   李墨安没吭声,支着下巴思考当年丁玉是怎么被这个蠢东西捉的,食指轻轻敲击着铁棍,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不担心云修然说的后果。   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了作用,云修然脸上浮现笑容,不等他再次开口,头顶上方传来少年的惊讶反问。   “你是怎么说服李家帮你的呀?”李墨安觉得再跟人多说一句话都是降低他的身份,挥舞铁棍点点云修然的肩膀伤口处,“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你送进去呀,反正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资料显示丁玉用刀划伤了云修然的肩膀,他对准靠近旧伤的位置,却发现再稍微偏一点便是脖颈的大动脉。   看来,哥哥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意识到这点后,李墨安反倒不那么着急,虽然很想将这种东西清理出去,但那之前他要将丁玉受过的苦与痛数以百倍还给云修然。   “你在国外依靠李家发的财,又想落井下石将那边的产业全部贱卖,是不是有这回事呀,云修然?”   少年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东西,铁管贴在脸上的触感冰凉,敲击落点全在太阳穴,分毫不差。   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个叫安墨的跟李家有关系,云修然压下心中面对李家人时腾起的恐惧,目光对上少年像打量一堆烂肉般视线:“你不是叫安墨,怎么会知道——”   警棍终于落下,瞄准点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肩膀。   “呀,看来我们的亡命之徒还调查过我,我就说谁那么吃饱了撑的去动档案库。”李墨安面容透露出惊奇,手上力度可毫不含糊:“现在谁不会建几条迷惑外界的东西,就允许你能这么做吗?”   不给云修然吭声的机会,李墨安落棍的手又快又狠,眼神也不复面对丁玉时的温暖与专注,像是沉寂许久的猛虎一掌拍碎了毒蛇头颅。   “你就没有想过,之所以只能查到我叫安墨,是因为你能力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弱呢?”   铁棍被人随意扔开,李墨安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如果忽略云修然被火药灼去指甲盖大小的皮肤,压根看不不出来他断了好几根肋骨。   “别让我再看到你接近他,否则不会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李墨安抬脚看了看鞋底,被上面沾上的污水恶心到,还想着怎么跟丁玉解释他这一脚底的脏污。就在保镖松开手跟上来,原本趴在地上的云修然慢慢坐直身子,盯住少年背影捂住嘴角冷笑。   “丁玉最讨厌别人骗他。”   “要是他知道,自己百般爱护的穷画家弟弟,竟出身掌握整国经济命脉的家族,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哦,你甚至连名字都骗他。”   生怕少爷了结云修然性命,保镖战战兢兢在李墨安身后不敢吭声。   “连你都认为他对我是百般爱护,又怎么会舍得不要我?”李墨安双手插兜微晃身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除非他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他的声音淹没在人声鼎沸的步行街,少年转身时衣摆被风吹起,长腿迈开走动间吸引旁人目光。   “但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情。”   李墨安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最喜欢我了。” 第58章   ? 哄骗 ◇   ◎打对折◎   事先没跟丁玉说今天送家具的回来, 等人进门后对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客厅愣住。   “又是送错的?”   他转而一想,家具又不是信件,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家里。正想着, 晃晃悠悠跟在身后的李墨安出现。   “哥哥, 怎么不进去呀?”怀里抱了好几个纸袋, 李墨安差点一头将门口的青年撞到鞋柜上。顾不得换鞋,丁玉视线在他身上与房间来回打转。   “你买的?”   为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李墨安故意将话题岔开,将冻鱼从袋子里拿出来往厨房走:“哥哥, 这个是放在上面还是下面呀?”   被他带偏,丁玉下意识回答下面,后知后觉回应过来伸手拉住少年衣摆。   “安墨。”   不同于先前永远含笑的声腔,丁玉神情有些严肃。他将少年带回这里住,就是不让他再花父母遗产, 如果能给他找到长期稳定的工作再好不过。可眼下又背着他买这么多大件, 甚至怀疑拿点微不足道的钱财都被掏空了。   “你早上不在就是为因为去买这些东西?”   就算丁玉再不怎么接触人情世故,最起码还是知道家具从下单到送来至少要半天的时间,所以这些东西李墨安从很早之前便买了。可他提出同住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况且丁玉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人在他眼前腻歪。   完全不敢说趁丁玉睡后出门, 李墨安打着哈哈往厨房走:“哥哥会做鱼吗?”   “你站住。”   平常不怎么发火的人生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精致清透的五官染上温怒后带了层艳丽,微微发红的面庞令李墨安移不开眼睛。他眨眨眼,完全没有悔改之心,反而还想多看几眼这种模样的丁玉。   最会拿捏青年愧疚之心,李墨安不禁没有松开怀中袋子, 反而将其抱得更紧些, 手指用力在牛皮纸袋上留下来痕迹:“我以为哥哥会喜欢的......”   声线特意变成委屈巴巴的感觉, 他低头前看了眼处于气头上的丁玉,说话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向来笑嘻嘻的少年露出沮丧神情,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狗狗般站在楼梯下面,似乎有些难过地抬头看了眼丁玉,将怀中东西抱得更紧些。   “我总是受哥哥恩惠,无论是住处还是生意,要不是哥哥那些画都卖不出去。哥哥都愿意让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我住进家里,实不相瞒下个月房东就要给我涨房租,就让我卖上千幅画也挣不到这个钱呀!”   只要李墨安想,没有人能从他伪装中猜到他内心真实想法,再加上说红就红的眼眶,甚至不再多言便能让人心甘情愿相信他说的那些屁话。   很显然,被他救过几次的丁玉,更是心软中的战斗机。不知道少年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的,丁玉站在玄关处有些不知所措,很显然他从未安慰过委屈巴巴的大狗狗。   原本道歉的话哽在喉咙,眼见面前少年嘴巴瘪成了小鸭子,他垂在身边的指尖动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哥哥其实嫌弃我穷,还没有个正经工作,只能在步行街天天卖画为生,有时候连给哥哥买件衣服都买不起,吃喝还要哥哥照顾。”不知道为什么,李墨安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这么一看吃喝拉撒还真的全都仰仗丁玉,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破天荒地的,李家二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愧疚,抬手按在胸口,望向丁玉的眼神茫然又无措。   该不会真的将他赶出去吧?!   对于几个月前还将价值几个亿的资金扔进股市,现在只能买连锁超市的冻鱼,李墨安现在算得上穷了。之前还在世界级的艺术殿堂讲课,现在只能在大街上与流浪艺人混迹在一处,也算是没有正经工作。   即使李墨安的衣服都穿高定没商标,一件常服也是五位数打底,像现在穿九十九三件包邮的短裤,是他人生中头一遭。   少年的沉默在丁玉眼中就是被戳到伤心事的难过,联想到自己先前住在汤家的窘迫与不安,丁玉瞬间明白过来买家具是少年想成为这个家一份子的开始。   良久,他叹了口气。   “那个红木沙发多少钱?”   “假的,也就几千块钱。”   将所有东西的真实价值抹零再对半,李墨安放在手里的冻鱼走到丁玉身边,一副很骄傲的语气跟人炫耀:“我去的早,正好赶上家具店倒闭打折,买到不少还能用的东西。”   某知名高端定制家具店负责人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也顾不得休息赶紧让人核对单子:“两年不开张,开张吃两年,快快快,赶紧核算再将剩下物件给李家少爷送过去。”   兴奋模样完全猜不到李家少爷在背后说他们家倒闭了。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即便丁玉对少年过去没有多少探究,可还是能从李墨安浑身气质察觉,之前他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丁玉安静下来在想什么,但李墨安捕捉人情绪变化可是高手,他当即放下手中东西,拉着人往沙发上躺。   “哥哥,你试试嘛,特意选了这种柔软度。”   为以后行事方便,李墨安对比几十种内料才选择了这一款,不管在上面躺多久、承受多少重量,都不会让人腰酸背痛。当初选材的时候除了店长,其余人羞的视线都不敢往他身上瞥。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躺上去没什么问题,可他偏偏忘记后腰撞到过石桌,这么一被李墨安压上去,桃花眼里立马蓄满泪水。   还以为按疼了他,顾不得起身,李墨安赶紧去看青年的肩膀:“哪里疼?”   从后腰疼起的酸痛蔓延到整个背部,外加被人按住的地方有过电般触感,在这两种陌生感觉交织下,丁玉躲过李墨安的包围圈,攥紧手指压下唇齿间差点泄露的痛呼。   早先察觉异样,不等丁玉挣开束缚,李墨安长手一伸将人重新勾回怀抱,以难以摆脱的力度按住他肩胛骨,单手撩起青年的白衬衫。   向来白皙如暖玉的腰浮现大片青紫,甚至有道横跨整个后腰的暗红撞伤,夹杂点点血丝印在丁玉身上。   后背猛一接触微凉空气,丁玉不安蜷缩起身子,伸手去够少年按在耳侧的手腕:“不疼了,不用担心。”   良久他都没等到李墨安回应,生怕人多想,他像只被手指抵住柔软腹部的小奶猫,吃力翻身碰了碰少年鼻尖。   “真的,不小心撞到的,已经好很多了。”   从面前人身上散发的威压令丁玉有些困惑,少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无意间瞥到少年被发丝遮住的眼神,丁玉吓了一跳。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收敛脸上杀气,李墨安深呼吸后重新朝丁玉露出笑容:“哥哥是在哪里撞的呀?”   尽管眼前的少年是笑着的,可丁玉直觉感受到如果他说假话,等待他的将不会是笑容。但会是什么东西,就连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丁玉选择了实话实话。   “汤家院中的石桌。”   “哦——”少年声调拉长,可没由得令丁玉有些发抖,总觉得隐藏肇事者会让他生气。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谁推的哥哥?”   这下,轮到丁玉沉默了。   他不想跟少年讲述当年发生的绑架案,似乎只要他不说,丁玉便能保持李墨安眼中的好哥哥形象,发生在出租屋的事情只不过是他的臆想。丁玉不想让少年也以那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的自尊心与自私心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丁玉想完的那一瞬间,撑在他上方的少年发出长叹,温热手指隔着纱布落在丁玉手腕。   “我只是想保护哥哥,可哥哥连说都不肯跟安墨说。”将丁玉那点愧疚的小心思拿捏的死死的,李墨安呼吸尽数落在他耳边,少年轻笑时胸膛传来的震动带得人酥麻。   暂时没有做好将伤疤完全揭开的准备,他不知道面前少年的反应是能治愈他的良药,还是疯狂掠夺他性命的□□。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座后山,山上树林茂盛,夏天一到压根看不清被树木遮挡的路。”   李墨安开口,手指顺着青年细瘦的脖颈滑落,看似无意擦过早上被他亲吻到变红的喉结,似乎知道云修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里面生长着不少动物,有些是饲养,有些是野生,但都摆脱不了狩猎季被捕捉的命运。”   他声音刻意压低,冷木香将丁玉每根发丝细细包围。   “□□无眼,我偶然闯入却被当成猎物遭到捕杀,”李墨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以气音俯在丁玉耳朵说完后半句,“就算认出我是个人,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子弹就这么打进我的小腿。”   “但哥哥,你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说的吗?她说呀,要怪就怪你软弱无能,就算给你□□,你也是被掠杀的结局。”   “哥哥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少年声音在黄昏映衬下愈发轻飘,浅蓝眼睛不知何时变成深蓝,显得他面容愈发鬼魅。   “后来呀,那片森林再也没有生物出现了。” 第59章   ? 寻求 ◇   ◎找不到的答案◎   见丁玉面容出现一瞬间空白, 李墨安坏心眼笑了:“当个故事听就好啦哥哥。”说话间,他伸手抱住青年肩膀,都不用力便将人轻松抱在怀里。   “家里似乎还有跌打撞伤的药膏, 放在哪里来着?”   被这么抱给抱蒙了, 丁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年是单手将他固定在怀里, 就像抱个轻飘飘没重量的玩偶娃娃。比自己小的人力气还比他大,丁玉脸庞通红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屈起食指敲了敲李墨安的锁骨。   “安墨......”   声音满是对待小孩子不懂事的无奈,他示意人将自己放下去。就这么一抬头, 丁玉对上李墨安亮得惊人的蓝眼睛,也便是这时他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跟他一般高了。   想起先前答应好的,只要李墨安比他高就去喜欢人家,对李家基因毫无所知的丁玉,总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什么怪圈。   像是没想到丁玉声音似的, 李墨安满脸坦荡拉开抽屉找到药膏, 将人放在高脚椅上撩起衣摆准备上药。方才房间昏暗,青年没有看清厨房外面的构造,等灯一打开, 本是大片空地的位置突然冒出了个吧台。   丁玉吓了一跳:“这也是你买的?”   虽说是吧台, 可从半腰高的位置到房顶摆满了无数瓶酒, 小到巴掌大的白酒大到足有半条手臂长的冰酒,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柜子。丁玉眼睛亮起,顾不得自己身后还有伤,起身去拉柜子把手,结果却纹丝不动。   李墨安上锁了。   “为什么在家里也要上锁?”   感觉是被渣男骗了心的单纯小白花, 丁玉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又没贼会去偷酒。”   到处找不到棉签, 李墨安决定用手掌给丁玉揉开淤青, 回答也是漫不经心。   “看来,哥哥完全不记得自己喝醉都会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丁玉不吭声了,身子顺着李墨安的力度坐在高脚凳上。他喝醉酒确实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有时甚至连喝醉前记忆都回忆不起来。   尤其是吃完火锅那个晚上,他连李墨安何时换的睡袍都不知道。   他捏住衣服下摆,将小半个后腰暴露在李墨安面前,总觉得这样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药膏微凉,可帮他上药的手指火热,一路带起无数火花和电流。丁玉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从心底腾起的莫大空虚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自己来吧。”   右手被人不轻不重挡开,少年凑得极近,呼出的气流喷洒在那处皮肤,令丁玉下意识扶住桌边。   这个动作下,使得丁玉原本放在脚踏上的脚尖垂落点地。从李墨安角度看来,丁玉腿长腰细,背部线条落在腰际,再流到脚尖。   本就轻柔的力度更轻,生怕碰碎夏天刚露芽的荷花包。他敢保证,就算自己取打进腿上的弹药,力度都没这么温柔过。这般想着,李墨安手下力度没掌控好,对着比旁边颜色都要深的淤青按了下去。   丁玉瞬间被按出眼泪,不知道少年力气为什么突然加大,他有些怕疼委屈回头:“我来吧。”   好不容易才有这次在丁玉清醒时刻下的接触,李墨安怎么可能会将这个机会白白浪费。   “哥哥不要乱动呀,”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身后帮忙抹药的人完全不知道大言不惭怎么写,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有最后一点地方就好啦。”   就算丁玉不想让他抹下去,李墨安单手便按住他的腰,大拇指抵在腰腹的力度让他有点想吐的痛觉。但不得不说,少年手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令丁玉实在受不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太烫了。”   他声音委委屈屈,眼眶里还含着一泡泪水,眨眼时睫毛沾染水珠,令李墨安看得心痒。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注意到丁玉的抵触,顺从将药膏递到青年手边。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丁玉吸吸鼻子没吭声,宛若躲避攻击的小猫咪般试探伸手,接过李墨安递在半空的手。   “可是哥哥自己看不到诶,怎么上药?”   就是想看丁玉窘迫神情,少年反而抱臂靠在桌边,食指屈起轻轻敲击,令人不敢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尽管背后很痛,甚至都没办法靠坐在床,丁玉看了李墨安眼,走到玄关处的镜子前。   衣摆撩上去,露出毫无一丝赘肉甚至在旁人看来都有些瘦弱的腰,上半身转身时隐约有腹肌的轮廓。这么一看,青年身材像是跟李墨安进行了互换,他看起来才像是生长在象牙塔的单纯少年。   站着总是能限制手上动作,丁玉慢慢坐在地上,将衬衫下巴系起于胸口位置打了个结,食指与中指挑起药膏反手往后腰送。可却不料到这种姿势更不好掌握力度,他闷哼一声压下瞬间上涌的泪花。   目睹丁玉上药全过程,极力压下心中不断躁动的情绪,李墨安假装无奈叹息上前,接过青年放在地上的药膏:“我来吧。”   意识到自己上药会更疼,丁玉受不了一丁点痛,反倒是顺从让少年将东西拿走。   他们并没有直接面对面的进行视线接触。   玄关口的镜子也就是起到装饰性作用,但奈不住丁玉腰细,李墨安甚至觉得只需要自己单手就能将人揽进怀里。   方才找药膏时他抱起过青年,落在他手臂上的柔软像是两团绵绵柔柔的棉花糖。   “现在不疼了吧?”   虽然这么说,李墨安手指上动作依旧不停,他接触过的地方带起无数电流,令人酥麻挺不直背。   丁玉不敢回头看,他透过对面的镜子,打量半蹲在身后为他上药的少年。   与先前看到漫不经心的神态不同,少年眼中专注得令丁玉觉得自己完全陷入他的包围圈,他宛若那片森林里的动物,始终暴露在猎人端起的枪口之下。   想到这里,丁玉明亮眼神渐渐黯淡,他又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存活多久呢?   殊不知,这担惊受怕转化为心声,落在李墨安心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小小软软的哭泣从进门时便没有停过,听得人心都快碎掉,镜子里青年面容还是看不出伤心的平淡。他偶尔会因李墨安手上未收敛的力度微晃身子,更多的还是强忍住默不作声。   “好了哦,”随着手指离开,李墨安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地上凉,我带哥哥起来。”   由于接触产生的电流过于摧枯拉朽,起初丁玉并没有能站起来,最后还是被李墨安像抱小孩一样卡住肩膀站起来。   手底下的身体柔软,肌肤热度透过单薄白衬衫源源不断传到手心,李墨安眨眨眼,透过镜子看到青年要哭不哭的神色。   “还是很痛吗?”   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占丁玉便宜的机会,他刚想俯身去给丁玉呼呼伤口,却被人用力推开。   目光不敢与人接触,丁玉低头却看到少年踩在地上的赤足,慌乱中移开视线不知往何处落:“我、我去楼上整理下衣服。”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他又回头飞快扫了眼站在玄关口一脸茫然的李墨安。   “等、等下我去做饭。”   不给人回应的时间,青年单薄身影和那截莹莹白腰一并消失在楼梯尽头的拐角。   丁玉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楼梯的那一瞬间,李墨安抬脚也想跟过来做完剩下的事情。他的手指已经搭在扶手上,去被这才敢探头探脑的保镖小声喊住。   “二、二少,”被李墨安像是看死人般目光盯着,保镖吞了口吐沫才敢出声,“李家打来的。”   不是傻大个李墨晟,保镖用的李家。   李墨安挑眉,开门接过他们递来的显示屏,在中央不断浮动深蓝图标除了李老爷子还能有谁。   随意滑动接通,屏幕上出现位头发花白不苟言笑的年过半百的老人,明显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安墨。”   楼下发生的事情,躲在放衣间门后的丁玉一概不知。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下去,他双手遮住脸急促却轻微的呼吸,大脑里一片空白,但方才游走全身的电流似乎还在体内流窜,令人站不住身子。   房间中央被人放了个懒人沙发,丁玉踉跄上前将自己摔在上面,整个人被包围后才叹了口气。   掏出兜里的手机,消息通知又变成了省略号,他却先点开了浏览器。   “被人...碰到浑身发麻,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会得到解答,丁玉瞬间被各种咨询小广告淹没,他又耐着性子一点点关掉,露出熟悉的蓝白界面。   回答都很模糊,大部分都在说或许是神经的问题,更有人建议出现这种症状去看心理医生。   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滑动,丁玉翻过一页又一页都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他想关掉页面时,唯一简短的回答被弹到最上面,进入丁玉的视线里。   ——因为你喜欢他。   在不靠谱的网页滑动这么久,不知道内心深处是不是就像看到这个答案,丁玉放下了手机,低头埋进沙发的柔软布料里。   知道黄昏过去,夜幕降临,青年都保持姿势没有动。 第60章   ? 征兆 ◇   ◎记忆错乱◎   跟李墨安说不要上来, 结果丁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   像是在睡梦中惊醒,他对着突然消失不见的两个小时发呆,放衣间光线完全暗淡, 手机在实木地板转着圈的震动。   汤亚打来了电话。   白天在汤家的景象成为丁玉挥之不去的第二个噩梦, 他抱膝缩在沙发上不吭声, 强迫自己注意力从手机移开。   似乎知道他不会接电话,随即一条新信息的提示音传来,落在丁玉心上像是侵蚀他清明神志的迷雾。这声是开始,接二连三的提示音如轰炸般响彻这个小小房间, 丁玉几乎皱着眉头按掉提示音,将手机扔进装满衣服的箱子。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厌过汤家,甚至联想到汤勺、汤碗都让他极度不舒服。丁玉不知道下周一回学校要怎么面对汤亚,他不想再听到苍白又无力的道歉,还有她脸上流露的愧疚心情。   十几年相伴长大的时光并不是死水, 他偶尔也会怀念小时候, 但这些在汤家收留他真实目的下,所有事情都变得面部可憎。   好像少年时期疑惑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丁玉也明白汤父半夜站在他房门口是为了什么。   或许, 他那个时候并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烧坏脑子, 而是在想如果烧傻了后会不会卖不出去个好价钱。   身下沙发软绵, 青年默不作声歪到上面,刘海遮住他眼底情绪。   他想爸爸妈妈了。   位于后腰的撞伤不再像先前那么痛,房间寂静令丁玉仿佛被浓稠黑夜包围,直到房间外传来轻微脚步声,有人停在了房门走廊外。   丁玉没吭声, 他盯住门下方投落的小片阴影, 知道站在门外的人是谁, 反而不再恐惧周围的黑暗。   门里门外,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丁玉想起身开门让李墨安进来,门外的人却先行离开了。   阴影消失,正当丁玉再度缩回厚厚的壳子里,却随着一声细微响动,走廊暖黄光透过门下缝隙,悄悄落在衣帽间房门边缘。   李墨安离开前将走廊的吊灯壁灯打开了。   没有像平常人使劲敲门质问丁玉为什么不开门,也没有看似安慰实则欣赏他痛苦的虚情假意,少年以独有的方式告诉丁玉他一直都在。   想到这里,丁玉搭在沙发边缘的手微动,慢慢撑着身子坐起,黑暗模糊了他的神色。   他不应该只会躲在比他还小的少年身后,他应该先去保护李墨安才是。   门房被人缓慢拧开,光线令丁玉眼睛微微眯起,眼角还因哭泣而变色,鼻头也是令人怜爱的微红。   站在灯光下的丁玉看起来就像个大号的陶瓷娃娃,还是受了委屈不肯告状的那款。   等丁玉扶着墙慢慢走,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空气中飘来的诡异气息令他心中提起警觉。   顾不得身上还有伤,他快快来到厨房门口,扑面而来的糊锅味道令丁玉脑袋嗡鸣。   注意门口出现的青年,从未做过饭的李墨安手忙脚乱盖上锅盖,拿根大葱对丁玉挥手。   “哥哥,饭马上好了,你先等会儿吧,哈、哈哈。”   从未见李墨安笑得这么勉强,丁玉狐疑眼神落在他身上,又移到被挡住的锅前。   “你是要做鱼汤吗?”   “不,爆炒冻鱼。”   或许是李墨安模样过于严肃,丁玉视线在他脸上与料理台来回徘徊,默了默问出心底疑惑:“你要炒,为什么要拿砂锅?”   完全不懂什么叫砂锅石锅,他只是觉得丁玉或许会喜欢这个外形小巧的东西才拿出来用。   还没等李墨安开口解释,原本好好呆在锅里的鱼突然弹出来落在洗菜池,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他半边衣服。   “......”   就算十六岁那年谈失败上千万合同都没这么尴尬,李墨安默默放下勺子不说话,脸上失落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其实对做鱼也没什么研究,但家里有空气炸锅,丁玉让人上楼洗澡换衣服,自己准备做个简简单单的炸鱼。   “哥哥什么时候洗澡呀?”   听他这么说李墨安扒住门框探头,视线落在丁玉不堪一握的腰肢,盯了好一会儿也不愿移开目光。   “吃完饭吧,”不知道人为什么问这个,他声音由于去够放在上方的调料变得有些失真,“吃不吃辣?”等了几秒也没有回应,丁玉歪头,厨房门口空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人。   直到他将碗筷都摆好,李墨安才从楼上磨磨蹭蹭下来,身上还是先前那身衣服:“哥哥。”   没有问他这半小时不洗澡都干了什么,丁玉示意坐在对面,自己则在沙发上回复先前忽略掉的信息。   “不吃吗?”   丁玉刚想回他,注意力却被最新的推送顶了上来。   【木可家:统一回复,新系列的模特已经确定啦!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素人小哥哥,大家一起期待吧!】   青年眉头微蹙,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下面评论区是什么样子,肯定又是无数条讥讽谩骂。这般想着,他悬在评论区上空的手指顿住。   “好好吃哦哥哥!”   声音拉回他的神志,丁玉手一抖点进去评论,没等看清高赞评论,他瞬间反扣手机放在桌面上。   当年莫名其妙的网暴令他至今还心有阴影,再加上稀里糊涂就被选进木可家,他甚至都能预想评论区的情景。   其实,李墨安并不知道丁玉所想,还以为是云修然那个狗东西又发来的骚扰信息。他伸长胳膊拿过手机,目光落在最上面评论后黑了脸。   “......”   自然注意到少年脸色变化,丁玉鼓起勇气试探询问。可少年一声不吭将手机还回来,顺便附带了句阴阳怪气:“这个木可家真不知道检点,放任粉丝又是喊老公又是喊老婆的。”明明他自己都还没喊过丁玉老婆。   心中白眼快要翻到天上,李墨安恶狠狠竖起根筷子,咔嚓扎进炸鱼块里,咀嚼中眼神都带了杀气。   听到他这么个回答,丁玉有些不确定:难道没有人骂他没有经过海选便成为模特吗?   殊不知这是木可家首次发出单独推送,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夸模特好看,甚至还强调了是素人。   木可家发布的照片要不极具辨识度,要不便是很容易抓住观众的点,像这样几乎不留余力的夸赞的却是头一次。   深呼口气,丁玉平复因紧张狂跳的心脏,却发现手机长时间没动黑屏了。   【这声老婆我第一个喊!】   【热评,人家是小哥哥...】   【难道就不能喊漂亮哥哥为自己老婆吗?天理何在!】   【嘿嘿...老婆...嘿嘿......】   除了专门来学习摄影与美妆的网友,剩下全是抱着手机来舔屏颜控晚期们。在推文软件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娱乐圈的帅男靓女只是看个乐呵,要找真正有风格有辨识的人还是看木可家。   “哥哥——”   少年声腔拉长,就跟寻求关注的小孩子帮,目光触及青年眼底的迷茫后嘘声。   “安墨。”   丁玉放下手机,伸手捏住脸颊,像捏泥人般搓来揉去:“我有风格辨识度吗?”他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回答,这句话问出口后又后悔,索性用小拇指悄悄堵住了耳朵。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又能期盼别人给出什么回答呢?   起初,李墨安听到那道小小声音说的什么后愣住,缓了缓才意识到那时丁玉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放下握住筷子的手,也一本正经的凝视坐在对面的青年。   说实话,要不是汤亚盯他盯得紧,李墨安甚至怀疑他那晚或许就见不到人。   尽管他为隐藏身份坐在安全性极好的卡座,但依然能感受到丁玉站在高台时,底下人狂热眼神在昏暗灯光下都掩盖不住。   丁玉不是有风格辨识度,他自己便是风格本身。   整个人都被头顶冷色灯光笼罩,衬得他偏牛奶肌的皮肤更加白皙,脸颊还残有点点因用力捏住的红痕,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   想欺负他的可不止李墨安,但肯定没有人能比他手段更高明。   久久都等不到回应,下一秒丁玉堵住耳朵的手指被人移开,转头对上那双永远带笑的眼睛。   “那哥哥是怎么觉得,我能在电梯里立马被哥哥吸引了目光呢?”他声音轻柔,因常年绘画手指边微硬,伸手理顺丁玉发丝,将松开的发圈重新编好,“安墨最喜欢哥哥了。”   不同于以往轻佻和漫不经心,李墨安这句蕴含的重量令人心惊肉跳。   “哥哥呢?”   得不到回答不肯罢休,他还有不到两个月成年,到那时李家肯定会以某种形式公开他真实身份,到那时他能不能留得住丁玉都是个问题。受自己照顾的穷小子是富可敌国家族的少爷,他甚至不敢想象丁玉会是什么表情。   眼下,丁玉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他回答不上来李墨安的反问。而是他发现,他竟然不记得何时跟少年在电梯中见过。 第61章   ? 深浅 ◇   ◎他的境界◎   等晚上睡觉时, 方才谈话被他们默契忽略。看到房间中央摆放的大床,丁玉在房门口扔下句我睡沙发离开。自知现在不能追上去,李墨安坐在床沿思索, 不知道哪句话让丁玉觉得不舒服。   这片别墅区环境保护做得不错, 方圆几里污染源都很少, 夜深人静时甚至都能看到夜幕繁星。   丁玉静静坐在小花园里,试图去回忆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少年说的电梯他毫无印象,最多勉强记起在服务中心前的小广场初见。   那天阳光还不算照眼, 甚至都算得上明媚。递到丁玉手中的素描似乎还带有李墨安的体温,令他险些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那幅画......   念及,丁玉起身回到屋内,在摆在墙角的收纳箱里找到了画。   表面看上去与其他素描没什么区别,就算他不懂美术但艺术在某些方面相通。   他偶尔见过艺术学院的学生画的画, 说不上来难看但要让他去夸好看在哪里, 丁玉多半是无语凝噎。   可他却能感觉出来少年画这幅画的心情,甚至能捕捉到那天上午的气温与阳光。   丁玉怔怔对这张画出神,心中乱如麻线,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这股感觉宛若被透明的纸包裹, 就算能窥见其心思一二, 却又因种种原因望而却步,最后粉墨褪去黯然退场。   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丁玉,手忙脚乱将画重新卷起放进筒里,盖上收纳箱的刹那少年略带困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哥哥还没睡呀?”   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身后少年, 丁玉低头假装整理东西:“嗯, 明天有课, 预习点东西。”   “好哦,哥哥早点休息。”说话间李墨安来到身边,将手中的毯子展开。   布料摩擦声窸窣,丁玉肩头落下张薄薄毯子,少年脚步渐渐远去,直到楼上传来低不可闻的关门声,他才缓缓吐出来口气。   没有想清这感觉到底什么之前,他总觉得与李墨安的相处有些怪异。尽管他跟很多人都说过,他喜欢李墨安,但这种感觉在他看来还是哥哥对弟弟一种天然的爱护。   可今晚,无论是少年的目光还是话语,都让丁玉有种内心被看穿的恐慌感。   与被云修然盯着的厌恶感不同,李墨安的注视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紧张,在紧张更深处却是有些期待,等期待抵达底部,又是小到忽略不计但又真实存在的快乐。   他喜欢被那双温柔如海般的蓝眼睛注视,他喜欢眼睛里与其年龄不符的包容与成熟。丁玉收拢披在肩头的薄毯,独属于森林的冷木香扑面而来,冲淡了当年残留在记忆里的烟臭味儿。   丁玉起身,这才发现身后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的黑暗。   就算人离开,李墨安还是在客厅留下盏夜灯,暖黄光照亮了沙发前一小片区域,足以让他不至于摸黑回到沙发上。   直到看着青年躺下呼吸变得平稳,站在楼梯口的人才抬脚离开。   一夜无梦。   连城晴了数日的天今早终于飘来乌云,宋永元拿伞出宿舍楼门,一眼便看到站在公告栏下愣神的人。   他眼睛亮起,乐颠颠跑到青年身边:“昨天晚上我还跟你发信息来着,还以为你忘了今天早八的课。”   “嗯。”   看出他情绪比以往还要低落,宋永元扭头看向公告,原来丁玉是在看有关江开的通报。不知是不是他态度诚恳良好,学校这边下的处罚是记过和警告,但江开也不再学校住了。   “据说去了很远地方租的房子,他们学院课还多,三天两头来回跑,整个人都憔悴的不像话。”宋永元抹把脸,想起那人眼神里透出的疯狂没敢吭声。   时间还早,他们也便没有选择交通工具,先去食堂吃早饭。见丁玉也拿托盘放小米粥和鸡蛋,他这才将话题拐到丁玉身上。   “我还以为你是跟安墨吃完饭才来的。”   自从丁玉彻底搬出去,宋永元总觉得宿舍空空荡荡过于冷清,不过等六月底很快就是校招,他到时候直接搬去公司住也不是不可以。   从未跟人聊过未来,他试探询问:“你以后就在模特行业混了?”   “差不多,”对于这个热心肠的舍友,丁玉还是能耐下性子跟人聊几句,“能混口饭吃。”   作为全校唯一知道丁玉露脸拍照单子价格的人,宋永元觉得那已经不是混口饭吃的地步,只可惜他因为那件事后不愿再全身出镜,才会导致资金窘困迫不得已搬回旧家。   丁玉对外都这么解释。   “安墨呢?还是跟往常一样画画么。”   “老样子。”   看出丁玉不想多谈,也没什么立场去猜测两人关系,宋永元低头沉默吃饭。嘴中这口炒饭还没有咽下,鞋跟落地的蹬蹬声由远及近,身边落下款精致包包。   “我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都不——”   话说过半,意识到现在最没有立场追问丁玉行踪的就是她们汤家,剩下的话尽数被汤亚咽了回去。   丁玉坐在餐桌前,像是没听到她讲话似地敲了敲鸡蛋,慢条斯理剥开蛋壳咬下口后抬头:“哦,我以为你会将我住的地告诉你爸妈。”   本就没睡好的丁玉讲话夹枪带棒,甚至不顾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的宋永元,他满脸冷漠再度开口。   “等拍完这个片子,下来的钱估计能还清这些年的伙食费。大学生活费我可都退到你卡上了,要是还有什么没算清楚的东西,你短信发给我就好。”   完全不顾及宋永元能否接受庞大的信息量,丁玉勾起嘴角:“总比在再稀里糊涂被汤叔叔卖掉来得好。”   一口炒饭塞在嘴里,宋永元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坐在原地完全傻了眼。他只是一个周末没有跟在丁玉身边,怎么丁玉跟汤家的关系已经是对簿公堂了?   这句话像是挣脱不开的诅咒,原本抱臂站在前面的女生不再吭声,沉默盯着丁玉一口又一口喝着小米粥。   直到学校不大的碗见底,汤亚才艰难问出这两天积压在心中的话。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声音不符先前的意气风发,宋永元偷偷抬头,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后惊讶,他从未见过管院女神憔悴到这种地步。   这句话音落,丁玉停下手中动作,眼睛透露出一丝疑惑:“你父母做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不够明显,他紧接着又补充了句。   “将我从地下室救出来的人是你。”   未料想竟然是这么个回应,汤亚整整悬空两天的心落下,声音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哭腔:“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我都要以为你被带走了!”   丁玉后仰身子躲避汤亚挥来的包包,还在发呆的宋永元没躲开接了个严实。   “安墨不知道从哪搞来堆家具,我只顾着盘问他来着。”   就算手上的纱布已经去除,可还是能看到隐隐破了皮的血丝,联想当时碎掉的茶壶,汤亚也能大概猜到云修然做了什么。   “对不起。”   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坐在旁边干饭的宋永元感觉自己就是在听哑谜,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饶是对汤家抱有些怨恨,但丁玉蛮珍惜他跟汤亚十几年的友情,所以这个道歉他并没有拒绝。   “我猜测他是将父母的遗产都掏出来买那些东西,就算哄我说几千块钱,我就没见市场有人卖那么极品红木。”   他的语气听不出责备还是无奈,汤亚不理解那位看不出家底身世的少年为何这么做:“可以领他去店里退。”   蛋壳跟空碗一并放入托盘,打量里面支零破碎的外壳,丁玉笑笑才开口。   “或许这样做,不会让他感觉是寄人篱下的滋味。等单子打款我转给他一部分,哦对了,上次想请你帮忙问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丁玉说的是问连城有没有画廊招人的事,他总觉得让人独自在步行街卖画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连城夏天燥热到地面能煎鸡蛋,也不忍心看乖生生的少年被晒得跟炭似的。   “有倒是有,但都要求看安墨画的怎么样,毕竟人家不是做慈善。”汤亚用短信传给丁玉张联系名片,顺便备注了负责人的名字与喜欢的画风:“这人喜欢的风格很玄乎,不过有确定消息说,他最近收了几幅大师关门子弟的画作,心情不错才答应看一看。”   “能看就行。”   尽管丁玉不懂画,但对李墨安的滤镜让他觉得少年画的就是最好的。正巧宋永元总算放下勺子,他们一行人起身出了餐厅。   连城布局就像一张摊开无限扩展的大饼,每个区都有地标性建筑。   除了老城区的筒子楼与小吃街,位于新城的便是堪称观光式公寓的楼盘,足有几十层高立在城区中央,就像个定海神针。   在这定海神针的顶层,坐着位容貌已经初具男人气场的少年。他眼神沉着,嘴唇微抿,一笔一画描绘着面前画布上的青年。   身后白墙上挂了块网格,层层叠叠夹满照片,人物无一例外全是他笔下的青年。足够高的楼层隔绝了外界声音,李墨安不知疲倦画着,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画中只有青年放大到极点的五官,所有细节都被湮灭在朦胧感官之中,更想让人探寻那双哀伤眼神深处的秘密。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领悟老师跟他说的境界是什么意思。   丁玉就是他的境界。 第62章   ? 乌云 ◇   ◎风雨前兆◎   下课后宋永元总算逮到机会, 询问自己好奇已久的事情。   “你就这么让那个安墨住进家啊,就不怕他也是想害你的吗?”对于丁玉过往,他也能猜到一星半点儿, 现在甚至比汤亚都替人提心吊胆, “实在不行, 跟江开一样,让他找个人合租不就好了。”   听到他说这些话,丁玉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宋永元比自己还要上心。   总觉得事情发生太突然而且进展过快, 快到就连心大的宋永元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借用一句话说便是:谁给他灌了迷魂汤。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宋永元刚提到江开,从教室后门便走进来戴帽子的男生。   只是丁玉正在讲台上忙着交结课作业,压根没有往后看, 再者江开坐的位置正好是空调的死角, 直到丁玉回来也没发现教室异样。   “怎么今天的课都是连着的?”他递过老师给的评分,“这个档次,咱们平时成绩是不是就是满分?”   “唔——”   强迫自己注意力从江开那里收回, 宋永元点头:“牛啊兄弟。”   就算丁玉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专业, 但依旧将绩点拔得极高, 只可惜他参加的活动不是很多,不然丁玉能囊括所有能拿的奖学金。猜到宋永元心中所想,他反而无所顾忌开口解释。   “这个学期我几乎没参加什么东西,接下来会很忙,只能将平时成绩拔高点。”   宋永元故意走在丁玉左边, 挡去江开望过来的目光, 祈祷能带人顺利走出教室。   可惜, 横跨大半个校园就是为了来见丁玉,江开怎么可能会眼睁睁让人离开,当下起身快步往这边走。   戴得好好戴帽子也被他摘下,露出惨白面色与通红双眼,走动间垂在身侧双手紧握,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亲眼目睹这幕,吓得宋永元原地蹦起,几乎是哭着将人往门外推:“快跑!”   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个踉跄,丁玉扶住门框才站稳。   “后面有鬼追你?”   说话间,江开已经抵达两人身边,狠狠推开挡在丁玉面前碍眼的家伙,握住他肩膀的手力气大到吓人。   “丁玉!”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便被推到墙壁生生撞了上去,新伤加旧痛令人眼眶发酸,就算不想哭丁玉眼泪也瞬间流下来。   本就没想惹哭他,原本气势汹汹的江开反而慢慢松开手,不知所措站在门口捏紧了衣角:“抱、抱歉。”   “你怎么又来!”   宋永元张开手臂像个老母鸡似得护在丁玉身前,眉毛都快打成死结:“难道通报上没说,以后不许你靠近丁玉吗?!”   像是听到令人不安的话,江开面容有些惶恐,他慌忙摇头摆手解释自己并没有那种想法,这次来除了说迟到近一周的道歉,还有那个人要求他转达的信息。   一想到那个人,他身子控制不住颤抖。   “丁、丁玉...”身上有那人放置的监听器,江开不敢让青年赶紧跑,他声音就跟被掐住似变得尖细,“地下室,小水池,里面有条小毒蛇。他在哭,他在闹,可他永远跑不掉。”   江开不知道当年发生在连城的绑架案,他以为这只是首□□歌谣,可注意到面前人面容血色尽数褪去,这才意识到云修然让他重复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此同时,耳麦里传来令人脊椎发凉的冷笑,随之而来的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呓语。   “再说一遍,靠近他,声音记得放到最缓。”   借助云修然的身份,被丁玉送进警局的江开免去留有案底,甚至还能偷偷恢复了月底参加国赛领队的资格。   作为交换的,便是他必须要按照云修然的要求给他做几件事。   而第一件,便是对丁玉唱能唤起他心底恐惧的歌谣。   “地下室,小水池,里面有条小、小毒蛇。”呼吸声断续,尾音奇怪的都用同一种声调下压。   他们学院这座教学楼光线并不是很好,不同于综合楼上方还有整块天窗采光,如果遇上天气不好时,连带整条走廊伸手只能看见五指的轮廓。   在这种环境下,江开终于意识到云修然口中说的,美好到恨不得亲手打碎这份脆弱是什么感觉。   眼前青年似乎濒临崩溃极限,瞳孔里的光芒开始涣散,手无力扶住墙壁,却没有着落点滑落在身侧。   简单白衣黑裤遮不住他想让人攥在手心的贪欲,想将其捏在手心看他因恐惧不住颤抖。   极力压下心中暴动,江开呼吸声愈来愈急促,连带说话声调都变得怪异。宋永元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还以为自己跟丁玉穿越到灾难片里,当下抄起脚边草稿狠狠砸到江开脸上。   “丁儿!跑!”   本就没好的手腕经过宋永元这么一拽,疼得丁玉差点没捂住到嘴边的惊呼。现在正是班空间隙,下波来这里上课的学生还没有来,宋永元满脑子想的只有赶紧带丁玉出去。   “他、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幸好上课的地方楼层不高,再加上教学楼走廊弯弯绕绕,等他们逃出来也没见江开追上来,两人这才坐在路边长椅上大口喘气。   不知是不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给了丁玉安全感,他只深呼吸几次便找到了自己声音。   “你本市人。”   他用的肯定句,宋永元点头。   丁玉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陷入沉默,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相信他接下来说的话,哪怕是相处三年之久的舍友。毕竟这件事的真相如果捅出去,引起轩然大波的可不仅是那些媒体。   再加他现在已经成年,肯定不会再受未成年保护法隐瞒住他的相貌。在模特这个行业,如果一张脸与受害者牵扯上关系,无论丁玉先前做过多少努力都会化为泡影,人们见到他只会扔下一句轻飘飘的——哦,那个被绑架的啊。   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不亚于给丁玉带来二次伤害,更何况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就像坐在三楼筒子楼的云修然,不知道自己脑袋上落下独属于狙击枪瞄准的红点。   跟人讲道理,跟鬼只能看谁先动手更快。上次给他警告已经是李墨安所剩无几的耐心,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还敢再派人来骚扰丁玉,简直就是不把李家放在眼里。   狙击手看到的画面同步传到李墨安身前投影屏,对那间赝品的房间毫无兴趣,他摘下围裙挂在架子上:“先别动。”   手机亮起,弹出来条信息。   “怎么又是酒会?”   看清内容后李墨安回拨电话,顺势示意狙击手移开枪口,摔进沙发上听对面人跟他胡扯。   不知说到了哪个点,他原本兴致缺缺的眼睛亮起,像是得到什么好玩信息后重复:“全部的?”   直到确定来宾名单,李墨安才收起先前百般无聊的神情,他迫不及待想看云修然惊慌失措的模样,只可惜他哥看不到这么好玩的东西。   “当年监控找到了?”   “就连诊所一天倒几次垃圾都清楚,”李墨晟无奈,不知道这个弟弟怎么总是揪着跟旁支有关系的人不放,甚至都动用平日用不到的防卫,“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李墨安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接着询问:“你看过了?”   “没有,你的东西我哪敢擅自乱动。”还没等借此机会要求李墨安去临市出席几个会议,电话再次被单方面利落切断。   只要动手云修然防范措施做得都谨慎至极,甚至连当天下雨鞋底会有泥泞这种破事也能伪造出来,不过也正是他这种吹毛求疵的苛刻行为,才给了李墨安抓住把柄的机会。   录像还是经过加密处理,甚至都不用李墨安交给家族专门的处理人员,他都能猜到云修然这种手段是跟旁系学来的。   遥控器按下,弧形落地窗接二连三垂落下遮光帘,切断光源室内昏暗,只剩李墨安面前的幽幽蓝光。   画面一阵晃动,摄像头像是被人拿在手里那般不稳定,男人鞋跟落在石阶,听起来像是下了三阶的距离,落在李墨安耳朵里却经历整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屏幕依旧漆黑无光,录像却还在继续,偶尔会有点白色滑过,但快得就像是眨眼般迅速。整个房间就像浸透了水,所有声音都被吞噬在波光粼粼的水底,没有任何响动。   象征进度条的东西依旧在缓慢推动,屏幕中依旧是以固定节奏闪现过白色,直到画面进行到最后李墨安也没有动。   拿起遥控按下重新播放,不过这次李墨安没有坐在沙发。   他起身一点点向后退,等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寒气席卷全身,李墨安这才意识到监控里并不是什么黑暗,而是摄像头怼到丁玉眼睛,偶尔出现的白色是什么更不言而喻。   将音量滑动到最高,勉强捕捉到细微响动,那不是什么呼吸声,而是少年时丁玉无助的哭泣。   可他太害怕了,害怕到连哭都不敢出声,已经压抑到像是呼吸的动静。   “......”   活了十八年,李墨安从来都没有过,想将所有级别的痛苦全部施加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恨的心都要碎了。 第63章   ? 毛球 ◇   ◎想报仇◎   几年前连城的夏天还没这么燥热, 甚至起风的早晨都要披上校服外套。侵占暑假补课本就是件令人痛心的事,相比高中最重要的一年,这也算不上什么。   学校还是有点人性, 没有让准高三生按照正常点来上课, 只要八点上课前到教室便可以。汤亚想趁这时间之前背点东西, 所以她来学校比较早,又不好意思让汤家单独再送一次,丁玉也便跟着过来。   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已经到上课都能打哈欠的地步。不知道谁早上开了风扇, 正坐在风扇地下的丁玉吹得有些头疼,起身去教室最后面补觉。   上次迟到的事似乎被遗忘,丁玉都回忆不起来那位校医面容,   只不过心理医生——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睫毛沾上湿润, 学校怎么会请心理医生。   清晨光景幽幽, 两人吃罢饭后往教室走,被突然传来的欢呼声吓到,汤亚询问才得知老师都去开会, 今天第一节没人来上课。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丁玉眼睛亮起, 他不想回汤家, 里面空气令他觉得不舒服,甚至算得上窒息。   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都不肯收心,汤亚还以为他是从暑假综合征里还没走出来,当下敲了下丁玉脑门:“玩个头,肯定是要学生在教室上自习。”   话虽这么说, 但她依旧警告丁玉:“别想偷偷跑出去, 被发现会被记过扣分。”   “哦。”   这时的丁玉还正值年少, 笑起来嫩得都能掐出水,晃晃身子都是满身的蜜:“知道啦。”   果不其然,就算老师没来还是由班长抱来一大堆卷子,哀嚎声中,卷子挨个发下去。   丁玉虽然不喜欢上课,但他学习能力经过所有老师一致认可,但他偏偏就不肯努力,不然上国内那几所顶端学府压根不成问题。   不到一小时便做完三套综合卷,丁玉在后桌羡慕的眼神里将卷子交给班长,自己则从后门溜出去。   早上进校门时,他无意间瞥见有棵梧桐树上挂了东西,白乎乎的像是毛绒团子。丁玉喜欢女孩子才喜欢的小玩意,他将秘密隐藏得极好,甚至吃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汤亚都没发现。   梧桐林后面是办公楼的偏门,除了一楼外每层都有连廊,就是为了方便教师直接前往教室。   也方便迟到翻墙的学生偷偷从这里溜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教室,还能说一句上厕所忘记了时间。   他凭借印象向前走,直到找过去五棵树,丁玉才发现挂在树枝上的团子。白白软软还有两条大耳朵,是当下最流行的安抚毛球。   不知道谁是挂在这里,丁玉不好直接上手抓,他伸出食指轻轻去碰毛乎乎的球,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柔软后勾起嘴角。   趁它主人没有发现,他稍微摸一摸应该不碍事吧?   这般想着,落在毛球身上的手指也从一根变成五根,柔软绒毛挤满丁玉每个指缝,令他浑身都有过电般快乐。   “你喜欢这个吗?”   就当丁玉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从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他吓了一大跳,瞬间收回手转身,面前站着先前接住他的男人。   “云、云老师好。”不知是不是学生天生对老师都有敬畏心,就算是学校的心理医生也让丁玉有点害怕,毕竟他是逃掉自习在校园里乱逛。   似乎察觉他的紧张,男人推了推眼睛笑笑:“我不管扣分,不用这么怕我。”   被人轻而易举猜中心思,丁玉不好意思低下头,手揣进外套口袋。   “今天没有课吗?”云修然边说边转身上楼,可目光还是落在丁玉肩膀。   就算心中有些紧张,在他行为暗示下丁玉还是抬脚跟上。   “有的,但是老师都去开会了。”   说完丁玉眨眨眼,好奇面前男人为什么没有参加。   “这样啊,估计我们这些不是正式教师的人不需要参加吧。”不回头也能猜到少年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云修然对汤家抚养方式表示满意,不同于以后接管家业的女儿,丁玉跟她一比单纯的就像只白兔。   用兔子勾引兔子上钩,不枉他将东西挂在树上。   心理咨询室在三楼,整个弧形房间都是云修然一人独属的办公室。进门便能看到摆在正中央的超大木头桌子,丁玉甚至怀疑都能围坐八人。   “喜欢?”   单纯到甚至都不用套话,云修然只扫过去便能看出丁玉心中所想,不去管他好奇四处打量的视线,他示意人坐在对面。   根本就不需要进行过多的交流,云修然打开刚才没看完的资料,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小小打哈欠的少年:“老师开完会估计也要近半个小时,要是困就睡会儿吧。”   末了,他看了眼资料上的人名:“丁玉。”   男人声音低沉,落在夏日阳光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握住毛球的心情不同,丁玉觉得有些不安,又有点害怕。   但面前人可是老师,老师怎么可能会伤害学生?   抱有侥幸心理,丁玉将头埋在胳膊间,随着资料翻动声意识开始迷糊。   真奇怪,他想。自己从小睡眠便不好,时时半夜噩梦惊醒,为什么这次能这么迅速困意便弥漫心头?   可接下来的黑暗令丁玉顾不得思考那么多,浑身一颤陷入深眠。   直到房间呼吸声缓慢而又平稳,坐在对面的男人才合上本子,拿起放在手边的盖子轻轻压在喷雾上。少年已经对外界声音没有反应,云修然站在他身边,低头凝视丁玉被校服领口遮住的后颈。   食指微微挑开,目光落在那处白皙后,云修然眼神微闪,上扬的嘴角意味不明。   ——   阴沉一早上的乌云总算落下雨点,宋永元甩了甩伞撑开,稍稍往身旁人那边偏移。虽然他是对当年连城的绑架案好奇,现在丁玉又突然提起,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但他好奇心不重也没有刨根问底。   由于下雨气温骤降,青年穿的还是短袖薄裤,宋永元目光下移,都能看清他脚踝处被冻得有些发紫。   生怕他感冒,宋永元开口提议:“等下跟学委说一声,下节课咱们请假吧?”   雨幕绵绵,周围学生脚步匆匆,他没有等到回应,直到台阶下开始有了积水,来上课的学生渐多,偶尔有视线落在丁玉这边,他才缓口气抬头。   “不用,这节是两个学院的公共课,他不敢拦。”   尽管对江开的行为表示怀疑,但宋永元也没有说什么,起身跟上差点被雨淋湿的青年:“慢点,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不知是不是环境以及下雨受寒的缘故,整堂课下来丁玉头脑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连老师点名都差点没听到。课程过半他实在是撑不住,手指支住脑袋一声不吭过了半节课。   如果他坐在教室中央或许还好点,毕竟人多也能带过来点温暖,可不愿被人盯,他便独自坐在最后排。   期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教室也是安静到极点,从前面过来的脚步声格外刺耳,最后停在丁玉坐的这片区域。不想抬头看来人是谁,丁玉依旧将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等那人识趣离开。   丁玉脑袋有些昏沉,不明白怎么在外面坐了会儿就难受。   手腕贴在桌子上,凉意顺着未好的手腕一点点传到丁玉四肢百骸,令他控制不住的哆嗦。   来人看起来并不识趣,甚至还靠得更近,透过缝隙都能看到他鞋带。出乎意料的,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放在丁玉手边,人一声不吭走掉,似乎就是来为丁玉送这个东西才过来。   直到脚步声消失,丁玉才微动手指,抬头看向源源不断散发热气的东西。   是拥有信天翁图案的巴掌大的热水袋。   “......”   丁玉抬头时许信鸽还没坐下,他正好对上青年笑眯眯的眼睛,随后许信鸽举手朝这边挥挥,才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   “哪来的热水袋。”溜达完回来,注意到丁玉放在桌面的东西,宋永元有些好奇:“这么关注你?”   “嫉妒了?”   听不出话中情绪,丁玉将东西推到男生面前:“你自己拿走用吧。”   “我现在要被关窗户的教室闷死,”宋永元拒绝,注意力落在丁玉微微偏红的眼睛,“真的不要紧吗?难受我们就走,反正也点完名了。”   能跟他调侃几句已经耗尽丁玉全部力气,他松懈下来精神摇头,再次趴在桌子上假寐。   生怕他睡着后再受凉,宋永元只能压低身子跟人絮絮叨叨,就算青年抬手堵住耳朵也不肯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絮絮叨叨的声音消失,不知从哪来的毛毯落在丁玉肩头,随之而来的是少年人轻飘带笑的嗓音:“要是不舒服,就让哥哥睡吧。”   铺天盖地的冷木香侵蚀周围空气,可宋永元却没有吭声,他率先注意的是李墨安的眼睛。   由于丁玉趴着便没看到,向来如海洋般浩瀚的湛蓝,此刻因愤怒遍布了血丝,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屠杀。 第64章   ? 惊人 ◇   ◎耀武扬威的某人◎   有时候, 丁玉辨认来人是谁靠的不是声貌,而是每个人身上独特的气息。有的人是没有味道,丁玉也便将其归类到路人, 有的人味道清淡, 他需要思考片刻才能回忆起这个人是谁。   而有的人还未靠近, 气息便将丁玉整个人包裹起来,强势到甚至让他呼吸不到外界空气。   就比如坐在身边不吭声的李墨安。   不知道他是怎么冒着大雨过来,丁玉强忍着不适抬头,视线落在少年已经完全湿透的发丝。   “门口放了伞, ”他有些惊讶,还以为是李墨安没有看到,“鞋柜里也有,难道你就这么淋过来的?”   没有告诉丁玉这其实不是淋雨留下的痕迹,眼中原本吓到宋永元失声的猩红散去, 少年声音还是软绵绵尾调上扬。   “哥哥, 今天降温还穿这么少。”   明明可以直接给丁玉拿件外套更简单,可李墨安偏偏带来沾满他气息的东西,对着其他虎视眈眈丁玉的人耀武扬威。   丁玉没发现, 可李墨安将这尽收眼底, 甚至都能立马锁定是谁给丁玉送来的热水袋。   坐在前面人抬头, 对上少年人讥讽视线,许信鸽先是一愣,但看到丁玉并没有排斥后捏紧了拳头。直觉告诉许信鸽,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简单,就连丁玉也对他搭在肩膀上的动作默许。   只是那个热水袋——许信鸽偏头, 不是丁玉拿着, 被少年扔给了坐在旁边的宋永元。   没由得, 许信鸽向来上扬的嘴角下压,对上少年面无表情望过来的视线。不等他起身,老师正好进来开始上后半节,许信鸽只能暂时压下心中躁动,收敛探究的心思。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坐在学长身边那人,可一时之间偏偏想不起来。   或许是毛毯起了作用,等丁玉醒来时浑身都透出轻松,老师早已下课,所有人都在起身离开,唯独坐在最前面不动的许信鸽格外扎眼。   “哥哥,”知道丁玉对他撒娇毫无办法,手指顺着毛毯深入握住青年垂落身边的手,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小玩具般捏来捏去,“哥哥早上是怕吵醒我才不愿意上楼拿衣服吗?”   真的不想听他们哥弟俩腻腻歪歪的对话,宋永元起身瞬移三个座位重新坐下。没了耀眼电灯泡遮挡,李墨安心情大好,甚至都能对上前来的许信鸽露出笑容:“只是一晚哥哥便感冒了,这周不是还有工作吗?哥哥要不就跟安墨睡觉吧。”   踏台阶的许信鸽脚底一滑,差点趴在过道之间。   宋永元眼睛里透出惊恐,不是对丁玉,而是对李墨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奔放吗?   尽管知道少年不是那个意思,但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怪怪的,甚至细品还能琢磨出其他味道。丁玉只得无奈抬手撤去搭在肩头的薄毯,正好遮住李墨安缠住他不放的手指。   “学长人好好,这么疼爱年纪小的弟弟。”   不愧是学工部秘书处的社交担当,一句话夸完丁玉又骂李墨安不懂事。   “谢谢你呀,可是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不同小动物的热水袋啦,这个就还给你吧。”   怎么可能允许除了丁玉以外的人在他面前阴阳怪气,李墨安明讽暗讥许信鸽就是个排不上号的备胎。这句话有点过了,丁玉抽回被捏得酥麻的手弹了下少年脑门:“又在说胡话。”   而后,他又对脸上笑容差点没挂在的许信鸽点点头:“不好意思,被我惯坏了。”   这番下来,他表现出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宋永元都有些惊讶,盯着李墨安侧脸想看他给丁玉喂什么迷魂汤。   教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走廊喧嚣散去,丁玉慢慢叠好毛毯搭在手臂:“走吧?”   他问的是宋永元,一时间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还想默默吃瓜的男生脸上。   “啊?啊,走、走!”不敢跟任何人对视,宋永元胡乱收拾完东西塞进书包:“这个地方离小食堂近,咱们直接顺道过去吧?”   完全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岔开话题,他只能选择又老又笨的方式转移众人注意力,可偏偏向来人好脾气温柔的许信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丝毫不给宋永元面子。   “上次跟学长说好了去吃小火锅,但正好今天人多,学长舍友与弟弟就一起去吧。”后面叠词咬音极重,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俩都是电灯泡。   压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答应人去吃饭,丁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最近记忆偶尔会产生错乱,做过的事情总以为还没做过,就比如今天的结课作业,差点出了乱子。   如果真的许诺,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再拒绝,他面子挂不住,只得低头摸了摸少年有些扎手的发丝:“安墨?”   就算不想见到这个白莲花,但丁玉都忽略昨晚的不愉快,压低声音询问自己的意见,李墨安深知给好就收的道理。   “哥哥去哪我去哪。”   如果同行人只加一个李墨安,许信鸽或许还能咬牙勉强接受,可出了教学楼便看到正在往这边走的女生,他脸上的假笑实在是挂不住。   来人正是汤亚,她边走边看了眼腕表:“我们拖堂,还以为你走了。”   许信鸽反应极快:“那正好,学姐也来吧,人多更热闹。”但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热闹的,估计也就他自己知道。   虽然不理解怎么会突然跟不熟悉的人吃饭,但是汤亚注意到宋永元欲哭无泪的眼神,外加腻腻歪歪靠在丁玉肩膀的安墨,当下她也有了些许猜测。   “哦,那好啊。”她顺势答应。   起初,大家都以为许信鸽说的小火锅都跟寻常地方一样,所有人都围在桌子旁边一人一锅。直到他们穿过花里胡哨的走廊上楼,看到里面被垂帘遮去大半的隔间,落在许信鸽脸上的目光变了。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被三双眼睛盯着,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他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当事人倒是没说什么,上前随意找了个空着的隔间进去坐下。   “哥哥想吃什么?”   由于李墨安紧跟在丁玉身后,所以能率先抢下他身边的座位,坐下后也不安生,手一个劲想去跟丁玉贴贴。   “学校什么时候开的这个地方?”汤亚商业神经微动,打量圈这里的装修,或许是星期一的缘故店里客人并不是很多。   她没有想着让谁回答,倒是许信鸽露出笑容:“早了。”   不知道丁玉在外面完全不能喝酒,许信鸽还是开了不少冰酒放在人面前,眨眼功夫便被李墨安收走了。   “我们下午还有事情,不能喝酒哦。”   这次倒是连保持中立的宋永元也点头,看了眼正在拆筷子的丁玉,当时人喝醉后做的事情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是直男,或许真的就要沦陷。   李墨安这句话完全就是胡扯,不过他是真的有个东西要给丁玉看看。   隔间整个布局是丁玉自己坐在里面,依次是李、宋和汤,最后才是想跟丁玉单独来的许信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想说什么都没法说,心里快要呕死了。   这家火锅店汤底很辣,吃得众人鼻尖冒汗,正好调节空调温度的控制版面在许信鸽那里,他又往下降低了几度。   冷气开得很足,等丁玉反应过来风口是对着他吹,感觉到凉意为时已晚,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气氛本开就够尴尬,许信鸽按在控制版面的手甚至没有收回。丁玉拿起毯子离席,目光与他交汇时露出抱歉神色,随后跟上的少年冲人扮了个鬼脸,陪着丁玉站在走廊缓缓满身凉气。   难得李墨安今天这么安静,丁玉抖落袖口寒意后低头向身边望去,结果只能看到少年脖颈下的锁骨。短短几周的时间,就能跟丁玉一般高,这个速度令人不由得担心他膝盖的疼痛有没有好些。   这般想着,丁玉突然抬腿碰向李墨安,后者出神没注意被他击了个正着,腿一弯差点单膝跪在地上。   未曾料想少年反应会这么大,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膝盖还不舒服吗?”   不等他话音落定,肩膀突然被热乎乎手臂抱住,随之而来的是少年以堪称撒娇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鬓角来回磨蹭,两人亲昵姿态令躲在门口看他们相处的许信鸽握紧拳头。   “不疼,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只要是丁玉单独在身边,李墨安的反应速度都有些迟钝,甚至对他算得上有绝对的耐心与信任。完全没想到丁玉会察觉的他出神,先一步意识到那个家伙站在门边偷看,他故意放低了身子:“有时候晚上会蹬被子,半夜小腿肚便会抽筋,真的好疼呀哥哥。”   这般腔调从一位比丁玉身板还要结实的人口中说出,那景象简直堪称幻灭。   青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在他记忆里李墨安还是当初在小广场遇到的模样,每寸线条都透露出上天对他的宠爱,整个人像个会动会画画的芭比娃娃。   “那怎么办?”   等的就是丁玉这句,李墨安像是诡计得逞般笑得格外做作:“就跟哥哥一起睡,说不定不踢被子了。” 第65章   ? 讥讽 ◇   ◎我教我自己◎   也不知道李墨安怎么总想跟别人一起睡, 丁玉是睡眠质量极差才不愿意去祸害别人。不然跟他同床时刻都要提防凌晨被惊醒,李墨安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他不想让人因为睡眠不足长不高。   尽管眼下看来这人已经有比他还高的苗头。   “当初如果买上下铺, 事情不就解决了。”丁玉目光扫了眼还在他肩头磨来蹭去的人, 伸出根食指将李墨安推开:“你刚才说要给我看个东西?”   被人推开也不肯走, 李墨安声腔又拉长,只不过他嗓音接近成年人的低沉,落在耳中又是别有味道。   “这周不是去湖边拍摄么?我在步行街找到一个很适合哥哥的东西。”   其实是连夜让人赶制,又马不停蹄交到李墨安这里。   丁玉没吭声, 但他回头表示自己在听。   那处薄薄耳垂引得人喉结滚动,李墨安缓了缓才开口:“我以为哥哥今天会在家,买完便放在家里了。”   扯了半天就是为了人他回家,饶是丁玉也觉得有些无语,彻底将大号贴贴娃娃从身上拉开, 抬头却看到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的许信鸽。   与以往总是带着微笑的脸不同, 男生神情有些奇怪,眉眼都是被阴郁不得志的感觉。   向来看习惯他笑嘻嘻的模样,丁玉有些不适应现在的许信鸽。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说家里, 你们现在难道在同居吗?”就连声音也变得格外奇怪, 像是气球在玻璃上摩擦才有的刺啦声。   压根就没义务去跟他解释两人之间关系, 丁玉看在是直系学弟的份上耐下性子解释。   “弟弟,就是合租。”   他的回答很清楚,但得不到想要答案的许信鸽不肯善罢甘休,上前站在距离丁玉半米处,眼睛却死死盯住满脸无所谓的李墨安:“我不听学长解释, 我要让他说。”   “哦, ”身后少年完全不怕似的火上浇油, “哥哥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完了还对人做了个鬼脸,生怕气不死许信鸽不罢休。   竟不知道李墨安还有煽火点风的本事,丁玉手肘直接后捣示意人安静点,转而看向面色都有些发白的男生。   “你想听什么回答?”   虽然丁玉的语气还是同先前没什么两样,可许信鸽意识到青年已经开始对他不耐烦,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当下,他也软了语气和态度。   “不是的学长,我只是觉得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总是缠着你也不好。”许信鸽看了眼比他近高了半头的李墨安,猜测这句话应该没有什么错吧?可他注意到人在丁玉背后露出似笑非笑表情,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年纪是不小了,毕竟下个月才成年。”   按照国外规定的年龄标准,李墨安成年也快有两年了,但现在能仗着十七岁让丁玉对他百般呵护,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三天两头都在听强调成年这个问题,虽然丁玉面容上没什么表示,但毕竟是少年正是迈步向男人成熟的标准,到底还是要认真准备一下。再者,少年父母都不在身边,也没个人告诉他哪些可以做,哪些明令禁止......   想到这里,丁玉觉得脑袋嗡嗡疼,从来没意识到养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不知道许信鸽是不相信还是怎么着,等了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从手机上转过去钱后丁玉带李墨安离开。   “学长!”   就在他们下楼的瞬间,许信鸽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不顾李墨安瞬间阴沉的面色朝丁玉跑来。   青年站在楼梯上,插兜望过来的目光平静,那双桃花眼里再也见不到笑意,甚至都听不到丁玉漫不经心唤他一句小鸽子。   他不想这样。   许信鸽强打起精神勾起嘴角:“那下次我再请学长吃饭吧。”   没说同意,也没表示拒绝,丁玉耸耸肩转身下了楼梯。   “......”   “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往上凑?”就他跟许信鸽待在这里,李墨安懒得再伪装甜甜弟弟,向来无辜眼神转变俯视蝼蚁的不屑:“谁给你的自信?”   听他这么说,许信鸽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沉默注视他拐过楼梯角,身影消失看不见。   等他回到隔间,汤亚最先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太对,伸手夹过食物放在碗里:“走了?”   “嗯。”   “习惯就好,那个叫安墨的就跟灌了迷魂汤似的一个劲儿缠着他,”汤亚神色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能调侃几句,“估计是小时候就没个弟弟,导致现在遇到嘴最甜的便开始昏头转向。”   看着她并无多大反应,许信鸽默了默还是有些不服气。   “汤亚姐,那你就这么看着学长被人抢走?”许信鸽愤愤不平,将片白菜塞进锅里。   已经吃得差不多,汤亚喝茶清口,耸肩表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丁玉只是我发小。”言外之意她并没立场去干涉丁玉所做决定,但注意到许信鸽咬得泛白的唇,无奈说完剩下的话:“他只是对有人能全天待在身边的人感到好奇,等这股热情劲儿过就好。”   许信鸽没吭声,他明明也会天天跟在学长身后,可能住进学长家里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可能这人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丁玉承认是弟弟。”   看似无心的话,却在许信鸽心底留有痕迹。不等他再次询问背后的意思,汤亚扬起下巴点点面前的锅:“开了。”   自从小吃街出来,落在丁玉身上的目光明显少很多,他觉得更多是对夏天拿毯子还到处晃悠的好奇。下午没课,他原本计划便是去步行街找李墨安,顺便再买点菜回家,只不过人都追过来也没去的必要。   他身子骨偏寒,夏天还好一点,等到冬天简直就是物理加心理的双重攻击。   车站人不多,少年站在公交路线图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去背整座城市的交通轨道线似的。丁玉移开视线,直到中午连城都没出太阳,整片乌云暗昏昏压在人头顶,总感觉下秒便能落雨。   放在膝盖上的毯子伸开又合拢,要说最讨厌的季节,那肯定是冬天莫属。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坏事为何总在冬天发生,感觉冬天乃至于初雪飘落的时节,都是丁玉命运发生重大转折时。   “哥哥在想什么!”   少年声音不复先前清越,在阴沉雨天里更像是首饱含感情的大提琴般悠扬。   没由得,丁玉体会到看着孩子逐渐长大的诡异幸福感:“......”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青年心中已经成了何种形象,李墨安迈开长腿快快乐乐朝丁玉跑来,来到眼前也不刹车,直直抱住人撞上去。   就算两人现在是差不多高,可身形差还是存在的,毫不夸张的说他手腕都比丁玉粗两圈。在这种天气下被李墨安抱着,相贴处的暖意令打结了的筋都慢慢捋平了。   “还是小孩子吗?”   看似无意的话却入李墨安的心,当即他松开胳膊站在青年眼前,神情却是丁玉从未见过的严肃。   “按照某些国家的算法,我现在已经成年。”没有像往常那般那么嬉笑,李墨安眼睛里面只有满满认真,里面真挚情意令人不敢移开视线。   搭在毯子上的手指被人牵起握住,少年人本就偏高的体温令丁玉浑身发抖,那双眼睛里只有看不到尽头的蔚蓝。   “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丁玉。”   喊的不是哥哥,是丁玉。   头顶上乌云依旧挥之不去,等开往别墅区公交车来时,沉寂多时的雨总算落在两人头顶。   两人一站一坐,少年伸出手臂将丁玉护在他身前的保护圈,窗外豆大的雨点扑在玻璃,不知是模糊掉视野还是心。公交车走走停停,座位也有空余,可李墨安说什么都不愿坐下。   “那样就不能看到哥哥的脸。”他的称呼又变了。   压下心中形容不上来异样,丁玉缓口气才看向从上车便盯住自己的人:“安墨。”   “嗯。”   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墨安说画廊的事情,他总觉得通过别人介绍才得到机会,会让少年心中有些挫败感,这不是丁玉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说,”丁玉重新整理了语言开口,试图将说法变得更委婉些,“哥哥通过某种机缘巧合认识位画廊的工作人员,他想见见你的作品,说不定还能将画挂出来售卖,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敢抬头看少年神情,只是久久都等不到回应,丁玉才有些紧张地去寻找李墨安的眼睛。   不像以往清澈,里面蕴含的风暴快要将人淹没。   “是机缘巧合呢,还是哥哥摆脱汤亚问的?”   几乎一针见血,问得丁玉哑口无言。   意思到自己态度或许有些强硬,李墨安收敛心中躁动,他笑了笑:“没有啦,谢谢哥哥为我费心,是哪位画廊的工作人员呀?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言外之意是,让我看看哪个不怕死的竟然让丁玉去求他。   说话间,丁玉掏出手机找到先前汤亚发来的名片,放大后递给李墨安。   “连城画廊,听说开给年轻画家的价格很高。”   等他看清名片上水墨字迹的头像,李墨安挑起半边眉毛。 第66章   ? 预谋 ◇   ◎早有准备◎   即便今日有雨, 连城画廊依旧喜气洋洋。他们拿下停笔大师唯一关门弟子的代理权,连带着其他挂画收益翻了好几倍,负责人现在完全便是躺在椅子上数钱的状态。   虽然只是半年的期限, 但随便给幅画都能让员工回家有肉吃。他们都不知道关门弟子交什么, 签名框龙飞凤舞的墨字, 让人不难猜测画家名字的真实名字。   “老板,汤家女儿推荐的人来视频了,说是要让您看看他的画。”有工作人员递来手机,示意他看上面的信息。   负责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等在脑海回忆起汤家推荐的人是个流浪艺术家,放下手中的茶坐起,整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再怎么说也是拿到未来大师独家代理,他怎么都要注意点形象。   还没等他接通,长时间没等到回应的视线自动切断。   工作人员看了眼黑掉的屏幕:“您给人家回过去吧, 这个点估计还在步行街等活呢。”   “这叫流浪艺术家的个性。”他一摸胡子, 特意将音量调整到最高。就算人画风比较狂野,但看在汤家面子上,说不定还能给人指条明路。   如果他们这个画廊不收, 剩下还有好几个小众画廊或许喜欢。   抱着这样的主意, 负责人点开视频, 屏幕顿时出现他的脸,有且只有他的大脸。   对方似乎将摄像头遮住,连黑都黑的如此匀称,甚至都听不到步行街顶天了的热闹,负责人左听右听都不觉得这是在室外。   “嗨, 这里连城画廊。”   由于信息不对称差距过大, 负责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常年见得人多了,也能知道这些都是画家们的小习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说您想在我们这里挂画,有没有作品能让我们先看一下?”   又过去了十几秒的时间,黑色渐渐褪去,手机像是从桌面拿起,照过来的光令负责人下意识睁大眼睛。   然后他对上熟悉总是带着不屑嘲讽的少年面庞。   “你这不是会好好说话,为什么签合同时声音嗲的就跟哄小孩似的。”   依旧是懒洋洋欠揍的腔调,负责人眼睛瞪大惊讶到失声,无法将需要人推荐画廊才会看的流浪艺术,与他们哭着叫着都要代理权的大师弟子联系起来。   “啊不,啊......”   负责人已经傻在原地了。   趁着丁玉去洗澡,他才抽出时间跟这边连线,李墨安声音又恢复到先前漫不经心的冷漠:“要是问起你来,就说随便挑几幅挂上了。”   他这句话凌磨两可,负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意思是,还要给我们新的画?”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听到这边动静的工作人员抬头,目光落在负责人身上。   对他理解能力表示堪忧,李墨安无语:“不是你想要的风格,都是些人物小像。”   “哦哦哦,”负责人摸摸脑门,“那您还挂名字吗?”   李墨安反问:“你觉得我挂不挂。”   话音外似乎传来模糊不清的呼声,不得负责人仔细辨认,界面出现大大挂断按钮,屏幕黑屏了。   工作人员好奇:“咋样。”   他看到老板脸上露出类似发财的神情,上次见到他这种神情还是与那位神秘画家签合同,难不成又捡到个璞玉?不等他再度询问,负责人神情恍惚拍拍躺椅扶手:“发了,发了啊!”   寻思人是不是在犯癔症,工作人员一脸莫名其妙离开了。   知道李墨安或许不好意思,丁玉先以去洗澡的借口上楼,将手机留给少年让他联系。等收拾完下楼,人已经结束了通话,歪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样?”   就算不是他的事情,但他下意识紧张,甚至已经想好怎么安慰李墨安。   可面前少年眼睛弯起露出白牙,笑嘻嘻点头:“看来那个画廊还是有些艺术细胞的。”说话间他向两边伸开胳膊,示意跟丁玉来个庆祝的抱抱。   直到现在,丁玉才意识到李墨安是真的长大了。   说不出哪里有变化,但总觉得少年跟初见时模样变得大为不同,眉眼间的少年气已经无影无踪,举手间都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优雅与从容。   压根就不像流浪画家,倒像是被人捧在手心、受万般瞩目那种不可一世的淡漠。   不得不说,有时候丁玉的直觉是挺敏感,甚至都让默默听他心声的李墨安都有些惊讶。   “还小吗,要抱抱。”话说这么说,但丁玉也为少年能走上更大的平台感到高兴,回应这个简单不带任何异样感情的拥抱。   刚洗过澡的青年身上还带有些许水汽,凑近时都能闻到他脖颈处散发的点点清香,沐浴露的味道夹杂着他本身气息,甜腻熏得李墨安不愿将手从他身后移开。   但不能让丁玉察觉不对劲。   所以这个拥抱从表面上看,根本不含任何其他情绪,但只有李墨安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将青年固定在怀中的冲动。   “我去洗澡啦哥哥。”   冷木香从身上移开,丁玉顶着块毛巾慢慢擦着头发。趁着时间还早,他准备跟木可家进行最后交涉。   两人是私信还是那些,消息停留在几天前,要不是他们发了条关于拍摄的推文,丁玉还以为这个单子泡汤。   这不是他首次接收网店规模比较大的单子,可却是他从那件事情后,第一次要露脸拍摄。   当年被恶意盗图骗人中伤的人不少也不多,足够能引起网警重视,可又不能给那人更为严厉的惩罚。最后还是罪魁祸首的父母出现,压着给丁玉道歉,这件事才算翻篇。   就算受害者表示可以理解,但丁玉还是对在网上露面有些不安,心思一动发了条信息过去。   【能不能将我化得连你们摄影师都认不出来?】   消息发过去显示未读,不多时木可家三个字转变为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三秒后收到了回复。   【啊?可小哥哥更适合淡妆诶,据我们造型师猜测,您素颜应该比不化妆还要好看。】   丁玉发来的请求有些莫名其妙,负责交接的工作人员是新人,不知道丁玉曾经闹得很多平台都知道的盗图事情,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他再三跟丁玉打保票。   【小哥哥放心啦,我们专业摄影师肯定会将小哥哥拍得美美的!】   职业操作明白他们这么说无可厚非,但丁玉并不想让他们将自己拍的有多好看。   【那我要准备什么?】   出乎意料的,这次信息回复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过了五分钟备注才开始转换。丁玉还以为他们会发来一堆注意事项,没想到得到的却就几句让他试穿衣服,看看合不合身的话。   合身?   他接到的单子没几个会这么说,很多店铺默认将最小码邮寄给丁玉。有的衣服版型稍小,本是宽松风穿在身上就成修身,店家还格外满意,将这张照片挂在了店铺最上头。   正好今天洗了澡,距离拍摄只剩三四天时间,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他还可以改。丁玉起身来到衣帽间,路过浴室时哗哗水声掩盖住他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坐落在山脚下的工作室内众人忙碌,据说今天会有合伙人过来,一向忙碌的工作室更忙,有人整天快要过去还没喝上水。   反倒是客服区的人格外悠闲,只是处理店铺收到的评价与改进意见,坐在最里面的员工百般无聊盯着电脑屏幕,就等丁玉回复他信息。   据说上面对这个系列极其重视,甚至想将它们做成下半年的主打,再改造成常服投入市场售卖。   “要找个清冷且妩媚,单纯且诱惑,无辜且蛊惑的模特。”身为木可家店长大手一挥说出这些话,完全不管这些东西能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员工举起手:“女生吗?要什么年龄段的。”   “当然不是,要男生。”店长看员工的神情像是在打量不可思议生物:“这个系列需要男生的肩膀才能撑起来。”   从接到通知开始,来木可家面试的模特压根就没断过,不过这种面试都是私下发通知过来,模特之间甚至都没有见过彼此,都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   面试自冬天开始持续到春天,眼见就要步入盛夏还是找不到对应人选,面试官急了,名单都要到别的店主那里。   在众多适龄男生中,他们一眼选中丁玉拍的关于修身短袖的片子。他身材堪称完美,连不经意间扶住栏杆的手指关节凸起,白皙中透出一点粉。   但是没有脸。   难道是长得不好看?面试官们怀疑,毕竟有身材的人整体来说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没有用脸蛋作为卖点的模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们提供资料的去联系店主,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将图片外穿后总算获得了全图。   据说模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会议室都陷入寂静。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丁玉成为木可家下半年主推系列的模特。   “哦对了,这个模特是学生,没有签订公司,你们要想跟他联系就通过推文软件吧。”信息下面是个账号,不等面试官们询问,对面又发来条信息。   “还有,你们发短息能联系上他的概率都比打电话大。” 第67章   ? 酒会 ◇   ◎警告他◎   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木可家还是老实遵守这句话,没想到当天便得到丁玉回复。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员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他甚至都没有见到过丁玉入选的那张成片。   正想着, 空荡荡对话框显示新消息接入, 看样子就是试穿图。   等员工点开发给设计部,工作室门口突然传来惊呼,似乎是合伙人到了。虽然说是合伙,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木可家最大的投资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样子, 但能看出他浑身气场与周围格格不入,极其显眼地站在前面看台上。   店长忙放下手中的活将人带进会议室:“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会议室百叶窗拉到半遮去大半目光,等门关好后来人才坐下,单手摘去墨镜放在桌子上。   “下个系列的模特我有更适合的人选。”来不及寒暄,男人将散落在额前的浅棕卷发后梳, 露出带有侵略性的五官。   “啊?”   耗费那么多时间才找到合适的, 在这个关头换人会极其麻烦,店长有些为难:“老板,你要不先见一下照片?”   只想让自己大宝贝出彩, 柯安才不管现在的模特是谁, 调出手机里偷拍的图片, 信誓旦旦给满脸为难的店长看。   “您圈里的人?”照片模糊不清,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哪里是柯安想让他看的人影。   柯安摇头:“素人。”   不是店长为难,可照片稍微拿远点根本就看不出来物体轮廓。正巧设计部将图片发过来,看着光线昏暗都挡不住的漂亮,店长赶紧将屏幕转到他眼前。   “您觉得这位模特怎么样?”   能怎么样, 谁能比得上大宝贝。   就算心中这般想着, 但柯安还是给面子看了眼店长屏幕。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家里拍的, 连光线都是杂乱不堪。   尽管这样都挡不住青年身上的光,桃花眼在昏暗灯光下更亮,甚至都能看到瞳孔里面蕴含的小星星。   见老板直勾勾盯着也不说话,店长不知道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视线在柯安与屏幕前流转,最后试探询问:“可以吗?”   压根就不知道选定的人就是他的大宝贝,柯安一默再默,最后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   “照片发我一份。”   以为是要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店长直接将信息转过去:“拍摄时间暂时定在这周五,如果不下雨就在大学城的河边。”   听到这里,柯安眨眨眼,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掉东西。   “他是学生?”   “资料显示的是,据说是连大的。”   面前屏幕上青年目光平淡,却也让人无法忽略他独特气质,做工本就细致的妖狐装穿在身上,衬得他宛若刚到人间不久的懵懂精怪,连嘴角都透出些许不韵世事的意味。   让人看见后恨不得将其藏起来。   不止是柯安,就连洗完澡出来,见到房门虚掩推门而入的李墨安也这样。   只顾着去整理衣服,完全没注意房门大开,等丁玉拿着忘记装上的白尾巴发愣,才看到无言站在门口的李墨安。   “这个怎么戴?”想起当时还是他跟自己解释用处,反复打量也没看出门道,丁玉只顾着抚摸上面绒毛,因手中柔软而眯起了眼睛。   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直接固定在腰上,但丁玉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也便不知道,更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哄骗利用。   别有用心之人之一的李墨安进来,假装没注意用胳膊把灯光开到了二挡。顿时昏黄光线变成白炽光,照得丁玉皮肤白得像是陶瓷,只不过是可以任意塑造形状的白瓷。   目光随着少年坐下后落定,丁玉将尾巴递过去:“你还会戴这个?”   “唔,”李墨安接过后打量,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过去,“之前见过。”   方才他说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而是跟这条白狐尾巴配套的狐耳,但眼下他也没心思去床头拿,只想看丁玉戴上尾巴的模样。   这种都会在顶端封上胶带,只不过在灯光下很难被人发现贴合处罢了。   “哥哥会穿古装呀?”   不是李墨安好奇,像这种繁琐的东西不看说明有时很难穿起来,更何况邮给丁玉这套是为吸晴的全套,甚至连发冠都给邮了过来。   隔着厚厚布料甚至都接触不到青年身体,但李墨安还是觉得呼吸有些变沉,只是将尾巴别在后腰都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之前接过拍中式婚服的单子。”丁玉回他。   听到这话,李墨安眼皮一跳手一抖,刚别进小孔里的尖针偏离位置,直接划进了他食指尖。   “嘶!”   痛呼传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丁玉赶忙回头,视线下移便看到少年食指上的红血珠。   这才注意到尾巴上面的别针,丁玉又心疼又自责,他本身就是不耐疼的性子,更何况伤到的还是人画画的右手,内心愧疚快将他淹没。   “疼不疼?”   声音都有些抖,丁玉起身去拿棉签与碘伏给伤口消毒,压根不知道这是李墨安故意挤出来的血滴。用一句话说就是,如果再晚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从不会放过任何与丁玉贴贴的机会,李墨安捏住手指委屈点头:“还好,能忍。”   遭受枪伤都面不改色甩出匕首扎进偷袭人手背,现因与针尖相差无几的别针扎了下就哼哼唧唧,如果被李墨晟知道以为他是被夺舍也说不定。   “不痛哦不痛哦,”已经是在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李墨安说话,丁玉握住他的手消毒,最后贴上块巨大无比的创可贴,“家里能用的创可贴不多了,等哪天我出去时买点。”   话虽这么说,但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阴雨绵绵,下得人精神头都快没了,木可家甚至开始准备室内拍摄棚。   那天到最后李墨安也没将耳朵拿出来,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段时间丁玉全天都窝在家里,可李墨安碍于自己胡诌的流浪画家身份,不能跟他哥一起缩在沙发上看些无聊影片打发时间,趁着这些天将李墨晟发来邮件处理完,顺便接通视频电话。   “我以为你在那个小别墅跟人乐不思蜀,都不记得自己还是李家二少爷了。”   上来便是标准的阴阳怪气,李墨安懒得搭理这种毫无意义的吐槽,扫了眼关于连城娱乐的年报,看不出有什么大差错。   “还玩真的?”   即便知道李墨安有收购娱乐公司的念头,但这么快就拿到企业内部真实报表,李墨晟意思下表示惊讶:“你不是最讨厌接管别人管理的公司吗?”   “时尚界不比从前,”李墨安快速过了眼各种报表,“能给他现成的资源为什么还要用李家?等这边他玩腻再说。”   从未见过他脸上露出这么认真的神情,视频那头的人声音都提高不少。   “我以为你就是——”剩下的话在李墨安冰冷视线中咽下,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爷爷不喜欢没有利益的事情。”   话语很含蓄,但少年却像没听到似的将股权转让协议书发过去。   看着上面最高持有人的姓名,李墨晟无话可说。从开始到完成协议,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周,他都怀疑人是不是用了什么其他手段。   “那倒没有,只是这个人正好很喜欢老师的画。”   无意在这种话题上做过多解释,少年将盖在画上的白布掀起,今年的作品完成进度已经过了大半,可他怎么看都感觉有些不对。   总觉得像是缺少东西,经不起进一步细细打量。   长时间没听到对面有动静,李墨晟签完字抬头,便看到人正拿起大盒颜料准备往画上倒。   “距离交给大师还剩不到两周,连带邮寄你能确保准时送到?”   八岁那年李墨安遭受到绑架,原本要邮出去的画受到耽误,李墨晟目睹他被大师布置画了上百张鸡蛋的情形,昏天黑地的惨状至今都心有余悸。   “如果画技没有进步,感情反而坐过山车般下滑,那个时候我画的就不是鸡蛋。”   漆黑颜料重新覆盖住画面人像,他还没说什么,李墨晟倒是不断心疼惋惜。兄弟俩通话时除了说正事,基本很少有像现在一声不吭还连接视频的情况。   敏感察觉定有事情瞒着他,李墨安放下手中画笔:“老爷子又说什么了?”   能让李墨晟沉默这么久的东西不多,但多半都是难以启齿的感情问题。   果不其然,就在他声音落后的下一秒,男人略带无奈嗓音透过音响传来:“爷爷似乎知道你在给普通人铺路,他有点不满。”   “哦。”   原来就是为这,李墨安压根不放在眼里,以为对面人没什么大事情,抬手准备按掉视频。   “还有,他最近已经重新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你回来,还说你既然对娱乐业这么感兴趣,想让你去邻国首都发展。”   画笔悬在半空,少年蓝眼睛里看不出清楚,只是从微抿的嘴角看出他的不悦。   “他还说,下个月底的酒会你必须露面,他会让人盯着你。如果出现什么岔子,估计不是单纯的说教那么简单。” 第68章   ? 做饭 ◇   ◎恶魔料理◎   等丁玉看完纪录片已是傍晚光景, 连绵多日的雨终于停了,天边挂上道颜色颇淡的彩虹。直到开门声传来,李墨安提着一堆瓜果蔬菜回了家。   “哥哥?”   少年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趴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丁玉挥挥手表示自己在听。   从未见过这种形象的青年, 李墨安觉得又新奇又好笑,像是发现新大陆般蹲在沙发前:“哥哥,困睡去床上睡呀?”   虽然他们同床却不共枕,两人之间相隔的空隙甚至都能再塞下个大件, 但将此作为与丁玉关系迈近大步的里程碑,李墨安甚至都去学了道菜。   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爆炒冻鱼,就是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不知是不是丁玉那天夸过头,两天时间里但凡李墨安在家,餐桌上总会出现盘红红黄黄的炒菜。   吃得丁玉都快觉得自己是番茄炒蛋了。   方才进门时他似乎听到购物袋的摩擦声, 好不容易解决七八个番茄, 该不会又买回来一堆吧?   强行驱散困意起身,勾住被人放在脚边的袋子,在里面看到数个红溜圆润的东西后丁玉沉默。   完全没猜到他是无语, 李墨安就像刚学会做饭迫不及待显摆的小孩子一样, 兴冲冲提起东西进了厨房。   “哥哥饿不饿!”   已经毫无力气回应他, 丁玉翻身躺回沙发上没吭声,摇动手腕表示自己没兴趣。   可惜李墨安没看到他动作,厨房传出切菜动静,几乎天天晚上都在逼他吃饭,他赶紧蹑手蹑脚溜进小花园, 离开前顺便拿上了手机回木可家信息。   先前拍过去的照片久久都没有回应, 当初丁玉还以为是不合适, 毕竟临近拍摄关头、甚至已经开拍后再换人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为准备好这次拍摄,他甚至将木可家几个摄影师的口味都摸清楚。   虽然每个人擅长的拍摄事物都不相同,但大胆前卫的风格却是木可家摄像的主流。   见管了古香古色的各种美人,偶尔有拿着现代才有的东西站在各种场景里,让人有种微妙的时光错乱感。   猜测这次精怪系列也是跟现代搭边,丁玉脑补出千年狐狸戴着墨镜出现在人类世界,反差感令他忍不住开始期待。   只有在工作期间他才会关掉静音模式,不多时上条信息得到了回复,是木可家发来了注意事项,还有负责他抵达现场后进行交接的工作人员的账号。   跟木可家统一水墨头像不同的是,这个人照片上就单单一个柯字,看起来像是自己写的字体,上面还残有微微连笔的痕迹。   等好友认证通过以后,对方率先发来条信息。   【小哥哥好呀,我你叫我柯柯就好啦!】   看着后面还附带卖萌的表情包,丁玉觉得这个人的年纪应该跟自己相差无几,以后沟通起来或许不那么困难。   【你好。】   【嘻嘻,期待小哥哥跟木可家合作哦-】   打量那销魂波浪线,他竟然不知道回什么好,但工作上的人不能过于怠慢。思来想去丁玉选择了糊弄大法,发过去一个句号。   本以为就这么能跟大宝贝聊下去,结果看到这条回复的柯安有些傻眼,赶忙举起手机询问助理别人跟你发标点符号是什么意思。   经纪人在检查他接下来的形成没有听清,助理坐在副驾驶扭头,抱住柯安的包开口:“安哥,大部分都是知道了。”   不相信丁玉对自己这么冷漠,柯安沉思片刻开口。   “如果是喜欢的人——”   “你谈恋爱了?!”   助理还没开口,经纪人就跟被踩住尾巴的猫炸毛:“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说也不跟公司报备!”   不是他过于大惊小怪,他手下这个艺人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如果这件事捅出去暂且不说会流失多少粉丝,就连某些品牌可能都觉得他不诚实而取消代言资格。   见他本就没有多少的头发根根立起,柯安难得大发慈悲表明自己是处于暗恋阶段,对方或许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经纪人又想掐人中。   “现在还有不知道你的,真不知道是你不行还是营销的悲哀。”遇到原则性问题经纪人根本不会给柯安留面子:“圈里的?”   柯安没吭声,思考丁玉明天就踏入更大领域,这也算是圈内人了吧。   殊不知他的沉默不语在经纪人看来,就是对圈里人身份的坐实,根本就没想过他这个节骨眼能老鹿乱撞,经纪人逼着后座的家伙保证接下来半年都不许谈恋爱,也不许跟任何人传出绯闻。   “那样别人还以为我是和尚。”   “我宁愿你成和尚也不要捅出篓子,”经纪人警告柯安,正好原定地点到了,他让柯安从后门下车,“就算你不喜欢这个医生,最后一次诊疗也要过去,不然没有办法向公司交代。”   保姆车停下的地点正好是云修然的心理诊所,白墙红瓦宛若童话里的建筑,落在柯安眼中只不过是潜伏的恶魔洞穴。   久久都没有等待回应,丁玉也便将这件事放在脑后,坐在花园里望开始望颜色渐渐褪去的彩虹。   尽管都说他三岁之前生活在这里,但丁玉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甚至连看父母的照片都有种熟悉的陌生。   这种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父母声貌的感觉极其糟糕,丁玉扶住秋千栏处慢慢摇动,心底乱糟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不能从汤家得知些许信息,那他还能从哪里搜寻父母存在的痕迹?   他心中所想被站在门口的李墨安一字不漏听去,本就对汤家突然多出来的服装公司存有疑虑,李墨安微微蹙眉暗自推测:如果这家公司从成立到进入市场,到底是依靠什么瞬间盈利,难不成是真实成立时间与资料上有出入?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如透出线头的旧毛衣,轻轻往下扯就能看到早已腐烂的内心。   估摸丁玉还在出神,他故意将脚步声伪造成从远处过来,原本晃动的秋千架停下,门后探出个小脑袋。   “怎、怎么?”   看着面前青年吞口水的紧张模样,李墨安心中恶劣因子占据上风,故意朝丁玉露出绝对无法拒绝的微笑:“哥哥,我做好饭了。”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又不能打击少年以后自力更生的积极性,丁玉只好勉强挤出微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等正在门口的人转身离开,他才呼出口气,心中失落散去变成又要吃饭的紧张。   这不好好吃饭的毛病无非是那七天饿坏了胃,再加上他本身做的工作对身材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所以丁玉比寻常人吃的还要少一点,甚至已经到少得不正常的地步。   李墨安就是要将这坏毛病给丁玉纠正过来,所以才每天变着花样给人做饭。   尽管在丁玉看来,所谓的变着花样只不过是白菜番茄炒蛋、油菜番茄炒蛋以及西蓝花番茄炒蛋。   特别是后者,西蓝花都还是夹生状态,少年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烹饪方式叫焯水。   “哥哥?”   久久不见人来,少年呼声又起,丁玉收起脸上失落伤感,拉开房门走进餐厅。   与以往不同的是,餐桌上不再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今晚炒菜的颜色难得正常,甚至都见不到大红大绿这种诡异搭配。   等丁玉坐下手中被人塞过来双筷子,近距离看才意识到颜色正常了,但食材又让他开始做填空题。   “芦、芦笋?”   舀好米饭的米饭放在丁玉手边,李墨安凑过来打量:“哈哈,哥哥好幽默,这是胡萝卜。”   默念三遍不许打击别人做饭的积极性,他才勉强上扬嘴角称赞:“做得越来越好了。”   以为自己真的很不错,少年又兴致冲冲去端炖好的补汤,恍惚间丁玉似乎还看到烤箱里的饭后甜点。   明天是拍摄第一天,他不想同上次那样一顿早饭直接让人睡到下午三点。落下的筷子拐了弯夹起炒蛋,正好被李墨安捕捉到:“哥哥口味还是专一呀,只喜欢吃番茄炒饭。”   决定不戳穿这个善良的误会,丁玉点点头表示赞同:“安墨做得好吃。”   有时候骗小孩总有内疚感,他也不好意思抬头对上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睛,沉默着吃完了所有炒蛋。不知是不是做饭的人都觉得自己厨艺不错,李墨安一口连干三碗大米饭。   就算见识过他饭量,但丁玉抱着杯子慢慢喝水时不免有些担忧。   “晚上吃这么多真的不会积食吗?”顿了顿,他压下心中最想问的东西:你真的吃不出来味道有点不对劲么。   可惜,从小便被家里扔进荒山进行为期近半个月的荒野求生,李墨安连煮树皮都吃过,这种程度的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明天要去帮哥哥的忙呀!”   坐在餐桌对面的少年蓝眼睛盛满了醉人的光,他毫无保留对青年展现心底最真挚的情意:“我最喜欢哥哥了。”   听闻,丁玉垂下眼帘,慢慢放下手中杯子。   许久后,低不可闻的嗯消失在空中。 第69章   ? 寻找 ◇   ◎那位孩子◎   今早天晴的看不出来连续下了三日的雨, 早上吃饭时得知宋永元临时有事来不了,汤家公司似乎出现点小问题,丁玉倒是无所谓, 毕竟不是他自己拍, 有专门的摄影师忙活。   可李墨安看起来似乎比他兴奋, 甚至不知道从哪摸来台拍立得挂在脖子上,甚至还随身带盒胶卷。完全不知道他还对摄影感兴趣,丁玉目光在那台相机上一顿。   如果汤亚、甚至连看过照片的小井在这里,都会认出这同压在酒店枕头下的照片如出一辙。   没有人能完美隐藏自己做过的事, 李墨安将当年所有藏起来的、甚至于销毁的证据都能从地底三尺翻出来。若在国外或许有李家旁系掺和,但在国内有几个人敢叫板?   在众多名流中将云修然狠狠砸进泥泞里,仅仅想想那个画面他兴奋到头皮发麻。   而他哥哥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李墨安也成沉得住气,他抱臂靠在鞋柜, 打量丁玉因弯腰穿鞋展现的后腰线条。   “哥哥, 以后穿鞋记得蹲下穿。”   最近他时不时蹦出来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话,昨晚是让他穿衬衫不要随便挽起袖子,前天还是裤腿要老老实实放到最下面, 不能毛毛糙糙露出脚踝。   今天又是穿鞋。   “明儿是不是不许我穿无袖背心?”   他蹲下时整个人像颗圆润珍珠, 李墨安悄悄捏紧了袖子没吭声。   本就没想等他回应, 丁玉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褶皱,示意少年跟上来:“咱们坐公交过去,时间有点赶。”   “哥哥不开车吗?”   同往常一样李墨安缠着人问个没完没了,大多数情况丁玉会提起几分精神回应,但这不知道让他怎么回答。讲双亲因为车祸逝世, 还是说他被汽车绑架离开的学校?   “来不及, ”只能用这么撇脚的理由移开话题, 丁玉率先按下门把,“走吧。”   这个时间的交通站都是去上学上班的年轻人,所以当两人拉行李箱出现时吸引大部分人注意。   不习惯被人盯着,丁玉压低帽檐后下意识往李墨安身后站,动作熟练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可少年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往前靠靠挡住更多视线。   等上了车,少年突然附在他耳边轻飘飘扔下句:“哥哥真的好受欢迎哦。”   心思都在与木可家工作人员沟通,这句比醋溜白菜还酸的话丁玉并没放在心上,等都交代妥当后他才转头,李墨安嘴唇撅得都能挂个酱油瓶。   想了想刚才人说了什么,丁玉面露无奈。自从跟李墨安住在屋檐下,除了每天堪称鬼门关走一遭的早晚饭,就剩少年莫名其妙便开始阴阳怪气的语气。   有时是对着丁玉不愿起来的沙发,有时是丁玉表示很可爱的小企鹅,甚至连丁玉多看眼花园里的杂草,第二天那片草地便成秃头泥褐。   倒不是说他反感李墨安的行为,只是觉得少年的掌控欲有点...强?   这段时间总是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丁玉甚至都忘记在酒吧舞池里醉生梦死的感觉,连带遇见李墨安之前的生活怎么过的都忘记了。   等忙完这阵子再去玩一趟吧。   他漫不经心想着,手自然而然搭在身边人肩膀上,对上那双流露惊讶的蓝眼睛,他微微一笑:“但我只喜欢你。”   不去看少年目光惊讶转变为错愕的过程,丁玉收回手指抱臂靠在车窗上,任由脑袋随车辆前行上下颠动。就算李墨安用手心固定住他后脑勺也不想动弹。   没由得,他心中烦躁找不到宣泄途径,只能将身子摔进棉花团里那种无力感令丁玉攥紧手指。这不是酒吧,也没地方任由他放纵,更不用说现在任何人的目光都会让他紧绷起神经。   丁玉抬手张口,毫不犹豫咬住手背。   焦躁随皮肉之痛一点点压下,这次恢复速度意料之外比以往都要快,等那股能逼疯他的情绪下去后,丁玉才如负释重吐出来口气。   他整个人都缩在座椅里面,所以李墨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丁玉异样。   下车时察觉青年手背比上车前要红太多,他还来不及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青年跟人流登上站台。明明丁玉就站在那里,可给人的感觉像下一秒便能化作风飞走般毫无根基。   乘客下车后要不是前行,要不便是赶紧去换乘,只有丁玉握住行李箱孤零零站在原地,望过来的目光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从未见过青年脸上流露这般神情,李墨安下车比旁人慢了半拍。等他站在丁玉身边,在那双含水光的桃花眼里寻觅不到方才的彷徨,平静模样与平常别无他样。   “走吧。”   丁玉率先转身迈开腿,将带有咬伤的手揣进裤兜,甚至都不愿将目光留给身后少年些许。   起初李墨安还能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交通站,他不得不迈大步才能跟上丁玉步伐。就像在逃避某种东西般,青年甚至在还有两节台阶时跳下去。   也便是这个时候,站在上方的李墨安视线正好与丁玉错开,他注意到那种带有些许泪痕的脸。   睫毛湿漉、薄唇微抿、握住拉杆的手指关节攥得泛白。   好像从公交车上开始,丁玉的情绪便有些不对。是紧张么?李墨安不敢确定,毕竟丁玉方才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有点像是某种精神疾病发作的前兆,可要是让他细说具体症状,李墨安却也只能推断几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或许能从汤亚那里得知大概?   不,她大概也不知道,甚至连丁玉自己都不清楚方才的感觉是什么。   感应到少年没跟上,他抬手抹去泪痕,丁玉回头去寻李墨安。不同于先前在小吃街,他还能上前去拉少年的手,现在站在原地无言,默默注视人从台阶上下来。   “我知道。”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是他们抵达拍摄场地前仅剩的交流。   连续落雨在连城毫无用处,该升温的气温还是如破竹之势往上窜,可大学城附近的河边依旧热闹非凡,天气好时博主都出来拍照片,大大小小的野餐布像河堤补丁。   在这片花花绿绿里面,属于木可家的棚子格外扎眼。暂且不提足有两大排的长条桌子,单单是等候拍图的模特便站站坐坐足有十几人,还有数不清的工作人员与摄影师忙碌。   虽然今天是与丁玉约好的拍摄时间,但是有不少单子同时跟进。为了不妨碍进度,店长们索性将不着急的也拍了到最后一起出图,只不过丁玉是今天着重拍摄的对象罢了。   “说好跟哥哥交接的人呢?”   左看右看都没人过来进行登记,李墨安并起手指搭在眉骨张望,等丁玉掏出手机刚想跟人联系,那位名叫柯柯的工作人员才喘着粗气跑过来。   “您、您好,我是柯、柯柯。”   不同于短信聊天时的热情,丁玉总觉得面前人有些拘谨与羞涩,他微笑伸手与其交握:“你好,服装都在箱子里,我去哪里登记和找摄影地?”   听他这么说,工作人员眼中闪现一丝紧张,吭吭哧哧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觉得他行为过于可疑,李墨安上前迈半步挡去丁玉大半身子,语气中也沾染上警惕:“你真的是负责交接的人?”   助理脸都红了,尽管柯安再三跟他强调见面就要喊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可没事先说丁玉长得这么好看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隐藏手控,视线压根从人身上无法移开。   眼见再盯下去,站在好看小哥哥身边戴蓝美瞳的非主流快要爆炸,助理才磨磨唧唧抬起胳膊指向类似登记点的方向,猛地一鞠躬后跑开了。   “......”   看着手机屏幕上随后发来的表情包,丁玉有些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恐吗?   丁玉不知道的是,距离他现在所在位置百米开外,保姆车跟抽风了般暴动,离近似乎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咆哮。   “大宝贝!”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大宝贝!”   “你没看见大宝贝都开始怀疑我是什么变态了吗!”   保姆车后排,柯安被安全带死死定在车上,接口处贴有整圈防止他按开逃脱的胶布。他恨不得一头撞碎车窗,再舞动四肢朝丁玉狂奔而去。   “你这样才会吓坏...人家。”实在喊不出来那个名字,经纪人无奈滑动屏幕:“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一口一个小哥哥,人家年纪还比你小那么多。”   柯安没吭声,手指依旧在跟胶带做斗争。   看他这般模样,经纪人只得转移他的视线:“上次你说的事情,我查到点眉目了。”虽然他人际网没有旁人那么强,但在娱乐圈里也是够看的。   “当年住在你隔壁的那个小孩,好像没有在那起交通事故里丧生,大概是被好心人收养。”   不去看柯安变了的脸色,经纪人叹息。   “如果能平安长大,估计也跟丁玉差不多大。” 第70章   ? 前往 ◇   ◎被人怀疑◎   先前的交接人员只是一点小插曲,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按照他指的方向过去,丁玉很快便发现位于树荫下的登记台。   “哥哥,”身边人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丁玉来不及回头, 便被李墨安拉住手指向前走, “要拍到什么时候?”   从丁玉的角度是看不到左边马路上站着的人,就算相距足有百米,少年还是认出那人是多日未见的江开。   知道他现在受那臭虫驱使,这让李墨安怀疑云修然是不是也跟来了。   差点被拉得一个踉跄, 丁玉抬手反握住少年手指:“快的话今天结束,慢的话两三天?”   从来没有跟木可家合作过,他也不太确定给了大概区间。   还以为李墨安不想在这种天里晒着,丁玉出声安慰道:“附近有个小型商场,要是不舒服去里面坐会, 结束后我去找你。”   怎么可能会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有保镖看着李墨安也不放心,旁若无人低头在青年小巧耳垂上蹭过,飘来呼吸令那处开始泛红。   “我要陪着。”   差点被人生生压在地上, 丁玉拖着大型抱抱熊从外场走到登记台前, 给负责登记的人看他的受邀码。   在登记台工作是最无聊的工作, 甚至都不能起身到处走动,女生已经将消消乐打通数十关,甚至都想数清面前草根有多少,突然传来的青年清越嗓音打断了她思绪。   女生抬头对上能窥探春天般明媚的脸,但来人眼神深处却有种冬天虚无般的虚无, 里面的精神气落不到地上。   不用想, 肯定是那位被面试官只一眼便看中的模特。叫什么来着, 丁玉?   “啊,你好。麻烦这边登记上您真实名字、艺名与联系方式。”她抽出表格和笔递给青年,却没注意来人脸上犯难,平眉微蹙像是在事情发难。   从他开始当业余模特开始,丁玉压根不知道还要有艺名这种东西,大大小小的单子都是用的真实名字,怪不得那些成片下面都不会注明他是谁。   “哥哥。”   察觉青年犹豫,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又来跟人腻歪,目光落在表格一扫猜到人怎么不提笔。   “叫玉安吧,安墨希望哥哥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李墨安说完这句话便移开了身子,给出建议后像个守护神般站在丁玉左边。   名字是最能代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每个音都饱含对其无限祝福,但有时候代号也能带来厄运,将原本的好运变成噩梦数以百倍施加上去。   于是,日后能火遍整个模特界的名字便这么定下,未来的无冕之王合上笔盖将东西还回去,抬脚迈向第一个让他进入大众视野的平台。   “哇哦,这个字。”不是女生惊叹,在无数潦草字迹中出现堪称赏心悦目的行楷,她看了又看。   不愧是三界顶流博主木可家,连带场地都是那么财大气粗,丁玉甚至怀疑对面的蓝白座椅都是他们的东西。   穿过大片空地,抵达人群之中。没有交接人员领路,他左看右看注意到像是主管模样的人。示意李墨安坐在原地等他,丁玉上前去跟人搭话:“请问......”   “有事找你们那块负责人,我不是——”   声音随看清丁玉相貌后嘘声,店长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不应该是被人直接领到河边准备换衣拍摄吗?   就算店长做梦,都想不到负责交接的工作人员是他亲爱不着调的老板,甚至碍于经纪人都无法下车。   “啊,你就是丁玉吧?”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再好的相机都能吞噬他三分颜值,面前青年不适合做平面模特,倒是可以去时装周走秀。   店长边绞尽脑汁跟人搭话,边掏出手机去联系负责拍摄精怪系列的人。   通话忙音漫长,等他察觉背后有道不寒而栗的阴冷视线,一扭头看到有个蓝眼黑发的混血盯着他看。   那架势,就跟下秒能冲过来似的吓人。   不敢跟他对视,正好电话接通,店长转身追问:“怎么回事,你们没有给小丁安排交接人吗?”   对面也被问蒙了,慌忙捂住听筒询问谁负责丁玉。他连问了几遍,才有个坐在最前面的员工默默举手:“老板将丁玉号码要走了,说是让他来负责。”   “...谁?”   很显然,员工色录音不算小,就算捂住听筒也没有用,店长觉得自己能短寿几秒。   “他可是——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来这里,你们这样简直就是胡闹!”额前的头发根根立起,可无奈人已经来了,店长只好自己出马将人带过去。   没等他行动,一阵摩丝香波气息传来,未闻其人先闻其香。   “这不就来了。”   来人长手长脚,站定后显得店长就像块圆鼓鼓的橡皮。   “嗨小哥哥,喊我柯柯就好。”柯安戴着口罩,伸手对丁玉挥挥,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都想直接上手抱住大宝贝。   木可家难道就这一个名字?   尽管疑惑,反应过来的丁玉点头:“你好。”   手中东西被人接过去,不等他回头示意李墨安跟上,这个柯柯直接挽住他的胳膊将人往会场拉。   “走吧走吧,来得刚刚好。”柯安最知道用什么力度便能让人心甘情愿跟他离开。   几乎瞬间功夫,丁玉没走几步便突然抵达的大部队冲开了视线,他还没来得及跟李墨安道别,整个人都被带到几百米开外。   好不容易将这两座大山送走,还没等店长呼口气,身后混血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店长好,刚才过去的人是谁呀?”   没有人能拒绝李墨安故意伪装出来的无辜,店长有些苦恼地摸摸后脑勺,压低声音给李墨安暗示:“我知道你在怀疑,但是你想想,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下周就要进组拍戏了。”   本就没有往公众人物那方面想,被店长这么说李墨安眼中闪过暗光。   难不成是连城娱乐旗下的艺人?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方才他没有在岸边看到江开,担心丁玉安危他起身跟上去。   尽管拍摄场地有非工作人员与模特不许乱走动,但店长对上那双深蓝眼珠控制不住地想要嘘声,如果拦下面前少年,便会有不在他承受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发生。   会场人来人往,身高模样都周正的靓男倩女数不胜数,再加上丁玉被人拉着时喜欢低头,柯安脸上还有个遮住小半张脸的口罩,倒也没引起大范围的注意力。   “东西都在箱子里?”柯安搭话,帮人将头顶上方的帐篷帘子撩起,“这套也不太像常服,你在这里换吧,换完我带你去前面。”   末了,像是在期待什么,他暗戳戳询问:“有麻烦就喊我,我在外面等你。”   帘子放下后,帐篷里的光线变成不是那么明亮的暗黄,像是电影里面老旧照片。   之前换衣服的地方最次也是个单间,在帐篷里却是丁玉头一遭。倒不是说不喜欢这种环境,只是他总有些不安全感。   幸好先前试穿过一次,从拿出衣服到换好也不过短短几分钟,丁玉出来时高个子还靠在门口玩手机。   “这么快?”   尽管衣服繁琐,但穿起来无非就是那些步骤,没穿过的人或许连上衣暗扣在哪都不知道。   “拍过类似的服装。”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质疑他不会穿古装,丁玉有些无奈但也不想过多解释。   视线不肯从大宝贝上移开,碍于保密协议柯安不能直接拍,只能到时候去找后期要成片。   掐住心中不断跳跃的老鹿,他抬脚接着往前走。等穿过堆满无数背包的长桌,来到拥有超大开阔空地。   这里离河边很近,甚至有些石头就泡在河水里晃悠。喧闹声从前面传来,已经有换好衣服的模特开始在各自区域拍摄,进入工作状态后附近音量下降不少。   在忙碌人群中,靠在树上悠闲抽烟的男人格外显眼。   他半长头发束在脑后成了个小揪揪,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漠,单手夹住根支烟,与丁玉视线交汇也没移开,直勾勾盯住他抬手深吸一口,呼出长而飘的烟圈。   “他是个较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给丁玉安排这个摄影师,柯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不要怕,他不打人。”   从未听到过这种安慰方式,丁玉都有些无语,嗯了声率先移开目光,他无法长时间与人单独接触。   靠在树上的男人没动,可眼睛依旧盯住站在柯安面前的青年。   平心而论,柯安相貌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及格线上的水平,但自从见到丁玉试穿图后,他被无数相貌拔高的阈值微动,着魔般甚至都不想移开视线。   要是想在这个圈子混,他身高压根都不够标准,就算增高鞋也拔不到及格的一米八五。   偏偏容貌气质生得极好,各种不相容的属性都能在他身上交融,甚至有点当年因结婚生子退居幕后的超模类似。   不自觉将丁玉与那位曾经的传奇对比,烟叔咬住还剩一半香烟没动。   是他错觉么,怎么觉得这个人跟那位超模五官相似? 第71章   ? 外景 ◇   ◎危险逼近◎   在对方还站在树下愣神, 有认出来丁玉的工作人员赶忙上前带他去拍摄场地。   “看来您已经见过摄影老师了,不用怕,随意作几个动作就好。”工作人员边说边赶路, 目光时不时往青年身上瞥:“他不喜欢模特过于拘束。”   真不愧是被面试官一眼看中的人, 饶是见惯帅哥的他都觉得丁玉实在是好看的有点过分, 脸上也没有动过刀子的痕迹,看起来是个难得的纯天然美人。   面对陌生环境丁玉向来话少,他视线落在人流量明显少了大半的草坪,不等开口工作人员先行离开。   或许是做工问题, 就算这套衣服里外足有三四件,丁玉也不觉得有多热。他转身打量附近景象,第一次出外景让他心底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杵在原地不动。   靴子踩在草地上声音窸窣,有些刺鼻的烟味令人精神高度紧张。丁玉还没回头看清来人是谁, 肩膀被不轻不重一拍, 嗓音也沾有被烟味浸透的沙哑。   “我怎么不知道今天要拍木头桩子?”   不喜欢为自己的不专业找借口,被他这么说丁玉不服气的脾气也上来,甩手走到提前搭好的凉棚里, 抖开下摆半蹲在草地。原本平和目光起了变化, 像是盯住猎物般流露凶狠。   尽管这种眼神在烟叔看来, 更像是只还没断奶就学着撕咬猎物的幼崽。   可他什么都没说,但也拿起相机随意拍了几张。   在外圈围观的柯安没开口,手指抵在下巴上打量草坪中央的丁玉。身边倒是有工作人员表示惊讶,有些意外今天烟叔怎么突然好说话。   “之前不都要指天怼地骂上近半个小时么”   “嗯...不知道,难道是走和平路线?”   对话被柯安听去, 男人眨眨眼, 意识到丁玉问题所在。他都能看出来问题, 烟叔自然也不能再忍下去,克制多时的火气发出来。   “你真不是靠走后门进来的?”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丁玉放在草地上的手屈起,眼中凶狠尽数散去,就剩对面前摄影师的不知所措与迷茫。   阴差阳错之下,他眼神正好符合这套衣服想表达的理念,烟叔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手指微动又拍出组照片。   按道理说,当专属系列的模特接到单子后,都会有专门人发他关于设计师的想法,方便模特更好的找到状态。   柯安抢了人家的活,又不知道流程什么都不给丁玉发,导致人在家里看了三天的动物世界找感觉。   可惜动物世界几乎不播狐狸,丁玉照猫画虎才找了个四不像。   还以为是青年压根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烟叔缓和了的脸色又绷紧,张口就是恶言恶语:“这行不是外人看来随便拍拍,就能赚大钱的行业,你要是没有专业敬畏心就不要来干。”   烟叔说的是专业,他还以为丁玉这种外貌条件就是艺术类的学生,又是仗着长相肆意挥霍才华的家伙。   从未接受过专业培训与外景经验,丁玉先前拍摄都是凭自己摸索与从各个视频网站学,知道面前摄影师误会也懒得解释,他琢磨了下刚才情绪又摆了几个姿势。   说不上好,但也不坏。以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你不是木头桩子,”实在受不了青年总是带模板的味道,烟叔放下手中相机,坐在地上掏出根烟点燃,“你是和尚手里的木鱼。”   他这句话没有掩饰音量,导致站在外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些许,有人好奇是谁说模特是木鱼,转头看到草地上的大汉后嘘声。   如果是木鱼,那还算不了什么,他曾经还被骂做是沙滩上捡都不会捡的死鱼来着。   丁玉还没开口,气不过的柯安怒气冲冲上前,猛地蹲下抢过了烟叔手中的烟:“他才刚来我这里,就不能给人点面子少说几句。”   “你?”   抬手夺回烟,男人冷笑:“你当木可家是什么小白脸收集地?”   方才看手机,柯安才注意自己压根就没有给丁玉发需要注意的东西,只能现在赶紧挽回些损失。   “他不是专业模特,人家是靠正儿八经文化课考上连大。来之前都是在桃子购物上随意接点单子,甚至都还是寄拍。”   不想让本就有才华的大宝贝总是被烟叔挑刺,柯安解锁手机给他看之前存的照片。   其中有张是青年抓住无袖背心下摆,风扇扬起垂落额前的碎发,脸上神情却是无喜无悲的淡漠。   原本叼着烟的男人低头,就是他想要丁玉展现的东西。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给人讲?”   他按灭烟头,目光落在满脸写满无奈的柯安身上:“还真是谢谢你啊,大明星。”   就算柯安化妆成老头也逃不过烟叔眼睛,自知这次失误在于自己,柯安手掌合十连连道歉。   懒得搭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烟叔歪头打量站在原地不吭声的青年,抬手示意他过来。   等人来到面前半蹲,他才注意到丁玉脸上的问题。   “你没化妆?”   由于丁玉习惯脖子以上不出镜,他这次也忘记是要全身出镜,这完全就是他的疏忽,道歉也便脱口而出:“请问哪里是化妆间?”   烟叔没回,低头一张张翻着方才拍摄的几组图片。   不是他疏忽,当丁玉站在阳光下压根就看不出来是否带妆,就连柯安都觉得他脸上并没有什么需要遮住的瑕疵。   两人面对面沉默,还是烟叔打破沉寂。   “有只社恐狐狸,为了不与其它狐狸交流,将窝搬到悬崖峭壁。  后来有只社牛狐狸找上门,二话不多带着它云游天地,就在两只狐狸心意相通准备定居在某处山下,社牛狐狸出意外死掉了。”   “社恐狐狸为找寻爱人曾经存活的痕迹,还是走遍大千世界,终于在一处山崖找到类似的爱人。  只不过社牛变成了社恐,想让那只小狐狸变开朗,社恐狐狸逼迫自己变成社牛,结果又发生了意外。”   故事讲到一半,烟叔停下话头,目光在河边与丁玉身上徘徊。   不习惯没头脑没尾的故事,丁玉不禁开口询问:“然后呢?”   烟叔指向身边那条河:“然后,这就是意外发生的地方。”   “你要展现的,是另一只狐狸该有的神情。”   足有半分钟丁玉都没开口,他面容浮现疑惑:“心意相通是指?”   烟叔拍拍膝盖上草芥,按住丁玉肩膀起身,力度大到令人差点后仰躺在地上。   “这就要看你自己琢磨,”男人下意识想摸烟,手却掏了个空,“记得画个防水的妆。”   不想让丁玉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柯安屁颠屁颠将人带到帐篷前,让专用化妆师给丁玉涂涂抹抹。   离开空地前,丁玉留神他们方才来的方向,却没有见到坐在凳子上的李墨安。   又跑到哪里去了?等下忙完,再去找找看吧。   来不及细看,他被人拉到帐篷里,视线再度暗黄下去,随后跟上来的柯安放下帘子,遮住他向外张望的视线。   如果丁玉知道少年现在正做的事情,估计也不会腾起心思去找他了。   大学城附近人一向爆满,要不是木可家凌晨便来清场地,估计连半棵树都占不到。岸边坐满了各个平台来拍摄的博主,就连上面栏杆也靠着不少的游客。   感觉有视线落在背后,李墨安移开抓拍丁玉的相机,假装拍摄全景身子在原地绕了圈,几乎是瞬间便锁定人群后的一辆突兀面包车。   不像是拖家带口来郊游的车辆,上面铁锈比河边栏杆还要多,谁家小孩周五不上课来这里闹腾,李墨安装作去拍别处风景移动脚步,那辆面包车也跟着他缓缓移动。   两个保镖还在下面看着丁玉,李墨安收好照片后逐渐加快步伐,如果公交车路线图没错的话,前面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水库。   如果伪装成汽车刹车失灵掉入水库的可能性是有多大?他低头沉思,顺便按了下后腰别住的东西,在这么多人面前真的不好出手,只希望水库附近人少一点。   四周窗户被纯黑防窥膜包裹,云修然不紧不慢起步跟上在前面行走的少年,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眼还在倾倒麻药的江开。   “你不是化工专业,怎么还掌握不好这个剂量?”   并不知道李墨安具体信息,他让与其有更多接触过的江开行动,耳朵上伤口依旧火辣辣疼,被火药疗伤可没那么容易好。   如果丁玉在场,定能认出来这车是当年的噩梦。   “我、我不知道你是想杀、杀......”   脖子像是被人掐住般,江开声音连不成完整的话,他视线里面所有东西都在晃,甚至都看不清手中玻璃瓶口是否还在抹布上。   车身跟随路况晃动,等他终于将东西准备好,抬头才发现周围人群变得稀少,独自走在车前方的少年格外扎眼。   不知是环境过于荒凉,还是路边横生的杂草令他心慌,江开手指不断哆嗦,却怎么也拉不开面包车门。   “如果不想在档案上留案底,就按我说的办,”云修然耐心耗尽,面容不复先前柔和,“滚下去。” 第72章   ? 落水 ◇   ◎人不见了◎   没由得的, 丁玉心中有些乱,像是没关家中煤气便出门的恐慌。若是平常还好他能压下情绪,但丁玉唯一不会掩饰的是恐惧。   离他最近的化妆师率先发现定丁玉不安, 她停下描眉动作在虎口试色:“紧张?”   丁玉摇头, 但心跳越来越快, 连带他腿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麻。坐在后面翻看手机的柯安抬头,起身调亮化妆镜前的灯光,这才发现青年额头不知何时布满细小汗珠。   “虽然他很凶,”柯安以为丁玉是因为烟叔才紧张, 他斟酌后开口安慰,“如果跟着他好好找感觉,出片的成功率能翻好几倍。”   “是哦。”化妆师对比完色号后,挑选最适合丁玉肤色的给他涂好,轻轻薄薄一层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尽管知道目前是工作时间, 可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紧张感令他都有些反胃。   丁玉深呼吸后勉强露出笑容, 示意自己并不是因为拍摄紧张,还在心中快速筛查是什么会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不知是不是跟李墨安在一起待久的缘故,偶尔丁玉不想让人看透他内心真实想法时, 几乎很少有人能猜偷他心中所想, 就比如现在。   实在无法缓解指尖传来的麻意, 无视掉柯安与化妆师眼底闪过的惊艳,丁玉起身准备回拍摄场地。   刚打起门帘,正好撞见烟叔叼着烟从远处走过来,他单手握住摄像机,黑色带子垂落在他腿边, 跟随他手中动作前后摆动。   “照着人设图画的?”   烟叔只一眼便看到问题所在, 他伸手示意化妆师将有些长的眼线擦去点, 顺势用眉笔在丁玉眉边点了个小痣。宛若神来之笔,面前整张面孔都因这痣变得鲜活。   “咦?”   化妆师惊讶,翻开扔在座椅的图鉴,翻到最后细细打量:“真的诶,您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里。”   毫无寒暄之意,烟叔一歪头示意丁玉跟上步伐去场地。两人沉默半路,快要抵达摄影地点,丁玉突然听到烟叔略带沙哑的嗓音。   “你在紧张。”   尽管他语气平淡的像是陈述,丁玉也能捕捉到他话中存在些许无奈,以为身边人是对先前莫名其妙的呵斥表示歉意,丁玉点头承认了这个猜测。   “适当紧张是好事,但过头可就拍不出好片子。”烟叔这句话意味不明,像是刻意提点丁玉有些事情。   受这种情绪影响,接下来的拍摄算不上顺滑,也称不上卡顿,此刻丁玉身上确实有烟叔想要的东西,只可惜这股劲头过强,压下原本想拍出来的东西。   若是青年先前眼神还算准备进攻的幼崽,此刻便是深陷迷茫的困兽,孤独站在郊野独自徘徊找不到家。   烟叔没说话,摸摸下巴举起镜头,取景框对准了都快要哭出来的丁玉。   早在红尘摸爬滚打十几年,烟叔哪能看不出丁玉此刻在想什么。   “失恋了?”   被这声拉回注意,丁玉眼中透出些许茫然,下意识摇头否认:“不——”   他话音还未落,远处震天动地声响像是按下世间的暂停键,河堤顶天热闹也像是被抽走空气,安静到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令人脑袋发蒙的余音散去,附近工作人员扶住桌子,站稳后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什么动静??”   “怎么了怎么了!”   “我靠,吓死个人。”   所有紧张都落在实处,丁玉不安稳的心跳终于停歇,他前额有些发晕,连带着呼吸都微微加快。   眼睛流露的解脱与释然让烟叔下意识拿起相机,将欲哭无泪的狐妖定格乌云密布的天空下。   总算收拾完东西跟,注意到他大宝贝脸色苍白,柯安伸手勾住烟叔肩膀:“你又凶人家了?”   “少贫。看镜头——”   又是一连串极美可生硬的照片,总觉得丁玉上半身端着气,让他身子拍出来格外生硬。烟叔虽觉得有些棘手,但这是人首次出外景,能将画面兼顾很不错了。   这时,柯安手机疯狂震动,来电显示是经纪人。   “喂?”   “喂你个头!你没去水库吧?”对面大嗓门震得耳蜗痛,柯安稍稍拿远了话筒,不太懂经纪人火气这么大。   注意到他这边谈话,丁玉有些茫然,走上前拉住柯安衣角:“什么水库?”   经纪人瞬间听出这个声音来自丁玉,还不等警告柯安离他远点不要传出绯闻,对方利落将电话切断。   “前面水库发生车祸,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好像是有刹车失灵撞开栏杆掉进河里?”   打开同城热搜弹出来都是关于不明巨响的词条,丁玉看着柯安随意点开热度最高的推文,入目便是几张现场拍摄的图片。   黑车浸泡在水里,旁人分辨不出来车型,可丁玉几乎一眼便认出来是当年将他带到地狱的东西。   云修然在附近。   这个认知令他脚后跟发软站不住身子,极力克制住才没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察觉丁玉异样,柯安伸手扶住他肩膀,声音透出隐隐担忧:“没事吧,难道你认识这辆车?”   根本无法跟这些人开口说出实情,丁玉定神勉强笑笑。   “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听他声音都在抖,抱着摄像机站在旁边的烟叔没吭声,伸手划到下一张图片。   顿时,映入丁玉眼帘的便是被人扔在地上的拍立得,蓝白贴了云朵图案贴纸,早上出门还是干干净净的白云,此刻沾满黑黑褐褐泥土——是李墨安的相机。   从后腰窜起的寒意直逼后脑勺,丁玉颤着手放大图片,在剩余两人不解的目光中张张口,震惊之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好吗?”柯安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却看到那双清明的眼眶里腾起水汽,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柯安与烟叔面面相觑。   “水库,是前面山脚下的水库吗?”   完全靠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询问,丁玉控制不住大脑去想最坏结果。那只疯狗肯定知道少年与自己同住,或许从开始便注意到他们,他应该早就想到的,他今天根本就不应该带人出来。   或许是他神情过于仓皇无措,柯安低头打量放大后的照片,心中腾起了猜测:“你认识相机的主人?”   丁玉无助摇头,他朝身边两人深深鞠躬:“我弟弟在那,我必须去看看,今天耽误的进度扣掉我对应报酬,实在是抱歉。”不给柯安反应时间,他提起衣摆转身朝水库方向跑。   “这,这这这?”根本不知道大宝贝还有个弟弟,柯安傻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记得大宝贝不就一个异父异母的姐姐,最近还有点闹掰的迹象。   将有些散落的小揪揪重新绑好,烟叔反手固定住相机,回想方才丁玉神色,他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什么,这个所谓的弟弟大概率不是亲兄弟。   说不定能拍出这套系列的精髓。   等柯安刚想找人商量是追还是不追,结果眼前一晃,烟叔抱着相机跑远了。   “哎不是,要走也得通知我声吧?”总觉得自己被两人抛弃,柯安瞬间将经纪人的叮嘱挥之脑后,甩开腮帮子屁颠屁颠跟上去,“大宝贝,烟哥!”   木可家精怪系列的鞋都是木屐,跑起来像是踩高跷般不稳,再加上岸边草地时不时有注意不到的低洼,在这短短路途丁玉崴脚至少有四五次。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李墨安的安全这么着急,明明早晨还嫌弃他管得宽占有欲还高,在车上还给人甩脸子,丁玉吸吸鼻子克制住快要滴落的眼泪,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懊悔。   青年踉跄脱鞋这幕被烟叔一秒不差录下,看着比静态还具冲击力的画面,他边跑边稳住镜头对准丁玉。   离水库越近,空气里焦熏味更加明显,浓烈到让人以为自己身在大型炭炉锅底。   面包车沉在湖底只露出顶,时不时有浓烟飘散在水面,连周围都拉上了警戒线,防止好奇心过剩的人靠近。   “哎,几乎瞬间便冲进去了,还没怎么拉住,就......”   有人背过手在岸边叹息,刚想跟身边人交流惊心动魄的时刻,眼睁睁看着有人冲破了警戒线。   “不能进去!”   水库下方有排长长阶梯,平常供人进行检测水位线用,石阶上早已布满深绿色苔藓,湿滑令丁玉站不住脚跟,几乎整个人都半跪在水库低洼里。   “安墨!”   顾不得早已浑身湿透的衣服,他握住扶手哆嗦着起身,看到下方浸泡在水中的相机。   不敢想是不是发生最坏的结果,丁玉不顾掉下深水区的危险,蹲下身子去够距离指尖足有半米的飘带。可这东西也在戏弄他般,随着水面波动离岸边;   “嘿!上来!”站在岸边的人赶紧示意搜救员,刚才跑进去个穿着古装的小年轻:“坐在那辆车有他认识的。”   一听这话,搜救员赶忙翻身跳下去拉人。   “同志!你赶紧抓住我的手,这辆车上的两人都救出来送医院了。”   声音炸得丁玉耳边嗡鸣,他不受控制抬头,视野却找不到任何聚焦点,看周围都是朦胧一片。   “那......”   手指慢慢指向飘远的相机,丁玉声音都带了哽咽:“那相机的主人,你们见到没有?” 第73章   ? 渴望 ◇   ◎为所欲为◎   对于身后两人毫无技术含量的绑架, 就算李墨安在娘胎里都能闭着眼打回去,不给人来点教训,按照云修然的狗脾气估计还得阴丁玉一下。   正好距他下月酒会还有段时间, 李墨安想出个能给云修然警告, 还能让他消停点的方式, 只可惜,没让丁玉见云修然掉进湖里时脸上的表情。   他并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等爆炸声从身后传来,李墨安双手插兜慢慢往回走。   只不过他走的是上面油柏路, 丁玉抄近道从草坪穿过,两人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等抵达木可家蓝白色拍摄场地,却不见先才竟然有序的拍摄,工作人员都挤在一起,看着手机又张望水库的方向。   任李墨安在上面皱眉打量也不见丁玉, 那片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察觉不对劲, 他赶忙快步走下台阶,找到方才不像工作人员的助理,手指点住人肩膀:“丁玉在哪?”   助理正为柯安跑到水库发愁, 听到熟悉声音后赶忙转身。   “啊, 小哥哥突然跑去了水库, 好像是去找人。”助理也在为难,要是被人拍到柯安在出事现场待着,岂不是又被扣上一个好事的高帽子?下周就要进组,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找人?   瞬间反应过来丁玉或许是了去水库,李墨安来不及解释转身往回赶。   果然不出他所料, 刚上台阶便听到声嘶力竭的呼唤, 声声震得李墨安心颤。   早上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青年, 此刻却如丢了魂般,光着脚披头散发半跪在阶梯上,手腕被搜救员单手死死抓住,盯住远处随波飘远的相机一动不动。   他甚至都能听到,丁玉拽住救生员的下摆,一遍遍询问有没有见到位黑发蓝眼少年。   心跳声快要从胸腔里爆炸,李墨安站在警戒线前不知作何反应,他只能看到青年浸泡在水中发紫的脚踝,还有不知是不是泪痕的清瘦面庞。   周围所有人的呼声与挥手声化为默剧,烟雾还顺着水面飘远,随后奔来无数搜救人员,将丁玉从水库下拉起。   这混乱到都不知道谁是谁的乱象中,李墨安也只能看到丁玉了。   脚尖因泡在湖水中冰冷,连带脚踝都是无法感知的麻木,上次被踩伤的脚踝经过方才的跌倒与磕碰,向来白/嫩的那处已经高高肿起,甚至都无法看清原来肤色。   丁玉眼神木然,他甚至都没有给李墨安手机,现在都联系不到只会跟在身后喊哥的少年。   或许是他神情过于悲怆,搜救员有些于心不忍,挥手示意队友有没有见到位黑头发蓝眼睛男生。可惜得到的都是摆手,他收紧面前青年不堪一握的手腕,放缓声音轻声安慰。   “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   询问像是从虚无世界飘来,丁玉眼角不知是不是碰到湖水有些发炎,泪水控制不住往下落。   “相机,那个相机——”他手指脱力握不住支撑身子的栏杆,腰以下都被湖水浸湿,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意识到周围人都不肯听他讲话,丁玉声音变得哽咽发颤,却也不知如何辩解:“我没有记错......”   搜救人员虽然无奈,但也知道在某些画面冲击下,会导致有些记忆发生混乱,这不是什么奇怪事情。担心青年会因为伤心过度着凉,他不由分说去掰丁玉最后一根勾住栏杆的手。   “不用担心,没人看到还有其他人落水,快上来吧。”他救人心切,没有注意在丁玉手指附近,栏杆上还有个小小铁钉凸起,如果生拉肯定会划伤丁玉的手。   他没有注意,但李墨安注意到了。   几乎瞬间功夫,伴随着惊呼声,搜救员的肩膀被人以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掰开,铺天盖地的冷木香带有无数威严下压,落在失魂了的丁玉身上。   “哥哥。”   音量不大,李墨安握住青年死死抓住栏杆的手,在无数人注视下箍住丁玉的腰,呼吸尽数与他纠缠,额头相抵轻触鼻尖。   “我在这里,哥哥。”   听到他对青年的称呼后,搜救员有些惊讶:“你就是那个弟弟?你可不知道你乱跑,都要把你哥哥急死了!”   “嗯,”李墨安没有回头,他上扬的嘴角带有歉意,“是我不好。”   被湖水冰到麻木,丁玉起初没有听出来将他固定在怀抱里的人是谁,可如森林般无尽浩瀚的冷木香将他包裹,落下的双唇温热贴在眼帘与鬓边。   “安墨?”   回应他呼唤是少年收紧的双臂,力度大到令丁玉不断咳嗽,呼出的气息尽数撒在李墨安的肩膀与脖颈。   意识到他没有被云修然杀害,丁玉悬了半个多小时的心总算落下,甚至一度忘记怎么呼吸:“你——”   “我没事。”   知道青年或许产生误会,李墨安不顾周围人异样目光,伸手直接将丁玉打横抱起,连栏杆都不扶踩着遍布苔藓的台阶往上走。   要不是人们注意到搜救员抓紧才没滑到,他们都要以为那些滑溜溜的东西都是装饰。   站在人群最前面,将这些情景一秒不落的收进镜头,烟叔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相机,目光落在抱住丁玉的男生身上。   黑发蓝眼,五官有西方人独有的深邃、又有国人温润弧度,两种感觉在他脸上汇聚交融.   连对男模向来挑剔的烟叔都找不出什么岔子。不过他身上的气质——烟叔拇指抵住下巴,眉眼间闪现过沉思。   这种对世间不屑的傲慢与冷漠,通身都是欲望得到满足后的倦怠,不想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可他身上的衣服,烟叔横看竖看,都觉得像是桃子购物上九块九包邮的大汗衫。   还有看丁玉时的眼神,怎么看不像是兄弟。   撩起十九块九包邮的衣物下摆,李墨安动作缓慢又细致地擦去怀中人脸上带的水珠:“哥哥怎么能自己跑下水库,多危险呀!”   被湖水浸透的身子在少年人怀抱中慢慢升温,等拐过街角踏上去往拍摄场地的草地,正好有大片空下来的区域,树木交错间隐隐有小树林的相貌。   好不容易才见到丁玉对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李墨安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恨不得欣赏丁玉每一寸流露的担忧。   这般想着,他将人放在了树下,装作担心的模样打量丁玉高肿的脚踝。   原本白皙那处此刻都发青发紫,甚至无法将左右脚踝认为出自同一人。李墨安手心覆盖在上面,用手心不轻不重地揉着,表面看上去像是在活血化瘀。   他手心温度炙热,腾起来的温度暖热丁玉脚腕每处冰冷肌肤,崴伤处酸痛不断化开,衣物也不断磨蹭着后背的树木。   直到现在,丁玉差点丢掉的精神气才勉强回来些,目光落在半跪在身边给他揉脚踝的李墨安。   “他是不是也想......”   剩下的话在对上那双单纯蓝眼睛后尽数咽下,丁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有条疯狗或许想杀掉他们,又或者是想欣赏因为恐惧变得惨白的面色。   热度源源不断从相贴处蔓延开来,他示意李墨安拍摄场地或许会有活血化瘀的东西,但人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依旧按着他脚踝,手上的力度越来越让丁玉吃不消,最后手使不上来力气歪到在树下的草坪上。   “安墨,疼。”   疼痛下连带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比之前更轻。   丁玉伸手抵住面前男生的肩膀,试图制止住他的动作,却没想到这样让李墨安更加猖狂,甚至都要单手将脚踝并在一起。   身上衣服浸水后本就贴在身体,青年腰际到腿部的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又一寸不少尽收李墨安眼底。   他受惊后眼睛有些发红,咬住下唇强忍着下面传来的痛意,被这么抓着也不吭声,可怜兮兮微微晃动脚腕想让他放开。李墨安似乎窥见到,为什么丁玉总是会吸引一些奇怪的人。   这种力度对李墨安来说简直就是蜉蝣撼树,他慢慢收紧手指力度,果不其然丁玉脸上露出想让人欺负到他哭的表情。   要不是他还有点良知,李墨安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丁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那串钢珠、那些毛茸饰品、那些被他收在杂物间最里面的东西。   李墨安滚动喉结,转手食指抵住青年跟腱处,脸上却还是单纯到掺杂任何欲望的微笑:“哥哥,这次好像伤到骨头呢,要回家接着检查才好啦。”   被他按的气都快不顺,丁玉躺在草地上缓神许久,才意识到臭屁又粘人的家伙没有被云修然伤到,手指也微微带上点力度。   “检查伤口回什么家?”   不敢说那些东西有可以进行角色的情景扮演,李墨安直接欺身上前,下巴在丁玉脖颈间一蹭:“哥哥放心啦,我会看很多小病的。”   李墨安这句话的意思是,除了枪伤这种他都可以自行解决,落在丁玉耳朵里却是:很可怜、看不起病,靠自愈。   顿时,青年眼神变了,像是在看什么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狗。   虽然知道人肯定想偏了,但他不想做任何解释,李墨安享受这份偏差带来的福利,这能让他对丁玉为所欲为,好比现在。 第74章   ? 悬浮 ◇   ◎还有他◎   两人在小树林的时间并不长, 丁玉身上衣服都湿漉透了,就算目前是夏天长时间也会感冒。李墨安还想单手将人抱起,却遭到丁玉伸手推开的拒绝。   “那么多人都在附近, 被人抱着影响不好。”   虽然脚踝的肿胀不像方才那疼痛, 可到底是在短时间伤到好几次, 丁玉走路都带些许踉跄,不得不扶住身边少年的胳膊才能站稳身子向前。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没其他意思,可李墨安自动转换成:如果周围没有人,他便能抱丁玉走。   带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落在丁玉肩膀的手不断下移,最后搭在青年劲瘦腰间。   等两人离开小树林范围,丁玉移动的步伐一顿,像是察觉些许不对回头, 目光落在方才坐过的树下。可那里空空荡荡, 除了随风微动的草尖外别无他物。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哥哥,后面有东西么。”   比丁玉还要早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但躲在暗处的保镖摇头示意那两人并无威胁, 李墨安也便没有去管, 反倒是享受跟丁玉短暂贴贴的时间。   直到抵达拍摄场地, 丁玉才发现大家还沉浸在余响,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讨论出什么事。   “呀,玉安老师!”   工作人员最先发现丁玉,注意到他湿透的全身赶忙将手中展开披在他身上:“刚才烟叔也跟你离开了,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烟叔?”丁玉茫然, 记忆却停在飘走的照相机, 他抱歉摇头,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玉安老师不用道歉,烟叔他本来就行踪不定。”   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烟叔不是木可家签合同的摄影师,对方更像是心情好就来客串一下的嘉宾。   有李墨安在身边陪着,丁玉心境倒是稳定下来,但衣服吸了水变得沉重,他甚至都能闻到自己身上些许奇怪气息。   看样子今天是拍不完了,丁玉有些歉意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店长。   “没、没事吧?”   自从知道模特跑去水库,据说是他弟弟好像也在附近,店长的心都提起来,生怕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暂且不说拍摄进度会不会耽误,如果有人出事这可就严重多了。   不等丁玉开口,他截住话头:“正好烟哥打电话说要整理片子,明天来木可家补拍几个内景就好,这身衣服就别要了,明天直接来工作室拿新的就好。”   就算不问这套衣服的售价,丁玉也能猜到大概价钱,准备让人在报酬里面扣。   “地址知道吧?”   丁玉点头。   “行,到时候信息联系。”很显然,木可家都知道的丁玉有不怎么接电话的毛病,接下来店长还要去盯给常服拍摄的模特,匆匆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从未料想需要整天时间的工作不到半天结束,他沉默将头顶毛巾拿下来,视线正好对上身边少年含笑的眼睛。   “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短短几个小时里经过大喜大悲,要不是有李墨安在身边站在扶住他的手,丁玉双腿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力气,默默坐在桌子边打量远处忙忙碌碌的人群。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切实体会到科班出身与他这种半吊子水准的差距在哪。   暂且不说那些外景模特随便几个动作都能捕捉味道,就算丁玉拼尽全力也只能稍微感知点烟叔想要的东西,这两者对比带来的无力感令他也说不清心中复杂心思,呆愣愣注视远处某一个小点。   直到他的手被人捧住。   不知何时李墨安屈起半蹲在身边,少年不,现在的李墨安无论是比丁玉还高的个子,还是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威压,都不能算得上少年的范畴。   “哥哥最好了。”   五个字虽然简单,但带了说话人满腔的喜欢,所以也显得格外沉重。丁玉视线落在他身上,那双蓝眼睛里情绪比方才都要浓烈,甚至多于那个在出租屋带了玩闹意味的吻。   他甚至怀疑,就算自己搞砸所有事情,甚至身边人都因各种原因离他而去,面前少年依旧会握住他的手说——   “我最喜欢哥哥。”   看着李墨安这副模样,丁玉心中又起了困惑:他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说着玩?   两人呼吸从一开始就不在相同频率上,休息够的丁玉起身去拿行李箱,准备换好自己的衣服,却看到位大高个戴着口罩跑过来。   “哎呦,可算找到你了大宝——包子真好吃。”   差点说漏了嘴,柯安额头上的密汗都吓了回去,眨眨眼睛注视乖乖坐在桌子前的丁玉,与当年那个小孩子有一瞬间的重合。   “......”   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发呆,丁玉歪头想看看柯安会说什么。却不知他这动作落在柯安眼里,有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熟悉感。   怎么可能?   柯安压下心中翻涌的惊讶,眼睛是波澜不惊的浅浅笑意:“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家?”   如果能知道大宝贝家里住哪,说不定就能有当年失联孩子的线索。   堪称人精的李墨安哪里看不出他打得什么算盘,装作不经意起身站在两人之间,手指松松搭在青年肩头:“哥哥想坐吗?”   被这几件事情弄的精疲力竭,丁玉提不起任何精力去面对不熟悉的人和事,他无声摇头表示拒绝,起身准备去不远处的更衣间换衣服。   等他身影消失在白色帘子后,李墨安跟柯安瞬间收起脸上温温柔柔的笑意,面无表情盯住不知好歹的对方。   “你要是不问,说不定就大宝贝跟我一起走了。”   就算面对公司高管们也不愿给面子,柯安抱臂上下打量了眼李墨安,注意对方还没他高后,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懒得搭理他这种小学生心理,李墨安更在意的是他对丁玉的称呼——大宝贝?   就算是李墨安也没用过这种称呼代指青年,他用的是一种更刑称呼。对于小学生心理的人有种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直白表达出他的行为又幼稚又无聊,就比如下面这句话。   “你好幼稚哦,你是小学生吗?”   这话加上李墨安独有的懒洋洋腔调,杀伤力不亚于敲锣打鼓在对所有人大声公布。   虽然柯安也算是混迹娱乐圈,但他偶尔会低落的情绪,使得经纪人不敢让他看推文软件上有些评论,导致柯安线上战斗机线下纸飞机。   就受到比他还小的人嘲讽,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骂,最后吭哧吭哧憋出来句。   “你全家才是小学生。”   李墨安都无语了,跟这种人吵架完全没有成就感,他拿起丁玉的行李箱往换衣间走。   眼见人离开,柯安哪能允许他跟大宝贝独处,想赶忙撒开腿追上去,却被随后赶到的经纪人拉住领子。   “下周就要进组,你还在这里晃荡,啊?还想让热搜再黑你一次是吗?”   经纪人是从柯安一开始进圈子便带他,就算经历过被公司雪藏也没想过将这个人泛起,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他特别害怕柯安又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再给拖下水。   柯安没吭声,他目光依旧落在换衣间那边,只不过刚结束一场拍摄的模特们成群结队从棚子前穿过,阻断了他的视线。   直到看不见换衣区域,柯安才闷闷不乐低头转身,一声不吭跟在经纪人身后离开。   这次进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还没离开他已经开始想大宝贝,虽然平常他也见不到人就是了。   湿衣服放在凳子上,丁玉展开手里的衣服,赤着上半身打量腰间淡不可见的手掌印。   少年看上去也不像那些肌肉很发达的类型,他怎么就挣脱不开比他还小几岁人的力度?   丁玉有些想不通,手指落在腰间淤青轻按,有点点痛意沿着他身子慢慢向上爬。   谈不上很痛,但绝对不容忽视,就像留下这些痕迹的人一样,无声宣告他对丁玉的主权。   依旧是简单的白衣黑裤,自从被地下室救出来后,丁玉在那间医院里能见到的只有黑白两色。   接受生理治疗时,只有单色块才能让他冷静下来,而后记忆又是漫长而混沌的错乱。   这些回忆让他有些不安,再加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面包车,就算整个车身沉入水底,可丁玉还是会害怕到不敢与人对视,生怕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受害地就在心理诊所,丁玉压根不敢靠近任何与心理有关的医生。   因为那些人能看出他隐藏在深处的狼狈与不堪,试图挖掘那些令丁玉想拼命忘记的东西,然后将其摊开在灯光下,或是虚情或是假意给出不痛不痒的建议,最后开出一堆丁玉压根负担不起的昂贵药物。   干净温暖的衣服将丁玉从那个噩梦中拉回,不知是他在里面时间有些久,轻微敲门声伴随少年呼声传来:“哥哥,怎么了?”   还有安墨。   丁玉盯住放在椅子的东西,耳鸣渐渐从他体内抽离,化作夏日空气飘散在阳光中。   他或许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个安墨。 第75章   ? 乐场 ◇   ◎躲好◎   回去他们没有乘坐公交, 因为说好不来的汤亚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是马上就要到大学城这边。   “哥哥。”   丁玉正站在路边发呆,少年呼唤拉回他的神志, 顺着少年手指方向看去, 原来是一只出来散步的伯恩山犬。豆豆眉还是那么显眼, 白手套穿在山竹脚脚上,慢吞吞沿着路边走,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歇歇。   等大狗走到身边,丁玉才发现这只伯恩山有点...秃?   头顶上的毛发稀疏, 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从远处走来,经过两人身边时微微顿住,仰头看了眼站在路边的丁玉。   同那双黑溜溜晶亮眼睛对视,丁玉忍不住露出笑容,冲着这种伯恩山挥挥手:“嗨。”   本以为大狗狗就这么离开, 结果身子突然一歪, 跟碰瓷似的躺在丁玉脚背上,大脑袋疯狂蹭着他裤腿。   见到这幕,不只是伯恩山的主人, 连带李墨安脸都黑了。   “对不住对不住, ”主人无语, 拼命拽动绳子现将这个家伙从地上拉起,“它就是这副德行。”说话间他抬头,注意到丁玉相貌后了然:“还是只货真价实的颜控舔狗。”   就跟能听懂人话般,伯恩山直接用爪子扒拉丁玉,试图想让他摸摸自己的秃毛脑袋。   正征得主人同意后, 丁玉蹲下身子, 手慢慢放在伯恩山宽阔后背, 感受手底软绵绵的触感弯了眼睛。   “叫什么名字呀?”   “叫颜狗。”   就算伯恩山还想贴住丁玉,可汤亚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桥下面的停车场,丁玉只能抱歉笑笑,看着大狗狗委委屈屈被主人拖走。   等准备起身,丁玉才发现李墨安从刚才起压根没有说过一句话。   “安墨?”   少年因妒意五官变得面目全非,有一瞬间丁玉还以为站在他身边的是个成精的肉包。   没见到那只伯恩山竟然能欣赏到人类的美貌,李墨安对天发誓,刚才那只大狗离开的时候,竟然还回头对他冷笑。   “哥哥。”   见他神情严肃,丁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由得也收敛因抚摸小狗狗露出的笑意。   “我也是哥哥的——”   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内容几米外都很清晰。   后面那个字带来的震撼令丁玉脑瓜子嗡嗡响,他甚至都不敢看周围经过人的神情,拉起行李箱头也回往前走。   可李墨安丝毫没觉得不对,明明丁玉都能抚摸那么久的伯恩山,换成他怎么就一声不吭?   百思不得其解里面关系,李墨安迈开腿,顺便还呼唤离他足有半米远的青年。   “哥哥,哥哥走慢点呀,哥哥脚受伤了呀!”   就算受伤也不想被人以奇怪目光打量,丁玉无奈转身抬手捂住随后跟上的少年:“嘘嘘嘘,我知道,安静一点。”   不同于市面上能形容出来的味道,青年身上气息连李墨安都形容不出来。嘴唇上的手干燥微凉,但手心却又有点点温度。   若不是怕吓到丁玉,李墨安甚至都想伸出舌尖去触碰那点来之不易的温度。   青年头发有些厚,所以发梢处依旧带有些许湿润,垂落肩膀耳后像是从水里走出来蛊惑人心的妖精。   捂住他嘴巴的手指力度算不上大,但似乎怕他再开口般,微微下压手掌与李墨安的唇紧密贴合。   “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话。”丁玉满眼无奈,开始怀楠^枫疑步行街白天是不是会经过什么奇怪的人,不然李墨安也不会变得这样让他——受不住。   各种方面上的。   下了河堤往前走不到百米便是停车场,起初丁玉还是按着汤亚先前开的那辆哑光银寻找,却在经过辆压根不是汤亚风格的黑车被叫住。   看得出来汤亚画了妆,但依旧掩不住她眼底的疲惫,甚至连喇叭也不按,直接摇下车窗伸手:“丁玉。”   “换车了?”   他有些惊讶,毕竟汤亚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开这种老掉牙型号的车。   得到的回答只是汤亚的沉默,甚至腾不起多余气力解释,她打了下双闪示意丁玉上车。   听说汤家公司出点小问题,但丁玉还没傻到对想将自己卖掉的人送去同情,他轻轻捏下李墨安的手,示意自己不能那么没礼貌让女孩子一个人在面前开车。   李墨安没反应,上车前留意下汤亚面部神情,意识到他先前布下的局已经开始有人进行收网,只不过这个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慢一点。   或许还是因为对大环境不太熟悉,才耽误了点功夫超脱原定时间。   等人坐进车里,丁玉才注意汤亚几乎没有戴任何饰品。   “我出来处理点事情,正好经过这里,”汤亚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变化,“碰巧给你打个电话。”   连车内装饰都去到差不多,丁玉嗯了声没开口。   他不说话,汤亚也不开口,从未想到会有一天两人能生疏到这种地步,丁玉虽有预感但不知会来得这么快。   从上次食堂谈话过后,饶是装也装不出曾经毫无芥蒂的模样。   “怎么样,拍摄?”   “还好。”   趁着红绿灯空隙,汤亚扭头打量眼丁玉,发现他头发还处于半干状态。   “还有下水的图?”   她装作不经意间询问,目光在后视镜一扫而过。后排男生似乎对她跟丁玉的谈话毫无兴趣,甚至都能打个小小的哈欠。   “差不多吧。”不想说出实情,丁玉打了马虎眼,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方向,“你是去谈业务了吗?”   联想到家里公司处于一锅乱粥的状态,汤亚也不知道怎么跟丁玉开口。家里说要向丁玉要回这些年的抚养费,她却将那张银行卡扔在汤父面前。   “人早就将这些钱还清了,别再拿这件东西说事。”汤亚眼神里的不屑让汤父恼火,甚至将手边杯子扔过去砸伤了她。   还以为里面只有几万块钱,结果十几万的余额让汤家还上小窟窿。   据说有人特意在搞汤家,就算任由汤父找曾经生意伙伴寻求帮助,连他们世交都不愿出面伸出援手。   还是看在曾经朋友的面子上,他们才给汤家夫妇指明理由。   “你们是不是得罪人了?自古商不与人斗,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大?”   “怎么可能,”汤父连连喊冤,“我们压根不动。”   但伙伴连连摇头,最后当着夫妻俩的面将门关上了。   他们没动不代表其他人老实,挨个排查下来最后怀疑到丁玉身上。   就算汤亚极力也没有用,最后还是命令她去找丁玉。汤父怀疑是他被云修然报复怀恨在心,不择手段都要将汤家拉下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汤亚也无法将事情掩盖下去,借路过名义来到丁玉这,想试探他知不知道里面的隐情。   只是她还没开口,便看到少年坐在后排勾起嘴角,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   “丁玉。”   红绿灯跳转,汤亚缓缓启动车子,犹豫很久却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这句话一旦问出来,她甚至都无法与丁玉维持表面和谐的关系。   听到她声音青年回头,可直到过完三个路口都没有下文。   车速不快,任由汤亚拖了近半小时还是到了交通站,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丁玉准备下车时却发现车门还没有打开。   “超时是要拍照罚款的,”他提示身边女生,却看出人心底藏了事情,但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了,“还扣分。”   话音刚落,车后门锁立马升起,李墨安下车之前视线与汤亚交错,脸上笑容依旧耐人琢磨。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可她又找不到藏在背后那人的把柄,对方似乎并不在乎这么做会带来的后果。   换句话说就是,他根本不惧怕被汤家发现会得到什么报复。   难道真的是这位叫安墨的家伙?   不,不可能,她查过不下三次,每次的结果都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背景。   “汤亚。”   青年声音平静,手指点了点门把:“还有最后半分钟。”   从未见过丁玉会以这种态度对待她,汤亚收紧抓住方向盘的手,最后还是将门锁升上。   下车关车门前,丁玉难得没有立马转身离开,而是连名带姓对着汤亚说了声谢谢。他没有直接摆明态度,但也是在含蓄提醒她两人关系不可能回到小时候那样的亲密无间。   眼见青年关门准备上交通站,她顾不得身上的安全带,撑着手臂探头叫住已经迈上一个台阶的丁玉。   “我没有。”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就连丁玉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可他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眼见身边指示橙灯有跳转颜色的架势,汤亚压下心底酸涩情绪发动车子,临了却控制不住自己往后视镜瞥。   交通站依旧人来人往,身穿简单黑白衣服的青年被人护在怀里,站在身边的少年跟他身高相仿,举手间俨然是保护者姿态。   甚至能预测她会从后视镜窥探般,扭头对上离去的车辆。   大拇指竖起,中指与食指并拢,少年手指比在太阳穴附近,薄唇微张——   砰。   他说。 第76章   ? 洗澡 ◇   ◎冰凉药膏◎   刚到家, 丁玉几乎是脚不沾地被人推到浴室。   完全不顾他抗议,浴缸水龙头被人拧开,在水流喧嚣声中身上白衬衫被人拉住, 以不可拒绝的力度扯下来。   丁玉震惊到眼睛都瞪成杏眼, 傻乎乎盯着李墨安不知作何反应。少年无论是神情还是目光都是透彻干净, 丝毫看不出其他不好想法。   “哥哥泡个热水澡。”   这段时间享受到投喂乐趣,李墨安恨不得一天四顿的给丁玉塞食物。换下来衣服也被他拿走,离开前对傻在原地丁玉笑:“要是哥哥想搓澡,开门喊我就好, 我就在隔壁画室。”   关门声隔绝少年远去的脚步,丁玉还没反应过来,浴缸里的水漫过顶端滴滴答答流在地上,他才想起来要拧死水龙头。   不知道水温是刻意设定还是怎样,从指尖蔓延开的温度令他没由得想起少年总是扬起的微笑。   他最近总是被同一人分散太多精力, 甚至方才在水库失态, 丁玉对被牵着神志走的感觉有些害怕,以至于产生不愿再与李墨安交流的念头。   若是往常有这般情绪,他已经快刀斩乱麻跟人断开所有联系, 可如果这个人换成李墨安——身子泡在水里, 丁玉抱膝盖也不知道自己的渴望, 一味欺负飘在水里的小黄鸭。   他欺负小鸭子,李墨安欺负他。   隔壁画室房门虚掩,从中透出几分暧昧光线。   白短袖是丁玉今早刚换的,上面似乎还混合着薰衣草洗衣液与青年身上独有气息,勾的李墨安搭在画架上的手一缩再缩。   这还是李墨安特意让人重新做的, 无论用料版型都是最舒服款, 甚至还完美复刻那朵小蓝云。   他知道青年感觉不出这些东西细微差别, 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毫不夸张的说,丁玉衣帽间大半衣服在短短不到七天时间里,已经被李墨安换了大半。   布料入手细滑,落在李墨安手心像捧住一滩月光,凉得让他滚热身子发颤。   当初知道这个小儿子压根就没有喜欢的人,李家长辈惊讶过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太过于清心寡欲,以至于差点拉个门当户对的同龄人联姻,不过这件事在李墨安强烈反抗下作罢。   不过,有段时间他还真怀疑过自己上辈子过于放浪形骸,所以今生给他了个和尚身心。   但眼下看来,这个猜测或许是错的。   平原之中有座山,周围环境衬得山峰更加突出。丛林茂盛,雨露稠密,空中飘来片如纱白云,遮住充满生命力的顶端。   云够轻、够软,在山峰衬托下显得更白、更美。   画室听不到浴室水声,他手上动作无师自通,那件白衬衫被使用到至极,最后撑不住落在地上。   他从未这么迫切想与这衬衫的主人建立更深联系,甚至想让对方永远记住他带来的痛苦与欢愉。   只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最晚下个月底,他便能让丁玉以另一种方式记住他。   直到小黄鸭在水中翻滚不下百遍,丁玉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它,拿过放在架子的浴巾擦干净身子。等他准备出门,才意识到压根没拿换洗衣服。   少年进画室没个把小时绝对出不来,他要是想去换衣间必定经过画室门口,可又不敢保证李墨安能关着门,这件浴袍短到只能堪堪遮住腿根,动作稍微一大风光便能被人尽收眼底。   想着想着,丁玉觉得不太对。   大家都是男人,被看到了又有什么问题?   这么看来还是他有些大惊小怪,更何况少年只把他当做哥哥来看,哪里会有他这么多七扭八拐的糟糕心思。   浴室房门应声而开,毛巾只潦草围在青年腰间,丁玉迈开步伐往前走,果不其然画室的门没关。不敢在走道有过多停留,他刚想加快步速走几步推开门,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   验证完不是和尚后,李墨安将弄脏的衣物洗干净晾在楼下小花园,这才想起来忘记给丁玉拿睡衣。   估摸着人应该洗完,他刚上楼拐过楼梯角,便看到青年白到晃眼的背。   若是旁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小小瑕疵,可丁玉后背完全如精细打磨的玉石般细腻。还带有水汽黑色发梢贴在他后颈,一滴水珠顺着骨肉匀称的后背没入被毛巾遮住的腰间。   李墨安甚至能看清那处饱满。   虽然丁玉瘦,但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弧度令李墨安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脸上却露出虚假的歉意神色。   “哥哥抱歉,我忘记给你内衣了。”   说话间李墨安上前,完全没在意丁玉几乎未着寸缕的身子,径直走向两人共用的卧室。   压根不记得自己贴身衣物是否放在床头柜,他傻乎乎跟李墨安拐进卧室,却在经过门口时脚底一滑,瞬间功夫跌坐在毛巾上。   疼痛自尾椎腾起,丁玉被这痛感击蒙,可还记得瞬间用毛巾遮住不该露出来的地方。   虽然那处只是一晃而过,李墨安依旧捕捉那处比寻常人颜色都浅部位,强迫自己忽略掉方才画面,他抽出一条睡裙递到丁玉手里。   “坏地板。”   在丁玉垂泪目光中,少年伸手轻拍,手臂却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揽住青年的腰,单手将人从地上抱起。   终于毫无遮挡接触到那处,电流从李墨安指尖瞬间传遍他四肢百骸,就算心中已经设想过十几种姿势,可他脸上还是毫无异样神色,让丁玉怀疑都没地方怀疑。   也不知道李墨安从哪翻出来的这件衣服,丁玉对其毫无印象。   正想着,身子被人轻柔放下,他双腿垂落在床边,任由李墨安伸手握住脚踝。还没等丁玉回神,冰而凉的药膏被少年用两指挑起,仔细涂抹在丁玉泛青紫脚踝处。   “什么时候还有这种药膏?”   不得不说,这个消肿止疼的效果不是一般好,单单轻涂薄薄少许,脚上火辣辣痛感削减速度意外的比寻常药膏都快。   “上次哥哥后腰撞伤配的。”李墨安用词很准确,市面上是买不到这种东西,更何况还能用在某些不可言说的位置。   他是不需要,可有备无患总归不是错。   少年神情太过理所当然,导致丁玉认为他是在含蓄说自己娇弱,桃花眼眨呀眨就是不吭声。李墨安还没察觉丁玉情绪变化,手指在纤瘦脚腕处不断留恋:“因为哥哥很容易受伤呀。”   本来李墨安体温比寻常人高,尤其是在开了低温空调的卧室,从手心里伸展开的热度服帖丁玉每处毛孔。   就算他觉得两人接触有些过于亲密,但少年人眼中神色坦荡毫无丁玉心中所想的肮脏念头,见清澈蓝眼睛依旧是干净,丁玉为自己内心腾起的糟糕念头感到羞愧。   于是他伸出手,接过李墨安手中药膏:“我来吧。”   丁玉低头,也便忽略面前人面部起了变化。   “哥哥。”   “嗯?”   正忙着将药膏涂满,丁玉顾不得抬头看,附和了下当做回应。   “我好喜欢哥哥呀。”   少年声音依旧透出半分笑意半分认真,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部分占得更多,就算是丁玉也分辨不出,当做小孩子漫不经心的玩笑话一听而过。   要是丁玉此刻抬头对上李墨安视线,他便会发现这句喜欢承载的感情是有多重,也不会认为是什么打趣玩笑话。   ——   连城市医院,住院部。   由于不知道面包车冲进水库的原因,外界将其定性为刹车失灵的意外事故,见没有更深层次的隐情,闻风而动的媒体也渐渐散去,这才给了汤父找到云修然的机会。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此刻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注意到进门的人是谁后,摘去眼镜后的眼睛流露出些许厌恶。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汤父将从楼下买来的水果篮放下,坐在对面椅子上搓搓手才开口:“您感觉怎么样?”   活这么久被毛头小子摆了道,云修然心中自然不爽,他连表面和谐都懒得维持,别过头盯住汤父遍布愁云的脸。   “怎么,你又惹出什么岔子。”   先前凶狠在这满是横肉的脸是哪个消失,汤父现在宛若被夺去刀的屠夫,呆愣愣站在案板前不知所措。不好意思说自己无能,只得将借口推到旁人身上。   “我是感觉,有人在混乱中趁机插手。”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甚至都没有直白说出有人想整治汤家,一处资金链断裂会引起无数连锁反应,汤父最近焦头烂额。   汤母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再加上出事的全是汤家自己的餐饮行业,从昨晚便催促汤父来找云修然商量。   眼下看来,云氏并不想出手帮忙,云修然身上不耐烦气息与当年知道丁玉离开时一模一样,汤父猜不到这个男人想的东西,他只能小心谨慎再慎微。   “什么意思?”   能引起他的注意,这件事便成功了大半,汤父松了口气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数道出。 第77章   ? 欲望 ◇   ◎贪婪的爱◎   汤家做餐饮发家, 本来与连城其他餐饮公司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偶尔与别的公司做个联名,维持表面和谐瓜分市场。可异样就出现在最近一次活动, 几家公司聚起唯独没有汤家。   眼见对面利润越滚越大, 汤父忍不住上前询问起这件事情, 其余几个老总的神情变得很奇怪,让汤父觉得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老汤啊,你怎么越老越糊涂。”   昔日还能称得上竞争对手,现在却慈眉善目对待汤父, 可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与对手和颜悦色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从根本算不上竞争关系。   或许是对方太高,又或许是对方水平过低,根据眼下大环境看来,汤父觉得是后者, 这让他心底腾起恐慌与紧张。无论他怎么追问, 对方永远都是摇头叹息的面孔。   “什么意思,”云修然皱眉,联想到云氏最近也被查税人员盯住, 已经被狠狠撕下来不少肥肉, “有人从中作梗?”   不是他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云氏表面是他的产业,但背后实际操控者却是定居在国外的李家,他只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   “我怀疑是。”   汤家也是两极分化,自己的餐饮已经处于日落西山状态,相反抢过来的服饰公司越来越红火, 甚至都有进一步扩展的苗头。   就算汤父怀疑, 可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或许是对方掩盖所有痕迹。   “是不是连城最近有新起之秀,也想分得一杯羹?”他揣测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求助云修然。   听他这么说,云修然脑海中浮现面包车落水前,那为名叫安墨人脸上出现的神秘微笑。   不,他只是毫无身份背景的穷小子,压根翻不起任何波澜。   脸上戴了呼吸面罩极其不舒服,云修然刚抬手准备移开,却听到隔壁床上传来咳嗽声,随之而来的是江开沙哑嗓音。   “他是一路人。”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两道目光落在他因不断咳嗽而弓起来的背:“照片,他也拍过。”   他们二人对话像是在打什么哑谜,汤父在一旁听得满脸茫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江开脸上神情不像是假话,他平复呼吸后再度开口:“先前在宿舍,他亲口承认的。”   “什么照片?”云修然提起警觉,摘下呼吸面罩坐起,不管身后传来的滴滴声上前揪住江开衣领:“你知道他真实名字。”   不敢直视那双宛若蛇类的眼睛,江开伸手拉开他,声音里只剩无尽疲惫。   “我不知道,但有人肯定明白。”   “谁?”   没由得心中有些恐慌,可汤父坐在原地迈不开脚,全身血液飞速流动下令他眼前发黑,眼睁睁看着江开直直指向自己。   “总是跟在丁玉身边口口声声说着保护他的人,”江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阻碍他朝丁玉接近,他已经受够无法跟丁玉交流的日子,他想不顾一切去跟人坦白,就算被当成变态也无所畏惧,“甚至都不询问丁玉烦不烦被这么护着。”   他说的是汤亚,云修然松手,阴冷目光落在汤父身上:“你耍我?”   “这怎么可能!”汤父心中大惊,面色慌乱目光却找不到落点,“那丫头肯定没有这么大能耐,我回去问她!”   病房里重回安静,江开不再看身边男人,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恶心。   如果当时在酒吧,他没有听从云修然的话,后面也不会出现这么大乱子,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暂且不管连城变得混乱无比的天空,没有波及住在小别墅的两位分毫。   做好午饭也不见丁玉下来,李墨安摘下围裙挂在一边,动身回到二楼卧室。   上面走廊静悄悄的,甚至都能听到窗外传来的蝉鸣,卧室遮光纱放下房间光线昏暗,青年正抱着小被子睡得香甜。   “......”   为了不弄脏床褥,丁玉睡觉前特意将脚伸在外面,所以李墨安刚进门便看到悬在半空的小腿。   他走上前蹲下打量睡着了的丁玉,或许是因为今天上午太累,青年已经陷入深眠,呼吸声平稳绵长。   浓密睫毛垂落遮住那双时不时泛起水光的桃花眼,脸蛋也变得有些微红,看起来像是只刚成熟的水蜜桃,轻轻一碰便是满手的甜腻。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上手做了。   落指处软热如抚摸上好暖玉,李墨安一声不吭下滑手指,抵住青年微抿的唇。   那处小小唇珠依旧安静卧在那,明明什么都没说,落在李墨安眼睛就是无声邀请。   可夏凉被阻挡他前进动作,移开放在丁玉面容的手,李墨安站直身子打量青年没有被盖住的下半身。   不同于上半身清纯无辜看起来像个天使,由于睡裙是丝织有些下垂感的面料,所以一部分衣服贴在丁玉胯间与腿边。   单看下半部分,很少有人能猜到这是属于男生的腿。   没由得的,李墨安想到丁玉提起,他似乎接过泳衣广告拍摄。   无论是男性泳衣还是女性泳衣,怎么拍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放在网页上不太能引起旁人购买泳衣的欲望,也不幻想穿上会不会同图片上一样,底下的评论总是往某些奇怪的方面靠。   点赞最高的那条不知被谁举报,几乎是瞬间功夫店铺的展示图挂掉了,处理结果是判定为违规照片。   如果在互联网上存在过,那么肯定能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李墨安虽然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但模特本人就毫无防备睡在面前,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极力克制下也只是碰了碰睡衣裙摆下的肌肤。   有时候,李墨安无法将睡得不韵世事的人,跟在酒吧高台上跳舞的妖精联系到一起。   丁玉身上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说他漫不经心游戏人间,却发现他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说他有蛊惑人心的魅力,但有时候动不动便眼底泛起水光。   李墨安甚至控制不住想,如果在某些场合,丁玉还能泪眼汪汪躺在这里,那会是什么样子的景象。   只是单纯想着,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指力度下压,想让手底与那片甜腻接触更深。   大概是他手上力度有些大,导致青年在睡梦中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手掌被轻轻夹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甚至能摸到膝盖凸起来的小小骨头,如同丁玉手腕处般,令人瞬间有些口干舌燥。   李墨安突然讨厌自己为什么不是今天成年。   手指慢慢按压那处惹人怜爱的小骨头,他时刻注意丁玉面部神情,生怕力度过大吵醒还在睡梦的青年。   空调开着,没被覆盖的地方都有些凉,李墨安打着不能让丁玉着凉名头,几乎用手指丈量所有冰凉。   并不否认第一次见到丁玉,李墨安对人的感觉仅仅限于肤浅的外貌上。然后便是勾住钢管的手、不断晃动的身子以及露出来的脚踝。   然后,他对上那双被灯光照得迷离的桃花眼,就算他知道丁玉是看不到卡座里情形,但他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那瓶冰酒尽数落在青年身上,李墨安瞬间起了反应。   大概是恼羞成怒,他才让人将挑事的家伙带来,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醉醺醺的满嘴都是对丁玉最下流的幻想。   李家二少爷怎么可能允许旁人玷污自己十几年来心动的人,当下让人受到能让他一辈子都管住嘴的惩罚。   思绪收回,那片微凉的肌肤已经在磨蹭下变得火热,李墨安才恋恋不舍移开手,鼻尖顺势凑到手背,深吸上面残留的余香。   明明是男生,身上却有种挥之不去的清香。不同于他身上的冷香,这更像是尽管人体温度暖热后独有的气息。   面前青年这才意识膝盖可能被「坏人」碰过,并拢陷入更深梦乡。   “......”   李墨安没吭声,双手背在身后,阴影笼罩了他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神情。   良久,他才拿起床头的遥控,将空调温度调高后下楼。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墨安想。   如果在酒会能将云修然拉下水,让丁玉亲手了结那个畜生,说不定就能将青年心中的梦魇去除,也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自从在公交车上察觉丁玉心理或许有些问题,他开始着手联系自己曾经看过的心理医生。   刚下楼,李墨安一抬头便看到趴在门框旁边的玻璃上,不断向房间里张望的俩保镖。   见到人注意到他们,保镖赶忙挥挥手示意李墨安看手表,表盘显示下月酒会请柬已全部送出。   “这么快?”   饶是李墨安也觉得有些惊讶,他昨晚刚接到李家定酒店的信息,早上才知道那边起草了内容,这才下午刚过一刻便全部发出去。   想到必须邀请的两人,他抬头看向准备离开的保镖。   “云家与汤家两个,是不是派人亲自送上门?”   “是,”保镖点头,“给足了气势。”   李墨安笑,冰蓝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瞳孔最深处只有无尽冰冷。   “毕竟捧杀嘛,只有捧到极点,摔下来的惨状最让人兴奋。” 第78章   ? 隐秘 ◇   ◎我最喜欢你了◎   开车在外面漫无目的逛了一下午, 眼见车内快要没油,汤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不想见汤父永远阴沉的脸,她准备走右边小道回自己房间, 却在刚进门被守在门口的汤母拦住。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快快快, 快进来!”女人动作幅度夸张, 抓住汤亚胳膊的力度极大。   还以为关节就这么被她捏碎,汤亚挣脱开不解:“又怎么,丁玉把钱都还了,还要做什么。”   若是平常, 汤母肯定会破口大骂她是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可今天却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笑眯眯将她往客厅拉。   为了填补大大小小的窟窿,已经变卖不少值钱的家当,有当年变卖空丁家财产的架势。   一进门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云修然, 与以往不同的是, 他与汤父的位置换了个。   “小汤啊,”见到女儿进来,汤父恨不得再次宣扬早已讲过百八十遍的东西, “快猜猜发生了啥!”   多年未听到过这个称呼, 汤亚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看汤父压根就是随口一说的模样,压下心中酸楚摇摇头表示猜不到。   “李家亲自给我们家送请柬了!”   满脸横肉晃动,中年男人手舞足蹈,汤亚这才注意到放在他面前的黑色请柬。   黑色信封暗银花纹压底,封口处还采用的是现代已经看不到的印泥, 单单李字如游龙跃然纸上, 苍劲有力的骨干像是在看笔挺的柏树。   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上前刚想拿起,风声落下她手背红了片。   “你可碰不得!要知道整个连城也只有我跟你云叔叔有。”汤父大嗓门吵闹地如菜市场门口的喇叭。   或许没想到平白无故被抬了辈分,云修然喝茶的手一顿,又在瞬间收敛面部表情。   等他身子微晃,汤亚总算是注意到他打满绷带的腿。   汤父却毫无察觉般,还故意拿起请柬在手中晃动,有意无意让坐对面的男人看清,给汤家信封上的暗纹比云修然还要多。   据说云家在国外有了李家高枝依靠,却依旧对处于难关的汤家不管不顾。   现在可好了,给他的请柬都比云家规格高,受尽云修然讥讽的汤父总算可以扬眉吐气,得意洋洋盯住不断倒茶喝茶的男人。   “您确定这种请柬,是给您而不是给云...先生的?”到最后都没翻出来这个名字,汤亚压下心中翻涌的恶心,总觉得这事情还有些蹊跷之处。   再怎么着,他们都没有在连城听说过李家。退一万步来讲,若是这个李家真的属于了不得的大家族,为什么这个时候才会才在连城公开露面?   她的话正和汤父的意,巴不得借用这个机会再将在医院的盛况给汤亚讲一遍。   “我当时去看望你云叔,在病房里坐了没多久,那走廊外面突然没动静。结果这一看啊,那好家伙的,乌泱泱走来一大群人,上来就是鞠躬。”汤父擅自加了不少形容,说是一大群人其实也就四五个,只不过体块较大看起来像是砸场子的。   “还寻思怎么回事,这医院也不见出动安保拦,直接将东西递到手里还说汤家族长。”   想到那个场景,汤父嘴咧开得都能看到最后面的槽牙,蒲团般大手使劲拍了拍茶桌面,恨不得将那场景给汤亚再现。   “哈哈哈,这小门小户的还能被称为族长,不愧是李家这种大户人家,就是讲究。”   他脸上的神情哪还有当时的惶恐,觉得自己依照这个恨不得一飞冲天。   不理解收到请柬跟家里现况存在的关系,还没等汤亚开口,云修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据说,虽然打着酒会的名义,可明眼人都知道李家这是想在国内发展。要是谁能借上这第二股风,那肯定就是发达了。”   又不知道什么破烂比喻,汤亚皱眉。   “第一股就是你们家。”   沉默不言的云修然放下茶杯,由于溺水时间过长加上强行出院,男人五官变得诡异,甚至都看不出称的上清秀面庞。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快要被淹死的癞□□。   “据说,来人是最有可能接手李家的后辈,就是想磨练接班的性子。”云修然声音不疾不徐,慢悠悠就跟漂浮的茶叶一样。   汤父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觉得再怎么着都是个毛头小子,手段怎么能跟他们这些混了多年的老油条相比。   看出他的傲慢与不可一世,云修然笑笑但没说话。   能在十几岁便被李家列入观察的,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将连城所有公司耍得团团转,尤其李家最近发现观察者之一的李墨晟有甩手掌柜的嫌疑,甚至在考虑将李墨安回来,换李墨晟过去。   不过这只是李家内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提议,起初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相信,以李墨安的能力足以将商业帝国的根基慢慢打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丁玉这一觉睡得时间足够长,等他睁开眼睛注意到灰暗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在第二天清晨,还是头天的晚上。   他慢慢坐起身子,却发现在他手掌部位摆放了个呼吸灯,暖黄光不亮可足够驱散身侧黑暗。   能猜到是谁买的,他伸手按灭小灯,房门处于虚掩状态,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透出来的光线。   只是不等丁玉下床,视线被壁橱与墙壁间的夹板吸引,里面似乎夹杂了张薄薄的纸。   长这么大以来,丁玉很少回到这里,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没有来过。   除汤家夫妇哄骗说怕他看到这里触景生情,搬家之后几乎只字不提这边事情,甚至还监控着丁玉不许他往这边来。   某次生日,他收到汤亚偷偷塞过来的门卡与钥匙,心底想回家的念头愈发强烈。   直到现在,他才不用顾忌汤家脸色光明正大搬回这里。或许是料想他不敢回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所以汤家才没有对这边提高警惕。   毕竟,当年能证明的东西与资料全部销毁,几乎没有能证明汤家新产业来路不明,甚至算得上不清白的证据。   那东西离缝隙口稍远,要不是丁玉下意识往这个方向看,或许还发现不了。他赤着脚下床,一蹦一跳来到柜子门口向里张望。   等他将东西取出来,这才意识到不是纸,而是张四个角都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夫妻头碰头恩爱靠在一起,中间的是个穿着宝宝连体裤的小婴儿,正叼着奶嘴直直盯着镜头,小手攥成拳举在半空。   手一翻,看到照片背后用深色水笔写着:摄于吾儿满月。   丁玉没动作,几秒后他推开门来到洗漱间,对着镜子看了看照片,又打量镜中的自己。他没有在这小婴儿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是能从——妈妈身上找到些许相似。   称呼太过陌生,丁玉甚至不知道怎么发出这两个音节,从小到大的母亲节与父亲节他都躲在人群之后,偷偷看别人家的父母与孩子亲密无间。   两人都有相似的眼睛,只是丁玉没有那里面包容万物的温柔。他试着上扬嘴角,如果遮住下半张脸,丁玉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   他不知道人开心极致时笑容的模样,就像不知道人悲伤到极点哭不出来时一样。   不同于楼道墙壁上的艺术相片,丁玉反而对这种毫无修饰的生活照感兴趣,更能透过时间去窥见过去的点滴。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还是婴儿时期的他在想什么,是对镜头的存在感到兴奋,还是恐惧?   就在他对着镜子发呆时,对面房间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东西滚落。担心李墨安会出意外,丁玉收好照片准备去看一眼。   房门依旧大开,画架后没有坐人,倒是阳台有哗哗水流声。   丁玉没吭声,绕过房间画架往里走,看到正蹲在由石头做成的洗手台涮笔的李墨安。   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怎么,各种画笔乱七八糟扔了进去,水龙头开到最大冲那些毛刷。   他面容隐藏在暗处,房间的光落不到他肩膀,向来清澈干净的蓝瞳孔此刻见不到一丝光,蓝黑交杂间与屋外夜幕毫无两样。   “不开心吗?”丁玉试探询问,伸手将水龙头关小一点,“这样冲笔刷能受得住么。”   见到他来,李墨安面色这才缓和些许,顺势关掉水流:“哥哥。”   看着他将画笔收好,就算不懂这些绘画上的事情,丁玉试着安慰他。   “画不出来就不要强迫了。”   并不是因为画不出来而苦恼,李墨安没吭声,视线却落在面前人眉眼间。   或许是丁玉这次睡足的缘故,先前略显疲惫的气色一扫而空,就算站在灯光昏暗的阳台,闪闪发亮的模样像是被无数聚光灯笼罩。   他本来就应该站在最中央被人看到。   “我脸上有口水印?”   不知道为什么,丁玉现在极其在意李墨安看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先前被一个小屁孩缠住时的不耐烦。   相同的身世令他对李墨安极具耐心,宛若成熟的前辈在引领磕磕绊绊前行的后辈。   就算后辈装可怜比谁都像。   “不,我只是觉得,”李墨安扬起嘴角,“哥哥真好看,我最喜欢的哥哥了。”   永远都是喜欢,直到现在,他也没跟丁玉说过一句爱。 第79章   ? 直男 ◇   ◎风油精:?◎   前些天下过的雨, 温度却在今晚降了下来。   夜已深,唯独山脚下的木可家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   “怎么可能,推文压根就没有放过视频。”   店长揪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在过道来回走, 大有不踏碎地板不肯罢休的气势:“都指望他这套图能带动销量, 更何况你这些东西经过人同意后才拍的吗?”   未曾想烟叔已经特立独行到这种地步, 尽管丁玉不是科班出身,但依靠修图也能将感情传的八九不离十。再加上他那张极具杀伤力的脸蛋,店长压根就不担心新系列会达不到预期。   可烟叔偏偏提出来放视频,让店长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都不是能劝得动对方的性子,留在工作室加班的人鸦雀无声,没人现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你知道,他不上镜,”烟叔不肯放弃自己见解, 他将电脑转过来, 示意店长看上面的画面,“你也知道他更适合走秀台,而不是在这里接些不痛不痒、跟闹着玩似的平面工作。”   屏幕分为两块, 一半切换着丁玉站在蔚蓝天空下静态图片, 另一半则是播放烟叔的录像带。   不同于左边的静谧祥和, 右边取景框快装不下苍茫大地,无数絮状云朵从青年头顶展开,携铺天盖地之势从远处滚滚而来,近得似乎小秒便能扑到人脸上。   即便店长不赞同在推文放视频,但导演专业出身、拍过无数纪录片的烟叔, 画面就是同寻常摄影师不一样。里面夹杂的紧张与害怕, 隔着电子屏都能传达到面前。   影片逐步推进, 青年几乎是滚下了台阶,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眼神像丢了魂般迷茫。   搜救人员身上的明黄色制服极其显眼,但依旧抵不过丁玉无力抓他衣摆手指的肤色,深蓝湖水从他身后蔓延,岸上人的高呼没有被收完全,断断续续几乎成了哑剧。   “你是来摄影的还是来拍纪录片的?”   几十年的老友让他们之间的对话毫无顾忌,虽然这么说可店长还是要求烟叔将原片发他一份。   烟叔没立马答应,他斜眼打量视线不肯移开的男人:“同意了。”   “那肯定不,”店长注意进度条还有大半,“你没靠云台,全程都是手腕?”   没回答就是默认,看着面露无所谓的烟叔,店长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他手腕的稳定性惊叹。   几秒过后画面一转,镜头被落满阳光的绿叶遮盖,青年坐在树下微喘缓神,腿上落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随着青年呼吸在某个位置打转,明明再纯洁不过的活血化瘀动作,放在青年身上像随时表演限制级。   店长沉默,过了会儿才开口:“你是偷拍的?”   “这都没有露脸,”烟叔觉得不可思议,“另一个当事人知道我在拍。”   “......”   大致回想白天都见到过什么人,店长不到十秒便定位到坐在椅子上的黑发蓝眼少年:“他们不是兄弟——”似乎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迟钝,他抬手拍拍脑门。   “真的假的,现在年轻人都玩的这么,”说到这里店长话语一顿,最后换个比较委婉的说话,“精彩。”   直到视频播放完,他对整个视频记忆最深的还是开头与结尾,当下跟烟叔商量了个方案。   “到时候问问丁玉,看能不能选这两张作为彩蛋单独放在评论区。”   烟叔没说话,掏出烟刚想点燃却被身旁人抽走。   “工作室禁烟。”   “那你要怎么办,给我选了个露脸面对镜头就跟木头一样的模特。”   这也不许那也不让,饶是向来对照片挑剔的烟叔也推开键盘,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在模特界任何一个只要颜值过得去的,都会想尽办法露脸出镜,毕竟价钱还能翻几倍。   冒用丁玉照片的事只发生在连大以及附近大学,并没有引起社会层面的关注,烟叔与店长不知道也很正常。   沉默间,视频又跳转回第一幕画面,就算已经见过这幕,店长还是被天地汇聚一点于人类身上的场景感到头皮发麻:“这不没经历过模板式培训嘛,你好好教教他不救行了。”   听到这里,烟叔挑起半边眉毛,手指了指屏幕又点点胸膛:“教?难不成你们还想让他签木可家长期合同不成?”   “嗯,嗯?”   不知道王牌摄影师为什么这么说,店长有些不理解,只是静态表现力稍微薄弱而已,也不至于完全质疑人能力吧?   烟叔却没有进一步解释,他示意人将注意力放在视频上,播放到水库那幕时按下了暂停键。   “你觉得哪个眼神能打动你?”   “视频。”丝毫没有思考,店长脱口而出选了第二个。   烟叔点头表示赞同:“他不适合被框在镜头里,他本身气质适合镜头之外,比如走秀、拍戏。但娱乐圈不适合他这种性子,有了软肋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跟那位消失在江湖传说里的超模一模一样。   越是看丁玉,他越觉得人简直就是那位名模的缩小版,但烟叔自己也只有与其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木可家有没有国内走秀活动的联系方式?随便给他找几个小的,让他练练脚感不怯场。”   对于有才华、有天赋的孩子,烟叔抱有能拉一把是一把的心态看待。   有人在他帮助下,直接跳到开单价最高档的那类模特,有的人却因为自身原因止步于二线,但也能赚个小康钱。   唯独新接触到的丁玉,他有预感青年能打破国内模特界的天花板,将整个行业拔高至全新地步。   眼下问题,模特黄金年龄到二十六周岁,而丁于——烟叔翻开手边资料,不算今年他还有六年的时间。   虽然看起来很长,但对于从未接触过走秀,并且还想让他踏上国际来说,时间或许有些不够。   “等明天人来,问问他。”   烟叔难得升起惜才之心,就看丁玉怎么选择了。   ——   “可以。”丁玉眨眨眼,给出回应:“但我完全没有走秀经验,就算是这样也没问题吗?”   这次拍摄的服装比先前那套更为繁琐,据说是在上古某些特殊场合才会穿的盛装,单是零零散散系在身上的带子足有八条。   丁玉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台子上,顺从抬手让工作人员般他整理好衣服,他不说话的模样宛若大号关节人偶。   “衣服这里有点大,去拿曲别针。”   尺寸是按照男模平均身材缝制,但都没想到寻常人穿起来有些紧的衣服,丁玉穿上还会有些空荡荡的。   烟叔胳膊放在玻璃桌面上,侧身打量安静盯住地面的丁玉,总觉得他昨天的拘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开心?”   听到他声音,丁玉抬头寻找来源,对上烟叔垂落额前的发丝微微一笑。   “没有,只是在想某些事情。”   注意到丁玉面部神情,烟叔皱眉伸手,心底疑惑越来越大。   这种表情在小孩子身上并不罕见,但经历世俗的成年人有这种单纯笑意,横看竖看都像不食人间疾苦的天真。   感受到摄影师目光的变化,丁玉知道这个角度的微笑,是真的能让人放低心中警惕。   昨晚睡觉前李墨安也见到那张照片,少年不顾丁玉浑身都在拒绝的姿态光速靠近,几乎是将人圈在怀里询问这是什么。   将实情一五一十告诉李墨安,丁玉试图用手指推出来与照片上丁母嘴角相似的弧度,无论怎么做都缺少那种感觉。   得知他想学什么,李墨安只扫了眼便看向丁玉,弯眼勾唇动作一气呵成。   被人堪称变脸的速度惊到,丁玉央求李墨安教给他怎么露出让男女老少都不会拒绝的笑容,甚至还想学段位更高的假笑与皮笑肉不笑。   等李墨安逐一笑过,他却变得沉默了。   “你是不是也对我这么效果?”   “没有哦,哥哥。”   教给丁玉在不同场合该怎么笑,李墨安自然也是要收取点报酬。   至于这个报酬是什么东西,丁玉捂住还有些隐隐红肿的嘴角不吭声。   烟叔之所以觉得疑惑,是他没将那位超模从记忆里翻出来,如果他能把人与青年对上,会发现两人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一模一样。   只有身高随父亲,丁玉五官无一处不像当年惊艳岁月的美人。   他容貌除了有少女般不韵世事的单纯,又融合少年耍枪舞棒的硬挺。有人觉得这种相貌属于老一辈口中的不男不女,有的人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玉安老师头发再长点,不开口还真分辨不出来是女生还是男生。”   工作人员边说边将衣服固定好,等收腰内衬完全贴在丁玉腰间,她甚至都能看到放在青年身后的背景板——这么瘦的男生也不多见吧?   等人都收拾好,烟叔打开投影屏让丁玉随意摆几个动作,等找好感觉后再进行拍摄。   只是青年的嘴角——他皱眉,总觉得红得有些过头。   于是,钢铁直男烟叔扯开大嗓门,以整个摄影棚都能听到的音量:“谁有风油精,没看见人嘴角都肿了?” 第80章   ? 拍摄 ◇   ◎撞见新人◎   一时间, 硕大影棚都没人吭声。   所有人都在低头假装忙自己的事情,视线却有意无意往丁玉身上瞥。   不愧是被面试官一眼看中的男生,就算有些窘迫的站在原地, 可完全没有尴尬之意, 只剩恨不得想让人抱在怀里安慰。   明明再三跟李墨安说不要将用那么大气力, 可人手指就是不受控制,甚至还有得寸进尺之意。   “哥哥不要乱动呀,这里要上扬到这里,试试看找找感觉。”   他声音是很温柔, 手上力气按得丁玉直冒眼泪,大拇指有意无意擦过他下嘴唇,那股冷木香几乎都能化作实物进入丁玉口腔。   直到丁玉实在受不住后仰身子,李墨安才大发慈悲收手,打量手指撑在洗手台面若桃花的青年。   “你看, 哥哥这不就学会了。”   回忆到这里, 丁玉有些懊恼。   今早他起来时,嘴角红肿肿的疼,明眼人一看就像是亲出来的痕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李墨安用手指搞出的东西。   没有人会相信在这种部位用手指搓揉, 丁玉索性放弃解释。他沉默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 无非是承认吻痕的默认,一时间不少人在心底感叹,又是朵有了主的花。   丁玉没要风油精,他向工作人员讨来冰块,隔着软布轻轻按在嘴角, 直到镜头里看不到红肿才结束。   这么一来一往又耽搁不少时间, 昨天已经知道丁玉露脸时就像木头桩子, 烟叔将投影屏调到某些经典姿势,让人对着做几个练练手感。   “我还以为天天喊你哥哥的人也会跟来。”   烟叔举起相机手中动作不停,看似无意地跟丁玉拉家常:“我听说你们现在住一起?”   “也算是吧,合租而已。”   面前这张图很有难度,他又是个没有学过正统舞蹈、拉过筋的人,丁玉看着下腰过半的姿势,琢磨有没有个道具能助他一臂之力。   察觉丁玉犹豫,烟叔转身只看几秒便断定他可以做到:“重心放在腿上,他们脚趾点起来你可以不用,不难,试试。”说话间烟叔也给丁玉做了个示范,速度干脆利落像是练过。   不知是有李墨安先前的教学在先,丁玉琢磨方才烟叔着力点,也学着做了下图片上的姿势。   青年腰肢虽细却毫无软绵绵无力之态,这几年在酒吧高台上跳钢管舞的习惯,让丁玉回忆起身子贴在钢管上时,有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快感。   瞬间找到感觉,丁玉连带眼神都带有了蛊惑。   完全猜不到他怎么会在短时间里,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两个转变,烟叔叼着烟的嘴角微顿,原本懒洋洋的神色也提起兴趣。   这或许才是社牛狐狸,有令人羡慕的姣好面容,已经能让其它狐狸有想围在它身边的魅力。   昨天那套简单的衣服象征住在悬崖峭壁的社恐狐狸,丁玉今天这种模样压根让人移不开眼。   几组镜头下来,除了偶尔简单的让他换个姿势,丁玉没有昨天的木讷与呆滞。   他眉眼间流转的风情,令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接二连三上前围在前面空地。   “来——看镜头,三二一好。”   最后快门声落下,原本半跪在地上的青年起身,面前大屏幕上滚动的姿势已经到底。   不知道烟叔是满意还是不满,丁玉起身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道谢后拧开瓶盖。   “接下来怎么拍?”   烟叔却摆摆手,拿着相机一言不发离开摄影棚。   以为他又是对自己表现不满,丁玉手握矿泉水不知所措,目光茫然落在面前依旧亮着的灯。   “玉安老师辛苦啦!”有工作人员将灼人的灯关上,伸手示意丁玉去空调下休息。   等丁玉刚在椅子上坐下,工作室紧闭的门口突然从外面打开,进来位风尘仆仆的高个男人。   来人身挺腿长,身上气质很容易与周围普通人区分开,丁玉抱着水杯小口小口喝水,起初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如果这次出图顺利,他便可以领取到这单的报酬,等下回家时顺便去步行街,接上李墨安后再一起回家。   他低头在心底默默在计划,直到面前光线暗淡,视野范围里也出现双潮鞋,丁玉抬头对上高个男人的眼睛。   浅棕色卷发,透亮眼珠,丁玉总觉得自己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   为了能给清醒中的大宝贝留下深刻影印象,柯安连口罩都没有带,反正木可家工作室里都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他。   早起之后特意让人给他化了个妆,就是让大宝贝看到他温文尔雅的气质面貌。   还以为他也是结束拍摄的模特,丁玉默默往旁边坐了坐让出一大半长椅没吭声。   柯安却被他淡漠神情伤到,不可置信睁大眼睛,想不通大宝贝为什么竟然还不记得他。受不了这种委屈,柯安一屁股坐下生闷气,顺便给站在门口的助理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就算不情愿也磨磨蹭蹭上前,助理目光落在丁玉脸上,不等开口脸成西红柿。看他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东西,柯安无声冲他比划口型:再不说扣工资。   面对好看的人本就容易结巴,助理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打结的舌头捋直,深呼一口气开口。   “啊!这不是木可家的老板吗?您怎么在这里,整个工作室都蓬荜生辉!”   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令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可没人抬头看这边热闹,大家一脸漠然忙着手中东西,似乎对柯安时不时抽风习以为常。   非常满意助理浮夸演技,柯安竖起大拇指示意给加工资,才翘着二郎腿转身看向丁玉:“小哥哥,你也是木可家的员工吗?”   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吵得耳朵疼,丁玉还能维持表面平静露出微笑。   “临时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不等柯安再次开口,他起身逃一般离开。   完全没有料到大宝贝就这么丢下自己不管,柯安食指匪夷所思地指向鼻尖,又摊开手掌落在脸侧:“他怎么还是临时工?”   正巧人事路过,打量下自家欲哭无泪的老板:“好像从一开始就说不成为任何公司的员工,但连城娱乐那边想要他这个人来着。”   “我东家?”柯安瞪大眼。   “听说,但都在传连城娱乐真正掌权人不是那个老头了,”人事摸着下巴揣测,“换权也换得悄无声息的。”   这件事谁也没放在心上,柯安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就跟他大宝贝交流了几十个字又被抓走了。   洗手间灯光极足,不难让人觉得是特意调这么亮,为的就是让模特在私下补妆。   丁玉站在镜子前,目光落在脸上或深或浅的紫色条纹,他不觉得有多好看,但化妆完成后的效果图令化妆师小小的惊叹。   丁玉从起初便认为,这些只不过是另一种异样的伪装罢了。   不清楚接下来是否还有拍摄,他也不方便冒然洗脸,只是单纯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到刺骨的水滑过手腕。   当初的血丝已经淡不可见,搓掉的新皮重新长出比之前还要嫩的肌肤,可心底偶尔会出现的诡异又恶心,令丁玉产生自己还在地下室的错觉。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与少年搭在他脚踝的手指感觉不同,丁玉第一次感到原来有人碰他,身子也不会产生反感,甚至还想让人多靠近些。   他有时不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否则也不会去酒吧宣泄无法跟人开口的求救。丁玉曾不止一次在高台上祈祷,如果有人能听见他的呼救,将他从这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救出去就好了。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肯告诉他是云修然的错,不是你的,你才是受害者。   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没有办法让人相信云修然才是披着人皮的疯狗。   “......”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丁玉赶忙关上水龙头低头,生怕旁人看到他眼中的泪花。   两人擦肩而过,等丁玉身影消失在拐角,那人反而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离开的身影。   这就是新系列的模特?   他没说话,站在丁玉方才面对的镜子前——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可一时间又回忆不起来在什么地方。   正想着,隔间的门拉开,见他这时候出现在木可家惊讶,来人边洗手边开口:“言哥,怎么今晚也要去泡吧?”   被称为言哥的人笑而不语,丹凤眼微微一眯,随后关上了木门。   酒吧......   蓦然,他想起一个月前在大学城附近有个叫「玉」的酒吧,那晚的气氛是他从未见过的高涨,所有人目光都凝聚在高台上舞动的青年,欢呼声能掀翻整个酒吧。   言严没吭声,他在脑海里对比那位能勾人魂魄的青年,怎么也不能将面前独自在洗手间偷偷哭的人联系起来。   若不是他能瞬间看出丁玉妆后的面容,不然没人会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起初,他还在想是谁能抢走原本属于他的单子,现在知道是谁后,言严反倒松了口气。   因为他也是个颜狗,他心甘情愿。 第81章   ? 遇见 ◇   ◎捉弄◎   过了烟叔这最难的一关, 剩下便好办太多。   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时不时有目光落在坐在长椅的丁玉身上,停顿几秒后他们移开视线。   摄影师是烟叔, 就算有人眼馋丁玉的身姿模样, 想拍几张练练手感。没人敢上前提议, 生怕烟叔不高兴开口便是国粹。   干坐着太过无聊,再加上这套衣服的袖口有些大,丁玉伸手想将上面的褶子顺平。   只可惜无论怎么收拾,总有处会微微鼓起, 怎么看都不顺眼。   正当丁玉想放弃,面前突然蹲下位穿着类似古代神侍服装的青年,看模样两人似乎差不多大。   来人伸手将他袖口提起,轻轻一抖再度放下。   顿时,衣服如流水般下滑, 妥帖依附在他身侧。他错愕抬头, 对上正巧抬眼的言严,对方脸上露出浅笑,像是看小孩子玩闹一样轻声开口:“好了。”   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注意到他, 丁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谢谢。”   不同于他化妆后带有几分侵略性的五官, 声音却是意外的轻软, 落在言严心里如捕捉到只不会挣扎的小兔子,但又言严可没有那么好的心。   “不客气,”半蹲在身边的青年收敛脸上的笑容,丁玉呆愣愣与那双深不可测的丹凤眼对视,听到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因为我之前是这套衣服原定的模特。”   还算平和的氛围突然变得紧绷, 空气中似乎都飘动些许火药味。不知道该接什么, 丁玉一时词穷,最后也只是张张口笨拙说了句抱歉。   不知在这之前还有原定人选,现在又跟正主面对面撞上,被明目张胆指出他偷去属于人家衣服的家伙,红晕从丁玉耳根慢慢向上蔓延,最后红透了半张脸。   简单抱歉压根无法弥补面前人的损失,丁玉鼓足勇气想与人对视,却看到青年因憋笑而鼓起的脸颊。   “对、对不起,你还真的好骗哈哈哈!”   笑声连在工作区挑照片的烟叔都能听见,怒吼从他身后传来,随之而来是气喘吁吁赶到的店长:“言严,你又在欺负人!”   压根就没悔改之意,丁玉来不及反应,便被面前人张开手臂搂在怀里搓来揉去。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活物,他真的是我搭档么,这么可爱我甚至都不想欺负他。”   他力度算不上小,再加上专业模特出身的都有健身的习惯,丁玉哪里是他的对手,挣都挣脱不开。还是烟叔率先发现异样,隔空扔过来个毛茸靠枕:“别缠着人家。”   东西正正好好砸在言严脑袋上,他顾不得揉丁玉捂住头站起:“我这是跟搭档培养感情。”   “就拍两张合照培养哪门子感情?”烟叔冷笑,“再不老实点,我直接将你抠图粘在他身边。”   只要是烟叔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能成真,再加上言严本身也是由他一手拍出来的,倒也不说纠缠丁玉,可手还不老实去碰从未见过的大号娃娃。   自从知道对方是拿他寻开心,一种被骗的戏弄感令丁玉心中格外不舒服,可对方却还是像看不到他生气般,依旧想张开双臂来抱他。   就算是店长也看不下去了,直接让言严去隔壁摄影棚拍单子:“你怎么上午来了?”   眼见丁玉猛地起身快快走远,他才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疑惑不解的店长身上。   “人生苦短,哪里每天都是享乐,时不时要拍新图来激励自己。”   听出他弦外之音,店长沉默几秒后才开口劝阻:“年轻时候少泡点夜店,不然身体掏空,到你年老的时候该怎么办?”   如同往常一样,言严笑嘻嘻摊手:“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三十岁。”   “又胡说。”   有被他戏弄在先,无论言严怎么在丁玉面前晃悠,人就不肯分给他一个眼神。   没想到高台上的小妖精还这么记仇,言严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等以后合作也不要跟我讲话吗?”   说实话,言严虽然闹归闹,但他收敛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笑意时,正经模样也能让人感到严肃。   他对丁玉没什么其他心思,只觉得两人之间必有相似之处,只不过现在还没发现罢了。   毕竟在现在能找到同类的概率,小到不亚于桶面里面出现两块面饼。   “准备准备——”   烟叔选好照片后拍拍手,让丁玉与言严站在聚光灯下,却没有打开屏幕给丁玉展示双人模特应该怎么摆姿势。   “让言严带你就行,他六岁就开始玩摄影棚的灯球。”   没有过多解释,烟叔挥手示意两人找找感觉,他起身去外面抽根烟缓缓神。   周围工作人员开始忙碌,几乎没有人再注意到站在中央的两位模特。   对他印象从内疚变成被耍弄的气愤,丁玉一声不吭低头摆弄自己衣摆上的绣花暗纹。   就算他不回头看,也能知道身边人目光总是落在身上,那里面明晃晃的探究与打量令丁玉很不舒服。   谈不上讨厌,但碍于情面不能直接说不要看,只能装作他不存在。   言严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他现在还是以单纯欣赏的目光盯着丁玉侧脸。   国内很少有男模长得像精灵般秀气,若是底子不好,化妆出来的脸也是四不像。   很多放出来的图都是经过精修,不说还是会被人以为是纯天然。   但像丁玉这种本人能与图片相符,言严见的也不是很多。   更何况他只有一米八,甚至都不到业界身高的最低标准,若不是这张脸,或许木可家在海选就将他筛下去了。   “我叫言严,艺名真名都是这,毕竟没多少人能认为这是真名。”   说话间他凑近,故意将声音压低变成气泡音,又俗称之为渣男音。   “我知道你叫玉安,大家知道新系列选的人是你,整个群都吵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店长出面禁言才压下去。”言严毫不掩饰音量,目光在丁玉耳朵上的小痣打转:“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只是觉得我应该才是这个人选。”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声音已经低到丁玉不竖起耳朵就听不到的地步,对上那双乌沉沉的桃花眼,丁玉虽然不想回应但却诚实摇头。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知道自己选不上,宁愿群里自行消化也不愿将这个位置给外人。”   说话间,烟叔插兜回来,言严站直了身子,揽过丁玉肩头对着镜头比耶:“就算他们嫉妒得牙痒,也只能在群里随第一条发个恭喜。”   见他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烟叔目光一凛恶狠狠瞪住嬉皮笑脸的言严。   “当然啦,在大家得知摄像师是谁后,连恭喜都不发了,只觉得没选上自己真的是庆幸。”   言严语气一转:“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烟叔的毒舌。”   说话间,丁玉只觉得身边人属于言严的气息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高冷不可侵的捉妖世家后代的子弟。   两张合照拍起来很快,几秒功夫言严挥手跟丁玉告别,前往影棚去拍摄他自己的单子。   正当丁玉准备回去被烟叔叫住,示意他来电脑旁边,指着屏幕上不知何时拍摄的视频询问:“介意我选这两张作为彩蛋,放在木可这个账号吗?”   严格来说,无论是辐射面三层的木可,还是专门推出新系列的木可家,几乎没有过两个账号同时发一个人照片的历史。   丁玉不知道,他点点头没反对。正巧暂停下来的视频重新播放,入目便是大片云朵被他甩在身后,泼天绿意都要从屏幕中溢出来似的。   “这个视频——”   “嗯?”   进度条依旧在走动,但丁玉注意到几乎没有其他人出镜,所有人的脸都没有面对镜头,唯一的手还是当时为他按摩的李墨安的手。   与其说是随意拍摄的影片,倒不如是一部触目惊心的默片,直到最后镜头出现在屏幕中,丁玉隔空对上了往后张望自己的眼睛。   从来没有在别人镜头中见到过这样的他,丁玉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是那次我突然跑开时拍的吗?”   丁玉不敢确定,毕竟当时他心中只在担心李墨安会不会出事,压根顾不得身后还是谁跟着。   现在看来,当时不是他的错觉,小树林深处真的是有人在拍。   “那阵子是你感情抓取最要紧的时刻,完全是社恐狐狸彷徨去河边找狐狸的悲痛欲绝。”   烟叔给的回答也很巧妙,甚至都没有润色便跟丁玉全盘托出,毫不掩饰指出这套衣服的故事最后结局是个悲剧。   视频结束后画面黑下去,烟叔移动鼠标点开最小化的照片,示意丁玉看开头与结束的两张图片。   “就是这两张。”   尽管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丁玉再次见到自己相貌毫无遮掩出现在镜头里,他原本轻飘的呼吸微微加重,耳朵里起了嗡鸣。   似乎当年的谩骂与质疑又穿过间隔落在他耳中。   似乎是他的面容过于苍白,烟叔将画面缩小,抬头望向不知所措的丁玉:“不习惯?” 第82章   ? 苗头 ◇   ◎出现端倪◎   他的话像是一句了不得的绳索, 瞬间将丁玉从深渊中拉回。   若不是知道当初的事情由于对方是个未成年人,才没有将这件事情在社会层次上传播,他都要以为这件事情被烟叔知道。   尽管不是他让那个小孩去用照片骗钱, 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家伙, 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照片。   这些加上先前遭受的绑架, 丁玉已经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叫受害者有罪的枷锁里。   不知道该怎么摆脱现状,只能将自己放在人群之中,这样便会不被奇怪的人盯上。   他的沉默让烟叔陷入沉思,当模特上镜不露脸, 能说明的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模特他五官达不到甲方想要的效果,二是模特曾经经历过不好的事情,隐藏面容会对他职业生涯有利。   既然想把丁玉推到全球时尚最前沿的位置,烟叔自然直接排除了第一个选项,可第二个答案更不是他想要的。   先前也有木可家的模特流露出不雅视频, 要是照片还好说, 也能对外宣称恶意拼接。   可偏偏是造假成本极大的视频,几乎不到五个小时过去,那个人的生涯完全毁了, 随之接上来的便是言严。   “方便说吗?”烟叔压低声音, 将身旁的椅子拉来放在丁玉手边。   虽然不是多严重的事情, 严格来说他才是受害者,丁玉喉咙像是被千斤重的沙子堵住般难受,握住把手也不吭声。   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些东西,烟叔也不开口,直接调出桌面上的文档, 白色光标放在每个选项前, 他示意丁玉如果遇到对的便咳嗽声。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木可家模特曾经惹出来的乱子, 只要是登记在上面的,无论丁玉做了什么他们都会能公关回来。   烟叔已经做好到最底部的准备,却没想到刚移动到第一个丁玉便开始咳嗽。   他微微定神,入目的赫然是:旁人是否用你的照片做了不好的事情。   “骗钱,”丁玉也很诚实,既然开了个头剩下的都好办,“他还是个上中学的男生,用我的照片骗了不少人,还说想做他们唯一的恋人。”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局,就连烟叔也觉得意外:“报案没?”   面前青年点头。   “澄清没?”   依旧是点头。   “那还担心什么?”烟叔有些不理解,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被盗图的模特没有成千也有上万,挨个调查那得花费多长时间。   但丁玉肯定不会告诉最让他感到提心吊胆的事情,更何况他不是木可家的正式员工。   工作性质与烟叔相同,都是属于即开即给报酬的临时工,压根没有办法去问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放在木可家的返图也都不能露你脸了,是吗?”   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丁玉有些茫然。   “今天拍的这些都有妆,没有人能认出来真正的我。”   他这句话说的不假,不同于昨天在护城河淡不可闻的妆容,今天的妆面更像是浓颜系列。   无论是上挑起的眼角还是勾人眼尾,丁玉活生生就是一位成了精混迹在人类世界的小妖。   稍加思索,烟叔或许明白丁玉犹豫的地方。   “丁玉。”   从知道人名字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喊丁玉大名。   被他声音里的严肃吸引,丁玉抬头看向抱臂坐在椅子边的男人。不同于以往的漫不经心,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浓浓关切。   “躲在人群里永远不会让身边风险减少,只有站在最高点成为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你才会真正安全。”   男人声音不算大,却跟饱经无数风浪如酒般醇厚,烟叔依旧在下巴鬓边蓄了胡子,头上的小揪揪抵在椅背,落在丁玉身上的目光平静又温和。   他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和颜悦色过,偶然路过的店长见他这模样,还以是自己遇到鬼打墙。   不知是不是爱怜惜才之心,烟叔伸手犹豫片刻最终落在丁玉头顶,安慰性地轻轻顺平他因为发带有些翘的末端:“不要担心,你会站得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高。”   “可别信他这种鬼话,很多不知道实情的笨蛋就这么被他忽悠走了。”   清亮声音隔空传来,丁玉抬头对上正大步赶过来的言严。   不愧是木可家带货销售量最好的模特,就算是主推也能在极短时间拍出最想要的效果。   与其让人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言严更想让旁人记住他的努力,而不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天赋。   懒得跟这种刺头小子交流,烟叔视线重新落在屏幕上,将拍的图与那两张照片单独发给了后期部。   “走吧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章鱼烧。”   揽住丁玉肩膀的手虽细瘦,但手腕力气竟然让他挣脱不开,就这么半抱半搂的带去衣帽间。   这里面都是单独隔开的小门,丁玉对身上衣服并不熟悉,脱去时也自然慢些。隔壁言严先一步换好出来,靠在丁玉门口刷着推文,顺势收了下玉安这个名字。   果然不出他所料,界面是空荡荡的查无此人。   就算他再怎么素人,互联网总不能查不到任何消息吧?言严这么想着,却也没继续往下搜索,因为背后门突然开了。   他本来就靠在门板上,现在直接让他往后倒,重重跌撞在丁玉怀里。   虽然言严看着瘦,但肌肉含量却不小,这么一下差点将人带的坐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自知闯祸,言严赶紧双手合十连连鞠躬,将人拉起还帮忙轻拍裤腿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   不想跟陌生人有过多交集,丁玉后退躲开了悬在半空的手:“没关系。”   出木可家需要经过长长走廊,墙壁两段挂满无数照片,有些是发布在推文上的风景照,也有的是几个模特比较出挑的成片。   在十几张成片里,单言严一人的便占据了五张。   他偏头看走在身侧穿得跟圣诞树似的男生,想不到在人嘻嘻哈哈又恶劣爱骗人的外表下,业务能力竟然这么强悍。   “怎么了?”   察觉丁玉不知道收敛的视线,言严心情极好扭头,笑眯眯看着矮他半头的青年。   “不能跟你去吃章鱼烧,我接下来还有事情,不好意思。”无论是谁站在身边都会让丁玉觉得不舒服,他潜意识里只想逃离。   可那么快速拍完单子就是为能多窥见到他平日生活,言严才不管什么厚不厚脸皮,直接表明自己都可以,丁玉去哪他就去哪的态度。   向来无法对这种人说不,李墨安虽然脸皮也厚,但他给丁玉自我选择的余地堪称是放到了最大。   “我不去吃饭,要去一下市中心附近的步行街。”   “逛街吗?”言严亦步亦趋。   眼下只能搬出来李墨安救场,丁玉在心中边默默道歉边开口:“去接弟弟回家,他在步行街上卖画。”   “哦,这样啊,”言严拉长了腔调,手背在后脑勺漫不经心看着前面青年的步伐匆匆,“可是,步行街早就不让画摊占道经营了,你弟弟又去哪里卖画?”   短短一句话瞬间使丁玉驻足,他不可置信扭头看向身后一脸无辜的男人:“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呀?”   丁玉茫然:“他只在早晨说出门,可——”   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会去哪。   见他脸上出现大片空白,言严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还以为是人亲弟弟赶忙出声安慰:“没事啦没事啦,现在小孩子都可懂事了,肯定不会乱跑拿着钱去网吧打游戏。”   结果后来看到丁玉被明显不是亲弟弟黑发蓝牙少年抱在怀里,气得他捏扁了手里的绿豆沙冰。   从木可家工作室赶到步行街已经是下午光景,连城气温依旧发挥稳定,就步行街有遮阳棚挡住阳光,依旧闷的丁玉有些头晕脑胀。   街道两边行人稀少,更多人都是躲在商场里面避暑,顾不得身后还跟着一个好事的言严,丁玉压下身体不适快步拐过街道口。   结果那片画摊果然不存在,只有在路灯下孤零零坐着位丁玉从未见过的男子。   “那个叫安墨的男生您见到没有?”   焦急到顾不得问好,丁玉直接上手抓住画架,由于快走呼吸都变得不稳,鼻尖也浮现些许汗珠。   被突然起来的声音打断构思,男人不悦摆手,又想到李墨安先前叮嘱,抽出背包里的卡片:“他都在画廊挂画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名片上果真印的是连城画廊的地址,见到这里丁玉原本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些许,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急冲。   “那我们是要去什么画廊吗?”   就在丁玉跟人问话的空隙,不知道言严从来变出来两杯沙冰,说着还递给丁玉一杯。向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丁玉果断拒绝,不顾自己在高温下晒得发晕的脑袋,赶紧去外面的交通站。   他并不生气李墨安每天装作忙碌的样子出门,他只是怕人在画廊工作可能会受歧视,毕竟李墨安不是科班出身,丁玉怕他受到别人异样眼光。   毕竟他已经尝到过这种滋味了。 第83章   ? 对峙 ◇   ◎喜闻乐见的修罗场◎   被丁玉以为会受歧视的少年, 正坐在画廊贵宾室慢悠悠地喝茶,在负责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放下茶杯,扔下一句尚可的评价。   若是旁人画廊早就不伺候, 但面前坐着的可是刚送来画的李墨安, 单幅画的价格已经赶超画廊整年的营业额, 这让负责人怎么敢对其吆五喝六,恨不得能让他现场再画几幅。   “钱打在我给你的卡号就可以。”   对面前足有五层高的甜点塔毫无兴趣,李墨安视线落在号称连城最好画廊的装潢上。   用黄金小面积的点缀还好,这大片大片入目全是黄, 除了有股暴发户的气息毫无美感。   当负责人支支吾吾说出这些都不是黄金,而是铺了层镀金的粉末后,李墨安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准备接丁玉回家。   贵宾室在二楼,这就意味着视野开阔, 开阔到能清楚看到从交通站出来的丁玉, 以及跟在他身后似乎在喋喋不休的高挑青年。   李墨安冷脸,怎么就这会儿功夫,又有不长眼的像小狗一样跟在丁玉身边来回跑?   好在他反映够快, 知道自己人设是孤苦伶仃的流浪画家, 脸上先前的傲慢贵气瞬间褪去得干净, 眼神也成了极为纯粹的「安墨」目光。   饶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见到堪称变戏法的这幕,负责人还是抱着茶杯不知道该说什么,努力将自己变成压迫可怜画架的无良老板。   只是他演技过于浮夸,看起来倒像是被夹住尾巴的黄大仙。   “弟弟肯定没有像我小时候那样, 半个暑假都能跑遍街道所有大大小小的黑网吧。”   言严依旧在丁玉身后努力刷着好感度, 甚至不惜给自己认下个弟弟, “像你这么负责人的哥哥已经不多了,真的好羡慕你弟弟有这么好的哥哥。”   丁玉没回他,总感觉他说话的语气很像李墨安。   画廊正门开在另一面的侧边,丁玉刚转身准备过去,却被站在橱窗前擦玻璃的吸去了目光。   黑发蓝眼少年正拿抹布擦玻璃,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负责人,注意到对方并没有看他,少年刚想放下手臂休息片刻,抬头却对上丁玉难以置信的眼睛。   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橱窗里的人猛地遮住脸后退,可忘记放在脚边的水桶,踢翻动静巨大引起负责人注意。见对方气势汹汹地大步过来赶紧转身,挡住站在人行道上的丁玉。   少年目光惶恐,无声开口说自己没关系,甚至还想让丁玉转身,不要看到负责人落下的巴掌。   无法接受即将发生的场景,丁玉快步上前去拉画廊的门。   言严为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速度比丁玉慢半拍,看到凶神恶煞的负责人来到少年面前瞬间软和态度,甚至恭恭敬敬扶起被踢倒的水桶。   似乎察觉外面站着位不速之客,李墨安脸上的紧张与可怜瞬间一扫而空,冰蓝眼睛里满是傲慢与不屑一顾。   完全没想到在画廊的打杂小弟还有这副面孔,言严神色错愕不知作何反应,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只见丁玉跑进画廊将人整个护在怀里,少年不知开口说了什么让丁玉抱他更紧,原本高昂着的下巴也抵在青年肩头,像是抱住自己所有物般对言严弯起眼睛。   他无声开合嘴唇,最后微微偏头在丁玉发梢处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看到这样如果还相信他们是什么兄弟戏码,言严这些年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剩下的那杯沙冰也不喝,随后也跟着进入了画廊。   “不好意思,”画廊冷气很足,瞬间降下来的温度令丁玉体温有些高的身子发抖,他顾不得怀中少年对着发梢在做什么事情,不解的声音坚定,“不是正式员工也要打扫卫生吗?”   他没有对工作内容有意见,但根据方才在窗外景象,如果他再不进来阻止,负责人的巴掌就会落到李墨安身上。   不理解这个时代还存在殴打员工的情况,丁玉脑袋都有些发蒙,甚至都腾起让李墨安不要再这里挂画的冲动。   “哥哥,没关系,负责人也是害怕我将画弄脏。”   李墨安收到负责人无助目光,懒得看这个被自己强行拉过来的可怜虫,尽管声音满是委屈不安,脸上神色却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他脸对的方向正好是言严,所以对方将他两幅面孔尽收眼底,不知道该怎么跟丁玉说他这弟弟是戏精,言严连最喜欢的沙冰都忘记喝。   无辜扮可怜,可是李墨安的拿手好戏。   只有李墨安独角这场戏是无法唱下去,李墨安站直微微弯下的身子,目光从言严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负责人涨得通红的脸。   “啊!是,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要弄脏了画赔得起吗?”   连对李墨安说话都要用您,负责人这么简直都不知如何是好,简单几句话声音都在打结,听起来像是摔在泥巴里的锣鼓。   李墨安刚想开口,结果先一步被怀中丁玉拦下:“安墨乖,让哥哥跟你们负责人聊一下。”末了转头看向负责人,他声音干涩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坚定:“可以吗?”   哪敢对李墨安的哥哥说不,负责人差点都要给装穷苦人设的李墨安跪下,强撑着自己趾高气昂的气势将人带进位于一楼的办公室。   “哥哥马上回来,不要怕。”   离开前丁玉不忘轻捏少年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带去力量,他笑笑转身跟上演技浮夸的黄大仙。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拐角,李墨安才极其好心情地扭头,看向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言严。   “你又是谁?”   声音冷的都能抖落下来冰渣,李墨安开始打量面前穿得跟圣诞树一样的家伙:“是我哥哥不知道第几个追求者?”   即便言严对丁玉只是抱有最浅层好感,但所有感情始于盲目的欣赏,言严也不想被比他还小的少年压一头,语气也带上不客气。   “哦,那可不一定是追求者,说不定下个月的今天你就要喊我哥夫。”   压根就没想到还有人脸皮这么厚,李墨安神色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抱臂靠在橱窗,右腿压在左腿脚尖点地,毫不掩饰自己当李家二少时身上的压势:“哥哥选谁我猜不到,但如果你想听我喊你哥夫,大概是你临终前最后听到声音。”   少年声音清晰带笑,可落在言严耳朵里却像地狱深处恶魔呓语,他第六感向来准确几乎不出差错,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叫安墨的家伙肯定对丁玉其他心思。   “玉安老师只把你当弟弟,你觉得他会往情/爱上面想么?要是知道他喜爱的弟弟抱有其他心思,说不定以后都不会搭理你。”   大概知道李墨安最害怕的东西,言严不甘示弱微微抬高音量。   画廊午时没有多少客人,但也有员工对言严比划小声点的手势。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哥哥的真名呀。让我猜猜是不是你说了,他没说?”   李墨安手指抵在下巴,那双蓝眼睛里的恶意倾泻:“猜不到原因吗?那是因为哥哥讨厌你呀。”   他从来不懂讲话要含蓄,李墨安声音越来越小,但落在言严身上却震耳发聩。   “可哥哥喜欢我呀,他都愿意让我亲亲他。甚至在我说只是对这着好奇时,他只当小孩子玩闹,根本就没有往那边想。”   画廊光线十足但言严觉得浑身发冷,就算相处时间不长,他也能感觉丁玉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外表下有颗小小又敏感的心。   言严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才想靠近,可他不否认自己能走进丁玉内心。   “你连哥哥真名都不知道,还拿什么跟我争?一些可有可无的照片,再加在网上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对于学校疯狂喜欢丁玉的人,李墨安从来不说他跟丁玉最亲密的事。   如果丁玉真想在木可家工作而不是去连城娱乐,他有必要按灭这个叫言严家伙心中的苗头。   “每晚我都能蹭蹭他,你有什么?哦——你有刻意拼接的照片。”李墨安好心情地耸肩,无论目光还是语气都高高在上:“怎么,这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言严没吭声,他吸了口杯中沙冰,审视视线在面前少年脸上打量。   就算李墨安方才一番话,让他觉得有最隐秘的心思都摊在阳光下,被来往行人评头论足。从小就混迹在江湖长大,让言严琢磨出李墨安害怕的东西。   毕竟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应该完全不会有这种顾虑,所以言严方才没有开口,但李墨安后来堪称过火的话让他有了把握。   “玉安只把你当弟弟,”言严轻笑,“就算你再怎么贴近、亲吻、甚至对他做奇怪的事情,在他心里永远只把你当弟弟。”   相比之下,他底气没有李墨安足,面对心中本就抱有这不安念头的人,这些底气倒也够用。   “可我不一样,如果他在木可家工作,我会天天缠着他、借着搭档与他接触,”言严随意将杯子扔进垃圾桶,他脸上露出微笑,“除非玉安完全把你忘得干净,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第84章   ? 离开 ◇   ◎他不管你◎   让连城画廊出名的有两点, 一是大俗既雅的装修风格,二是最近他们新收取传说大师关门弟子的画作。   不懂的人自然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懂的人才知道其中含义。   那位大师归隐足有十几年, 市面上能流通的画作都被买断, 每一幅的拍卖价都不低于八位数, 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价格。   大师唯一透露的信息,便是他收了个天赋极高的徒弟,并只露出是个了不得家族的子弟。   丁玉盯着面前了不得子弟的画,总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从哪里见到过这种风格。   眼下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想知道为什么在画廊挂画还要打杂,是只有李墨安还是其他人都这样。   默默示意他坐在对面,负责人大气都不敢喘。方才李墨安警告他,如果让丁玉觉得受了委屈, 他完全有能力赔付那些违约金。   生怕人觉得被怠慢, 负责人赶忙递过去杯泡好的茶。   对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丁玉道谢直接放在一边,在负责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中开口。   “您好,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全不敢说都是你怨种弟弟自导自演, 负责人轻咳清清嗓子:“嗯...是画廊最近推出的勤工俭学岗位, 每天就擦擦玻璃这样子,毕竟这里——”   剩下的话在注意到丁玉你接着编的目光中嘘声,他低头盯住茶杯里上下漂浮的茶叶,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借口。   “我以为只有学校才会设置这种岗位。”   丁玉语气也冷下来,食指指腹轻轻点击桌子:“我只是想知道, 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撞见, 你那巴掌是不是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负责人心底无助咆哮, 要是他巴掌落在少年头上,站在暗处的保镖直接来个子弹索命。   “他干活毛手毛脚,要是弄湿了画怎么办?”负责人后背冷汗不要命地冒,生怕丁玉察觉他伪装的不太像,甚至还在结束后冷哼。   画廊本就依靠挂画出售经营,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但丁玉不觉得打人就是对的,他抬手按压因暴晒有些痛的太阳穴:“安墨在家就没怎么干过活,他第一次来这里或许会出点岔子。”   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惹得人生气,负责人差点滑跪大吼都是你弟装模作样,表面依旧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我不知道画廊规矩,但这种应该是专门保洁人员负责吧,有适合他打下手的职位么?”   不想看到少年脸上露出那般惶恐,丁玉叹口气回想手头还有多少钱,能不能让他跟在小有名气的画家手里系统学学画。   知道丁玉心中所想,负责人都皱成被鸡腿打了脸的黄大仙。谁敢教李墨安啊,不被人画技按在地上羞辱都是他对其他人的仁慈。   “有是有,”他倒也诚实,“画廊助手,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做。”   “这是什么?”   身上开始一冷一热,丁玉不敢在工作期间感冒,他稍稍用温热手心捂住胳膊,还没开口便听到空调关闭的动静。   “整理挂画。”   ——随便给点画。   “听听讲座。”   ——给大家伙传授绘画心得。   “还能晋升。”   ——哄您开心再多续半年合同就好了。   随便一条都比现在好,就算丁玉觉得不错,但他还是要问问李墨安的意见。   能看到丁玉松了神色便意味着这些有戏,负责人心中默默长叹口气,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刚想带人回到大厅,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哗啦动静像是打碎玻璃。   生怕李墨安受伤,丁玉顾不得跟负责人示意赶忙起身,拉开门往橱窗方向赶。   碎的不是橱窗玻璃,这让随后赶到的负责人稍稍松了口气,但发现对峙两人身边展台乱得像锅粥,差点没提上来一口气。   “哎呦祖宗们啊!”   不是负责人大惊小怪,这块展台摆放的都是他闲来无事捏造的泥塑,就算丑也丑得格外精致,现在都大碎八块在木地板上,心脏都在抽痛:“怎么就碎成这样了!”   顾不得嗷嗷嚎叫的负责人,丁玉视线在不吭声红了眼眶的李墨安上一扫,脚尖一转却先询问站在窗边的言严:“没事吧?”   不敢置信他竟然不问自己情况,李墨安收敛面容错愕,伸手去拉丁玉手指,却被人用巧气挣脱开。   “哥哥?”   疑惑的不止是他,还有被玻璃片划伤手背的言严。但视线注意到丁玉无可奈何的神情,他心中似乎明白丁玉这么做的原因,压下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言严对李墨安露出堪称挑衅的笑容。   “没大事,你弟弟脾气不太好,说几句就成了炸药桶。”说话间他悬空甩手,表示并没大碍,“不疼。”   街区尽头便是家医务室,丁玉准备带人过去包扎,临走前他看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李墨安,嘴角轻轻下压些许却没有开口。   言严扭头,就算他知道丁玉这只不过的表面客气,甚至算得上是划清界限的标志,但没由得看到少年吃瘪他就很解气:“有你这样的哥哥,要我是你弟弟捧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惹你生气。”   他并没掩饰音量,导致这一片所有人都能听到话中内容。不知道怎么说,负责人总觉得这句话里面有种浓浓的绿茶清香。   等他们两人身影消失,周围的员工才敢忙碌将地面残局收拾干净,但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惊到处于熄火状态的李墨安。   负责人晃晃悠悠掐住人中:“李少爷啊......”   “闭嘴。”   没了丁玉,李墨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脾气,在负责人准备开口时,扔下句用素描作赔偿让人瞬间不语。   “或许您哥哥跟您亲,才先照顾那位,”赶忙表明自己与李墨安是同一条战线,负责人方的都能说成圆的,“这叫顾及客人面子。”   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李墨安偏头,脸上表情将信将疑。   “看着吧,等您哥哥回来,肯定会很好好安慰您的。”负责人就是这么自信满满。   街道处的医务室永远爆满与热闹,等待护士来处理伤口时,言严看向从方才百年一声不吭的青年:“不开心?”   在杂乱背景音下,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起初丁玉没有听清言严说的是什么,目光透出些许疑惑。   “亲弟弟?”言严稍微提高了点音量,身体也不自觉地往丁玉那边靠,“你们长得不太像。”   “嗯,从路边捡回家的。”   “捡?”   言严有些惊讶,他觉得青年不像是那种很冒失的性子,怎么还能随便将不认识的人带回家?   他没有立场去问其中缘由,说了句还挺心善便岔开了话题。   画廊里的玻璃都很钝,再加只是轻微磕碰擦破点皮,负责包扎的护士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   毕竟言严是正儿八经当模特的人,丁玉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伤影响他开单,只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将损失降到最低。   “你弟弟心思成熟。”   不想让丁玉就这么稀里糊涂进猎人圈套,他委婉提示青年李墨安存在两幅面孔。   “他只是有些敏感罢了。”   相同的身世与经历让他对李墨安有种怜爱感,更何况少年时不时透出的可怜,让丁玉不忍过多责备他。   知道丁玉不会这么快能发现少年真实面目,言严嗯了声没有立马接话,等护士离开后才隐晦给青年提示:“有时候敏感过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大部分偏激的人内心都挺在意一些小事。”   等两人出了门诊,丁玉回画廊接人回家,转身时被半个脚踏上出租车的言严叫住。   “要是决定在木可家工作,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拍些有氛围感的图也很正常。”   言严开口,时刻注意丁玉脸部神情,在对方望过来时笑笑:“你要是换个颜色,肯定比黑白还要好看。”   画廊狼藉已经收拾干净,完全看不出先前如龙卷风过境般混乱。在过道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年,毛茸茸的头藏在绿植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个被遗落角落的玩偶团子。   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丁玉抬手感受少年凉如水的发丝,声音也不自觉软和了下去:“还在生哥哥气呢?”   角落的玩偶团子动动,伸长胳膊将丁玉手指拉下,塞进怀里委委屈屈也不吭声。   少年呼吸灼热,嘴唇贴合的位置滚烫,受不了这种温度丁玉刚想抽手,却被人抱得更紧。   “哥哥跟他走了。”   声音还挺像被抛弃的小动物发出的哭腔,说话间还收紧抱住的胳膊,张口用牙不轻不重咬下丁玉的手腕:“哥哥不理我。”   不知该怎么跟人解释简单的人情世故,丁玉索性也半蹲下身子,学着李墨安的样子握住他手腕,不过没像小狗狗那样动口。   “我要是带你走了,才是对外人的不尊重。”   这个词取悦原本生气的玩偶团子,察觉手腕上的疼痛卸去力度,丁玉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还没看过安墨的画,哪一张是呀?”   就算连丁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李墨安的耐心已经到寻常人都难以达到的地步。 第85章   ? 试探 ◇   ◎心中悸动◎   “画得不好啦。”   像所有表面谦虚实则等待夸奖的小孩一样, 李墨安眼睛亮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带丁玉去。   走到一半才想到下面标签上是李字,改道去了标注是安墨的画前。   “只是很简单的小像。”   虽然这么说, 李墨安还是想从丁玉口中听到夸赞, 甚至特意站在画的左边不遮挡任何线条。   线条干净利落, 起笔落定间都有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简单画面看久以后也能琢磨出些味道,丁玉瞬间认出来画中背影是他。   “我应该没有给你当过模特?”   话语间也带了不确定,毕竟丁玉这段时间很忙, 几乎没有大块空隙来陪李墨安。   对青年身上每处线条的起伏都了如指掌,李墨安甚至闭眼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丁玉的模样。   “我记得哥哥。”   他脸上笑容依旧是让丁玉看不出端倪的单纯,可眼底的风暴再怎么掩饰都如用纸挡火,如果丁玉此时抬头,定能察觉里面无穷无尽的渴望与贪欲。   “嗯, 我也会记得安墨。”   从李墨安说出假名字的那刻开始, 丁玉所有温柔给的都是安墨。永远不是李墨安。   这条路线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副足有半人高的油画,清新绚烂的色彩瞬间吸引丁玉注意。   白色裙摆浸泡在满是迎春花的水池里, 只有白里透粉的膝盖露出水面, 膝盖顶端还有片小小黄色花瓣, 看不出性别的腿被大片迎春花覆盖,细碎花瓣下一秒跟着水流似乎都要溢出来。   丁玉目不转睛盯着,甚至都忘记身边还站着李墨安。   他视线下移,落在标注了性命的卡片上,白色烫金卡片上印有龙腾凤舞的李字。字与画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丁玉再度仰头看向这幅被春天裹挟的油画。   “喜欢?”   “嗯。”   意识到自己的回应, 丁玉赶忙扭头安慰少年, 生怕他有不开心:“安墨也画得很好——”   剩下的话在对上那双闪光的蓝眼睛后咽回,不明白李墨安为什么如此开心。   “我知道自己画得不错,但能听到哥哥夸奖更开心。”   李墨安向来不掩饰心中真实情绪,他甚至张开手臂紧紧搂住面前青年,目光落在被自己啃咬的红色痕迹后幽深:“哥哥。”   “我在。”   只顾着数水面到底有多少花瓣,丁玉简单附和了声并没有回头。   但李墨安却没有下文。   面前这幅画是个复刻版,他寄给老师画里蕴含的感情要比现在深数百倍,甚至连脚踝上的红痕也分毫不差。   至于是什么感情,那简直是不言而喻。   丁玉喜欢他的画李墨安自然开心,但青年总是盯着那个画也不说话,他心中总有点不舒服。尽管都是他的东西,这张署名却不是安墨。   “哥哥——”   少年声音拉长,却不肯说他想要什么,搂住丁玉脖子哼唧,嘴唇有意无意擦过那颗小小的黑痣。   这才从画中回神,丁玉伸手轻拍李墨安的胳膊:“乖。”   想知道连他对油画一窍不通的人,在看到这副名为《春光》的画都忍不住心动,试探性拿起放在面前石柱上的小册子,被扉页标记的一大串零晃了眼睛。   更让丁玉惊讶的是,最下面登记有意购满的人数已经超过表格大半。   连城有钱人这么多吗?   “哥哥想要吗?”李墨安亲昵贴住丁玉鬓边,呼出的气落在人脖颈,“留下名字吧,说不定就是哥哥的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丁玉拒绝了这个提议。   “它应该待在更适合的地方,而不是我们的小房子里。”   有意无意的,丁玉最近总是会将称呼转变为他跟李墨安两人,虽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但会让人有种不言而喻的归属感。   “他只适合待在哥哥身边。”   丁玉以为他说的是画,李墨安却代指的自己。   再怎么努力跟少年解释,但没有第一时间偏向他,丁玉带人在交通站等回家的公交,被迫答应下来不少不平等条约。   包括但不限于当一整天的模特、晚上要听丁玉讲睡前故事、还必须帮他搓澡。   最后一个太匪夷所思了,丁玉想都不想拒绝:“浴室有清洁泡澡球。”   哼哼唧唧的大狗狗跟着人上车,手上动作还不老实,抓住一根手指还不够,拼命要与丁玉十指相扣。   他动静太大,引得半车目光落在这边,丁玉无奈开口:“安墨。”   “在。”   “手。”   一声并不管用,甚至都不能让李墨安保持距离。不知道他今天下午抽哪门子的风,丁玉挣不开他的束缚,任由人靠在身上随车摇动。   车内冷气开得十足,有这么个热源到是让丁玉舒服很多,再加上路途人渐渐多起来,他也便由着李墨安心意去。   兜里手机震动,是条好友申请。   还没点开,李墨安又凑过来:“哥哥好受欢迎哦。”   见他又开始说些茶言茶语,丁玉翻个白眼没理这家伙。消息是烟叔发来的,就连头像都是简单的一根点燃香烟。   【成品图会在下周放出来。】   【到时候会将彩蛋放在木可这个账号。】   【记得转发,你主页怎么跟机器人一个样。】   刚接受好友申请,消息叮叮咚咚发来,李墨安脸色随节奏黑下。   对工作上的事情,若是需要丁玉配合他根本不会拒绝,挨个回复后切换到推文软件,低头思索后将自己还带有数字的名字换掉。   名字简单却带有最真挚的祝福,李墨安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担心会遇到奇怪的变态。   “对,我给你买了部手机。”   丁玉偏头,正好对上少年低头看屏幕的样子,听到他讲话时偏过来脸,蓝眼睛一眨不眨盯住自己。   他的目光太过于专注,导致丁玉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怎、怎么了?”   还以为李墨安会给出回应,却没想到他直接将脸凑过来,抵住丁玉的额角来回轻蹭。   “哥哥对我好好哦。”   想不通给买个手机怎么就叫好,丁玉后仰身子想躲开李墨安过于亲密的动作,不料前面正好是路口,猝不及防的刹车令他后仰身子靠在李墨安的手臂。   少年轻笑过于明显,动作间腰部也缠上来双手,轻轻揽住没站稳的青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哥哥才是。”   压根没想人报答,丁玉借力站稳身子:“那就不要在番茄炒蛋里加与番茄与鸡蛋无关的东西。”   等不到李墨安回应,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僵着脖子扭头,果不其然对上少年变成荷包蛋的双眼。   “我以为哥哥喜欢。”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丁玉只能选择沉默。   “哥哥每次都把鸡蛋吃得很...干净。”意识到青年从未碰过里面的绿叶菜,李墨安不吭气,试图用眼神让丁玉感到他对此极度谴责。   最受不了人用无辜小狗眼神盯着,丁玉昧着良心转过脸。   如果他开口哪怕是哄一句李墨安,也不至于晚上被压着讲了半宿的童话故事,完事困得睁不开眼还要被迫回答,李墨安跟小美人鱼谁的蓝眼睛更好看。   从拍摄完到出片的日子里,丁玉除了出门上课便是在沙发躺着看各种各样有关模特的纪录片,要不是手头有些紧,他还真想去报个培训班系统的训练一下。   日子在枯燥无聊的等待中过去,转眼间便是六月,他对照了下校历,发现李墨安的生日正好是他期末考完的当天。   之前拍摄的报酬很快打到账,随之而来是烟叔给他预定木可家潮服系列的单子。   潮就意味着有些东西花里胡哨,看着层层叠叠的各种元素,丁玉觉得有些眼晕,但言严表示他最喜欢这种。   自从上次送人上车离开,某天晚上突然接到他发来的添加好友通知。   当时李墨安正在厨房鼓捣新菜品,丁玉见到信息后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还是等吃完饭趁着李墨安去洗澡,言严又将请求发了一遍,丁玉才通过申请。   【下个系列还是搭档哦。】   【国潮?】   【嗯嗯,你五官很适合这种有点国风的衣服。】   ——   都猜到丁玉那张脸上似乎浮现纠结又不明所以的神情,言严被他逗笑,随手发过去一张表情包,都没仔细看表情包最后是什么东西。   看到最后一帧的丁玉沉默,默默将这个少儿不宜的表情包送进了回收站。正巧,他刚想放下手机,多日未联系的汤亚打来的电话。   “喂,汤亚?”   听出他称呼变化,对面女生停住书写的笔尖,不轻不重地应声:“在干嘛?”   “准备睡觉。”   “这么早?”   “嗯。”   短暂几句话透出无法言说的尴尬,汤亚起身,目光落在玻璃外楼下狂欢的人群,对丁玉发出邀约:“来酒吧吗?最近很多人都没见到你,总是一个劲问我你去哪了。”   最近被李墨安压着早睡早起,他全身的关节都有些生锈,现在被汤亚这么一提,心中玩乐因子又被勾起。   “我去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丁玉打断她,“二十分钟后到。”   “丁玉。”   就在他下床拿起外套出门,女生开口喊住了他:“不要带安墨,你知道今晚是什么主题。”   青年边穿鞋边应声。   门锁落下的瞬间,楼上浴室中的李墨安抬手关掉花洒,眼中幽光亮得惊人。 第86章   ? 跟随 ◇   ◎他抱住他了◎   说是主题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玉”这个酒吧本来就是禁止未成年人进入,李墨安的出现纯粹就是个意外。   尽管按国外对成年的规定,李墨安早就成人一两年, 可他在国内还有十几天的预备期。   虽然连城白天闷热, 但晚上等温度降下来还是有些凉, 丁玉随手开了辆共享小电驴往酒吧赶。   他速度还算快,所以没有看到本应该在家里睡觉的李墨安,此时坐在加长车里慢悠悠看他停在红绿灯路口。   “少爷,我们这样跟踪是不对的。”   坐在前面的保镖不安回头, 毕竟这个时间的车辆并不是很多,他们开这车又过于显眼,生怕丁玉发现这辆鬼鬼祟祟跟着他的车。   并非生气丁玉出去玩不带他,李墨安快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拧烂,表现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跟踪是偷偷摸摸的, 我偷偷摸摸了?”   您恨不得让全连城人民都知道您出门, 不然也不会开着全连城唯一一辆有市无价的加长车跟在丁玉先生身后。   当然,保镖们不敢吱声的,默默加深了车窗深度, 生怕李墨安被前后左右的手机拍到正脸。   围观群众制造的动静有些大, 导致不爱凑热闹的丁玉都回头, 注意到刚好停在自己左边的豪车。   就算知道丁玉看不到自己,李墨安还是瞬间解开安全带下滑身子。   保镖们面面相觑:“......”   对车完全没有研究,只是觉得这种车应该会很占停车位,丁玉拧了拧车把继续向前。   他很久没骑小车穿梭在连城大街小巷,尤其跟李墨安住在一起, 恨不得天天晚上十点便就寝安眠。   养生是养生, 他都差点忘记曾经在高台上舞动是什么滋味。   自从跟李墨安合租, 丁玉无时无刻不被深沉冷木香包围,再不舒服的情绪也被这种味道安抚,每天只想窝在家里发呆。   他不相信云修然会找不到这个地方,但他确实有很久都没受到那条疯狗的打扰。   完全不知道是李墨安出手,他将车停好摘下头盔推门而入。   太久没有来这里,导致被音乐席卷的瞬间丁玉还有些不习惯,他压下不断加速的心跳,借住脚边不断闪烁昏暗紫光往二楼走。   从一进门开始汤亚便注意到丁玉,多日不见男生眉眼褪减太多先前气质,导致一开始并没多少人认出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丁玉。   “清心寡欲了?”   手边递来杯冰酒,丁玉偏头对上女生面容上的微笑。   随手接过放在一边,他不想浑身酒气回家:“不了,怎么今天突然让我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汤亚开口肯定就有事情要说。   两人周围的空气寂静,与楼下舞池顶天热闹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存在另一个次元。   “我爸最近遇到点麻烦,”稍微组织下语言,汤亚望向每一寸线条都堪称上天宠儿的青年,“公司亏了不少钱。”   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丁玉手肘支在栏杆上,食指关节抵在嘴唇没吭声。   “有天回家我看到云修然,他腿上有很严重的伤,但依旧坐在那里听我爸宣布事情。”   知道丁玉不会对此有何反应,汤亚视线落在依旧狂欢的人群上:“最近有个名门世家举办的酒会,就在这个月,你去吗?”   似乎也觉得这个邀请过于突兀,她只问一句便渐渐嘘声。   “这种酒会都要有邀请函吧?”丁玉耸肩,正好路过单手托盘的服务生,他将冰酒放回去,“我能以什么身份,汤家不值钱的养子?”   就算丁玉看在这些年都是汤家抚养的面子上,没有更深层追究他们做出的这件事,并不代能将这件事翻过去。   丁玉永远记得收养他背后目的,无论表面再装作有多无所谓,可在心底已经跟汤家所有人划清了界限。   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们也没有问,所有人都在维持表面和平。   对上那双与丁母无异的眼睛,汤亚选择沉默,她不想看到这双桃花眼流露嘲讽或是厌恶的情绪。   酒吧更换了首新歌,楼下已经算得上群魔乱舞。   看着位于高台的领舞开始光明正大解开衣扣,丁玉眉毛一挑,不敢置信望向身边沉默不语的女生。   “你不怕被查封?”   听他这么问,汤亚右手握紧栏杆,犹豫许久才说出这间酒吧这个月就要转手给别人了。   楼下欢腾依旧在继续,二楼的冷清与楼下简直是两个世界,丁玉沉默好久都没开口。   “出什么事了。”   汤亚耸肩:“公司资金链断裂,拆了东墙补西墙。李家资助没有下来,我妈问我手里还有闲钱么,正好想到这里。”   “欠多少?”   “没数。”   不方便说她怀疑有人在刻意整治汤家,汤亚略带遗憾地抬手敲击哑光灰的栏杆:“就这么结束了。”   丁玉没说话,舞池里很少有人衣服还处于一丝不苟的状态,他乌沉沉眼睛盯住狂欢人群,让汤亚头一次猜不到他此刻在想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发泄那些情绪,但今晚是个不错的机会,”汤亚将卷发单手盘在脑后,摘去原本披在肩膀的薄纱披肩,“好久没有打架子鼓,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   边说她边走下楼梯,踏在最后一层台阶时仰头对丁玉微笑。   “你呢?”   并不知道丁玉出门是来酒吧,李墨安抵达目的地,看到身处的环境后阴沉了脸。   再加上酒吧门口大刺刺挂着挑逗性的图案,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意味着的东西。   今夜酒吧的空调就是摆设。   刚推开门李墨安便被热浪差点逼退,硕大的舞池已经没有落脚点,不少人站在桌子上随音乐挥舞双手,唯独吧台上还算空荡。   顺着众人面朝方向望去,李墨安看到站在舞台最高处的青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不是在丁玉面前捏造可怜无助的身世,那人目光根本就不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无论是电梯里的初见还是小广场刻意制造的偶遇,丁玉对他的存在永远都是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   唯独邀请李墨安住进家里,才是丁玉接纳他的苗头。   青年外套不知道都飞到哪里去了,不过好在短袖与裤子还好好穿在身上,只是李墨安定睛一看察觉丁玉穿的什么裤子,气得差点敲碎了手边的酒瓶。   寻常男生的短裤最短也就到膝盖上方,丁玉这条甚至都露出半条大腿,短袖也被他撩起系在腰间,小巧圆润的肚脐与欢呼亲密接触。皮肤白皙、骨肉匀称,借助钢管下腰时甚至都能看清深深人鱼线。   丁玉的漂亮不在皮肉,而是骨相。   就算有朝一日美人迟暮,他出场就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存在,更不必说现在、此刻、在高台上。   原本长及脖颈的头发尽数扎到脑后,额前碎发遮住他眉眼,唯有晃动间窥见其几分容颜。   手腕勾住钢管,青色血管浮现手背,灯光下照出趋近淡不可闻的蓝。   等分开人流向前,李墨安凑近后才注意到丁玉连鞋都没有穿。   高台不是实心,而是由一整块深蓝玻璃组成,灯光打下来像是片流动的海。丁玉抬脚下蹲时,李墨安甚至都能看见他大腿外侧的红痕。   这是李墨安做的坏事,他每晚的力度很轻,轻到青年都不知道凌晨三点李墨安都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若是平常,这点痕迹压根就没人能看见,可偏偏丁玉今晚穿的短裤。   他能注意到的地方,旁人定能注意到。   高台附近欢呼声暴起,震耳欲聋像是要掀翻整个酒吧,口哨声连绵不绝持续近长达数分钟。   不知道下面在因何事热闹,丁玉收紧手腕起身,微微歪头间露出已经明显是喝了酒的脸庞。   头上发圈在昏暗中极其扎眼,在灯光衬托下打出一圈白光。   只有李墨安知道,那是质地上层的软白玉。   明明先前答应好的,丁玉不会在李墨安不在的场合喝酒,他很少做出承诺,但答应压根不会违背。   能让他无法的拒绝的,就剩一个总是拿小时候情谊讲话的汤亚。   顺着高台望去,坐在舞台架子鼓后的女生除了汤亚还能有谁。   似乎察觉李墨安视线,紧闭双眼的人缓缓睁开,穿过舞池人海落在他身上。   灯光闪烁,光线混乱,周围人群高呼震耳欲聋,对方朝他露出算不上友好的笑容。   方才他没看清汤亚身上穿的是什么,在注意到那件连衣裙的版型与花纹,李墨安瞬间在脑海中锁定与之相似的衣服。   他见过这件,就在家里楼梯墙壁的照片里,就穿在丁母身上。   无数光线从头顶聚拢,又跟着鼓点呈放射下散开,丁玉站在这些光线之中低头,对上李墨安略带紧张的视线。   ——是安墨呀。   屏住呼吸,耳畔嘈杂声音飞速后退,李墨安再次听到那个小小声音。   ——你是来救我的吗?   就算知道这只是丁玉无法寻觅的心声,他还是神出鬼差地轻轻点头。   青年赤脚走到高台边,在无数双手扒住台子时,以飞蛾扑火般决绝姿态跳进李墨安怀里。   这次,他抱住了他。 第87章   ? 春光 ◇   ◎他的承诺◎   加长车平稳行驶在连城夜幕下, 路两旁灯光飞速褪去,昏黄光线明灭,照亮丁玉的脸。   车内光线昏暗, 即便是保镖将车窗可见度调整为透明, 但依旧看不清坐在后排李家二少的神情。   保镖们不敢出声, 他们猜不到酒吧里面发生的事情,只看见二少一声不吭抱住丁玉先生上车。   青年下半身被毯子盖住,只露出不堪一握的脚踝、脚底还有高台上细碎闪粉,旁人看来丁玉像是偷去酒会, 半道又被人送回的小可怜。   距离到家还有段时间,李墨安始终保持沉默,视线从窗外落在怀中青年侧脸,手指落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感受那处来自于生命的跳动。   只有这个时候, 他才敢确定丁玉就是他的。   不同于高台上夺去所有人目光的妖精, 青年安静睡着的模样让李墨安联想到油画中的天使,甚至是从黑暗中救赎他的火种。   就算自己将所有善意谎言用在同一人身上,可谎言终究是谎言, 丁玉心甘情愿陪伴的是安墨而不是李墨安。   现在可由不得李墨安想这么多, 他手指始终抵在那处跳动, 如果他跟丁玉无缘,那为什么在大千世界里只有他能听到丁玉心声?   自幼生长的环境让他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能听到旁人心思刷新了他十八年来的世界观。   世间皆有因缘,李墨安猜测这种奇异功能必然能带来反噬,可至于后果如何, 他现在也没有找到。   大概是睡得并不舒服, 青年原本勾住李墨安的手臂下移落在他腰间与腹部, 像是抱住大号的安抚娃娃般,丁玉脸蛋在人胸膛轻蹭,微微动动嘴角陷入更深梦乡。   “你别伤害他。”   女生站在酒吧前门,暗红色光线在她嘴角明灭,扎起的卷发盘在她脑后,不说话的模样像极了丁母:“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剩你陪着他。”   李墨安没接话。   “你是他唯一接纳的陌生人,”手中烟蒂的灰尘尽数抖落在地,熟练动作没有重复上百次出不来,汤亚懒得在这个深夜伪装乖乖女,呼出的烟雾模糊了她本就朦胧的视线,“如果你能永远陪着他......”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酒吧突然爆发的欢呼声,离开前汤亚深深看了眼站在空荡荡街道边的少年,不知何时他眉眼已经褪去初见时的青涩与稚嫩,在夜幕笼罩下像盛开在暗夜高不可侵的丁香花。   汤亚知道,他不是。   但如果能让他护住丁玉一辈子,就算李墨安能隐藏住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当年这么多年的冒牌骑士,也应该不负女王的祈求,将小王子交给真正的骑士手中。   可惜她还年轻,不知道认为骑士的家伙实则是能毁灭天地的恶龙。   车辆悄无声息地驶入小区,在抱丁玉下车时,李墨安对上青年幽深的黑亮眼睛。   “醒了?”   青年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辨认抱住他的人是谁,但多日滴酒未沾的身子受不住高浓度的冰酒,丁玉似乎闻到熟悉的冷木香低头,嘀嘀咕咕去找李墨安的脖子。   他喝醉酒不会过于闹腾,但今天却也安静得出奇。   开门上楼,李墨安却没有将人带去卧室,抱着青年推开了浴室的门。离开前他特意放了一浴缸的热水,现在温度正好合适。   “哥哥,来。”   浴室空气中的湿润似乎能浸透了人的五脏六腑,水面上还放了几只丁玉喜欢的小鸭子,白炽灯落在青年容颜上空,照得他面容更加显得清纯。   只是显得而已。   温水没过他的胸膛,生怕丁玉不老实下滑身子,李墨安迫不得已弄湿新换上的衣服,整个人差点也进到了浴缸里。   给酒鬼洗澡并不是轻松的事情,跟何况青年还一个劲儿的往后躲。   “别怕。”   劝慰毫无作用,反将青年逼到角落,防止他身子下滑,李墨安手腕卡在他臂弯。   “哥哥才像洋娃娃。”   听到这句,面前青年原本垂落的睫毛轻颤,瞳孔注视着李墨安,似乎正在思考洋娃娃的含义。   十八年来都没受过这种刺激,李墨安抬手将通风扇开到最大,才将脑海里念头抽出去。   不止一次懊悔为什么今天不是成年,为了熬过仅剩的十几天,他除最后一步剩下能缓解的动作都做过了。   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面,李墨安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伸手按压下沐浴乳在手心搓揉。   “来。”   不喜欢青年浑身都是酒气,他将泡沫打好后示意丁玉坐到眼前。   面前人皮肤本来就白,喝醉后,白炽灯光下会泛起令人怜爱的粉。   浴球顺着手臂下滑,将人浑身酒气洗去。   “不要躲着我,哥哥。”   酒精侵占下大脑处于宕机状态,明明知道对方不会给他回应,李墨安依旧固执重复着。   水面飘动,泡沫随波逐流,光线晃动,宛若人的呼吸。   无法克制心中奔腾,李墨安试探。   感受跳动,他气息一乱再乱,低头抵住青年肩膀。   水温逐渐升高,即便反应迟钝的丁玉,伸出手臂搭在浴缸边,汲取空气中的凉意。   “除了我,哥哥不许其他人碰这里,”他声音暗哑,在雾气氤氲的浴室变得湿腻不堪,“不然我会生气。”   就算知道醉鬼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李墨安还是缓缓移动手指按压沐浴乳的泵头,任由根本用不完的沐浴露挤满手心。   他抬手打量手心多余的泡沫,拧开水龙头尽数冲去。   “看,哥哥乱动多出来的东西。”尽管他语气满是抱怨,但还是将青年从浴缸里拉出来,推到淋浴下冲洗干净后用浴袍包裹。   被水汽氤氲开了面色,丁玉脸色不再是先前苍白,连带着肩膀都白里透粉,如那副名为《春光》的油画一样。   只不过旁人能窥见的春光只有一汪春水,李墨安是将他整个春天拥抱在怀中。   卧室灯光昏暗,唯有一盏呼吸灯放在床头柜。   暖黄灯光落在丁玉漆黑发梢,李墨安抬手将他湿漉漉地头发擦干,再看它们如莲花般散落在自己枕头上。   “哥哥,想不想听童话故事?”   童话书放在楼下,但李墨安想讲的故事并不存在于上面。李墨安匆匆冲凉后躺在丁玉身边,手臂揽住青年被夏凉被遮住的肩膀。   不管人是不是想听,盯住丁玉微眯双眼时垂落的眼睫毛开口。   “从前,有个家业很大的家族,他们有无数旁系,可只有两个正统出身的后代。”   这个开头实在不像童话,丁玉睫毛抖抖,努力辨别这里面与童话存在的关系。   “族长觉得大儿子的稳重性子更适合带领家族,但族里所有人都觉得小儿子的天赋能将家族推到全新高度。   族长希望心爱亡妻留下的孩子终成大业,随意寻了个理由将小儿子送出国,美其名曰让他接受历练,实则寻他差错剥夺他继承之位。”   少年声音依旧轻柔,听不出里面蕴含的情绪,就算是清醒下的丁玉或许还弄不懂里面存在的弯弯道道,更何况他被酒精麻痹了脑子。   “可惜大儿子只会循规蹈矩,甚至不敢冒险激进。虽然能保百年家业,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小儿子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奈不住大儿子的苦苦哀求,只能暗中帮他解决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本以为没听进去的丁玉突然开口:“小儿子不开心。”   李墨安愣住。   像是坚定心中所想,丁玉再次重复:“小儿子对这些感兴趣。”   他的声音在深夜虽轻,但却如深冬结束后第一声春雷,震得人几欲快要魂飞魄散。   还想等青年接下来的话,可对方却主动伸手握住他胳膊:“后来呢?”   “后、后来小儿子也便催眠自己,他对那权利不感兴趣,只想成为被人记住的绘画大家。”李墨安声音沙哑,手指紧紧攥起丁玉身上的睡袍,力度大到让青年不由得回头看看背后有什么东西。   丁玉没说话,头歪在少年手臂上打着哈欠,眼角都因为困倦泛起了泪光。   “日复一日的催眠之下,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这句话轻的不能再轻,就连李墨安都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时的心情,面庞落下了只温热的手,他低头对上丁玉困得有些涣散的目光。   “不可能,”他听到丁玉说着,“没有男人能拒绝权力掌握在手中的滋味,不要将旁人的狗屁期待放在你身上。”   喝醉了的丁玉连爆粗口都透出一股软绵绵的气息,右手指尖落下重新缩回怀里:“不要一边说不感兴趣,一边又将所有事情处理到堪称完美,连我都看不起我的小儿子。”   莫名其妙比丁玉低了一个辈分,李墨安也不恼,额头抵住丁玉的额头。   “哥哥,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气音之下,青年呼吸愈发沉稳,他垂落在耳边的碎发被人别起。   “等我回来,好不好?” 第88章   ? 前夕 ◇   ◎求而不得◎   身子到底是不比之前, 等丁玉早晨睁眼,从脚底到指尖的酸胀令他精神有些恍惚。不就去趟酒吧,怎么身上就跟被人压着睡整晚一样?   等他起身看清自己睡的位置, 根本不用想都知道是李墨安那个臭小子做的。   “安墨!”   喝大量高浓度冰酒, 开口都是被刀割般痛, 他声音就跟被人捏住的软糖般无力。   来不及思昨晚上高台后都发生的事情,丁玉踉跄下床,却被扔在地上的手机绊倒半跪在地上。   ——真要命。   偶尔一次放纵令他都快想不起自己姓什么,顾不得楼道口传来少年疑惑高音, 丁玉单手捂住膝盖解锁屏幕,上来便是宋永元一连串的电话呼叫。   正巧上一个挂断下一个进来,丁玉顺势接通:“导员又来找我?”   “不是不是,”电话那头也无奈,“昨晚教授说今天进行随堂测试, 我看你名字后面显示未读, 就来问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对自己青春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话中语气毫无留恋,一时间宋永元也没听出他什么意思。   “那我上午过去,图书馆见?”   “行, 顺便帮我补补课啊丁神呜呜。”只有临近期末, 宋永元才会将丁儿的称呼换成丁神。   说话间, 丁玉换好衣服挂点电话,站在浴室里又发现胸口处有块不起眼的红痕,与当时在酒店醒来是的标记一模一样。   看来就是不知名的小虫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楼下,不知名的小虫子李墨安刚将烤面包放在盘子里, 便听到人从楼上下来的声音。   “哥哥?”   他扒着门框探头, 视线却先注意到青年短裤下的膝盖。白皙那处泛红还微微有些发肿, 知道的是丁玉不小心磕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暧昧痕迹。   若是平常,李墨安肯定不会让丁玉穿这种衣服出门,得知他要回学校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送哥哥。”   “送什么送,今天去画廊跟老师系统学一下,以后不要拿着水桶擦玻璃。”   还是有些担心不韵世事的少年受欺负,丁玉又叮嘱道:“记得拿上手机,不要乱跑,我上完课就去接你。”   一听连城还有人敢自告奋勇教他怎么画画,李墨安点头,倒要看看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   “注意安全哦。”   等人关门离开,他回头才注意到桌子上丁玉忘记吃的早餐。   等忙完李墨晟那边,去学校给哥哥送饭吃。李墨安这般计划着,摘下围裙在面包片上抹满几厘米厚的蓝莓果酱。   自从上次说彩蛋放在木可这个小号,丁玉对烟叔对于小号的定义产生深思。   他夹杂在人流中上车,车里热气激得丁玉汗毛根根立起,不由得将领口往后拽了下透气。   刚做完动作,他总感觉背后有道过于炙热的视线。向来对这种目光敏感,丁玉握住手机扭头,除了神色疲惫的上班族没有发现异样。   可他不觉得是自己错觉,上次遇到这情况还是被好心人抓到一个偷拍狂。   不知道李墨安昨晚做了什么,就算丁玉没有宿醉后的头晕,身上依旧使不了任何力气。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人起纷争,往车后面的高处走,这才躲开那道让他不舒服的目光。   经过中心区车厢又空了大半,身边似乎站过来人,丁玉抬头对上男生带笑的眼。   “许信鸽?”面前人戴着口罩,他有些不太敢确定,试探性开口。   “嗨,学长。”   见青年真的认出自己,许信鸽压下心中翻涌的阴暗,拉下口罩露出笑容:“看来今天大家都有考试。”   “唔——”   自从上次在火锅店一别,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许信鸽,人都站在面前丁玉也不好对人爱答不理,收起手机对上他的眼:“大概吧。”   他不开口,男生也一反常态地不吭声,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学校。   “学长,”就在丁玉下车前,男生突然伸手拽住他衣领,力度大到让丁玉后仰栽到站台与车辆之间。   “嘿,干什么你们!多危险!”   巡逻员注意到这边动静,按亮身上警报上前,将快速将丁玉从地上拉起:“多大个人怎么还不稳重,出了事你担待得起?”   丁玉被护在身后,他捂住脖子不断咳嗽。还好他今天穿的是圆领短袖,如果是立领带扣的衬衫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对不起学长,我刚想跟你一起下车,着急忘记不能拽领子。”许信鸽声音透出说不上来的诡异,可巡逻员没有注意到他话语异样,还以为他真的知错就改。   交通站人来人往,丁玉没再看人群中的许信鸽,他压下喉咙中不断翻涌的痛意,转身出了交通站台。   图书馆活动室依旧存在早餐点的隐藏功能,等他找到宋永元坐下,对方正边撕咬包子边对课本露出凶狠的光。   见丁玉过来也不打招呼,将冰美式推到了人手边。   “给你的,报酬。”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接受,但身体还没从被勒住的痛苦中脱离,再加上李墨安这些天一直在让他吃热乎乎的东西,丁玉闻到这种浓烈的苦咖啡味道有些不舒服。   “怎么?”   注意到丁玉面色有些异样,宋永元咽下口中包子询问。   “今天我来的时候遇到了许信鸽。”不知道怎么说方才发生的事情,丁玉斟酌用词,压低声音凑近宋永元,“我觉得他心理状态有些不对劲。”   宋永元点头表示赞同:“自从你那天跟安墨离开,那个茶馆老板也觉得他性子没之前开朗,现在甚至说得上有些阴沉,还总是对着料理台和顾客露出渗人的笑。”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搓搓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也沉了声音:“还有啊,有次我半夜出去拿外卖,妈呀,你猜怎么着?你那个学弟就站在咱们宿舍门口,也不知道盯了多长时间,那两个眼珠子直勾勾的吓死个人!”   尽管丁玉不住宿舍,但听他这么一说,大概想了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些过于刺激。   “我问他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嘛,他说你是不是搬走了,还问你搬哪儿去了。”宋永元声音一低再低:“我哪敢说你地址啊,就随便说你之前住的那个筒子楼——”   听他这么说,丁玉这才意识到今早的公交是从绕城高速上过来的,始发点应该是老城区的筒子楼。再联想到许信鸽双眼里的血丝,丁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虐,这辈子才让他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   两人正对坐无语,正巧有人从门口过来,等宋永元抬头看清是谁,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示意丁玉低头。   不明白在学校还能存在危险,丁玉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微偏身子对上许信鸽望过来的视线。   活动室本就不安静,也不代表能直接站在门口出声喊人名字。一时间众人声音都下了下去,看着男生握着手机去到角落,坐在丁玉那一桌。   “他们什么关系?”有人好奇,低声问身边同伴,“看不出来校花觉得他有些吵闹吗?”   “不知道,没见过,估计又是追求者之一吧。”   坐定后许信鸽往交谈方向瞥了眼,不着痕迹收回目光,脸上毫无在交通站的无所谓,满眼都是见到丁玉的欢喜:“学长,好巧呀。”   经历过大半夜被他堵门,打死也不会相信他能在图书馆找到丁玉是巧合,宋永元特意将身子往前靠靠。   “我们要去自习室了,大二上午不都满课吗,不去?”   话中驱赶之意极重,连丁玉都觉得这话已经是在顾及同校的面子。   桌下似乎有光线闪过,不等人低头查看,许信鸽笑着吸引丁玉注意力:“我上次听宋学长说,学长不是住在老城区附件,可我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学长租房的信息,该不会是骗可怜兮兮的直系学弟吧?”   放在任何场合下这句话都算得上惊悚,猜不到他执意寻找为何,丁玉组织下语言开口:“黑中介,不知道也正常。”   “这样啊。”   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多太满意,但丁玉面色已经透出些许不耐烦,许信鸽换了种说法。   “那学长还是带着弟弟一起住吗?”   尽管有些意外他还记得李墨安,可这不是必须要回答的问题,丁玉懒得跟他继续纠缠,拿上课本就往外走。   见丁玉一走,宋永元也不想独面许信鸽,慌忙收拾完东西跟上他步伐。   从角落到门口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让许信鸽调出调出从桌下拍摄的图片,再将其编辑到还未发送的论坛帖子里。   他给过机会了,如果丁玉能否认哪怕是回答一个不字,许信鸽都会停止他手中的动作。   可惜,丁玉没有。   回想丁玉先前总是笑着喊他小鸽子的模样,许信鸽受不了那双手落在别人头顶,明明是他先遇到丁玉的。   许信鸽不理解,为什么丁玉还是会喜欢那个绿茶精? 第89章   ? 造谣 ◇   ◎奇怪的违和感◎   等出了冷气十足的活动室, 跟在身后的宋永元才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   刷卡进入图书馆二楼,丁玉回头望了眼长吁短叹的舍友:“这次过后他应该不敢再去找你了,毕竟许信鸽还没那么低三下四的。”   并不知道丁玉对人的态度, 宋永元揣测几番。   “你之前喜欢他?”   “是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   见丁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也松了口气:“毕竟我看你之前对待周围的人的态度一直都是——”   “不主动, 不拒绝,不负责。”   青年身着白短袖黑短裤,鞋在是款小众的帆布鞋,黑色鞋边衬得他膝盖上的红痕更加明显:“不就是渣男三连。但我说对他们根本没有过任何心思, 只觉得是能当不错的朋友,你信不信?”   说话间丁玉停在楼梯拐角,半只脚踩在台阶上,更加显得他小腿线条完美流畅,阳光落过来甚至都能看清那处青色血管。   丁玉一直很美, 宋永元从未否认过的, 他的美不像是那种有些软绵绵的,而是极具攻击性、想让人让他心甘情愿折服的张扬。   还有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发蓝眼少年。   现在看来,只有他跟到了丁玉最后, 什么江开许信鸽的, 都没迈近丁玉门边就被淘汰出局了。   “信, ”宋永元挠头,他还在好奇最后一件事,“你喜欢过人吗?”   听到这句,丁玉上楼的脚步顿住,低头看向身后气喘吁吁爬楼的男生。   “我喜爱很多东西。”   宋永元叹气:“你不能跟你喜爱的东西过一辈子吧?”   脑海中浮现像个小山墩的伯恩山, 丁玉点点头。   宋永元无语:“那你弟弟呢。”   不知道他怎么会提起李墨安, 丁玉没做停留继续上前。   他的沉默便是回答, 宋永元猜不到他心底真实答案,只能含糊不清劝到:“我看安墨对你也挺认真的,按照咱们平常算法他不早就十八了。”   “还没满十八周岁。”   完全搞不懂丁玉纠结的点,男生叹气:“现在小学生都知道什么叫亲嘴——”   只可惜走在前面的人毫不犹豫推开自习室大门,宋永元只得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当初他与汤亚从别墅区出来时,知道不少丁玉小时候的事情,还知道他因为高中那起绑架,对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感到恐慌。   “当年绑架他的是云修然,对吧?”宋永元斟酌说出猜测,生怕猜错般正想补充些东西,却被汤亚低不可闻的嗯声堵了回去。   无法形容知道真相那瞬间的心情,他问不出为什么不报警这种幼稚问题,如果一个毫无背景的心理校医能在学校眼皮子底下将人带出,就算他这种缺根筋的人也不敢相信。   “因为丁玉就是太相信他,所以云修然才敢捏住这个把柄,做尽猪狗不如的事。”   只闻汤亚声音阴冷,不敢问猪狗不如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宋永元握住安全带没吭声。   “他不敢动丁玉,只不过想看他从窒息中解脱后沾满泪痕的脸。”   回忆刚发现丁玉时他身上的青紫,脖子上十个深深指痕如狰狞的虫子依附在他脖颈,缠住丁玉脚腕的都是一条死去多时的蛇。   她那是第一次直面汤父对丁玉的恶意,他们汤家吞并丁家财产还不够,父母都恨不得丁玉死。   怪不得当初丁母会祈求她帮忙照顾好弟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丁玉能平安。   丁母已经猜到最近出现的异动都是谁的手笔,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拼尽全力最后还是魂断悬崖边。   这些记忆藏在脑海深处,偶尔想起来都会让人感到不安。   就算自习室的冷气开得足,但依旧无法辐射到全部范围,空气中的闷热快要将人击退。   他们选了个人不是很多的区域坐下,还没等丁玉摊开课本,原本坐在对面的女生突然抬头,注意到丁玉后欲言又止。   起初丁玉并将这点事放在心上,直到周围环境越来越嘈乱,甚至都有人来来去去故意经过丁玉这张桌子,对面的女生受不了论坛里越来越脏的话,写了张纸条推到丁玉面前让他看论坛。   他几乎就没用过这种东西,察觉动静的宋永元赶忙掏出手机,一条极为扎眼的题目在一堆罗里吧嗦的寻物启事中极为显眼。   《你们不要被校花骗了,他才不是什么高冷之花,压根就是能被他所谓弟弟?的??!》   用词脏到甚至连论坛都屏蔽了。   “谁这么不要脸!”   当事人还只是挑眉,宋永元却忍不住大骂出口,在周围人目光落过来时抓住丁玉胳膊:“丁儿咱们走,别在这里让人看热闹。”   不理解他怎么如此大火气,丁玉反倒阻止宋永元的动作:“这里网好,坐着吧。”   “可——”   “嘘。”   丁玉竖起根手指比划,有人鬼鬼祟祟搬着屁股下的椅子,挪过来坐在丁玉这张桌前。   不多时,自习室也就坐八个人的桌子围满凑热闹的十六个人,还有人挤挤侧着身子坐在夹缝之间。   “......”   都知道校花不喜欢用论坛,能在这里得到一手消息。与吃校花的瓜比起来,手头的事压根不算事。   懒得搭理这群家伙,丁玉指出题目中的不合理之处:“不是被,我是上面那个。”   他声音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这张桌子上的十五个人大跌眼镜,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自习室角落那张桌子已经被包围了...】   【可恶,为什么我没第一时间看到校花,快告诉我校花对此的回应是什么!!】   【这是自习室,请不要讨论无关的东西。】   【楼上我看到你屏幕了,别往前挤你踩到我脚了...】   【估计楼主又是一个爱而不得发疯的家伙。】   就算是宋永元也傻眼了,不知道丁玉怎么就大大方方说出这种问题。   无法想象那位黑发蓝眼的少年在下面的模样,宋永元甚至觉得想一下都到今晚做噩梦的地步。   起初帖子是没有图片的,随着那两张照片刷新出来,楼里风向瞬间变了。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东西吗?】   【妈呀,谁下手这么狠。】   【不能只有我一人觉得这很涩情——】   【但是这个角度,怎么看都像是偷拍吧,发帖人跟踪校花?哇还真是变态!】   躲在楼梯间,许信鸽看到回复一愣,这跟他预想的方向完全相反,为什么大家都不顺着题目往下骂?   原因很简单,前十楼便能确定整个讨论楼的风向,跟不必说这件事跟丁玉扯上关系。反正谁都不得到校花,大家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过来的。   但是上升到照片这件事情便不一样了。   暂且不说从哪来的照片,明眼人都知道第二张照片肯定是偷拍,整个镜头都是不正常的倾斜。   【这个桌子底——图书馆活动室?】   【哇靠上面那张是在交通站吧,这人从哪就开始跟着校花了。】   【校花快跑!你身边有变态!】   宋永元的手机在这种时候卡了,旁人不能让丁玉得不到一手信息,赶忙将照片点开递过去。   “谢谢,”丁玉接过后放大,在看到所谓的暴露照片后沉默,随即抬高膝盖将手机边缘与其重合,“这是手机印,谁睡觉没有压着手机的经历。”   至于那张能看到他后脖颈附近的肌肤,丁玉瞬间反应过来贴子是谁发的,仰头让大家看见他脖子上的勒痕:“喏,下车时被人拽住衣领,估计是那个时候拍的。”   说罢,他满不在乎耸肩:“差点摔到车底,还是巡逻员将我拉起来的。”   再惊险的事,从丁玉口中说出来都带有漫不经心的无所谓感,只见他故作轻松一笑,却在刹那间红眼睛。曾受过李墨安整晚的教导,要是现在不用难道还要等到风波过去?   见校花都快吓得不行还在强做安慰的模样,众人又是心疼又是不知所措,只能掏出手机在楼里疯狂发帖,抨击帖主的丧心病狂与不知廉耻。   从始至终,丁玉除了这三句就没说其他多余的话。   宋永元有些疑惑,方才青年开口时,他分明在其身上看到了李墨安的影子,同样四两拨千斤便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察觉他的注视,丁玉托住下巴扭头,对上宋永元傻乎乎的目光后微笑。   “......”   这下,宋永元更清晰看到属于丁玉的俊朗面孔,隐隐约约透出李墨安的味道。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他压下浑身起的鸡皮疙瘩。   如果说丁玉遇到李墨安之前,只是个乖乖巧巧摆在橱窗的大号娃娃,那么现在的他,有一种穿着洋裙的布娃娃从裙摆里掏出重型机/枪的错乱感。   更何况,还能面带微笑取敌人首级。   宋永元胆战心惊咽下口水,不知所措地转身假装看书,手却偷偷摸摸给汤亚发信息。   【安墨给丁儿灌迷魂汤了?】   只是许久,他都没得到汤亚回应。 第90章   ? 受伤 ◇   ◎手势奇怪◎   从未料想事态会这么发展, 楼梯间的许信鸽咬住手指不敢吭声。   他不断刷新着界面,甚至还用几个小号试图将风险扭转,可发出去的话还没停留三秒, 便被随之而来的信息刷下翻不起水花。   【校花腿上的痕迹是手机印子, 还有后背是拔罐!】   【谁这么心思龌龊见不得别人好?】   【要不是校花正好在自习室, 按照他的性子,看到估计也是好几天后了吧...】   【险恶用心,令人发指。】   若是平常,丁玉不会对这种事情计较。但最近在李墨安的影响下, 他要是再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不管,下次都能造谣他能生孩子。   坐在身边的宋永元从一开始便没有出声,就算丁玉视线落在他身上也不说缘由,沉默对着十道错八道的习题册发呆。   身边闹哄哄动静逐渐散去,有人离开前询问:“校花, 那你知道谁做的?把名字说出来呗, 他这种人就应该得到惩罚。”不止是他,就连周围的人也点头。   没由得的,宋永元心脏提起, 他有些不安看向丁玉, 不知道青年会做出什么选择。   “唔——”   丁玉歪着脑袋想想, 装作很苦恼的模样皱眉,最后无奈摊开双手:“抱歉,交通站上人太多,再加上当时我有些害怕,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这样啊。”   得到了回答, 那人将信将疑回到自己座位上, 目光时不时往丁玉脸上瞥, 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但丁玉却率先起身,一声不吭走出自习室。   “丁儿!”   未料他就这么离开,宋永元胡乱抄起东西紧随其后,出门看到丁玉直直去推图书馆楼梯间的防火门。   这里的楼梯常年都没人走动,带起的尘土呛鼻,丁玉捂住鼻子向外望去,空荡荡的台阶上就剩几串凌乱脚印。   他第一次见许信鸽并不是在茶馆,而是在这个脏兮兮的楼梯间。   当时许信鸽刚进学生会什么都不懂,不经意间得罪不少学长,甚至因此被人在导员面前说风凉话,明里暗里吃了不少苦。   结果人性子又倔还不肯低头跟人道歉,晚上躲在这里哭,把准备抄近道离开的丁玉吓了一大跳。   具体丁玉已经记不清了,他唯独跟许信鸽说了句:不会去学,开口前先笑,嘴甜一点喊学长学姐总是没错的。   当时他只忙着回宿舍,也便没注意许信鸽在他离开后渐渐亮起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人有点偏激,丁玉沿着楼梯往下走,果不其然撞见坐在在一楼与二楼的平台上的男生。   他并没有掩饰脚步,当丁玉停下时,男生浑身一颤,却跟做亏心事般不敢回头。   “怎么,还要我亲自去拿你手机看发帖记录吗?”   “......”   楼梯间外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生怕被人听到这里有人,许信鸽刚想开的口又闭上。   等喧嚣声过去,他才慢慢转身对上楼梯低头的青年。   “学长。”   或许连丁玉自己都没察觉,许信鸽喊其他人永远会带上其姓氏,唯独对他只有简简单单的学长。   到底还有两年时间摆在这里,对上许信鸽哭得通红的眼睛,丁玉说不上来过重的话,他只想知道许信鸽这么做的原因。   若是平常,他肯定会上前坐在人身边,可表面和气的许信鸽也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知说何是好。   沉默气氛漫长,许信鸽别过了头。   “你恨我?”   听到丁玉这么说,他赶紧摇头否决,生怕说慢便得不到青年宽恕:“题目没有屏蔽,我没有写很脏的话,是故意打出来的符号。”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丁玉抬脚,伸手轻拍小腿不知在哪蹭到的一块灰尘。   “哦。”   “学长——”   可丁玉直接打断他:“你是想让所有人都骂我、唾我,再装出救世主的模样来救我,对吗?”   虽然个别地方有些出入,但大方向是丁玉说的这意思,许信鸽沉默了。   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同,青年音量算得上正常,落在心虚的许信鸽耳里却如震耳欲聋,令他整个人身子慢慢弯下去,最后靠在栏杆上默不作声。   未曾料到当年笑嘻嘻喊他学长的人,在心中竟然抱有这么阴暗的心思,丁玉都无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这个家伙,甚至不惜造谣也想看他受到折辱。   “还以为你是个清透的孩子。”   自从跟李墨安学会各种让旁人猜不透的微笑,丁玉半蹲下身子,手抵在侧脸耳根下注视不肯转身直视他的男生:“没想到却是我看走了眼,你与那些家伙并无任何两样。”   听到他这么说,话中蕴含的不屑与厌恶令许信鸽猛地抬头,不可置信扭头,对上那双视线落在他处乌沉沉的眼。   “学长,我会道歉、会当着大家的面道歉,你不要不理我——”   先前看到过丁玉对江开的绝情,许信鸽慌了神。   是他将事情想得太天真,甚至都不去考虑事态暴露后会有怎样的后果,总觉得舆论会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不知是顾及丁玉不想被他触碰还是怎么,就算许信鸽一个劲儿的苦苦哀求,但始终不敢伸手接触到丁玉,即便青年的鞋尖距离他不过几厘米的位置。   “许信鸽。”   抓住栏杆微微前倾身子,丁玉像是不在乎地歪头,发丝从他耳边垂落到肩膀:“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人道歉了,我便会无限制、无条件的吞下所有的怒气与脏水?”   从未意料的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男生察觉丁玉眼中的耐心消失殆尽,也不敢再装出与世无争的模样,伸手去握眼前的白皙脚踝。   猝不及防的,丁玉来不及后退被人死死抓住,力度大到不是他这种宿醉还没回神人能挣脱开的,当下丁玉阴沉了脸,声音也掺杂上凉如刺骨的寒意:“放开。”   “我不!”   自知在丁玉面前刷好感度无望,不想因这件事毁坏丁玉对他好感。许信鸽手中气力收紧,手指甚至都将那处肌肤按出青白:“学长,我只是......”   他们动静太大,引得有学生拉开防火门往里面张望,还以为是大白天闹了鬼。   生怕被人注意到平台上的丁玉,许信鸽猛地伸手去拽面前青年的脚腕,趁他站不稳时伸手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啪——   巴掌落下的声音清脆,甚至都不用多加考虑,丁玉在接近许信鸽时后腰一扭,不顾疼痛避开与人接触,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丁玉!”   许信鸽扑了个空,拼命伸长胳膊却没有抓住滚落的青年,眼睁睁看着他从最上面滚到一楼地面。   幸好图书馆一楼与二楼的层高并不是很高,逃生梯的高度也只是小幅度的起落,这才免去丁玉在台阶上撞得头破血流的结局。   只要是接近这些家伙都没有好事。   整片后背都是火烧火燎的疼,尤其是早上宿醉的劲头还没下去,要不是还能清醒感知到疼痛,丁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魂断图书馆。   “吱呀。”   撞见常年无人经过的一楼大门开启,许信鸽不敢让来人看到自己面目,甩下丁玉不顾一切往三楼跑。   脚步急促,落在台阶上像是能踏碎整座大楼,丁玉沿着声音扭头往旁边看去,推门的不是宋永元还能有谁。   “丁儿!”   未料眼下竟是这么个情况,宋永元手中的书散落一地,顾不得拾起赶忙去扶起不来的丁玉:“那个不要脸的兔崽子呢?”   丁玉借力站直,无所谓地耸肩。   不敢相信他不追究,宋永元怒骂许信鸽,末了将丁玉扶出楼梯间。   “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吗?”他语气愤愤不平,惹得丁玉扭头打量,“不过那个标题,上面写的弟弟是不是安墨?”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宋永元反而松口气,将丁玉扶到绿植后的长椅上坐定,视线在四周打量了圈。   “有人说你那个弟弟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听他这么突然来一句,丁玉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本来就有点——”   “绿茶。”   宋永元接过话头,不给青年反驳的机会,说出这些日子他观察李墨安后得出的结论。   “不至于,”听不惯旁人说李墨安的不是,丁玉打下宋永元的话头,“他只不过是有点敏感罢了。”   “敏感也不至于对周围人阴阳怪气吧!”   就算宋永元没有被李墨安挑过刺,但也受到过那双冰蓝眼睛嘲讽,他回忆先前少年总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丁玉,宋永元不得不给丁玉打预防针。   “他看你的眼神不纯洁。”无法将话说得太过于直白,宋永元伸出两根大拇指,做出两个小人打啵的模样凑在一起扭来扭去:“不像是弟弟,倒像是这个。”   猜不到这种手势意味着什么,丁玉沉默会儿开口:“他想给我搓泥?”   “...搓你个大头鬼,这是强吻!”宋永元抓狂。   在他们两人交流间,身后足有一人高的绿植晃动,探出来个人头:“哥哥,什么是强吻呀?” 第91章   ? 谈话 ◇   ◎挑拨离间◎   不知他躲在后面偷听多久, 丁玉惊讶:“你怎么在这?”   脖间落了只温热的手,正好覆盖在他脖间红痕处,指尖力度适中, 正好舒缓他从方才起便总是隐隐作痛的喉咙。   原本坐在身边的宋永元, 在少年清亮声音响起时便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还有什么是比在背后说人坏话, 转身就被人抓住还恐怖?   “哥哥,你们说的打啵,是什么意思呀?”   偏不回答丁玉方才的问题,李墨安伸手轻轻搂住丁玉肩膀, 额头抵住青年白皙后颈。   精致脸蛋却转向地上的宋永元,冰蓝眼睛里毫无笑意,神色阴冷盯住快要哭出来的宋永元。   还以为他是真的对这种事情好奇,再加上李墨安已经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纪。   丁玉偏头默想,在宋永元惊恐目光中抬手, 反手勾住身后少年的脖子, 在其侧脸落下毫无其他含义的吻。   尽管两人接触的时间不过一秒,但毫无预料丁玉会真的亲他,李墨安不动了, 李墨安傻了。   “这就是打啵, ”丁玉用糊弄小孩的口气轻推脖间毛茸茸的脑袋, “起来,热死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去画廊。”   “啊...哦。”   完全被这个吻夺去全部精神,少年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开始编谎言:“画家没有来, 负责人让我去感受连城的大自然。”   “真的?”   搞不懂他们这些艺术家脑子里的弯弯绕绕, 丁玉也就反问一句, 抬高左边肩膀示意人从身上起来:“疼,安墨,别压了。”   只知许信鸽那个不要脸的造谣,对于楼梯间发生的事情李墨安还真不知道,要是晓得也不会让保镖去恐吓他这么简单。   注意到青年振翅欲飞的锁骨上不知何时擦了点灰,他伸手刚想轻轻擦去,手指落在丁玉身上引得后者皱眉一阵哆嗦。   “哥哥?”   不顾可怜的宋永元还坐在地上不吭声,李墨安单手撑住椅背利落翻身,移开青年捂住脖颈的手掌。   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光线昏暗、还是个视线盲区,自然也没看到青年膝盖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以及不知从哪蹭出来的伤痕。   他视线过于直白,导致丁玉反而有些不安,握住人肩膀想将其推开,对方却纹丝不动蹲在原地,按住那已经有了红血丝的淤青。   “也是他。”   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疑问,却令抱住椅子腿的宋永元生生打个寒颤。   毕竟人还是学校的学生,要是出事情责任还是会找上李墨安,不想让他掺和这件破事,丁玉握住人手腕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顺便表达他不在家好好磨练画技到处乱跑的谴责。   “我担心哥哥嘛——”   李墨安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导致从二楼下来的学生有意无意往绿植这边瞥,心理想着都这种风头浪尖还有人敢用这种称呼,真不怕被所谓的「弟弟门」风波。   若平常丁玉也就随他闹去,但今天还有随堂考试,他必须得拿到满分的平时成绩。   虽然专业与模特业并不对口,但如果能拿优秀毕业生的评选资格,对以后职业应该稍微有些用处。   要是李墨安在身边,指不定还怎么折腾自己。   “乖,回家去,”想到这里,丁玉也不再仿含糊,指名道姓让李墨安回画室找点有意思的活,“晚上给你讲童话故事。”   “不要。”   面前少年拒绝倒也干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抱住丁玉双膝将下巴搁在上面,眨也不眨凝视人乌亮亮的眼珠:“不想听童话故事。”他现在还学会讨价还价,手指扣住青年入手细腻的小腿肚。   他气力不算小,丁玉有些吃痛,却也由着李墨安胡闹。   “那要什么?”   不知是宋永元还在旁当电灯泡还是怎么,李墨安眼珠一转,脸上又流露先前的狡黠与得意,就跟那学舌鹦鹉般凑近丁玉耳朵,呼出的热气令人缩起脖子:“跟哥哥打啵。”   他声音极轻,甚至连附近的宋永元都没有听到。   就知道李墨安不学好,丁玉不轻不重拍了下他后背,示意整个人都要压在他身上的家伙起身:“又在说浑话。”   谁知少年根本不避讳还有外人在,笑嘻嘻地站直身子,却装作脚下一滑往丁玉身上倒,嘴唇顺势擦过那颗小小黑痣。   “喜欢哥哥的话那怎么叫浑话,”李墨安得到想要的补偿,他摇头晃脑去图书馆楼上走,“等哥哥上完课我们再一起回家。”   几乎不给人回应的时间,他身影一晃闪进了楼梯间。   丁玉扭头,见宋永元还抱着椅子腿不吭声无奈:“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可惜李墨安只对丁玉掩饰身上气势,对旁人简直是毫无差别的攻击。等楼梯间的铁门合上,宋永元才长长舒了口气:“唉——”   “叹气是会将好运叹出去的。”   下一秒附近又响起滑稽的吸气声。   对上丁玉有些无语的目光,宋永元不敢说李墨安是看出来自己对他哥没意思,才懒得将目光落在他这种毫无存在感的人身上。   要是随便换成江关、许骗鸽,或许都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整成什么鬼样子。   查到教室空着,他们决定去那里复习。路上宋永元也不知道他那根神经不对,神出鬼差的跟丁玉透露他也有个弟弟。   “是吗?”   向来对别人家里没兴趣,丁玉敷衍着上前走,路过处草坪,停下借边上的水龙头洗去腿上的灰尘。   宋永元也停下来,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收紧,在心中默默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等丁玉将胳膊冲干净,弹去衣服上的浮土,他听到宋永元有些怪异的声腔:“从我记事起,我跟我弟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打得我爸妈都无奈。”他边说边留意丁玉面部神情,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宋永元斟酌用词开口,“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只会互相嫌弃对方,除非世界末日,否则不会出现搂搂抱抱、甚至相亲相爱的情况。”   说罢,宋永元双手一摊,又补充上一句:“据我所知,其他有兄弟姐妹的都是这样。”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要是丁玉还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这二十年来也就白活了。   “所以呢?”   丁玉甩干净手上的水珠,目光平静看向站在水池旁不知所措的男生:“你们再怎么斗气,都有父母、有家人、甚至都有属于自己遮风避雨的家。”   “我猜,你也没经历过寄人篱下的滋味吧?”就算是相处三年的舍友,面对这些问题时丁玉还是忍不住竖起警戒,像是被侵占领地的小动物警惕,“也不用时刻提防被卖掉?”   从未见过丁玉这般模样,宋永元只知丁玉在校所有表格上,父母那一行永远都是的空白,他觉得自己也有些唐突,闭上嘴听丁玉说话。   “他跟我一样,年幼失去父母,十几年来都在亲戚家辗转流离,心思敏感不安是很正常的事情。”丁玉掏出纸巾吸去胳膊上的水珠,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异样:“现在只不过是有个哥哥,自然想跟他亲近,也想知道有人疼爱是什么滋味。”   话语间皆是对李墨安的维护,虽然有时候他说的话奇奇怪怪,甚至也会打着喜欢的名义让自己跟他吃住同一起,直到现在丁玉还认为这是缺爱的孩子不安表现,尽量去满足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请求。   在丁玉心里,他看见李墨安就像是看到十七岁彷徨不安的自己,被所有人厌恶与抛弃,像个垃圾一样狼狈存活在汤家。   他眼下只是对少年心生怜悯,在李墨安能真正独自面对险恶世间时,丁玉会放人去更广阔的天地,最起码不要因为钱能解决的事情,而绊住李墨安前进的脚步。   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宋永元却沉默了。   就算丁玉口头中说对李墨安只是单纯的照顾,但他还是能看出来,丁玉眼底偶尔会有不易察觉的眷恋与依赖。   相比之下,尽管那里面没有少年过于疯狂的迷恋,但感情却是真正存在的。   方才他坐在地上,将两人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宋永元也为他们俩人之间涌动的情绪感到心惊。   “那...你能说出来,你对安墨完全没有异样心思,只是将他当做弟弟。”   不想让丁玉在一开始便充满欺骗中的迷恋深陷,宋永元声音都在发颤:“丁儿,你能对着自己的心,说对安墨没有任何心思吗?”   被他脸色逗笑,丁玉不解:“我本来就把安墨当弟弟,对他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仔细端详面前青年面色,没有发现异样后,宋永元这才放下心:“真的,不要将太多感情放在一个不成熟的成年人身上了,他们喜欢都很多变,今天还能跟你说喜欢,明天看你用左手拿勺子都不顺眼。”   “学校喜欢你的人多得是,不要对心性未定的小孩子有过多关注。” 第92章   ? 追忆 ◇   ◎他没有那么单纯◎   与此同时, 图书馆消防楼梯间五楼,少年翘腿坐在扶手上,托着下巴打量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黑影。   似乎没想到对手这么弱, 他打了个哈欠, 用手中变形的钢管敲敲栏杆。   “无聊。”   钢管有节奏敲击, 李墨安目光在墙角那团阴影上一扫而过。   他像是想到极其好玩的事情,微抬手腕点住许信鸽布满伤痕的手:“叫得挺亲密呀,怪不得能做这没脸没皮的事。”   李墨安指的是论坛上的帖子,虽然题目表达出他心底最深渴望。   后来有跟帖说丁玉是上面那个, 只要是能让丁玉体会到极乐还不痛苦,反正也有躺着便能舒服的姿势。   对于这方面,他完全展现在国外生长才有的奔放,等到时候对丁玉火力全开,李墨安不相信他哥不被他技术折服。   想到这里, 李墨安似乎意识到他还得好好谢谢许信鸽, 不然到时候坦诚相见——要不被丁玉打下床,他都不相信。   地上人影微动,少年歪头眨眨眼, 察觉对方貌似有话要说, 将钢管搭在肩膀上微微弯腰:“什么?”   直到快凑到许信鸽嘴边, 他才听到对方说的是疯子。   像获得了不起的赞美,李墨安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沾血的眼角令他面容显得更加鬼魅,不顾保镖阻拦伸手按住许信鸽的右手。   “你就是用这只手,将他推下去的吗?”   意料之中得不到回应, 装作耐心耗尽的模样, 李墨安估摸了五楼到一楼的距离:“要是我, 肯定很喜欢身子腾空的感觉。但哥哥不是,他会很害怕,上个让哥哥这么害怕的人,我差点打烂他的耳朵。”   末了,他伸手比划出□□的模样抵住人的太阳穴:“你觉得呢?”   毕竟是在学校,这里还有丁玉,对许信鸽的教训也只是点到为止。   “从五楼滚到一楼,就算是神仙也遭受不住吧?”   眼见他真的有这种意图,保镖慌忙开口出声阻止:“少爷!”   不是他们担心,毕竟李墨安最近的动作引起老先生的注意,李家上层开始密切注视他的动态,甚至都开始准备调查丁玉先生。   就算李二少爷能力不俗,但目前李家还是老爷子掌权,家族真正继承人还没有定下来。   不能在这节骨眼惹事,他们好声相劝,生怕李墨安的动静在国内太过闹腾,导致老爷子强行将人带回老宅。   整治一个云修然已经是老宅那边做出让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旁系那边的人,现在都在说是李家二少看人不顺眼准备动刀。   “放开,我不动他。”   厌恶做任何事都要守规矩,要是他守规矩,李墨晟也不会巴不得将公司事务都塞给自己......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丁玉说的话,李墨安直接别断手中钢管。   他从未这么烦躁过。   消防通道经过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前来背书的学生。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多,李墨安起身头也不回地下楼,保镖们随之跟上,离开前擦干净了李墨安留下的指纹。   直到一楼关门声传来,许信鸽才在学生惊呼中慢慢坐起,捂住似乎被打断的肋骨轻咳,抬手拿出放在衣兜的手机,结束已经录了近半小时的音频。   几乎不等他犹豫,他瞬间将文件转发给丁玉,想让人看清他百般呵护的少年真实面貌。   只可惜,短信刚传到丁玉手机,便被随之而来的一大波木可家信息压到了最底下。   与人在教室复习,结束后刚好开始上课。   瞬时记忆让丁玉成为全班最快交上答卷的人,在宋永元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耸耸肩,表示这种程度的测试题有些过于简单。   他自学能力还算不错,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考上连大。   那时他还不理解汤父脸上为什么毫无喜色,现在才知道如果他落榜,说不定能给汤家带来大笔钱,更进一步或许连小命都没了。   如果汤家能做出这种事情,丁玉不难怀疑他父母的遗产,是否真如汤父所说都用来弥补亏空。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早上还晴朗朗的天转眼乌云密布,眨眼功夫豆大雨滴打在窗台上。   雨来得猝不及防,两人都没有拿伞,索性一起坐在教室最后排盯着雨发呆。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得干净,宋永元回头扫了眼空荡荡的教室,视线又落在对着窗户外面发呆的丁玉。   察觉身边压根忽略不掉的视线,青年无奈转头,开口问快将书本团成褶子的人又怎么了。   “丁儿...我想问个事。”   从未见他说句话都支支吾吾,丁玉放下准备检查收件箱的手:“嗯。”   毕竟这件事称得上人心底疤痕,可宋永元现在已经见不到汤亚,据说汤家最近正在连城的风尖浪口上。   他琢磨整月的猜测得不到解答,见丁玉现在完全没有大一时的郁郁寡欢,这才敢鼓起勇气提一句。   “当年,那个人是不是云修然?”   他没说事情,可知道丁玉能反应过来自己指的东西。   起初,青年并没有回话,他目光落在淅淅沥沥的雨幕,过了好久才回应宋永元:“谁告诉你的?”   “没谁说,上次跟汤姐离开时她说了句,我已经见到过真凶。”   说不出心中感觉,丁玉收敛神色不然人窥见他心中所想,手指放在冰凉桌面,空气中似乎都有了难以呼吸的潮湿味儿。   “还有你发烧看到云修然出现在宿舍时,整张脸都白了,我差点都要以为你下一秒会咽过气。”   宋永元往丁玉那边移动身子,声音不自觉压低下去:“这些都是我猜的,不是说当年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么?”   窗外的雨依旧落着,空气中那股难闻霉味熏得丁玉几欲落泪。   当年也是这么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连城整个冬天都要被这雨浸透,干干瘪瘪挂在破旧筒子楼的晾衣绳上。   小时候淋雪落下病根,丁玉一入冬便会手脚冰凉,手指也会不自觉地青紫,握笔时看起来格外吓人。   高三是新的班级,没有多少人知道丁玉过往,还以为这是疾病躲得他远远的。   再加上被汤父暗讽是小白脸,那张家长知情书的签字栏永远空白。   压抑与痛苦令他听不进去课,日复一日对着黑板发呆,再好的底子也受不住这样折腾,丁玉最近月考成绩一落千丈。   如果人如果想不开,情绪就很容易走偏,更何况阴雨天气令人神经低落,很容易便有不好的念头。   于是,那天他去云修然的办公室,第一次说出自己心底真实想法。   谁知对方并没有多大反应,停笔合拢了手中的书,将原本放在一旁的暖手炉推到丁玉面前。   “手怎么紫了。”   “老毛病了,”丁玉轻声回答,直到现在他还是将云修然当成知心大哥哥,“看着有点可怕,其实并不碍事。”   云修然没说话,将屋内空调温度又调高几度。   他不说话丁玉也没吭声,默默注视摆在方桌中央的木雕小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云修然开口。   “结束就什么都没有了。”   同所有心理医生类似,开始都是些客套又乏味的官方话术,但面前少年流露些许不耐烦,云修然到嘴边的说辞拐了个弯:“不过,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感到活着的乐趣。”   见吸引到丁玉目光,男人推了推眼镜微笑:“要试试吗?”   “什么?”   “能让你无限感知到死亡时的恐惧。”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云修然手有意无意从自己脖子上滑过,狭长眼睛始终盯住疑惑不解的丁玉。   打量桌对面漂亮到像童话里小王子般少年,他声音带上道不清的引诱。   云修然对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是拯救王子的骑士,相反的,他是引诱王子走到泥泞里的毒男巫。   “...丁儿?”   回忆戛然而止,就连丁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幕画面,明明有关高三的记忆随着噩梦般的一个月化为乌有,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记起这些东西?   他抬手拼命按压脑袋,试图逼迫自己忘记过去,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由于李墨安先前拼命读取他心中所想,导致大脑开始自动清空有关最近的记忆,更深处被遗忘掉的事情开始复苏。   那晚的大雪、滚落在路边的红伞、还有飞溅在他脸上的滚烫鲜血。   压根不知事情对丁玉来说会让他这么痛苦,若是能预料到现在这般景象,宋永元说什么都不肯去问他当年绑架的真相。   看着趴在桌面上高耸肩膀的人,他快要被丁玉面若白纸的脸色吓得够呛。   “丁儿?丁儿!”   呼声落在耳中如隔水白雾般朦胧,丁玉脑子混乱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现在只想躲回家里,再将所有房门、窗户上锁关死,就剩他在无尽黑暗中沉沦。   教室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对上站在门口男人的视线,宋永元顾不得还在哆嗦的丁玉,卷起手边课本在空中挥舞。   “别过来,不然我就报警!”   或许连宋永元都没意识到,他声音都因恐惧发抖。 第93章   ? 劝说 ◇   ◎你离开他吧◎   云修然本来没想从教学楼穿过, 只不过天空正好降雨,再加上他似乎闻到属于丁玉的味道,神出鬼差的便改道来到二楼。   教学楼因为下雨, 整栋楼光线都阴沉沉的, 只有走廊尽头的教室虚掩房门, 没有任何光线透出来。   他刚上前,顿时听见男生在呼唤丁玉的动静。   起初云修然并无打扰意图,直到视线落在伏在桌子上不断哆嗦的青年,他才伸手推开木门, 目光落在缓缓抬头的丁玉身上。   自护城河边一别,他足有几周没有再见过丁玉。眼下看来,青年比之前稍微有了点气色,但不知道原因总是发抖。   “滚开!”   他舍友用可笑的书筒试图击退自己,懒得跟这种小虫子计较, 云修然上前刚想伸手, 却被丁玉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匕首制止了步伐。   “已经敢随身带刀防身了?”   云修然举起双手示意他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担心丁玉明显变得不对劲的脸色:“毕竟你也不是当年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小孩子了,对不对?”   若是还没想起高中那段遗忘的记忆, 丁玉肯定觉得他又是在胡说八道。可眼下看来, 种种痕迹都在指明同一件事, 这不是丁玉想承认的事情。   不,这不可能——   费力将毫无可能的念头甩出去,他呼吸从凌乱渐渐变得平稳。   云修然擅长催眠,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这些记忆都有可能是那一周里的造假。   意识到这点, 丁玉下压了肩膀, 右腿微微后退半步, 摆出进攻的姿势。   根本不知道他从哪掏出来的匕首,宋永元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丁玉因为一个人渣送断人生。   “看你方才眼神,还以为你方才想起来我们曾经,”云修然双手插兜,目光却从进教室开始便没有从丁玉身上移开过,“但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你应该恨透我了才是。”   他用词巧妙,会让人觉得造成眼下这种场景的,全是丁玉的不懂事与任性,云修然将他自己从这场闹剧中摘得干干净净。   “所谓的罪魁祸首逃脱,又以全新身份站在你的高处,是不是觉得连生命都黑暗了?”云修然垂眼,打量被丁玉死死握在手中的匕首,“真奇怪,你竟然还能带这种东西,就不怕被学校查到,给你随身携带违禁物品的警告么。”   他的声音落在丁玉耳里,宛若垂在头顶上空不断扭动的毒蛇,时不时用尾尖去触碰丁玉几近崩溃的神经。   宋永元看不出来,如果云修然都不知道,他也别当这个心理医生了。   想起前些天李家传来的警告,他原本想上前的脚步顿住,在丁玉警惕注视下双手再度举高,倒退着慢慢离开他能攻击到的范围:“不用害怕,我现在做不了什么。至于你身边那个叫安墨的小保镖,他本身过的能力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高。”   话语点到为止,直到几天前他才意识到,并不是安墨没有背景,而是以他目前现在的能力,云修然只能得到这些浅层次的东西。   据说李家本族的族长,世世代代都是油画般的黑发蓝眼,再加上旁支对某些事情的缄口莫言,他在连城的动作也不自觉渐渐收敛,生怕安墨是李家的人。   他的第六感很准,直到李家举办的酒会开始前,云修然都没有再找过丁玉的麻烦。   一是云氏内部最近出现不小的岔子,二是汤家也跟这件事有不小的联系。   只不过李家的产业——云修然冷哼,汤父是真不知贪心不蛇吞象的故事么?   窗外闪现硕大雷电,打在教学楼外面树木上劈啪作响,还能隐隐能听到隔壁教室传来的惊叫。   直到云修然从后门离开,鞋跟落地声消失在楼梯,丁玉才松懈紧绷的神经,匕首从手心滑落摔在地上,带起的声音令人牙酸。   “丁儿!你疯了,随身带这种东西?!”   见他没有多余力气来附和自己,宋永元赶紧弯腰将刀用外套包起塞在书包里。不是他小题大做,宿舍连水果刀都不能出现,更别提一看就不是水果刀的匕首。   隔着半米,宋永元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血气。   好不容易找到哑掉的声音,他低头打量打量被冷汗浸透的短袖,丁玉脸上流露类似苦笑的神情,伸手示意宋永元将东西给他。   “大概是在刚才,安墨塞给我的。”   方才在图书馆被少年抱住腿时,丁玉似乎感觉他手往自己腰侧放了东西,起初他并没有往军刀方面想。   直到见到云修然,腰间的东西像是着火般灼的他浑身发烫。   第一次用它开箱的军刀明明沉得要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丁玉握住时,整把刀身体变得轻飘飘容易掌控。   唯独□□刹那,丁玉差点无法控制它自带的血腥,差点便将匕首送进云修然体内。   安墨还是刚成年的小孩子,怎么会有杀气这么重的东西?   这是丁玉首次对他身份产生了好奇,但随即而来的短信震动声打断他思绪。   【哥哥,画廊有事,我先回去啦!】   短信后面是两个跳动的像素小人亲亲。   不敢让人再赤着手将这玩意接过去,在宋永元胆战心惊地注视下,丁玉将匕首收入刀鞘。   外壳是摸不出材质的深棕色,在底部还镶嵌着颗足有指盖大小的海蓝钻石模样的饰品。   “假的吧,”宋永元偏头,“有将宝石镶这种地方的?”   丁玉没吭声,倒也认同他这么个说法。如果不是蓝玻璃,谁会将价值好几百万的东西随便丢给旁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墨安给的这把刀,价值能抵得上这几颗蓝钻还有余。   窗外雨声已经渐小,回忆方才丁玉看手机的模样,宋永元搓了下手指开口:“短信是安墨发来的?”   “嗯。”   对于这种事情,丁玉向来不做掩饰,回了个好后抬头对上男生格外纠结的脸:“怎么。”   在心里斟酌无数次,宋永元才勉强找到比较委婉的问法:“为什么收到我短信,你就没这么开心过?”   丁玉:...?   等话音落下,他一琢磨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对,只得自暴自弃向丁玉坦白:“你刚才看到短信的时候,特别像我那个处在暗恋的傻弟弟。”   说罢,宋永元都不敢直视身侧青年的神情,团手成拳压在唇边轻咳,像是等待悬在头顶镰刀落下般不安。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他来过问丁玉的感情生活,更何况丁玉还说对李墨安只有对弟弟的喜欢。   等下,对弟弟的喜欢?   宋永元手指悬在半空,他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凝视丁玉。   “唔。”   青年声音虽轻,但在这细密雨天里格外清晰。   “他在我这里也是个傻弟弟吧,总是笨呼呼的去做一些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事情。”   丁玉眼神清明,脸上笑容被李墨安教的看不透他心底真实情绪:“不过有时候,他——”   剩下的话被渐停渐歇的雨声吞噬,阳光总算从上空出来,一束光打在丁玉手指前方。   “雨停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将腰间的东西放进了口袋:“走吧。”   在宋永元看来,那只不过是挣脱不开无可奈的血缘亲情。   “丁儿!”   或许是听出呼唤中透出紧张,丁玉停在门口。   青年身影笔挺,眉眼在雨过天晴的傍晚透出些许凉意,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又悠长。   “我不是说跟他不好。”   他也知道李墨安能护得住丁玉,可毕竟那少年经历太少,心思也未定下。今天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丁玉,说不定明天跑得人影都见不到了。   “咱们也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知道那个时候的喜欢...不太稳定。”   宋永元不敢保证这是不是青年第一次动心,但他真的不想看丁玉受尽爱情的苦。   自从知道当年绑架案的受害者是丁玉,宋永元现在说话已经有意无意偏向他,生怕人再受什么不必要的委屈。   更何况,就算丁玉不承认,他也能感觉出那分不易察觉的眷恋。   如果是喜欢还好说,大不了让人多接触几个换换口味。但倘若是依赖感更深的眷恋,当少年变心离开丁玉时,那痛苦不亚于抽筋剥骨。   出乎意料的,宋永元没有得到丁玉的立马回应。   等到走廊外传来纷杂脚步声,青年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目光落在了站在窗边的宋永元身上。   “我明白。”   回答轻飘落不到实处,宋永元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难过的神情。   起初,丁玉步速还算正常,等走出教学楼范围,他不顾周围打量的视线突然加快步伐。   校园道路上的石砖并不紧实,下过雨有些地方开始松动,踩过去带起来的泥点飞溅在腿上,凉得丁玉不禁紧抿薄唇。   他来到了先前见到李墨安的小广场前。   经过落雨,木质凳子已经被水浸湿坐不得人。先前少年递来画的地方不知何时生出几株小草,上面还有几滴未被蒸发掉的雨露。   丁玉站在它身边看着,良久蹲下身子,手落在上面。   雨露微凉,像极了泪。 第94章   ? 迷茫 ◇   ◎试探◎   连城夜幕落下, 丁玉却没有回家。   他随便上辆公交车站在最后,直到腿都麻了才下车。   那些话令人心神不宁,丁玉跟随人流走动, 最后来到堪称连城夜生活最丰富的一条街。   三步一小店, 五步一大店, 不同于筒子楼那般人间烟火的热闹,这里的空气都浸满酒精与让人脸红心跳的不安因子。   不知不觉,丁玉被人流裹挟着进入间像是流浪歌手驻唱的酒吧。   与同于「玉」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宽阔舞池,这里更像是正儿八经喝酒的地方, 除最前面有个供歌手唱歌的台子,剩下都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   眼前镭射灯照得他看不清周围人面庞,丁玉只想放任自己淹死在震耳欲聋的鼓点里,就在此刻、就在这一秒。   现在还只是暖场前奏,音响总是单调循环的鼓点声。   有人注意到进门的丁玉, 目光在其裸/露的小腿与手臂上一扫, 抬手将杯中的冰酒一饮而尽,这才压下喉咙里腾起来的痒意。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丁玉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再加上下午情绪跌宕起伏太大, 他摇摇晃晃来到吧台前, 看能不能点些东西吃。   今天本是去学校,他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的钱。丁玉抱臂站在吧台前,盯着酒水单看了好久,才意识到也只够买杯最便宜的冰可乐。   甚至穷到买了可乐就不能买旁边旋转的淀粉肠。   丁玉瘪瘪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的是什么, 摘下背包放在吧台前, 开始找里面有的零钱。   “......”   酒保借着擦拭杯子的动作, 打量面前男生。   他所在位置是全酒吧最高的地方,所以上来便能看到推门而入的丁玉,也能注意到不少风月老手目光落在他身上。   等人脚步悬浮来到吧台前,饶是见过无数靓男倩女的酒保,落在丁玉脸上的目光也带了点惊艳。   模样年轻,应该还是学生。   头发也是难得一见的纯到发亮的黑,细碎刘海垂落在他额头前,遮住有些微红的眼眶,眼角似乎还带有了些惹人怜爱的水汽。   这是失恋了?   酒保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个模样的男生应该无论男女都喜欢的类型。   从未见过这么水灵的孩子,还没等酒保开口说给他倒一杯水,吧台前推过来几张一元面值的钞票和钢镚。   紧接着,她对上青年乌沉黑亮的眼睛。   “我能不能,要半杯可乐与根烤肠?”   书包里的钱并不多,丁玉鼓起勇气跟面前看起来很和善的酒保姐姐开口,说不定能通融些买到两样。   心情低落时丁玉连带声音都变得轻飘,落在旁人耳朵里如被奶猫的尾巴扫过手心,酥酥麻麻的恨不得给他买十根。   “买烤肠送可乐。”   酒保面不改色将杯子推过来,顺便给丁玉挑选了根烤到有些过的,肠衣表面裂开闻起来格外香。   坐在下面桌子旁边的都是点有酒水的人,他不好拿着可乐与烤肠坐在一堆白啤之间,丁玉索性坐在吧台前吃干净今天的晚餐。   若是放在先前,丁玉是不饿的。   这些天跟李墨安同居,再加上对方恨不得每天给他塞四顿,本就不太喜欢吃东西的胃口也渐渐打开。   烤肠散发引诱人香气,对于浑身无力的丁玉来说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差点没握住掉在地上。   酒保生怕出现这样的事情,赶忙递给丁玉一把叉子:“用这个吧?”   精神迟钝连带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丁玉点头接过道谢,微微张口露出白齿,刚想咬下却被烫得迅速收回舌头,眼睛里也泛起来泪花。   不知道他这么不经烫,否则酒保就给他拿根稍微凉一点的了。   “很饿吗?”   看着就算烫成这样也要咬住食物不放开的丁玉,酒保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是饿了多久。   由于他们所在位置,是整个酒吧除了舞台光线最亮的地方,导致一些原本没看到丁玉的人也注意到他,其中也包括自从那天上了出租车便没再见到过的言严。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坐在聚光灯下的丁玉与先前清冷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同于先前清清雅雅的荷花,他现在更像是惹人怜爱的木芙蓉。   面容透出微热的粉,鼻尖挺翘似乎浮现湿润,桃花眼角染上点点红,就连嘴唇也是亮晶晶的,甚至都能看清伸出来的小舌头。   就连见人无数的言严,在注意到那处时手指微动。他视线往旁边扫,果不其然酒吧有些人眼睛亮起,拿起杯子起身似乎想去接近青年。   还在为没有吃到烤肠而难过,丁玉森密睫毛垂落遮住他眼底水光,嘟起嘴巴尝试朝其吹气,最后想用另一种方式吃下这美味。   “难道你弟弟没有告诉你,在外面不要这么吃东西吗?”   还没来得及品尝美味,接二连三被人打断,饶是丁玉也有些不开心,眼睛因气愤都瞪成猫眼。   等看清来人是谁,丁玉收手声音都带了些惊讶:“言严?”   “怎么,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是不是等下次合作才记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不同于李墨安藏在句子里的茶艺,言严简直就是将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还是说我们首席模特,只认得他那弟弟,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平常丁玉或许还会跟他附和几句,但肚子得不到食物的抚慰,现在隐隐约约开始叫嚣,丁玉转身不肯说话,吹了吹烤肠哇呜一口咬下含在嘴里。   虽然没有当年在学校门口的好吃,但没有人能抵御烤淀粉肠的诱惑,眼下也顾不得回应身旁的人,丁玉慢慢吃完食物。   本以为等他吃完便能问怎么来到连城另一边,结果人又直勾勾盯住酒水单不吭声。   起初言严还在喝酒,没有明白丁玉目光中的意思,直到连酒保都看向自己,他才放下杯子对上身边人委屈巴巴的眼神。   言严无奈:“没带钱?”   只见那双桃花眼里的委屈更甚了。   “饿了?”   丁玉别过头,不肯让言严看到自己红了的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么饿,恨不得都能吃进去一整头牛。   “冷面吃不吃?还有烤串——为什么酒吧里面会有烤串,再来个...肉夹馍?”被菜单上是不是蹦出来的食物惊讶到,言严还真不知道这个酒吧还具备堂食的功能。   到底不是主业,上菜速度自然比别处慢些。等待过程中丁玉坐正身子,像期待去郊游的小朋友那般,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望向言严。   “...幸好没让烟叔见到你这种模样,不然还不得将那些男高制服都给你拍。”   说话间食物逐一摆到丁玉面前,注意到肉夹馍外面还印着隔壁面店的标签,言严嘴角一抽。   他还想着如果丁玉能吃这么多,为什么身材还能保持成令人眼酸的模样,也没见他手上有健身训练痕迹。   等他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丁玉今天穿的是堪堪到膝盖的短裤,笔直小腿露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会说会动的人偶娃娃。   那叫安墨控制欲堪称变态的家伙,真的愿意让他哥这么穿?   从言严这个角度,他自然看不到丁玉膝盖上已经下去不少的红痕,也自然将这件事情压在心下。   直到注意到丁玉吃冷面只挑起黄瓜丝,用叉子挑出肉夹馍里面的青椒,烤串却是连看都不看,言严似乎发现丁玉瘦的原因。   “我还以为你是个吃不胖的大胃王。”他也不嫌弃被丁玉吃过,拉过来碗抽出筷子,挑起一筷子冷面往嘴里塞:“你弟弟愿意让你这个时候还在酒吧晃荡?”   听他这么说,丁玉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他从学校出来一直便在公交车上,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开机过。   这般想着,丁玉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后被瞬间弹出来的短信与未接电话卡了足有两分钟。   除了几个宋永元的电话,剩下全是一水的李墨安。   “你们吵架了?”猜到丁玉可能是在躲避他弟弟,言严心中腾起恶劣的因子,似乎就想让丁玉呆在他身边,永远都不要人找到他。   可丁玉却摇摇头,呼吸变得轻轻飘飘。   眼见从他口中套不出其他话,言严耸肩没有下文,专心致志解决眼下这盆凉面。   等冷面中的冰块都快化掉,他才听到丁玉开口,犹犹豫豫问出来个问题。   “什么是喜欢?”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他半口荞麦面卡在嗓子眼:“怎么想着问这个?”   丁玉没吭声,手机黑掉的屏幕亮起,显示已经是十点的时间。下面又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注意到上面的备注后,丁玉不假思索地按灭屏幕。   尽管心中有了猜测,但言严还是试探着问话,并将这个人名放在最后。   “是我认识的人?”   丁玉没说话。   “...是不是,安墨?”言严声音放到极轻,生怕惊到青年。   久久都没有回复,直到舞台上站上位驻唱歌手,坐在灯光底下的丁玉才极其细微地点点头。 第95章   ? 发怒 ◇   ◎“滚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被遗忘的肉夹馍跟烤串摆在一边,上面的肉汁因为冷却而变得油腻,让人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 言严猜测他或许都没谈过恋爱, 再加李墨安对人感觉可能只是控制并不是喜欢, 他斟酌些许再度询问:“那你怎么知道就是喜欢?”   压根就不晓得青年过去,他也不好胡扯,用些比较折中的话劝道:“就当是对弟弟喜欢,年轻人没定性, 今天口口声声说爱得死活来,等明天就跟别人跑到天涯海角。”   似乎想起过往,他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不要相信他们口头上的喜欢,简单两个字谁不会说,”说话间言严抬手勾住丁玉脖子, 拉近后头碰头抵在一起, “白天还能对你海誓山盟,晚上还不知道会去睡到谁的温柔乡。”   或许是喝了冰饮料的缘故,连带丁玉反应都有些迟钝, 默不作声将人稍稍推开些——他不习惯跟人距离这么近。   “你不是不习惯, 是不想。”   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言严怎么会看不出丁玉神色, 他眼下倒也没有强求,顺势松开胳膊拉开两人距离:“我猜你可能是太孤独了,所以遇到一个亲亲热热喊你哥哥的人,才会这么上心在意他。”   不敢否认有这个原因在,丁玉望向不知何时鼓点消失, 悠扬舒缓节奏响起的舞台。   歌手站在上面轻声哼唱不知名的歌, 如果是令人来不及悲伤的节奏还好, 在这么慢又长的间隙里,丁玉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   就算知道他很容易眼泛水光,但真正见他哭,还是言严头一次。   “难受吗?”   在酒吧悲伤气氛烘托下,丁玉抬手按住空荡荡的胸口,说不上来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痛苦来自何处,只恨不能喝醉忘掉这些。   既然有心带丁玉排解,言严将吧台放上面的食物残骸放在一边,示意酒保开了不下五瓶的冰酒。   “要是想快点将这些东西忘掉,喝醉是最简单但也最直接的法子,”言严不等酒保开盖,用桌子边缘挨个将瓶口起开,“今晚我请你,毕竟我不喜欢搭档工作时代入太多私人感情。”   说着他伸手指,食指点在青年微微起伏的胸口:“你见过的人太少,等结识不下百个朋友,就知道你弟弟所谓的喜欢根本不值一提。”   像有魔力般,丁玉听从他的话后拿起面前的酒瓶,目光落在里面晃动琥珀色的液体,而后抬眼看向满脸无所谓的言严,终于说出今晚第三句话:“喝了就能忘掉吗?”   言严摊手:“这些都是你的,随便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眼,丁玉抱住酒瓶微愣。   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言严俯身去看身边人面庞:“怎么,难道你想回我家?”   不料冰酒转眼便下去半瓶,青年嘴唇也因凉意变得红肿,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回应言严的是丁玉无助地摇头:“不要回家。”   曾经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全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豺狼虎穴,他不清楚自己对李墨安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声音都带上哭腔。   “不回家。”   “好好好,不回家不回家,”压根就没想到丁玉喝了酒便会哭,言严手忙脚乱接过来酒保递过来的纸,一股脑儿全糊在他脸上,“不哭不哭。”   本就微红的面庞被言严这么一折腾,丁玉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似乎在谴责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气。   酒精令人的反应速度不断下降,他慢吞吞抬手拿纸,擦去不知何时落在鼻尖上的眼泪,像只小仓鼠似的捧起酒瓶,又是连续喝了数口。   从未见过斯斯文文的丁玉还有这么一面,言严只觉得不可思议,伸手去碰他粉嘟嘟的脸蛋:“要不是提前看过你的资料,不然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个姑娘。”   丁玉酒量撑死三杯,就算汤亚也不敢让他抱着酒瓶子对瓶吹,从来没有这么爽的喝过酒,丁玉一抹下巴去拿第二瓶。   完全不知道这已经是他喝醉的迹象,言严甚至还傻乎乎拍手夸张他好酒量。也不是他大意,毕竟丁玉喝酒都不上脸,除非人行为出现异样,但要是被人发现也就晚了。   “我不喜欢。”   又是半瓶下肚,丁玉突然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   就算眼前光线变得朦胧,吧台也被泪水弄得模糊,丁玉还是踉跄推开椅子起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全不知道这就是他已经烂醉如泥的象征,言严还以为他要发表感言,坐直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下一秒,被丁玉直接脱去了上衣吓傻在原地。   “祖宗!”   尽管众人视线都落在舞台上,但还是被言严极力压低的惊呼转移视线,小部分人注意力转移到吧台这边,看到丁玉白似雪的胸膛与不堪一握的腰后吹了声口哨。   眼见丁玉还要往前走,言严也顾不得还有三瓶没喝的冰酒,抄起地上背包与衣服,在酒保示意下扛着丁玉从后面离开。   这条街后面是连城的中心公园,快十一点的光景已经不见多少游人,连带路灯都变得有些冷清。   即便自己压根没做登徒子的行为,但在这种光线朦胧的氛围下,言严都不敢看全身都在微微发光的丁玉。   青年靠坐在公园铁质黑色长椅,黑白对比令人眼前一阵发晕,深夜还未睡去的芙蓉花从他身后微晃,甚至都不知此刻是天上还是人间。   见到这一幕,言严沉默了。   方才在酒吧里说的那番话,都是他根据自己是过来人的经验转告的丁玉,但眼下看来,他觉得似乎说偏差了些许东西。   少年心性不稳,喜欢如天气般瞬息变化,可他们的感情热烈又张扬,就像依附在丁玉脖间的芙蓉花。   如果是见到这般模样的丁玉,言严大概能明白那少年掩盖住的心思。   那是一种想独占美貌、不被所有人窥见的欲望。   ——   独占不独占还是未知,但宋永元知道李墨安因为找不到丁玉,快将整个连城都掀的底朝天。   自下午一别,他就再也没见过丁玉,压根也不知道青年能跑去哪。   晚上刚准备睡下,却被人无视门锁,直接将宿舍门踹开,力度大到吓得宋永元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咋咋咋了?!”   不是他结巴,宋永元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惊吓,能一脚踹开上了锁的宿舍门,还能将白日遗落在教室的课本扔在他手边,简直就跟电视剧演的那般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跟丁玉说了什么?”   只要人不在身边,李墨安完全不掩饰对这些乱嚼舌根人的厌恶。   被少年脸上遍布的杀气惊得不敢吭声,宋永元慌忙摇头摆手:“我怕丁儿受伤,毕竟他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再者你只是把他当做哥哥——”   话音未落,他领口的衣服被人揪起,床下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壮汉,正面无表情瞪着他。   宋永元本就胆小怕事,眼下看来更是不敢大喘气,将对丁玉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李墨安。   “你觉得我是少年心性,对丁玉的喜欢不过是玩笑话。”李墨安声音越发阴冷,刘海下的蓝眼睛已经暗沉见不到光,“就凭你也敢猜我?”   见宋永元不吭声,少年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放下,如往常般对他露出笑容。   “上次敢打探我心思的东西,估计已经成了冰层的一部分,但看在你是哥哥舍友的份上,滚下来带我去他最常出现的地方。”   此刻,站在宋永元面前的人不再是穷苦的流浪画家,而是能手握部分李家权势的,人人都得尊称一声李二少爷的李墨安。   尽管也不知道丁玉会去哪,饶是给宋永元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人去找汤亚,他只得穿着老头衫大裤衩,跟在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李墨安身后。   先前少年总是穿着跟他们差不多风格的衣服,导致宋永元也认为李墨安不过是位普普通通,还没多大名气声望的画家。   当人身穿笔挺西装三件套,通身气势像刚从谈判场下来模样,就算他不识货也能隐隐感觉这身衣服,绝对不是从桃子购物上买出来的东西。   更何况李墨安抬脚走路时,西装下似乎能看出隐隐肌肉线条,让人觉得他下秒便能抡起棍棒击碎这宿舍楼所有门窗。   宿舍楼下一字排开数量高底盘纯黑越野,阵势像是某个神秘组织最高领头人出动,要不是宋永元被身后保镖提着,估计他早就吓得滚到了城市越野车底。   不等跟他废话,李墨安单手勾起挂在重型机车上的头盔,长腿一迈直接坐定,盯住傻在原地都忘记怎么呼吸的宋永元,手指翻飞利落固定安全扣。   “怎么,还要我教给你怎么上车。”   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盛怒之下李墨安的怒火,宋永元刚想上前坐在机车后,可少年穿着定制皮鞋的脚狠狠往下一踩油门,留给他只有机车尾气以及一句你也配。   与保镖面面相觑,宋永元只能忍痛坐在他梦中情车的后座。 第96章   ? 小草 ◇   ◎狗尾巴草◎   不是宋永元没见过世面, 等出了校门,他眼睁睁看着跟在后面的越野车散开,分别驶向三个不同方向。   每个方向至少四辆车, 甚至高调一字排开, 似乎这样就能将丁玉从城市角落里揪出来。   由于他坐在后座, 望向前方时只能看到李墨安伏底的背,还有别在后腰的——宋永元眼皮一跳,不敢相信人会有那种东西。   目光触及周围,他又无法哄骗不是真枪实弹。   “少爷问你丁玉最喜欢去哪。”   车厢响起保镖四平八稳的声线, 在接连几次惊吓过后,宋永元已经无法思考少爷是什么意思。   “有、有酒的地方?”他磕磕绊绊回答,可前面机车上的少年扭头,隔着漆黑锃亮的头盔,宋永元都能看出里面蕴含的冷漠与杀意。   于是他咽了口水, 开始回忆今天丁玉白天穿的衣服。短袖短裤看起来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再加上连城免费公交车只有几辆,仅有一条线是能到有酒吧的地方——   “公园附近,”宋永元越来越觉得分析有理, 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中心公园附件有条街, 街上有几家酒吧,如果问问肯定能知道丁玉去处。”   保镖收回传呼机,在控制版面上敲击几下停手。   注意到后面有异样动静,宋永元回头一看,原先分散开的越野又合在队伍里, 浩浩荡荡开出足有百米距离。   如果到现在他还觉得李墨安只是普普通通的画家, 那么他的眼睛便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了。   可人为什么要骗丁玉?   直到中心公园标志性的雕塑出现视线, 宋永元还是没想明白里面存在的弯弯绕绕。   本就不大的停车场停满价值百万的超高性能越野,保镖们四处散开准备去街上找人,宋永元踉踉跄跄从车上跳下来,还没站稳便被李墨安手指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不敢问人大夏天戴皮手套热不热,他几乎是被揪着站直了身子。   “你还对他说了什么?”   少年声音低沉,蓝眼睛里浸满冷到骨髓的寒意。   芝麻大小的胆子破得不能再破,宋永元闭紧嘴巴疯狂摇头,努力展现自己除差点拆散两人外,并没有做任何罪大恶极的事情。   若是平常,李墨安不把人整得脱掉层皮根本就不符合他风格,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到丁玉,懒得跟还在受学校保护的毛头小子计较。   沉默间,宋永元偷偷往旁边看去,个把月前见到的少年已经尽数褪去当时的无害——或许从一开始,好弟弟模样便是他装出来的。   没由得想到汤亚曾经的疑惑,宋永元深吸一口气,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开口。   “你真的,是叫安墨吗?”   连城夜风习习,明明还是正儿八经的夏天,宋永元却觉得背后浸泡在冰块里,冻得他都不敢大声讲话,声音跟围绕在丁玉身边的蚊子没什么两样。   啪——   双手拍击声清脆,在空无一人的湖边传出去好远,言严甚至都怀疑湖对面的人都能听到动静。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起身,赤着胸膛蹲在栏杆前,双腿抵住胸口盯住湖面发呆。   从刚才被芙蓉花吵醒的那刻开始,丁玉便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足有半小时。   怕他蹲的腿麻,言严上来拉他也不肯离开,固执凝视蓝到发黑的湖面。   大脑被酒精占据,他虽然能听到身边人在讲话,但混沌的大脑处理不了太复杂的句子,盛满水光的桃花眼凝视趴在栏杆上的言严。   受不了被丁玉这么看着,言严咳嗽好几声才勉强压下错乱的心跳,不自在往外伸直胳膊:“哎呀,你说,吃那么多东西,等到明天岂不是整个人都要肿了。”   努力分辨好久,丁玉也只能识别出一个吃字,伸手按压还有些撑的小肚子,郑重其事地摇摇头。   两人交流全然不在相同频道。   或许是站着的缘故,以言严角度正好能将他整个背后尽收眼底。   青年单薄背部在深夜白得反光,脚边点燃的蚊香暗光明灭,照不亮周围的一块地砖。   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言严也学着他的模样蹲在地上。湖边铁链子微晃,远处飘来几丝荷花清香,勾得人无酒自熏。   言严自认为酒量不错,在蹲下的刹那引得丁玉注意,被那双眼睛轻轻一瞥,他觉得自己要被里面的水光灌醉了。   就连他这种常年混迹美人堆里的人都觉得丁玉宛若仙人,更不用说那个叫安墨的毛头小子。   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睛下坚持十秒钟。   撑不住的言严率先移开视线,良久长叹一口气,手在半空悬空片刻,最后落在被月光兜住的发丝。   “不要难过了,”向来都是别人安慰他,这还是言严头一遭为说出的话圆场,“我敢保证,你那个弟弟绝对喜欢你。”   手心里的发丝微动,丁玉似乎听出来喜欢,停住与栏杆下小草握手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盯住身边自说自话的奇怪男生。   月色醉人,湖面深蓝,他突然单手撑住地面前倾身子。   被他动作带的身形不稳,言严差点掉进湖里,不知道丁玉要干嘛,他手指握住身侧栏杆:“在湖边就不要乱晃了。”   ——闻不到味道,不是安墨。   多日未听到的小小童声再次在心底响起,正抱臂站在车边等保镖信息的李墨安一愣,停下手中处理邮件的动作。   他猛地抬头,吓得蹲在车胎旁的宋永元哆嗦,支支吾吾也不敢开口问句出了什么事情。   顾不得身边还有人,李墨安几乎是瞬间冲出停车场,转眼功夫就消失在黑夜里。   “诶!不是......”   眼见人跑得都没了影,停车场又只有宋永元一人,接近凌晨的连城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昏黄路灯照亮面前道路。   “您最起码也得跟我说去哪啊,”宋永元欲哭无泪,又不敢独自待在这种鬼地方,只得朝李墨安消失的方向跑,“你哥怕水,不可能会在公园里。”   可惜,他的话随着微晃的柳条,共同飘散在这连城夏日夜空。   ——哥哥?   尽管知道这不可能,李墨安还是在心中默念。   在他心底那个小小童声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闻不到安墨的味道。   听到心声的契机是丁玉全神贯注想着自己,外加不超过几百米的距离,李墨安反倒更焦急。   不是熟悉的味道,只能说明丁玉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丁玉还怕黑,能让他安下心辨别味道的,唯独有光亮的地方。   拐过假山,眼前景象豁然。   湖泊在夜幕下散发幽光,路灯照亮了石子路边,李墨安只一眼便看到蹲在岸边的青年。   他身边还有先前喜欢喝绿豆沙的家伙,正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敢惊动他们两人,李墨安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不是我说,你总不能跟这根狗尾巴草蹲在这里到天荒地老吧?”实在没法子,言严又怕丁玉再泪撒中心湖,还不敢上手夺。   借着黑暗边缘,李墨安站在他们两人身后,这才注意到丁玉上半身压根不是白得反光,而是他短袖不知跑哪去了。   哥哥的身子被旁人看了去。   意识到这点,原本焦躁的心情转变被暴怒,背过胳膊反手握住别在腰后物件。   阻止他动作的,是丁玉接下来的话。   “这不是狗尾巴草,”似乎因为言严话中含有的不屑生气,丁玉声音也想变得严肃,可由于喝了酒反而有些软绵绵的,“这是安墨。”   听到丁玉将自己比喻成草,李墨安却出乎意料平息找不到人的怒火。   “安墨?哦,你那个弟弟。”言严挠头,也不知道丁玉是怎么能保持这一个动作不动,不知青年曾经被人限制住保持姿势足有三天,救出来时一度忘记怎么走路。   这是绑架后留下来的心理创伤,丁玉觉得自己现在并不安全,只有伪装起来才能偷偷活下去。   曾经的他什么都没有,但现在他有这根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是连云修然都发现不了的小小植物。   他给这个顽强小植物起了个名字,就叫安墨。   与其说叫安墨,在丁玉心中这便是安墨的化身,他说可以一直陪着自己的。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良久,等李墨安准备出去时,他听到言严再度开口。   “狗尾巴草是你弟,那你是什么?”   “......”   由于背对着他们,李墨安并不能看到丁玉脸上神情,言严却借着月光窥探青年人最隐蔽的心事。   纤长睫毛还带有困倦泛起的泪珠,薄唇被牙齿咬到微微红肿,白皙面容比落在他肩膀的月光还要干净。   似乎对他的话感到疑惑,丁玉松开用小拇指勾住的草,随即指向另一株:“也是狗尾巴草。”   说话间,他将两根本就紧密贴合的植物并拢得更紧些:“不会分开的狗尾巴草。”   生怕言严听不懂话中的意思,丁玉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我、还有安墨。”   连城入夏后再无凉意,今夜却难得起了微风,湖面被风吹开泛起涟漪。见到这幕,丁玉慢慢起身,视线落在夜空下愈发显得深幽的湖面。   良久,李墨安听到的丁玉声音。   “这是安墨的眼睛。”   他说。 第97章   ? 隐患 ◇   ◎他最讨厌别人骗他◎   一时之间, 风声静止,李墨安听到他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言严也忘记开口,怔怔盯着神色空洞看不出心底情绪的青年。   不同与先前在就把时的委屈与彷徨, 此刻的丁玉像是想通事情, 连带眉眼鼻尖都带上点点笑意。   可言严却不想让丁玉因为别人, 而露出这般神色。   明明他才是以后会跟丁玉长久合作的人,在木可家因为合作而日久生情的情侣并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不能是他跟丁玉?   这个念头很不对劲,他拼命咳嗽才压下这股不知名的欲望。   “你有病。”   “哈?”   差点被丁玉这突如其来的话呛死, 言严想不到喝醉的人还能有精力来气他:“祖宗,你搁这骂谁呢?”   不知道面前人怎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丁玉还有些疑惑。   “你在咳嗽呀。”   言严无语:“我咳嗽不是我有——”   剩下的话尽数吞回肚子里,他注意到树后站着的少年。黑发蓝眼,神出鬼没, 正对着这边露出诡笑。   他没被夜晚的湖边凉风冻到, 反倒是被李墨安的眼睛吓得一个哆嗦:“丁、丁玉啊。”   青年茫然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变得又抖又诡异。   眼见少年手心一晃,指间的银光闪闪。   自从画廊见识到李墨安是什么样的疯子, 言严简直就是怕了这个家伙, 别人疯起来还有点道德底线, 他完全就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那天他看上去只是手背受点轻伤,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几乎没一块好地。   要说疼吧,也不是很疼,宛若少年从开始便知痕迹不过整晚便能下去,手中自然也没收了力度。   明天言严还有全新夏日新装的拍摄, 要是身上再有痕迹也不好看, 他忙稳住摇摇晃晃的丁玉, 像弹棉花般将人压下去:“在湖边不要乱晃,当心落湖里。”   几乎不等丁玉反应,在没有足够把握能揍得过李墨安之前,他是万万不敢在明天还有工作的情况下跟人对打。   这不是怂,这叫成年人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全靠自身力气丁玉无法起身,见两根狗尾巴草还在亲亲密密贴在一起,他困顿的心清明些许,伸手合拢搭做帐篷为它们挡去不少凉风。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等丁玉回头看身后来人是谁,还带有体温的哑黑色外套落在丁玉肩头,将他比月光还要皎白的后背尽数遮住。   光线昏暗,昏沉沉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丁玉只注意到他比中心湖还漂亮的蓝眼睛。   就跟他的小狗尾巴草安墨一样。   这般想着,丁玉嘴角微抿露出笑容,低头打量在他手心庇护下的狗尾草,任由对方紧紧挨着他蹲在身边。   “哥哥。”   说不出心中情绪,李墨安伸手护在那双手上:“你在护着安墨吗?”   知道他醉酒以后不记得先前发生过的事情,李墨安这才有恃无恐,甚至都敢将头贴过去靠在丁玉鬓边。   被蹭得有些不舒服,丁玉想往旁挪动,却忽略他的脚上已经毫无力气,就这么歪倒在了中心湖边的石子路上。   价值六位数的纯手工定制西装成了垫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丁玉对上面前人带笑的眼睛。   “哥哥,你好像小朋友哦。”李墨安起身弯腰,视线从青年后脖颈一路下滑到裤腰上方:“可小朋友是不会深夜还在外面,跟陌生人又是喝酒又是坐在湖边吹风。”   刻意压低的声音轻柔,落在人耳像是首无名钢琴曲。   丁玉抬手捂住耳朵。   “我不是你哥哥,”他赌气般坐直身子,摇摇晃晃推开握住手腕的手,视线落在那两根相互依偎的小草上,“没有弟弟。”   懒得跟这个醉鬼计较,李墨安直接蹲下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丁玉:“是情哥哥,好了,快上来。”   结果等了半晌也没人动,他回头一看,人还直勾勾盯着那片杂草。   无法理解丁玉此刻的脑回路,李墨安起身将那两根草折下,在根部打了个结后递到他手边:“你的安墨。”   不等他再度蹲下,面前人又道:“你为什么要把安墨系起来?”   “......”   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丁玉,李墨安反而腾起挑逗心思,取出丁玉落在家里的发圈,将人耳后碎发扎起露出五官。   “因为,李墨安不想跟哥哥分开。”   青年睫毛垂落,似乎在考虑话中可信度,他食指搓动看着针芒晃动,抬眼与李墨安对视:“谁是李墨安?”   仗着丁玉醒来不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李墨安单手捏住他的下巴,鼻尖距离人面容不过几厘米,甚至低头便能吻住那片薄唇。   “你老公。”   少年毫不掩饰眼底贪欲,偏头堵住青年还未说出口的话。   没有进一步攻城略地,只是简单相贴也能让他心底得到莫大满足,这种感觉甚至比吞并李墨晟手底的公司,还要让李墨安觉得开心。   被李墨安身上的气息缠得七晕八素,就算喝醉了丁玉也很喜欢这股冷木香,他像只粘人的小动物般使劲去嗅身前人脖子,甚至伸手勾住了李墨安的肩膀。   “不要老公。”   他声音含糊,被夜风扯得支零破碎,但总算肯趴在李墨安的背上,时不时晃动被握住大半的腿:“不要。”   说完后紧跟一连串让人听不清的嘀咕,李墨安将人往上面颠颠,慢悠悠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为什么不要老公,白天当弟弟,晚上当老公,多好。”   “......”   就算不看他面庞,也知道人脸肯定皱成包子,在两者关系中来回徘徊。   白天给丁玉发完去画廊的消息,李墨安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去大平层接通老师打来的电话,又去处理李墨晟发来的数十封邮件,并明确告诉他自己会加入权力争夺。   这些结束还不算完,他又收到李墨晟的通风报信,说是老爷子盯着他一举一动,要是在酒会惹出什么乱子,估计第二天就要被押回本家了。   “乱子?”从未听过这个次,李墨安停下打字的手。   李墨晟耸肩:“你懂,任何损害李家利益的都是被称为——乱子。”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弟弟手中看不出牌子的手机,凑近大屏幕后打量几番:“丁玉给你的?”   懒得回复显而易见的问题,李墨安直接切断了视频。   等回到他跟丁玉的小家,天已经擦黑,丁玉还没有回来。   刚想查查人在哪,却发现青年出门前随手将发圈放在了鞋柜上。直到做好了饭也不见人回家,李墨安这才觉得有些蹊跷,哪哪都找不到丁玉,情急之下他踹开了宋永元的宿舍门。   被背着也不老实,似乎是哪里不舒服,丁玉哼哼唧唧地收紧抱住李墨安肩膀的手。   “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你喝醉酒喜欢撒娇?”   李墨安将背上的人搂得更紧些,故意将头后仰几分去寻他侧脸,在人脸上留下印子才肯罢休。   即便没人告诉他先前丁玉跟言严说的东西,但结合宋永元的坦白猜也能猜到大概。   未曾想丁玉竟然在这个时候开窍,李墨安又是开心又是激动。   开心是他还真能等到兄弟情变质,激动是储物间的东西等他成年完全可以用上。   唯一可惜的是,李墨安没有亲耳听到丁玉说喜欢他。   ——不过也不着急。   正想着,他拐过假山来到停车场,知道人找到后保镖们开车离开,就剩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两个高个,还有似乎被吓哭的宋永元。   “......”   看了眼男生满脸的鼻涕,李墨安只一眼便移开目光:“让人送你回去。”   见人还有些良心,宋永元这才去摸丁玉的手:“丁儿啊——”   不等他碰到,背着他的少年偏身躲开宋永元的触碰,深蓝眼睛里满是你还好意思碰他。   自知多管了他们俩人的事,宋永元借着路灯掩饰住脸上尴尬,沉默后试探询问李墨安:“那...你就这么瞒着丁儿,你其实不是什么穷苦流浪画家?”   也觉得这几个字烫嘴,他连发音都变得模糊不堪。   相反的,李墨安却勾起嘴角:“怎么,你要向哥哥揭露我真实面目?”   深知他露出笑容没好事,宋永元疯狂摇头。   “没关系,你想说就说,看哥哥信你还是信我。”   说着他借力将背上青年放进车里,浑身都是恃宠而骄的得意:“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今天跟他说的话。”   已经看透李墨安天使面孔下恶魔心,宋永元都不敢吱声。   本就没打算跟他有过多交流,李墨安绕过去从另一边关门上车。   车辆平稳行驶,路灯尽数被甩在尾后,直到看不到其影,宋永元才若有所思转身,对上沉默站在车旁边的保镖。   “你们少爷,真实名字就叫安墨吗?”   声音极小,像怕惊动蛰伏在黑夜中的怪物。   当然他肯定得不到回应。不过任何事情起疑心的人多了,就算再怎么极力隐瞒,风还是会穿过墙抵达那人耳中。   末了,宋永元鼓足勇气开口:“如果可以,帮忙告诉你们少爷,丁儿很讨厌别人骗他。”   “...就算是假名字,也不要让他知道。” 第98章   ? 警觉(倒v结束) ◇   ◎对他产生怀疑◎   一大早, 丁玉是被李墨安摇醒的。   “哥哥工作上的人,”少年似乎还在做饭,上来时身上还挂着围裙, “我帮哥哥接通了。”   电流声细微, 烟叔嗓音沙哑, 声音有些怪异。   “刚才是谁?”   揉着昏沉的额头起身,丁玉按下免提:“弟弟。”   对面沉默几秒,语气像是对所有事情了然于胸的模样:“今儿言严都跟我说了,关于昨晚。”   喝酒便会醉, 宿醉就断片,完全不知道自己上公交后发生什么,丁玉按压鼻梁两侧没有吭声。   可他的无言在烟叔眼里是变相的默认,对面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清脆,轻微呼气后男人再度开口。   “虽然模特这个行业不太管你们私生活, 但传出去毕竟不太好看, 更何况今天要发你的成片,如果有人乱给你跟言严组关系,能保证你家那个醋缸安分不吃醋吗?”   就算丁玉现在意识不清, 但也察觉烟叔说的事情跟他所想的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什么醋缸, 安墨?”丁玉翻身下床, 摇摇晃晃穿过走廊来到洗漱间,抬头注意到脸上的痕迹后蹙眉。   这是何时留下来的印子。   不像铺在床上的凉席,红红一个小圈,似乎还带有咬痕。   又是不知名的小虫子?   就算烟叔不知道昨晚事情的详细过程,注意到整个人都因昨晚吃面肿了一圈的言严, 他头疼地抬手:“别管醋缸不醋缸, 记得转发等下的照片。”   两人还没聊几句便切断电话, 丁玉洗干净脸后下楼。   昨晚上的事情随着酒醒已经忘记大半,他还以为是宋永元接到电话将他送回,记忆只停留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   “哥哥,早!”   不同于李墨安的精神饱满,丁玉捂住脸坐在桌前默不作声。   心中暗想就算从厨房窗户翻出去,他也不要再到外面喝得断片。还有那堆乱七八糟的喜欢与不喜欢的——   他真的是憋糊涂了,才会对比他小的人产生异样的念头。   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丁玉放下捂住脸的手,抬眼便看到将果酱帮他抹在烤面包上的李墨安:“......”   “哥哥?”   少年声音不复以往清脆,说话间俨然有了成年人才有的低沉。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想到还有十几天便是李墨安生日,丁玉突然开口,不等人反应接过面包片放在一边:“只要不是太奇葩的都可以。”   不知道奇葩的归属范围,李墨安坐定后微笑。   “想要哥哥。”   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保持距离,最起码不能再在同一张床上睡,丁玉端起杯子喝了口冰咖,借着杯子挡住视线含糊不清地开口:“以后我睡客厅。”   桌对面人动作微顿,李墨安歪头,还以是丁玉在开玩笑。   “嗯?”   不敢直视人困惑蓝眼睛,他匆忙放下餐具起身,端起盘子去客厅:“下周期末考,我先去复习。”   几乎不给李墨安反应的时间,方才还坐在对面的人瞬间没了影,连带着杯子都差点带到地上。   “......”   李墨安放下手中刀叉,独属于安墨的乖巧表情无影无踪,冰蓝眼睛盯住客厅沙发的人影。   难道那通电话给哥哥说了奇怪的话?   昨晚默默折腾到快天亮,他不相信丁玉会察觉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唯一怀疑点便是早上的这通电话,但又是工作上的事——   念及,放在他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是来自国外的电话号码。   本就逃似的从餐厅出来,丁玉见人也没动静,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从感觉对李墨安有除了兄弟间以外的感情,要不是昨天宋永元不断提醒,丁玉差点就陷了进去。   对面明明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连睡觉都会老老实实躺在最边上。   如果家里有监控,哪怕就是个巴掌大的小镜头,丁玉都会知道他当做好弟弟的李墨安,到底背着他做了多少简直无法让旁人直视的事。   可家里没有。   昨晚吃得有些多,丁玉今早胃还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喉咙里面有异物不上不下卡着,但对着镜子看又找不出端倪。   ——难道真的是他多虑?   十分钟过去,课本还是翻到第一页目录,再加上家里到处都是令头晕眩的冷木香,他自暴自弃合上课本。   从刚才开始,厨房那边便一点动静皆无,这让丁玉不由得有些担心,是不是他刚才表现的态度过于冷漠。   就算李墨安最近长得比他还高,可在丁玉心中,少年还是刚过他肩膀的矮瓜瓜。   蓦然,一个念头闪过,李墨安不会躲在厨房偷偷哭吧。   正是要了命,下午问问烟叔有无需要他帮忙的,随便寻个理由出去算了。   尽管这么想着,现在丁玉还在家里,不能放任或许被自己弄哭的少年独自在厨房,他认命起身去餐厅哄人。   果不其然,李墨安正站在水池边发呆,放在餐桌上的食物动都没动。   不等丁玉走近,他像是察觉异样般,赶紧抬手抹去眼睛下的东西,红着眼眶转身朝丁玉不好意思笑笑:“哥哥,怎么了?”   看来是真的躲在这里偷偷伤心。   即便对人抱有好感,但已经被丁玉归为对弟弟的爱护,他努力压下心中异样,犹豫抬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是不好吃吗,”李墨安转身,顺势拧开水龙头将池子里的血迹清理赶紧,朝青年露出毫无芥蒂的笑容,“安墨给哥哥做番茄炒蛋,哥哥稍等。”   “别,安墨。”   还不等他动作,丁玉赶忙拉住少年准备开冰箱的手,在对方目光落在两人相接触的地方后又松手。   “我不吃,等下会出去一趟,晚上就不用等——”   他剩下的话被李墨安瞬间流出来的眼泪吓回去。   “哥哥是讨厌我了吗?”李墨安深知怎么拿捏丁玉,他手指攥住围裙下摆,上面的小熊脸都拧巴的看不出原样:“可哥哥昨晚说了很多喜欢安墨的话。”   丁玉:...?!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青年,见他态度半信半疑,李墨安庆幸丁玉有喝酒便断片的特质:“昨天还是我将哥哥从中心湖背回来的。”   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跑到中心公园,丁玉退后半步靠坐在桌子上:“连城西边那个公园?”   “都是我不好,”声音里都是委屈,李墨安用手背快速擦过眼睛,“明明哥哥不喜欢跟人接触,我还是背哥哥走了那么久,哥哥肯定不喜欢我了。”   窗户没有关严,蹲在外面的保镖听到他们少爷说的话,顿时感觉自己身处茶园,周围都是茶叶的清香。   似乎这些唤起丁玉模糊记忆,他捂住嘴巴没有吭声,睫毛疯狂颤抖。大脑里闪现被人护在手心里的狗尾巴草,还有少年俨然已经比他还宽阔的背。   周围无穷无尽的冷木香,落在少年发丝的银色月光,放在他手心的狗尾巴草,以及被人紧紧握住的双腿。   “哥哥?”   或许是丁玉沉默时间太长,李墨安以为他想起来东西,连带声音都不再那么确定,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落在丁玉眼中,却是以为他为自己想不起来对话而难过。   “安墨,”在不伤害少年敏感心理的前提下,丁玉斟酌开口,“你还记得,我都说了什么吗?”   李墨安点点头。   无法说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些东西,丁玉身体深处腾起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说毫无印象。   “很重要么,我忘掉的事情?”   果然,听他这么说,面前少年不吭声了。只是用湛蓝如海的眼睛盯住他,抿紧嘴巴别开脸,不想让丁玉看到他眼底的难过。   完了完了——李墨安越是不说话,说明他断片的地方极其重要,甚至有可能是做出了不得的承诺。   无论丁玉再怎么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但忘记对人承诺来说,他算得上是罪大恶极的坏家伙。   “抱歉,安墨,”无法对自己喝酒误事的过去找借口,丁玉张开手臂示意给李墨安拥抱,“我昨晚都说了什么,能不能给哥哥提示?”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李墨安在心底露出恶魔找到猎物般得意,可面容却还是如天使的无辜与担心。   “没有关系,哥哥,”少年上前,眼角还带着未滴落的泪珠,看起来像是被青年抱住,但他整个将丁玉收在怀里,“安墨记得就好。”   听他这么说,丁玉也有些无奈,毕竟这让他心中更愧疚。   “不用太在意呀。”   少年偏头,完全让人察觉不出来的吻落在丁玉发梢,声音带上不易察觉的蛊惑:“那哥哥答应,以后安墨不在的地方,哥哥不许喝醉,好不好?”   连续经历两次因为宿醉误事,丁玉也不想在外面被奇奇怪怪的人捡去,当下他不加思索答应下来。   “哥哥真好——”   “这算哪门子好。”   虽然话这么说,但丁玉还是抬手顺了下李墨安翘起来的发丝,这才发现少年的头发也长了。   当两人靠在一起时,发丝纠纠缠缠,分也分不开。 第99章   ? 发布   ◎「我自己动」◎   经历这么一遭, 丁玉也忘记他方才说的要出去的话,窝在沙发上看李墨安抱着素描本画画。   没有打扰他动作,丁玉按照烟叔所说, 将推文软件的默认界面换成其他图片。   手机里没有多余的照片, 很多都是商用不能私存, 丁玉打量眼依旧不知道画什么的少年,他眼珠一转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背。   “安墨,”等人回头,丁玉伸手示意他看屏幕, “ 会不会画火柴人?”   李墨安正在疯狂赶大师留的作业,上次的画紧赶慢赶送到,可还是被挑了刺。   老师说李墨安态度不端,需要画五十匹奔腾的马来定定性子。今天是截止的最后一天,李墨安只顾着半夜乱碰丁玉, 还差十匹没有画完。   “火柴人?”   就算是这样, 李墨安还是瞬间放下画笔,转身对上丁玉亮晶晶的眼睛。   “这里要设置张背景图片,”丁玉食指下拉界面, 露出空荡荡背景墙, “但我没有什么好玩的照片, 就想问问你会不会。”   只是觉得「玉安」一名是由李墨安起的,自然也有他功劳,不如便让他随便画几笔拍上去。   正想着,丁玉视线落在摊开在李墨安膝头的画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速写的马:“要是忙我等会儿再来。”   李墨安反倒抽过手机, 记下推文后笑道:“要是忙看到哥哥也不忙了。”   说话间, 他依旧没有抽回握住丁玉的手腕, 就这么拉过来放在身侧。   打量上面可以算得上空空荡荡的界面,李墨安又起了其他心思。   “这是哥哥的工作号,还是私人号?”   听到他这么询问,丁玉摇头:“我不玩这种东西,还烟叔说要宣传才下好的。”   虽然买下连城娱乐,李墨安成为持股占比最多的股东,但他从未问过丁玉未来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想去木可家,还是被那位星探八哥带走,真真正正成为连城娱乐空降太子爷。   他想让丁玉体会凌驾万人之上是什么感觉,但也尊重青年意愿。   “画什么都好吗?”   说话间,李墨安翻过页素描纸,随意几笔勾勒出背影轮廓。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丁玉跪在沙发上打量。   看起来像是蹲在地上?   现在画面信息太少,丁玉也不敢确定,他一声不吭看着笔尖移动,最后又在人前面画两株狗尾巴草。   “这种好不好呀?”   将东西递给丁玉,李墨安视线落在一脸惊叹的青年面容:“要是可以的话,我就开始细化了。”   就算是草稿也能吊打大部分人,能给自己抽出时间画个背景,丁玉已经很感激,哪还有心思提其他要求。   正想着他调出手机相机,对准画册拍了张,又伸手揉了揉少年发丝表示喜欢:“谢谢安墨。”   眼见他就要起身离开,李墨安装作不经意间开口:“哥哥以后就在木可家工作吗?”   从未跟人说起自己未来打算,丁玉对上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睛。   “大概率不是,”他手支住下巴想想,回忆起先前在步行街遇到的星探八哥,“如果这次能被连城娱乐的老师们注意到,我大概会去那里。”   既然知道丁玉有意向,李墨安便不再担心他决定是否过于强势。   “哥哥肯定会被连娱看上哒。”少年刚想再往下一页翻,余光注意到上面全是丁玉不穿衣服的模样,李墨安又不着痕迹往前翻:“不用担心,无论去哪我永远都会陪着哥哥。”   既然已经知道丁玉档案上空缺的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李墨安知道青年内心最渴望得到的承诺是陪伴。   任何事物的规律都有迹可循,每一把打开心房的钥匙都不尽相同,但对于面前人来说,这把钥匙的名字为永远与陪伴。   听他这么说,丁玉却没立马回应。   对上里面只有他身影的湛蓝眼睛,丁玉原本垂在身边的手抬起,不轻不重地捏下人脸蛋:“你还太小,永远对你来说太遥远了。”   就好比还在牙牙学语的孩童却像耄耋之年的老人那样,不断思索死亡的真谛与意义,虽然没有任何过错,但场面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乖。”   只留下这句丁玉重新缩回沙发角落,晃晃脚跟将原本空荡荡的界面换好照片,转而向烟叔表示都处理好了。   【不出意外是十点,到时候木可还是木可家都会艾特你,互不互动看自己。】   烟叔似乎在忙,发来的语音都带了杂音,叮叮咚咚的好不热闹。   明明只是一次拍摄,但丁玉心中却腾起无法形容的紧张,像是心中踹了无数只兔子般,抱着手机歪在沙发边上。   注意到他动作,看上去像是在绘画的少年勾起嘴角,不着痕迹翻到无衣之境,仗着欣赏艺术的角度肆无忌惮令丁玉身上的衣服飞飞。   正在刷推文的丁玉自然是不知道李墨安心中心思,眼见距离十点还有十几分钟,他已经不断在刷新木可家的界面,也不知道会选那几张照片当做主图。   短短几分钟他换了无数个姿势,最后裹着毯子将自己塞到角落里面。   他无意点开木可家先前的推送,底下的评论还是先前那些。丁玉又换成按时间排序,果不其然都是一溜的蹲。   “哥哥不舒服吗?”   并不知即将会有大波人来跟他抢丁玉当老婆,李墨安清点还差几匹马后合上画册,准备去大平层等待李老爷子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们知道自己跟丁玉住在一起是一码事,但要是被爷爷亲眼看到又是另个说法。   得到否认回答后李墨安起身,告诉丁玉自己要去趟画廊,要是有事情直接给他电话就好。   就在两人交流间,时间跳转到了十点,丁玉瞬间抛开手机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在李墨安错愕的目光中挥手:“注意安全。”   “好。”方才李墨安拖延的时间有些长,导致保镖已经不顾暴露站在门边。   等他出门,整栋别墅小楼归于寂静,丁玉才重新拿起手机,不断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没关系,反正只是将照片放在更大的平台......”   此刻手机蹦出来条短息,是言严。   【祖宗,我现在就在工作室,听说设计师很满意你出图效果,据说还要给你单独出几套常服来着。】   紧接着,又是烟叔,对方发的东西也很简单,穿着绿袖子黄乎乎的大拇指。   知道这两人不会昧着良心夸赞自己,丁玉这才放心,暂时不去管言严奇怪的称呼点开了推文。   等看清木可家放的图片,丁玉滑动的手指微顿,眼中浮现疑惑。   不是他们在草坪上拍的东西,烟叔将发在两个账号的照片做了对调,将先前所谓的彩蛋成为正片,就算丁玉不细看也能知道这些照片全部出自于视频。   后来他才知道,做出这种决定的不是烟叔,而是木可家背后真正的老板。   据说他在百忙之中再三强调将视频截图放上去,不要那些干瘪无趣的精修图。   当然,能成为老板的人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而堪称恐怖上涨幅度的点赞量与评论数说明他决定没错。   尽管有人从好几年前便关注木可家,甚至对某些照片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但最新推出的精怪系列的首套衣服,却令他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   平心而论,这些图比不上精修图的精美,但里面蕴含的感情透过屏幕精准击打在每个人心上。   放在首位的便是丁玉脱下木屐往水库方向奔跑的那张,烟叔并没有让人将周围出现的不合时代的东西去除,只是将那些物件进行了时间移动的虚化处理,更让照片显得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不同于在工作室见到的还略微有些粗糙的半成品,现在每多云都被修的连它们自个也不认识自己,全然沦为丁玉的陪衬。   第二张他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衣摆经过处理变成漂浮水面,远处浓烟滚滚,在混乱又昏暗的场景下唯独精怪的桃花眼亮得惊人。   丁玉手指放大,确定这里肯定是修过度了,但人又修得很有水平,显得他面色比实际更为仓皇。   这也是他唯一露脸的那张,丁玉整个人就是按精修图长的,就算再怎么调也只是调整画面阴影暗度,衬得他眉眼在日暮里美得宛若一副沉静油画。   最后一张便是他歪靠在树下,阳光影绰落在发梢肩膀,在丁玉耳后打出来一道不容忽视的光圈。   不过这张的重点却是在他的脚踝,一只手按住让他动弹不得,人们只能看到他眼底噙满的泪水。   很少有人能哭得梨花带雨,更没有人说还没哭便能担待得起形容。前者要不会被人说为矫情,后者免不了被议论为做作。   可偏偏图片上青年就让人疼得心肝肺都在颤。   没发现照片有什么差错,他点开了评论区,点赞最高的是一条仅有四个字。   【我自己动。】   这应该不是夸赞吧?   丁玉不太确定,觉得有些奇怪,再看看好了。 第100章   ? 再次   ◎进来了哦◎   早上还万里晴空, 等李墨安接通来自李家的视频电话,窗外瞬间阴沉到开灯才能看清家具。   国外现在正好是临近中午,接通后光线照得人不自觉地眯起眼。   最先传来是茶盖撇去浮叶的动静, 轻轻脆脆像是子弹落在玻璃的击碎声。   屏幕内声音刚刚落下, 坐在乌木桌后的老人抬眼, 顺手将茶杯放到一边。就算是李墨安都不敢长时间与这双眼睛对视,生怕下一秒便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   与李墨晟视频时恨不得接通下一秒便挂断,此刻的少年沉默都不敢擅自开口。   多说是错,再加上他本想趁机向李老爷子表明态度, 李墨安表现出十八年来都未有过的沉稳。   坐在老爷子对面的便是李墨晟,虽然他没机会讲话,但也能看到屏幕上的李墨安。   最起码弟弟在老爷子面前还能站得住身子,他脚跟软的宛若面条,也就全靠椅子才挺直了背。   等老爷子喝够了茶, 这才将目光转到自己最欣赏却又最无可奈何的小孙子身上。   “安墨。”   老人声音低沉, 令李墨安稍稍弯了下腰:“爷爷。”   等待李老爷子再度开口的空隙,书房里空气沉闷,李墨晟胆战心惊注视着老人不断翻动他随手放在桌面的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 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张游戏光碟来着......   幸好老人也只是粗略一看, 视线继而落在李墨晟侧脸:“我有那么可怕么,你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到这话,李墨安知道他那个倒霉哥哥也在,大概猜到老爷子会说什么,他重新站直了身子。   “哪、哪有。”   果不其然, 李墨晟的声音都要抖成筛子。或许是对大儿子留下来的孩子无语, 老爷子轻咳几声后对上李墨安的蓝眼睛。   “还有几天便是你国内成年的日子, 酒会我已安排好,名单你应该也见过了,”老人说话的腔调带有不急不缓的悠悠感,连带着李墨晟的呼吸都放在最轻,“虽出席的大部分都是你不喜欢的商流,可到底也能给你带来点帮助,不严重的事情随他们去。”   像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他点点桌子:“那天不要闹出幺蛾子,你知道你爸的脾气,你自幼便是有分寸的孩子,这我是放心的。”   听到这里,李墨安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李墨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现在本家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弟弟在国内做的事情,随便一件都能让李家直接过去抓人,再加上连他也不知道李墨安在筹备的东西,但能让人准备这么久,肯定不是小事情。   搞不好,李家有支旁系总是在邻国折腾,说不定就是与李墨安有关。   还有那位美得就跟油画里走出来的青年——他打了个哆嗦,可李墨安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镇定,似乎将连城上层搅得翻天覆地的不是他一样。   给够了甜枣,接下来便是棍棒。   “丁玉,是叫这个名字吧?”老人接过下人重新换上的新茶,撇去茶叶微微抿了口,“名字是好,但你怎么跟个学生纠缠在一起?”   虽然对外都是说,李墨安回国是为了让他找个心动的人,李家上上下下还没傻到这种地步,都能猜到老爷子想将产业重新做回国内。   至于为什么不选李墨晟,是个人知这家伙人生巅峰时刻都是在各大游戏赛场上实现的。   能让他在李墨安的帮衬下在家里学点东西,至于会多少都看他个人造化了。   “虽然还在念书,但已经能独立养活自己了。”   无法接受有人说丁玉不是,李墨安明里暗里都在维护丁玉。   连李墨晟都能听出来的维护,李老爷子自然是感知到,可他没有直说,反而顺着李墨安的话头夸赞了些客套话。   “左右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你随便哄哄结束就行了。等这次酒会结束,估计很多人都能琢磨出李家为什么要来国内。”   李老爷子说的是先前派李墨安去考察能源市场,可不知他这个欣赏的孙儿能带给他多大的震撼,甚至令他亲自命令亲信回国,直接将他从国内强行带回了本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李老爷子还是很看好日后气得他半死的李墨安。   连城很大,李墨安这边阴云沉沉,别墅区所在的街道依旧阳光明媚。   距离木可家发布照片已经过去半小时,原本缩在沙发上的青年正坐在楼梯上翻阅评论。   除了第一条他看不懂外,剩下都是夸赞他的容貌与身材。   看到这里,丁玉微微皱眉。   如果他想当明星,夸赞容貌当然无可厚非,丁玉走的路线是模特,如果让人只注意到他的脸而忽略衣服本身,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就算烟叔没有直白说出这件事,但丁玉还是有些顾虑,生怕设计师会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她都快高兴疯了,”言严趁着拍摄空隙给丁玉拨视频,“刚才还跟木可家说灵感大爆发,要再做一批常服给你拍摄。”   按照言严这话中的意思,表明丁玉以后就是木可家旗下的员工,再加上如果签了合同便是三七分成,总比现在的五五开来得好得多。   丁玉却有些犹豫。他虽然从开始便是做寄拍模特才初露头角,不代表他就必须在木可家成为固定员工,跟言严一样像是做任务般完成一单又一单的拍摄。   更何况当时在步行街遇到的那名星探——明确告诉丁玉他更适合走秀。   起初是他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现在有木可家这个平台,说不定还能通过下个月连城娱乐举办的海选。   丁玉的沉默落在言严眼中便是无声拒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度去揣测青年的意思,毕竟从一开始他便说对木可家并没有太多兴趣。   “想去连城娱乐的海选?”言严试探,在得到丁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后了然,“说实话,要不是你的脸,不然以目前这个身高真的很难被木可家选中。”他说话很实在,完全没有表面那些人的客套。   “我六岁进的这个圈子,严格来说以你现在的年纪...如果有很多丰富的拍摄经验也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做寄拍模特出头的对吧?”   在得到丁玉回答后他耸肩:“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你将这部分经验写上去,他们只会觉得你不是很专业——毕竟都喜欢科班出身,要不就是走秀经验丰富。”   虽然言严在某些场合有些不太靠谱,但现在却是丁玉唯一能获得更高圈子信息的渠道,他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听着,生怕一个走神便遗漏掉关键信息。   “不过你可以放心,现在可以跟木可家打申请,说不定不用让你如货物似的被挑来拣去,不过这只是开始。”   言严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令丁玉都觉得他面容有些陌生。   “第一步只能让你挤出近乎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从零基础开始学,十五天后必须达到至少走台十几场的风格与气场。”   言严边说边将他曾经受训的资料发给丁玉:“里面有几个是我觉得不错的老师,只是学费有些贵。”   丁玉暗自盘算木可家这笔单子会有多少报酬,再刨出去给李墨安买相机的钱,他发现剩下的钱只不过够两三节。   这才知道系统培训有多花钱,在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丁玉总是会不自觉地咬舌尖,疼痛能令他瞬间恢复理智。   好在言严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但烟叔已经示意他接着拍下一组,顾不得与丁玉说再见便挂了视频。   就在这么短时间里,原本万里晴空的天转眼乌云密布,连带着丁玉的情绪也有些心烦意乱。   就算除去这些,他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以及他跟李墨安两人的伙食费。   一个人生活从来没有觉得手头会如此窘迫过,他是肯定不会找汤家借钱。   毕竟从最近新闻报道来看,汤家最近似乎陷入了不小的麻烦。   麻不麻烦的,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丁玉怀疑当年事情有异,可当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刚四岁的小豆丁。   即便能记事,记忆也被那场高烧毁得干干净净。   正想着,丁玉关掉手机刚想起身,却收到一条号码未知的陌生短信。   无署名,无归地,怎么看都像是骚扰信息。   若是往常他便忽略了这条短信,可今天却神出鬼差地解锁屏幕,滑动点开露出里面的图片。   那是个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光线似乎并不是很好,周围都是好几排木质书架,上面摆满足有砖头那么厚的心理医书。   靠墙角位置摆了张单人床,旁边便是不断滴水的洗手池。   旁人看上去只会以为是书房之类的小储物间,丁玉却一眼认出来这里面的布局与当年关着他的地下室无异。   明明是暑天,寒意却从他脚底往上窜,激的他浑身都在颤抖。   叮——   又是一条信息。   【我在门外了哦,要给开门吗?】   丁玉手指攥得泛白,冷汗从他头顶滑落,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进来了。】   消息像是开启魔盒的钥匙,还没等他反应,面前的门应声而开。 第101章   ? 征兆   ◎好痛苦◎   连城除了喜怒无常的天, 还有无尽蝉鸣与浮动在窗台的阳光。   云修然站在楼道,目光落在贴有对联的门口,上面颜色因为老旧褪色, 唯独还剩一点点与墙壁连着。   他发完信息才觉得哪里不对, 门把上的浮土都能遮住他指纹。   汤父收到李家人亲自送来的请柬, 在没有探清李家对汤家抱有的态度,他目前万万不敢动他们,尽管盯住汤家依旧红火的服装公司已有数月。   说来也奇怪,明明餐饮与服装完全是两个不搭边的体系, 也能被这对夫妻俩经营得极好。   明明自家的餐饮已经濒临破产,还能顾得上其他公司,感觉就像是有专门人打理一样。   一个弓着腰的老人颤颤巍巍上来楼梯,见到杵在楼道口的云修然皱眉,张口便是听不出来的奇怪的话。   只有面对外人, 云修然还是愿意稍微装下样子, 他特意稍弯身子,平视浑浊的眼球:“老人家,请问您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搬去哪?”   可惜他忘记老人都有耳背的毛病, 几乎是云修然话音落下的瞬间, 老人手中拐杖恶狠狠抽在他身上:“你才是老不死的!”   向来只有云修然打别人的份, 他被这棍子抽蒙,呆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若是以往以他的身手肯定能先避开,可今天就这么结结实实挨这么一棍子。   来不及出声,厚重铁门狠狠甩在他面前,带动的声音巨大令楼道的窗户都在发颤。   难道丁玉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汤家还没那么大胆子, 在没有得到李家帮助便开始落井下石, 这件事情还有蹊跷。   想到这里, 云修然再次点开手机信息,对面似乎将已读回执关掉,他也不确定丁玉是不是看到图片。   有人动过丁玉的手机。   云修然转身下楼,虽然连城不大,可如果要定位丁玉的住处还是有些难度,更不必说像是有人刻意掩盖住他的行踪。   对方到底是谁?就连云修然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现在万万不能着急。云修然压下心中腾起的不安,摘下无框眼镜后一擦。   还不到收网时候,等酒会结束,他就将人重新关进地下室。   鞋跟落地声音渐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站在门后的老头才缓缓站直身子,抬手给人发过去信息。   兜内手机震动,李墨安扫了眼后拉开门,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否则便被迎面而来的花瓶砸得头破血流。   听到他面前传来动静,以及注意到碎了一地的碎片,保镖们瞬间警备,乌黑黑的枪口对准屋内。   李墨安皱眉,进门后却发现楼梯上空无一人,丁玉不在客厅,随之而来的是令照片都在抖三抖的关门声。   “哥哥?”   保镖们悄无声息潜入一楼,排查完隐患后他们对李墨安摇头,示意一楼安全并无威胁。不敢让人冒险他们率先上楼,没有发现其他人痕迹。   示意他们出去,等楼下房门关上,李墨安才站在走廊呼唤丁玉。   过道两边房间毫无动静,只能听到他脚步声,注意到唯独他们卧房的门关着,李墨安没有冒然进入,伸手便是急促拍门:“哥哥,怎么啦?”   让丁玉知道来的只有他,李墨安刻意提高说话音量:“刚才好大一个花瓶飞过来,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被砸到脑袋了。”   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拉长,他知道丁玉在乎的只有他会不会受伤。   果不其然,李墨安等待时间还没有半分钟,壁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动静。   紧接着,柜门被人从里面轻轻移开,停顿几秒后,露出躲在黑暗里青年怯生生的视线。   “......”   收到短信的下一秒,他不敢相信云修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丁玉当下的念头只剩与这个家伙同归于尽。   他受够了活在过去阴影的日子,丁玉躲进衣柜前一刻甚至绝望想着,如果今天不能解决掉云修然,那他下一秒便会重回地狱。   匕首在黑暗中反出冷光,他死咬下唇不吭声,先前拍摄带给他的喜悦已经无影无踪,寒意从尾椎一点点蔓延,令丁玉手指都在哆嗦。   为了不让自己露怯,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摘下来的刀鞘被扔在一旁。   在极近环境下,丁玉甚至都能听到门外的脚步。   接下来肯定是那阵敲门声。   他睫毛微颤,可惜空不出多余的手来堵住耳朵。刀尖冷光凛然,他快要握不住这把匕首。   可杂乱无章的拍击声打破丁玉心中恍惚,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年低沉带满焦急的呼唤。   ——是安墨回家了。   这个认知令丁玉屏住呼吸,停顿几秒后慢慢松开紧握住的手,有些不敢置信听着人在房间来回走动。   来人并不是云修然,他跟李墨安的小家还是安全的。   方才花瓶落地声音大的在走廊都能听到,丁玉害怕李墨安反应不及时会被砸到,赶忙拉开壁橱的门。   听到这边动静的人转身,站在房间中央的除了少年还能有谁?   “哥哥!”   几乎不给丁玉呼吸空隙,他身子落入更温暖的怀抱,眨眼功夫更为浓郁的冷木香铺天盖地压下,混合一点不易察觉的潮湿气息。   外面落了雨,那段小插曲令李墨安发梢有些湿润。   少年人体温本就高,再加上丁玉身子骨有些寒,眼下宛若被人形暖炉抱住,烫得他浑身哆嗦。   “是有其他人敲门吗?”李墨安边说边拾起摔在地上的手机,翻到丁玉收到的照片,大概扫了眼便知道是哪只臭虫。   记下房间布局,李墨安右划删除短息,连同那份长达半小时的音频一起从回收站清空。   如果丁玉不主动开口,他是不会去追问人高三究竟发生的事情。   面对他的询问丁玉只有摇头,鼻尖抵住面前人肩膀深嗅上面气息,微微带水珠的发梢落在丁玉眉眼处。   “外面下雨了?”   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被云修然威胁的恐惧挥之不去,他伸手环住李墨安的腰。   被丁玉全心全意依赖,李墨安被李老爷子搞得心烦意乱的情绪压下,李家大概是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老爷子才会出面警告。   不过会不会押回本家还要另说,毕竟这边产业才刚刚步入正轨,没了人盯着是万万不行的。   可他也是在赌,李墨安也不敢擅自揣度老爷子的心思。   “不大,只是有些冷。”   听他这么说,丁玉才缓缓神,目光落在李墨安眉间。不同与出门前的轻松,少年冰蓝色眼底偶尔流露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向比自己小的人寻求安慰的习惯,当下将李墨安往浴室推,让人冲个热水澡别再感冒。   或许是天气阴沉,导致丁玉情绪并不高,忽略面前人微蹙的眉毛,丁玉勉强笑笑:“今天我来做饭吧。”   别墅楼梯的采光并不好,到了阴雨天只能面前看清脚下的台阶。扶住栏杆向下,直到站在厨房里丁玉才勉强回神。   心中不安与焦躁快要逼疯他,云修然这个名字就像他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只要想起便让人恶心的恨不得想吐。   匕首被他别在后腰,制作刀鞘的小牛皮与肌肤相贴,却与云修然带给丁玉的感觉截然不同。   知道这是李墨安的东西,这让他心底腾起无穷尽的安全感与一丝开心。   意识到这点,丁玉停下手中动作,番茄在水中不断翻滚,带起细小水珠落在他手背与衣边。冰的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从胃中翻涌上来的异样反应令丁玉头晕目眩,他握住水龙头才勉强站直身子,却忘记自己手上有水,整个上半身差点栽到水池里。   即便是这样,右边的袖子还是湿了大半。   外面本就降温,风一吹浑身汗毛倒竖,可就算再冷也无法排解心中渐渐开始滋长的情绪,丁玉死死咬住手不肯吭声。   他又要犯病了吗?   耳鸣吵得人头晕眼花,丁玉勉强抓住水池边,指尖浸泡在冰水里变得青紫,他没由得觉得有些头晕。   消瘦后背弓起,微微发烫的额头抵在手背,丁玉将身子压低才勉强能喘得上来气息。   从开始他就知道,尽管汤父打点好精神病院让他出来,丁玉从来都没有真正好起来过,只是他用酒精与夜店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   不知是今天被云修然的短信吓到,还是那间地下室勾起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他恍惚好久才意识到疼痛。   放下手一看,虎口处的牙印已经有些出血,在水的刺激下引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酸麻。   李墨安还在这里,不能让他察觉异样,他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心理有问题,喉咙却像卡住般发不出任何音节。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他呼吸逐渐加粗,原本漂浮在水池里的番茄开始扭曲,都能从水里跃出来打在额头。   等大脑因缺氧变得有些昏沉,丁玉这才意识到不是番茄打他,而是他将面庞浸在水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停止耳鸣。 第102章   ? 发病   ◎那朵花变得绝望◎   等李墨安洗好下来, 餐厅却不见丁玉身影,客厅也空空荡荡,唯独通往小花园的后门半开没有关严。   桌上番茄炒蛋还在冒着热气, 但料理台下全是一滩又一滩未干的水。   碗筷也仅摆了李墨安的, 唯独放在纸盒里的狗尾巴草没了踪迹, 他随手拿起伞推开后门,在小花园的角落里看到蜷缩成团的青年。   雨幕朦胧,远远望去丁玉像一株生长在花坛外面的小蒲公英,风一吹便全都散开。   没由得为自己的比喻感到不安, 他伸手抖开伞,走到丁玉身边才注意到他护着的东西。   那天从中心湖边带回来的狗尾巴草,被丁玉捏了一路已经没了形,就剩绿乎乎的毛蔫巴垂着。   饶是这样也不愿松手,怀中青年说什么都不愿将草给李墨安。   “这是安墨, ”呼出的酒气尽数喷洒在人脖颈, 他固执地躲开李墨安伸来的手,“这是丁、丁......”   眼见都醉成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少年是又气又急, 在心中给言严再次记上一笔。   “这破草才不是安墨。”   顾不得人舒不舒服, 李墨安单手将丁玉抱在怀里, 让人坐的跟舒服些。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却怎么也暖不过来丁玉冰凉的手。   似乎认出来面前人是谁,丁玉垂落眼睫打量手中的狗尾巴草,伸手将其中一根放在他头顶:“安墨。”   “嗯。”   动作间李墨安握住青年手腕,略带侵略性的吻从他指尖慢慢移到手背, 最后轻咬那处小小凸起的骨头:“是哥哥的安墨。”   等他说完这句话, 丁玉眼底情绪变得疑惑, 并不知道这句话蕴含的意思。   幸好花园角落种有棵不大的枇杷树,夏日树冠茂密遮去些许落雨,才不至于让丁玉浑身湿透淋成落汤鸡。   “哥哥在做什么呀?”   说话间李墨安将伞移到青年头顶,也学着他的模样蹲在树下,打量被人种在泥土里面的狗尾巴草。   与其说是种,倒不如是用土将其根部埋住,叶子都蔫蔫垂落在泥土里。   丁玉依旧保持当时姿势,双手比成小房子模样静静蹲在原地,纤长睫毛垂落让旁人看不清他情绪。   不同于夜晚时的中心湖畔,就算白天李墨安也无法分辨他现在心境。   即便是想用作弊的办法听到人心声,可只有不成调的曲子徘徊在李墨安心头,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听出不里面的含义。   就在李墨安屏住呼吸的瞬间,丁玉低垂的睫毛抖动开,望过来的眼神似乎有些困惑。   找寻无果后,丁玉重新低下头,固执地早已为死去的狗尾巴草遮挡风雨。   他不出声,李墨安也不好开口,同人一起蹲在花坛边淋雨。   或许是待在丁玉身边时间稍长,青年目光再次转移到他身上,像是在考虑这个家伙是谁。   李墨安生怕人着凉往其身边靠,就算被雨水弄脏了衣服也不在意。   难道,他哥将自己当成了蒲公英?   被这个念头逗笑,李墨安刚想伸手去碰小蒲公英,却被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吓到。   上午遭了惊吓,方才又从厨房里受凉,眼下还存在风雨飘摇的小花园,人不生病才怪。   顾不得陪他照顾狗尾巴草,李墨安直接将丁玉抱起想将他带回房间,却未料想蒲公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散架的东西。   当丁玉双脚离开地面的刹那,歇斯底里的尖叫令李墨安顿住脚步。   可来不及他去捂丁玉的嘴,又见人将手背塞进口中死死咬住,眼睛却依旧盯住树下面的小小土包。   头拼命往回转,空出来的手不断敲击李墨安肩膀,向来乌亮的黑眼睛此刻只剩无穷无尽的绝望。   “丁玉,松口!”   之前咬过的地方伤口还没有愈合,再加上因为恐惧丁玉使出全身力气,陷入混沌的他完全不知道疼痛,抽泣着去够树下那两根纠缠在一起的植物。   见到他嘴唇中流出来的鲜红,李墨安将人放在秋千去掰丁玉的手:“哥哥,别咬,疼——”   他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已经处于无意识的丁玉。就算他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丁玉目前的状态很不对。   与其说他是被吓到了,更像是受到攻击后留下的后遗症,未及时得到心理医生的干预与治疗,才会变成现在见到刺激物会陷入恐慌。   雨落在丁玉身上,又冲去他嘴角的血迹,滴滴落在李墨安的胳膊上。   “乖,哥哥,不要咬自己——”   雨水冲淡李墨安身上的冷木香,唯有靠近时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在他声声呼唤中,丁玉貌似找到些许神志,原本涣散的眼神出现点点光亮。   当李墨安找准机会把手抵在丁玉牙齿,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食指却接触到温热柔软的舌尖。   愣神间,像是找到外来物种般,丁玉对其产生好奇,还以为是糖果般轻轻含住,几番吮/吸后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甜味。   上当受骗的感觉令他再次通红了眼眶,混沌大脑处理不了多余信息,但他身上的气息令丁玉忍不住想往人怀里缩。   一阵风过,丁玉打了个寒颤,睁大眼想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可惜耳鸣令他视线有些模糊,努力好久都没分辨出来。   他抬起人手臂将其放在肩膀上,热意驱散身上因淋雨变得冰凉的身子,丁玉像个筑巢的小动物般忙忙碌碌。   到底是坐在秋千上,他一举一动都令身子不断晃动,导致李墨安的胳膊也随之落在他处。   再怎么调整都不是丁玉想要的感觉,抱住李墨安胳膊的手也慢慢放下,眉眼间的难过让人还以为他下一秒便要哭出来。   ——抱抱。   心中寂寞快要将人逼疯,发病的丁玉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得再次将暖暖的胳膊抱在怀里,试图让胳膊也明白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   只可惜良久都不见回应,丁玉心底的委屈越来越大,他想去见狗尾巴草安墨。   原本放在秋千的腿落下,可还没等丁玉起身,身边传来一声沉重叹息,他整个儿都被人抱在怀里。   铺天盖地的冷木香与暖意令青年打起小颤,嘴唇也渐有血色。   “回去吧,哥哥。”   被轻轻环住肩膀的人只是做不出回应,但他能听懂身边少年说的话。   还没等他理解回去的意思,落在他侧脸的呼吸轻柔,暖烘烘扑得丁玉耳垂难受。   他刚想伸手推开李墨安,却被人抱得更紧。   下雨地滑,青年没站稳,坐在湿乎乎的草地上。   注视这双噙满泪的眼,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心悸,李墨安深呼压下心中躁动,头轻轻抵在丁玉肩膀。   李墨安人生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窘迫。   雨小了很多,也让他空出手摸下丁玉的额头。   热度正从手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生怕这样下去丁玉再会起高烧,当下不顾他挣扎抱进了房间。   “安、安墨......”   就在李墨安踏进房子的刹那,青年伸手抠住门边无声开口。   尽管是气音,但李墨安还是看懂了丁玉口型,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眉心眼帘。   注视眼神依旧望向门外的青年,他视线向下,最后落在朝思夜想的柔软之上。   不同于先前平常到的甜腻,里面只剩血腥与无穷尽的苦涩。   苦得李墨安浑身发抖。   “哥哥,”说话间他抵住丁玉额头,将人放在酒柜旁边的吧台上,帮丁玉脱去湿透了的短袖,“我们洗个热水澡,然后安墨讲故事哄你睡好不好?”   他这是第一次见丁玉发病,平日里也没见过人吃过什么药,所以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治疗办法缓解丁玉的痛苦。   坐在上面的人没有回应,视线转而落在李墨安发梢,伸手将被雨淋透的头发别在其而后。   屋外雨声依旧,两人安静对视,丁玉睫毛垂落遮住浸满水光的眼,沉默收手将其藏在自己身后。   他动了动嘴似乎想开口,可最后像往常遇到不知如何拒绝那般抿唇。   即便是问句,可李墨安也不是给他选择的机会,像抱小孩子那样将丁玉抱住身侧。   短时间已经比丁玉高了一个头,再加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衬得丁玉更像一朵快被风雨撕扯承受不住的丁香花。   浴室温度还未散去,尽管已经看过丁玉身子无数次,这却是李墨安未趁他醉酒或是睡去,坦诚地人面对面。   最起码他还知道收敛怎么写,背过身让丁玉自己脱去衣服。   身后久久都未传来布料摩擦声,等李墨安边询问边转身,对上一双被湿雾氤氲开的眼睛。   朦胧光线下,丁玉五官愈发像朦胧在烟雨里即将枯败的花。   明明早上还能笑着跟他说画的青年,此刻却因为云修然的恐吓害怕到这种地步。   李墨安活了十八年,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力过。   如果是在国外他早将云修然扔到无人区任由自生自灭,没让青年亲眼见这人渣下场,丁玉心中阴影便一天都得不到的缓解。   他会让丁玉亲手报了这份仇。 第103章   ? 雾气 ◇   ◎他不想再克制◎   虽说汤家有李家伸来的橄榄枝, 可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实质性的帮助几乎算得上无。   汤父不止一次想动丁家产业的流动资金,可每到最后都会以各种原因挡回去。   与其说是他将丁家企业占为己有, 倒不如是挂个名字。   十几年前丁父便将公司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若不是丁玉提出接手, 这家公司还会继续挂在汤家名下经营。   不过这件事也就丁父与经理人知道,就连汤父还蒙在鼓里,还以为丁家的公司已经归为他有。   眼下,汤亚为收回租金亲自赶到门店, 忙得焦头烂额之际还得抽空接通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你好?”   对面传来有些过重的呼吸声,不等她细听少年清冷声音传来,向来慢悠悠的腔调隐约透出焦急:“丁玉对什么药物过敏?”   猝不及防被问蒙了,她停下手中签字的笔:“青霉素类。”   又是一阵玻璃器具碰撞声,叮叮当当令汤亚有些心声不宁, 顾不上还有成堆的单子没有处理, 她赶忙来到僻静的地方沉声询问:“丁玉怎么了?”   “淋雨,起了高烧。”   瞬间反应过来碰撞声意味着什么,汤亚差点没压住音量:“不要给他输液!”   她声音大到连保镖们都听到了, 却没人停下手中动作, 李墨安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皱眉沉声询问原因。   不知道通话有没有被监听,她不敢说是云修然曾经想给丁玉注射麻醉,导致丁玉现在看到针管便害怕,反应也比寻常小孩闹腾大些。   有次挣脱不开护工束缚强行固定住针管,结果不到三分钟便回了血。   “你辛苦, 给他物理降温。”   即便是口口声声说再也不管丁玉, 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事事先想着他, 汤亚在心中默叹:“用退烧贴,大概两三片便能稳定住,如果不行再加冰块。”   “他醒来不要立马搭话,不然会惊的他肋骨疼,”回想丁玉生病后的小毛病,她一件又一件告知李墨安,“给他准备点水,就算想喝冰镇的也不要答应他。”   不知不觉絮絮叨叨说了足有几分钟,等租户脸上流出不满与鄙夷,汤亚这才回神意识到未免有些巨细无遗。   “...少爷?”   听到电话里动静,保镖小心翼翼开口,立马从身旁小推车里抱出来半盆的冰块:“丁玉先生可能受不住这么凉,老六去买退烧贴了。”   房间光线昏暗,他在门口并不能看清坐在床边李墨安的表情,凭直觉认为少爷正处于即将暴走边缘。   窗户并没有关严,吹进来的风裹挟着雨露气息,令整个房间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   距离酒会越近,保镖越害怕会出现幺蛾子。   上次少爷惹出乱子还是在成人礼舞会,将一位地位颇高的贵族之女骂哭来着,起因只是因为碰了少爷头发。   眼下注意到少爷被丁玉先生搓揉成海胆的造型,保镖默默压下快要吓得打出了的嗝。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躬带上门离开。   脚步声原去,李墨安这才微微坐直身子,意识到自己竟然盯住丁玉的睡颜出了神。   退烧贴安安分分躺在青年额头,人像是梦到奇怪东西般不断晃动,时不时从口中流露几分痛苦轻哼。   “哥哥?”   不知道他是被梦魇缠住还是怎么,李墨安不敢大声怕吓到他,伸手帮丁玉擦去滑落在侧脸的汗珠。   又哼起先前唱过的小调,他食指点在丁玉手心,沿着掌纹慢慢打转,直到人眉头微微展开才渐渐止去声息。   知道他怕黑,担心光线会影响到他睡眠,李墨安将那盏呼吸灯放得更远些,整个手指伸开与其十指相扣。   正当他准备换下一张退烧贴时,突然亮起的光线突然恍了他的眼,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明灭。   木可家发来想与丁玉签约的信息。可李墨安明明记得他想去连城娱乐,否则自己也不会直接入股成为占比最大的股东。   这家公司本就是给丁玉铺路的,如果丁玉同意成为木可家的员工,那些已经收进来的资源不好再往外放。   消息滑动间,李墨安视线无意瞥见屏幕上端的悬浮窗,最上面赫然是有关模特培训课程的价格。   丁玉看这些做什么?   他切换界面,入目赫然是连城娱乐发布模特海选的通知。   李墨安只知道有这个活动,但具体流程是交给另外几个人。   本来收购公司就是将资源全部倾斜给丁玉,让他练练脚感熟悉感觉,以后直接带他去本家那边发展。   眼下看来...   李墨安蹙眉,丁玉是想从最开始的环节做起?   正当他困惑纠结时,手指突然被丁玉紧紧攥住,力度大到令他差点条件反射攻击。   也就瞬间,李墨安转头对上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   还记得汤亚叮嘱的不能立马跟他搭话,李墨安默不作声反握他手指。   直到泪水滑落,涣散的视线聚焦,又是一声沉重咳嗽过后,丁玉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从地下室逃脱,之前过往只不过都是梦境。   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酸胀从太阳穴蔓延到整个头顶,连带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   他微微收拢手指,才意识到手心里面还有根手指。   “还难受吗?”   声音全然没有先前的清亮,丁玉眯起眼借助呼吸灯的光,这才发现是李墨安。   对上那双湛蓝眼睛的刹那,有关小花园以及狗尾巴草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从未这么期盼自己不是喝醉断片,丁玉又闭眼缓神不知该怎么面对少年。   还以为他不舒服,李墨安刚想将退烧贴换下却被人握住。   由于刚退烧丁玉气力算不上大,李墨安也不敢动,任由人将手腕拉到一边。   “安墨,”稍微整理了下思路,丁玉斟酌开口,“如果我先前做的事让你感到困扰,哥哥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他伸手慢慢支住头,等身体里那股头晕目眩感下去,鼻腔却涌上来阵阵酸意。   一连串咳嗽声没压住,生怕传染给李墨安,丁玉摆摆手往床边靠。   “哥哥?”   猜不到丁玉烧糊涂的大脑都在想什么,李墨安放下手中的水杯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丁玉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叫困扰,那如果得知自己每晚做的动作,岂不是都能上升为性骚扰?   李墨安还想让丁玉躺下不要着凉,却见青年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算浑身无力也要拼命从床上下去,最后扶住衣柜堪堪站好。   “不好意思,等明天我好些了去订张单人床放在衣帽间,”嗓子里面痛痒越来越明显,丁玉几乎是强撑着才说完剩下的话,“以后白天我尽量待在摄影棚——”   身后传来的力度令丁玉站不住脚跟,房间的摆设也变得翻天覆地,压根不给他反应时间,原本坐在床边的李墨安不知何时起身,单手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丁玉便被铺天盖地的冷木香从四面八方定住,定在了李墨安撑在他耳侧的双臂之间。   “安墨?”   猜不到少年为什么这么做,他捂住嘴唇压下喉咙间不断翻涌的咳意,伸手去推挡在眼前的胸膛。   力气从来都不是李墨安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是正生着病,丁玉被手心传来的灼热烫得有些神志不清,却还强撑着一口气想从胳膊之间出去:“不要闹了,乖。”   “哥哥是觉得我的喜欢只是闹玩着吗?”   若是平常,丁玉定能听出来少年声音与先前有些异样,但眼下他只想离李墨安远点。   毕竟全心全意依赖同一人的感觉过于糟糕,他已经体会到这样滋味,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没有人能再陪他长大、再胡闹一次。   冷木香混合雨天独有的潮湿空气入侵,房间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上呼吸灯不知何时被踢灭,丁玉看不清李墨安的面容。   落在他脖颈的发丝凉如水,由于李墨安的力度他不得不抬起脖子,对上那双变得无比幽深的蓝眼睛。   李墨安体温一向比他高,尤其是手心烫得丁玉几乎蜷缩起身子,从小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都透到了他尾椎。   他就像只被人按住柔软腹部挣脱不得的猫咪,困顿间仓皇寻不得任何求助。   锁骨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他高烧刚退的身子受不住这般力度。   几乎是李墨安松口的下一秒,泪从他眼眶里滚落,丁玉伸手去推压在胸口的脑袋。   出乎意料的,这次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不等丁玉回神,他眼前突然被层暗布蒙上,更看不清身前人的神情。   被亲吻过的那处猛地接触到空气,凉意使得他不禁瑟缩起肩膀。   “...安墨?”   房间寂静,李墨安单手轻松按住身下青年手腕,满意看人眼部落下的纯黑薄纱。   黑白对比令丁玉因为红润的嘴唇更为嫣红,还有他动作间微微上卷的衣摆——李墨安低头,他不敢相信自己对丁玉做了这些,对方还能当他是弟弟。 第104章   ? 窃听   ◎知心舍友上线◎   傍晚, 等宋永元提着盒饭回到宿舍,一进门便看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青年。   起初他没认出来人是谁,等走进对上掩盖在帽檐下的眼睛, 才猛地往后退半步惊讶出声。   “哎呀妈呀, 丁儿?”   怨不得他惊讶, 丁玉与先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暂不说他脸上泛起的不正常潮红,单单是嘴角不正常的伤口,足以能说明许多问题。   就连身上每道衣褶都透出无法言说的疲惫, 宋永元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到他,默默递过去杯水。   等人摘了帽子,他才注意到丁玉脖间红到都有些发黑的痕迹。   他第一感觉还以为是蚊子咬的,但没有蚊子能吸得每块形状都类似,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啃咬的牙印。   瞬间明白是谁做的, 又做了什么, 宋永元不敢吭声,默默拉过椅子坐在丁玉对面。   要是丁玉不愿意说,他也便不问。   似乎来宿舍只为沉默, 直到宋永元吃完盒饭, 又拆了三根吸吸乐, 宛若入定的丁玉才微微挪动,抬手捂住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腰腹。   “我衣柜里还有一套刚洗的床单,给你铺床垫上?”   不等丁玉开口,宋永元先给他找好了今晚睡觉的家伙什,得到的只是对方沉默的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让, 再加上那些不言而喻的痕迹, 也不知疯起来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李墨安, 对丁玉到底是做到了哪一步。   总不能全垒打?   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宋永元抱臂打了个哆嗦,就丁玉这小身子骨,或许真的扛不住李墨安要做什么。   看出人面色不太好,他抬手将空调关掉,任由落雨后开始回升的温度吹进宿舍。   总是这么沉默也不是办法,他敢保证如果丁玉不在晚上九点前给李墨安发消息,这个宿舍的门还会再次经历一次猛烈踹动。   “丁儿——”   “你会与你弟弟接吻么?”   不等宋永元将话说完,丁玉率先打断了他,但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差点令宋永元呛声。   看来,李墨安是对人霸王硬上弓了?   饶是这般想,可他不敢直白跟丁玉说正常兄弟间是怎么相处,委婉表示他跟家中兄弟只会想用拖鞋抽对方的嘴巴。   “......”   不知为何,对面青年面容更为失落,生怕安慰与丁玉想到的东西南辕北辙,宋永元泄气无奈摊手:“难不成,他亲你了。”   像是受到直白又赤/裸的惊吓,青年先是呼吸一沉又迟疑点头,复而迫切补充句:“但朋友间都会用亲亲表达喜欢的,对吧?”   望着丁玉都快被人啃得没有好皮的脖子,宋永元这才意识到他的两性关系教育水平严重不足,再这样下去丁玉被李墨安完完全全占为己有,这人也会觉得是进一步表达喜欢方式。   “丁儿,”宋永元决定今天就让他来做这个老师,“朋友间表达喜欢不是这样事儿的。打个比方,你会亲我表达喜欢吗?”   向上天发誓,他方才真的觉得连青年嘴上的伤口都透出嫌弃。   早知道就不自取其辱,宋永元轻咳转移开话题:“那我换个说法,如果安墨亲你,你是觉得讨厌、厌恶还是恶心?”   他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丁玉回应,就很能说明问题。   脖间伤痛已经比刚开始好了很多,可依旧让丁玉觉得李墨安的唇从未离开过这片地方,牙齿与嘴唇带来的感觉陌生,但绝对没有宋永元给出来的这些词。   与之相反的,他不能刻意忽略掉心底传来的隐隐喜悦。   跟高中时面对云修然的喜悦不同,那时丁玉只将他当做很不错的听众,而李墨安的存在则是丁玉想让他成为生命的部分。   这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概念,就算是没体会过恋爱滋味的他也明白,后者带给他的影响远比前者深得深。   于是,他这次决定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都没有。”丁玉回答,刻意忽略宋永元眼中的惊讶,食指点住胸口的位置:“这里很开心。”   宋永元一拍大腿:“那不就了结这件事儿,你跟安墨说你很开心了吗?”   原本他会以为事情便到此结束,对面青年流露难以形容的神色,像是有些为难,又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知道啃脖子对丁玉这种恋爱小白来说没好事,做好心理准备的宋永元坐真身子,根据丁玉回应进行相应开导:“那你说了什么?”   丁玉微微蹙眉,他抬眼对上宋永元脸上掩盖不住的八卦:“我没有说。”   “喜欢就是要靠行动。”   看着竖在面前的大拇指,丁玉虽然觉得这个行动应该与宋永元想知道的意思不一样,但依旧很诚实地开口:“我咬了他。”   “...?”   怕是宋永元不相信,他撸起袖子指着胳膊肘处:“这里。”说话间手指下移到手腕:“还有这儿。”   这些动作完全算的上调情,宋永元接着循循善诱:“那他是什么反应?”   想到当时画面,丁玉也毫无保留道:“他想脱我裤子。”   “噗——”   一口水全喷在地上,宋永元咳嗽得天崩地裂:“啥?!”   “但是我踢了他小肚子,跑了,”丁玉耸肩,“正好来辆公交车。”   实在无法联想画面,如果能让小疯子去做这种事,对方肯定是起了反应,又被丁玉打这么下——不对,丁玉说他是上面那个,这样看起来貌似也没多大影响?   “他没说话吗?”   “喊了名字。”   “什么语气?”   这可问倒丁玉,他仔细回忆当时,少年面容隐藏在暗处,可眼睛亮得令他觉得有些害怕。   明明自己高烧刚退压根没多少力气,可对方却直接后仰躺下,伸出舌尖含住沾满眼泪的纯黑薄纱。   随之而来的,还有句轻轻飘飘的——丁玉。   无法形容画面带给他的震撼,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少年是否真的解开衣扣,丁玉几乎是逃一般跑出家。   念及,他只能以摇头回应宋永元的问题。   明明自己也是个万年母单花,现在却要解决两个受无数人喜欢的恋爱问题,宋永元都觉得有些无语:“丁儿啊——”   在吸引对方目光后,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挠头五官都皱成包子。   “他都这么明显表达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在一起?”   话音落下,直到秒针走了圈他才得到丁玉回答。   “安墨是弟弟。”   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宋永元在心底默默吐槽:你当人家是弟弟,人家把你当情哥哥。   说话间,丁玉重新戴上帽子回避他视线:“他还是未成年。”   如果真的是这个理由,连宋永元都觉得无语:“就算按周岁,他不就这个月生日?”   丁玉嗯了声:“大后天。”   实在想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宋永元长叹捂住脸:“那你要那些从初中就开始搞对象的人怎么办?”   两者完全就是两码事,丁玉望向宋永元的目光鄙夷,但又不失小骄傲上扬了语气:“我初中可是校草。”   “校花吧?”宋永元直接戳破他谎言,“还没见过人自称校草。”   短暂小插曲过后,也没见丁玉变得有多开心,他重新缩回椅子里,甚至还用帽檐完全遮住下巴。   只要丁玉在这里多待一秒,宿舍门被人踹开的概率便会大几分。   宋永元已经过了好几天夜不闭户的日子,不想让刚修好的门再次遭受痛苦,他决定将人送回别墅区。   “你总不能躲他半辈子吧?”聊到这些东西,宋永元开启知心大哥哥模式,晚一秒都是对自己人身安全的不负责,“再说,你不是觉得小年轻心思都敏感,他也好不容易敢跟你袒露心迹,结果你就这么跑了。”   不是丁玉不吭声,是他觉得宋永元说的有道理。   眼见有戏,宋永元再接再厉:“那晚你喝醉了酒大半夜都不回家,人家可是从连城另一边赶过来,挨个问你到底在哪个店。”   毕竟保镖也是李墨安的,也算是他问的吧。   “好不容易找到你去中心公园的踪迹,人家又马不停蹄跑过去,沿着湖边找了好久,”宋永元夸大其词,甚至还用上肢体动作,“喝醉了还不老实,说什么都不肯上车,还是让人家将你背回去的。”   他没说李墨安将丁玉背到车上,丁玉误以为李墨安是背着他走回的家。   当时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经过宋永元提醒,丁玉回想起被遗忘的细节。比如他差点在酒吧发疯,还有披在他身上外套又暖又好闻。   见他陷入沉思,宋永元没有开口打扰他,最后说了句:“丁儿啊,要是论在感情里更成熟,少...安墨可是比你高了好几个段位不止。”   差点就掀了李墨安的老底,他背后瞬间出了身冷汗。   “你们身世也相同,就算是以后有个伴儿,也好比自己孤家寡人过着好吧?”也不知道今天他是着了什么魔,总是向着李墨安讲话,丁玉没吭声,但宋永元知道他听进去了。   “你要是想当哥哥,就跟他说清楚,不要再做任何让他觉得自己有戏的事情。”   “若是不想......”   “...”   关门声落,宋永元坐在宿舍,良久才听到手机传来挂断电话声。 第105章   ? 进退 ◇   ◎欲擒故纵的坏蛋◎   有时别人安慰只是确定心中决定, 丁玉出学校直接打车回到小区。   与平常灯火通明的窗口不同,家里静悄悄地像是空无一人。   想到这里丁玉眼皮微跳,赶忙按住门把开门, 入目便是少年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他身边摆有叠了整整齐齐的衣服。   “安墨?”   听到开门声人也没回头, 依旧将手头事情忙完后,才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丁玉。   不同亲亲热热喊哥哥的动静,少年只是微微点头又收回视线。   意识到有些不对,丁玉慌忙蹲下按住李墨安手边衣服:“怎么晚上叠衣服?”   若是平常, 少年肯定笑嘻嘻靠过来说些令人不知道怎么接的话,现在却将裤子抽回不语。   从没面对过这样的李墨安,丁玉手足无措蹲在旁边,注意到衣服都快收进行李箱里,他赶忙夺回来把东西藏在身后:“你要去哪?”   见人脸上出现不安, 少年半蹲在地没吭声。   “太晚出门不安全, 有事情跟哥哥说——”   没等丁玉说完剩下的话,李墨安开口打断了他:“然后呢。”   “什么...”   “然后你再跟别的男人喝酒,跑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对吧?”李墨安声音平静起身, 手心朝上伸到丁玉面前,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抱有的心思,还能装作没发生过继续扮演好哥哥好弟弟?”   少年声音是丁玉从未听过的冷漠,他一时间愣在原地,攥紧衣服的手也松开。   李墨安趁机拿过衣服,随意折起放在行李箱, 合上箱子后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丁玉。   先前那一巴掌令李墨安差点把持不住, 如果丁玉还是将他当做弟弟, 那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倒不如两人就此分开。   尽管他听完宋永元跟丁玉的对话,猜到青年肯定还会装作任何事都未发生的模样,李墨安也不想再当什么好弟弟,他想就此独占丁玉。   但这么做的后果,要不然他将丁玉推得更远,要不然对方就此答应跟他在一起。   除非世界原地毁灭,否则直接答应的概率比把李家搞破产还要不切实际。   就算他恨不得将丁玉整个人含进去,可李墨安不想用一次短暂快乐换这辈子的冷漠,再者他还没有将那两个大礼摆到台面,所以暂时跟丁玉分开住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这些弯弯绕绕丁玉一概不知,凝视少年平静毫无波澜的蓝眼睛,丁玉又下意识去拉行李箱。   “不是弟弟...”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丁玉着了魔般盯住那双眼睛开口,声音染上哭腔:“现在太晚,有事等明天说好不好?”   意识到少年并没有开玩笑,已经习惯他在周围嘻嘻笑笑,丁玉全身力气都有种被抽出去的恍惚感。   感受到落在头顶的视线,丁玉也不敢与李墨安对视,他害怕那双眼睛出现同那些人相似的鄙夷:“我不打扰你,就在客厅——”   话音未落,原本立着的行李箱倒下,声音令丁玉下意识一抖。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肩膀上传来的力度令人视线上移,落在天花板上的暖黄吊灯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身前大片皮肤接触到凉意,落在上面的手掌热的令丁玉茫然,铺天盖地的冷木香瞬间掠夺他周围所有空气。   李墨安鼻尖微凉,睫毛垂落从丁玉面庞掠过,手掌往下经过小腹,最后落在后腰。   “丁玉。”   上方传来的声音清冷,李墨安半支起身子缓缓移动膝盖,手继续下移直到握住凸起那处。   异物令丁玉合不住双膝,再加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人轻而易举地包在手心,上面因画画留有的老茧刺激他几乎是瞬间有了异样。   这种陌生感觉使得丁玉眼睛瞬间弥漫上水雾,他不知所措伸手放在李墨安肩膀,还没有动作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如果你要推开,就说明你厌恶我对你这样。”   那手食指抵住顶端,原本清冷声线带有丁玉无法感知出来的情绪,几个呼吸起落后李墨安开口。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不等丁玉用力,李墨安补充道:“如果推开了,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并且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就当这两个月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也没有我这个以下犯上的弟弟。”   听他说完的瞬间,原本落在肩膀的纤长玉手顿住,犹豫好久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暖黄光线照在躺在地上青年发梢,向来醉人的桃花眼里也再次弥漫出水雾,要哭不哭的模样令李墨安差点移动手指。   久久都没有等到回应,李墨安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用处,刚想趁热打铁却被人推开肩膀。   青年红透了脸,慌忙但不容拒绝地抽出衣物里的手,视线躲闪不敢直视面前已是男人体格的李墨安。   “...你还太、太小,以为这种就是喜欢,”丁玉手脚并用退出李墨安的包围圈,后背靠上墙壁缓和不稳气息,“等你长大,就会明白这种感情并不是你想要的。”   就算每个字都像是从心脏里挖出来,疼得他连笑容都有些勉强,但李墨安不懂事,他不能也跟着胡闹。   丁玉依旧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等你以后见得人多了,就会知道其实这不是喜欢——”   懒得跟人废话,李墨安起身上前蹲下,将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堵了回去。   距离极近下,他甚至都能感应到丁玉一点点僵硬的身子。   吻不长不短,但足以让李墨安先前留下的伤口再次崩裂,两人唇齿间弥漫着淡淡血腥,最后还是由丁玉结束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安墨。”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处于青春期的人,连他十八岁都过得稀里糊涂堪称一团乱麻。   连名带姓的呼唤已经对李墨安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打量靠在墙边的丁玉,尽管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还面容还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我明白了。”   丢下句算不上回答的话,他当下不再看丁玉一眼,起身直接关门离开。   等大门完全紧闭,李墨安面无表情的脸上如茶叶蛋裂开的蛋壳,笑容傻里傻气蔓延到眉眼各处。   他打量了眼方才触碰过小丁玉的手,在保镖惊悚目光中低头,深深闻了下独属于丁玉的味道。   尽管只是家里沐浴露普通的柠檬香,却勾得李墨安差点从台阶上踩空摔下去。   “少爷!”   保镖都不敢大声开口,守在车旁大眼瞪小眼看人跟喝了假酒一样慢悠悠坐进车里。   “您真的不跟丁玉先生一起住?”若是平常保镖才不敢询问这种事情,但眼下李墨安快乐的连他们都能看出来,试探性地打探人心事。   李墨安接话,但他交叠起双腿对保镖们微微一笑。   越野车疾驰在夜幕,带恶龙回到洞穴,整面落地窗令人将连城夜景尽收眼底,李墨安洗完澡后站在窗边,找寻属于丁玉的那一盏小灯。   只可惜灯光太多、太杂,就算他看花了眼也没有定位到丁玉。   无论是坐在窗边开始调颜料的李墨安,还是依旧带人核对账目的汤亚,亦或早已熄灭宿舍灯光的宋永元,他们都高估丁玉对于亲眼目睹喜欢的人头也不回离开的承受能力。   李墨安自然也没有想到,他找不到丁玉是因为人压根就没有点亮那盏灯。   连续下了几天雨,连城今晚的夜空比其他地方都要更亮些,甚至都能穿透白色窗纱,落在蜷缩在床边的青年身上。   被惨淡月光照得睡不着觉,丁玉默默坐起,下床将窗帘完全拉上。还没等他躺下,又被满室黑暗压抑地呼吸不畅,重新让月光透进来。   他从没觉得没有少年陪伴的夜晚如此难熬,以至于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孤单。   枕头残留的气息还算浓郁,冷木香轻轻悠悠回到丁玉身边,却像其主人一样顺着丁玉身子往下走,直到将他整个人包住。   说不出心中失落,丁玉捂住嘴压不住上涌的气流。   “咳、咳咳......”   咳嗽声在深夜更为明显,喉咙中腾起的痒意令他不自觉伸手卡住脖子,好不容易压下恼人感觉,过度咳嗽引起的疼痛令他呼吸稍微有些不顺畅。   放在床头柜的矿泉水早已喝净,整栋房间除了卧室只剩黑暗,丁玉撑着手臂坐起,只觉得大脑有些昏昏沉沉,只有扶住墙壁才能站稳脚跟。   摸索好久才找到李墨安这边壁灯的开关,与呼吸灯颜色截然相反的冷光,照得丁玉有些不适眯起眼睛。   浑身滚烫自然也感受不到额头温度,还以为是自己整日没有进食才会导致的虚弱,他下楼后直径来到厨房,却注意到餐桌上还摆着先前李墨安做好的饭。   不同于先前总是胡乱加食材,就算时间紧迫他也能做出很漂亮的三菜一汤。   应该是他离开前准备的,丁玉手指还能感受到汤煲壁传来的热度。   丁玉收手,默默在餐桌前坐下,许久都没有吭声。 第106章   ? 撞见   ◎他心底是绝望◎   还有一天期末考, 接到丁玉打来的电话时,汤亚有些惊讶:毕竟丁玉他们老师挂人还挺厉害。   “就半天,很快。”   电话中丁玉也不说事, 但能明显听出他嗓子比平常都要沙哑。   因为云修然最近一直在盯着汤家, 汤亚不敢擅自与他见面, 最后还是由丁玉选了地方,是连城专门卖各种数码电子的商场。   一下公交,汤亚便看到坐在长椅边上的青年,大热天里还穿着薄薄外套, 就算周围人群来来往往,但她还是瞬间认出戴帽子的丁玉。   “怎么捂这么严实?”虽然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但该关心的话还是要说,她上前站在丁玉面前,“不热吗?”   回应她的只是丁玉沉默摇头, 对方将帽檐压得更低些, 指了指交通站对面的商场大门,示意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那里。   连城夏季漫长又燥热,所以商场冷气开得很足。   刚进门, 汤亚胳膊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目光转向丁玉, 果不其然青年将外套拉到最上方, 衣领甚至都遮住脖子。   “你来过这里吗?”   站在足有一人高的指示地图前,丁玉终于开口,持续未退的低烧令他反应比平常速度要慢一些,对于上面弯弯绕绕的路线他有些记不住。   “也算是吧。”   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汤亚暂时忘掉家里破事, 上前站在青年身边:“难得见你买这种电子产品。”   丁玉压下喉咙中的酸痛, 他刚想开口却没压住嗓子里的咳嗽, 断断续续的像是连城前几日阴雨绵绵的天。   “生病了?”   “不是,”否认极快,丁玉摇摇头指向相机区域,“二楼,对吧?”   他不知道李墨安落水相机的牌子,只能凭借印象从第一家慢慢找。   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类型,店员拿来单子给丁玉展示:“您要是这么找,这三天也看不完这一层呀?”   说着,店员开始翻页,询问丁玉还记不记得型号。   产品单是从最便宜的开始往后排,价格也从一个零慢慢往上涨,直到数字后面加到了四个零,丁玉才留意到最中央的蓝白色拍立得。   “...咳,这个,”不想还没开口说话,咳嗽便铺天盖地从身体内部翻涌,他不得不别过头掩盖口鼻,“抱歉。”   就算这段时间没有见面,汤亚也能察觉丁玉有些不对劲,可他不是跟李墨安住在一起,对方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殊不知满口答应保护好丁玉的少年已经搬走,她还是接过来店员递来杯子给丁玉:“喝口水缓缓。”   由于戴着帽子,汤亚并不能看到丁玉不正常的面色,还以为青年只是单纯呛到。   热水并不能缓和嗓子里的不舒服,但好歹能让人稍微说出话,丁玉摆摆手指向产品单子:“这个,有现货吗?”   “有的,但是不附赠胶卷,”店员示意他们来另一块人烟稀少的区域,摆放在正中央的相机与掉进湖里的一模一样,“胶卷是要单独买的。”   木可家的打款今早刚下来了,丁玉竟对上面询问签约的信息毫无印象,他匆匆忙忙回了句约时间再谈,便准备给李墨安买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画廊负责人说人目前住在画廊,知道他去处的丁玉才放下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本就没有好透的发烧在经过一夜劳累,隐隐约约有了复发征兆,丁玉生怕明天再买来不及,天一亮便往商场赶。   只是,他不知道拍立得会这么贵。   似乎读懂丁玉的沉默,店员解释到这个是联名款,才刚刚上市便卖到脱销,今天刚好补了货。   怪不得。他想,现在小孩子都喜欢联名,卖得贵点也很正常。   “刷卡。”   在店员收走的前一刻,汤亚赶忙伸手挡住丁玉动作,她有些不可置信:“你给他买盒颜料都比这个实用吧?”   丁玉偏头捂住嘴,耗尽最后力气将咳意从嗓子里压下,被帽檐遮住的桃花眼里满是泪光。   “不碍事,他喜欢这种东西,”说话间丁玉微抬手臂,将银行卡递给了店员,“能不能选个好看的袋子将它包起来?”由于相机是不附带胶卷,他还要单独买几盒一并放进去。   但注意到上面的标价,他顿住脚步,还以为是脑袋有些晕看花了眼睛。   “这些,是一盒的价钱?”   已经刷好卡的店员走来,注意到丁玉说的是什么后了然:“别的成像都不是很好,但也能用。”   知道他最近资金不足,汤亚不想看他因为一个小孩花这么多的钱,当下拉住丁玉胳膊制止他:“他那台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你给买了个上万元的相机就够可以的了。”   不是汤亚小气,只是她觉得有些不值。   “有对比的效果吗?”丁玉无视汤亚拉扯,想看看两种成图效果是什么样子。   店员递来两张照片,最上面就算在黑暗中无比清晰表现的画面,丁玉扫了眼后没吭声。   只是不曾想,汤亚视线往其中一瞥,顿时被照片的材质惊到,下一秒呼吸都有些微顿。   照片黑边白底,图像与边缘有些距离,同在酒店偷拍丁玉睡觉的版型相差无几,就连价格也能对上。   种种迹象只能指向一种可能,但这个猜测未免过于大胆,让汤亚都觉得匪夷所思。   丁玉没有仔细见过那些偷拍的照片,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两者存在的联系。   “拿两盒吧。”   就算是两盒也就十几板,丁玉看着账户里剩下的钱,看来是一节课都上不起了。   不敢毫无根据的猜测,汤亚装作欣赏的模样结果对比图,掏出手机给警局朋友小井发信息。   出乎意料的,对方回复的很慢,甚至还要汤亚再多发些图片过来。   似乎也是进行了对比与筛选,十分钟后对面才给出相对确切的回复。   【百分之九十的概率。】   这个概率看上去并不是很高,但对于还没见到过实物来说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存在。   几天也不见得能开出这么一个单子,所以打包的速度很快,丁玉杯中温水还没喝完便接过了店员递来的手提袋。   出了商场门,热浪瞬间席卷全身,注意到汤亚眉头从方才起便紧缩,丁玉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   毕竟这件事凑巧的几率较大,在没有定夺前她摇头勉强露出微笑:“你要去把东西送给他么。”   “嗯。”   丁玉站在交通站找最快去画廊的路线,他想见到李墨安收到相机时惊讶的表情,说不定就能不让人那么生气了,直到现在丁玉也不明白是什么让李墨安最近变得奇怪。   公交车上的冷气甚至比商场还足,丁玉又恰巧站在冷风口,尽管有帽子还是让他感到浑身发冷,止不住地哆嗦身子。   不过人多,他还穿得严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丁玉异样。   等从交通站出来,丁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会栽下去,扶住栏杆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他才缓和些许力气起身慢慢往街对面走。   画廊里面似乎站了不少人,围在一起压根看不出在做什么。   等丁玉走近才注意到人们穿的全是正装,还以为他们是在商谈事情,他先在树荫下坐一坐,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进去找李墨安。   即便是正午的阳光落在头顶肩膀,丁玉还是一阵阵的发冷与哆嗦,甚至连握住购物袋的手心都微微出汗。   生怕弄脏了礼物,丁玉将东西抱在怀里,却压不住上涌的咳嗽。   ——好难受。   等下送完东西,他记得街角还有个门诊,只是不知道身上的钱还够不够拿药。   他不知坐了多久,等丁玉精神头好些抬头,注意到原本挡住橱窗的人渐渐散去,露出坐在画架后收笔的少年。   仅仅半天不见的功夫,李墨安宛若换了个人似的,连发丝都变得极其陌生,丁玉坐在外面,像是看一个与他生命不相关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比他嗓子里的痛意与折磨还要让人难过。   丁玉刚想起身,却未想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低烧终于发挥出威力,几乎拽得他站不住身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画廊又出现位高挑戴墨镜的女人,深棕色的大波浪垂在身后,似乎与李墨安极其相熟,她俯身与人相贴——   正好有路人经过,挡去了他们的身影。   “......”   等丁玉再看,两人已经不在橱窗前了。   他撑住膝盖慢慢站起,深吸几口气后找到些许力量,抿紧唇来到玻璃前,看到了李墨安没有收走的画板上面的画。   就算只与那位明艳动人的女人有过一面之缘,丁玉还是能看出画上的剪影就是她。   ——少年的画工又进步了。   他垂落在身前的手微缩,险些握不住花光这笔报酬的礼品袋,说不上来心脏被死死攥紧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丁玉几乎是自虐般逼迫自己认清事实。   认清宋永元说的,少年人的喜欢是有多善变。   认清汤亚说的,李墨安或许只是一个小骗子。 第107章   ? 挣扎   ◎他好难过◎   如果是平常, 他肯定会冲进去质问李墨安他的喜欢是多廉价,口口声声对他说着喜欢,下一秒便能面不改色与其他人做亲密的动作。   可今天丁玉太累了, 单单是连站都让他觉得站不住身子, 手提袋还在拼命撕扯他为数不多的清醒。   该走了, 他想。   身体先大脑指令一步行动,丁玉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经过门诊时被排到外面的队伍吓到,熄灭了进去看病的念头。   要是付钱时发现余额不够, 那还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就在他准备穿过马路时,手中袋子不小心路边栏杆,丁玉这次意识到相机忘记送过去。   不过,他应该也不需要吧?   等到家后丁玉几乎就剩最后一口气,他将自己扔到沙发上, 脱去早已湿透了的外套上衣。   或许是在烈日下出的汗还有些效果, 他觉得大脑不再昏沉,甚至还能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从外面落进来的阳光。   盯着漂浮在光线里的细小尘埃, 丁玉缓缓放下手中相机, 慢慢走过去伸手, 任由那些漂浮旋转的小星球撞上指尖。   如果他也能这么消失就好了。   猝不及防的,当大脑里出现这句话时将丁玉都吓了一跳,他怎么能出现这么不好的念头?   阳光落在他身上简直白得反光,连带纤长睫毛都变成了金棕色,丁玉任由自己身体下滑靠在墙壁上。   从商场一别, 汤亚总觉得丁玉的状态不太对, 可在不知道云修然处于何处时冒然跟着丁玉, 只能凭借他行动踪迹坐地跌去了别墅区。   等她来到房门口,才意识到不对:丁玉甚至都没有锁门,大门虚掩都能看到玄关。   直到汤亚拉开门站在玄关,才注意到躺在后门的青年,远远看上去连胸膛似乎都没了起伏。   “丁玉?!”   吓得她连包都扔在地上,几乎算得上是滑跪到青年身边,对上那双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的眼睛,她才意识到丁玉并没有昏迷。   可心中传来的阵阵后怕令汤亚冷汗直冒,顾不得太多伸手去摸丁玉额头,被上面传来的热度顿了顿呼吸:“退烧贴在哪?”   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词,躺在地上的人偏头,对上汤亚正好垂落的卷发。   “...你们都喜欢烫卷发么?”   长久未得到滋润的嗓子疼痛,像刀刃划刻在钢板般沙哑,丁玉呼吸都带了火星火燎的热意。等汤亚将人扶在沙发上,才注意到他眼睛都因为发烧有些微红。   自从小时候在雪地里冻伤,丁玉变得极其容易发烧,只要热度上来没个两三天是彻底下不去。   想到他刚才还去了商场,汤亚又气又急,下手按退烧贴的力度也比寻常大些。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明天还有期末考试,我看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落在丁玉耳中,轰轰烈烈像是天边传来的雷声,令人本就难过的情绪更加降低到极点。   身上薄毯还是当时李墨安送到学校的那张,丁玉蜷缩起身子,将自己埋在这片柔软里不吭声。   本就没有让他回应的意思,汤亚明天也有考试,到晚上还要去参加李家举办的酒会。   今天也还看在丁玉叫她的面子上才出来,却不知道搭进去这么久,汤母打来的电话少说也有五个。   “你们家里还有什么米,我去帮你煲上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汤亚心中这里已经默认是丁玉与李墨安的住处,“不要告诉我你们每天都喝——”   她打开了冰箱,被里面用保鲜膜覆盖住的三菜一汤堵回剩下的话。   这不是丁玉做的,他会的也就那几道菜。厨房也不像是有帮佣的样子,那只能说明是另一人做的。   想到那个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心气比天还高的家伙,汤亚眼皮一跳,不敢想象李墨安穿着小熊围裙的模样。   身后传来布料在地上摩擦声,回头看是丁玉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   “怎么不好好躺着,你还明天真的想挂科啊?”   装作不在意的口吻,汤亚刚想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却被丁玉有气无力叫住。   “咳咳...不要动那些菜...咳咳咳。”   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汤亚也真的是服了:“这些都过夜了还能吃?”   说来也奇怪,她没有在客厅看到另一人生活的痕迹,要不是厨房里成双结对的碗筷,汤亚还以为这里就丁玉一个人住。   见汤亚不再管那些东西,他压下咳嗽开口:“别动。”   喘口气缓和呼吸,丁玉接上方才未说完话:“不用做了,我想睡觉。”   笨拙到极点的逐客令,要是汤亚再听不出来那简直不用混。她用力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抱臂盯住青年的眼睛:“他人呢?”   青年别开眼不吭声,收紧身上毯子往回走。   “丁玉!”   像是找到宣泄口,汤亚上前拽住毛毯,力气大到差点让丁玉前扑过去。   “他觉得跟人合租太麻烦,搬出去了?”   “还是说,他对你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伤到,不想再跟在你身后转?”   虽然这些话难听但是事实,丁玉站在原地没有动,良久才转身看向厨房门口的汤亚。   见到他这种眼神,汤亚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装作无所谓耸肩:“别这么看我,你小时候丢了个毛绒娃娃就是这个眼神。”   脸上表情要哭不哭的,让人恨不得捏捏他的小脸蛋。   即便是长大了,也有种想要揉揉他脑袋的脆弱感。   “他离开了,对吧?”   汤亚总结简短有力,让丁玉的痛苦与狼狈无处可躲。   所以他没回答这个问题,默默走回沙发边坐下,用毯子将自己滚成团缩起。   又是这种逃避态度——汤亚气得有些头疼,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变成闷包子也不吭声,就是让人去猜他心底乱七八糟的东西。   懒得管丁玉乱成麻线的感情,她接通汤母打来的电话,嗯了声后抬手揉住眉心,转身去玄关换鞋准备走。   “等下我会给他打电话,剩下的就看你怎么做。”不理会青年瞬间坐直的身子,汤亚甩上门离开。   若是旁人,丁玉肯定以为对方只是放狠话而已,但汤亚完全是说到做到,夸张一点甚至都能将李墨安从画廊绑来。   想到这里他赶忙起身,将随意丢在地上的相机重新包好放进礼品袋里,又担心不够正式,丁玉比着教程叠了串歪歪扭扭的丁香花。   或许丁玉自己都没察觉心底的开心,顾不得还有些低烧的身子,他又将那些菜热好摆在茶几上,要不是生怕咳嗽传给李墨安,丁玉都想再做一份新的菜。   这些都是李墨安做的,他不在自己也吃不下。   明明都快由李墨安调理好的胃,在这短短两天时间里,再次被丁玉折磨得不成样子。   以往不吃饭顶多会有些饿,可现在却疼得丁玉冷汗直冒。   顾不得还没藏起来的礼物,他匆忙上楼换了身干净衣服。   画廊闭店时间是五点,从交通站到别墅这里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那么抵达家里就剩十几分钟。   他将装有相机的盒子放在茶几下面,丁玉生怕没有让李墨安感到惊喜,又将家里所有大灯关掉,只剩朦朦胧胧的小壁灯。   光线笼罩住客厅,为了不然自己脸色过于苍白,他又将退烧贴撕下,手放在脸侧使劲搓出血色。   生怕错过来电提示,丁玉还将常年静音状态的手机调高音量,将屏幕朝上放在茶几边。   可是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过去,两个小过去了。   直到丁玉将那些菜热到看不出颜色,汤煲里蛋花汤因为加热少了大半不止,叠起来的丁香花散架成碎片,丁玉都没等到那扇门打开,也没等到少年轻轻唤他哥哥。   ——   饶是见过无数次夜景,当李沫站在一整面落地窗前,还是忍不住端起酒杯对着月亮微晃。   “你哪来的钱卖这个?”长时间未说母语,导致她发音有些奇怪。   李墨安正将衣服挂起,听到她这么说有点无语:“是买。”   “哈哈。”   说话间李沫摘去脸上墨镜,露出与李墨安如出一辙的冰蓝眼睛:“在画廊,你一开始是想画个男生。”   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般,她端着酒杯凑近这个被家族老人喜欢的弟弟。   “那个男生是谁,我的弟妹?”   懒得搭理这个不着调的姐姐,李墨安拿起遥控开了家中所有的灯:“弟妹是称呼女生的,严格来说,你应该是喊他弟夫。”   话音刚落,女人挑眉吹了声口哨。   虽然她母语不好,但也能明白夫的意思,想不到这个处处压人一头的弟弟,还有心甘情愿被人......   “收敛点你脸上的猥琐,”李墨安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抬手将新买的睡衣扔她手里,“怎么突然回国了?”   “明天。”   女人耸肩,毫不避讳说出明晚的酒会由她引导李墨安,顺便将不合理之处上报给李老爷子。   “监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哈哈。”   李墨安翻了个白眼伸手:“我手机玩够了?”   “啊这个,”李沫边说边递给他,“有个人一直跟你打电话来着,好像是说丁玉生病。” 第108章   ? 零点   ◎“哥哥,祝我生日快乐。”◎   李沫发誓,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弟弟脸上,流露出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什么时候?!”李墨安夺过手机,顾不得女人不知所措, 抬手调出都是未知号码的通话记录, “你怎么不告诉我?”   “咦——”   看人起身拿起外套往门口走, 李沫撑住下巴靠在椅背,眨眨眼睛回想:“我说了啊,你说那都是肉包电话。”   “什么肉包...”李墨安顿住,想到从画廊出来时的话, “那叫骚扰电话。”   几乎不给女人开口的时间,他提上鞋子准备离开,却在出门时被人叫住。   李墨安回头,房间里灯火照得李沫脸上神情清楚,上面不再是漫不经心的调侃。   “你知道自己的行为吗?”   她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文件夹, 示意李墨安看李老爷子近况:“就算李家有小辈在国内, 但他们酒会根本不会有人监视。”   直接将话摆在台面,李沫将一页写满行迹的资料推到李墨安眼前:“云修然是吧?他是我父亲那边的旁支,跟那边的小儿子达成合作关系, 连城云氏集团就是李家的公司。”   这个弟弟最近就跟失了智似的, 从回国便总围着同一人转, 李沫虽不解但还是将事给李老爷子往好了说。   “我暂时帮你瞒过去了,明天晚上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你可别闹。”   对李墨安在酒会上惹出来的乱子心有余悸,李沫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将人都端了。   眼下只能听得进去丁玉生病,李墨安顾不得她喋喋不休, 直到他拉开门准备出门, 总被无视的李沫皱眉提高了声音:“李墨安!”   总算让人顿住脚步, 可少年人眼中的躁怒令李沫忘记接下来要说的话。   “说够了?”   她太久没有见过李墨安,再加人在画廊又好脾气的模样,才让李沫错以为他换了性子。而现在他完全不掩饰身上威压,已经有李老爷子年轻时的魄力与气势。   “我不管你明天扮演的角色,”李墨安勾住头盔单手握住,面容冰凉让人不敢直视他双眼,“但没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可——”   不等她开口,银灰色大门在李沫眼前闭合。   桌面资料仅仅被人翻开扉页,这都是李墨安短短两个月在国内做的东西,除了李墨晟偷偷塞给他的工作,剩下全是靠他自己折腾。   尽管他很容易喜怒无常,但就算李沫也不得不承认他堪称恐怖的经商天赋。   如果他下决心要争夺李家掌权,那么连她在内所有人都不是他对手,唯独父辈还能跟他一较高下。   ——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不知道丁玉烧退了没有,有没有好好贴退烧贴。   焦急之下李墨安手心都微微出汗,生怕人烧糊涂,他将油门踩到最大。   平日要近个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李墨安压缩到半小时。   别墅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区里面早就陷入安静,所以李墨安在几十米开外便看到家里亮起的小灯。   有灯光就好,说明丁玉还没完全烧糊涂。   起初,李墨安是这么想的。   可等他拉开家门,第一时间选择上楼,在二楼里里外外找了两遍都没见到丁玉,才想到被他遗忘的客厅。   壁灯昏暗,才导致李墨安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趴在茶几边的青年。   他身子因最近接二连三的生病,瘦的简直就剩骨头,就算睡着了也睡不安生,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薄汗,眼角也因咳嗽泛红,时不时会因为不能顺畅呼吸而打颤。   原本披在肩头的毯子不知何时滑落,堆在脚边正好遮住放在一边的礼品袋。   将动作放到最轻,李墨安悄无声息走到客厅,扶住沙发慢慢跪坐在青年身边,用纸巾吸去他额头上的汗。   明明从离开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天,可丁玉浑身疲惫的模样令李墨安都不敢伸手触碰,生怕稍微用力便折断了他过于敏感的神经。   当李墨安刚想开口,兜里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又是未接电话发来的信息。   【他今天去画廊给你送生日礼物,那相机花干净他最近生活费。如果你不喜欢他直接告诉他,不要再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开心了就去逗逗,不开心一脚踢开。】   就算没有署名,李墨安也能猜到是谁。   破天荒的,他没有同往常一样无视所有不是丁玉的消息,而是点出对话框对其回了简单道谢。   手机没有静音,动作间吵得人身形微晃,李墨安屏住呼吸看着丁玉抬头,对上那双浸满水光的桃花眼。   不敢出声吓到他,李墨安默默伸手,食指落在面前手腕,轻轻点在过分凸起的骨头。   可青年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住同一个点。无论李墨安屏住呼吸多少次,他都听不到那个小小的童声。   似乎并没有认出他,许久过后桃花眼才缓缓闭上。   “哥哥?”   生怕打扰人休息,李墨安都不敢高声讲话,伸手小心翼翼环抱住丁玉肩膀,被手下的骨头硌的眼酸。   他手中力气很大也不见怀中人挣扎,但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借了力气靠在桌边。   这样一来一往,李墨安看到被人藏起来的生日礼物。   蓝白配色的拍立得晃眼,可掉在水库里那款为定制并非联名,就算有人出高价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上面系着的丁香花早已散架,碎纸片落了满地。   碎纸片落在丁玉脚边,淡紫与深木色地板形成鲜明对比,衬得青年脚踝愈发白皙。   被这一幕吸引,李墨安神出鬼差地伸手握住那处,任由人滑落他怀里。   丁玉是被不知名的动静吵醒的。   他只记得自己在楼下等人回家,却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至于是怎么上来楼又盖好的被子,他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呼吸灯就放在手边,暖黄光驱散了周围昏暗,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完完全全挡住外面光线。   卧室门没有关严,自然能听到过道对面的浴室传来的哗哗水流声,不知道家里面进了人,丁玉捂住有些昏胀的额头坐直身子,才发现脑门又呼了张退烧贴。   除了李墨安,没有人能在这么晚来到这里。   可丁玉又不敢冒然确认,白天画廊那幕不断闪现在他眼前,胸腔里升起来的咳意令他下意识捂住嘴巴。   等他下床拉开卧室的门,却撞上正好从里面探身拿浴巾的李墨安。   诶?   几乎是瞬间,丁玉转身不敢看面前人,捂住突然有些发热的脸往卧室走:“不好意思——”   就在他抬脚的刹那,手腕被另一带满水珠的手紧紧拽住,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压在了门板上。   相贴处热意源源不断传来,丁玉又推不开揽住后腰的手臂,无助看向李墨安幽深双眼。   “哥哥。”   呼吸都带了冷木香,熏得丁玉面红耳赤就是不敢与人对视,现在他才意识到少年真的长高,更不用说紧紧相抵的那处。   “是在找我吗?”   浴室温度不断上攀,导致人都没有多余力气去思考面前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丁玉只得无助摇头,反手握住门把准备开门逃开。   谁知李墨安速度更快,直接将人反身固定在门后,沾了水的衣服尽数贴在腰身,将青年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   “哥哥还发着烧,要是再着凉可就不好了。”   第一句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变成另外的同音字。   手臂绕到丁玉身前,几乎不用多费力气,松紧带的裤腰顺利让李墨安得到他想要的。   不知是其主人生病的缘故,连带着那处都比平常温度更高。   “安墨!”   受不了少年已经越线的举动,丁玉伸手去推身后人身子,却低估他跟李墨安的力气悬殊,反而将人拉得更近。   自从知道丁玉在舍友面前默认喜欢自己,李墨安想要直接逼人说出来,却用错方式折腾丁玉又生了病。   就算这样,青年还是用报酬给他买来遗落的相机。   “哥哥。”   先一步猜到人要做什么,少年伸长手臂去拿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   正好看到上面跳转的时间,俯身贴在丁玉鬓边声音都带了笑:“第二天零点,我不再是你口中的小孩子。”   说话间,李墨安手指缓缓移动,头抵住身前人过分消瘦的肩膀:“祝我生日快乐,丁玉。”   落在耳垂的呼吸烫得丁玉浑身哆嗦,双重刺激下令他双腿发软站不住身子,要不是有李墨安的胳膊托住了大部分重量,否则丁玉都要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不同于喊哥哥时的黏腻,李墨安没有再刻意捏造少年音,低沉独属于男人的声音令丁玉精神恍惚。   对上镜中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身上活动,丁玉猜不到人为什么总是将他骗得团团转,还会低头去咬身体那处——他不是也有吗?   丁玉大脑昏沉一片,任人将他放在满是热水的浴缸,水面不断晃动,他不得不抓住浴帘才能不让身子下滑。   “哥哥,祝我生日快乐。” 第109章   ? 月亮   ◎他的月亮◎   浴帘晃动, 丁玉视野里只能看到头顶影绰灯光。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这种地步,混沌大脑甚至搞不懂现状。   李墨安借衣服湿透的名义将他拉入水中,可丁玉却忽略他从一开始便没有穿。   “哥哥, 不要这么看着我。”   似乎那几声丁玉只是错觉, 李墨安又恢复先前嗓音, 但他不再刻意伪装出少年清越,低沉地令丁玉手指险些使不上力气。   浴缸堪堪坐下两人,水顺着动作流到浴室地面,雾气氤氲开他的面容, 丁玉这才敢直视面前这双蓝眼睛。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已经找不到属于少年哪怕分毫痕迹,控制他一举一动的家伙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大概是混血缘故,导致李墨安从十六岁成年开始,几乎每年都会大变模样。   此刻他正低垂着头, 点点水珠挂在漆黑眉峰, 凝视丁玉时眼神中丝毫掩不住侵略感。   浴室没有开换气扇,丁玉被两人之间腾起的水雾搞得意识模糊,不得不将手伸到外面去窥探一丝凉气。   “不要乱动。”   在他伸手的下秒, 另一只手捉住丁玉的, 几乎是以不容抗拒的力度将其拉回浴缸里。   见丁玉想开口说些东西, 害怕他要自己滚开,李墨安率先前倾身子堵住那片柔软。   冷木香混合着水汽侵占丁玉全身毛孔,再加上腿弯处传来的凉意,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连绵不断刺激令他眼泛泪花,却在滴落的下秒尽数被人擦去。   不知是水温高还是李墨安的手热, 丁玉几乎是以坐山车的速度被狠狠抛上高空, 身子泡在水中不受控制的下滑, 又堪堪被李墨安托住了后腰。   “哥哥应该很舒服。”   李墨安声音还是四平八稳,完全没有如丁玉受刺激后变得紊乱的呼吸。   拉过两人原本十指相扣的手,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便被丁玉挣扎着甩开了。   他扶住浴缸踉跄站直身子,视线被眼里的泪花模糊大半,但丁玉还是看到被人遗忘在地上的裤子。   一种无力感从他身体内部升起,现在甚至都不想看到身后人的脸。   丁玉自小第六感便很敏感,所以他也能感觉出李墨安对他更像是,无聊时候偶然遇到的有趣乐子。   水温渐渐褪去,李墨安觉得还算温热的水流,对于丁玉来说已经算得上冷。   白天画廊那幕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现,丁玉捂住嘴压下翻涌的气息,不再看身后人表情踉跄迈出浴缸,却在松开浴帘的那刻被人重新拉了回去。   无论何时李墨安体温都要比他高,向来觉得温暖的地方现在却只剩无奈。   他控制不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甚至窝住一团无名火令丁玉手脚无力,只能徒劳用沉默不断化解。   “不要——”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拉住手腕的力气巨大,丁玉使出全力也挣脱不开,下巴直接被人抬起,眼前一黑后落下温热。   不同于先前堪称撕咬的亲吻,只是简简单单双唇相贴,都会让丁玉觉得浑身过电般酥麻。   “哥哥想,”简单三个字却被李墨安念出数不尽的缠绵,他忽略了丁玉眼中的泪光,单单用手扣住青年后颈,“要的。”   话音未落他食指轻轻挑开花洒,温水浇在两人肌肤相贴处,防备不及的丁玉像只被淋了雨小狗狗,可怜兮兮蜷缩在李墨安身前。   找不到哪里出现了差错,以他的力气又从李墨安怀中起不来,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讨厌鬼。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听到丁玉心声,男人按压洗发液的动作微顿,等了会儿也听不到下文才慢慢搓揉丁玉头发。   他一直认为自己发丝在男性里面算得上柔软,但摸起来丁玉像是在抚摸软乎乎的羊羔。   ——大坏蛋。   声音甜到没有任何威慑力,落在李墨安耳中更像是小动物软绵绵的叫声,完全想不到丁玉对自己撒娇的模样,单单想想李墨安的坏心思又上来了。   “我以为哥哥再也不理我,”他故意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在人望过来时又故作坚强抹去,“桥洞地下好热,蚊子好多。”   即便丁玉现在反应迟钝,还是能记起小区这边压根没有桥洞。于是他没吭声,倒是想看看李墨安接下来会说什么。   完全沉浸的李墨安没注意丁玉神情,说着话手上还不老实,帮人冲去头上泡沫后又去找另一处神秘丛林。   一冷一热下导致原本降下去的体温上来,眼见再泡下去说不定会加重感冒,李墨安直接单手抱起丁玉,用浴巾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画廊老板刚好路过,大发慈悲将我带回去,这才给了我一个住处。”   殊不知丁玉已经不相信他,李墨安自顾自说着,等抬头对上那双冷冰目光后嘘声。   难不成发现他瞎编的了?   不排除这个选项,李墨安声音明显比先前没了底气:“也不算桥洞吧——”   “安墨。”   受不了他满嘴跑火车,丁玉直接上手捏住了李墨安嘴唇,将人扯成鸭嘴兽后才松开:“我讨厌别人骗我。”   已经被提示过不知多少遍,李墨安睫毛垂落遮住眼底的光,抬头对上青年视线后微微一笑:“知道,哥哥。”   猜到李墨安昨晚绝对没有去画廊,但又不能直接去问他是不是跟那个女人同居整晚,丁玉心中的烦乱快要将他逼疯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厌过疑神疑鬼的自己。   刚想说是遇到老家的人,可念及李沫并不知在丁玉心中,自己只是位贫穷的流浪艺术画家,万一暴露不再是不能住在丁玉家这么简单。   他的沉默落在丁玉眼中便是变相默认,无法控制心中腾起的阴暗念头,丁玉几乎快要压不住声音中的哭腔。   “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一个劲儿来折腾我?”   被这句话搞蒙了,李墨安没听懂他话中意思,还以为又是奇怪的人跟丁玉说了乱七八糟的话。   “我都看见你跟她...亲亲,”丁玉控制不住心中躁动的心情,他也说不上来铺天盖地的酸意从何而来,但李墨安与那个人亲密的样子宛若一个刺扎在他心里,呼吸都在隐隐作痛,“可你不是还说——”   还说喜欢我......   越想越觉得李墨安在耍他玩,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泪,丁玉也不知哪来力气推开环抱住他的双臂,不肯看李墨安一眼往卧室走。   他本以为自己是高冷不容侵犯的姿态,却忘记被李墨安扔在地上的裤子,还没走几步踩到后令脚一滑。   事发突然连李墨安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丁玉摔在地上,含着泪都不知作何反应,要哭不哭的傻乎乎坐在地上。   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丁玉,他都觉得有些新奇,恨不得掏出相机多拍几张这可怜兮兮眼角与鼻尖。   “哥哥,我只喜欢你呀,”李墨安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意识到丁玉白天撞见的可能是李沫的贴面礼,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蹲下身去卡丁玉,“那仅仅是她习惯性礼节。”   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向来都是别人哄他份上,李墨安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要是对男朋友有二心,就罚我以后一幅画都卖不出。”   被他口中的称呼羞得满脸通红,丁玉都不敢与那双湛蓝眼睛对视,只想赶紧从他面前消失。   可今天就偏偏跟他作对似的,他越想起来,被熏得晕乎乎的身子越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李墨安看出来他的窘迫,将人抱在怀里穿过走廊放在床上。   顾不得还有些湿润的头发,丁玉脚趾触碰到床单的瞬间连人带被滚到床另一边,缩成球球摆明不要跟李墨安交流。   轻笑飘散在上空,就连李墨安穿的也只是比丁玉多了一件浴袍而已,两人里面同样都是不着片缕。   夏天盖的与其说是被子,倒不如是极其薄的床单。   再加上青年缩成团力度较大,导致李墨安将他从侧腰到大腿根的线条尽收眼底。   “哥哥,你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说话间,李墨安拉出镜头对准床上,快门按动声在寂静房间格外清晰。   似乎并不满意效果,他随意抽去湿漉漉的浴袍带子,上床半跪在丁玉身边,镜头也随之下移,最后停在线条比寻常人都要饱满的后腰下方。   可惜了,哥哥只想当上面的。   连续拍了几张后收手,李墨安伸长胳膊将人抱在怀里,伸长胳膊去够放在台灯后面的药膏。   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他放在一边备用,环住丁玉的手臂从被子边缘深入,还没动作却被人轻轻按住。   还有些低烧的身子哪能经得起李墨安折腾,丁玉压不住咳嗽,动作间让那只不老实的手更深入。   想到当初在筒子楼一声便收手的少年,现在的李墨安简直就是忘记捞起来的油条。   在人轻拍后背下好不容易才顺了气,他望向男人的眼底带有些许水雾。   “生日快乐。”   原本拉上的窗帘敞开,月光落在身下人肩膀,在这一片皎洁银辉中,李墨安看到了自己的月亮。 第110章   ? 黑蛇   ◎最后一面◎   说完丁玉卸去力气下沉身子, 跨坐在腰腹的人虽然将大部分力气压在床上,但奈不住他浑身都是流畅肌肉线条,隐隐有古时少年将军的模样。   明明是个画家——   他困得眼皮有些睁不开, 只想缩在一边沉沉睡去, 白天还要考试来着。   已经上头的李墨安哪能那么容易放弃, 他几乎是将人整个从床上抱起,像是饿了八百年的小鸡般,不断亲吻名为丁玉的小米。   “哥哥。”   就算是成年也与先前没什么区别,丁玉伸手去推这个不老实的家伙, 只恨力气不足宛若螳臂当车。   “不要闹了,”半梦半醒间,他睁开眼对上李墨安深幽蓝瞳,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在何方,“等晚上说吧。”   “现在就是晚上呀哥哥。”   李墨安最擅长跟人玩文字游戏, 边说边将碍眼的床单去除, 动作间令丁玉前倾身子靠在了他肩膀:“要是觉得累,我可以自己动。”   以为至少会得到点嗔怪,再不济也是胡话, 结果只能听到青年缓慢又平稳的呼吸声。   “......”   看样子, 能被丁玉骂做又说浑话的句子, 八成是没有听到了。   他小心翼翼将靠在肩头的青年放倒在床上,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夜打量其侧脸,想不到真的能跟人同床共枕。   明明先前两个人的空隙都能跑马。   想到这里,他将丁玉搂得更紧些,鼻尖凑到人脖颈, 深嗅其身上的点点清香。   不知何时, 他也能在丁玉身上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虽然淡不可闻,却是真实存在的。   真好,他想。   他无比庆幸自己归国,等白天再解决云修然与汤家,最起码在连城就没有人敢动丁玉。   还有连城娱乐——李墨安也闭上眼睛,在心底盘算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他,却发现超一线国际品牌的资源都在本家。   等他陷入梦乡前,也只得认清现在他手中的资源少得可怜的事实。   一夜无梦,第二天丁玉是被胳膊压醒的。   低头便看到横在胸口的手臂,顺着望去对上李墨安依旧在沉睡的脸。   怪不得这次睡觉都这么累,丁玉刚想移开压住的胳膊,手指还没碰上便引起人警觉。   初见时五官还有些少年气,现在尽数褪去只剩成年男人锐利,望过来时眼底杀气令人不由得想往后躲。   “...安墨?”   猜测他是不是做了噩梦,丁玉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睡迷了?”   从未见过人刚睡醒的模样,饶是丁玉也觉得这样的李墨安,比平常笑嘻嘻的模样不知沉稳多少。   方才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他心跳突然失去一秒规律,到现在都还有些悸动。   这是他首次窥见李家继承人的魄力,与少年的莽撞与张扬不同,丁玉突然不敢与李墨安对视,压下心中有些失常的心跳轻咳。   不等他下床,大手下移搂住腰腹,翻天覆地间丁玉又倒回李墨安的怀抱。   “嗯,梦到哥哥不记得我了。”   刚睡醒的声音还带有些许沙哑,落在人耳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猫在撒娇,说话时还轻蹭丁玉侧脸与耳根,就差张口咬住宣告主权。   虽说是梦,但丁玉为前些日子记忆出现错乱感到有些不安,当下屈起食指敲了三下木质床头。   “早上不要说胡话。”   可他也很享受这份静谧,甚至升起再多睡一会儿的念头,结果挂在墙上的时钟教他做人。   挣脱几次无果后,丁玉快摊成条咸鱼,明明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为什么他力气还比不过小两岁的李墨安。   “安墨。”   简简单单两个字也能被丁玉念出说不上来的味道,令李墨安只想抱着他让人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直到对方口干舌燥说不出来话只能委屈巴巴看着他,然后换另一种方式被他疼爱。   尽管被说了无数次,这还是李墨安首次真正审视自己的内心:或许他真的是个变态。   趁着身后人发愣,丁玉软下身子顺着床边滑下去,却不敢听身后人拉长腔呼唤的哥哥声。   等他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一回头对上刚下楼的李墨安,身上只套了件短裤,就算丁玉不看也知道他里面肯定是真空。   “哥哥还没回答我呢,”上来便搂住丁玉不肯动弹,李墨安直接上嘴咬住那颗小黑痣,“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当你个——”   “也不许说大头鬼。”李墨安抢先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不着急,我晚上等哥哥回来再告诉我答案。”   最初相见时,少年身高只到丁玉肩膀,现在已经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头不止。站在台阶上能轻松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靠近后冷木香气息更为浓郁。   清晨阳光落在他头顶照出耀眼金棕,丁玉平视那双盛满整个海洋的眼睛,神出鬼差地拽住李墨安的胳膊,踮脚在那片薄唇落下一吻。   “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   他给出含糊不清的回答,丁玉甚至不敢看李墨安此刻的神情叮嘱:“除了去画廊,不要乱跑。”   就在丁玉推开门的刹那,肩膀被人掰过来,裹挟着冷木香的吻从上方降落唇边。   “今晚给哥哥惊喜。”李墨安的面容隐在暗处,唯独双眼闪闪发亮:“可能要晚一点。”   猜不到他想说什么,丁玉眨眨眼笑:“装神弄鬼。”   “我是哥哥的饿死鬼。”至于是哪方面的饿,由人微微咬住的下唇便能窥见一二。   懒得跟他胡侃这些有的没的,丁玉关门前回头望了眼李墨安,对方依旧坐在玄关笑眯眯地挥手道别。   犹豫了下,他也朝那人挥挥手,得到对方越来越大的笑容。   清晨、玄关、落在少年身上的阳光永远刻在丁玉记忆里。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李墨安。   ——   每个学院考试时间都不一样,正巧最后的公共课他们三个人在同一考场,等考完宋永元打量了眼丁玉,伸手摸住下巴不吭声。   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丁玉无奈转身:“我脸上有花?”   谁知宋永元也很诚实:“你都快笑成花了。”   见他们两个在说话,汤亚收拾好东西走来,看了眼时间发出邀请:“你收拾完东西没,要不要我送你去校门口?”   “不用汤姐,”宋永元赶忙谢绝,“东西不多,我还得回宿舍贴条。”   意料之中得到拒绝,她也不做多客套,跟上离开的丁玉出教学楼。   临近放假校园停车位紧缺,再加上到综合楼前面的停车场时间较久,汤亚在路上试图跟丁玉搭话。   “昨晚他回去了?”   用李墨安当开场白永远不会出岔子,果不其然丁玉应声:“谢谢你。”   没敢说打通电话是个女生接的,汤亚步速落后他半步,下意识摇头说不用。   两人间气氛过于尴尬,汤亚犹豫好久才问出下一句:“你们算是,在一起?”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丁玉偏头看了她眼:“算是吧。”   “...挺好的,以后有个伴儿了。”   向来能言善辩的汤亚也只有在丁玉这里才会打磕巴,她握紧了手提包,不知道该不该跟丁玉说有关酒会的事情。   相伴长大十几年,丁玉哪里又不能看出她的踟蹰,停住脚步回头开口:“怎么?”   或许是汤家最近出现乱子,连带汤亚都没先前那股精神气,就算画了淡妆也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   毕竟丁玉也是在汤家长大的,于情于理都不能忽视他,尽管汤父没开这个口,可她还是想带丁玉去酒会露露脸,说不定以后模特的路会好走一些。   但她还没说完,丁玉几乎是在酒会二字出来时便摇头。   “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你是知道的,”到底是发小,他语气还算温和,“今晚还要给他过生日。”   听到他这么说,汤亚也不好再提,直到综合楼两人都没有再有交流。   目送丁玉进了综合楼,她才发动车子离开。   等抵达汤家,汤亚才发现汤母早就收拾妥当,正站在客厅里检查身上的珠宝首饰。她还没走到门口,便与汤母在庭院对视。   “哎呦你又去哪里疯,赶紧上楼换衣服。”   认出这套是某个老牌子新出的高定,只可惜汤母不太适合这身墨绿色礼服,让她看起来像是被束缚住的青蛙。   “你爸早就过去了,说是李家要有事情跟他商量。”   瞧汤母得意的模样像是能一步登天,汤亚只是沉默没有接话。   等她上楼时汤母又不满询问:“扫把星呢,不是说让他过来?”   “忙。”   丢下回答汤亚回到房间,不想看汤母骤变的面色,谩骂声之大透过门板都能传来,她抄起床上枕头扔在门上,这才勉强隔断了声音。   ——幸好丁玉没来。   看到房间挂着的嫩黄礼服,汤亚几乎脱力般坐在床边,即便父母都不说她都能猜到让丁玉去酒会的意图。   她只觉得恶心。   李家这场酒会命令未成年禁止入内,特殊的条件令连城一小部分人蠢蠢欲动,还以为是进行什么特殊环节。   等汤亚进了大厅,却被摆在最中央足有三米高的玻璃缸吸引视线。   起初,她以为是纯黑的玻璃,等走近她才意识到,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王蛇。 第111章   ? 发飙   ◎开始动手了◎   “不许说怪话, 不许打架,不许带这东西——”   李沫直接将人别在后腰的武器收走:“这里又不是本家,哪有那么多挑事的家伙。”   说着她用枪口敲敲大理石桌面, 又指向李墨安藏在内侧口袋的军刀。   “今晚举办的不是生日宴, 是拼火定生死的战场?”   无法理解李墨安恨不得往身上塞个军火库, 李沫对上那双冰冷的蓝眼后败下阵来:“不许上膛。”   他默不作声接过东西,李墨安懒得搭理这个只会说不许的姐姐,对着镜子将西装整理到无一丝褶皱,甚至抽出几张卫生纸塞到兜里。   知道他这个习惯背后的象征, 女人眼皮一跳:“你是不想在国内待了?”   听到这句话,少年手中动作顿住,从镜子中打量满脸紧张的李沫,话中语气意味不明:“怎么,老爷子还能亲自将我绑回去不成?”   “又在说胡话。”   李沫随机应变能力是这一辈人里最强的, 再加上李墨安所站位置正好反光, 他也便没有注意到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眼见李墨安准备推门而出,她也顾不得李老爷子可能在隔壁监听,忙开口给人提示:“丁玉。”   果然, 她这个弟弟听到这两个字顿住脚, 结果下一句让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是拿他来威胁我吗?”   他的声线切换自如, 独属于少年清越嗓音令李沫汗毛倒竖。   饶是同样的蓝色眼睛,如果说李沫是浅浅蓝湾,那李墨安便是能吞噬万物的浩瀚汪洋。   唯独面对丁玉时,他才会收敛眼中的攻击,被青年以为是只会粘人的小狗狗。   “哈哈, 你这又说的什么话。”李沫抵挡不住人气场全开时的威压:“我只是想, 他今晚会不会过来。”   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 但李墨安没过多询问,扣上扣子转身出门:“不会,等活动结束我就走。”   李沫下意识回应:“好的...嗯?什么活动?”   可惜李墨安腿长脚长,几步开外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当然是给云修然与汤家的热身活动。   等宴会人渐多,汤亚也不见父母身影,未免有些疑惑。   连城举办宴会的地方无非是那几家,可这个堪称庄园的环境是她从未听说的地方。   暂且不说从二楼露台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坪,不可思议的是大厅中央放着装满黑王蛇的玻璃缸,怕蛇的人脚软被侍者扶到休息室缓神。   谁家会在正中央放这种东西?   她将包包挂在手腕,目光落在一楼轻声交谈的人们。那缸蛇附近几米都没有任何人靠近,也便没人察觉里面存在的异样。   距离酒会正式开始还有半小时,汤亚默默坐在露台的环状沙发里,随意拿杯酒放在手边,正巧有几位女生也坐在对面。   直到现在汤亚才注意到,酒会上的同龄人未免过于多,数量甚至都比得上她们专业的女生。   三位女生开始交谈,她们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汤亚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最左边的女生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却还握住身边人胳膊央求她再说些,“今晚真是给李家二少爷选未婚妻呀?”   中间的女生耸肩,故意喝酒卖关子,人都等得受不了才慢悠悠接话:“小道消息而已,哪有那么确切。”   剩下那位捧住脸:“要是就好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贵族啊!连城富豪再多又怎么样,哪个有富过四代的,李家最起码得有——”话说到这里顿住,她伸手开始算,算到十几代还没有算清。   “听说这次宴会也是他的成人礼,李家还想将他放在国内打江山。”   左边女生惊讶:“一个刚成年的小孩?”   怪不得她们错愕,毕竟自家弟弟刚成年时还只会飙车泡酒吧。   “都是听说,听说,”生怕她们上纲上线,中间女生都不想说,“你们别这么较真,万一李家只是让人在这里露下脸便离开了呢?”   “也是。”   交谈告一段落,旁听的汤亚却有些心神不宁,她也不知心中为何有些慌乱,单单刚成年的信息她都能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安静下来的女生们又开了话头:“诶,那你家里有没有说这个李家二少长得什么模样呀,不是都在传他长得很好看?”   “没详说,毕竟当时都是一闪而过,谁改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叹息声接二连三,但还是有人不死心:“他不是混血吗?最起码有不一样的特征吧。”   “啊,我想起来了,”中间女生食指抵住下巴,“眼睛,据说他眼睛是蓝色的。”   啪——   酒杯碎裂声刺耳,她们抬头看向对面,穿黄色礼服的女生面色有些苍白。   原本盘上去的发丝也散落下来,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眼中错愕显而易见。   能进酒会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中间女生却对她毫无印象。   “你没事吧?”她刚想抬手让服务员过来,却看到人快步离开了露台。   即便是离开二楼露台,汤亚大脑依旧混乱,方才女生说的信息不算多,可足以让眼前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同样都是今天生日,同样都是湛蓝眼睛,还有那些照片——   她站在楼梯拐角,伸手扶住栏杆,不规律的呼吸声被夜风慢慢抚平。   如果少年告诉他们的名字从一开始便是假的,那怪不得她查不到少年任何信息。   如果他真的是李家二少爷,拍那些照片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如果他就是传闻中李家的人,那么云修然查不到丁玉目前住处也能解释得通。   可丁玉是怎么跟人遇到的?   一楼大厅的人渐多,有侍者拿出黑色布料将玻璃缸整个围住,漆黑颜色在富丽堂皇的大厅格外扎眼。   没人会在生日用这么深的颜色,连今晚抵达宴会现场的男士都很少穿黑色西装。   等侍者推着酒台撤离,刺眼的灯光开始变得昏暗,大厅交谈声渐渐消失,汤亚还是没能找到汤父与汤母。   类似庄园的酒店三楼与四楼不对外开放,自然也没人知道上面发生的事。   对于汤家的所作所为,李墨安甚至都懒得搭理,只派人将原本属于丁玉的东西一分不少拿回来。   汤父没猜到李家压根不是高枝,而是将汤家困窘推向深渊。   “您、您是不是认识丁玉?”眼见挣扎无望,汤父顾不得来时体面的衣服,伸手死死拽住面前深色木桌,“他欠我家人情,我这就让他过来,您喜欢带走就行。如果不听话给他喂安眠药,只要半片就能睡死过去。”   生怕李墨安不相信,他伸手比划了小拇指甲盖那么大。   “对对对,他小时候我实验过,真就——”汤母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被汤父眉心霎时出现的血痕吓得尖叫出声。   坐在桌后的少年懒洋洋收手,打量站在面前的一蓝一绿两只青蛙。   匕首在他动作下于手中旋转,继而又用手指夹住刀柄,遍布寒光的刀尖对着他们轻晃。   注意到上面沾了血,李墨安抽出张卫生纸吸去。   “你们还对他下过药?”   简简单单的问句却令两人哑口无言,被那双蓝眼盯住时汤父后背都在冒汗:“他、他睡不好。”   任何解释都是徒劳,无法形容在少年面前感受到的压迫,汤父收回一直抓住桌边的手。   李墨安则是掉出当年事发时录像,示意汤家两人抬头,点点桌子问他们认不认识这辆车。   汤父在看到本以为销毁的东西重新出现在眼前,掩饰不住因心虚与恐慌而发白的面色。   李墨安也懒得跟他们掰扯这些陈年烂谷,只是看在汤亚份上才留给他们一丝体面,剩下的食品厂还能让人勉强糊口。   只是飞上高枝当凤凰的梦彻底破碎,徒剩一地的鸡毛。   “云修然!对,云修然!”   等人快要走到门边,自知翻身无望的汤父不顾所有都要将云修然拉下水,他上前几步还没碰到李墨安,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保镖死死按在地上。   尖叫声令李墨安耳朵疼,他不耐烦抬手将刘海往后捋。   注意到他神情,汤母瞬间收声,生怕少年连食品厂都不给他们留。   “是他说要丁玉,还要让我们一直盯着他。”时间过去太久,汤父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当年就是他差点杀了丁玉,跟我们没关系啊!”   话如落下的榔头狠狠砸在李墨安心上,可他面容依旧是不易让人察觉的默然。   “杀掉?”   发现能引起李家二少的兴趣,汤父顾不得抵在后脑的枪口,挣扎着匍匐上前想去拽李墨安的裤边:“对,对,他说过...他说过要将丁玉的眼睛挖、挖下来。还说想看人濒、濒临......”   剩下的话被抵在太阳穴的刀尖逼回,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踩住自己手指的鞋尖。   就算李墨安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更一步知道当年细节,他恨不得将云修然千刀万剐。 第112章   ? 斗殴   ◎小学生吵架◎   宴会马上就要进入正题, 可汤亚来回都找不到父母,问侍从也不知道。   通往三楼的门都被人从里面锁住,打手机也没人接, 联想云修然先前的态度, 那种无所畏惧的姿态令她心底有些不安。   直到她准备再找一边, 却在角落看到站着的汤母,赶忙跑过去想问出了什么事,却被人眼里的绝望渐渐收声。   “父亲...呢?”   汤母摇摇头,扶住墙壁慢慢坐在小沙发上, 缓神好久才慢慢吐出口气:“医院。”   不等汤亚准备去开车,汤母死死拽住她的手,力度大到令人吃痛,女人几乎是用气音讲完剩下的话。   “小伤,不碍事, 你好好待在这里, 不要乱跑。”   不知道又看到什么东西,她面色一变再变,拼命将自己往角落的柱子旁边塞:“待到最后, 不然汤家——”   剩下的话如被人掐住了脖子, 无论汤亚怎么追问都等不到回答。   人群外, 汤亚目光落在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银屏,一个大大的三角符号悬在上空。   直到现在,众人都还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李少爷。   三楼走廊两边只是房间,远不及四楼拥有半层那么大的游泳池有趣。   甩开从开始便紧紧跟在身后的李沫,李墨安掏卡刷下门禁, 在众保镖担忧目光中推门而入。   长腿迈过流在地砖上的血迹, 李墨安面不改色来到泳池尽头, 对上被绳索紧紧钉在水里男人的眼睛。   “我当他们绑来是谁,这不是跟旁支合作的小子嘛。”   刻意伪装出的少年音回荡在泳池上空,被棍子敲在头顶的疼痛还未下去,云修然一时竟没听出来人是谁。   鲜血顺着下颚滴落在水池,不出三秒便被消毒粉稀释,水面又恢复到先前清澈,都能看清沉在水底的铁链。血迹斑斑的枷锁挂在脚腕,云修然甚至都不能移动分毫。   听到声音后他抬头,对上正插兜站在泳池边人的眼睛。   黑发蓝眼,除了缠在丁玉身边的家伙外还能有谁。   像是预见有意思的场景,云修然晃动被固定住的手腕,勾起嘴角露出微笑:“原来是丁玉的弟弟安墨,哦不对,我怎么能直呼李二少爷的名字。”   对于他着重加强第二个音节,李墨安还没反应,倒是云修然先笑出了声。   懒得解释按规矩他才是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对外声称是二少只不过是顾及李墨晟早逝母亲的面子,李墨安漫不经心伸手勾住领带往下拉:“不才,没你在红灯区出生的经历丰富。”   这三个字一出,云修然慢慢收敛嘴角的微笑,狭长眼睛如蛇般眯起:“哦?”   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默回哦你个大头鬼,李墨安活动几下手腕,从一旁高台上取来钢棍。   “受人尊敬的心理医生竟然是几年前逃脱的罪魁祸首,还能人模狗样在市医院心理科当特聘医生,以后先面临牢狱之灾,还是身败名裂?”   面对这种东西李墨安向来懒得废话,他示意保镖将人从水池里提上来。   云修然像麻袋一样被扔在石砖上,额角上的伤口又擦破了皮,猩红与地面的血痕融为一体。   他手腕被绳子固定,双膝抵在胸腔,扭曲的姿势令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记得这个姿势吗?”   钢管落在他太阳穴,像是检查西瓜是否熟透般轻轻敲击,李墨安还顾及现在是在国内,所以手上还没下死力度。   “怎么可能不记得,”断断续续的血液从云修然嘴边溢出,他眼中光芒闪烁,“他身子那么软,什么姿势摆不出来。”   相反的,李墨安并没有流露云修然猜测的暴怒,反而抬起鞋跟慢慢点在他伤口下压。   少年眉眼带笑,可话语却如深渊吐息。   “现在也软,抱起来便往人肩膀上靠,”深知对付这种人用的手段,李墨安笑容越来越大,“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知道怎么撕下云修然脸上的伪装,单单展现出云修然从未见过的丁玉模样便可以。   果不其然,就在李墨安话音刚落时,躺在地上的人眼神起了变化。   对方目光微闪如猜测话语真伪,几秒后却又觉得李墨安只不过是胡乱猜测,还没等他开口反驳,面前突然出现张白底相片。   “认出来了吗?”   照片拍立得照出来的,多亏了丁玉那次选择专用胶卷,所以才云修然现在看得清清楚楚。   青年面朝里躺着,但单薄床单依旧能看出身下不着一物,肩膀半露在外面,被另外人的手捏住了半边。   就算李墨安不提示,云修然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他锁骨上的痕迹。   “真奇怪,”李墨安微笑,“明明大家都是变态,为什么他就愿意跟着我而不是你?”   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做到最高,接着转身嘲讽他也不过如此。   很显然这个方法有用,躺在地上的人甚至都懒得伪装,狭长眼睛紧紧盯住李墨安,后牙紧紧咬住,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东西怒视他。   李墨安轻笑,手中钢棍微微移开,蓝眼睛里满是不屑嘲讽,似乎觉得云修然的表情很耐人寻味:“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但为什么丁玉只对我笑脸相待呢?”   钢管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顺着游泳池边传出数米开外,带来的保镖们把守住门口,生怕会有冒失的人闯入。   他们担心并非毫无道理,跟随李墨安上来的李沫,此时正在三楼不断找寻他踪迹。   距离晚宴开始仅剩十几分钟,可少年却如人间蒸发般不见身影。   刚才李老爷子已经问过一次李墨安在哪,他特意从国外赶来参加孙儿的生日晚宴。   坐在房间中央的老人精神抖擞,眼里满是锐利的光。   李沫也不敢妄然跟爷爷说谎,她将桌上的资料递给老人,想借机转移他视线。   “这些都是安墨来国后做的,”李沫边说边将资料翻开,“除这些,他还帮助李墨晟揪出国内有二心的高管。”虽然她对这个弟弟的感情不是太深,可也不愿在这个关头让人受到老爷子指责。   资料罗列的信息密密麻麻。   猛一看还以为是翻开了厚重词典,尽管对这个孙子抱有很高的期望。可李老爷子不相信他独自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工作。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他问。   不敢有太久的犹豫,李沫说出这些天的事情,却刻意隐瞒了丁玉的存在。   家族不可能同意继承家业的人去与普通人恋爱、结婚生子。更不用说他们两人压根没办法生。   李家常年居住在外。但老人内心还存在刻板与固执。   虽然李老爷子脸上表情不屑,但还是能看出他很满意孙儿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吩咐李沫快点叫李墨安到会场,等宴会进行一半后,他便会下去宣布今晚最重要的东西。   即便李沫曾听说他们想让李墨安在国内发展,她也不敢保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有人对李墨晟提出质疑,有人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与李墨安的通讯,种种都在表明大少爷依旧是游手好闲的性子。   这些让家里老人震怒,连夜研讨对李墨晟日后的去向。   等她礼貌告辞李老爷子,李沫沿走廊往前走。两边房门紧闭,她没有时间再去挨个查看,距离宴会开始仅剩下十分钟。   与此同时,四楼泳池边上传来沉闷重击声,棍棒准而有力落在脚边人身上。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云修然,李墨安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   回忆起录像带里丁玉的恐慌与害怕,令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云修然扔到一楼。   “你当时是怎么将他带出去的?”   见人气若悬丝,李墨安抛开手中棍子蹲下,伸手提起云修然的领子。   男人眼镜上都落满了点点红痕,打量面前怒不可遏的少年,他难得还有心情露出微笑。   “他高中真的很听话,”云修然偏头蹭去嘴边滴落的鲜血,“真可惜你没见到那时的他。”   感受到抓住衣领的手不断收紧,他眼底得意更甚。不顾被捆在背后的双手,云修然目光落在少年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估计你还不知道丁玉喜欢的类型吧?”   声音虽轻,却砸在李墨安心头。   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躺在地上的男人咳嗽几声,视线转移到游泳池上方的弧形天花板:“如果你再能留心一些,会发现他喜欢那些气质神秘不可测的人。”   “当然,这不绝对。可我当时伪装出这种模样,将他吸引到了巢穴。”   说话间,他精神似乎又回来了,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丁玉躺在车里,陷入昏迷前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已经顾不上去看蹲在身侧少年的脸,云修然开口:“像你这种只会跟在他后面喊哥哥,还伪装出可怜身世又欺骗他,丁玉真的会喜欢你?”   “不止一个人提醒过你,他最讨厌欺骗,对吧?”   “如果让他知道你身上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他会怎么看待你,他还会毫无芥蒂的任你抱住吗?” 第113章   ? 偶遇   ◎他与他的最后一面◎   丁玉去综合楼是找乔姐拿自主实习的申请表, 他既然已经决定去连城娱乐,接下来肯定是不能再跟学校统一安排。   正当他在办公室填表时,身后办公室的门推开, 一位男生缓步走了进来。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 直到对方停在他身边, 丁玉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对上男生神色复杂的眼睛。   连许信鸽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丁玉,他们学院考试向来是最晚的,他本以为大三的都走干净了, 才来处理学生会的事。   谁知道刚进门便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   与当时在图书馆见到的模样不同,丁玉现在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低头时甚至都能看到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说不出来目前心情,许信鸽记忆还停在被李墨安找到的那天。   少年像小疯子一样将他堵在楼梯里,许信鸽身上的疼痛缓了四五天。   他发给丁玉的那条录音却没有回应, 也不知是丁玉听到了, 还是被那个小疯子删了去。   他也只能默默注视丁玉,多一眼便少一眼。   或许是他目光过于直白,许信鸽又对上那双总含着水光的桃花眼。   与以往不同的是, 许信鸽看不到里面常年藏着的忧伤, 只剩对未来有了期盼的点点欢喜。   “学长好。”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耗尽了他全部力气,许信鸽甚至不敢去看青年脸上表情,逃一般地坐到办公室角落。   “你认识?”乔姐接过申请表,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普通学弟。”   丁玉并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等下还要赶去蛋糕店去取生日蛋糕。   虽然不知道李墨安喜不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可丁玉觉得人只有一次十八岁, 他想尽全力给李墨安同龄人都有的待遇。   尽管他的十八岁是在阴暗中度过, 甚至去学校前天晚上还被关在精神病院接受所谓治疗,陪伴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白色块与消毒水。   身边出现了李墨安之后,丁玉发现他不再排斥回忆起这些东西。   乔姐注意到实习去向,目光在丁玉身上转了圈:“为什么不去当演员?这个不是能获得更高知名度吗?”   “大家不想看只会念台词的木头。”丁玉笑,“而且,我母亲曾经也做过类似的职业。”   从未听他讲过家里事,乔姐虽好奇但也没有多问,盖完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以后出了名,可一定要记得跟我签个名。”   短暂寒暄后丁玉推门离开,还没等乔姐将东西收好,身边突然窜过去一阵风,等她抬头,发现原本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跑了出去。   “学长!”   出门还没到楼梯口,丁玉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的许信鸽。   之前还算熟络的人此刻只剩下尴尬。看到丁玉看他与看江开无异的眼神,许信鸽压下心中难过,故作轻松询问丁玉实习的去向。   “我还以为学长会留校跟在乔姐身边帮忙。”   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厚着脸皮叫住自己,丁玉本来也没有给陌生人报告去向的习惯,嗯了声继续向前走。   他的步伐不算快,可许信鸽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资格追上他了。   当年两人在小茶馆门口的初遇,青年眼中的淡漠与孤独令他现在都难以忘怀。   不过也正是这份孤独,才让许信鸽一头扎进名为丁玉的寂寞。   虽然许信鸽将这次交谈当做人生难以忘怀的遗憾,对于丁玉来说,他前脚刚出综合楼,后脚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临近暑假公交上的人很多,丁玉好不容易才挤到后门边。   还没等他站稳,手腕便被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紧紧握住。若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以为又遇到胆大妄为的变态。   等对方摘下白色棒球帽露出眉眼,丁玉惊讶挑眉:“言严?”   “呦,都不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他随意靠在椅背,目光在丁玉身上一扫,注意到他比先前提高了不少的精神气,试探性询问:“合同,你还是要拒绝木可家吗?”   不知道言严为什么在这时提,丁玉扫了他眼没吭声。   “我知道你想去连城娱乐,但木可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   言严并没有任何隐瞒,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丁玉:“据说老板知道你想去连城娱乐,他甚至给出不亚于那边的资源。”   窗外景象不断后退,公交车里冷气开得十足,言严见丁玉被吹的有些发抖,顺手将帽子倒扣在他头上。   猝不及防被这一下微微压下了头。丁玉抬手移开帽檐,神色错愕对上言严眼底笑意。   “木可家是真的喜欢你,”言严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习惯,他对上永远含着水光的桃花眼:“而且上次精怪系列的反响很好,如果你留下我们还能接着拍国潮。”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会有心思跟人再多聊几句,今天是李墨安的生日,他拿了蛋糕还想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再说吧。”   所以他只给了言严这么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公交车继续往前行驶,在经过一个交通站下了不少人,他们两人身边的位置空下。   距离丁玉到站还有些时间,想起来言严说的木可家老板,丁玉不禁对其真实身份感到好奇。   “噢,据说也是个明星?”   其实对老板的真实面目言严也不是太清楚,他们这些模特接触最多的便是店长与烟叔,不知道丁玉怎么好奇他,言严伸手撑住侧脸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由得的,丁玉又回想起那天在拍摄片场与工作室遇到的卷发男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其它地方见过他,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   “如果签合同的话,也是需要见见老板再做决定吧。”   看着言严瞬间亮起的眼睛,丁玉只得无奈摇头说完剩下的话:“只是考虑,毕竟木可家给的路线与我想走的不太一样。”   听他这么说,言严倒是没有再做过多的工作,他也知道丁玉更擅长动态,而不是呆板的拘束在小方框里。   “对了,木可家不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你怎么会到这边来,因为工作?”   不是丁玉好奇,这个时间正好是烟叔所说的最能出效果的时候,他几乎不会放任何模特乱跑。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言严眨眨眼,告诉丁玉他今天听到的消息。   “据说连城今晚有个非常厉害的人举办了酒会,上面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过去。虽然说是酒会,但保不准是新的投资项目。”   言严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我是给人送礼服来着。”   或许这就是汤亚所说的酒会,丁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门心思都在想怎么给李墨安准备惊喜。   还有回答今早在玄关时,那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他从小便没有对家的记忆,汤家也只是汤亚和她父母的家,而现在他有了李墨安,两个人也能组成一个小小的家。   人开心的时候藏不住脸上神情,言严望向坐在身边的青年,注意到他眼底明显的笑意后怔住。   “最近发生了很开心的事情?”神出鬼差的,言严盯住他耳垂上的小痣询问。他也是刚刚注意丁玉还有这个可爱东西。   “今天是安墨的生日。”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落在言严耳里却有另外意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总是跟在丁玉身后转的少年,今天应该是正式成年了。   少年毫不避讳的接触与对丁玉极其明显的占有欲,成年人能做的事情也便不言而喻。   心中腾起微微酸涩,言严忘不掉那晚在酒吧和中心湖畔时的丁玉,也忘不掉他比月光还要皎洁的背。   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是凝聚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那就祝他生日快乐吧。”   从来都没说过这么违心的东西,言严食指轻轻抵住鼻尖,转头作出看向窗外的样子,余光却总是往丁玉身上飘。   “谢谢。”   虽然这辆公交车能走完大半个连城,但言严只能跟丁玉顺很短暂的路程。   很快到丁玉下车的中心区,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言严。   不知是为今天晚上感到开心,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丁玉伸出手朝对方挥了挥。   “那我先走了。”   “嗯。”   等公交车到站,丁玉率先下了车。   交通站人来人往,他单薄的背影被人群瞬间淹没,起初言严还能看到丁玉微微晃动的发梢,随着人流过去发梢也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公交车再度启动,一直前进到看不到站台,言严才收回凝视丁玉身影的目光。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能在回去工作时见到丁玉一面。   尽管青年已离开,燥热空气中似乎还存留他身上的清淡气息,体会不出眼下自己复杂的心情,言严掏出手机对准了身边蓝色座椅。   随着轻微快门摁动声,他将这个格外燥热的六月框在了手机里。   不过,这也是他在接下来整个七月,最后一次见到丁玉。 第114章   ? 幸会 ◇   ◎脱掉马甲◎   四楼泳池边两个人仍在对峙, 保镖们守在门口不肯吭声。   方才云修然说的那番话落在耳里,尽管让李墨安心底有些许不安,但脸上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冰冷。   即便少年一句话也没说, 身为心理医生的直觉让他猜到大概, 男人背过手缓慢坐起身子, 刘海垂下遮住他的眼睛:“看来,他还不知道你骗了他。”   面对比他小近二十岁的人,云修然这些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他缓慢移动身子, 一边注意少年手里的钢管。   “虽然只是件很细微的事,但他发现我在骗他,你知道他什么反应吗?”   手腕上的绳子开始有了些许松动,云修然刻意将声音压低,藏在眼镜后的目光也起了变化。   “他整整五天连看都不看我, 即便我站在他们班级跟他打招呼。”   虽然绳子是麻绳, 可他毕竟是李家旁支的人,保镖束缚的并不是很紧。云修然活动血液不流通的手腕,目光盯住人略微失神的面孔。   “我跟他说下课后树上会有小兔子, 可那天我偏偏忘了, 等我再去挂上时, 他已经开始不理我。”   不知云修然这句想表达的意思,李墨安发现他背在身后胳膊有了异样,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   还没等云修然撑住地面起身,他半蹲着时眉心抵上冰冷枪口。   少年蓝眼睛里此刻满是嘲讽,子弹上膛声清脆, 他勾起嘴角:“你觉得在你做过那些事情以后, 丁玉还会选择跟你?”   他底气源于那若即若离的吻, 李墨安甚至无需考虑青年会不会答应做他男友。   对他来说,只要是丁玉站的位置,就是他要守护的地方,丁玉的手,便是掌控他的绳索。   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丁玉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如此深刻影响。   面前半跪在地的可怜虫,则是丁玉不要的垃圾,他根本用不着跟这种东西置气。   “所以呢?”想通这些他勾起嘴角,枪口微微上移,“你说这些丁玉便会回到你身边?”   他手中力度不算小,以至于云修然也不自觉往后倒。   冰冷枪口像是一次无声的宣战,李墨安眼底除了明目张胆的愤怒,就剩即将见血的疯狂。   “二少爷!”   眼见他真的要动真格,守在门口的保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们虽说负责保护李家人的安全,但到底不是自小跟在李墨安身边那批人。   更何况云修然是李老先生点名要姓要见的人,如果出了意外他们都不好交差。   “宴会马上开始,您再不下去,可能会被李老先生训斥。”   听他们这么说,李墨安皱眉反问:“老爷子也过来了?”   自知说漏嘴,保镖们都不敢再吭声,面面相觑微微退后几步。   回想李沫先前有些不对劲的表现。李墨安起初以为是他过于敏感,却未曾想到老爷子真的亲自来国内盯他。   “什么时候来的?”   保镖们回应道,是前天。   坐在地上的云修然见形式转变,加速的心跳也渐渐沉稳了下来。   虽然面前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疯子,但能管住他的也就一个丁玉,现在看来还有李老先生。   “李二少爷,您真的不去楼下看看吗?”   云修然不再伪装,他大大方方伸手推正快滑落的眼镜:“我知道你厌恶我,但这些可能都是个误会,毕竟你也不知道事情经过。”   找准了机会便开始为自己开脱,尽管他眉心留下个滑稽枪口:“如果不是丁玉同意,我怎么可能会绑架他。”   他伸手拉开衣领,让众人看清他肩膀伤疤:“他说不想活下去,可又担心死亡的滋味过于恐怖,所以我才选这么个方式来满足他。”   男人声音回荡在泳池边,语气也带了不易察觉的挑衅。   李墨安不相信他的鬼话,他可是亲眼目睹丁玉为了从绝望中走出来是有多痛苦。   “所以呢?”   他将枪口微微下压,轻轻点在云修然陈年旧伤上:“你就因为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对人进行长达七天的心理折磨。”   保镖们知道这是李墨安即将动手的信号,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毕竟在没选定下一位掌权人的时候,李家话语权最重的还是李老先生。   就在李墨安扣下板机的下一秒,漆黑对讲机隔空甩来,将枪口打得偏移了方向,子弹落入深水泳池中。   保镖力度大到不是李墨安能承受得住的,顿时他虎口处出现道红痕。   “得罪了,二少爷。”   他们不敢直视李墨安的眼,毕竟云修然是李老爷子点名要姓要见的人,如果出了事他们都担待不起。   “哦?”   堂堂李家二少有朝会被保镖压了一头,当下李墨安脚尖一勾,将滚远的钢管拿在手里:“所以说你们也是老爷子的眼线,对吧?”   只有对丁玉温和的冰蓝里此刻只剩风暴,他不管今晚到底有何重要事情宣布,让自己那两个保镖将一楼暂停的视频播放。   “你们跟在老爷子身边久了,是不是觉得任何杂碎都能欺负我?”李墨安脸上重新露出他标志性笑容,但笑容不及眼底,里面满满都是疏离。   保镖都在本家待过,他们自然明白李墨安微笑的含义是什么,众人瞬间不敢造次,松开扶助云修然胳膊的手沉声道歉。   见他们这副模样,李墨安气极反笑,像这种见碟下菜的他见得多去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不管你在宴会上做的小动作,又会跟老爷子说什么东西,”李墨安手腕一转,子弹上膛对准保镖的膝盖,“怎么,我只不过是回国一个多月,你们就不认得我是谁了?”   气场全开之下,李墨安带来的威压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保镖们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原本低垂的头又压得更低些。   从未见识过上百年家族的继承人发怒时的模样,云修然心下也有点恍然。   他只见李墨安跟在丁玉身边时那副无害面孔,却忽略身为百年家族的后代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单纯。   黑黝黝的枪口重新对准了他的眼睛,当云修然抬头对上李墨安像是打量死人的视线,他才意识到面前少年是真的想让他死。   四楼风波丝毫影响不到一楼,汤亚跟母亲站在人群外围,不知面前垂下来的屏幕是为何意。   “这李家是想用屏幕来讲话吗?”她本想说句玩笑话逗汤母开心,谁知女人心思全在已经濒临破产的汤家,还想离婚以后要怎么做才能捞得更多钱财。   于是汤母极度敷衍,甚至都不愿多看自己女儿一眼:“管我屁事,都是见死不救的东西。”   说话间,原本还算明亮的大厅彻底昏暗下来,垂在面前的屏幕开始逐渐亮起。   画面中先是出现一个抖动的摄像机,众人也看不出背景是在哪里,唯独窗边的蓝色窗帘被风吹得不断飘动。   外面似乎还落了雪,房间光线明亮,吸引众人目光的是桌子上的小药瓶和一张手帕。   “这又是什么呀?”站在汤亚左边的女生捂住嘴小声跟旁边人说话:“李家也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吗?”   周围没有人吭声,画面随摄像机抖动而晃动。等景象移到房间门口,注意到摆在架子上的吊兰,汤亚猛地意识到这是哪。   像是验证她内心所想般,突然出现一只手遮住镜头,再次移开时,有人注意到拍摄人脚上的黑色皮鞋。   就算隔着镜头也能看出其主人的爱护与珍惜,直到面前人伸手开门,露出袖口的纯银大理石手表,以及表盘上龙飞凤舞的云。   明明还处在人群之中,可汤亚却觉得后背寒气一点点上涌。   她不知道云修然会留这么容易抓住把柄的东西。可如果能被李家查到的资料,为什么当时却没有人发现?   画面依旧在慢慢走动,人们的注意力也跟着摄像头移动而被吸引。   看着与记忆中无异的教学楼走廊,汤亚攥紧了手提包,生怕呼吸惊扰到站在角落的少年。   不过视频似乎进行过处理,以云修然戴摄像头的方式必定能拍到丁玉的脸,可少年始终是背对着众人。   “这就是他上高中的地方吗?”   不知何时,身边突然站了位身姿高挑的青年,起初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所以汤亚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直到画面骤然变亮,汤亚才注意到青年凌乱刘海下,亮得让人心惊的蓝眼睛。   她甚至还注意到人眼角下,存在几滴未擦干的血迹。   以为只是流浪画家的人出现在宴会大厅,身上还是汤亚从未见过的凌然气势,她隐约猜到这人隐瞒丁玉的事。   与跟在丁玉身边的单纯模样不同,青年发丝尽数别在耳后,从额头到下颚的弧线一气呵成,其带有的侵略性令汤亚不敢直视。   “难道你——”   果不其然,未等汤亚话音落,站在身边的少年低头,朝她露出笑意不及眼底的微笑。   “我只不过是他的好弟弟安墨,同时也是李家第二顺位继承人,李墨安。  幸会,汤小姐。” 第115章   ? 生气   ◎埋在里面◎   尽管大厅里声音纷杂扰人, 但少年声音却如春后惊雷狠砸心上。   两人在人群后对视,汤亚心中大乱,不敢想因为她的疏忽, 让人对丁玉做了什么。   似乎看出她的不安, 李墨安目光重新落在面前屏幕上, 原本温和蓝色只剩看不清情绪的深幽:“你担心我会伤害他。”   声线综合了少年的清越与成年人的低沉,像开启潘多拉魔盒那般令人心生恐惧。   “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饶是这么说,可汤亚还是觉得他声调有丝奇怪。   周围光线明灭,他脸上的阴影也随之变化。汤亚抬头看向屏幕, 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丁玉身边。   等她再细细打量,察觉上面的「丁玉」或许是另有其人。   “你很聪明。”   手指上还带有血液的黏腻,别在身后的手/枪存在感极高,滚烫枪口隔着衬衫温度尽数传来。   “像云修然这种人肯定不会留下把柄,可人们无条件相信有一定地位人说出来的话, 无论多么可笑与荒谬。”   沉稳声线在突然传来的尖叫中显得模糊, 汤亚抬头,画面中男人将学生锁在面包车上。   “这难道...是我高中时那起案件?”   方才在露台的那位女生惊讶出声,落在屏幕上的目光充满不可思议。   当年事情闹得整个连城沸沸扬扬, 为了顾及当事人未成年的身份, 警方没有过度曝光案件, 可女生还记得当时陷入的阴沉气氛。   她音量不算小,以至于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勾引起众人的回忆,人们纷纷开始议论起当年有些蹊跷的案件。   “听说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孩子。”带着遗憾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按照常人思维理解,如果在绑架中出了事,那么肯定是发生让人感到痛心的东西。   李墨安自然也是往那方面猜想, 他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攥起, 手背青筋根根可见。   “不是, 你不要胡乱猜,”汤亚看出少年瞬间变锋利的眼神,“丁玉最讨厌别人碰他,会拼劲全力反抗,哪怕因此丢掉了性命。”   “反抗?”   他疑惑视线落在身边女生的脸上,李墨安不知道她这句话隐藏的意思。   可汤亚却没再开口,她盯住不断晃动的镜头。   面包车在心理诊所停下,原本昏迷的少年有开始转醒迹象。   开车男人自然注意到这一动静,他却没用手帕将其迷晕,而是解开安全带后从驾驶座跨到后面。   “醒了?”   众人听到整个视频中第一句话,有人觉得这个声音格外耳熟,却又一时不知是在哪里听到过。   汤亚却瞬间听出这是谁,虽然音调变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能辨认出来是云修然。   猜到这种视频是怎么搞出来的,她望向李墨安的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你应该谢谢我借了李家的势?”李墨安目不转睛凝视屏幕,周围人群议论声渐大,甚至有人往云修然身上猜。   “为什么?”   她不知道李墨安这么做的意图,如果是想给丁玉翻盘,但当年案子过去太久。   就算云修然得到相应惩罚,可留在丁玉心中的阴影却永远挥之不去。   还没有得到回应,人群议论声突然加大,只见画面中的那手狠狠扼住少年脖颈,力道大到以至于手背暴起青筋。   “我想起来了!”   那位女生声音大到几乎半个大厅都能听到,被遗忘的记忆因某个点被唤醒,她尖锐声音令汤亚耳朵有些疼。   “这个人是当年突然出现在学校的心理医生!高中校医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所以当时他出现时,还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再结合先前她听到隔壁班说,他们班最好看的那个人突然在学校里失踪了,可当时所有人都没往心理医生上想。   “让大家知道真相也并非难事。”李墨安抽出放在兜里的双手,目光望向玻璃缸上空微微晃动的黑色布料:“你知道领头羊效应吗?”   “有时候人其实是知道真相,但由于没人附和,才会导致他们也在怀疑。”   像是在印证李墨安的话,女生身边人也突然开口:“是不是总是站在人群最外面那个小漂亮?当时我朋友还说隔壁班花跟那位校医走得很近。”   随着这句话落下,躺在车里的少年被人抱在怀里,那手直接拉开诊所的后门进入。   楼道口摆有等身高的穿衣镜,人们便看到绑架者的面庞。   “是云修然!”   未曾想事情这么轻而易举将真相送到众人面前,汤亚也形容不上来心中的感觉,压在胸口几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呼吸都变得比寻常更为轻松。   “这种做起来就是简单。”李墨安不满意众人反应如此平淡,他右手举在半空轻轻打了个响指。   顿时大厅里的灯光逐渐亮起,有侍者从角落里出来,在众人注视下站到玻璃缸前。   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一些怕蛇的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你难道?”   汤亚也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种事情太过于骇人听闻。   “他曾这么对待过丁玉,对吧?”   原先清越嗓音切换到低沉,李墨安静静注视侍者捏住黑色布料的边,扬手撤下来遮住玻璃缸的帷幕。   与先前空着的玻璃钢上空不同,此时不知何时压了一层盖子,这让怕蛇的人心里有了些许安全感。   没等他们缓神,下一秒被里面捆着的人吓得尖叫出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着突然变得混乱的大厅,罪魁祸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了不解困惑:“黑王蛇又没毒,他们这么激动做什么,被捆住的人都还没说话。”   只字不提是他让人将云修然的嘴堵起来。   自从结束酒吧那次谈话,汤亚知道面前少年很疯,但没想到甚至比云修然还更胜一筹。   云修然这种人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放进蛇缸里。   尽管知道他这是在为丁玉报仇,可汤亚心中还是对他产生畏惧,想祈求帮助汤家的话也顿在了嘴边,她心神不宁看向慌乱人群。   “有话直说。”   对上汤亚犹豫不决的面孔,李墨安猜到她是想为汤家求情:“我只不过是将属于丁玉的东西还给他罢了。”   最擅长伪造场景而获取真正秘密,他视线落在被蛇紧紧缠住的云修然身上:“我一直都挺好奇,你们汤家是怎么将两个产业的公司变成两个可笑极端。”   当年的事情汤亚已经记不太清,到底她比丁玉大了几岁,还能回忆起丁母手心落在她头顶时的温度。   以及后来在得知丁玉父母死亡的消息时,书房里传来的尖锐笑声。   并不是真的想让汤亚说出几个所以然,李墨安收回背在身后的手。   不知何时,站在暗处的两位保镖来到李墨安身边,示意他不要将事情做得太过分,李老爷子正在从三楼往下走。   “少爷。”   接过保镖递来的手帕,李墨安将脸上残余的血丝擦去,面容似乎又回到待在丁玉身边时的单纯无害。   他转身望向汤亚,那双深蓝眼睛在大厅灯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是了不得的名贵宝石。   “你说过将丁玉交给我来保护。”   李墨安重新系好袖扣,明明与平常无异的相貌,却让汤亚觉得他现在若不可侵犯的神明般高傲:“只是将云修然做到这种地步还不够,我想让丁玉亲手了解他心理阴影。”   保镖们低头站在他身后,耳麦里传来老人的暴怒,他们不敢给李墨安提示,默默注视少年收拾妥当。   “这个晚宴会真无聊,”他边说边准备离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剩下也没好玩的。”   动作间他后退半步,转身朝汤亚眨眼:“哥哥还在家里等我,等结束我就要去找他。”   虽然汤亚对他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再加陪在丁玉身边的流浪画家真实身份竟是李家二少,以及那些未得到证实的照片,混乱大脑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拐杖敲击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随之而来的还有老人暴呵。   看着站在下面正露出笑容的小孙子,李老爷子眼前阵阵发晕,他不敢想等明天一早,连城便会传遍李家人皮下都是暴戾性子。   毕竟将跟李家有过合作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关进了蛇缸,这让人以后怎么看待李家。   老爷子目光落在罪魁祸首身上,对方似乎并不知自己闯出了多大的祸,偏头不知在对身后保镖说些什么,在得到对方点头后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些。   即便汤亚站在最末端,可还是能感觉老人身上不易察觉的怒意。   就在人从门后出来,站在了栏杆前的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威压落在大厅众人肩头。   原本还算热闹的大厅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视线都顺着老人面朝的地方落在了人群末端。   猝不及防成为全场焦点,就算汤亚知道这些闹剧跟自己无关,可还是下意识去平稳错乱的心跳。   “哎呀,老爷子生气了。”   少年勾起嘴角。 第116章   ? 后手 ◇   ◎先下手为强◎   “哎呀哎呀, 看来被发现了。”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突然出现的老人,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站在身后的保镖身上。   这眼神让人瞬间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保镖疯狂摇头并抬手指向耳朵里的耳麦。   本就想吓吓他们, 李墨安没将事放在心上。   他还想着李老爷子要求他在国内开辟产业, 眼下功夫是万万不会将他送走, 所以李墨安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在宴会上折腾。   “他是李老先生?”   如果放在平常,汤亚绝对见不到这样的人物。   她盯住从楼梯上下来的老人,就算隔了这么远,还是被有意无意散发的威压影响, 令她有些呼不上来气。   “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罢了。”   从小在李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李墨安并不怕他,在他看来,教他绘画的大师那才叫喜怒无常。   “也不知道哥哥今天晚上给我准备什么口味的生日蛋糕,”李墨安离开前抱怨,“快结束这无聊的东西吧。”   他无所谓的神情落在李老爷子眼里, 就是对生命大不敬的挑衅。   未曾想过最疼爱的孙子归国后, 手段竟变得如此残忍,程度甚至不亚于他的父辈。   就算他知道李墨安肯定事出有因,可私下多的是时间搞这些东西,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 只会让李家落得旁人话柄。   李老爷子想不明白, 他这向来识大局的小孙子竟然也会这么不懂事。   从人群中走过来时,脸上还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   如果李墨安有什么隐情也只能事后再说,他既然想在国内重新开始建立商业帝国,那么必须要在众人面前有所表示。否则便会被人以为他们李家都是靠这些血腥手段发的家。   少年迈着长腿上前,完全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汤亚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比旁人稍高, 她自然也感觉出老人即将喷涌的怒火, 可李墨安已经快走到老人身前, 她来不及提示人要小心。   “爷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   刚走到台前还没等李墨安说完,清脆巴掌声落在鸦雀无声的大厅。   被这一巴掌打懵,李墨安有些错愕。   “孽孙!”   声音浑厚在大厅不断震荡,虽然不知动手的老人是谁,见少年对其如此恭敬,众人纷纷猜测会不会李家当前掌权人。   果不其然,下句便是老人对孙子恨铁不成钢的谩骂,抬手扬起的拐杖落在他身上。   未想过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大厅里宾客面面相觑,有人开口示意李老爷子不要这么苛刻对待孩子。   “我一个月没看他便惹出这么大乱子,如果再不好好管教,岂不是要搅了翻天覆地。”正在气头上的李老爷子听不进去任何劝,尽管他心疼面前少年肿起来的脸,但态度依旧强硬:“跟我上去!”   几乎不给李墨安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站在李老爷子身后的保镖瞬间将他的手背在身后。   有人知道李二少的习惯,将李墨安别在后腰的□□抽出,卸了子弹后递给李老爷子。   “还有枪!”   “这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不是个普通宴会吗?”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到,有些胆小的人已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被关在蛇缸里的云修然也被保镖们捞出。   不知是他心理素质过硬,还是本就不恐惧蛇,汤亚甚至还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真遗憾呀。”   站在台阶上的李墨安回头,目光落在被保镖护住的云修然身上。就算隔着足有十几米的距离,他也能分辨出男人无声开合的唇。   “你又怎么可能会抓得住我呢?”   这句话令李墨安拳头紧攥。   注意到孙儿异常,李老爷子上楼的步伐一顿,如鹰般锐利目光在两人间扫射。   他从小看着李墨安长大,知道这个孙儿不会无缘无故闹事,毕竟云修然跟旁支有过合作关系,他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   当下,老人轻挥手指示意保镖将人也带上来。   经历这么一场闹剧,众人哪还有心思参加晚宴,即便李沫站出来勉强维持大局,对李家有所忌惮的人离开,剩下的都是些傻大胆。   未料弟弟竟能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李沫抬手用力按压眉心。   她没有发现李墨安的异样,甚至都没有赶在事情发生前,将这些东西上报给李老爷子。   大厅里人去去留留,汤亚望向黑王蛇,能在短时间里弄来这么多,也不知道李墨安怎么做到的。   没人陪着她站在这儿也是无聊,父亲想攀高枝的梦彻底破碎,按李墨安先前话中意思,他是想把服装公司还给丁玉。汤亚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丁玉的东西。   如果丁玉想走模特路线,前期培训肯定会非常花钱,她还不能保证父亲不会对这些财产起异样心思。   导致他家破人亡的导火线,便是汤家率先起了不正当的贪婪。如果再将这把火烧到丁玉身上,汤亚自己死后没脸去见丁母。   回忆起那位总是看着他们玩闹的温柔女人,汤亚也说不出来心中的百般滋味。   原本热闹大厅此刻人去楼空,她刚想准备走时,突然想起李墨安说等宴会结束,他便要回家找丁玉。   眼下他被李老爷子带走,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回到小别墅。为了不让丁玉等得着急,她还是先去提前告知比较好。   念及,汤亚刚想抬步离开,却想到李墨安应该从来都没有,跟丁玉说过他的真实身份。   暂不说百年世家继承人与流浪画家身份差距多大,单单他欺骗人这么久,汤亚都不敢想象丁玉的表情。   可这种事情是终究瞒不下去的,汤亚只能想着等事情暴露的那天,看在李墨安将云修然整得这么惨的份上,她或许还会帮人说一两句好话。   楼下喧嚣渐渐散去,楼上紧张气氛令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李老爷子率先推门而入,怒气冲冲的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拐杖原本是要被保镖接过去的,却在看到李墨安无所谓的神情后瞬间扔过去。   沉木携带的风声唳唳,这种速度的攻击李墨安还看不上眼,他微微一偏头便躲了过去。   “坐下!”   本知道这种程度根本就伤不到他,李老爷子只是想起到一个警示他的作用。见人态度不再如先前无所谓后,也渐渐压下心中火气。   随后跟来的云修然注意到老人脸上转变的神情,当下意识到有些不妙。   保镖将门堵得严严实实,尽管李墨安随意靠坐在李老先生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没人让云修然坐下,他只能跟一众保镖站在房间中央。   到底是疼爱最小的孙子,李老爷子在喝了几口茶后放下茶杯,询问李墨安刚才有没有伤到。   “手心。”   李墨安抬手,目光在那群保镖身上一扫。果不其然有人身子发抖,当下站出来半跪在地上领罪。   “你又何苦跟这些人计较。”   这些人一起上都或许不是李墨安对手,李老爷子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按照规矩让保镖下去领罚。   注意李老先生在短时间完全没有在楼下时的怒意,云修然猜到自己接下来会凶多吉少,开始拼命回想当时与李家合作时得到的消息。只可惜国外才是李家的地盘,他说的那些事李老爷子早八百年便知道。   李老爷子挥手让保镖下去,云修然突然想到一直找不到的丁玉。像这种家族肯定不满后代跟普通人恋爱,云修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李墨安面容露出不屑,他面无表情盯住云修然变得慌乱的神色,声音却带了笑意:“爷爷,您还记得当时我跟您说到的丁玉吗?”   任何情况下只有主动进攻,陷入困窘的事情才会出现转机,这是李墨安六岁便懂的道理。三十多岁的云修然却还跟二愣子一样,试图寻找合适的说话时机。   “丁玉?”李老爷子是个喜欢古文学的人,他自然对这充满韵味的名字有深刻印象,“你最近跟他住一起的那个?”   未曾想过李老爷子还知道丁玉的存在,云修然当下一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然派不上用场。   “对,就是他。”   他像往常一样撑着手对李老爷子露出笑容,声音却是裹了蜜糖的刀刃:“跟叔叔合作的云修然,是爷爷想见的人,对吧?”   在等李老爷子点头时,李墨安微微侧脸看向面色惨白的云修然。   虽然他语气虽轻,却格外清晰。   “爷爷,您可不能跟这种人合作。保不准有一天,他会将李家的小孩从走廊里迷晕带走,再关在地下室虐待上个七天。”   早就让李墨晟整理出云修然在国外做过的事,李墨安接过保镖递来的资料放在李老爷子面前。尽管有人将这些东西藏得极好,可到底是比不上李家出手。   几乎不到个把小时,两人就将云修然做过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每一条都罗列的清清楚楚,每一项单拎出来都能将云修然送进监狱。 第117章   ? 温暖   ◎小伯医生◎   连城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中心湖公园, 便剩下中心区的商业街。丁玉下车后被人群裹挟着向前,看着就剩人挤人的街道,他甚至都怀疑这里游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先前公交车上时言严说的那些话, 激起丁玉心底些许涟漪。   虽然他很感谢木柯家给了他机会, 但烟叔说的也没有错, 他本身更适合行走在摄像头中,而不是固定在原位不动。   眼下也没多余闲钱去参加专业性模特训练,连城娱乐选人的方式极其苛刻,自知本身没有多大竞争力, 丁玉原本坚定的心又有些犹豫。   如果将木可家当做起跳的平台,他说不定会慢慢习惯拍摄的模式。   只是自己差不多过了模特走秀的巅峰年纪,如果再在杂七杂八的琐碎上耗下去,说不定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从小时就没人跟丁玉说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汤家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迄今为止都是靠丁玉一个人摸索。   或许安墨知道?   回想少年今早拥抱住他时怀抱的温度, 丁玉耳朵突然有些发热,鼻腔似乎也弥漫让他醉生梦死的冷木香。   他手背捂住嘴角轻咳:大白天的,自己在外面想什么乱七八糟。   蛋糕店的位置有些偏, 丁玉还要经过些几个拐角, 其中会路过他大一时常去的宠物店。   正想着, 宠物店招牌便跳入丁玉视线。外观还是与当年毫无差别,橱窗前依旧趴着小狗崽儿。   他还以为都是些金毛哈士奇,等丁玉靠近,却被角落里的狗崽崽吸引去目光。   小狗狗背毛密而长,白手套戴在手上, 就连打瞌睡时垂下来的豆豆眉也格外惹人怜爱。   是只伯恩山。   丁玉顿时迈不开脚, 他盯住橱窗里的小动物忘记呼吸。   国内饲养伯恩山的人并不多, 丁玉空闲也只能在网上看看伯恩山的视频。眼下有小狗趴在他面前,丁玉心软得一塌糊涂,静静站在窗边打量它睡颜。   似乎察觉丁玉目光,原本还打着小呼的狗崽崽伸开四肢,露出脚底下粉红色的小梅花。黑溜溜眼睛眨眨,对上橱窗边看它的漂亮哥哥。   同它的兄弟姐妹们一样,这只伯恩山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唯独面对好看的人时,人来疯般上蹿下跳。   “你又睡癔了...呀!”   店员注意到这边动静,她走过来瞬间便认出丁玉,是木柯家热度超高的素人小哥哥。   不知道她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丁玉还以为现在不能近距离接触这些小狗崽,他起身微微离开玻璃。   还没等店员让丁玉进来,伯恩山罢工不干,随即立马整只狗呈大字形呼在玻璃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嘤嘤嘤叫声。   见它这种模样,店员都有些无语:“叫什么叫,又不是你的漂亮哥哥。”   知道它听不懂人话,店员还是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并朝青年微笑,示意丁玉可以进来看看它。   未曾想过还有这种好事,丁玉当下把李墨安以及生日蛋糕抛之脑后。   “嗷呜嗷呜!”   不知何时伯恩山的叫声又发生变化,看着趴在面前摇头摆尾的小狗狗,丁玉望向一直盯住他的店员:“我可以抱抱它吗?”   按规矩来说是不行的,但看着一向在角落里装忧郁的伯恩山,此刻就如打了鸡血般上蹿下跳,店员也有些无奈。   “您悠着点儿,这家伙别看小,但是可沉了。”   尽管知道店员伸来的双手,只是为了投奔漂亮哥哥怀抱的短暂过度,但颜控晚期的伯恩山还是不满,尾巴在人手腕上抽来抽去。直到落入漂亮哥哥怀抱里,它才伸长身子撒娇:“嘤。”   即便是店员提醒,可丁玉完全没有料想伯恩山竟然会这么沉,小狗狗的重量当下带着他的身子和手臂微微往前倾。   “很沉吧,这家伙可能吃了。”店员开口,声音都带着玩闹般的嫌弃。   似乎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不断往丁玉怀中拱的狗崽抬头,嗷嗷嗷呜就是一段狗狗式的激情演讲。   等接过来后,丁玉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一只手抱住它,另一只手抚摸它脑袋。只得在店员调侃目光中,坐在宠物店的休息椅上。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呀。”   在丁玉看小狗崽时,店员也在看他。真人与照片上的模样还有些不同,她是根据丁玉的桃花眼才认出他来的。   她知道有些人不上镜,但像丁玉这种连镜头都拍不出他十分之一美貌的,却还是店员第一次碰见。   与照片上满是疲惫和绝望的人截然相反,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丁玉肩膀与手心,店员心中的老鹿都在疯狂乱撞。   青年肤色本就比寻常人白些,坐在阳光下简直可以反光。   当他指尖落在伯恩山背上,黑与白碰撞带来的惊心动魄美感,令店员久久不肯移开眼睛。   只是单单看着人坐在店里,她脑海里神出鬼差蹦出来几句岁月静好。   从小时候淋过那次大雪后,丁玉至此身子偏寒,即便是夏天手指也凉,现在被伯恩山柔软腹部暖着,他竟有些舍不得移开指尖。   “嗷呜嘤嘤!”   怀中狗崽崽突然开始扭动,丁玉被它压的手臂有些发麻,险些没有抱住它。   生怕因为自己出现意外,他抬头想将小狗崽还给店员,却被伯恩山两只白手套死死抱住胳膊,末了手指还被狗狗疯狂地舔来舔去。   “抱歉抱歉,”就算青年没有开口,店员也察觉出来他的无奈,“它就是有些太皮,好了好了,赶快回来吧。”   正在兴头上的伯恩山才懒得搭理店员,能被漂亮哥哥抱着,伯恩山使出浑身力气都想让丁玉带它回家。   如果家里只有他自己还好,但现在有了李墨安,丁玉目前经济状况不足以再支撑起小狗狗的开销,所以他起身将小狗狗放回笼子里。   “要乖一点哦。”   还没等丁玉收手,耳畔突然传来快门摁下的咔嚓声。他抬头寻声音往旁看,店员不知何时举起手机,抓拍到了他的方才。   “啊,不好意思!”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店员顿时脸上通红,她刚刚被丁玉的美貌吸引,只想记录下那一瞬时光。调出照片相册后,店员把手机递给丁玉:“您要是觉得不方便,删除就好。”   只见照片中青年微微弯身,未抽离的手指被小狗崽抱住,正巧阳光落在他睫毛,金光衬得他面部更加白皙。远远望去,丁玉站的地方宛若一幅油画。   由于阳光导致照片曝光过度,其实并不能太看清丁玉的五官,所以当下他没有近一步动作,而是将手机还给店员。   “请问能帮我跟它拍张照片吗?”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有些突然,丁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家不能养狗,想留着当个纪念。”   或许连丁玉自己也不知道,当他静静不动时,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当他露出微笑时,根本不会有人会拒绝他任何请求。   发小汤亚不例外,舍友宋永元不例外,甚至李家二少爷李墨安,也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   伯恩山幼犬此时也安静下来,乖乖趴在丁玉手臂里同他一起看向镜头。   快门声落,店员将这一幕定格。   这张照片被挂在了墙壁上,他们两人谁也没料到,这张照片后来竟成为粉丝打卡丁玉所去过地方的起点。   在宠物店耽搁了些时间,等丁玉去蛋糕店取回来生日蛋糕,天已经微微擦黑。给李墨安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有回,只剩丁玉一个人的信息空荡荡挂在中央。   还以为是他在画廊忙,如果不是手中蛋糕需要尽快放进冰箱,丁玉都想改道去画廊接少年回家。   他坐上了回家公交,在车辆摇摇晃晃中,丁玉在想怎么给少年回复今早问题的答案。   很少直白感受到旁人对他的在意与喜欢,常年寄人篱下和有些敏感的心,令丁玉不得不装出对其他事情毫不在意的表象。   不让别人走进他的内心,丁玉便会认为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这些在李墨安出现时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何时对少年动了心。   或许是筒子楼里那昏黄的楼道灯光,又或是那个毫无情/欲的亲吻,再者是模糊记忆里被夜空笼罩的中心湖。   少年的喜欢如冬日腾起的火焰,成年人的遗憾就只是简单的算了二字。   丁玉不想跟少年算了,他拼命将自己从泥泞里拉出来,并在未来的人生规划中加上了李墨安。如果将他比作刺猬,那么他心甘情愿将柔软腹部袒露在李墨安面前。   夏季连城夜空来的比寻常都稍晚些,丁玉看到远处天边腾起的粉红云雾,与深蓝夜空逐渐交融消失在天际。   当繁星遍布天空的前一刻,他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放在膝盖上的生日蛋糕微微摇晃,上面还有丁玉亲手写下的生日祝福,甚至在末端有个小小不易察觉的心形图案。   他迫不及待想告诉李墨安,以后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第118章   ? 离开 ◇   ◎枪声◎   “您什么意思?!”   不敢置信自己耳朵, 李墨安也不顾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双手撑在面前桌子上,身子前倾直视李老爷子的双眼。   “当初说好, 我处理完事情便不会管我。”   无法相信李老爷子也有说话不算话的一天, 李墨安有些头疼, 伸手捏住鼻梁。   坐在桌子后面的李老爷子看了眼云修然,他放下手中茶杯,视线转而对上李墨安湛蓝色的眼。   “我以为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老人声音雄厚, “就算旁系人看走了眼,但也不是你能出手教训的。”   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个孙儿当接班人培养,但后来发现他只对绘画与艺术类的东西感兴趣,李老爷子也不想强迫孩子,便将这种事情压在心底。   却不料刚到国内不到两个月, 李墨安突然跑过来跟他说, 要重新加入到继承人的竞争中。   并没有跟人说谈不上竞争,李家已经决定将李墨晟摒除在继承人候选范围内。   只要李墨安在国内安安分分的,等半年后归国, 他便能顺理成章成为李家下一任掌权人。   可谁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就算李老爷子知道事情始末后能网开一面, 可还是有老人对李墨安冲动行为表示不满。   他们认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是有足够定力,即便是面对再恶心的事情也能面不改色受住。   等事情结束后再去解决对应的人,而不是将所有情绪都摆在台面上供人耻笑。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李老爷子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盯着面前不断走动的孙儿, “起初你对绘画感兴趣, 李家才没将你往那些方面培养。”   “既然你已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 李家就不能放你再混日子。”   又过了几分钟,李墨安才消化掉李老爷子话中意思,他重新坐回单人沙发,视线盯住桌子上的银色挂件没吭声。   “至于你的小男朋友丁玉,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那么肯定会支持你做出这个决定。”   李老爷子示意保镖将拐杖拿来,如果李墨安是真想与其长相厮守,这点分别之痛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丁玉也是李墨安第一个坦言承认喜欢的人,正好借机能磨磨他的性子。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孙儿竟然隐瞒身份,伪装成流浪画家跟人家谈恋爱。还会死皮赖脸住在人家房子里,大半夜还要对人动手动脚。   而李墨安不开口正是因为这些事情,他不敢想象如果一股脑的将这些东西全都坦白给丁玉,欺骗他这么久青年脸上会出现什么神情。   “爷爷,你哪怕给我半天的时间都可以。”李墨安自知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更何况他今天还跟丁玉有约定。   时间接近九点,丁玉现在肯定在找他。   去四楼时手机应该被他随手放在桌边,现在也不好回去拿,李墨安只得要求李老爷子给他打一个电话的时间。   老人目光落在他焦急面庞,就当李墨安以为李老爷子会同意,却未料对方目光又移到不说话的云修然身上。   “这不现成有一个人在这儿?”   不理解李老爷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墨安坐直了身子望向他眼睛。   如果时间能倒流,李老爷子绝不会说出日后让他后悔余生的话,如果没有这样做,他这个小孙儿也不会是以后那般绝情性子。   “既然他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认识你的小男朋友丁玉,不如就让他转告这些事情,你现在跟我走,说不定以后还能回来早些。”   完全不敢相信李老爷子会说这种话,李墨安僵硬了身子站在原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明知道他就是当年伤害丁玉的罪魁祸首。”   不等李墨安说完,老人视线在他身上一扫,原本温和的目光也变得锐利:“既然你决定了要参与,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说话间保镖从拿来了李墨安的手机,调出丁玉号码后递给云修然。   “你们敢!”   先一步猜到李墨安想要做什么,还没等他上前,胳膊便被身后的两位大汉死死拽住。   未曾料想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先前已经被李墨安掀了老底,云修然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机。   对上被保镖死死按住李墨安的眼睛,云修然心中腾起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递在面前的小小手机像是将李墨安的命递在了他手里。   注意到界面已经跳转为通话模式,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开了免提,顿时焦急声腔出现在房间里。   “喂,安墨吗?”青年声音似乎都带了些哭腔,“怎么还不回家呀?”   看出李墨安想要开口,李老爷子示意保镖将他的嘴巴捂住。   寂静之下,房间众人无一人出声,只有青年声音回荡在空旷上空。   不去想云修然脸上的笑容意味着什么,李墨安挣脱不开手臂上的力度,原本湛蓝色的眼睛都因暴怒变成血红。   “喂?”   云修然的声音因兴奋有些失真,所以青年起初并没有听出他是谁。   等到人压低声音轻笑,原本还在询问李墨安去向的声音顿时消声。   已经不敢想象丁玉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李老爷子不顾李墨安通红双眼,给保镖做了个手势,示意将人带去直升飞机前。   将提前准备好的麻醉喷雾覆盖在李墨安脸上,起初他使出来的力气差点令保镖压不住,等效果上来,少年身子软趴趴栽了下去。   房间外众人脚步声离开,云修然将目光重新落到手中还保持通话的手机上。   “我还以为你听不出来我是谁。”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明目张胆的再次唤醒丁玉好不容易才尘封的记忆。   “他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把他怎么样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云修然的笑声变得比先前更加格外猖狂:“你的好弟弟,他不要你了,他走了,你觉得还会有谁来保护你。”   不用猜云修然都知丁玉眼下神情,他得意洋洋说出今晚就能定位到丁玉住址。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   既然李家已经带李墨安离开国内,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云修然甚至已经想好筒子楼里那些东西,该怎么挨个用到丁玉身上。   还没等他收敛笑容的下一秒,他从对面镜中看到自己眉心有一点红光。   几年前在国外的经历,让云修然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但他来不及逃脱,没有安装□□的狙击枪声划破庄园寂静。   先前老人说的要见他便是这么个意思,谁知小孙子那么沉不住气。就算李老爷子不让人去见丁玉最后一面,他也绝不会让李墨安在国内还心存顾虑。   庄园外,停机坪附近来往人群密集。早已在直升机前等候多时的李沫抬头,看到李老爷子带着人过来,轮椅上坐着还在沉睡的李墨安。   不敢揣测老人看她目光中的意味,李沫自知失职,她低下头退到一边。   意料之中的责备并没有传来,她注意到李老爷子心情比来时都要好,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们带人上去,李沫才找准机会拉住保镖,询问方才事情经过的始末。   得知前因后果,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大诧异。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李墨安再怎么想避开李家纷争,都是建立在他没想保护人的前提。   现在他有了想要为之守护一生的人,自然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   想起李墨安只是忘记接丁玉电话时的表情,李沫有些担心李墨安醒来后的反应。   不过有李老爷子盯着,应该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吧?   后来她见到李墨安醒来时,才知道现的想法过于天真,发怒时的李墨安没几个人能镇得住他,连李老爷子都差点儿被他误伤。   夜幕之下,直升机周围指示灯缓缓亮起,落在地面像是碎了一地的星光,   戴上耳罩后李沫偏头往旁边看去,被束缚在轮椅上面的少年依旧在沉睡,眉心却是解不开的躁怒。   老人坐在后面翻看有关丁玉的信息,李沫也不敢上前问好,独自坐在前面盯着防弹玻璃外的连城灯火发呆。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种惶惶的不安感。   这种异样紧张一直持续到机场,李家私人飞机早已等候多时,就等人到齐即刻起飞。   她跟在李老爷子身后下了直升机,目光不自觉落在被保镖推下来的李墨安身上。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是,他除了手腕与脚腕被固定在轮椅上,就连腰也被束缚带勒住在椅背。   眼下少年哪还有在画廊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吸入过量麻醉让他整个人面色都变得有些惨白,眉心微蹙像是心中积压不少心事。   “怎么?”察觉李沫犹豫,李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前方,在他身后是铺开的无数积云:“你也想劝安墨留下?”   从保镖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自然也猜到等三年后,李墨安会成为李家下一任的掌权人,拥有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   但那个时候,他到底还会不会记得丁玉,却又是一回事。   她能做的,只有摇头否决。 第119章   ? 恐惧 ◇   ◎他要救他◎   别墅区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人, □□点后便是一片漆黑,平常丁玉家里会有盏小灯,现在灰沉沉没有一丝光。   客厅光线昏暗, 甚至壁灯都没有亮起。通往小花园的后门开着, 门口还沾了些泥土, 却不见这家主人身影。   原本被李墨安平整的土地又变得乱七八糟,泥土从树底蔓延到屋内,又顺着木地板来到厨房的瓷砖上。   整栋房子都被黑暗包围,唯有一抹跳动烛光穿透房间。   桌上摆好四菜一汤, 中央还放了个冰淇淋蛋糕,蜡烛即将燃尽,火焰趋向于衰老。   冒着热气的汤已经微微凝固,坐在桌前的青年注意到它变化,手中却没有任何动作。   刘海遮住向来泛着水光的桃花眼, 让人看不清他面部神情。等走近之后, 才注意到他手背满是牙印儿,一些地方甚至渗出血丝。   青年手垂在身侧呈微微弯曲状,里面却空无一物。手机早已摔在地板上, 屏幕裂出几道小口, 像极了他现在彷徨不安的心。   那通被他挂断的电话, 依旧如蚂蚁般侵蚀他内心。   无法形容听到云修然声音后带来的恐惧,丁玉牙齿咬住左手食指关节,浑身轻颤说不出来话。   ——   几个小时前,等他到家却没看到李墨安,起初他以为是少年在画廊加班, 直到丁玉做完饭, 大门也没有打开。   今天是少年生日, 丁玉知道他不可能一句话不说便离开家。   换下居家服,顾不得整理身上着装出门,在交通站给负责人打了好几个电话。   “安墨吗?”接到丁玉电话时,对方还有些惊讶,“他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不敢说人根本就没有来,负责人绞尽脑汁给李墨安打圆场。   “可能是跟几个朋友去哪里玩儿了吧,您也别着急,他有分寸,到时间肯定便回家了。”   问不出其它有用信息,丁玉挂掉电话后站在交通站发呆,少年不会再一声不吭消失,不回家肯定是出了要紧事。   要问人会去哪,他大脑一片混乱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只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李墨安平日生活习惯了解极少,少年空闲的时候都是哪?没事的时候会做什么?但凡知道些,以至于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墙壁上的时钟慢慢走向八,在这段时间里他给李墨安打了无数个电话,可传来的始终都是冰冷的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交通站里人群来来往往,却没人注意到躲在角落的丁玉。   “那哥哥要不要当我男朋友呀?”   一片嘈乱间,少年声音似乎回荡在耳边,尾音永远微微上扬,说完话后会弯起眼睛。   从未意识到李墨安的面容在记忆里会如此清晰,丁玉晃晃头将思绪摆到正事。   他决定先回家看看,说不定在这段时间内,李墨安或许已经到了家,而他们两个人刚好错开罢了。   这般想着,丁玉匆忙往回走,边走边祈祷着家里能亮起来灯。   直到他经过路口附近的大树,已经走过了好几栋房子,等家门口出现时,客厅黑乎乎一片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模样。   他从来都没觉得黑暗如此可怕,甚至都让人浑身无力脚底发软,丁玉只有握住栏杆,才能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后,室内一地黑暗落在了他身上。   李墨安没回家。   先前做好的菜早已不再滚热,温温似乎带了凉意。   丁玉进门后直接来到冰箱前,冰淇淋蛋糕依旧在最中央摆着。冰箱并不大,所以丁玉不得不将里面大部分东西都放在外面,只为妥善保管好这个惊喜。   看着这个占据冰箱大部分空间的蛋糕,丁玉说不出心中情绪。   他默默将蛋糕拿到桌面,拆开上面系着的蝴蝶结,顿时包装盒如花落般一样散开。   似乎还能回忆起抱着蛋糕坐在公交车上的心情,此刻只剩满室的落寞。   他依旧徒劳地拨打李墨安的号码,听到永远都是对方无人应答。李墨安不可能突然无缘无故不回信息,少年说不定是出了事。   熟悉战栗感从骨缝中丝丝浸入,面对着满室的黑暗,丁玉察觉那些糟糕情绪,似乎又一点点压在他肩头。   目光落在被人放在玻璃板下的狗尾巴草,先前小草脱离泥土太久,本来便有些发蔫。再被人压在玻璃板下如此长时间,原本绿油油的叶子也变成了焦黄。   他起身坐在李墨安的位置上,抬手拿出来玻璃板下的狗尾巴草,明明知道狗尾巴草早已干枯没了生命,丁玉还抱着希望来到小花园。   当他蹲在那棵树下,却发现树根已经长了一小片植物。   与他手中干巴巴脆得一碰便掉成了渣的叶子不同,树根下面的狗尾巴草依旧蓬勃而有力生长着,在夜风中微微摇动身子。   不知道李墨安什么时候种下的,丁玉低头打量了眼手里的植物,探究的目光又落在了树下。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人遗忘在玻璃板下的东西,干瘪瘪的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没由得,丁玉觉得这一小片植物格外碍眼。他又不能糟蹋李墨安的心血,只能默默在旁边刨了个小坑,将早已枯死的狗尾巴草放入,再仔细将其用泥土埋了起来。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耳边似乎响起少年漫不经心带着笑意的声音,还以为是人回来了,丁玉猛地起身往身后看。   长时间蹲坐令他头有些晕眩,等眼前昏暗散去,注意到空无一人的庭院,他才意识到方才是自己的幻听。   胸腔心跳声越来越大,眼见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万一少年在连城迷路身上又没有钱,那该怎么办?   想到先前李墨安将他从连城另一边的中心湖背到家里,丁玉觉得自己压根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方才从房子里出来时忘记换鞋,等回神才注意到脚底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蔓延到厨房门口。   不得收拾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兜里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   跟随手机一块儿狂跳的,还有丁玉的心。   他无法想象心中令人不安的情绪是什么,看到屏幕中显现是李墨安的来电后,心中大石头落了地。   接电话时声音都带了哭腔。   “怎么还不回家呀?我找了你好久,是有事情耽搁了吗?”   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丁玉本以为他会谴责少年乱跑不负责任的行为,可现在只祈祷李墨安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责备的话语咽下肚,他准备去接李墨安。   并没有听到李墨安清越的少年声,电话里的沉寂宛若让人置身于深蓝海底,压根听不到任何动静。   丁玉心中的不安如被火燎开的一个小孔,明明熄灭了明火,可余热依旧向外吞噬扩散。   一直得不到回应,渐渐的丁玉也停下呼唤,他沉默地捏紧手机。   先前少年无所谓的态度令他极为受伤,好不容易触及到李墨安心底,猜测他对自己似乎也存在着一丝喜欢。   丁玉又怕少年人心性不定,转身喜欢上另外的人。   询问的话在嘴边翻滚无数次,可真正打断丁玉的,却是一阵低沉而又阴冷的笑声。   这不是李墨安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功夫丁玉便反应过来,或许是李墨安的手机被旁人捡去。   没等他开口,令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如烟雾般不断铺散,直到将人整个包围。   就算丁玉死后化成灰,他也记得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人。   心中惊恐在听到云修然声音时达到了顶峰,丁玉不断深呼吸稳下心神,如果李墨安真的被云修然带走,那么他一定不能自先乱了阵脚,少年还等着他去救。   “他不要你了。”   声音如毒蛇从话筒里蜿蜒爬出,顺着丁玉手腕缠绕上了他的脖子。留下了一路的黏腻,冰冷的让人头皮发麻。   像是逼迫丁玉认清事实那样,云修然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猖狂笑声传来,丁玉几乎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愤怒与恐慌。手机被他扔在了地上,剧烈碰撞下通话界面熄灭,如同被人掐断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   无法控制自己往最坏的方面想,如果李墨安真的被云修然关了起来,那么少年的处境肯定只有凶多吉少。   他不能就这么待在家里,他要亲自去找李墨安。   连城那么大,云修然藏身之处又数不胜数,丁玉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地方,却是他曾经居住过的筒子楼。   如果李墨安真的被云修然关在了筒子楼,那么以他自己现在根本就毫无胜算。   当年被绑架的恐惧又蔓延到心头,丁玉目光落挂在厨房墙壁的水果刀上,即便是在黑暗中,刀面依旧散发着泠泠寒光。   他害怕,但李墨安肯定比他更怕。   将水果刀包好放在外套内兜,蛋糕上的蜡烛早已流干,猩红液体混合着冰淇淋融化掉,整个盒子都变得肮脏不堪。   就算再害怕,他也要将少年从恶魔手里夺回来。 第120章   ? 彷徨 ◇   ◎还是由她来揭露◎   就在丁玉出门找李墨安的前一刻, 汤亚离开会场开车往别墅区赶。   不知是不是今晚宴会的缘故,街道上的车辆也少了许多。空荡荡夜风从半开车窗吹入,将她原本散落的发丝吹得更为凌乱。   拨打给丁玉的电话依旧是无人应答, 汤亚有些烦躁地切断了通话, 自从李墨安被老爷子带走后, 直到汤亚离开前都没见人下来。   等她无意间瞥到停在草坪上的庞然大物,她心底不安越来越大。   如果李家不喜欢李墨安做事如此莽撞,那么他们肯定会将人带走,再想到李家常年定居在国外, 汤亚已经不敢顺着思绪往下想。   最近丁玉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云修然是刺伤丁玉小世界的一把刀,那么李墨安便是将他破碎的心,慢慢融合成全新的小心脏,然后妥帖地放在被柔软布料包裹的地方。   车在空旷街道上开得并不快, 汤亚心中乱如麻, 无法想象等丁玉得知事情后的神情。   尽管她曾经对李墨安说过,丁玉最讨厌别人骗他,那时候她万万没想到, 少年从身份到名字全都在造假。   她以为李墨安隐瞒的只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让丁玉自己躲起来生两三天的闷气便好。眼下看来, 丁玉几乎是喜欢上另一个与李墨安毫不相关的人。   单拎出来都会让丁玉半辈子都不理他。   回忆起当时云修然只是忘记挂了东西,便让丁玉对他沉默足有五天,现在李墨安搞出来的这些弯弯绕绕,无疑是直接宣布了他的死刑。   如果李墨安还肯放下李家二少的面子去跟丁玉坦白,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李老爷子来国内就是将李墨安带走, 这下他们两人分隔两地, 汤亚甚至都不敢跟丁玉坦白这一切。   正想着, 车辆慢慢行驶到别墅区,可她远远便看到丁玉他们家里并没有任何灯光,门也上了锁。   “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   生怕丁玉跑出去找李墨安,汤亚掏出手机打电话,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   守在这里等丁玉回来也不是办法,她想着能去哪些地方找人,结果拨出的最后一个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你在哪?”   顾不得音量在寂静夜色里是多么扰民,汤亚赶忙上车准备去丁玉身边。   电话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甚至连青年的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沉默时间漫长到汤亚以为丁玉都挂断了电话,就在此时,一声像是哭腔的声音传来,听得她心中微颤。   “你宴会那边结束了吗?能不能带我去找找安墨?”怕汤亚不会同意,短暂沉默过后丁玉又是一声叹息,“我各处都找不到他,筒子楼那边不知道何时失了火,烧的就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壳子。”   “那你在哪儿?”汤亚戴上耳机,车尾一甩出别墅区。   起初,丁玉并没有给出确切位置,直到汤亚停在路口,对面才吞吞吐吐说中心湖。   电话切断,将手机扔在一边,丁玉呆呆坐在湖边长椅上发呆。   根据宋永元透露的消息,他喝了酒后便坐在这里发酒疯,还对着一株狗尾巴草喃喃自语。那次也是少年找到他,可现在李墨安被人带走,丁玉却找不到他在哪。   他认识的人还熟不到到请他们帮忙找人,到最后想到能帮忙的也只有汤亚。   手机上的裂痕似乎也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中心湖畔被月夜笼罩,湖面不再是如李墨安眼睛般的蓝,水面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身后蔷薇花早已败落,干枯枝头突兀支在长椅上空,孤零零像是一根被烧干净的树杈。   尽管给汤亚打过那通电话,丁玉并不觉得对方能快速定位到他的地址,他默默起身站在中心湖畔边。   如果说他的高中时代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甚至在黑暗中腾起不止一次想要离开的念头,现在却比任何人都想拼命活下去,他还没有找到他的安墨,他现在还不能死。   就算丁玉这般想着,可深不见底的湖水映衬凄惨惨的风,又是将近十点的光景,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他是想轻生。   等汤亚停好车沿着中心湖边跑,刚绕过假山没走几步,便看到整个身子都快要掉进湖里的青年。   当即被这幕吓得她魂飞魄胆,甚至连高跟鞋都崴在了草丛旁边,顾不得沾满泥土的鞋,拿出十年跆拳道黑段的身手,瞬间将丁玉锁喉拖离了湖边。   猝不及防的,丁玉被这个力道勒住脖子,当即令他翻了个白眼儿。等整个人被汤亚过肩摔到在草地上,他才回神捂住脖子不断咳嗽。   不等他开口,汤亚的巴掌像小时候那样落在他肩膀,疼得丁玉呲牙咧嘴。   由于汤亚根本就没有收敛力度,导致丁玉现在一时竟分不出是他心痛,还是他的肩膀更疼。   “他又有什么好的,以你的相貌难到不是钓一个便上钩一个吗!”   向来对他曾经行为表示极力谴责,汤亚现在却如变了个性子般,极力催促他去泡在舞池里。丁玉捂住肩膀错愕地看着她,还以为她参加晚宴后疯了。   直到声音打破夜空宁静,唤起草地上的声控灯,丁玉才注意到汤亚早已是满脸泪痕。   不明白为什么人还会比自己更加上心,还没等他开口,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那般,汤亚的巴掌又呼在丁玉左胳膊。   “嘶!疼——”   明明丁玉早已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可在汤亚看来,他还是当年站在在大雪天里,固执等待父母回家不肯离开的小豆丁。   只不过时间不断回转,等待父母也变成等待李墨安,大雪天也变成深不见底的湖底。   沉浸在她如果晚来一秒丁玉或许便跳湖的后怕里,汤亚捂住眼睛好久都没有讲话。   中心湖人向来很多,但假山后面挨着的是停车场,周围也没什么娱乐措施,所以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二人。   上次见到汤亚这幅模样,还是在心理诊所的地下室找到他后,女生半蹲在地一声不吭地用刀砍链子。   知道现在不能贸然跟她搭话,丁玉沉默片刻,目光又落在湖面。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汤亚是开车来的,他快速罗列出几个李墨安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没等他说完,汤亚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扣在一起。   “......”   这是即将出现重大变故时,汤亚给的无声安慰。   眼下的变故只有李墨安,丁玉想抽回手,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汤亚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几乎是在丁玉起身的下一秒,她用尽此生最大的音量:“我在宴会上见到安墨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重锤将人钉在原地,右手也深陷到了泥土里,丁玉丝毫感觉不出凉意,怔怔盯住面前女生的脸。   大脑混沌令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汤亚也像是在给他反应时间,剩下的话顿了顿才开口道:“他不会回来了。”   这句与云修然说的一模一样,像是了不得的诅咒落在丁玉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跟他重复这句,他想勾起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面部任何肌肉,僵硬指间泥土如洪水般将他淹没。   “他怎么会去宴会,是不是因为他去给人画像,由于画得太丑了,所以才被人扣下了?”因为不好预感占据上风,丁玉声音都变得极其勉强,他甚至扯出来算得上荒谬的理由。   或许是他面部神情过于仓惶,眼神中的痛苦连汤亚都能感应得到,女生沉默片刻松开握住他的手。   她在给丁玉反映时间,如果李墨安真的被带回李家,那么这些事情只有她才能跟丁玉说。   似乎知道汤亚是在等自己平复心情,丁玉深呼吸后,扶住长椅慢慢站起,目光落在自己脏兮兮的手臂。   “那你有跟他搭话吗?”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早已死去蔷薇花的梦,注意到手腕上早已沾满泥土的白色发圈,丁玉默默退下后用衣角擦去上面尘埃。   “没有,”汤亚决定不再刻意隐瞒下去,“我没有那个资格。”   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丁玉浓密睫毛微颤,遮住他早已变得通红的眼睛。   “不是我不跟他搭话,是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担心丁玉理解不了,汤亚将语速放到了极缓,掺杂着早已变得柔和的夜风,慢慢落入丁玉耳朵。   “他真的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让他家里人极其生气的事情。”   短短一句蕴含的信息量巨大,令丁玉甚至都不知作何反应。   他茫然视线落在汤亚脸上,似乎在疑问少年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又哪来的家人。   “什么家人,你、你是不是看错了。”他笑容都变得极其勉强,甚至都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节。   注意到青年握住扶手的关节都泛白,上面牙印清晰可见,女生的叹息消失在夜幕,汤亚说出了李墨安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   足够让李墨安在丁玉这里判死刑的东西。 第121章   ? 悲伤   ◎“我以为错了。”◎   她并没有添油加醋, 也没有刻意隐瞒其它细节,汤亚只是客观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坦白给丁玉:“安墨他其实并不姓安,他姓李, 全名叫李墨安”   这句话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里面小怪兽游荡出来默默趴在丁玉手心, 他没有吭声,而是等汤亚接着说。   “至于他的父母有没有去世我不知道,但他有个爷爷。”   借助昏黄路灯,汤亚一边观察丁玉脸上的神情, 一边调整说话的语速。   自始至终青年的面部隐藏在暗处,就连她也猜不出来丁玉现在的心思。   “当然,还有云修然。”   提及这个名字,汤亚顿了顿,视线落在丁玉脸上。果不其然, 他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容闪现过一丝厌恶, 丁玉终于开口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他是死了吗?”   语气里的恨意与厌恶浓烈的让汤亚不敢有过久停顿,她坦然道:“虽然没有死,但也被你弟弟折磨的就剩下半条命了。”   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丁玉纯黑眼珠微动, 试图从汤亚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   “虽然我站的离玻璃缸比较远, 但还是看到云修然脸上全是伤,血液甚至将他西装都染成了另外颜色。”   回忆起在宴会看到的景象,明明已经不在大厅里,汤亚却还觉得的少年冰冷声线回荡在耳边。   人被蛇压住的景象过于骇然,所以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   “玻璃缸?”   捕捉到她话中未解释清楚的地方, 丁玉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女生。   眼见他终于给了回应, 汤亚知道李墨安骗他的这件事情或许还能出现些转机,她赶忙开口:“你弟弟为给你报仇,将人打个半死以后又让保镖将他捆起,扔在装满黑王蛇的玻璃缸里。”   听到她口中所说的蛇类品种,丁玉一愣却没有接话。   记忆瞬间被这句话拉回阴雨连绵的雨天,那时他还没去木可家拍摄,在家窝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正巧画面切换到黑王蛇捕猎,少年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耳边。   “哥哥怎么喜欢看这些东西?”   推不开黏在身边的家伙,丁玉支着下巴摇头没有说话,等画面中黑王蛇吃饱喝足后移开身子,他才对上少年湛蓝色的眼睛。   “只是觉得伤痕累累的猎物被吃掉很有意思,”   回忆起当时自己说的话,丁玉眼神深处有了些许松动,想从汤亚那里得知更多信息,目光也变得更为专注,他开口询问:“然后呢”   “然后李家的李老爷子出现了,命令保镖将人从蛇缸里捞出来,然后当众给了李墨安一巴掌。”   不敢相信还有老人下手打孙子,就算丁玉长大时身边没有老人陪伴,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未免过于不可思议,身子也不自觉前倾。   察觉他心中开始为李墨安担忧,这比当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好了太多,汤亚当下心中微微松口气:“后来,李老先生就让保镖将李墨安押上去,还让人带着云修然一起。”   再往后的事情,汤亚一概不知,所以她给丁玉透露的信息到此为止。说完这句话后,她也不再开口沉默等丁玉反应。   风跑过了三四轮,湖边动静渐渐小了下去,远处游玩的人群也渐渐离开,就连草地上的声控灯都足有十几分钟没有亮起,她才等到了丁玉回复。   “他是叫李墨安,而不是安墨,对吧?”   青年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汤亚替换了一下自己,如果喜欢的对象从里到外都是隐瞒真实身份来相处。只是单单想想,就让她恶心的觉得受不了。   更不用说,对情感以及精神都有洁癖的丁玉。   “嗯。”   夜幕之下波涛翻涌,湖底动静更为清晰,汤亚等了会儿才听到丁玉下句。   “还真是难为他,绞尽脑汁起了新名字。”   并不能完全共情丁玉此时心情,汤亚也不再开口,陪他沉默坐在湖边。   只是夜晚害人,令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汤亚直接啊了出声,懊恼竟然忘记将这件事告诉丁玉,她赶忙扭头对上青年有些迷惑的眼睛。   “不过在那之前,他将云修然毁了,彻彻底底粉身碎骨。”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丁玉歪头看向汤亚突然变得明亮的眼睛。   “虽然不清楚别人会是怎样,但连城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云修然才是当年绑架案的罪魁祸首。”   克制不住心中激动,汤亚如绿豆射手一样突突突说了大堆,兴奋模样像看到云修然已经被警察抓住送进监狱:“只单单用了个事发时的视频,便让大家都对当年的案件重新产生了怀疑,都认出来那个男人就是云修然。”   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丁玉皱眉找到她话中疑点:“当时没有监控。”   “你弟弟伪造了视频,虽然情况可能与当时有些出入,但却完完整整露出云修然的脸。”   她本以为丁玉听到这件事情会开心,不料对方身子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僵硬,甚至连声音都带了颤音:“脸?”   完全不知道丁玉最害怕的,便是别人知道当年绑架的人就是他。如同被莫名其妙的网暴一样,受害者三个字像是无形枷锁,狠狠印在了他的脸上。   猜到视频中可能会出现他的脸,丁玉瞬间站起了身子,在汤亚不解眼神中捏紧了拳头:“那他们是不是——”   到嘴边的话如有千斤重,丁玉深呼吸好几次都无法完整说出他的恐惧,最后还是被汤亚察觉他心中的担忧开口。   “不是。”   短短二字宛如天籁,丁玉看向坐在长椅最左边的女生。   “你弟弟知道你不愿意露脸,所以扮演你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众人看到他正脸。”   汤亚也说不出当时心底百般交杂的滋味,如果说李墨安从一开始接近丁玉只是为了好奇,眼下她也开始怀疑少年对丁玉的真心。   “丁玉,李墨安可能比你以为的,更要在乎你。”   她回忆起酒吧里的监控,时间往回走了三天,当时丁玉在高台跳舞,汤亚注意到被灯光一晃而过,坐在卡座里少年的脸。自然也便看到了,是他将对丁玉做出下流动作的男人拖到卡座里面。   她一直以为丁玉是随便在路边遇到的李墨安,可却没有想到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少年的目光便落在丁玉身上。   等汤亚说完,两人间的空气陷入漫长的寂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这种夜猫子都感觉到一丝困意,汤亚才听到丁玉再次开口。   “你见到他被打时,那位老人手上的力度大不大?落在他脸上响不响,他会不会很疼?”   青年声音透出一丝颤抖,汤亚扭头却看到他眼底闪现的泪光,没等她仔细观察,丁玉躲避她眼神般扭过了头。   “...我也不知道。”汤亚不敢说些没有的话,她也不想过度夸张事实,于是阐述自己看到的景象:“那些保镖身上都随身佩戴枪,我只看到他被人拉扯着往楼上走,左脸似乎肿了?”   未曾想过会是这么个结局,丁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弯起,月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白色发圈,上面折射出来的光线令汤亚都觉得有些晃眼。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白天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吗?”   突然转变话题令汤亚有些猝不及防,她转过身子等丁玉继续说。   “早晨我出门,他在玄关门口抱了我,”自从知道少年背着他偷偷做了这么多事情,丁玉手指默默攥紧衣服,“他想知道我愿不愿意在他成年这天,答应当他的男朋友。”   不知丁玉为什么突然说他跟李墨安之间琐碎小事,汤亚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早晨浪费的时间有点多,我怕赶不上考试。”   在寂静夜幕下,昏黄路灯中,青年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却依旧坚持将说完话:“所以我当时并没有立马给出他回应,而是想等晚上一起吃饭时告诉他决定。”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可丁玉却发现自己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眼睛干涩的像是埋进了沙尘暴里。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也等不到我的回应,早知道就在早晨将答案告诉他。”   汤亚对上丁玉的视线,那双总是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此刻却清明而干净,望过来时像挂在天边的启明星。   似乎觉得这件事情也有些遗憾,丁玉眉眼间也写满了落寞,可他声音却不再颤抖,脸上也能露出一点笑意。   “那你原本的答案是什么呢?”   神出鬼差的,汤亚也跟着开口,想知道丁玉的回答。   “我从小借住在你们家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犯了错便被汤家赶出去。”   这些事情汤亚并不知道,她以为丁玉像表面上那样对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也人生抱着永远漫不经心的态度。   “就在今天,我以为自己有家了,”丁玉在月光下微笑,笑容里满是悲伤,“我以为错了。” 第122章   ? 沉睡 ◇   ◎醒不来的梦◎   连城夏季的夜晚降温较快, 只是转眼功夫,丁玉便觉得周围有些冷。   汤亚却还像没事人一样,穿着露肩礼服坐在长椅上。尽管知道天黑要回家, 他不想面对只剩他的空荡房子。   他甚至单纯的以为只要不回去, 李墨安便还没离开。   可惜幻想美好, 他虽然感觉到被欺骗的难过,远远不及得知李墨安离开的悲痛。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汤亚从手提包里掏出打火机和烟,在丁玉错愕眼神中熟练点燃, 并放在唇边深吸了一口,觉得丁玉脸上的表情有些可爱,汤亚晃了晃手指,前面暗红像是一盏永远点不燃的灯。   “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吸烟吗?”   他抬手拍去身上残留的泥土, 丁玉摇头坐在椅子上:“我知道, 当时经过后院的人是我。”   高考前某个雨夜,大雨倾盆将整个世界都浇得模糊不清,唯独雨幕里的红光格外扎眼。起初丁玉以为那里面是汤父, 在前面看到汤家父母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汤亚。   他谁也没有说, 像是守住一个秘密糖罐的小精灵, 偷偷回到了卧室。   “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汤亚却觉得毫不意外,“如果是我爸妈,我肯定就将烟踩灭了。”   听她这么说,丁玉没有吭声。   “我之前抽的最凶的时候, 是你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几天, 要不是强迫阿姨不让人说出去, 估计腿都要被我爸打折。”   虽然丁玉排斥那段日子,但如果在他面前不提,丁玉便会觉得这是在规避他的过往,从而更不会同汤亚敞开心扉。   似乎觉得她这种担心毫无道理,丁玉难得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他转头对上正在呼出烟雾的汤亚。   女生轮廓隐藏在朦胧光线中,烟雾慢慢飘散在空气里。汤亚抽的是女士香烟,可还是有一点点辛辣混杂在其中。   还以为丁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是想试试,汤亚像在逗小孩似的,从包里又抽出一根递到在他手里。   “要抽吗?”   普通人家如果有两个孩子,都是大的带小的做无伤大雅的叛逆小事。但由于丁母嘱托,使得汤亚更像专门纠正丁玉不良行为的标兵。   或许是今晚夜空过于浓黑,又或许是她对丁玉说完李墨安隐藏的那些秘密,又或者是她不想看到青年脸上出现脆弱快要碎掉的神情。   所以,她将烟连带着打火机一并递到丁玉手中。   她知道丁玉排斥烟味,但却从未想到青年甚至连打火机都不会开,如刚刚学走路的小宝宝一样,笨拙地不断翻开打火机的盖子。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汤亚也不再将视线移到别处,饶有兴致地看丁玉在那里跟打火机较劲。   等他打出火来又将烟点燃,刚刚吸了一口还没呼,丁玉便被烟雾呛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汤亚都有些惊讶:“我记得给你的应该是女士香烟吧。”   不想解释自己一点儿烟味儿都闻不得,丁玉在抽了口后有些后悔,辛辣顺着他的嗓子眼儿直往下钻。   先前因为感冒而引起的高烧,导致他喉咙的痛还未完全退去,现在又被烟味刺激地不断咳嗽。   见他咳的脸上都泛了红,汤亚有些无奈,让人把烟按灭之后扔进烟灰盒里。   “我没事咳,咳咳,”推开她伸过来的胳膊,丁玉捂住嘴,压下胸腔不断翻涌的气息,“你这真的是女士香烟吗?”   懒得给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解释,汤亚呼出烟圈开口:“等我抽完送你回去。”   其实并不想回家,丁玉缩在长椅右边,目光盯住指尖明明灭灭的烟头没说话。   直到现在汤亚都以为他只是暂时性的低落,也没有往更深层次的方面想,如果现在她能注意到异样,说不定后来那些事情根本便不会发生。   坐在长椅上的两人如老僧入定,一个是家里出现巨大变故,另一个是被人带走了全身的精神气。   “你不是很久都没去酒吧,”不想看丁玉这么消沉,汤亚绞尽脑汁给他找好玩的地方,“收购酒吧的老板是我之前一个熟人,你还想去那里玩儿,直接过去就好。”   听到她这么说,丁玉却没接话。现在只要是跟李墨安共同去过的地方,他都下意识的极度排斥。   就连丁玉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心底空荡荡的却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乎他整个身体都在对李墨安的离开感到无所谓。   可他却不明白,这种空虚远远比能声嘶力竭哭出来要可怕多了。   整个身体就像是陷入怠倦的机器,受到外力冲击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硬生生承受住所有攻击。等到缓冲期结束回过神来时,从骨头里一寸寸往外涌的痛苦,让丁玉整整一星期都没有下楼。   等到最后烟圈飘散在夜幕里,汤亚起身拍了拍丁玉肩膀:“别在这里睡了,晚上冷当心感冒。”   即便是得知李墨安离开,她也没在青年脸上看出类似悲痛欲绝的神情,目前丁玉还只是无悲无喜的平淡。以为是丁玉真正的长大,懂得什么叫别离,起初汤亚还松了一口气。   正是这次连带着上次的大意,才将丁玉本就脆弱的心,推到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确定你现在还能开车?”丁玉勉强打起精神跟人讲话,可他却觉得手臂麻木,连发出来的声音都变得极其陌生:“我可不想还没到家便去了医院。”   “少跟我贫嘴。”   太久没有像今晚这样跟丁玉嘻嘻闹闹,汤亚想不起来跟丁玉拌嘴是什么时候。最近发生的太多事情,导致他们之间都起了隔阂。她刚想去拉青年的胳膊,对方却摇头抬手示意抽完这根烟。   看着丁玉一边咳嗽,一边不慎熟练的动作,烟雾甚至从他嘴巴和鼻腔一起冒出来,汤亚便忍不住笑。   人却完全忽视她的存在,丁玉双膝蜷缩在胸口,手臂环住了小腿,怔怔盯着夜空中早已暗淡的月光。   “只要是我在乎的人,是不是都会离我而去?”   没由得的,丁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他声音太轻,以至于站在他身边的汤亚都没有听到。   明明他现坐在夏季,可灵魂却又穿过了无数岁月,落在站在寒冬大雪天中小小的自己身上。   “那我就不要在乎任何人好了。”   这句话并没有掩饰音量,所以汤亚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用在乎任何人想法,”汤亚理解错丁玉的意思,她还以为是旁人目光令他如此不自在,“本就没多少人能配得上站在你身边。”   回应她的只是丁玉不经意流露的微笑。   还不会抽烟的人笨拙地夹住香烟,呼出的白雾弥漫开他眉眼,微微偏长的刘海自两边垂下。   从汤亚的角度来看,她只能看到丁玉圆圆的后脑勺,以及落在后颈的半长头发。   之前她还没注意,可现在青年这个长度,有点像网上最近流行的狼尾。   丁玉不是小狼崽,就算他给人的感觉是不容易靠近的高冷,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只不过是渴求被人爱的小奶狗。   如果能停下脚步摸摸他的头,便能让他晕头转向趴在肩膀乖生生睡觉。   直到现在汤亚才注意到,丁玉脚上的鞋根本就不是同一双。   左脚是他的帆布鞋,右脚的人字拖却有些大,半松不松的挂在他脚上。白皙脚趾经过奔波沾染了不少泥土,垂在半空中时就像一串儿玉做的葡萄。   即便汤亚不喜欢男生,但她也感觉没多少人相貌能比得上丁玉,所以才没有担心人会走不出来。   再坐下去第二天就要天亮了,看着头顶已经是最浓的夜色,汤亚不由分说地将还在凝视香烟的丁玉拉起。   “好了好了,你只能抽这一根,以后不许抽了。”   虽然汤亚没有管过丁玉喝酒,毕竟以他三杯必倒的体质也喝不了多少,香烟这种东西只要上瘾便没有了头。   本来也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丁玉被她拉得歪歪倒倒,却还记得回应一句哦。   如果放在平常,汤亚肯定会察觉丁玉今晚神情不对,那么喜欢的人一声不吭从他世界里抽离,青年情绪貌似平静的有些过了头。   车顶上的灯被人打开,暖黄光落在青年刘海,窗外景象飞速后退,丁玉目光飘忽却不知落在何处。   他没有开口,汤亚也没有说话。   汽车行驶在连城夜幕里,黑暗被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等待红灯的空隙,汤亚偏头往旁边看,这才注意到丁玉不知何时睡着了。   就算睡觉也睡得不安稳,他双手抱住手臂蜷缩在座椅里,薄唇紧紧抿起,刘海遮住了眉眼。连唤气都变得低不可闻,如果不是汤亚刻意屏住呼吸,她还以为青年又陷入短暂休克。   红灯开始跳转,汤亚发动车子往别墅区。   道路尽头的天空开始泛白,路灯一盏盏熄灭,光线落在丁玉脸上,他仿佛沉浸在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第123章   ? 挣扎 ◇   ◎奇怪的见面◎   当他们抵达小区时, 周围车辆已经渐渐变多。汤亚接下来还要处理其它东西,便在路边停下了车,晃醒丁玉后让他自己回家。   其实从上车那一刻开始, 丁玉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 他的心口如同被人剜去一个小小的洞, 虽然看起来不大,但风经过时会留下呼声。   即便他没汤亚察言观色的能力,但还是从女生略带疲惫的面容中猜到她家或许是出了事。   “注意安全。”挺稳车,汤亚视线往旁边扫。   等丁玉拉开车门下车, 临关上车门前一刻,他微微拂低了身子,对上女生望过来的眼睛:“谢谢你。”   这个道谢来得莫名其妙,汤亚不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而道谢,还是像往常一样冲他点了点头:“有事记得跟我打电话, 要是想出去玩儿就去先前的酒吧, 不要乱跑。”   汤亚知道丁玉在连城几乎没有朋友,唯一一个李墨安还不知踪影,所以她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可这次丁玉没有让她看着自己离开, 反倒是站在车边对着人挥挥手, 接上了先前未说出的话:“一直以来, 谢谢。”   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汤亚并没有听清。   等车辆融入到车流中,丁玉才收回张望目光,转身往小区里面走去。   这种老旧式的小区,大部分都是住户从里面搬出去, 像今天搬进来的让他有些好奇。   反正考试也考完了, 他也不想去思考未来, 眼下也没有其他事,丁玉索性站在小区边上,看里面的人忙忙碌碌。   足足三辆车停在小区过道,将整个道路挡得严严实实。搬家工人们鱼贯而出,丁玉还注意到有些行李上都贴了经过海关时的标签。   难道这个人是从国外来的?   想到国外,丁玉便想起没有让李墨安听到的回复,再一想到不辞而别的少年,他心中滋味百般交杂,眼睛也慢慢红了起来,但也只限于红。   或许连他都没有察觉,若是平常遭受到这样的情况,他肯定会躲在一边哭。   现在却毫无感觉,甚至还能对上从车上下来男人的眼睛。   对方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丁玉一米八的个头还要比他再矮上些,两人站在一起时画风是两个极端。男人身穿简简单单的黑色立领衬衫,最后一颗扣子扣到最上方。   虽然连城清晨的气温并不是很高,也还存着燥意,几乎没见过大夏天里不将皮肤露在外面,丁玉歪歪脑袋,猜测他会不会是吸血鬼。   被这个荒谬念头逗笑,他没有压得住脸上笑意,正巧又有阵风过,带起他刘海,露出只有巴掌大的脸蛋。   正巧,男人弯腰抱起脚边的绿植,抬头正好看到丁玉微笑。   沈秋刚下了飞机,便带着家当风风火火来到先前看上的小院子,据说这小区常住人口并不是很多,到了夜晚尤其宁静,非常适合他工作与养病。   唯独隔壁住了邻居,这是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还没调查清楚这个邻居,他率先带家具来到小区。   刚下车,便看到路边站着位极其漂亮的少年——或者应该说是青年。可当风将他刘海完全吹起,一向看人很准的沈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因无他,面前男生既有少年的脆弱,又恰巧中和身上独有的漫不经心,单单站着便有让沈秋将他画下来的冲动。   当视线注意到丁玉膝盖,他目光微凝,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或许是他盯住对方的时间有些久,导致拥有李墨安画中膝盖的青年收敛眼中笑意,目光也露出微微警惕。   再一次停顿后,青年率先转身离开他视线范围内。   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可等晚上沈秋出来时,却看到围栏之隔的小花园里,蹲着白天见到的青年。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只是盯着树下一片狗尾巴草发呆。或许是他神情太过于专注,导致沈秋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都没有发现。   自从在小区里跟那位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对视,丁玉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三十岁,可身上气质却又有点儿靠近四十,但仔细一看他头上的白发,如果说五十或许都有人勉勉强强相信。   忽略白天见到奇怪的人,丁玉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行走间,丁玉注意力又落在门外信箱上。   回忆起他第一次打开信箱,里面出现的白色信封,又回想到李墨安匆忙跑过来,将信件拿到手里,原来事情从那个时候起便有了端倪。   只可惜当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所以也没有发现异常。如果不起疑心还好,一旦让人觉得整件事情中有不合理的地方,丁玉便能摸索出少年曾刻意隐瞒的东西。   等丁玉推门而入站在玄关门口,当他低头换鞋时,才注意到脚上穿的完全是两双不同的鞋子。   说得通方才那人怎么总是盯住他,丁玉后知后觉都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在中心公园沾染上的泥土早已掉干净,李墨安的鞋对他来说有些偏大,眼下看来像极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般滑稽不堪。   尽管他对这些衣服的牌子不甚了解,但丁玉蹲下后掏出手机对准沾满泥土的鞋子,桃子软件蹦出来的详情页面上带着的零,让丁玉陷入短暂沉默。   他默默地收起手机,将沾满泥土的鞋放到玄关最外面,连同那只好的一起。   鞋子事情像是个起因,他回忆起李墨安当时所说,每月四千块钱住在居民楼里。   明明当时听上去没有异样,可现在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李墨安还说花的遗产,估计也是寻了个欺骗他的理由。看着房子里这些满满的家具,丁玉自然也不相信这是几千块钱买来的二手货。   空气中的冷木香似乎还未散去,给丁玉一种李墨安还居住在这里的错觉。   可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丁玉右脚踏上楼梯口,却如灌了铅般迈不上台阶。   明明是李墨安伪装了身世,又拿其它名字换取他信任,丁玉内心全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感,只有人去楼空的悲哀。   直到现在丁玉都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在为李墨安骗他而感到难过,而是连少年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遗憾。   等他将地板上的泥土扫去,又拿起拖把将整个一楼的地面拖得干干净净,他忙碌时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并没有露头,所以丁玉也便忽视了几乎不易察觉的痛苦。   动作间来到厨房,丁玉注意到已经老去的炒菜,如果他离开前将东西放到冰箱,也不至于徒留下无法入口的气息。将精心准备的晚饭都扔到垃圾桶,他几乎脱力一般坐在餐椅上。   明明厨房空无一人,可他似乎看到少年系上围裙站在料理台前,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耳边似乎都出现了水龙头冲洗番茄的哗哗声,等丁玉回神,只见水龙头紧闭哪有水声。   真奇怪。   右手撑住额头,丁玉盯住桌面没有吭声,明明李墨安不在这儿,他却觉得这座房子里哪儿都是李墨安。   不知道自己这是发病初期,丁玉推开椅子起身上楼,经过一夜的奔波,皮肤上黏腻令他极其不舒服。   站在浴室里时,腰间似乎横着一条属于李墨安的手臂,热度透过单薄衣物源源不断传来,烫得丁玉几乎站不住脚。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晚李墨安握住他时手心里的温度,以及蒸腾雾气和哗啦水声,微晃的浴帘和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眼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丁玉突然提不起来任何力气,他也不想再放水洗澡。随意拧开花洒草草冲干净后,便光脚离开了浴室。   整栋房子中冷木气息最为浓郁的便是卧室。只是单单站在卧室门口,丁玉视线便不受控制,唯独落在李墨安的枕头上。   白色枕头中心微微下凹,那是李墨安躺着时留下来印记。   丁玉默默上前,站在属于李墨安的那一边。空气中的气息随着他靠近,让那股冷木香更为清晰,以至于丁玉以为,他现在被李墨安紧紧地抱在怀里。   当少年存在这间房子里时,从来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会如此明显。当人离开了,这栋房子每寸空气似乎都浸满他的味道。   青年乌亮眼睛看着人曾躺过的地方,面部神情让人猜不透他心底所想,直到窗外传来一阵巨响,丁玉才猛地惊了神似的抬头。   听这乒乒乓乓的东西,隔壁似乎来了位新邻居,但这并不是丁玉眼下关心的东西,不敢看空荡荡的床边,他逃一般离开卧室。   直到从楼梯下来站在客厅里,丁玉跌做坐在沙发上。   紧绷一整晚的神经此刻猛地松懈下来,他浑身无力躺在沙发,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他现在也觉不出来自己内心是什么心情。   昨晚记忆似乎开始渐渐淡去,耳畔似乎传来中心湖畔的水声,他浑身只剩疲惫过后的空虚,连同手指都发软抬不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丁玉还以为是他太累,没有发现到藏在心底的撕心裂肺的痛意。 第124章   ? 困倦 ◇   ◎阴谋与嚣张◎   从上了飞机那刻开始, 李沫心中情绪就没安稳过,她坐在前面,李墨安被单独放在后面的小隔间。   隔间舱门紧闭, 她也不知道李墨安到底醒没醒。   飞机除了偶尔有机组人员过来送些水, 几乎没有任何人站起来走动, 她视线从窗外大片云彩收回,落在对面的李老爷子身上。   老人正翻看着张报纸,脸上神情平淡,看不出此刻心情。   不敢询问李老爷子这次回国的意图, 是故意将李墨安带走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李沫只得默默低头,视线重新落回到手中记录表上。上面记载李墨安在国内干的事,唯独重点标红的便是画廊。   堂堂李家二少爷还有闲情逸致在一些不出名的地方挂画,她当时知道后有些惊奇,却没有说什么。   回忆起当时她刚进画廊, 李墨安坐在橱窗前支起画架, 在他周围站了一圈人。   她还以为是在找事,匆匆忙忙上前一看,结果李墨安正是在作画。她也跟着那位大师学过段时间, 可实在是一窍不通便转行做了其它。   所以等李沫靠近, 一眼认出来画上人应该是为成年男性。   知道李老爷子安排的人就在附近, 在没有确定老人这次归国的目的,她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走上前摘下墨镜,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并借了贴面礼的掩护, 示意李墨安将画改成她自己。   虽然不知她这样做的意图, 李墨安注意到她眼神后收起惊讶, 将原本打草稿的换成了她。   而资料上写着的另一个人,便是连大的大三学生丁玉。李沫猜测,如果当时不是她到了画廊,李墨安想画应该是这位青年。   或许是她发呆时间太长引起注意,坐在对面的老爷子收起手中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小年纪发什么呆。”   像是被这一句话惊醒,李沫慌忙解释不是因为过于劳累而心神不宁,她只是担心后舱李墨安的反应。   毕竟麻醉的剂量并不深,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多小时,药效已经过去,他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内醒来。如果不是他们在飞机上,她还不知道少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老爷子有些不以为然,看起来并不像是担心,他将报纸叠起放在面前桌子上。   “没什么好担心。”   就算这么说,可李沫还是握紧手中文件夹。不是她担心,而是根据她所知,这个弟弟本就是非常固执的死脑筋,别看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一旦看上不得到手便会绝不罢休。   像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李老先生眼帘飞速一抬,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参加所谓的宴会。”   这句话像是开始,不知何时机组人员也不再来回走动,除了偶尔的细微气流晃动外,李沫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   不等人反应,原来安静紧闭的舱门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紧接着便是保镖们的惊呼,连续不断的动静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像是重物砸到了门上,要不是门比较厚实,李沫发誓李墨安会用轮椅将那些东西砸出一个洞来。   看来是药效过去,李墨安醒了。   撞击声只是一个开始,又在几次大到令人心颤的声音后,后面恢复到原本安静。但李沫知道这并不是停息的标志。   果不其然,随着□□□□的声音清脆,一位保镖匆忙将房门打开。   李沫注意到他腰间空空荡荡,而站在人群之中,向来冰蓝色冷静眼睛已变成血红的人,不是李墨安还能是谁?   看到他有一天拿着枪对准家人,李沫当即站起挡在李老爷子身前,她强装镇定压下心中翻涌,拿出姐姐的架子准备教育李墨安。   目光在对上少年人的眼神时,她没由得感觉到身后一股阴凉。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月没有见,她竟然不知道当年在花园里默不作声绘画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可以参与厮杀的猎豹。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李老爷子点点拐杖示意她从面前离开。   无法形容醒来便发现自己被带到飞机上的震怒,李墨安顾不得被束缚时带来的不适。奋力挣开后看向不敢上前的保镖。   等他从后面出来,心中怒火压抑不住,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下如果丁玉发现他不辞而别,青年心中会怎么想,   即便是再回去找,那么肯定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亲密无间。如果说世界上最了解丁玉的异性是汤亚,那么李墨安便能凭借短短一个月时间,快速占据丁玉的心。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拆上天送给他的这个礼物,下一秒便被李老爷子无情夺去扔在了地上。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便是愤怒之下,李墨安还保持着应有的冷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枪对准老人和女性,卸下子弹后将枪往保镖堆里一扔,直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你并不喜欢他。”   李老爷子却规避了李墨安的问题,他将手中报纸推到了小孙子面前,示意他看最上面一则信息:“你只不过是遇到从未接触过的人,又在短时间内对他产生好奇,仅此而已。”   老人面容总是这么无所谓,从小时候开始,他对李墨安的教育一直秉持这态度。每次都在强调李墨安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对一些东西感到新奇罢了。   李沫站在一边不敢大声喘气,她微微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空间让给他们。   “好奇?”像是听到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李墨安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舒展,眼睛里的血丝也渐渐褪去,他盯住面前老人低垂眼帘,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会对好奇的东西产生性/欲吗?”   毫不遮掩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令李沫别过脸掩饰住内心尴尬。心想不愧是被家里老人认为最疯的那一个,连这种话也能毫无顾忌说出口。   虽这么说,可李墨安的视线还是落在李老先生所指的信息上,那是则关于某个公司破产清算的公告,甚至都不用看内容,李墨安便能猜到是哪一家。   这是他将汤家搞的捉襟见肘时,又顺便把云氏集团弄得惨惨兮兮。   “你若是随便闹着玩,动些其他不入眼的小公司也变罢了,可他们是李家合作的人。”   语气听上去像是对李墨安做事莽撞感到痛惜,可少年瞬间听出背后蕴含的意思。   李墨安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对上李老爷子布满精光的眼底。   知道这个孙儿明白自己要说什么,老人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热茶:“再三提醒在国内要收敛着点,不然被人抓住把柄,还指不定得耗费你多长时间。”   两人对话云里雾里,李沫觉得她在旁边就是根听不懂话的木头。   “三年,”李老爷子给出李墨安时间,“只要三年内,你坐到我现在所坐的位置,就算你想将人带到家里来也无所谓。”   直到现在李沫才听出些许门道,李老爷子想让李墨安上位,才拿丁玉进行威胁。   “你想将李家在模特界的资源,都堆在连门都没踏入的人身上,”李老爷子示意李墨安坐下,顺便给他分析里面存在的利弊,“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由你叔管理,等你将不安分的杂碎清理干净,你的小男朋友想要什么没有。”   这时才反应过来,爷爷亲自将他绑走的目的,李墨安除了无语外还有无可奈何:“我不是答应您,会参与竞争那个位置吗?”   “是吗。”   对于这个有多次逃跑前科的小孙子,老人必须亲自将他押回本家才肯放心。   “用不到三年。”等飞机穿透了云层,有光线从远处透来,李墨安望向李老先生的眼神透出势在必得:“到那个时候,您可不能再阻碍我将人带回家。”   对于他的狂言狂语老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像丁玉那种相貌的,少个李墨安又不是大事。说不定他身边殷勤的人多到,足以让他瞬间忘记了这个不成熟的毛头小子。   比如受他所托,搬回国内的大师,人家横竖也不过四十岁,却总是被李墨安老头老头的喊。根据李老爷子对丁玉的调查,对方肯定会喜欢这种神秘而又成熟的男性。   而这个小孙子本就心性浮躁,等他在本家待上个两年半载的,见多了不一样的人,肯定便会将这个丁玉忘之脑后。   后来就连老人都没想到的是,李墨安竟然就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将他位置夺去,大张旗鼓带着李家大部分产业回到国内,还说这些都是他给丁玉的嫁妆。   飞机平稳航行在云层之中,等到他们一行人落地,正好是明媚正午。   国内阳光慢慢落了过去,躺在沙发上的丁玉睁开眼,眼珠里面通红,神情全然不见一丝困意。   尽管丁玉浑身疲惫,甚至连水都没有力气喝,可他闭上眼便会回想起玄关口的拥抱,还有李墨安落在耳朵上的吻。   他已经足有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第125章   ? 动摇   ◎你就是馋他身子◎   浑身力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抽走, 丁玉躺在沙发上不吭声。他视线落在整晚都未关闭的吊灯上,光线照的他眼睛有些疼,身侧手机经过整天的震动已经彻底消去声音。可他也不想去楼上拿充电器。   只有他自己住在这里时, 丁玉才发现整栋房子空旷得可怕, 寂静到他甚至都能听到呼吸落在对面墙壁又飘了回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厨房也毫无动静,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奇怪,因为他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食物香气。等丁玉费尽力气从沙发上挣扎下来,里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毛病了。   整栋房子就剩他时,丁玉才觉得这栋小别墅会有如此之大, 大到他都无法起身抵达卧室。   空气里静静悄悄,突然有细微动静从门外传来。丁玉瞬间坐直身子,他以为是李墨安回了家。顾不得穿好鞋,他跑到门边一看,却发现经过的还是那些搬家工人。   这个邻居似乎从早上开始忙碌, 一直折腾到下午还没有收拾完。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会顺路问个好, 他现在的心思全被离开的李墨安占据,又蔫蔫巴巴躺回沙发上。   楼上黑暗里仿佛隐藏着怪兽,丁玉匆匆忙忙跑上楼, 不敢去闻里面残留着的冷木香气, 拿上充电器后又将自己扔进沙发里。   等他充好电打开手机, 接连不断的电话与信息让手机又陷入卡顿。除了汤亚询问他有没有醒,还有木可家再次发来签合同的邀约,最后就剩下几则堪称爆炸性的新闻。   入目便是昨晚有人受到不明攻击,经抢救无效后死亡。但警方根据先前一些人的描述。发现死者还牵扯到几年前的一起绑架案。   他点开信息,上面死者的名字赫然是云某。   在连城姓云的人家并不是很多, 而又牵扯到绑架案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敢相信那个恶魔就这么简简单单死去, 丁玉退出来界面给汤亚回了信息。   就像是一直等他出现那样。对面瞬间打来电话。   “看到消息了?”电话中汤亚似乎在忙, 走动间令她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其实这件事昨天晚上便被人发现了,只不过他的死因不方便直接在社会上公布,而是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这些也拿走就好——”   听出她话中动静不对,丁玉疑惑:“你那边在做什么?”   “没什么,等下再跟你说。哦对了,可能会有警察来询问你当年事情经过,不用害怕,如实告诉他们便好。”   就在汤亚挂断电话的前一刻,她听到话筒传来青年有些不安的声音。   “那安墨在哪?”   即便是知道了李墨安的真实姓名,丁玉却依旧改不过来习惯。   他却没有等到回答,在一阵沉默后,汤亚将电话挂断了。   天知道丁玉问李墨安的事情时,他耗尽多大勇气。   毕竟按照云修然的性子,就算他死也会拉另外一个人下水。眼下谁都不知道李墨安的去向,这让他有心中腾起些许不安。生怕少年没有回家是遭遇不测。   说不出心中焦虑心情,丁玉抱着手机来来回回将有关报道翻看了十几遍,都没有发现新闻中出现存在另一位受害者的影子。   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他才脱力一般放下手机躺回沙发的角落。   不知是眼睛因为困倦而变得酸涩,还是因为长时间未进食物的身体开始叫嚣,他现在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感。   李墨安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他世界,却又一声不吭猝不及防从他身边抽离。被人唤起的精神气儿,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而飘散。   从来都不知自己会受人影响这么大,丁玉默默将被子展开盖到头上,像电视里演的木乃伊那般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   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又回到晚上的中心湖畔,深蓝色水面不断翻涌,像极了李墨安看他时的眼睛。   他就这么躺着,直到熬到夜幕落下,手机充满电时的提示音彻响,像是打通一直积压在他胸口的气息,丁玉长长舒了口气。   饥饿了一天一夜,他现在也吃不下去东西。默默起身坐在沙发边上,房子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布料摩擦的声音。   向来喜欢安静的丁玉,却从未觉得寂静带给他的落寞是如此沉重,他抬手将电视打开,让喧闹充斥客厅里每个角落。   忽而回想起树下那片无人照料的狗尾巴草,丁玉拖动沉重身子推开后院的门。   花园里并没有开灯,昏黄光线下,那片都变得模糊不清。细小植物随着风微微晃动,丁玉手指落在上面,微微扎手的感觉有点像李墨安的发丝。   如果这些都是小小又不会讲话的李墨安就好了。   丁玉蹲在它们面前想,这样也不会跑到奇怪的地方让人找不到。   可惜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甚至比李墨安穿女装还要不可思议。   他又回到重新团成球的蹲姿,眼睛注视面前的东西没有讲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身边传来鞋底踩在草坪上的细碎声,丁玉感觉有视线从一开始便落在头顶。他抬头向旁边望去,却对上今早在小区车道前看到的男人的眼睛。   与白天穿的立领黑色衬衫不同,这次男人又换了件深蓝色的衬衫,喉结下面的纽扣微微解开,露出了他的脖子。身下是笔直的修身长裤,令他的腿如两根筷子一样,直愣愣戳在草地上。   他面容隐藏在暗处,丁玉并不能看得太清,可他如鹰一般的眼睛盯住自己时,他只觉得自身宛若被盯上的猎物逃脱不得。   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滋味,丁玉只是扫了他一眼后,又将自己身子隐藏在灌木丛中。   可男人视线却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无论他像一只小小的刺猬挪动到哪里,总是逃不开这个男人的视线范围。   “您好?”   实在是不想提起力气跟陌生人进行寒暄,他率先开口,随意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到室内,却在下秒,被男人口中的话顿住了脚步。   “是不是有人画过你的膝盖?”   与丁玉想象中的不同,男人声音有一点沧桑,听起来甚至比烟叔的嗓音都要老,却又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   他话中的意思未免过于明显,丁玉甚至都能将其归入到骚扰里面。   没有人会刚一见面便追问别人身体上的细节,丁玉只觉得有些不舒服地往外退,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见到面前青年宛若受惊的小兔子般往后躲,沈秋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试图将这只怕生的小兔子再拉回到身边。   方才白天他跟青年的距离有些远,距离之下并不太能看清丁玉身体,所以他也便没往那方面想,今晚又在小花园里撞见他,那膝盖蹲下时支起来的骨头,与李墨安画中的弧度一模一样。   只不过里面的迎春花,变成了俗不可耐的狗尾巴草。   看来李老爷子拜托他来这里是有原因的,沈秋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因少白头被李墨安那个臭小子追着喊老头,导致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老。   眼下他只觉得,那个将天赋当成狗的臭小子眼光还是挺好,最起码他也难得见到能入他眼的青年。   旁人若是看到丁玉,首先注意的是他的脸,沈秋第一眼立马将他全身每处细节都扫了个干干净净。   骨肉匀称,远远望去哪里都长得和合他了眼缘,只是对于这个地区的人来说,他的个子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偏矮。   或许又是个子矮的缘故,他蹲在树下时小小一只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意识到自己内心正在想什么,沈秋神情有些错愕,当下微退半步不与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对视。   这么一细看,觉得又像不小心惊动某只躲在暗处的柔软小动物,让沈秋寡淡十几年的心泛起了涟漪。   估计是太久没有见到合眼缘的人,顾不得回应面前青年,他匆忙回到屋里,逼迫视线落在摆在客厅正中央的雕塑上。   无论他怎么凝聚注意力,眼前浮现的却是青年蹲在树下时笔直的小腿,微微凸起的膝盖骨,还有露出半截的白皙大腿。   真的是要疯了。   拼命才将那画面从脑海里删去,沈秋抱臂凝视面前雕塑不动。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大脑,却又不自觉回忆起方才看到的景象。   一定是太久没有见到这么匀称的骨架,所以才会让他内心这么烦躁。他很少对人的相貌产生兴趣,在沈秋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浮云。唯独见到丁玉第一眼,他觉得如果能给人画幅肖像,也不枉他飞越万里来到了这里。   不过这个人就是李墨安喜欢的人吗?沈秋有些拿捏不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知道为什么那个臭小子的画带了这么多□□。   客厅里并没有开主灯,冷光落在了沈秋眉眼发梢,让他五官更显得如雕塑般俊美异常。   方才在小花园夜幕下的情形,就连他也动摇了心神。 第126章   ? 问话 ◇   ◎小井喜欢他◎   在小花园里撞见的那个男人突然离开, 丁玉也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蹲着看了好一会儿狗尾巴草后站起,目光落在他曾经跟李墨安一起坐过的秋千上。   也便是这时,他似乎明白为什么一些人分手后, 会将有关过去所有的东西都删除, 这样才不会在人离开之后徒增伤心。   按照常理说, 丁玉也应该将属于李墨安的东西扔出去,这个家里连带着空气都浸满他的味道。   丁玉偏偏又喜欢这种像古老森林一样的气息,他站在后门口没有动。   就算是没有人提醒,丁玉也发现他在李墨安身上浪费的时间有些太多了, 这已经算得上不正常。   即便他对李墨安抱有好感,甚至也想与他在一起,但眼下他连面包都快没有了,更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思来想去。   想通这些后,他拉开门走进房间, 瞬间涌入鼻腔的清淡气息, 令他镇静下来的大脑又陷入卡顿。   即便是在外面做好心理准备,看到房间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丁玉控制不住去回想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习惯李墨安跟在身后, 时不时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 突然唤他一声哥哥。   这种落差感足以能逼疯心理本就脆弱的丁玉, 他不能再想着那个总是骗他的家伙。他想去问问汤亚,哪怕一句话也好,让他知道李墨安到底去了哪,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就离开他身边。   但拿起电话的手又顿住,即便是问清他去哪里, 又会怎么样?丁玉被荷尔蒙占据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他不知李家地位, 连汤家这种富贵人家连搭话都不够资格, 他也能猜到些许。   更不用说少年吃穿用度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却也是普通人压根都无法触及的层次。   丁玉应该知道的,他们从开始并不是在同一个世界生活的人。对方只不过是在小广场为他画了幅画像,他们只不过是交换了姓名,丁玉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人握在手心里。   谁知稻草却是栋梁,现在栋梁被家里人带走了,又剩他一个人在大海里沉浮。   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在想什么后,丁玉神情有些错愕,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明明说好的以后不要在乎任何人。   在楼下为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以后,等到上楼穿过过道的那一刹那,站在浴室面对牙刷的刹那,注意到并排放在一起两个枕头的刹那。   丁玉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先前给汤亚发的信息还没有回,丁玉又不想独自睡在充满李墨安气息的床上,他默默将新的被子从柜子里抱出,准备以后就在沙发上睡觉。   就在他穿过走廊快要抵达楼梯口时,注意到属于李墨安的画室房门虚掩,隐隐约约露出了未被白布遮住的画架。   “......”   明明知道不能近距离接触李墨安留下来的东西,可丁玉的脚就是控制不住地往画室走去,推开门后月光从阳台落到地面,也落到摆在正中央的画架上。   借着朦胧月色,丁玉注意到画面中站在门边的人影。   与当时在画廊见到的不同,画上不是那位留有卷发女人的侧脸,而是他抱着伯恩山扭头看向门边。拉开的门缝里已经伸进来半只脚,从那双人字拖也能分辨出来门后的人是李墨安。   看着画面右下角落款的日期,丁玉不知道少年早在一周前,就在畅想他们未来的家。   但现在都没有了,只留下空空寂寞。   他并不知道这里随意一幅画,只要出手卖出都能支撑他学完整个模特培训。丁玉看到这些东西不想徒劳伤情,他找出先前钥匙,将通往阳台的门窗关上后,把属于李墨安的东西都尘封在了这里。   等他收拾完已经临近半夜,放眼望去基本上看不到李墨安存在的痕迹,可丁玉还是抱着被子躺在了沙发上。   或许等明天吧,等明天就好了。   丁玉不敢关灯,他只是用被子蒙住了头缩在角落里。眼睛干涩令他闭眼时都有微微刺痛,精神已经精疲力竭,偏偏身体毫无困意。   就算他逼迫自己快点入睡,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起初丁玉并不知道那小小童声在说什么,直到他意识变得模糊前一刻,他才听到是小时候的他在说——他不救我,他不要我了。   后知后觉的疼痛从他身体里溢出,跟随血液传输到四肢各处,心脏宛若被风撕扯出巨大空虚,丁玉缓缓睁开眼本闭上的眼睛。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李墨安是真正的离开了。   悲伤不是在他知道少年欺骗时的那一刻,也不是汤亚握住他手不断告诉他李墨安已经离开。而是在这寂静深夜,没有人会站在他身边说不要熬夜,也没有人告诉他睡觉不能开那么亮的光。   甚至连身边都没有另一人的温暖体温。   丁玉蜷缩在沙发角落,后背抵住冰凉墙壁,试图用这种方式不让背后空空荡荡。   他说不出来心中感觉,大概应该是悲痛的,不然为什么他连哭泣都变得支凌破碎,甚至连呼吸都带了令人难以忘却的难过。   肋骨传来让人喘不上来气的疼痛,丁玉伸手死死抵在那处,将自己团成了小球。他知道已经没有人陪他度过每个寂寞深夜,也没人在他清早起来后,握住他的手说早安。   少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轰轰烈烈来到了他的二十岁,却又一声不吭在二十岁夏天的尾巴离开了他的世界。   就算被汤家送进精神病院,丁玉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他像只被抛弃了的小兽,独自睡在空旷房间,任由周围风声撕裂他身躯。   第二天,丁玉是被门铃叫醒的。   他缓了好长时间,才将自己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抽离出来,目光落在还在不断按动的门铃上。   大清早的,会有谁这么急不可耐来找他?   丁玉来到门口,只见门外站了两位穿深蓝制服的男人,其中一位年龄稍长,另一位年纪稍轻,两人都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您好?”   尽管汤亚先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可未料警察能这么快就来到家中,早知道这样他就先换一身衣服了。   无袖背心和短裤在对面两人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不庄重。   似乎看出来他的紧张,右边年轻的男人露出微笑,给丁玉看了一眼他的证件:“不用担心,我们只是配合上面工作,来询问一些当年细节。”   就算不详细说,丁玉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于是将人迎进了门。刚想让人坐在沙发上,看到被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客厅,丁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   两位警察却像直接忽略掉环境,随意拿来两个斑马板凳坐在茶几边。被这种反差感稍微宽点了心,丁玉感觉也没开始那么紧张,坐在了他们对面。   “当年,”年长的警官说完后顿了顿,在给丁玉反应的时间,看到对面青年并没有过激情绪后,他才摁下录音笔放在面前,“你还记得那起案件的详细细节吗?”   他们为了不让人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便选择上门询问。小井打量坐在对面青年,这是从汤亚那次让他帮忙调查监控,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传说中的人物。   虽然他比汤亚大了一届,当时也听说高二有个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学弟。起初他并不知道是丁玉,直到后来见到汤亚总是带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洋娃娃,他才意识到这个洋娃娃便是丁玉。   与高中的青涩模样不同,自从他看到监控那一刻,便知道这个洋娃娃长开了。眼下近距离接触,更加令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跑面前浑身都写满脆弱的青年。   青年声音是类似于微微有些软的少年音,这与他的面貌有些不符,冷下声音说话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轻灵味道。   注意到丁玉只是单单坐在那里的模样,小井便知道为什么变态心理医生会找上他。   太美好,就算静静不动也想让人将他藏起来。   据汤亚说,他身边最近一直跟着个少年。视线不动声色在整个大厅一转,小井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察觉到小井开始走神,年长的警官不动声色地翻过了页纸,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小井这才收敛了心思。   当年事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等丁玉说清之后,时间也过了近半个小时。   先前还有疑点的案子,在经过丁玉解释后线索都能对得上来,两人起身跟丁玉告别,小井却注意到丁玉有些疲惫的脸。   明明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他来说,可他还是神出鬼差地开口。“不用担心,云修然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似乎觉得他这句话有些突兀,小井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   本以为会得不到回应,却没想到青年松了口气,朝他露出笑容。   “谢谢你们。”他说着。 第127章   ? 太累   ◎想忘掉他◎   并没有觉得这些话能带来实质作用, 好歹丁玉最起码能与别人交流,心中说不出来的酸涩感也稍微褪去了些。   他将客厅收拾好,原本想去跟木可家商议签合同, 今天就像不想让他安生般, 门铃声又突然响起。   接连不断的应对陌生人, 让丁玉都来不及悲伤,他现在像被人突然放到公路上的小鹿,只有拼命奔跑成高速公鹿,才会不去想那些令他难过的事。   开门后是几位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他们都提着公文包戴黑框眼镜,模样像是从同一个模板复制粘贴出来似的。   “...您好?”   “您好,请问是丁玉先生吗?”   就连声音也刻板的像是机器人,丁玉不明所以点头,不知道这些人来做什么。   “我们奉少爷的命令来给您办交接手续, ”说话间为首男人掏出合同, 翻到最后连同笔一起递给丁玉,“您只需在这里签字。”   被他们一系列动作搞懵,丁玉不知道他们说的少爷是谁, 又不知道是什么交接手续, 更不知道自己还牵扯到合同。   等他低头注意到上面写着的东西, 却被公司名字所吸引住目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汤家的产业。   丁玉茫然,他看了看递到眼前的纸笔,又看了看四个人的脸。对方却不进行多余解释, 只等丁玉签好之后离开。   “稍等。”   他赶忙去拿放在客厅里的手机, 找到汤亚的电话拨出, 对面像是早已等好一样接通电话:“他们应该到了吧?”   不理解眼下情况,丁玉还在疑惑,汤父到底在做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就将产业送给外人?汤亚并没有在电话里做过多的解释,她只是含糊不清的说,这些都是李墨安临走之前为你做的。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又跟李墨安扯上关系,丁玉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   “要想知道经过,就让他们跟你说吧。”   汤亚似乎还在忙,她只匆匆留下一句后便挂掉电话。   丁玉当即不知所措,身边也没有能与他商量的人,而门外那四个人却如定海神针一动不动。   他甚至看到隔壁邻居走过来,注意到他家门口的异样。   昨天晚上还觉得人家奇怪,今天这么一看,人家该不会觉得自己才是奇怪吧?   虽然他不能签,可又不好将人直接关在门外,丁玉试探性让开身子示意他们进来:“我能不能问些事情?”   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以,但少爷特意吩咐丁玉提的要求只管做,当即为首的那个人点头表示默许。   等关上门丁玉开口:“你们家的少爷,是不是李墨安?”   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门口,丁玉还想不到他认识的人中,谁会这么大张旗鼓。   果不其然,等他话音刚落,四个男人齐声道:“少爷特意吩咐,一定让您把这个名字签下来。”   想不到李墨安还有这么固执的一面,丁玉有些无奈:“他是怎么搞来这些东西的?”   似乎觉得他说话有些奇怪,四位男人互相对视。其中一人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丁玉,那是个尘封多年已经泛了黄的档案袋。   “这不是少爷搞来的,这本来就是属于您的,”不给丁玉反应的时间,他们继续往下说,“少爷发现汤家部分产业存在猫腻,等顺线索调查发现,这并不是他们以合法正规的手段取得的公司。”   声音机械又呆板宛若电子音,不断塞给丁玉堪称爆炸的信息量。   “这些本是您父母留给您的,却因为汤家起了贪欲才将财产独吞,少爷只不过是将其物归原主。”   无法理解他们话中意思,丁玉皱眉回应道:“独吞?”   听到他这么说时,说话男人突然顿住,他观察丁玉面部神情,发现青年并不像是开玩笑——他对当年的真相一无所知。   未曾想过少爷还未将真相告诉丁玉,他们几个也顿住,似乎不小心戳破秘密。   丁玉牵扯到这些事情,思绪转得比平常都快,他几乎是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子询问始末。   面前四人却又像商量好一般对此事闭口不言,他们只是将合同再往丁玉面前递,示意他要尽早签下来这份协议。   “我不会签的,”他今早看到汤家破产的消息,再加上宋永元说,他之前在民政局离婚处撞见汤亚父母,估计现在整个汤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但他们就等着丁玉这句话:“少爷猜到了您肯定不会签,所以他提前给您建立了基金,每年都会有固定的钱打到这张银行卡上。”   就像输入指令便会工作的机器人一样,又有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张银行卡递在丁玉面前,深蓝色的底带有白色的云彩。他认出来这是之前给李墨安办的工资卡。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他一直以为像这种李墨安都带在身上,不料都能随便给旁人。   “少爷将这几个月以来挣的钱都存到了这张卡里。”说到这儿为首的男人神情突然变了,他甚至露出来大大的笑容,可丁玉只觉得这个笑容有些惊悚。   “少爷还说,我挣的钱本来就是要哥哥花的。”   这句话如果是被少年说出来或许还没有那么奇怪,再加上面前男人声调突然转变,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被他们一口一个少爷的,就算是丁玉也被吵得有些头疼。   “我能问个问题吗?”   听他这么说,面前男人收起合同,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你知道你们家少爷到底去哪里了吗?”   这个问题涉及专业之外,四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丁玉期望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少爷几天前已经处理完毕的,至于后来少爷去了哪里,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眼见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惜他们见丁玉态度已决,只能劝说丁玉收下银行卡。   丁玉没有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他随手将银行卡放在鞋柜上面。   等到四人开门离开,昨日搬来的邻居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先前丁玉注意到他明明刚从外面回来,短短十分钟不到,身上衣服又换了一套,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衬衫与黑色长裤。   总觉得他这个搭配有点眼熟,但丁玉一时想不起来还有谁喜欢这样穿。就在两人默默对视中,还是沈秋率先将手里东西递了过来,是一捧开得正热烈的丁香。   “...谢谢。”   就算昨晚的小插曲对这个人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丁玉控制不住视线落在他扣到最后扣子的衬衫上。   尽管按照社交礼节,他应该将邻居带进家门招待,接二连三的消息令丁玉浑身提不起力气。他现在只想迫切回到房间,将自己关在充满李墨安气息的地方。   他孤独了太久,最近已经习惯有人陪。现在这个人离开了,导致他做任何事情都索然无趣。   “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面前人却像看不懂丁玉眼里的焦虑与急躁,依旧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丁玉只觉得他的嘴巴不断开合,空虚像能吞噬他的黑洞。   “虽然昨天晚上我们可能会有一些误解......”   丁玉眼前有些发黑,他视线变得混沌,连耳朵里都像飞进无数嚷嚷蜜蜂,隔空嘲笑着他曾经的一切。   “不好意思,”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开口打断了邻居喋喋不休的讲话,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丁玉勉强笑了笑,“我有些不舒服,等改天再登门拜访,抱歉。”   几乎是不给沈秋反应的时间,丁玉将门关上了。   关门的前一刹那,沈秋注意到他变得惨白的脸。   虽然沈秋向来只喜欢看旁人身材,可要这个旁人是丁玉的话,他倒也能像遇到一副不可多得的风景那般慢慢欣赏。平日里他素来不稀罕李墨安的审美,现在看来或许还算得上可以。   房门关上隔绝屋外的声音,怀中丁香花气息浓郁,丁玉却像嗅觉失灵那般,他将整个脸深深的埋在了花束里面。   鼻腔并没有臆想之中充满香气,丁玉只觉得这些东西令他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尽管无数次想过自己再也不要上二楼睡觉,他悲哀发现只有冷木香气最浓郁的地方,是他心里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场合。   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卧室里的香气已经削减不少。甚至少到丁玉只有将自己用床单紧紧包起来,才能闻到李墨安身上的气息。   困顿与痛苦像压在他肩膀上的两块沉甸甸的石头,令丁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明明还是白天,可拉上窗帘的卧室让他身处于黑暗。   混沌之中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他的后背,可丁玉回头一看。那里只是他未放好的枕头。而他刚好压住其中一个角,所以才会令另一边翘起,轻轻拍打他的背。   注意到这一幕,丁玉没由得的想哭。   他不想喜欢李墨安了,他想快点忘掉他。   他太累了。 第128章   ? 造神 ◇   ◎走了又像没走◎   他有太长时间没等到丁玉联系, 所以在收到对方来信时,烟叔还稍微惊讶了那么一下。   与以往只带有几个字或是一个标点符号的内容不同,这次难得发来三行长句。烟叔发现他并没有提签合同, 而反问下一个单子什么时候拍。   一时三言两语在短信里说不清楚, 于是烟叔当即给对方回过去电话。刚发完短信应该是看手机的, 可烟叔都要等到铃声响到最后那一刹那,听筒才传来丁玉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   单单听他的语气来说,感觉丁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旅途。   “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屏蔽了,”烟叔开口, “不过确定要在不签合同的情况下再拍一单吗?给你的报酬可能会比正式员工的要少。”   想到他之前所说,要参加连城娱乐的模特选拔,烟叔觉得他身上的钱或许有些捉襟见肘。果不其然,对面沉默几秒,依旧是含糊不清的再说吧。   并没有想在电话里过多商讨, 烟叔看了眼空闲约时间, 便让丁玉来工作室。起初他并没有将青年声音的异常放在心上,等到丁玉来工作室时,烟叔差点被面前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今天并不是工作日, 所以工作室人很少。摄影棚更是极其安静, 小半个篮球场大的空间只有烟叔与丁玉两人。   以往即便丁玉面色再怎么苍白, 也不至于现在整个人都空荡荡,像是被抽去精气神,只剩骨头架子站在那里。   烟叔形容不上来青年带给他的感觉,如果不是还能从那双桃花眼认出来是丁玉,他都要以为面前来了个陌生人。   虽然青年之前也瘦, 但却没有瘦的连肩膀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最小码的衣服都被他穿成宽松版。   只是目光单单往下一扫, 烟叔便注意到他腰带已经系到了最后的孔上。   “你绝食了?”   最近他没有跟丁玉保持联系过,所以自然不知道李墨安离开的事,他示意丁玉过来让他好好看看。   等到人抬脚,烟叔才注意到他连步伐都变得飘忽,整个人脆弱的风便能把他吹倒,又或是手指便能把他的手腕捏碎。   “就算模特需要控制饮食,但你也控制有些过头了,”烟叔伸手握住丁玉手腕,发现手指还能再碰到虎口,“现在瘦的都不好看。”   其实这句话有些违心,即便是再弱不禁风,丁玉也能撑得起那股劲儿。如果先前说他是迎春花的热烈,现在是经历过一夜暴雨后挂在枝头的西府海/棠。   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如果再穿上民国长袍,他活生生的就像是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朦胧公子。   但是这种瘦已经是不正常了,烟叔刚松开他手腕,却意识到青年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烟叔抬头对上那双桃花眼,却发现里面一丝亮光皆无。   潜意识告诉他联系不上丁玉肯定是出了大事,烟叔没有立马询问,而是用自己方法旁击侧敲。   “今天全员都出外景来着,”烟叔边调试摄像头边跟丁玉搭话,他随手指向衣架,“从你右手边起第三件外套,你直接穿上试试。”   从出家门开始到现在,丁玉宛若只会对指令起反应的机器人,只有命令才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烟叔说的衣服是件撞色外套,袖子上都是稀奇古怪的长条,胸前的图案像是小狗,又像是小猫。   图案不断变化着,就像丁玉现在也看不透的心。   虽然模特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小码,丁玉穿上却有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可笑感。   他肩膀是能撑起衣服的平肩,胳膊两边基本上没肉,就剩两根直愣愣的木棍戳在那里。所以连袖子也撑不起来,空荡荡飘在半空中。   烟叔只是一打眼便知不行,如果是拍一些古装或是民国风格,丁玉这个身材虽算得上偏瘦但也还可以,国潮必须有肉、有血气才能撑得起来。   “你最近开始节食减肥了?”   他打探丁玉近况,可得到的永远只是人沉默着摇头。   见丁玉不想讲话,烟叔随意拍了几张放到屏幕上:“你觉得现在这样好看吗?虽然模特要求是瘦,但你这已经称得上病态了。”   他似乎找到些力气站直身子,而不是彷徨寻求躲藏起来的地点。   看着屏幕里的照片,丁玉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现在模样。如果不是摄影棚的灯光明显,他以为是哪个片场里的饿死鬼跑了出来。   觉得烟叔的话有几分道理,他也没吭声,默默脱下衣服将其挂好。   “按理说,你那个弟弟也不可能放任你这么折腾自己。”   对天发誓,烟叔这句话压根就是无心之举,当注意到面前青年眼睛慢慢变红慌了神。   别看烟叔长得沧桑,还有脾气不好,他最害怕的便是别人哭。尤其是害怕长得好看的人哭。令他们有一种梨花带雨的美感。   不是烟叔讨厌,相反的他最喜欢这种感觉,他总不能在人哭泣的时候,拿着摄像机对人咔咔拍来拍去吧?   这种想拍又不能拍的感觉如隔靴搔痒,令烟叔皱眉别开眼往旁处去看:“别哭啊,哭什么,难不成你那个小男朋友跟你分手了。”   按照烟叔的理解,他也只能猜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是分手了还好,丁玉也能瞬间走出来,投到下个风月场所。偏偏他还没来得及跟人确立关系,以至于连分手都算不上。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恋中的青年,烟叔又不能在摄影棚抽烟,等面前人平复了心情后,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丁玉坐下。   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因为小事便一蹶不振,他沉默许久才干巴巴说出几句开导的话。   “男人又算不了什么,哦对了,我今天喊你来摄影棚,就是为了跟你说合同。”   回到正事,烟叔面容神情也不像先前那般手足无措,他转身抽出文件递在丁玉手中。   “虽然每年连城娱乐选拔模特开始,我们都不会给新人合同。”说话间烟叔打开文件夹,让丁玉看最上面信息:“想去连娱还是大多数,可惜那里刷人也多,但没有多少人能将这里当兜底,毕竟我们很少主动给人签这种。”   字里行间的在劝说丁玉要慎重考虑,趁丁玉看合同时,烟叔将连成娱乐里面存在的利弊跟丁玉讲清楚,以防孩子到时再被人坑了去,还要帮别人数钱。   烟叔不知道连城娱乐现在最大的头,就是丁玉突然消失不见的弟弟。就算李墨安不在公司里,还要求模特那边将资源优先考虑丁玉。   此决定没有隐瞒旁人,李墨安偏心偏的明目张胆,一时之间整个公司上下疯言疯语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都在暗骂这个靠爬床才上来的家伙,等丁玉真正来到连城娱乐时,这些粗言秽语却又在同一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毕竟除了他那张堪称能成为一线艺人的脸以外,人们发现他并没有选择目前还不足以承担的品牌,他都是在走国内的小众路线。   他默默翻看着合同,丁玉知道烟叔是看他最近过得贫困,而又一次好心递来橄榄枝。   三番两次拒绝别人的好意也太说不过去,但丁玉并不想因为这些,便将自己几年都交代出去。   当丁玉目光落在合同上最后一项,注意到上面所标明的时间时,他翻页的动作微顿。丁玉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伸手轻轻划过白底黑字的墨迹。   “三个月?”   并不是他神情错愕,毕竟上面记载的这点时间,根本就不是成立合约的有效年限,   据丁玉所知,即便是小工作室签模特,一起签就长达两年,三个月的时间就像闹笑话般可笑。   “大概是觉得你有资格完全进入到连城娱乐,所以店长想让你在这三个月内拍很多片子,把履历充实起来。”   既然人都不在丁玉身边了,烟叔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这合同压根就不是想让他丰富履历才存在的。   那位少年亲自来到工作室,用李家二少爷的身份支付了大笔钱,又跟他们说,如果丁玉来这签合同,就让他做到连城娱乐初赛结束。   “那然后呢?”   工作室店长与烟叔从一开始的震惊缓过神来,他们万万也没想到自己能接触到传说中的人物。   “然后让他带资料去公司,”李墨安当时就坐在丁玉现在所坐位置,目不转睛盯住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照片,“剩下的就让连城娱乐来做,他们最擅长造神。”   他没有刻意压制身上的气息,强势气魄令整个工作室的空气都凝固。   注意到李墨安口中所说的东西,烟叔不禁猜测,难不成少年就是为让丁玉进公司,才把当时的股东给挤走了?   这件事虽然不大不小,甚至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但能让人放弃嘴边肥肉,烟叔肯定觉得李墨安肯定付出了其他代价。   不得不说,从某种方面上来讲,烟叔真相了。 第129章   ? 移动   ◎不自在◎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 如果丁玉再不签的话简直就是失了智。   等青年慢慢写下自己名字,烟叔才伸手接过来,将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本来是想让你和言严一起拍这个国潮系列, ”烟叔现在却有些发愁, 他摘下别在耳后的烟叼在嘴里, “你能保证在三天内,吃回你原先的体重吗?”   如果是平常,丁玉完全可以用那些垃圾食品来填充自己的胃,可他现在甚至连水都不愿意喝, 当即摇了摇头。   本来也没对这件事抱有太大期望,烟叔开始翻动手头单子,找来找去丁玉现在都不太符合他们要求。直到下一秒,烟叔目光落在专门服务于成年人的单子上。   趁丁玉没有反应过来,他弯腰伸手撩起丁玉的裤管, 顿时白直的小腿出现在空气里。再加上丁玉本身体毛偏少, 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来这是不是男孩子的腿。   “冒昧提几句,”即便是现在模特拍摄反串类型比较多,毕竟是拍摄那方面的衣服, 烟叔还是决定先问一下当事人, “你能不能接受拍一些比较...有氛围感的衣服?”   烟叔这句话说的极其委婉, 他没有直白的告诉丁玉,拍的就是成人用品。   “渔网袜那些吗?”   从大一便做这行的丁玉什么没见过,他想了想开口:“不露脸的话是可以的。”   听他这么说,烟叔便知道丁玉想歪了,他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情趣用品, 就是件简单的高开腰旗袍。”一边说边把图递给丁玉, 烟叔想等等他的反应。   虽说是有氛围感的衣服, 可、图片除了肩膀有些镂空之外,该遮的地方还是遮得严严实实。   看出他心中疑惑,烟叔摊手承认:“布料再少下去就不过审了。”   约定好时间跟地点,丁玉得知这是他自己单独拍摄,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同意拍摄这种东西,并不代表也需要跟别人合拍。   处理完合同和交接手续以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些许动静。以丁玉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跟过多的人进行交流,他起身跟烟叔道别以后便离开了。   等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便进来位高个子的卷发男人。看清来人烟叔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结束了?”   “没,临时出来透透气,毕竟不是封闭式剧组,”说话的人正是木可家的老板柯安,他随意抄起桌上的水拧开便是一口,“刚才有人在这儿吗?我听见你在跟人说话。”   “刚签了个比较特殊的男模。”   木可家的工作模式不比寻常的工作室,只要是烟叔看上的人,便可以直接跳过店长跟老板同意将人签下。   毕竟他给不少超模拍过照片,眼光要比他们两个人都独辣。烟叔从进木可家以来,给出的合同也不过就一份,而那位模特现在已经活跃在国际秀场,很少出现在国内了。   所以听他这么说,柯安有些好奇,接过来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打开:“谁会入得了烟大摄影师的眼。”   结果打开一看,封面上的照片赫然就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大宝贝。还没来得及等他高兴,一看大宝贝签的时间只有三个月,柯安都惊呆了。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工作室还有这个时间选项。”   烟叔没吭声,他拿起桌上的东西,准备去外场跟众人汇合。   短时间情绪大起大落的柯安傻在原地,他没想到烟叔真的能把他大宝贝弄过来,更没想到弄过来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   连城今日天气难得转好,连带空气都透出隐隐清新,等丁玉忙完已经过了中午,他却不想回家。   连续多日都未进食的身体,让他有些虚弱,再加上大太阳下的烘烤,丁玉险些站不稳身子。   虽然汤亚再三跟他强调可以去酒吧玩,但毕竟白天又不是蹦迪的主场,如果过去也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般想着,他脚步还是往酒吧去。   太久没有来到这条街,街边风景都变得陌生,丁玉走到街角处抬头看到招牌,他本以为新店主已将招牌换下,没想到还是「玉」。   甚至连熟悉的人生必听的一百首钢琴曲重新开始播放,白天喝酒的人还是很少,丁玉进门后,酒保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算是酒吧晚上灯光不甚明亮,可酒保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他就是当时从吧台底下爬出来的青年。   青年貌似不认得他了,进门以后坐在吧台前望酒柜发呆。   等丁玉看清酒水单上都有什么,他都有些无语。暂且不说眼花缭乱的冰淇淋,不知从哪门子冒出来的炒饭和肉夹馍,足以让他以为自己来到餐馆。   见面前的酒保与他对视,丁玉生怕对方突然开口说请问要吃点什么,忙将酒水端推过去:“来一杯冰酒就好,谢谢。”   不等丁玉收回目光,身边突然伸出来只手将酒水单移可,丁玉扭头对上熟悉的脸。   “怎么大白天的喝酒?”   如果不是他脱去身上那身蓝色制服,丁玉还有些错乱的恍惚感,以为在酒吧里喝酒犯法一样。   来人正是云井。   自从知道汤亚家里发生变故,可他不好明目张胆帮忙,再加上那位像洋娃娃的青年总喜欢来这里玩,于是出手将汤亚准备转让的酒吧买下。   一来是让人欠了他的一个人情,二来是说不定以后可以再见到丁玉。   没想到今天就想来店里视察一番,便让他撞见了坐在吧台前,大白天就要酒喝的丁玉。   暂且不提那天登门询问,丁玉暴瘦让他心中产生疑惑,这个程度要不是他知道人洁身自好,不然或许真的带到局里去审问一番。   “老板。”   酒保当即呼唤了一声,看着两人对视,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给丁玉这杯酒。   “给他换成橙汁。”   就算是脱去身上制服,但他说话还是带了不容拒绝的命令。   他买下来这个酒吧除了想见到丁玉以外,更重要的是这里还能打探到不少有意思的消息。再加上他的背景比局长还要硬,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不再管这事。   所有感情初始都是因为好奇,他好奇丁玉当年高中发生的事情,又好奇现在他浑身疲惫,坐在吧台前不吭声的脆弱模样。   见身边的人不说话也不动,丁玉也不好起身坐到另一个位置,他只得默默看着酒保将超大杯的橙汁推在他面前,甚至附带的还有片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你没吃饭。”   用食指关节支着脸,云井偏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青年,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不用掏钱,算我请你的。”不知自己又在发什么癔症,当他对上那双桃花眼时,云井下意识脱口而出:“毕竟我也是你学长。”   不理解他话中意思,丁玉拿起面包的手一顿,轻轻咬了口后望向男人的脸。   “虽然汤亚可能没跟你提到过我,是连高比你大一届的学长,”不太擅长放下架子与人交朋友,云井斟酌好久才开口,却忽略话中的意思有多奇怪,“我注意你好几年了。”   果不其然,面前青年的神情微变。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连城高中这个字眼,丁玉眼神透露出警惕,想到面前人就是来审讯他的警官,当即不吭声放下面包。   云井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并不是很深,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刚去警校,甚至连参加普通街道纠纷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从老师那里听得到一点消息。   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案件有疑点,上面就像是有人特意遮掩住一样,不让人接着查下去。随着云修然的死,整个案件也尘埃落定,当年的真相已经没人再寻。   起初云井还认为整个案子里最无辜的,便是顶替云修然坐牢的那位男人,通过内网联网一查,却发现对方也是重刑案的在逃嫌疑人。   真不知道这件事是歪打正着,还是刻意有人为之。还没等云井接着想下去,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细小又有些柔软的呼唤声。   “学长好。”   与他这些年听到的声音不同,他竟不知还有男生可以轻柔到这种地步,让他想起刚出生的小猫轻轻在手心蹭过的柔软触感。   “啊,你好。”   当下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很少听到像这样的声音。有些人能发出来,那也是尖嗓子的不伦不类,像这种轻而自然的嗓音,令云井耳根有些发软。   不知道还有男生能说出他喜欢的味道,云井也顾不得摆架子,想让丁玉再多开口跟他说几句话。   其实跟他玩儿了几年的汤亚也不知道,他本身是一个声控。只可惜云井将这个属性隐藏得极好,除了他自己,压根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眼见坐在身边的人眼神越来越热烈,丁玉不自觉地往旁边移动身子,视线落在了面前微微晃动的橙汁上。   杯壁折射出来的灯光,像一颗小星星那般晃眼。   微微闪烁的模样,像极了当时悬在舞池中央的光。 第130章   ? 保镖 ◇   ◎整无语了◎   等到连城最后一丝阳光落下, 墙壁上的时钟跳转到了八,像是开启夜生活的开关,暖黄光瞬间切换到朦胧的蓝紫光。   自从汤亚那里接手这家酒吧, 云井按照朋友的意思将其改造更大。一楼墙根处转了圈的桌子是喝酒的地方, 下凹的地面让整个大厅都成为开放式舞池。   等头顶上的灯光洒落下来, 看起来像是木质地面的地板,瞬间变成同高台一样的玻璃。   平日里来这里蹦迪的年轻人极多,可从未见到眼前称得上尤物的家伙。   有些人就算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让所有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更不用说在这光线的烘托下,让丁玉面容变得更具蛊惑力,笑起来像是藏在暗处的妖精。   曾经李墨安跟他同住时,压根不许人到酒吧里肆意散发魅力。   此刻丁玉就像是积压多日的火山终于喷发,故不得自己何处, 等温度渐渐上来时, 丁玉直接撩起衬衫下摆,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在肚子上方打了个小结。   舞池中央青年腰腹白皙平滑,等离他更近后, 似乎还能看到上面隐隐透出来的青色血管, 印在肌肤上别提有多诱惑。   就算这样, 也没有人敢接近丁玉。毕竟陪伴在他身边的男人双手只是随意地插进裤兜,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低压令旁人不敢靠近。   “你说那个是他的谁呀?”   喝酒的人注意到云井,不得不抬高声音跟身边人交流。   “总不可能是男友吧,如果是男友的话,谁会想让自己的恋人肚子都被那些奇怪家伙看了去。”   好友抬手喝酒掩饰不自在的嘴角, 他就是好友口中的奇怪家伙。   即便是云井将酒吧买下, 当时在这里工作的人员一个也没有换, 站在舞台上的dj瞬间便认出人群中扭动的人是丁玉,他特意将歌曲换成青年喜欢的节奏。   毕竟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在见过前老板的这个弟弟,眼下人又出现,工作人员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站在他身边的云井,自然也是察觉到这些目光。   虽然他曾经对青年的魅力有所耳闻。从来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过。他就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站在丁玉身边动来动去。   身子跟随着激烈的鼓点声跳动,丁玉目光落在身边人身上,似乎被他僵硬动作逗笑,他伸长手臂,在云井错愕的目光中勾住人脖子。   “我还以为你买下来这个酒吧就是为了宣泄呢。”   声音在杂乱的背景音中变得模糊,起初云井并没有听出来丁玉话中的意思。   看到他眼中的迷茫,丁玉踮起脚尖,呼出的气息尽数铺洒在男人耳畔。   “原来只喜欢站在舞池里看别人跳舞呀。”   近距离下云井听到丁玉的笑意,低头看着怀中人那张堪称夺人心魄的脸庞。   他神出鬼差地将双手从兜里伸出,手落在面前人的后背与侧腰,将人柔弱无骨的身子往自己怀中压。   如果丁玉还算清醒,肯定不会让人这么触碰他的身子,他趁云井不注意时喝了好几杯冰酒。现在酒意上来还哪顾得到哪儿,握住他的手移到后腰。   无法形容手底下柔软却不失坚韧的触感,整日习惯与沙袋和拳击为伍的云井心中一颤。   他再次凝视那双桃花眼,却发现里面已经没了白天的清明,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亮得惊人,自然也看到了里面不易察觉的欲/望。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虽然云井是个男女不忌的性子,可他也没有跟多少人谈过恋爱。唯一还是在大二的时候便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对方觉得他过于冷淡。   至于哪方面的冷淡,云井压下在酒店遇见那两人的无语,思绪重新回到丁玉的腰身。   要不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都想下移手指去碰触那两片柔软。他还能清醒认知到自己身份与身的环境,准备将身子与青年稍稍拉开。   变故就在这时,头顶上的金球不知何时被人打碎,从上空飘落下来的金色彩带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之间。   金色碎片反着光遮挡住了云井视线,等他再定睛一看,怀中青年露出笑容,他也便注意到藏在口腔深处的,那惹人怜爱的小小舌尖。   灯光昏暗,他也能注意到那舌尖红得如盛开在雪地的梅花。   像是被蛊惑一般,他落在青年后背的手慢慢下滑,将人的身子往怀里压得更深些,另一只手也从腰间抬起扶住丁玉脖颈。   在他低下头去寻找那朵花时,身子却被人从后面不轻不重的拉开。来人戴着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练家子。   尤其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时更为明显,搭在肩膀上的手指看似只是轻轻碰到衣服,可云井知道上面传来的力度,险些令他进行反击。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将两人分开,然后再提着丁玉肩膀上的衣服,抓娃娃一样将他带离了舞池中央。   陷入混沌的丁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任由大汉将他放到墙角椅子上。   落在他头顶上的光线混沌,只见面前大汉蹲下微微抬起帽檐,露出来一张普通又沉默的脸。   “你是谁呀?”   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丁玉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脑子里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将面前人与名字对上号。   知道青年是喝醉了,保镖才敢压低声音跟人讲话。   “少爷知道李老先生来,他早做了最坏的打算,让我提前去守在您家门口。”   劲爆鼓点遮不住他嗓音,丁玉眼中流露出迷茫,似乎又在考虑他口中的少爷是谁。见状保镖才放下心,将李墨安未告知丁玉的事情全盘拖出。   他知道丁玉此时意识不清,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岔子,与青年保持距离以后,将李墨安还为来得及传达的话转述他。   “您不必过于自责,少爷他知道您的答案是什么,而且也想告诉您,他也是。”   “少爷还说您不必担忧,他最晚一年便能回来了。少爷在那边被没收了所有电子设备,所以连我也暂时联系不上他。”   保镖从来没有见过丁玉如此失魂落魄,外加方才如果他不及时出手,很有可能有其他臭男人脏了他们未来的少夫人。   想到这里保镖心中腾起一阵后怕,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将李墨安最后一句话转达给丁玉。   “少爷还说,如果您寂寞,可以考虑和其他人玩一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剩下的话,保镖声音一顿再顿,最后还是注视丁玉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口,“多接触一个,便会让您多一天不能...下床。”   不敢说方才的事情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人了,保镖回头看了眼站在舞池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井,他起身上楼离开。   经过方才的事情,云井察觉到有人在暗中保护丁玉,对方并没有将已经有些微醉的青年送回家。他也不知道丁玉家的住址在哪,无奈之下只得走到酒吧外面给汤亚打电话。   “你说他是去酒吧了?”   对面传来声音有些惊讶,却在得到云井肯定的回答后,汤亚恢复往日的平静,甚至还能听出来她松了一口气。   “能去酒吧玩,说明他差不多快要将人放下了,你在那里等我,我这就赶过去。”压根就不给云井询问丁玉地址的机会,通话忙音从手机中传来。   他收起电话,重新走回店内坐在昏睡的青年身边。   落在这边的灯光并不明亮,云井也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青年微醺脸。不知是因为热还是跳舞导致的红晕格外显眼,猛一看上去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也有其他人注意到坐在这里的丁玉,目光对上云井的眼神后,又端着酒杯心有余悸的离开。   汤亚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等到了酒吧时,已经距云井打完电话过了近四十分钟。   “你完全可以将他的住址告诉我,反正云修然不也死了?”   觉得跟这样人渣同一个姓觉得恶心,连带着那三个字都被云井说的咬牙切齿。   “我不放心。”对于相识多年的朋友,汤亚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她直白告诉云井:“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看着他已经习惯了。”   云井是整个连城为数不多知道汤亚秘密之一的人,他想起女生在高中毕业酒会上所说的话,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对方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怎么还是念念不忘。”   这句话说出口时,正巧酒吧里躁动鼓点渐渐弱下去,汤亚回头望了好友一眼:“谁知道呢,估计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吧。”   直到现在,云井才注意到汤亚身上不再像以前那样首饰齐全,现在朴素的她更像一位邻家姐姐。   “毕竟是她唯一拜托我的事情。”汤亚伸手撩开遮住丁玉眼睛的刘海,注意到他跟丁母无异的眼型后软和了目光。   “我们汤家欠他们的,就全当赎罪吧。” 第131章   ? 幼犬   ◎小伯医生来喽◎   出租车行驶在连城街道, 女生这才从连轴转的紧张中松了口气,借着一闪而过的路灯望向身边人。   自汤亚处理那堆烂事儿以来,第一次见到丁玉, 却发现青年几乎瘦的没有了人形。腰带系到最后孔上, 裤腰却还是想往下掉。   她抬手将青年系在腰上的衬衫拉下, 遮住那片白皙腹部。   方才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是在说给云井听,还是在安慰她自己。明明知道丁玉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走出这种痛苦,她却还是自欺欺人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将昏睡的青年拉下车, 汤亚刚想将人胳膊架在肩膀上,察觉他现在重量有些过分轻了。   原本想拉他走的念头也消下去,看着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汤亚落在丁玉肩膀上的手到腿弯,甚至都不用使力气便能将人轻而易举的公主抱起。   可就在她刚想迈开腿时, 丁玉突然睁开眼, 似乎闻到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气味,挣扎着站到地面上。   “清醒了?”   不知他现在状态,汤亚刚想伸手去拉丁玉胳膊, 却见他突然捂住嘴跑到树下, 弯下身子将今天好不容易吃下的食物吐在灌木丛里。   这才发现丁玉瘦的跟高中几乎有一拼, 汤亚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酸楚,她上前轻轻拍着丁玉的背。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照顾大的漂亮孩子,突然被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野小子窥探了去。   与人在一起后又没有好好珍惜,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从这时起,汤亚便与李墨安结了梁子。她不管什么李家二少爷还是外家三少爷, 让丁玉伤心的, 她压根就不会再让他与人接触二次。   等青年将肚子里的酒精都吐得差不多, 原本涣散的眼睛也渐渐清明,丁玉迷茫地向两旁张望,最后对上坐在街边长椅上汤亚的眼睛。   “清醒了?”   听到女生传来的冰冷声音,丁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他站直身子扶住树干喘息,接过人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谢谢。”   先前在酒吧里的记忆又变得模糊不清,明明先前答应少年绝对不能喝醉,丁玉就是控制不住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还能自己走回家吗?”   就算汤亚方才在心底再三强调,等丁玉醒过来以后绝对不能对他温和相待,必须要整治他随便在外面喝醉酒的毛病。   当看到丁玉落寞站在街边,夜风吹过他没有扎进裤腰的下摆,整个人轻得像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跑,汤亚还是控制不住心软了下去。   “只不过是个经常喊你哥哥的人罢了,如果喜欢再去找呗,反正想当你弟弟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理解丁玉为什么会对比他年纪小的人上心,汤亚见到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有些头疼。当年能勾走全场目光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现在也会因为求而不得在深夜里买醉。   听到汤亚这么说,丁玉没有吭声,他默默将衬衫下摆的褶皱抚平,拿着矿泉水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   见他这副模样,汤亚也不好再开口责备他,而是跟在人身后送他到小区门口。   等走过一段路丁玉才发现有些不对,他扭头看向站在小区门口不动的女生,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不跟进来。   “我接下来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不太放心丁玉目前的状态,汤亚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现对方眼珠也随之移动才放下了心。   在连城注意丁玉行踪的,除了被李墨安留下来的保镖外,还有新搬来的邻居沈秋。   入了夜他便没有看到隔壁亮起灯光,甚至连小花园里的灯都变得昏黄,如果不是跟人不是太熟,沈秋恨不得都翻过栏杆去一探究竟。   就在他即将付出行动的下秒,突然看到两栋楼之间的缝隙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向来面不改色的男人瞬间蹲下身子,躲在雕塑后面偷偷打量回来的丁玉。   看模样分辨不出他去了哪,注意到青年松松搭在腰上的裤子,令沈秋手指又有些发痒。   算不上他刚才画的,整个家里堆满丁玉身上的细节少说也有十几幅。   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偷窥的他,直到开门走进房子。微微有些光亮从后门口透出,沈秋才站直了身子。   丁玉站在玄关,目光落在被他摆在门口的人字拖上,他静静看了会儿,抬脚将那两双拖鞋踢进了鞋柜下。   抬头又对上了那张被他丢到上面托盘的银行卡,忽而想到那人说的李墨安将这几个月挣的钱都存在了卡上,当下他像位掌管丈夫资金动向的妻子那般腾起好奇,输入卡号查了上面的余额。   又是令人眼晕的零,甚至还搞笑的凑成了谐音字。看着都能在连城郊区买套房子的钱,丁玉彻底对这个欺骗他的家伙无语。   明明吐干净的胃又有些不舒服,顿折腾过后他坐在浴缸边上发呆。   方才在酒吧里时,热闹的人群让他短暂忘记了痛苦,眼下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家里,丁玉觉得有些寂寞。   想起那张银行卡里的余额,他如果要是不对李墨安动情这么深,完全可以拿这张卡挥霍,甚至还能不带一丝愧疚感。   可他偏偏做不到。   起身时,丁玉脑海里浮现那只总是抱着他的手舔来舔去的小伯恩山,无悲无喜的心微微一颤。   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放在架子上的刀片移开,丁玉拧开手龙头冲去手上的污渍,动作间闻到身上传来的酒气后皱起鼻子。   如果真的要将一只小狗狗带回家,那他肯定不能再这么邋邋遢遢下去了。   等到都收拾完出来时,丁玉站在卧室门口,手放在了把手上,可始终没有勇气重新回到他曾经跟李墨安躺过的地方。   就连经过画室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上面飘。   还是尽早将小狗狗接回家吧。   丁玉收回视线叹息。   ——   一大早,宠物店的店员开了门,第一时间去看那只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伯恩山幼犬。   “怎么又在这里给我装抑郁。”   店员将食物调配好后塞到伯恩山的笼子里,肉眼可见的那只小狗从地上弹射而起,头埋进饭盆里专心干饭。   早已习惯这只表里不一的家伙,店员转身去给其它动物喂食,等忙完之后,她注意到挂在墙上的照片。   在一堆合影中丁玉面貌尤为突出,看起来跟周围人就是两个画风。似乎察觉到店员停顿的位置,专注干饭的伯恩山抬头,也顺着视线盯住丁玉的脸。   “汪汪汪。”   小狗狗的叫声中气十足,完全不见当时见丁玉时撒娇的嘤嘤嘤。   对这个颜狗表示无语,店员伸手点了点它黑乎乎的鼻子,在对方摇头摆尾离开之后才吓唬它:“别再肖想什么漂亮小哥哥了,你看你这么皮都没有人肯要你。”   向来中气十足跟她对吵的伯恩山犬,今天却一反常态趴在毛毯上,整张狗脸都贴到橱窗上面。   有些担忧它的状态,店员放下手中的记录本来到面前,却正好对上从远处走来青年的身影。   或许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那人只穿了简单的短袖和短裤,头发微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行走间发尾微颤像是扫在人的心间。   未曾想过青年是真的来到这边,伯恩山又开始在橱窗边发疯,上蹿下跳的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欢、欢迎光临!”   没想到一大早便见到如此养眼的帅哥,店员当下喜得乐开了花。   “您来啦,是来看这只伯恩山的吗?”   等人走进以后,店员才发现他最近越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我是带它回家。”   丁玉也笑着开口,从兜里掏出来那张银行卡放在收银台上。看着要不是有围栏阻挡就要飞扑到身上的伯恩山,丁玉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狗狗的头。   “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一并刷卡吧。”   既然下定决心不给李墨安那个家伙省钱,反正堂堂李家二少爷也不缺这点资金。丁玉堪称报复性消费,将店里只要是跟狗有关的东西都买了个遍。   眼见收音台上的流水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快到五万元,店员慌忙拦下丁玉。   “这些东西都够了,伯恩山并不是一个很喜欢玩玩具的狗狗,对它来说有主人的陪伴比什么都好。”   看出丁玉应该是第一次饲养狗狗,店员将饲养注意事项递给他:“上面写着几个月的时候打预防针,记得定期给它驱虫,别看它现在这么闹腾,等到两岁之后便会沉稳不少了。”   其实丁玉并没有太听得进去店员的絮絮叨叨,他注意力全落在回怀里与他对视的伯恩山,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充满全部的信任与爱意。   感受怀里沉甸甸的重量,丁玉额头与小狗狗相抵。他难得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   某国,李家。   庄园三楼书房光线昏暗,大片大片积云落在了天空中。   站在窗边的人短短几天完全褪去少年模样,李墨安注意到不断抖动的信息框,点开一看是来自国内的消费记录。   流水全是来自于一家宠物店,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丁玉气呼呼刷卡的模样。   念及,他忍不住压下了喉咙间的轻笑。   估计是买了只小狗狗吧?   此时还在接受特训的李墨安并没有意识到,这只小狗狗成了他日后最大的竞争丁玉宠爱的对手。 第132章   ? 斗殴 ◇   ◎吃醋◎   沮丧的灵魂但凡有了寄托, 剩下的日子便会渐渐好起来。自从家里多了这只伯恩山,最起码丁玉被它折腾的每天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人。   从来不知道小狗狗的精力可以旺盛到这种地步,现在丁玉几乎一睁开眼便能看到它那张毛茸茸脸, 紧接着开始在他身上疯狂窜来窜去。   “嗷呜嗷呜!”   一连串叫声把人从沙发上叫起来, 等食物落在它饭盆里, 小狗飞速旋转尾巴吃完以后,伯恩山才心满意足地重新趴到丁玉身上。   几天下来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丁玉甚至觉得连他梦里都是伯恩山的叫声。他却没觉得厌烦,而是庆幸那天临时做出的决定, 第二天将伯恩山带回家。   整个人都被这只小狗唤起精气神儿,丁玉也能吃下去点东西,不然陪伯恩山玩的话,他还没走几步便觉得有些头晕。   尽管现在比不上先前,丁玉觉得他现在已经比开始好太多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想起来李墨安, 如果不是封闭画室和不敢踏足的卧房, 他几乎都快忘记一个月前还存在这么个人。   看着不断舔手心的伯恩山,丁玉有些恍惚,感觉半个月前撕心裂肺的人并不是他。   半个月以来, 他除去木可家拍摄高腰旗袍, 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与伯恩山玩闹。就连隔壁邻居也不时常出现, 丁玉的世界从来都没有这么安静过。   有时话不能说太满,当丁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原本趴在他腿上的伯恩山突然跳了下去,迈开四肢屁颠屁颠来到后院。   跟在他后面出了门,丁玉站在院子里才注意到隔壁异样。   原本杂草丛生的院落以及石膏雕像被收拾干净, 不知何时支起把巨大室外太阳伞, 那位古怪男人就站在画板前。   伯恩山对其产生好奇, 起初是躲在丁玉腿后默不作声,而后探出小脑袋望向站在栏杆边的人。   不知道对方正在画什么,丁玉想趁还没有打扰他赶紧离开。却不料听到这边动静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画笔,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您好。”   由于是伯恩山打扰到男人,丁玉也不好意思直接掉头走开,他抬起右手小小的打了个招呼。   本以为男人会跟其他画家一样,最讨厌别人在工作时打扰他,可对方却一反常态收起手中画笔,往前走几步站在丁玉对面。   “好久不见。”   寒暄来得莫名其妙,丁玉当下不知接话,弯腰抱起扒住他腿边的伯恩山。   “它叫什么?”   这个问题问倒了丁玉,他到现在都没给伯恩山起名字。毕竟这只狗极其通人性,只要丁玉跟它对视,它好像就能知道丁玉想做什么。   似乎看懂丁玉的沉默,男人笑了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沈秋,一个画家,你呢?”   即便沈秋常年居住在国外,可他也知道有句老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果不其然,青年犹豫几秒后吞吞吐吐说出了名字。   “那现在就剩下伯恩山没有名字了。”   看着面前男人弯下腰,变戏法似的掏出牛肉条,竖在伯恩山面前晃。   起初,丁玉真的以为这只小狗会挣脱下来叼走食物,却没想到它只是将头默默移开。   从未想到自己会在一只小狗面前吃了闭门羹,沈秋快速敛起脸上神情,没让旁人发现异样:“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好习惯。”   他神情极其自然,起身将东西收了回去,装作像是无意间说出来的话:“我觉得你的身高与身材比例都不错,有没有意向想来我这里当模特?”   不知道为什么都在夸他这个只有一米八人的身材不错,丁玉放下快要抱不住的伯恩山,站直身子朝邻居微微一笑:“不了,公司不许私自在别处接活。”   其实木可家并没有这种规矩,但丁玉还是想用这个来回绝面前男人。   不想再跟他进行有过多的交集,丁玉点点头离开了小花园。   看着人将后门关上,沈秋视线重新落回在院子里趴着的伯恩山上,注意到他圆溜溜的眼睛时,他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眼神。   等到与这只小狗对视五秒,沈秋才恍然大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有段时间李墨安总是用这种眼神,注视着摆在博物馆里的那些雕像。   难道丁玉是将这只狗当成李墨安来养了吗?   随即他一笑,否决了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最近知道他这个徒弟都对人家做了什么事情,沈秋想如果他是丁玉,没把人轰出去就算是对他的仁慈。   短暂的小插曲丁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偶尔拍拍单子、逗逗小狗,看起来生活回到了正轨,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墨安却没那么舒坦了。   李老爷子察觉李墨安最近有些不正常,总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等他派人扫描电脑后又没有发现异样。   “这是你答应好的,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来,才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生怕自己这个小孙子突然逆反又跑回国内,李老爷子已经察觉旁系那些人有所行动,为了不让李家沾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肮脏生意,他只能快速强迫李墨安成长起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知道了。”   李墨安并没有想回国内的计划,就算是冒出一点念头,也被沈秋时不时传来的简讯压下心思。   不知道老师怎么会突然跑去连城,还跟丁玉当起了邻居,他经过无数次旁击侧敲,发现李老爷子并不知道这事,李墨安才慢慢消停了怀疑的心思。   毕竟他也知道,沈秋正常的时候一举一动完全是按丁玉喜欢的样子长得。可他也不敢完全保证。那个忽略世俗的男人会不会对丁玉出手。   回到李家第二天,李墨安便让人将他妹妹头推成了寸板。虽然不想承认,云修然在游泳池边的那些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没了两侧以及额前的头发李墨安,脸上也少了一丝柔和。寸头的他冷脸时,全身气势无法让人直视他的眼睛,等他发怒。整个人又如即将冲出山林的猎豹。   “知道自己做了决定便好。”   眼见实在查不出来东西,李老爷子又怕继续纠缠下去会惹得这个小孙子不开心,他像普通老人念叨几句关上门离开。   等到门外脚步消失,李墨安才从指缝里旋转出藏起来的内存卡,插进了转换器里。   屏幕变蓝切换到另一个界面,看着上面无数的弹窗,要不是李墨安说还想画画,估计连沈秋的联系方式都被李老爷子删得干干净净。   从知道沈秋回国开始,为了得到丁玉消息,李墨安简直是绿豆射手转世,空闲就给人轰炸一大堆消息,完全不顾之前画的十几匹马还没交。   起初他们的对话框界面还能显示已读未读,自从发现李墨安最近不会消停,沈秋干脆直接关掉了已读回执。   本以为这次点开对话框也是空荡荡的界面,却没有想到里面突然蹦出来张图片。   李墨安赶紧坐直了身子,目光在紧闭的房门一扫,确定安全后,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移动鼠标点开。   一眼辨认出这是他跟丁玉的家,那棵树下的狗尾巴草几乎见不到踪迹,上面趴了只像是玩具狗的家伙,圆溜溜的眼睛正凝视镜头。   意识到这或许便是丁玉在宠物店买的小东西,李墨安并没将其放在心上,他不断放大照片将小狗移出了对话框,注意力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似乎只要长久注视图片,上就能凭空长出来丁玉一样。   跟随图片发过来的,还有句话以及极其欠揍的表情。   【如果再不赶快完成你爷爷布置的任务,否则丁玉便会在我的感化下将你彻底忘怀。】   被这个家伙的话气得脑子疼,李墨安几乎是以敲击敌人身躯的力度来敲键盘,甚至对沈秋都不再用尊称。   【他可是小了你整整二十岁。】   并不觉得年龄是问题,沈秋似乎不把李墨安气死就不罢休,他还在还记着那充满别样意味的画,以及还没有上交的十几匹马。   【是十九岁。】   到他这个年龄,便会对年纪极其计较,哪怕是差一岁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随即生怕李墨安不够气愤那般,沈秋又发来了句话。   【说真的,你不觉得那只伯恩山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吗?】   开始时,李墨安并没有反应过来沈秋的意思,等他将放大的图片移动到那只小狗身上,他收到男人未说完的后半句。   【我觉得你的小哥哥,可能把这只小狗当做你来养了。多好,人家又不会一声不吭就跑开,还能被你的小哥哥抱在怀里。】   这里沈秋留了个心眼儿,他没有以其他称呼来代指丁玉。   李墨安自然也发现了这陷阱,他快速给人回过去消息,几乎是以三秒一条的速度。   【他比你小那么多,你别打他主意!老头!】   可惜象征沈秋的头像暗淡下去,直到最后李墨安也没等到他回复。 第133章   ? 撞到   ◎橄榄枝◎   最近日子太过于平和, 再加上刚接来的小狗狗落地见风便长,等到规定的时间以后,丁玉决定带它去宠物医院打几针疫苗。   那晚到底也没给伯恩山起名字,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伯恩山名字叫起来也挺好听。   新买的牵引绳放在伯恩山身上, 感觉就像个小号玩具, 丁玉迫不得已将绳子放到最长,这才勉勉强强地牵住它。   如今天气是挂在七月末的尾巴,连城不再像先前那么燥热,所以不少人都出来活动。更何况步行街是专门拍摄各种潮人的地方, 就算是晚上,也有不少摄影师围在路边对模特们拍来拍去。   八哥也是其中一位,他坐在长椅上打量来往人群。   尽管说接下来会有模特海选,可终究都是沙里捞金,真正能走到最后的还是公司里想转型的艺人。   为了不让这些现象发生, 他不得不再次出来寻觅合适的人选。最近他也给出几张名片, 可总是念念不忘之前遇到的那位青年。   倒不是说八哥执着,只是打眼便能在人群中认出青年,当时他完全跟身边的人是两个画风。如果将人放在艺人堆里, 这份感觉可能就变得不明显了, 但八哥只觉得他如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今天估计又是一无所获, 八哥注意到有不少人带着期许的眼神望向他,看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最近在附近寻找人选。当下他有些无语,端起手中的咖啡喝了个干净。   不是说他看不上眼,而是他想找的人必须能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来,给人一种哇塞就是他的感觉。   他注意到街口有辆出租车抵达, 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只狗。   这年头狗都能打出租车了?   不等八哥疑惑, 紧接着的青年顿时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就算距离隔得稍远, 可青年站在路边时,像是颗吸铁石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   无法形容对方带来的感觉,他当时放下手中杯子起身朝那个方向走,试图再看清一点人相貌。   青年只是穿着简单的短袖与长裤,衣服贴切却不紧绷依附在身上,将他从腰到脚踝的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   素素静静的纯白上衣,裤子也是普通浅色灰格。如果他牵的不是小狗,活生生的便是从都市剧里走出来的演员。   八哥能注意到的,那些摄影师自然也注意到了,由于每人都有对应的人要拍,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将摄像头对准青年。   所有人都在期盼那位青年能牵着小狗来到他们镜头前,这样说不定还能为自己视频吸引一波热度。   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心理活动丁玉一概不知,他好不容易才叫到了允许宠物上车的出租,下车后又差点拉不住突然窜下去的伯恩山。   小狗已经隐约展现出他长大后的力气,丁玉将绳子在手上绕几圈后握住:“不要乱跑,这里人多,当心被狗贩子抓了去。”   他刚说完,抬头看到街的左半部分有不少镜头,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拍来拍去。再说他也没有好拍的地方,丁玉拉着伯恩山往另一半街道走。   可还没等他走到,面前突然窜出来位高个子男人,像是发现什么珍宝一样将丁玉堵在路中央。   他被冒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连带伯恩山都站直身子警觉。意识到将面前一人一狗吓得不轻,八哥忙忙抬手合十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   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眼熟,丁玉歪头去看他帽子下面的脸。   “八哥?”   听到丁玉这么喊自己,八哥还以为是遇到已经是模特的人,还没等他收起心中遗憾,却见面前青年摘下口罩,露出个浅浅笑容。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本来就对那位在步行街上偶然遇到的青年印象深刻,眼下没想到再次看上的人还是他,八哥觉得也有些惊喜:“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   从那天离开咖啡厅之后,他便一直在等青年的消息,可三天以后都没见有人加他,八哥才知道丁玉并没有意向来连城娱乐。   可惜他不知道人家的联系方式,只能将这件事情抱憾作罢,却不料今天又在步行街碰到他,这不是天意还能是什么?当下八哥决定说什么都要将丁玉拉过来。   丁玉也觉得有些碰巧,他牵住的伯恩山不喜欢他这么忽略自己,当下咬住绳子使劲往前走,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丁玉抛下它去摸别的小狗狗。   被他扯得差点一个踉跄倒地,丁玉慌忙抓住街边栏杆。弯下身子将已经有好几斤沉的家伙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它头顶上:“乖哦。”   丁玉知道这是最能安抚伯恩山的方法,果不其然,原本挣扎的小狗慢慢安静下来,转身趴在了他怀里。   看到这一幕,饶是不喜欢养狗的八哥也觉得有些惊奇,他挠挠脸开口:“你这小狗还挺通人性。”   “还好吧,只是比其它伯恩山更加聪明一点。”虽然是谦虚语气,可谁都能看出来丁玉藏在眼里明晃晃的笑意。   眼见再拖下去便不能开口说让他来连城娱乐的事情,巴哥掏出兜里的卡片再次递过去。   “自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在等你加我,却不想到没了音讯,”   听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委屈,丁玉不好意思跟人家说是他将名片弄丢了,只得含糊告诉他当时自己正在考虑。   虽说对其他工作室的动态关注不是太多,可八哥还是晓得那次木可家冲上热搜的照片。   几乎是第一眼,他便认出照片里的人是丁玉。   生怕木可家将人抢走,他又在护城河以及水库附近徘徊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丁玉才作罢。   未曾想过八哥竟然还去那种地方找过他,当下丁玉有些受宠若惊和不好意思,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不要妄自菲薄。”既然打定主意将人送去连城娱乐,八哥边往前走边跟丁玉讲话:“木可家是新兴起来的工作室,但真正掌握大部分资源的还是公司。”   他知道青年不为名利反而还有些难办,绞尽脑汁都在想怎么劝人答应来连城娱乐。   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丁玉也有些惊讶:“可如果是模特的话,不应该要进行海选吗?我只晓得艺人可能会被星探发现。”   “你是说这月底的东西?”八哥面容有些疑惑,在等到丁玉点头后了然,“那个只是噱头,是公司为了捧几位小明星而举办的活动,如果误打误撞遇到合适的人选便更棒了。”   未曾想过活动的举办目的,得知真相后丁玉张张嘴不知作何反应。   察觉他的愣神儿,八哥赶忙跟他说:“相信以您的实力肯定会打到第三轮,只不过这样有些费时间,况且本年底还有场面向国际的秀台,我觉得您可以经过几个月的培训被选上。”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八哥进行小小的隐瞒。   他自从没有等到青年消息,虽然觉得遗憾,但却将事情稍稍放在一边并没有多想,只不过突然有天公司上面下达了命令,说是接下来重点捧一个新人。   当时这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有些人稔知高层可能会与艺人有些不清不楚,像这种明目张胆的把潜规则摆在台面上却还是头一次。   谁也不知道是谁下达的决定,但八哥根据小道消息,说是最近空降而来的全新股东。   联想到当时他曾经在走廊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墨安,再结合咖啡厅里遇到的人,他心中当下有了些许猜测。   可没有依据的事他不敢乱说,如果对方真的跟面前青年有些关系,那么买下来整个公司只为了将资源给他一个人,这种事情也未免太戏剧,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按照道理来讲,这时候公司应该全力将人挖过来培养,上面却又同商量好一般,对这位青年目前的去向只字不提。   种种迹象过于可疑,即便是八哥觉得肯定藏有玄机,他没权去接触更上面的人,只能偶尔跟同事们讨论些八卦。   丁玉从一开始便进入连城娱乐的想法,可架不住八哥热气的再三劝说,让他觉得整件事有些蹊跷,只好示意对方看到怀里的伯恩山。   “我明天就给您回复,现在快到了给他打针的时间。”   怀里的伯恩山虽小,却是实打实的沉,这么一会儿丁玉的胳膊便被它压得发麻。生怕再抱下去会将伯恩山摔在地上,丁玉赶忙蹲下身子将它放回地面。   眼见人都这么开口,八哥也不好再执意挽留,只得点点头让开身子,目视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看来今天也没有成功啊......   他摘去帽子攥在手里,总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容易便得到解决。   八哥能在圈子里混到人人尊称他一声八哥,靠的还是他准得惊人的第六感。   现在,他只觉得心跳声有些杂乱,在为某个人感到心神不宁。 第134章   ? 意外 ◇   ◎变故发生◎   方才小插曲丁玉并没有放在心上, 幸好幼年的伯恩山走路的速度不慢,拉着他冲进宠物医院这才赶上预约。   并不知道丁玉是带自己来打针,伯恩山嗷嗷嗷呜的叫声半个宠物医院都能听得见。护士按不住这只即将逃窜的小狗, 求助目光只得落在丁玉身上。   连手册上说伯恩山都不爱叫和性格好, 却谁也没告诉他一岁之前的伯恩山就是小恶魔, 丁玉无奈上前握住小狗爪子,半个身子都抱在了怀里。   一番折腾下来好不容易打完针,活蹦乱跳的伯恩山歪在丁玉臂弯,磨磨蹭蹭就是不肯下地。方才进宠物医院是堪称火箭速度, 现在离开却慢腾腾如乌龟。   被这一幕逗笑,护士和医生都发出善意笑声,丁玉拖着这只躺在地上不肯动的小狗出了医院。   “怎么还会这么耍赖皮呀?”   手落在小狗毛茸茸的头顶,丁玉现在也不着急回家,将伯恩山抱在椅子上同它并排坐在一起。来来往往的路人见到这一幕, 视线都会在丁玉身上多停留几秒钟。   青年面部秀丽, 只是单单坐在那里,就如精致的大号人偶,身边摇头摆脑的伯恩山更加给他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也有人在走过去之后, 偷偷掏出手机对丁玉的侧脸来一张, 却发现照片远远没有真人惊艳。   丁玉坐了一会儿, 才发现这里曾经是李墨安摆过画架的地点。   想不到现在还能以这种方式想起来他,丁玉脑海里突然闪现过那双墨蓝色眼睛。纵然现在想李墨安心中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疼,远远比不上当时撕心裂肺的痛苦。   距离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去还未半月,但丁玉发现他已朝慢慢变好的方向发展,现在也不会觉得心脏疼得发颤。   就连丁玉拼命回忆李墨安的身影和面庞, 他却发现记忆根本调不出来少年的痕迹。   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在逐步走上正轨, 当时突然出现的李墨安, 又突然消失在丁玉世界里。   一切只不过是丁玉做的梦,现在梦醒了,他的世界自动将存在的异常清除。   不知道是在自我催眠还是怎么,丁玉几乎自虐般试图去回想李墨安背影。又是一无所获后,他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失落还是庆幸,默默将手落在身侧伯恩山的背后。   夏天躁动不安的因子漂浮在丁玉周围。可这份热量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暖意,指尖还是冰凉如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块那般吓人。   伯恩山察觉到他的不舒服,毛茸茸的小脑袋靠过来,轻轻抵在丁玉的腰。   “都会好起来的。”   丁玉看向呆坐在身侧的小狗,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估计他现在也应该将我忘记了吧。”   他曾经压不住心中好奇去搜索过李家的近况,看着上面足有三大页儿的收购新闻,他也说不出来心中感觉。   少年那只会画画儿的性子,他能参与得了这么大竞争力的事情吗?   或许连丁玉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李墨安的感觉不再是不辞而别的恨,而是转变为隐隐的担忧。   李家这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李墨安回去岂不是连渣都不剩。   丁玉不知道的是,这满满三大页的新闻,至少有两页半都是出自于看起来只会画画的李墨安之手。   不得不说李老爷子的眼光毒辣,李墨安刚回李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做出李墨晟三个月都搞不定的东西。   随着步行街商场快要关门,从街道两边涌出来不少人群,丁玉默默注视他们移动的背影。目光落在一处时,他浑身血液顿时凝固,甚至都忘记怎么呼吸。   无法形容见到那熟悉身影带给来夹杂痛苦的喜悦,丁玉慌忙拉起牵引绳,顾不得突然涌过来的人群,他带着伯恩山往前跑。   只是惊鸿一瞥,少年身影在人群中格外突兀,他确定方才看到的人就是李墨安。   多日未见,李墨安似乎又长高了。   周围景象变得模糊不堪,丁玉竟然看不清面前道路,甚至连红色地砖都歪歪扭扭。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他徒劳无益张开嘴巴,拼命汲取燥热空气里为数不多的氧气。   他不会看错的,他跟李墨安同床共枕那么长时间,都能回忆起少年每晚偷偷移过来时,手指落在他手腕的温度。   少年在厨房对食谱发愁的模样,落日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将黑发照成令人心醉的金棕色。   那双蓝眼睛里似乎透出无限笑意,继而转身看向坐在餐桌前的丁玉:“哥哥,你不要忘记我呀。”   不,不对。   丁玉还在寻那个身影,可对方突然在人群中凭空消失。   当时在厨房里少年说的绝对不是这句,丁玉想不起来李墨安不断开合的嘴唇到底说了什么。视线里画面一度模糊不堪,丁玉狼狈地用手背抹去眼中泪水。   不知道为何身侧的小狗突然狂叫,耳畔都是周围人传来的惊呼声。   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方才熟悉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路口,站在距离丁玉不过三米的地方。   只有三米距离,丁玉就能将未说出的回答告诉他。   偏偏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明明是跳转的绿灯突然变成红灯,小狗整个身子都要倒在地上,试图将丁玉拉回来,可它的力气终究是太小。   眼见左边车流开始移动。伯恩山使出干饭的力气拼命大叫。   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异样,丁玉甚至还没有踏上人行道,身子便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几乎是在他倒地的瞬间,车辆轮胎擦着他的脚尖晃过。   身后的人突然卸了力度,丁玉没有站稳头磕在的消防栓上。   一瞬间,周围声音像是按下暂停键。后脑勺传来钝痛,他半睁着眼望向没有一丝云彩的天,深深透透像是中心湖畔凌晨的水面。   恍惚之中,他察觉有人用手轻拍他的脸,丁玉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躺在地上,茫然视线落在马路对面。   身影似乎听到这边动静,那人慢慢回头,却不是湛蓝色的眼睛。   他不是李墨安。   这个消息对现在的丁玉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明明他还没有见到李墨安,那些原本遗忘的记忆如开了阀洪水般,瞬间冲击了他的大脑。   在这无数混沌与碎片交杂的光影之中,丁玉回忆起了当时他第一次见到李墨安,原来不是在学校的小广场,而是在那次他住的酒店。   少年独自站在电梯角落,脚边放着长形画板,几乎是在丁玉踏进电梯的下秒,丁玉对上如大海般湛蓝色的眼睛。   “哥哥,不要忘记我。”   这句话如永远解不开的魔咒,丁玉视线从空中收回。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头顶上的疼痛,正顺着呼吸不断传到他四肢百骸。   分不清脸上流着的到底是血还是泪,他沉默望向头顶上突然出现好几张陌生人的脸。   他们眼神慌乱,嘴唇不断开合,张大的嘴巴就像能将人吞进去的黑洞。丁玉甚至听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说话,眼见有人面色焦急掏出了手机。   记忆只停留在对方落在额头上的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疲惫令丁玉大脑混沌,他浑身一颤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后来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丁玉甚至都来不及去考虑,趴在他身上不断大叫的伯恩山该怎么办。   ——   等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汤亚刚签完几份合同正准备休息。   看着属于连城医院的电话,她心中腾起不安。   新换的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其中一人便是丁玉。   想到最近人只是在家里逗弄小狗,她强压下越来越快的心跳,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才接起电话。   “喂?”   “喂您好,这里是连城人民医院,请问您认识一位叫丁玉的先生吗?”护士那边声音杂乱,等连城医院四个字出来时,汤亚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息下去。   她就像位经过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见到歇脚的地方,放下背包的那一瞬间,从脚底传来的疲惫感令她几乎说不出话。   “对,我认识他,请问怎么了?”   听到他这么说,护士那边也有些犹豫,只能含糊不清地告诉汤亚,让她来医院见到病人情况后再做决定。   这么说都是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   想到这里,汤亚下一刻屈起食指去敲木头,她几乎是抖着声音记下了护士所说的门牌号和床位。   顾不得接下来还有其事物,她匆忙拿上车钥匙往连城医院赶。   如果丁玉需要做手术的话,现在根本就没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人能给他签字,甚至他现在挣的钱,或许连支付手术费用都不够。   等待红绿灯的空隙中,汤亚迅速查下账户,发现里面的数字应该还能再撑段时间后松口气。   医院那通电话像是落在她身上尖刃,她想象不到如果丁玉出了岔子,自己该怎么向那位温柔的女人交代。   从未觉得红绿灯的等待时间如此漫长,汤亚焦急到几乎落泪。 第135章   ? 失忆   ◎忘了他◎   医院停车位永远紧缺, 汤亚只得将车辆停在最外围,拿出上学时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住院部。   注意到他们给丁玉安排的病房只是普通外伤,汤亚这才松下一直压在心中的气, 又在下秒提起心脏:如果只是普通外伤, 为什么还要给她打电话?   等找到门牌号推门而入时, 她却被里面寂静影响,下意识放轻脚步。   甚至不用再低头去看床位信息,汤亚一眼便认出坐在最里面望向窗外青年的背影。   从她上次将人送到小区门口,相比起来丁玉身上有了点肉, 不再是可怕的骷髅架子。他漆黑后脑勺包裹着的纯白纱布,又揪起了汤亚的心。   病房里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位,没有人高声说话,这与刚才汤亚过来时的隔壁喧闹形成对比。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病房人视线有意无意都落在丁玉身上。   注意到一位女生站在门口, 他们目光转变为探究。   暂时不去管他们这些人眼中蕴含的意思, 汤亚放轻脚步上前来到丁玉床边,还没有开口便对上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   站在丁玉身边记录信息的护士抬头,对上汤亚错愕的面容, 她示意人借一步说话。   等站在还算热闹的走廊, 他们才敢放开了音量。   “请问您是他的?”   “姐姐。”   医生了然点头, 接过病历本开口:“据送他到医院的人说,丁先生似乎想横穿马路。当时绿灯已经跳转,车辆都开始起步,有人将他从车道上拉回来,却不料让人撞到消防栓上。”   等他说完这句话, 特意停顿想看看汤亚的反应, 见对方并没有叫嚣要求让拉人的负责, 医生才接着往下说。   “本来以为只是磕破头皮的小伤,我们发现丁先生大脑却出现淤血,血块压迫他神经导致发生暂时性的失忆。”   从来都没有想过电视剧里演的情节会发生在丁玉身上,汤亚当下有些站不稳,身子靠在墙壁才能听医生接着说下去。   “请问他多久才能恢复?”   汤亚声音干涩,大脑里混乱一片,她无法流利开口:“会不会对他以后生活造成影响?”   对于她提出的问题医生也不敢给百分百承诺,他只能保守地告诉面前女生,等脑内淤血散尽,丁玉或许便能恢复原先记忆。   这种回答压根算不上回答,汤亚还是勉强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护士告诉她有事按传呼即可。   接二连三的消息令汤亚暂时无法调整出笑容,她在走廊长椅上坐了足有十几分钟,才慢慢平复下混乱的心。又是几个深呼吸过后,她推开病房的门来到青年身边。   从丁玉恢复意识时开始,他便一直盯着窗外的树叶发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能凭借周围人对他的讲述才知道这是医院。   等来了两个穿白色上衣的人,他们又问了很多丁玉不知道的问题。   除了最开始询问的名字,丁玉还能勉强回忆起来有玉字,可剩下的他今年多大、家里有什么人、现在住在哪,丁玉却是一概不知。   他的记忆像被蒙上层白纱,只能站在最外围遥遥望向他过去。   护士找出他手机,点开通讯录在他面前竖起:“还记得你跟上面哪些人关系最好吗?”   如果是平常护士肯定直接挑标为父母的电话拨去,可她却没找到相关信息。   丁玉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有朋友,他沉默一会儿盯住那些名字摇头。   见状护士也没有办法,随意找了个通话记录最多的号码拨过去,却得到对方已不在服务区的信息,只好又去打了第二个。   后来两个人便离开了,丁玉视线又落在窗外那些晃动的绿叶上。   病房里其他人得知丁玉失忆,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像是怕惊扰到脆弱人物。   对于他们这种行为丁玉说不上来感激,他只是默默坐在床边,望向身上的衣物发呆。   竟不知他会喜欢灰色格子的裤子,丁玉手指顺着纹路慢慢上移,他觉得现在就如困在这格子迷宫中的小蚂蚁。   别人病床前至少都有一位陪同,他身边空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   不知手指走了多少格子,他面前突然落下片阴影,视线里出现双穿高跟鞋的脚,丁玉抬头对上红了眼眶女生的脸。   总觉得面前人有些眼熟,丁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下意识往床里面坐了坐,拥住被子小心翼翼开口:“您好?”   对方并没有快速报上姓名,而是半蹲丁玉面前声音放到比溪水还要缓清。   “是你好,你记得我是谁。”   听到女生用引导式的语气跟他说话,丁玉皱起了眉头,他试图去掀开遮住记忆的东西,到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对方却没有泄气,她接着鼓励丁玉去回忆他的大学。   “你还记得学校里面有很多流浪狗睡的坐垫吗?那都是往年学生不要的送给他们的家,还有你的舍友宋永元,只不过后来你因工作需要便从学校搬出来了。”   汤亚有意无意规避李墨安的存在,想借机会将人从丁玉记忆里剔除,她又列举了几个丁玉小时候发生的事。   就算面前女生喋喋不休说了足有十几分钟,丁玉依旧对这些内容毫无印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更何况是这些的事。   所以他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递给汤亚,然后在对方接过后开口:“抱歉,我想知道一件事。”   猜不到丁玉想说的话,汤亚总觉得他应该不会问李墨安是谁。于是起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扬手示意人继续说。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从未想到丁玉开口会是这么个问题,汤亚拧瓶盖的手一顿,意识到对方真的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她想知道青年此刻在想什么,可人在得到否认回答后抬头,去望贴在窗户上的深绿色梧桐叶。   现在正处于盛夏,叶子绿得都快要滴出来水一般,丁玉忽略身边人探究的目光,他抬手张开五指轻轻按在心脏位置。   “这里,少了东西。”   他在等坐在对面的女生回复,对方却像是按下噤声键的开关坐在那里沉默。   直到三分钟过去,丁玉都没有等到对方回答,他慢慢放下压住心脏的手。   “我失忆跟它有关吗?”   丁玉也不知道想得到怎样的答案,他低头去抠自己的手。   眼下他唯一能获得信息来源的,便是面前这位陷入沉默的女生。可对方不肯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这让丁玉心中疑虑越来越大。   如果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可、为什么女生不肯开口告诉他。   一定是让人永生难忘的记忆,他才能用失忆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就算丁玉不开口,汤亚也能从他不断变化的神情中猜到些许。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将李墨安从丁玉世界里剔除,眼下又是个好时机,她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丁玉受到第二次伤害。   想起之前陪伴在丁玉身边的伯恩山,汤亚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在病房里发现这只小动物。   她似乎找到能缓解丁玉心中疑惑的办法,随即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稍等,我这就将它带过来。”   以为汤亚说的是人,丁玉当下提出要跟其一起去。对方却以不容商榷的力度拒绝,右手落住他肩膀上,明明只是轻轻搭在上面,却令丁玉动弹不得。   “你才刚醒,按理说应该卧床静养,就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几乎不给人开口的空隙,汤亚拿起提包往外走,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汤亚带上门离开,她跟丁玉的交谈也打破先前沉寂,病房其他人也渐渐放开了声音讲话。   丁玉坐在这片热闹中,他目光落在身边都有人陪的病人身上,又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床头柜。心里却没有类似于失落和委屈的心情,他还在寻找那个空缺的东西。   这边等汤亚去护士站寻那只小狗,却发现对方被关在笼子里蜷缩在角落,先前那位护士认出她来,将笼子递到她手里:“这只伯恩山还挺乖,我们跟它说了要去救它的主人,结果真的就一声不吭到笼子里。”   其实并没有听过丁玉详细说过这只小狗,汤亚当下与其圆溜溜的眼睛对视时,总觉得这个眼神像是在哪里见过,她现在心思全在病房的丁玉身上,也没有再往深处细想。   跟护士道谢后接过笼子,汤亚转身往病房走。   虽然不知道用这只伯恩山能隐瞒丁玉多久,眼下还是要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然后给身边的人说要以瞒住李墨安的存在。   不是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恶毒女人,而是李墨安自从出现,给丁玉带来的伤害有些太多了。   她不能再放任那个家伙离开以后,还要再肆无忌惮伤害丁玉的心。   近期让汤亚手忙脚乱的突发事件太多,即便被属下议论是工作狂的她也有吃不消。 第136章   ? 笑容 ◇   ◎遇到快乐◎   对方回来很快, 丁玉刚把水放回床头,面前便突然多出来个铁丝笼子。   笼子里趴着只毛嘟嘟小狗,见到丁玉以后瞬间立起身子, 脸贴在笼子边缘:“嘤。”   “这就是你心中空缺的东西。”   汤亚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瞎编, 目光落在丁玉有些迷茫的脸:“要不是你将遛狗的绳子套在手腕上, 不然有人将你的小狗抱走了。”   虽然不知她话中真伪,丁玉对上那只即便在笼子里也拼命往他怀里钻的小狗,空洞似乎弥补上些许,可总有个地方空落落漏着寒风。   猜不到心中悲伤从何而来, 他打开笼子让那只毛嘟嘟小狗压在怀里。柔软毛发和源源不断热意温暖着丁玉的身体,他由于长时间坐着不动的指尖也有了丝暖意。   小狗狗的叫声似乎充满难过,丁玉伸手摸住它头顶。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想承认连他养的小生命的名字都不记得,丁玉将其抱在怀里望向对面女生的眼睛,却在见到对方摇头时收起脸上期待的神情。   下一秒, 女生补充的话让丁玉恢复些精神。   “不是我不知道, 而是你从来没说过它叫什么。”   他低头将小狗从怀里抱出,丁玉搂住它的前肢,对上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我出事的时候, 你肯定也在保护我吧。”   小狗狗听不懂丁玉说的话, 它偏头去舔青年的手背。   伸手点了点它的小黑鼻子, 丁玉发现其形状还是心形。   “幸好我们两个都是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里,丁玉只觉得伤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抽痛,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咬住嘴唇。注意到他这一异样,汤亚刚想按下呼叫却被丁玉拦住。   “不碍事,只是坐的时间有点长, 觉得有些头晕罢了。”   压下心中无法忽略的悲伤, 对上伯恩山黑眼睛时, 抽痛令丁玉几乎无法呼吸。明明坐在阳光下,痛苦却如潮水蔓延到他的心头。   ——他到底忘记了谁?   “就叫安安吧,希望我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将小狗重新收进怀里,丁玉额头抵住它温热的小脑袋:“安安。”   “汪!”   说不出在听到丁玉给小狗起含有李墨安名字时心中反应,汤亚也不能冒然出声引起他怀疑,只得勉强笑笑符合他说好名字。   即使丁玉看上去并没有大碍,到底是撞到了脑袋,医院按规定让他暂时住院观察几天,所以便由汤亚去收拾一下他的换洗衣物。   由于医院不让带宠物进入,护士让丁玉见到小狗并无异样后,便将其让汤亚带走了。   等一人一狗离开,丁玉又回到先前独自静坐的状态,继续盯着窗外的树叶发呆。   由于他伤的只是脑袋,所以并没有人限制他活动。丁玉起身沿楼道走到小花园,注意到树下灌木丛中生长的狗尾巴草,原本去找梧桐树的脚步顿住。   丁玉只是觉得这些迎风招展的绿色小植物,让他被白纱蒙住的记忆有些松动。   像是风经过轻轻吹起一个小角,能让人窥见其部分情形,更深处却还是被迷雾笼罩。   似乎觉得曾在其它地方见到过,丁玉缓缓蹲下身子,双膝抵在锁骨处,目光轻飘飘落在这些狗尾巴草上。   可他却想不起来是在哪,是湖边,还是溪流前?   有护士路过,见到丁玉头上还缠着纱布还在这里吹风,赶忙上前将人拉起:“您才刚醒,不要乱跑好好养着。”生怕人再出差错,护士赶忙将丁玉送回病房。   途中她遇到其他事被人叫走,丁玉站在医院大厅里,视线落在通往门诊楼的连廊上。他见到了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对方像是认识他一样直勾勾盯着这边。   丁玉也站在原地同他对视,猜测这人应该知道他,于是丁玉歪头想了想后,抬脚朝那个人走去。   越等他靠近,丁玉越发现面前人在紧张,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孔里,那双眼睛却透出些许惶恐。   “您认识我?”   保镖不敢吭声,他也没想到将人拉到人行道上时,却不小心让丁玉撞到了脑袋。听护士说对方好像还失了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一连串的打击令保镖当时就傻在原地,他不敢想象等李墨安知道这些事情后的神情,甚至做好被遣送回李家的准备。   现在那边这么平静,肯定是还没有发现,保镖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向李墨安谢罪。   他躲在暗处不吭声,却没想到让丁玉发现了他的存在,当下也不好立即转身逃跑,默默看着对方来到眼前。   对于丁玉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而缓慢地轻轻点了下头。   看他这种反应,丁玉知道是猜对了,当下亮起眼睛,想从他这里再套多点信息。   “那你叫什么啊,知不知道跟我曾经有关的事情?”   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丁玉强迫声音放缓,不至于无法给别人思考的时间。可面前人却像得到无法解答的问题那般,又是漫长而磨人心性的不吭声。   直到悬浮时间跳转了两个数字,他才得到保镖的回应。   “您叫我李六就可以。”   即便李墨安不在人身边,保镖也改不了对他的小心翼翼与尊敬,极力不把李墨安的事全部抖露出来,生怕现在的丁玉承受不住。   于是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曾经知道的事情并不太多,但您是一个很好的人。”   被这个不伦不类的回答逗笑,丁玉觉得脑袋上的疼痛似乎削弱些许。   “谢谢你给我发好人卡。”   其实或许连丁玉都没有察觉,自从他失忆忘记李墨安以来,他现在情绪比先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保镖自然也能察觉到,回忆起李墨安先前再三强调要让丁玉快乐,眼下青年弯起眼睛的模样,应该是少爷所说的快乐吧?   他也不敢确定,只得沉默着挥手示意自己要离开。   本来也不期望能从人口中问出来太多东西,丁玉回到病房。   此时正是饭点,病房里面热热闹闹的,见到丁玉回来后却又像是按下静音开关,所有人声音不自觉小下去。   丁玉虽对人的情绪感知不敏感,可就算现在也知道,他们或许并不欢迎自己回来,总觉得他们看自己像是在看待一个异类。   空气里饭菜的香味儿被空调冷风冲淡,丁玉将这边的通风口调上去。   之前那位说帮他去拿换洗衣服的女生并没有回来,他躺在床上盯住天花板发呆。   不得不说,他对人感知不敏感是有一定道理的。病房里其他人并不是排斥丁玉,而是他们在得知青年的遭遇后,下意识都放轻呼吸,生怕惊扰到他。   自从他们见青年被护士推进来时,所有人注意力都落在躺在病床上的他。   漆黑的发散落在枕头上,脸上还有未擦去的猩红血液,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他们都要以为护士送错了病房。   后来才知道青年是不小心撞到了脑袋,然后便是医生诊断得出来他失忆。   跟丁玉同一病房的人有老有少,大家都不约而同对他产生同情心,目光交流之间空出来个塑料饭盒,将还未拆封的菜放进去,送到青年床头前。   盒子落在床头的声音清脆,前来送饭的人低头对上丁玉转过来的眼睛,当下被里面漆黑不带一丝杂光的瞳孔吸引,结结巴巴说不上来一句话。   意识到自己刚才还在走神,丁玉回神后慢慢坐起身子,注意到他手边的饭盒上。   “谢谢。”   不知道陌生人为什么要给他送来吃食,丁玉的潜意识让他脱口而出道谢。   “不、不客气。”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对方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一样,病房里其他人注意到这幕发出善意的笑声。   “平日里你都这么大大咧咧,怎么今天知道害羞了?”   见到丁玉弯起眼睛,并没有以为他们的冷漠和不尽人情,也有位老人试探性朝他开口:“小伙子,你都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了?哪怕一点都想不起来?”   手中饭菜还散发着热气,丁玉偏头皱眉努力回想,最后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摇头。   众人都发出唏嘘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看的青年,会经历这样的变故。   老人也叹息:“没关系,不是说等淤血消失就能想起来之前,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提前体验到我这个年纪,一定会发生的东西。”   他声音带有年长人独有的豁达,令丁玉的原本低落的心情微微好转。   只是想想记不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情,毫无依靠下会让人变得有多恐慌。当下他们看丁玉的目光又转变成慈爱,恨不得让他立马感受到世间所有温暖。   随即一大堆的食物传到丁玉手边与床头,等汤亚收拾完东西将伯恩山寄养到宠物店回来,刚一推开门,便看到坐在食物堆里的丁玉。   与她先前离开时的不安与彷徨不同,现在青年脸上满满都是让人心暖的笑意。   这是她只有在丁玉小时候才见到过的笑容,时隔十几年以后,终于又见到了这份快乐。 第137章   ? 好奇   ◎开始隐瞒◎   自从丁玉住院以来, 他身边就没有断过病房其他人送来的食物。他又不擅长拒绝,只能接过将其放在床头,还是汤亚来时回赠对方吃食。   看着女生与游刃有余跟其他人寒暄, 丁玉歪头看向她有些散落的刘海, 桃花眼眨呀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注意到他视线, 汤亚掏出包里笔记本打开,目光看似无意在他身上一扫:“怎么?”   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心中顾虑,丁玉目光在对面小孩父母身上一转,又看向坐在身边的汤亚, 猜测她也不是可以当妈的年纪吧。   从小一起长大哪能猜不到丁玉想什么,当下她卷起手边的合同,不轻不重在青年头上敲了下。   “虽然说我是你姐姐,可也跟你妈差不多。”   看着坐在病床满脸无辜的丁玉,汤亚除叹息外还存在庆幸:幸好他没有出事, 反而还忘掉那个惹人烦的家伙。   开始就不能答应让人将丁玉带走, 李墨安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他又有什么本事。外加少年人三天两头不定的性子,现在丁玉将他忘掉还算好。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到李墨安身后堪称恐怖的家族, 汤亚收敛心思, 弯腰将包里的东西递给丁玉。   “对了,这是你的手机,昨天太忙忘记给你。”   其实是她昨天趁人不注意拿走,将手机里但凡有关李墨安的东西,全部移动到隐蔽的收藏夹内上了锁。   “说不定看看这些, 你还能想起来点东西。”   她感觉回到小时候照顾丁玉的情形, 只不过场景转换, 她给丁玉的不再是各种布娃娃,而是封锁住令他伤心记忆的手机。   病房空气安静,丁玉默默打量手中黑色长方形,他试探性地晃动屏幕开了锁。   内存壁纸是张背影,正站在厨房料理台前忙碌。   起初丁玉还以为是他,可总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高。   目光落在坐在汤亚身上,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丁玉默不作声地将那张图片截了下来。   此刻丁玉处于记忆恢复时期,汤亚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人唤醒他那些痛苦的记忆。她却忽略照片中有张不属于丁玉的背影,当时她来得太匆忙,忘记将其放进文件夹。   就在他刚刚截完图的下秒,屏幕壁纸跳换,变成他穿校服怀抱玫瑰花,站在高中校门口的模样。   记忆还是处于被打碎了的鸡蛋壳那般混沌,站在他左边的女生是坐在面前的汤亚,而她后边那两个人丁玉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两位是你的父母吗?”   听到青年试探询问,汤亚停下手中动作,眼神里都是漫不经心:“嗯,不过不用担心,一个回南方的娘家,一个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进了监狱。”   没想到一句无心询问,竟然会勾起女生伤心事。虽然丁玉觉得汤亚看起来似乎并不伤心,他还是下意识说了声抱歉,并且忽略她口中某句奇怪的话。   正想着,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是个未知电话发来的信息。   【丁玉呀,请问考虑清楚了吗?我随时都能给答复。】   这句话奇奇怪怪的,丁玉切出来短信界面,他查了下号码归属地,却发现是一家堪称行业龙头的娱乐公司。   “怎么了?”   看出丁玉心中疑惑,生怕是李墨安那小子又换电话给他发来信息,她合上电脑望向丁玉有些微皱的眉头,看着对方竖起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我之前答应连城娱乐什么事情吗?”   听到连城娱乐,汤亚微挑眉。不知青年何时有往这方面走的意向,她还以为人就在木可家干着。   “可能是你之前说的东西吧。”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青年摇头,目光落在放在床头的背包里。他神出鬼差的凭直觉伸手,摸到放在侧兜的一张名片。等将这两条信息对起来,丁玉有些迷茫:“我之前是位模特吗?”   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告诉丁玉目前正在做的工作,确定来电人不是李墨安后汤亚松下了一口气。   这又何尝不是个好时机,她听说连城娱乐只要是旗下艺人都给安排了宿舍,这样丁玉便可以不用回到他那所小房子。   当时她去收拾换洗衣物时,发现那栋房子虽然只有丁玉的东西,空气里却哪儿都有李墨安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丁玉何时能回忆起过往,能让他暂时规避痛苦就躲避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暗中在心里打定主意后,汤亚开口:“最近连城娱乐有个模特的海选,或许是他们想让你过去参加进一步选拔。”   等说完这句话,她拿起丁玉放在床头的名片,借着上厕所的缘由起身走到室外。   自从给丁玉发过消息之后,八哥一直在等对方回复。十几分钟过去依旧杳无音信,他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想:该不会是又被放鸽子吧。   如果是旁人他肯定觉得不耐烦,可对方是丁玉的话......八哥回想起那双淡得几乎落不下旁人的眼神,总觉得他如果好好培养起来,以后可是走向国际秀场的超模。   正这般想着,手机传来的电话铃声令他坐直身子,点开屏幕一看发现是个未知号码,八哥压下心中不易察觉的失落接通。   “喂,杜先生?”   对面传来的女声清冷,让八哥在这立秋的天里硬生生打了个哆嗦,他不记得认识过这号人物,看了看号码又开口:“对,是我请问你是?”   女生顿了顿才道:“我是丁玉的姐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   就是为等丁玉的消息,八哥随即连连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后又着急回应:“记得记得。怎么了,丁玉是不是要来连城娱乐?”   他没有等到肯定回复,而是女生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是这样的,昨天他不小心伤到脑袋,现在记忆有些混乱不清。我想让你趁机将他带到连城娱乐,哪怕训练苦一点,也让他离开现在的环境,说不动在喜欢的领域能回忆起东西。”   她这么说八哥就为了难,毕竟丁玉记忆处于模糊状态,他总不能趁人之机将人拐来。   察觉到他在犹豫,汤亚又说出了病房门牌号:“虽然他记忆消失,可又不是痴呆,你想问他有关的事到这里来吧。”   两人在电话里简短说了几句,便由汤亚挂断了通讯。   等到汤亚走回病房,她看到丁玉下床正往门口走,生怕人出现意外,她赶忙拦下青年询问去哪。   “有些闷,出去走走,不用陪我,拿着手机呢。”   说着,丁玉晃了晃手里黑方块,他不止一次的庆幸手机还能人脸识别,不然如果设置了密码,他还真的解不开。   既然他这么说,汤亚也不好阻拦,叮嘱他在外面玩上半个小时便要回来。等目送丁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一旁打量他们相处模式的老人有些困惑:“你们是姐弟吗?”   听到询问,汤亚转身对上临床老人的眼睛。“算是,我比他大两岁。”   老人反而更疑惑了,他回想起方才青年模样,却与面前女生的几乎算得上毫无关系。   没心思跟人解释他们家堪称混乱的过去,汤亚当下笑了笑坐回病床边。   这边等丁玉慢慢走到楼梯口,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女生并没有跟来,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女生口口声声的说是他姐姐,丁玉总觉得跟她的相处模式有些怪异,更不必说她对自己去向已经掌控到让丁玉不舒服的程度。   更重要的一点,既然是姐弟俩,为什么他们一个姓丁、一个姓汤?   丁玉百思不得其解,他默默伸长腿,像剥了皮的葡萄似摊开在长椅上。   阳光落在他身上,似乎都能闻到其身上传来的清香。   沈秋便是寻着这果香来到医院。   自从昨天青年出门开始,他等到后半夜也没见灯亮,再加上对方还是牵着小狗出去,这让沈秋心中不禁产生担忧。   丁玉看起来不像是夜不归宿的人,一定是出了事情。   等他留意这两天发生的新闻,果不其然看到有关有人差点出事的报道。画面行人众多,围成的小圈子遮住躺在地上的青年,可黑色的伯恩山在边上极其显眼。   根据沈秋思维分析,又用上了点手段,便查到丁玉病房门牌号。   而正当他提着果篮上楼时,却在楼道口看到坐在阳光底下的青年。对方正懒洋洋闭眼靠在椅背上,阳光落在他肌肤上,像块白玉做那般令人离不开目光。   不去想对方怎么不在病房里好好躺着而坐到这里,沈秋带着脸上笑意靠近。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察觉脚步声的青年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沈秋注意到对方瞳孔不再如之前那般忧郁迷茫,而是像只刚出生的小动物,带对这世间所有的好奇。   当下,他觉得有些不对。   等他与青年对视足够长的时间,原本靠坐在椅背上的丁玉直起身子,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会是那道背影的主人吗? 第138章   ? 正轨 ◇   ◎都在变好吗?◎   阳光并不燥热,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不少在空调冷意,丁玉难得享受这短暂清静。   虽然他回忆不起来缺失的记忆,他爱上这种被阳光包围的温暖感觉, 自己似乎曾在这样的早晨被人从后面拥住。   可当时他们说的话, 而那个人又是谁, 丁玉却一概不知。这种记忆丢失的感觉令人极其不爽,可惜丁玉又无能为力。   不知是不是大脑受到撞击的缘故,他比之前更容易察觉别人落在脸上的目光。等丁玉抬头,正巧对上一位男人的眼睛。   对方个子足有一米八五, 宛如误闯矮人国的小巨人般格外滑稽。明明还是夏天,对方还是将衬衫最后一个纽扣扣好,黑色修身长裤将他双腿线条拉到极致,猛地看上去脖子以下都是腿。   丁玉看不出面前男人年纪,他左右扭头发现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是来找自己的。   可偏偏他回忆不起来过去, 只得沉默挥挥手,示意对方要不要在长椅下坐下来谈。   起初,丁玉以为对方是连城娱乐的人, 特意来通知他去准备下一轮海选, 对方听到他这么说后神情错愕, 随即含笑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邻居。”   就在他摇头的一刹那,丁玉想了很多他跟面前男人的关系,却唯独忽略这么个结局。   不知道邻居还可以热心到这种地步,丁玉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着坐在身边青年这副迷糊模样, 再结合他头顶上包的一圈纱布, 就算是沈秋再笨, 也能猜到丁玉身上发生的事。   暂且不提他看人陌生的眼神,单单是那种对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心的目光,让沈秋也忍不住腾起欺负他的心思。   “我是沈秋。”他开口,在吸引对方视线时勾起笑容。   李墨安或许还不知道人失忆的消息,沈秋是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情,他开始肆无忌惮欺负懵懂的丁玉。   “你答应过做我的模特,昨天一天都没有来。”   对于他说的这些丁玉一概不知,丢失记忆以后自己只能被动接受的感觉极其不舒服,可他摸不清面前男人底细,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只是这位叫沈秋的男人身上气场过于明显,他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变会被这危险所吞噬,丁玉不着痕迹地往扶手那边靠。   并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回忆起多少,沈秋旁机侧敲打听。等所有事在丁玉或是紧张、或是疑惑、或是警惕的情绪中询问完毕,他隐隐约约在心中勾勒出前因后果。   他想知道自己那个徒弟,在得知丁玉只在人群中发现极其像他的背影,不顾一切追上去却磕到脑袋,然后将他忘得干干净净的神情。   只是想想,沈秋便忍不住想笑出了声。   身边男人神情不断变化,丁玉感觉他落到怪叔叔的圈套里,当下起身示意自己还要去小花园,不等男人回应便逃一般下了楼梯。   本以为会在半道被人叫住,可直到丁玉来到楼下那一片狗尾巴草旁,身后都只有他脚步回声。   就算他跟人关系之前再怎么好,可丁玉完全就是想不起来一分一毫。这种所有事都瞒着他的感觉过于糟糕,当下丁玉又蹲在狗尾巴草旁边不吭声。   明明别人都喜欢鲜艳的花朵或是别具特色的盆栽,丁玉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貌不起眼的小植物,他便感觉到安心。   草在风中微微摇曳,丁玉试探性伸手,手指落在其毛茸茸却有些扎手的头顶。   这种异样的触感令他心中升起恍惚,感觉自己曾经也似乎这么触碰过这些东西,只不过不是狗尾巴草。   可是什么,丁玉却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他唯一确定的事情,当时手底下抚摸着的,绝对不是面前这些狗尾巴草。丁玉闭上眼回想,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道模糊背影。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不过两边过长的头发被他别在耳后,人也正站在厨房里忙碌。   画面从他在手机里看到的屏保一样,想到这里丁玉赶忙掏出手机翻到相册,在杂乱不堪中找到那张干净纯粹的照片。   默默注视着屏幕里的背影,异样情绪涌上丁玉心头。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极其陌生,却又像是在寒冷冬天里寻到不断燃烧的火盆,暖烘烘烘烤着丁玉的身子。   他蹲在地上没有吭声,收回落在这些狗尾巴草上的手指。   这一幕被站在楼上的汤亚尽收眼底,她虽没跟丁玉下楼,视线却从青年出了住院大楼的门,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似乎察觉到头顶上的目光,她在丁玉抬头的下一秒赶紧坐回床边。   她这番动静并不算小,引得旁边老人再次打量她。刻意忽略掉其中的探究,汤亚压下心中不安重新处理工作事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丁玉失忆以后对视线变得极其敏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汤亚手指停在键盘上,却久久敲不下去一个键。   等到八哥开车来到医院时,丁玉刚好回到病房里。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被带着滑稽小墨镜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为了不妨碍两人谈话,汤亚起身拉上隔音帘后便离开了。等高跟鞋的声音随房门关上而落下,丁玉这才呼出心中不易察觉的紧张。   脸色带着些许探究,落在坐在床边不断搓手的男人身上:“您是说我通过了模特的海选?”   上来便是询问跟模特有关的东西,见他并不排斥接下来的工作,八哥这才放下心中担忧,将他跟丁玉相识又到给了两次名片,都不见人主动联系他的事情全盘拖出。   未曾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这么一面,丁玉脸上浮现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朝八哥抿嘴露出笑容。   从见到丁玉那一刹那,八哥注意到丁玉很少会露出绵软笑容。现在猝不及防地对他这样笑,当下他觉得心脏像是被只蹦跳小兔子,唰一下地射中软绵绵可爱光波。   如果说丁玉不笑冷着脸的时候是氛围感美人,此刻他更像是想让人狠狠疼爱的邻家弟弟。   头上包着纱布让人不敢高声与他说话,生怕惊吓到脆弱到轻轻一碰便能碎落一地的青年。   联想到先前汤亚跟他说的内容,八哥下意识偏头往旁边望去,却对上了靠在门边,抱臂正冷冷望向这边的女生。   原来她方才并没有走,关门声只是掩饰,生怕八哥会说出对丁玉不利的话,汤亚静静凝视着这边。   即便是姐姐,八哥也觉得人对丁玉保护似乎过了头。可失去记忆的青年不再像先前那般不易靠近,坐在病床上乖生生望过来的眼神,很容易让人的心一软再软。   也便是现在八哥好像明白,为什么女生会这么紧张丁玉与其他男人独处。   就算八哥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他也觉得现在的丁玉让人升起的保护欲实在是太强了。   询问过对方并不排斥去连城娱乐当模特,并且得知还能服从安排住在宿舍,八哥扭头看下汤亚,在得到对方点头后才掏出来合同。   毕竟处于示意状态下的青年,还是需要有亲人担保才能签署工作的协议。他临走前查好与木可家签订的特殊合同,确定并没有纠纷后离开了病房。   还没等他离开太久,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又回荡在病房里,丁玉刚收起膝盖上的合同放在一边,抬头对上女生望过来的视线。   “签好了?”   即便对方语气听不出来别样意味,可丁玉偏偏觉得她是迫不及待想让自己接受这份合同,恨不得他现在就搬去连城娱乐的艺人宿舍一样。   “现在你还是要好好养病,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思考太多,丢失的记忆还是会想起来的。”   等到对方开口说出安慰的话,丁玉反而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女生神情并不像刻意隐瞒了东西,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又像是带了些许担忧。   看着她依旧边处理事物边照顾自己,丁玉却回想不起来怎么称呼她,歪头想了想后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称呼。   “谢谢你,汤姐。”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声音,丁玉却发现面前不可一世的女生突然红了眼眶,呆愣愣的盯住面前屏幕一句话都不肯说。   不知道哪个词触发了人的伤心事,他赶忙将床头的纸巾递过去,还以为是说错了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喊错名字了吗?”   压根就不擅长应对女生哭,丁玉手足无措的从床上下来,将放在床头上的水拧开递给她。   “没事吧?”   时隔那么久再次听到亲昵称呼,汤亚一时之间压不下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绪,才会在丁玉面前失去理智。   “没有,只是看到了一则挺感人的新闻。”她不想在丁玉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几乎眨眼间的功夫便收拾好情绪,望向丁玉的目光又恢复到先前的平静。   “等到你出院的时候,我们便去连城娱乐报道吧。” 第139章   ? 见面 ◇   ◎他的大宝贝◎   丁玉的生活似乎看上去重新步上正轨, 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墨安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他接下来是要去别国参与会议,正好会在国内的某个地方进行转机,他却忽略李老爷子对他严加防范的程度, 几乎是李墨安刚走出机场的那一刹那, 便有人将他带上返航的飞机。   这次巡查压根就不需要李墨安出手, 可李老爷子想试探这个孙儿对人存在的感情还有多深,想不到对方刚一落在国内,就迫不及待想要逃跑。   看着面前狼狈不堪还带着假发的「女人」,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 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有些无语。   “你当自己还是之前一米七的个头,随便糊弄就能过去的样子吗?”老人无可奈何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也知道自己过于冲动,李墨安没吭声,目光落在摆在面前的资料上。   站在另一旁不肯说话的人是李墨晟, 他也没想到这是李老爷子的圈套, 只庆幸李墨安足够义气,没有将他供出来。   可谁知道就在他松口气的下秒,老人锐利目光如鹰般划破空气落在他身上。当下李墨晟身子一抖, 差点儿脚跟发软歪在桌子上。   送到李老爷子手里的丁玉近况, 比李墨安调查的快了足足五天, 再加上他已经将人书房的通信全部掐断,还找出那张切换界面的内存卡,眼下李墨安几乎得不到关于丁玉任何消息。   “你只不过是刚见了一个人,怎么就对他用情如此之深。”   李家向来不是专情的种,就连李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惹过不少风流债, 现在李墨安却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上了心。   虽然话是这么说, 老人也想起自己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 看来李家都是将初恋奉为掌上明珠。   收回思绪,老人翻开最近李墨安做的事,看着他堪称火箭般的成长速度,明白他为什么最近跟拼了命般工作。   照这样下去或许根本就用不了三年,恐怕一年李墨安便能将这些东西搞完。   起初这个时间也是李老爷子随口一说,他本以为人在几个月内便能将丁玉忘得干干净净,可眼下看来对方不仅没收敛心思,反而愈演愈烈。   知道眼下无法压制小孙子的性子,李老爷子示意李墨安将身上不伦不类的衣服脱下,递给人一直想要的那些服装资源。   “你的小男朋友不是做模特的吗?”   忽略李墨安突然亮起的眼睛,李老爷子对这个只要涉及丁玉的事情,便跟没了脑子一样的孙子无话可说。   “等你再解决关于邻国的矿产纠纷,我就同意给你归国三天的时间,让你将前因后果跟他讲清楚。”   听到他这么说,就连李墨晟也感到惊讶,明明李老爷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却因为李墨安的种种表现一再打破了常规。   从李墨安回来之后他便不再打理家族事务,可也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李墨安成长的速度,堪比扔进大海里的干瘪海绵。   当然了,这也跟李墨安的天赋有关。   即便说他天赋有多高,旁人也无法抹去他每夜拼命到凌晨的努力。   看着小孙子宛若即将冲破牢笼的猎豹,看着弟弟已经挂到脸蛋上的黑眼圈,房间两位大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像是对李老爷子口中的三天没任何反应般,李墨安只是平淡注视坐在书桌后的老人,接过保镖送来的热毛巾擦去脸上的浓妆。   “说吧,这次又让我做什么。”李墨安才不管纠纷不纠纷,他脑海里现在只剩下工作。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眉眼,李老爷子伸手试探的在桌面上敲了敲:“如果能完成好的话,会有三天哦。”   “哦。”   没有过多激动情绪,李墨安平淡地望了一眼老人:“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得到消息后李墨安点头,转身离开书房。只有隔绝李老爷子探究视线,他才松下来笔挺的背,缓缓泄出一直强撑着的气。   如果不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得到丁玉的消息,他才不会这么贸然冲动的行事。留在国内的李六现在也没了通讯联系不上,就连沈秋的近况也没了着落。   照眼下情况来看,他就算最快也只能等两个月以后才能回国。   李墨安收敛起脸上的失落,下一秒又变成李二少爷。   ——   丁玉出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宠物店将他的安安接回了家。   依旧是汤亚开车送的他,丁玉抱着小狗坐在车里,他却发现还记得这座城市每一条道路网。   当他将这个发现给汤亚说时,却得到女生漫不经心的回应:“等你进连城娱乐以后可能会很忙,或许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汤亚故意夸大事实,而是这件事还是存在一定的道理。   谁都知道连城娱乐对于模特的压榨比其他行业都要深,如果不是再三询问丁玉是真的想去,汤亚或许还不会同意他跟八哥签合同。   就在丁玉出院前的一天,有位自称是他舍友的男生出现在病房,他望向丁玉的眼神总有些奇怪,像是有未说出来的话般,可目光在触及身边的汤亚时又咽了回去。   到最后丁玉也不知道男生想说什么,还是在汤亚的驱赶中,两人离开丁玉床前。   改天找个时间问问他吧。   突然从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夺目,连城娱乐四个大字就像地标一样处在这个城区,整整三栋楼跟没把手的叉子似的立在地面上。   说不出紧张的情绪从何而来,丁玉下意识搂紧身前的伯恩山,下巴抵在怀中小狗头顶,感受其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这里不比你之前,”汤亚并没有掩盖除了李墨安存在的其他事情,这几天离她将丁玉从小到大的点滴,像是填鸭子一样全都塞给了青年。   “可能要接受很多辛苦的训练,室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眼见丁玉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身子,汤亚反而还露出笑容,开玩笑似的拍了拍他肩膀。   “不过不用担心,以你的实力肯定会很快就能适应的。”   她没有通行证,所以只能将丁玉送到后门为止。眼见青年默默拉着小狗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就在他离开的前一刹那,汤亚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丁玉甚至不知道她在代指什么,可女生却朝她微微一笑后升起车窗。   丢失的记忆令丁玉在面对周遭时格外小心,生怕因为自己的不注意便会出现差错。   他没有艺人专用的身份证明,所以还要等八哥下来接他。汤亚接下来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了,门房见他孤零零站在大太阳下可怜,便让丁玉到门岗里面站着。   看着那黑黝黝的小房间,丁玉心底腾起一丝恐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这种地方,当下摇头婉拒了门房的好意。   正在这时八哥下来,他快步跑来接过丁玉手中的箱子:“真不好意思,你的宿舍安排出了点问题,刚才又在重新进行分配来着。”   其实对这些方面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丁玉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听着。   见丁玉安静八哥也不好开口,刷卡之后便直接带他上八楼。   员工宿舍总共也就十层,再往上是公共活动区域以及健身房。八哥趁着等电梯的空隙跟丁玉讲些注意事项,说到关于饲养宠物这一块,他低头看了眼从方才一声不吭坐在丁玉脚边的伯恩山。   “倒不是说公司不让饲养,到时候记得在前台登记一下,如果以后出差也是有专人进行照顾的。”   八哥知道丁玉现在记忆有些混乱,他也不说过多事情,等将人安定好之后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电梯下来得格外,慢慢的就像是那位脾气大的财神爷在上面鼓捣东西。   念及,八哥眼皮一跳。   不会真的是这位祖宗拍戏回来了吧?   越怕越来什么,几乎是八哥停下思考的下秒,电梯终于从八楼下来。门开以后走出来位个子极高,像是遇到头漫不经心在丛林间散步的猛兽。   起初,丁玉并没有反应,他只是觉得面前男人的卷发,有些像动物园里毛茸茸的狮子。所以目光只是在他发型上一扫而过,跟在八哥后面进了电梯。   两人安安分分不惹事,柯安却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   前些日子他刚从剧组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又被公司派去参加接下来要筹划的一部恋爱综艺。   今天是他去前面挑选合适搭档的日子,本以为会没有合适的人选,可现在却碰到了他的大宝贝。   只见人拉着小狗和箱子站在电梯角落,说明对方已经是连城娱乐的艺人。   想到这里,柯安控制不住面部神情,差点都要一口啃上去大宝贝白生生的脸蛋。   这时他才注意到丁玉看他的眼神极为陌生,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一般。   柯安歪头,刘海从两边垂落。   大宝贝是害羞了吗? 第140章   ? 旗袍 ◇   ◎两个色狼◎   没想到真的会撞见这位祖宗, 八哥心中连连感叹今天出门不利,看着对方并没有任何神情,他慌忙将丁玉拉进电梯里。   不是他过于紧张, 而是大家都知道柯安拍完戏后脾气都会暴躁那么一小段时间,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眼见人正常出了电梯, 也见电梯门即将正常合起,就在八哥松下一口气时,突然横出来的手将门挡了回去。   “新人?”   一开始柯安戴着口罩,以为是大宝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脸, 将口罩以及其潇洒的姿势摘下,视线盯住站在角落里的青年。   虽然丁玉没有见过他,可还是知道要问好,当即低下头微微弯了下身子:“前辈好。”   按道理说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毕竟他是属于模特那一块, 跟柯安差不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八哥胆战心惊地看着柯安眼神里腾起饶有兴致的表情, 这是这位祖宗对人产生强烈好奇的标志。   纵然不知道公司上层所说捧着的新人到底是不是丁玉,可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现偏差,连忙开口告诉对方:“这是模特部还没接受培训的新人, 等下收拾完东西得带他去登记, 时间比较赶, 所以就......”   在柯安面前八哥不敢将话说得太满,生怕一不小心便惹怒他。毕竟全公司都知道他心理有些疾病,脾气还格外暴躁,有次甚至还在开会上对着高层们发脾气。   如果不是他属于那种罕见的全面发展艺人,八哥都以为公司下秒把他给踢出去。   对于八哥突然的解释, 丁玉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默默站在一边凝视小狗的眼睛没说话。   就算是极不太擅长察言观色的柯安, 也察觉出来不对味,他明明之前是跟丁玉见过的,可现在对方却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他。   他接下来还有事,眼下不是跟大宝贝寒暄的时机。柯安打算事后让经纪人问一下大宝贝的门牌号,于是收回按在电梯门框的手。   从未想过柯安竟会如此好说话,八哥都有些受宠若惊,鞠了一躬后又按下关门键。   目睹完全过程的丁玉偏头,他不知道方才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像是被猎人盯住的小动物,总感觉下一秒对方便会冲上来将他吞到肚子里。   “这就是公司里目前最火的摇钱树,就算拍个广告也能轻轻松松挣好些钱。”   等人走后,八哥提及柯安总有说不完的八卦,他也觉得这个明星的行为有些令人费解。   明明可以换更好的保姆车,却依旧开几年前破破烂烂的那辆,甚至能在连城最豪华的地区全款买下一套跃层,却依旧住在公司普通员工宿舍。   也不知道他钱都花在了哪里,平日里也有人偶尔撞见柯安会提着外卖上楼。   听着八哥絮絮叨叨说着这些事情,丁玉跟在他后面出了电梯。   还以为上面说的那句话只是空穴来风,可他看到丁玉宿舍设施甚至都比上豪华套间,甚至都不知何时将两间宿舍打为一间,八哥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签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等帮着人将东西放在宿舍,八哥又递给他一系列报到流程。   按理说他应该带丁玉去,可临时接到上面通知,要求所有经纪人都去大厅开会,只得叮嘱丁玉如果出现问题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眼见人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去,丁玉收回视线没有吭声,转而低头对上一直趴在他脚边哼哼唧唧的小狗。   陌生的环境以及不确定的未来令丁玉心生恐慌,他放下行李箱后默默坐在地毯上,伸手将已经有他小腿那么高的伯恩山揽进怀里,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背上深吸一口气。   “安安。”   青年声音低落听不出情绪,可丁玉知道他在害怕,没有记忆的感觉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甚至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小狗温热的呼吸落在丁玉侧脸,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着他耳垂,感受小生命带来的安慰,丁玉紧张的心也得到些许放松。   先前八哥留下来的资料还在桌子上,生怕小狗在陌生环境下会产生应激反应,丁玉注意到对方像是没事狗一样坐在窗边,似乎在安慰丁玉它可以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我们的安安好乖哦。”   并不知道伯恩山被送走前的性格,丁玉拿起大堆文件儿往楼下走,还好电梯依旧停在八楼。   只不过在三楼停顿了一下,门口站着不少清秀的男男女女。   眼下并没有与陌生人交流的心思,丁玉沉默让开等他们进来,可对方神态各异向彼此交换了眼神。落在丁玉身上的目光让人觉得不舒服。像是在打量摆在橱窗里的物件。   他们并没有上来,直接抬手在外面将电梯门摁死。   不知道为什么刚一见面的人会对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敌意,丁玉虽疑惑却也没多想。   直到这股感觉伴随他进了前面大厅,但凡路过他身边的人,视线都会有意无意往丁玉身体上扫。   等到报道处之后,异样达到巅峰。   虽然工作人员收敛眼底的好奇,丁玉还是忍不住开口:“请问——”   还没有等他将话说完,工作人员如听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弹跳而起,赶忙对着丁玉鞠了一躬后匆匆离开。   即便是丁玉失忆之前,他也能察觉别人眼中异样,更不必说失忆后,他对周围视线敏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娱乐公司里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唯一可能是人接受潜规则,而这事又正好不幸被所有人都知道。   完全不知眼下局面是高调的李墨安带来的,丁玉接过工作人员战战兢兢递过来的员工卡,停息了想要询问的心思。   新员工入职之后,照片都会在官网滚动几日,也能清楚知道有人查看的次数。工作人员刚将丁玉的照片放上,一刷新便能看到点击量以千为单位正在飞速刷新。   这种界面并不是公司内网,所以众人们能看到的东西,木可家自然也能注意到。   万万想不到青年这段时间没了音讯是去连城娱乐,虽然烟叔心中有些遗憾可究竟没说什么。   不过这件事等他看到柯安进来之后,疑惑情绪达到顶峰。   “你难道不知道丁玉去了你们公司吗?”   对方似乎刚下节目,头上发胶都还未完全撤去。男人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烟叔身旁的椅子上,力道大的甚至都将靠背上的抱枕给坐飞了出去。   不知道他火气怎么变得这么差,烟叔还以为又有人招惹他,仔细一问却不想竟是丁玉。   “他就当我不存在,就那么看我一眼!”只有在自己工作室的时候,柯安才会收敛点对外人的暴烈脾气,但也只是一点。   现在想想他也没对丁玉做过能让对方印象深刻的事,柯安就是咽不下心中这口气。他被大宝贝忽视那么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对方,可人就像是不认得他一样。   说话间烟叔也点进网页,他注意到丁玉望向镜头的眼神,摘下别在耳后的烟叼在嘴里。   他本质就是干摄影的,知道人的眼睛是欺骗不了镜头。与先前刻意伪装出来的朦胧不同,丁玉眼神里的不安就算是偶然经过的言严也能看得出来。   “怎么一个月不见,就跟失忆了一样?”   看似无心之举的话却在众人心中留下涟漪,烟叔叼着烟歪了身子扭头看向言严,对上对方不解的眼神后与柯安对视一眼。   “当时拍外景的时候,是你以小助理的身份跟他搭讪的吧?”   两个人对这件事情印象都极为深刻,丁玉因柯安的疏忽还遭了烟叔一顿莫名其妙的骂。   柯安撑住下巴仔细思考,他先前进剧组拍戏得到外界的消息并不是很多,可也知道丁玉身边总是有一位少年跟着。   像是进公司这么大的事,他不相信那个蓝眼睛的小混血不会跟在丁玉身边。   “我跟他那次在车上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言严拉过来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点击丁玉照片数量上的数字:“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人,谁会在十几分钟之内就查看了他上万次。”   工作室众人对着丁玉照片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的点击量默不作声,最终还是烟叔打破沉默。   “不用担心,正好接下来模特的海选也会让我去做嘉宾,到时候我顺道去问一句不就知道了。”   柯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工作室的正事,他扭头看向烟叔不为所动的侧脸。   “听说您前段时间给丁玉拍摄了一个高腰旗袍的照片。”只有柯安想做奇怪的事情时,才会对烟叔使用上尊称:“身为老板的我,也应该看下照片质量吧?”   未曾听说丁玉还在工作室拍过这些东西,当下言严也起了兴趣,原本歪在椅子上的背挺直。   烟叔却像是在看两个别有用心的色狼,目光在他们俩人身上扫过,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第141章   ? 狗狗   ◎选秀场合◎   “丁玉啊, 起没起来啊?”   一大早,丁玉便被八哥的敲门声喊醒。他强撑起身子看了眼时间,发现手机上数字才刚刚跳转到六。   未曾想过人会这么早便来找他, 丁玉松开怀抱里的伯恩山坐起, 在小狗哼哼唧唧的叫声中, 青年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下床。   昨天八哥忙得脚不沾地,他刚进大楼被公司高管留下开会,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公司最上层的几位股东。   进门前他飞速瞥了眼正中央的位置,果不其然那里空空荡荡没有坐人。猜测丁玉与那位神秘少年的关系, 八哥佯装镇定地坐在众人的对面。   他还以为这些人会连续不断询问有关丁玉的事,可没想到只是让他不再上街,而是以后直接专注带好丁玉一人便可。   换句话说,八哥也相当于升职加薪了。   拾起多年未干的老本行,他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八哥快速为丁玉筛选凭容貌便能接的小单子, 外加又给他安排几项训练。   为了让人能在年底拿到上大牌秀场的敲门砖, 他现在不得不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将人欠下几年的基本功全弥补回来。   就算知道丁玉开始走的寄拍模特路线,可毕竟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高, 八哥要赶紧将丁玉这懒散样子纠正回来才是。   又过了一阵子, 八哥才等到青年开门。   对上他刚刚睡醒朦胧的双眼, 就算是看遍娱乐圈美人,八哥的心也不禁微颤。   怪不得公司高层肯在一定限度内同意李墨安说的话,如果单单只是看容貌的话,丁玉确实有那个资本。   思绪还未从混沌中清醒,丁玉开门之后转身躺回床上。不知是身体随遇即安的性子占据上风, 他全然没有昨天刚到宿舍的紧张。   昨晚因为害怕都没敢关灯, 他抱着伯恩山在床上躺了半宿, 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才勉强有了点睡意。   总觉得自己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当敲门声将他吵醒,丁玉躺在床上却一个也想不得。   自从八哥进来之后,像是发现新大陆,对着面前巨型落地窗发出惊叹。   并不是说他好奇,而是他以为丁玉房间跟其他普通宿舍一样,可却没想到这里的规格不知要高上多少档次,甚至连家具都是单独换的一套。   更不必说面前堪称有半面墙的小落地窗,再加上公司为保护艺人隐私,前面并没有高楼遮挡。他已经能想象到晚上时,这里夜景是多么令人心醉。   如果丁玉去过李墨安之前买的那个平层,便会发现他宿舍完全是按照大平层的布局来。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即便是八哥,他也察觉出丁玉状态不对,看着青年眼底下能挂到脸上的黑眼圈,他赶忙拉起人将其推到浴室:“快洗把脸清清醒,等到点会带你去前面参加几个面试。”   “难道不先需要经过培训吗?”   丁玉疑惑不解,水流声遮掩住使其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八哥目光落在还在床上躺着的伯恩山上,刚想伸手试探性摸摸平平大脑袋,却被对方投以鄙夷眼神移开身子。   “是要培训,不过培训的都是你要走T台的基本功,现在是拍摄平面模特。”   其实李墨安先前说的资源全是超一线品牌,他以为丁玉来到连城娱乐便会直接步入到这个层次,却忽略人多眼杂,外加丁玉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进入这些场合。   正好今天这几个选拔比较适合丁玉气质。八哥接到消息后顾不得吃饭直接上楼来找他。   说实话,他并没有见到过青年的作品,都不知道丁玉推文账号,他甚至怀疑丁玉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时间不等人,等丁玉刚收拾完出来,八哥急轰轰将人往电梯口推。   见丁玉将伯恩山的饭盆添满食物,等它吃完后才带它往楼下走。   “你不会是想把安安带过去吧?”   似乎觉得八哥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丁玉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只是约好前台帮我遛狗。”   虽然宿舍里提供宠物照顾服务,可八哥却也没见哪个艺人有闲情逸致会在出门前让狗狗吃饱才下楼。   等安顿好一切,他们赶到时间稍微有些晚,不过好在还算能排得上前面。   看着抱杯小米粥喝的丁玉,八哥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的白色发圈。   虽说试镜时不让有过于复杂的首饰,毕竟丁玉的发质黑而浓密,这样看上去白色发圈倒显得极为扎眼。   “这个能摘下来了吗?”他压低声音靠在丁玉耳边说话,得到的却是青年疑惑的目光。   还没等丁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原本昏暗灯光突然亮起,大灯照在他们头顶,令丁玉下意识眯起眼睛。   八哥早已脱离模特行业好些年,他自然也就忘记面试时模特也需要全副武装,像躲在角落里喝小米粥这样的事绝不允许,更不用说丁玉还没有化妆,几乎是素颜状态上舞台。   等他回想起这些注意事项,丁玉小米粥已经喝完,提着食物袋子站在人群里。   暂且不说他只有一米八的身高,周围全是比丁玉高半头的大个子,衬托下令他像童话里的精灵那般精巧。   更何况丁玉的五官经得起烟叔的摄像头,否则也不会单单凭一组图便冲上热搜。   躲在座位底下的八哥手掌连连合十,只能祈祷设计师们看在丁玉面容的份上,不要过分纠结于他为什么身高比其他模特都要矮。   由于丁玉站的比八哥要高一些,所以他自然也注意到放在远处的摄像头。不知道亮起的红灯代表已经开始工作的意思,他低头去寻找离附近最近的垃圾桶。   坐在后台的设计师们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中间凹下去那块,还没等他们将目光放在那位青年的脸上,却看到对方有些茫然四处张望,与身边正襟危站的模特是两个画风。   模特们紧张是因为他们要靠这个吃饭,而丁玉却只是单纯将它当做感兴趣的事。   正是这股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设计师瞬间看中丁玉,正巧他也将手中的塑料盒扔进垃圾桶,抬头对上这边摄像机。   或许是灯光太强,照得他眼睛微微眯起,这才让人注意到他眼睛是最多情的桃花眼,可里面却干净清明的如擦拭过的银镜。   即便眼底有因为休息不好而产生的黑眼圈,可这种感觉在他身上却有别样的味道,像是倦怠。   有设计师认出丁玉身上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衬衫,却是出自一位大家之手。对方足有十几年没有在市面上售卖过成品,据说现在是在国外为某个贵族量身定制。   早在几个月前,李墨安便将丁玉的衣服换了个遍,却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我喜欢他。”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坐在最中央那位带草帽的设计师一锤定音。   完全想不到还会有人抢夺个子不高的模特,原本已经暗暗做下决定的女设计师站起,瞪向草帽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开口。   “你不是喜欢第一个模特吗?听说人为了这次拍摄特意减掉好几斤。”   “可他完全没有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说话间,戴帽子的设计师身子前倾,伸手放大面前的屏幕。顿时,丁玉浓而密的睫毛出现在中央,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不知看向何处,好奇目光在整个大厅上空来回游荡。   这懵懂不安的模样,压根就是本次系列的小精灵,活生生从画中走了出来。   这些设计师虽然都是小众牌子,可是还有走秀的T台。他们既然决定丁玉可以成为平面模特,如果他台步也能说得过去,设计师都要将丁玉变为御用模特。   已经迫不及待要近距离接触他,几乎同一时间,三位设计师都离开座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往前台走。   也不知这种事情是利大于弊还是反之,八哥坐在台下紧张地用食指抵住牙齿。   注意到那三位新锐设计师从后台走出,他甚至都能预见丁玉因在台上乱动而被刷下去的局面,当下死死捂住眼睛不敢看。   如果上来第一次面试便因这种理由而被刷下去,八哥甚至已经想好等下该怎么安慰丁玉了。   走在最边上的女设计师高跟鞋落地清脆,一下下如落在众人心头的银刀。   台上模特们的目光随着三位的移动而移动,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了半步。   这下,本就不起眼儿的丁玉更被挤在了人群身后,他几乎是已落了半个身子的差距。就连头顶上光线也被身边大高个挡去不少。   还没等八哥觉得惋惜,只见站在丁玉右边的模特察觉他这边的动静,不着痕迹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在丁玉背上一推。   正好当设计师们落座时,原本消失在丁玉身上的光芒重新落下,他有些错愕地看向了身边,却对上了那位模特独有的狗狗眼。   似乎也被丁玉的面容所惊艳到,对方狗狗眼下耷,无声露出一个笑容。 第142章   ? 看中 ◇   ◎有些惊艳◎   接下来便是同往常走台步和自我介绍, 设计师们也收敛面部神情,看似挨个点评可视线总是往丁玉身上飘。   有人目光克制,有人目光张扬, 站在丁玉身边的狗狗眼自然察觉, 他低头望向只到下巴的青年, 露出看似单纯微笑。   “加油哦。”   他声音很小,丁玉却还是捕捉到了。   “谢谢。”   严格来说,这是他自进连城娱乐以来,第一次给他笑容的人。其他人仿佛像躲避灾祸, 从来不肯正眼看丁玉。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过惹人讨厌的事,由于记不得过去记忆,丁玉也不敢有过多反应。   从昨天抵达开始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活,现在有人对他露出笑容,这让丁玉难得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由于他们位置相对较后, 再加上还有帷幕遮挡, 所以除身后的人并没人注意他。   有人突然在后面笑,像看到搞笑的东西连声音都有了嘲讽:“你怎么还给连娱掌上明珠让道呀?恨不得所有资源都往他身上砸呢。”   这话气势汹汹,连丁玉也品到不善。   他扭头向旁边看去, 身后是位眉眼比较阴柔的男生, 再加他脸上有淡妆,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感。   “看什么看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整个公司都知道你是空降过来的。”   男生对上丁玉的视线,注意到他那双眼睛也是当下微微一愣。可也只是瞬间的功夫便收敛心中惊艳,又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   认出他是方才在三楼时的人,虽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丁玉觉得他才刚来, 应该不会跟人有仇吧。   “我没有。”   丁玉也不做过多的辩解, 他不知失忆前事情,所以只能凭当下身体本能进行反驳。   他隐忍停顿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心虚。   长相阴柔的男生像是抓到把柄眼中鄙夷更甚,他甚至都不肯直视丁玉,扬起下巴目不转睛凝视设计师。   “谁知道你有没有,我们又不知道,我们哪能知道?”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丁玉收回视线,正巧对上方才推他一把狗狗眼的男生。似乎在等丁玉同他对视,当下男生松动眉眼,露出嘴边的虎牙。   “不用担心,我相信以你的容貌,肯定会获得胜利的。”   没有说身高,也没有说台步,而是简简单单的凭借脸。丁玉没有接触过秀场的事,并不知道这句话蕴含的深处含义。   “谢谢。”   眼下他只能用苍白而无力的语句道谢,然后同狗狗眼一样露出笑容。   可对方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事物收敛脸上的笑容,默不作声别过脑袋,转头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丁玉几眼。   他们三人的小交锋并没引起设计师注意,前四个模特只留下一个在台上。   个子矮的丁玉被挡在模特后面,所以设计师们也看不到他现在的神情。   “说好了,你不要跟我抢。”   女设计师压低声音往草帽看去,食指不断轻敲草帽手边的本子。   “你那些系列更符合粗犷与野性,他只是个精灵。”生怕对方跟自己做斗争,女设计师迫不及待开口。   即便他们秀场都是同一个,可不同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也不同。   草帽正是看到这点,所以他想知道丁玉的反差。   说话间,他们面前出现那位拥有狗狗眼的模特,一直没开口的设计师上下打量一遍,便立即让他站在台子旁边。   等人离开舞台中央时,设计师们便看到站在后面的丁玉。   当下三人眼睛亮起,坐直身子期待他的表现。   这异样举动自然也被其他模特看到,以为这场就是为他而准备的,当下所有人目光都露出鄙夷或是不屑。   由于灯光问题,丁玉并不知道众人脸上神情,而台下八哥却将整个会场人的眼神尽收眼底。沉浸娱乐圈多年的他,哪能不知这代表的意味,当下心中腾起一丝怒火。   他原本以为模特界会比那些明星明争暗斗都要好很多,却没想到有人的地方都是这么个德性。   再加上丁玉本就没接受过系统训练,现在看来设计师这么布置会场,还是在想选能走秀的人。八哥已经做好丁玉被刷下来的准备了,他已经拿起手中杯子,就等丁玉下台之后喝水缓缓神。   并不知道全舞台的人都在等自己反应,丁玉回想方才人走路姿态,察觉到设计师可能是想考验人台步。   如果是失忆前的丁玉,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但是失忆后的丁玉,他明显感觉到身体似乎在叫嚣着让他快点走。   他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   当年大一时跟着视频练习的肌肉记忆还在,几乎灯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丁玉迈开腿向前。   毕竟他对这很感兴趣,所以将男步和女步都学了一遍,走哪个顺手便是哪个。   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迈出女步,倒不是说男模不可以走女步,只是男模的身高与体重让他们走起女步来有些不伦不类。   可如果真的能走出女生的优雅与气势,相比女模特而言,男生更具有让人视觉冲击的效果。   三位设计师很少见到这幕,即便有人想标新立异在众人面前秀一把,给人的感觉总是像偷踩高跷的小丑。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从事设计行业再到选拔模特,也少说也有了七八年的时间。可像今天这样看到能将力量与柔美结合在一起的人却寥寥无几。   就当丁玉迈开腿的下秒,所有设计师身子不约而同前倾,坐在中间的草帽手指抵在下巴上,如鹰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丁玉不断前后摆动的双腿。   并没有人告诉丁玉今天是要来参加平面与秀台双重考核,他还以为只是参加平面,所以将自己身上的优势用衣服勾勒出来。   走秀时衣服如果飘动,能为模特添加几分灵动之感。   不同于其他模特的精心打扮,丁玉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可偏偏就是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再加他走的是女步,这令人心中激动的感觉更甚。   甚至不等丁玉走到前台,女设计师已经高高举起右手,代表达要丁玉来到她的场合。   别的模特到了眼前,还要再询问身高体重,可草帽只需一眼便能将丁玉三围量了个透彻。   毕竟他是属于极其标准的模特体重,甚至比美体还要再偏瘦一些,这让丁玉走起路来有种高山流水般轻松韵味。   同方才灯光落在他身上的刹那,无论是站在他后面阴柔的男生,还是舞台前对丁玉露出伪善笑意的狗狗眼都默不作声。   他们没料到丁玉有两把刷子,即便他们知道草帽喜欢能走女步的男模,他们走起路来就像个滑稽的不倒翁。   没想到靠关系进来的家伙竟有如此表现,当下还对丁玉抱有鄙视的人,收敛起脸上神情继而转变为惊艳。   坐在台下的八哥自然也注意到这变化,他惊奇注视台步堪称成熟的丁玉,开始翻动手中的资料,确定人没接受过系统模特训练后,只能将其归为天赋。   即便八哥不太懂现在选拔模特的标准,即便丁玉的身高不太够,可他的容貌和身材比例已经满足大部分设计师的需求。   果不其然,等到丁玉走完在台上站定时,原本有些杂乱的后台也没了声音,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与肩膀。   女设计师更是疯了般朝丁玉挥手,她原本想如果丁玉姿态还算过得去,就给他这份秀场邀约,却没料到对方还能给人这么个惊喜。   当下她也不顾草帽的表情,疯狂示意丁玉来到身边。   面对这么热情的人,丁玉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笑更让女设计师坚定非他不可的决心。   坐在另一边的设计师却没争夺,毕竟他选人的标准是身高要足够高,但凡丁玉再长上个三厘米他也会心动,只不过一米八的个头来说对他还是有些矮。   并不知其余两人心理的活动,丁玉目光无意间落在草帽上。   虽然他知道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不好,目光就是克制不住落在那顶滑稽的大黄帽子上。   女设计师开口夸他台步成熟气场强大,哪儿都符合她对人的要求。   丁玉只是专注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直到女设计师意犹未尽地说完,坐在中间不吭声的男人才抬头,丁玉对上双如鹰般的眼睛。   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下一秒,丁玉听到他开口发问。   “你走过多少场秀,又拍摄过多少照片?”   这可问倒丁玉,毕竟他对之前一无所知,又怕说出来会给人造成误解,当下寻找坐在台下的八哥,眼睛中流露出求救目光。   “怎么,你现在已经傲气到,连自己走过多少场都不记得了吗?”   察觉他语气的严厉,女设计师有些意外看向草帽。   毕竟他看不上的直接便是看不上,像今天这么发问的却还是头一次。   她目光重新落回到站在台上的青年,眼看对方连每一根头发都透出紧张,她想救场却被人打断了。 第143章   ? 不公   ◎被造谣◎   整个会场寂静一片, 后台工作人员不知发生什么事,他以为选人结束刚把帘子升起。来到前面却发现台上还站许多人,赶忙想将帘子重新放下, 却遭到草帽抬手阻拦。   怨不得工作人员做出这样举动, 只要有草帽在的地方, 几十个人的场合都能在几分钟内完成,更不必说眼下只有十几个人。   似乎得不到回答便不罢休一样,草帽后移身子,双手放在台上轻轻敲击, 目光从方才起便没有从丁玉身上移开。   旁人并不知道丁玉失忆,还以为他是刻意隐瞒住过往,当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疑惑和不解,却没有任何人的面容流露出鄙夷。   “该不会是想给塑造,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过秀的人设吧?”   那位面色阴柔的男生跟身后人窃窃私语, 在得到对方赞同点头时又极其得意看向舞台上的丁玉。   反倒是那位拥有狗狗眼的男生有了改观, 他心中也腾起对丁玉的担忧。   原因无他,站在台上的青年面色苍白,聚光灯笼罩下白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他五官。   动作间, 八哥终于争取工作人员的同意, 他将手里的资料悄悄从后面传到三位设计师的手上。   起初接到资料时, 女设计师还有些惊讶,可目光在落到报道上,她收敛了面部神情。   除有关丁玉磕到脑袋的消息,八哥还附带有关丁玉从入行以来所做的事。当她看到人只当过寄拍模特,并没有走秀经验时, 眼中惊讶越来越大。   女设计师顾不得剩下的东西, 赶忙将资料传给身边草帽。   丁玉看到那张纸后, 心中虽有疑惑可背手在台上不吭声,他还在拼命回想过去。   只可惜他越焦急,那些朦胧记忆越像是在捉迷藏,东拐西绕的就是不让他靠近。   起初草帽不知道女设计师为何突然的激动,他接过来资料粗略翻看,目光落在上面记载的登台次数后,就算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也出现松动。   很显然,坐在最左边的人也注意到为零的走秀次数,他甚至都想专门为丁玉设计套矮个子男生穿的衣服。   “难道你之前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吗?”   草帽的话起了引导作用,丁玉脑海里闪现过几个片段。   盛夏的风似乎从半开的窗户里飘进来,携带还有些水气的味道落在房间内,站在房间里不断抬腿落腿的人是他。   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人,似乎在画东西,时不时抬头目光落在丁玉脸上。   等丁玉想再度看清他时,那人却在画面中消失了。   “丁玉?”   女设计师试图呼唤台上困惑青年的名字,再注意到对方恍惚时出声安慰道:“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再为你提供更好的训练。”   她说这句话已经代表三人都将丁玉定了下来,甚至还成为这场走秀的开场模特。   那些站在后面的人,没料竟是这么个结局,当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想要成为开场模特是每个模特心中的愿望,现在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给夺了去。   甚至这个人或许还存在着被公司高管潜规则的嫌疑,这让人心里腾起不公平。   那位阴柔的男生本就是想成为开场模特,才自降身份来到这里。眼下却被名不经传的新人夺了去,当下没压得住音量,所以让整个会场都听到他声音。   “谁还不知道他这个机会是陪了多久的人换来的。”声音尖锐又充满酸气,就连他身后的人也轻轻拉他,让他不要再说了。   好在阴柔男生气归生气,但还是有些理智,尤其对上草帽望过来的视线,当下不再吭声站在一边。   旁人听到的丁玉自然也能听到,他压下心中疑惑,想等结束以后去问八哥这些流言蜚语是怎么回事。   他选择暂时不吭声,可草帽却没这么想。   就算是有人潜规则,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到确切消息,可眼下谁也不知道具体,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你什么意思?”   草帽知道毫无依据的流言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影响,他吃过这样的亏,也不想看到这么有天赋的青年,因为别人毫无根据的话而产生了顾虑。   当下,草帽起身,破天荒地来到丁玉身边,握住他肩膀带人往前走。   大家都知道草帽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却没想到这人现在已经能不顾自己的身份,去和小模特进行较劲。   丁玉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袒护吓到了,当下有些不知所措,对上草帽低头望过来的眼睛。   本来草帽还对这些流言保持怀疑态度,当他看到丁玉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后,这种疑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没有人能将伪造自己的眼神到这种模样,就算是演技最好的演员,他们目光偶尔还是透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两人对视间,已经走到那位阴柔男面前,草帽微微抬高了帽檐,看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男生,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从哪得来的这些消息?”   面对知名设计师男生却不敢吭声了,他不敢说这些都是他在厕所里听到的传闻,甚至那些人再三强调这些可能都是假的。   可他看到两位设计师都争相抢夺丁玉时,心中产生一丝气愤,如果丁玉不来他才是被争夺的对象。   凭借长相和身上阴柔的气质,令他备受设计师的喜欢,可当丁玉出现时,他就像低配版令人感到惊讶。   草帽却读懂他心思,看在丁玉初入秀场的份上,不想让他落得旁人指责,难得开口给模特指了一条路子。   “几年前你的模样确实算得上精致,可你经历太多以后,身上这份感觉已经保持不住,还不如趁早转型。”   听到草帽这么说,阴柔男当下愣住,他不曾想这么大名鼎鼎的设计师竟然还记得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见草帽又护住丁玉离开。   等到草帽重新在身边落座,女设计师无意看了眼还在工作的摄像头,低声开口:“你怎么突然跟一个善妒的人开口说这些。”   一开始草帽并没有回应她的话,直到将丁玉的资料翻看完毕以后,才垂落眼帘轻笑。   “这期选秀是要传到网上,我怕有人会因这些东西,对丁玉以后的道路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最大限度帮助丁玉避开那些流言蜚语。   确定好开场模特之后,剩下的事情便好办多了。就算是来了十几口子人,到最后留下来的也不过寥寥三个。   三位设计师离开以后,丁玉也没料想会是这么结局。   他刚下台,八哥便跑了过来,兴奋地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像得到了无数香蕉的大猩猩。   “看来我当时决定让你来是正确的,”八哥兴奋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也没想到丁玉竟然会得到开场模特的位置,“太牛了吧,你这完全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就算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丁于还是跟视频学不少东西,当下他并没有立马应下这句话,而是浅浅附和努力而已。   八哥正在兴头上,哪顾得了这么多,当下带着丁玉往回走。   “这样也可以让那些老师们,根据你现在的缺陷有针对性的训练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违心,八哥并没有觉得丁玉哪里还要需要加强的地方,只能让专业老师看过后再做定夺。   对于他的兴奋丁玉完全感受不到,他思绪还沉浸在当时突然回忆起来的片段上。   虽然不知道坐在他旁边那人是谁,却还能依稀感觉到他的身影,跟站在厨房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如果这样的话,汤亚为什么不肯给自己透露他的消息,甚至连提都不提,一声不吭岔开有关感情上的话题。   丁玉神情有些恍惚,他总觉得记忆出现差错。   不是他最近奇怪,而是他感到心中少了东西,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这种感觉像他说无数次想要苹果,但对方始终给他橘子般难受。   跟随八哥出了大厅,丁玉准备往训练楼走,路上他偶尔也会见到对他侧目的人,可大家眼神中都不再是当时的鄙夷与不屑。   自然八哥也察觉到目光的转换,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丁玉的肩膀表示安慰:“不用担心,连娱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有潜规则多去了,只不过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将这事捅出来。”   他口中没个把门,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丁玉却敏感捕捉到他话中的疑点,立马停住脚步目光腾起了疑惑。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捅出来,难不成我失忆之前,真的有人对我潜规则?”   万万没想到事情坏在了自己这张嘴上,八哥面色为难地看向丁玉,也不知道眼下该辩解什么。   他的沉默落在丁玉眼里便是确凿的证据,丁玉当下也不再管其他东西,他今天必定要让八哥将这件事说清楚,然后带他去见所谓潜规则他的那个人。   清者自清,丁玉不相信失忆前的他会做出这种腌臜事。 第144章   ? 哥哥 ◇   ◎他好难过◎   连城娱乐在全国最大的视频网站有属于自己的官方账号, 除了发布节目花絮外,众人最关注的便是选择模特的现场。   不是他们颜控,而是连城娱乐的模特都非常卷, 尤其是选择开场模特的视频, 不少人从晚上七点一直等到了九点。   【来了来了来了。】   【哇, 去,今天的嘉宾有点少呀。】   【本来就是选开场能有多少人?】   【我蹲我蹲我蹲。】   视频刚发出还没半分钟,评论区的评论条数却肉眼可见的往上涨,短短一分钟之内便达到几百条。   毕竟视频里有堪称毒舌的草帽设计师, 众人最喜欢看草帽将自以为是的模特训斥得狗血淋头,完了还要跟对方说,你这样子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倒霉蛋被骂。】   【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一个新人?】   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御用的开场模特,所以等丁玉的名字出现在画面上, 众人还是产生了一丝疑惑。毕竟连城娱乐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从新模特里面选开场模特了, 这让他们对名字背后的人产生好奇。   由于视频从模特进场便开始记录了,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之外,丁玉提着小米粥进来的样子格外扎眼。   【哈哈哈, 新模特嘛, 别具一格。】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他早晨就只喝一杯这个吗?】   观看视频的众人关注点各有各的不同, 但所有人都在等站在角落里喝小米粥的人转身,有人注意到丁玉头上带着的头绳疑惑。   【现在的模特都这么挣钱吗?】   【只有我关注这个发量。】   【这个头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色的耶,男生戴白色头绳真的好少见。】   由于众人心思都在接下来的事情上,所以并没有人切换软件,去搜寻价值好几千的头绳。这还只是外面一层软布的基础价格, 更不用说李墨安在上面安置定位系统, 价值甚至翻一个零都有可能。   他们终于等到青年喝完小米粥, 却又找不到扔垃圾的地方,懵懵懂懂便跟其他人上台。   就在丁玉转身的那一瞬间,正巧有光线从他头顶上落下,照耀下他垂在两侧的头发都微微反着光。   【这是模特还是选美大赛。】   【我是不是点错视频了?】   【现在对模特颜值要求,都堪称是能出道的地步吗?】   怪不得众人惊讶,毕竟丁玉这个相貌放在演艺圈里都绰绰有余,谁也没想到人会忽略优势而来吃模特这碗饭。   【要是我有他这样的身材跟容貌,我洗澡都不关门。】   【前面的大可不必。】   【他是不是只有一米八呀,怎么看上去这么矮?】   【矮归矮,但身材比例真的好。】   接下来便是正场,所以屏幕上的弹幕少了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设计师们的目光都落在丁玉身上。   前几个都是中规中矩的选拔,有看点但还不至于能勾起人的兴趣,直到丁玉出场时弹幕突然增多。虽然速度快到让旁人看不清都是在说什么,不过从那些眼花缭乱的语句中,也能猜到是一些彩虹屁。   不得不说,丁玉的容貌算得上老少通吃,他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便能勾引住无数人的目光。   与视频快速刷过的语句不同,站在训练室门口的八哥浑身僵硬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不知道怎么跟丁玉解释,可青年得知或许有这些事情后,八哥甚至看到丁玉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八哥急得抓耳挠腮,再加上对方失忆可能都不记得李墨安,他愁的都蹲下身子。   见状,丁玉也蹲下盯住八哥的眼睛,声音里都是不容糊弄的坚定:“他们当时看我的眼神,也是因为知道我存在潜规则的可能吗?”   想不通还有谁会为自己这么做,在汤亚告诉他的那些人里,没几个是跟连娱搭边的家伙。   八哥手指来回搓揉,他在想能让丁玉信服的理由。公司高管再三强调,不要让丁玉受委屈,他当下急的眼睛都要出了汗。   脑海里突然一晃而过的木可家,让八哥找到暂时搪塞的借口。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你跟木可家接触时间比跟我多,说不定可以问问他们,或许会知道些大概。”   眼看丁玉半信半疑接受了这个说法,八哥当下也松了口气。   原本关着的训练室突然开了门,门口站着位吊梢眼的消瘦中年女人。   “张姐好张姐好,”像是看到救命恩人,八哥赶忙将丁玉拉起推到人面前,“他就是我之前跟您说的孩子。”   猝不及防的丁玉被八哥拉得东倒西歪,等他站至身子对上女人的眼睛,被里面暗藏的锋利吓了一跳。   感觉站在她面前三秒,便能瞬间被其看透心思。   张姐上下打量青年一番,饶是她也压不住想吃瓜的心。   据她所知,公司那些老头迷上钓鱼,已经好久不再碰旗下的小明星,所以那些流言无非是吃饱撑的编出来的瞎话。   但她也接到公司要将最好的资源给新人的消息,虽引起众人不满,可她还是观望态度。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本人,张姐才明白为什么上头会做出这决定。   单凭容貌与及身条来说,他确实有接到大牌的资格。   但怎么说。   张姐示意丁玉来到训练室,她总觉得青年身上少了样东西。   换句话就是说,他没有神儿,缺乏定力,就感觉让人拴不住他。   训练室自然还有其他人存在,看到进来的人是谁后,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盯着传说中被他们戏称的「少爷」。   他们也听闻关于丁玉在台上的表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眼神交流。丁玉沉默着站在训练室门口,还是张姐回来以后将他随意安排在了边上。   “好了散开。”说着张姐望向站在人群边上的丁玉:“你可以在一开始做的稍慢点,不过五分钟后要跟上我们的速度。”   不是她对丁玉要求严格,而是她看出来青年身上,存在能走向国际秀场的可能性。   尽管这些在二十岁人身上来说稍晚,当张姐与那双桃花眼对视,她总觉得人像极当时活跃在一线名模的影子。   当年那位女超模在结婚之后便隐退了,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可张姐在丁玉身上又见到那位女人的影子,当下有些惊讶。   对于旁人这些心思丁玉一概不知,他学其他人模样踮起脚又落下,旋转着往前走。这些东西他曾跟着视频学过,所以做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只不过他的身高与比例,让丁玉动起来比其他人更美罢了。   由于训练室对面是一整面墙的镜子,他踮脚动身的瞬间,当时有些人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在前面喊口号的张姐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就连喊拍子的频率也是跟着丁玉来。随着节奏慢慢加快,其他受训的模特已经跟不上了,丁玉却还能在保持姿势下接着踮脚旋转。   等到后来张姐也不打拍子,青年在原地用脚尖滑出一道弧线后慢慢后移,几乎是以堪称完美的天鹅湖落幕姿态结束了整套训练。   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也发生转变,不再是当时的疑惑鄙夷与不解,而是变成肃然起敬的感叹,甚至有人小小的鼓起了掌。   后知后觉才发现训练时竟然走了神,丁玉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朝众人笑笑。   没有几个人能抵得住丁玉笑容,就算连李墨安都只能坚持三秒破功。   经过不断的旋转跳跃导致青年胸膛起伏有些频繁,原本苍白面容也因此出现点点红晕,丁玉转身望向镜中的自己,似乎也觉得兴奋到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这让他隐约想起一些片段,当时他也是结束一套动作,坐在沙发上绘画的人也刚好收起纸笔。那人目光里的赞许让丁玉不好意思,却依旧上前坐在那人身边。   “为什么不去接受系统训练呀?”   这是丁玉失忆以来第一次听到对方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清越,轻飘飘回荡在脑海里。   他却记不得当时的答案,只见面前人移开画册转身抱住他,呼吸都喷洒在敏感又白皙的耳垂上。   “你会比现在走得更远。”   就算是支零破碎的回忆,丁玉似乎也能感受到落在耳朵上的热气,还带着他想不起来的香气。   他默默抬头对上镜中人眼睛,那里面只有难以形容的哀伤。   身后模特不再抱有鄙夷的视线,就像八哥所说的,连娱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在张姐鼓掌的动静中,丁玉听到少年最后一句。   “哥哥。”   那人在喊他哥哥,丁玉有些困惑,他不记得自己存在着弟弟,这只能说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如果毫无血缘关系的话,为什么汤亚不肯跟他说?   丁玉接过张姐递来的水,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心里突然腾起难过。   这份难过让他几乎都拧不开瓶盖了。 第145章   ? 提前   ◎快进到见面◎   等到视频过半, 众人自然听到阴柔男说的话,当下弹幕少了很多,评论区却盖起高楼。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吧,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会出现这种事。】   【毕竟连城娱乐的高管都是老头子啊, 他们怎么可能会啃得动这些小鲜肉。】   【要是能被他这么注视, 我死而无憾了。】   这条评论下几十个的赞,他们也想感受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   就算是众人再怀疑丁玉是不是受了潜规则,见连最讨厌潜规则的设计师都在为他说话,觉得这件事更像是空穴来风。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丁玉其实算不上潜规则,李墨安就是希望他开心,才将整个公司大部分股份一次性收购。   由于草帽设计师站出来为丁玉说话,有关潜规则的这场风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丁玉就是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他还在思考叫他哥哥的少年到底是谁,为什么没人肯告诉他的存在?   想起先前汤亚带来自称他舍友的男生,丁玉微微皱眉, 在八哥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找到他电话拨过去。   对面接通速度很快, 几乎下一秒他便听到都透露出惊喜的男音:“丁儿?”   他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却还没来得及等丁玉说下一句话,他听到对方略带紧张的声音。   “你想起来了?”   丁玉没有吭声。   宋永元却误以为这是他恢复记忆的开始,顾不得丁玉到底想起来多少,还以为是人过来问他有关李墨安的事。   “你弟弟离开也是迫不得已嘛,谁知道李老爷子会那么对待他。”   听他第一句, 丁玉便知道对方误会自己记忆恢复, 他当时收声耐着性子听对方说。   “毕竟事发突然,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你告别,不过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在一段时间又回来了,你放心就好了。”   其实宋永元也不知道李墨安何时回来,他回想李墨安对丁玉的所作所为,感觉人坚持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他直觉一向很准,所以给丁玉说话时也全是打包票。   等挂掉电话之后,丁玉坐在宿舍里默不作声,八哥站在落地窗前翻看着资料,目光还时不时落在丁玉身上。   青年似乎陷入长久沉默,等八哥将手中寥寥无几的信息都快翻得卷了边儿,他才终于听到丁玉发问。   “你是在街边遇到的我?”   对上那双黑亮如玛瑙般的眼睛,八哥不敢有过多的隐瞒,他随之点头表示丁玉说的没错。   “那当时跟在我身边的还有其他人吗?”   几乎是毫不加犹豫的,八哥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点了点头,可后来又想起汤亚的叮嘱,点下的头又变成了抽风的波浪鼓。   丁玉捕捉到他的异样,当下收回抚摸伯恩山的手,目光满是对八哥的不信任:“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吗?为什么还要骗我。”   这句话八哥来的冤枉,不是他骗丁玉,是想起那位女生冰冷的眼睛,总觉得让他有些不安。   伯恩山察觉丁玉情绪起伏有些剧烈,当下将身子靠在青年怀里。被它重量压得往后一躺,丁玉伸手撑住地面,这才勉强坐直身子。   注意到他们互动,外加方才丁玉呼唤伯恩山的名字里面有安。八哥手指揉了揉眉心,再三强调丁玉不要将他说的这些事情告诉汤亚,得到对方点头后才拖过来张椅子坐定。   “虽然我是在街上遇到的你,可对那个人的印象并不深。”   为了以后给自己留条后路,八哥隐瞒之前在公司里见到李墨安的情形。   他现在能将整件事情串起来,意识到那少年买下公司只想博丁玉开心,一时间不知道是说人财大气粗还是人傻钱多。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你,甚至都——”   千说百说拍马屁总是没错,八哥想趁机在丁玉面前疯狂夸赞李墨安的优秀,就等后来有天也能凭借这些好话饶自己一命。   可想到这里八哥原本流利的话语又卡壳,他不知道接下来再怎么说,难不成说甚至喜欢到,都买下来整个连娱当你的玩具吗?   他的沉默落在丁玉耳中,便是带了其他的意味。   “你不用担心,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便好。”   隐约察觉周围人隐瞒他少年的存在,这或许跟汤亚有关,丁玉不会对照顾他的人埋怨,他只能凭借对周围的探索补充遗忘记忆。   见他这幅模样,虽然八哥不知道失去记忆是什么感觉,他也是能看出丁玉眼底的迫切与无可奈何。   于是丁玉怀抱安安,从旁人口中第一次勾勒出来那位少年的模样。在八哥有意无意的透露下,丁玉在脑海里浮现留有妹妹头的黑发少年。   如果李墨安归国,他的蓝眼睛太好认了,所以八哥刻意隐瞒住这项特征,误导丁玉认为他记忆中在乎的人也是黑眼睛。   后来这一个乌龙,导致李墨安归国之后来找丁玉闹出不少笑话。   “这些便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几乎不给丁玉反应的时间,八哥将手里资料递到人面前,指着下面安排的行程开口:“既然你被选为开场模特,接下来还有将近两周时间。”   在所有场合中,开场模特的压力都是最大的,如果不小心出了岔子,便会对后面的观感极差。   就算八哥也不知道,为什么草帽将丁玉选为开场的模特。明明对方也知道丁玉是毫无经验的新人,却也做出这种决定。   眼下不是他们质疑设计师的时候,丁玉还没抱够他的小狗狗,便被八哥拉下去接着进行形体训练。   只是他们前进的步伐,在等电梯时出现了意外。   八哥手机突然响起,看号码是属于综艺那边的开头,再加上今天选模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当下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然他对综艺那边了解的不多,可也是听过公司最近想打造艺人谈恋爱的节目,如果反响可以的话,正好将正在谈的流量小生凑在一起。   据说,特邀参加的还有柯安。   联想到当时在电梯里,那位祖宗对丁玉的好奇心都快装满整个宿舍楼,他当下压不住心中焦躁。   明明丁玉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他还没有在正式场合露脸,便要在综艺上跟别人做亲密举动。这事要是被李墨安知道,那岂不是炸了锅。   不得不说,八哥的猜测是对的。   柯安要求如果让他上节目,必须要带最近新进公司的丁玉时,综恋节目的导演组都头都快秃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祖宗竟然敢要当下最大股东的恋人,即便这位神秘股东已经不在国内,可保不准有多少眼线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柯老师,毕竟您也知道,毕竟丁玉先生呢......”   “不,我不知道。”   如果柯安能老老实实的听别人讲话,他也不至于成为公司高层最头疼的艺人。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漫不经心坐在导演组的塑料椅,长腿蜷缩着看起来滑稽又可笑,怀中还抱着把尤里克克在那里拨来拨去。   导演组觉得他拨的不是琴弦,而是他们的百般遭受虐待的心。   公司要求将柯安塞到这个节目里,正巧节目组也喜欢他背后的庞大流量,就必须要能承受得住柯安的怪异脾气。   不敢说丁玉背后有人,他们对视一眼却也找不出合适的解决方案。不过想到丁玉最近有走秀,或许还接不了这档综艺,当下有人决定先打电话问问。   万一人家压根就不想来趟浑水,柯安总不能将人捆过来吧。   所以等八哥接到电话时,他还没带丁玉赶到教室,又被这个消息打得昏头转向。丁玉正站在一旁看着上面的地图发呆,他正在试图记下来这些道路,却发现这对他来说是天方夜谭。   注意到八哥望过来的眼神复杂,丁玉无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八哥本来想着等挂掉电话之后跟丁玉商量,却没想到话筒里面传来了柯安的声音。   “不许挂!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歌手的大嗓门展现的淋漓尽致,好像是不等到丁玉的回复便不罢休,八哥只能在丁玉疑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跟他说了有关综艺的事。   本以为青年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可丁玉偏偏想的是,如果他能参加这种综艺,曝光率是不是会比走秀要高得多。   这样的话,等那位少年在网络上见到他,是不是可以注意到他的存在?   于是他几乎是在八哥惊悚的目光中点头回答:“可以,只不过我没有综艺细胞,还请我的搭档不要太责怪。”   万万想不到人真的会能答应,不止是八哥,就连导演组的人也懵了,跟呆鹅似的站在原地,谁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在这场争夺中最大的赢家是柯安,他甚至以一曲激昂的进行曲结束这场斗争。   此时此刻的丁玉万万想不到,他参加这个节目确实能引起李墨安的注意,可也让男人几乎气炸了肺。   甚至提前一个月回到了国内。 第146章   ? 冲出 ◇   ◎把他吓一跳◎   自从丁玉答应接下综艺以后, 八哥便旁击侧敲,提点他这事可能选得有些不对。   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丁玉坐在餐厅里望着小米粥发呆。他似乎记得曾经也是坐在铁桌上吃饭, 对面是那位看不清脸的少年而不是八哥。   “想想啊, 你是以模特身份进来, 可转眼又去参加综艺。”八哥担心这件事被李墨安知道,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如果是普通人还好,但搭档是柯安,他的粉丝群体庞大, 难免会有几个比较偏激的人。”   八哥不想跟干净如白纸的丁玉讲饭圈的事,他只是含蓄表示丁玉或许会遭到谩骂。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还不知人接节目的理由,于是八哥坐正身子目光也带了诚恳:“虽说综艺比走秀靠后,可要你过去提前录制节目, 毕竟你们是飞行嘉宾。”   综艺里飞行嘉宾只需单独录制一期, 内容穿插在节目里便好,但少说也要花去三天的时间。   丁玉咬了口早已冷却的茶叶蛋没吭声。   他的沉默落在八哥眼里,相当于对整件事情的默认, 他不禁心中好奇, 想询问丁玉这么做的目的。   “你不是也说柯安人气较高, 粉丝也比较多吗?”   觉得他问题有些奇怪,丁玉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如果我能借助他的粉丝找到那位少年,被骂也无所谓。”   未曾想过丁玉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八哥当下一愣。   眼下没办法告诉丁玉,即使你吃个茶叶蛋, 不出半个小时这消息便会送到国外。八哥都有些担心, 如果李墨安知道丁玉要上恋综, 他会不会立马将节目掐死。   可惜他担心过于多于,直到丁玉去训练室,他都没有接到传下来的任何通知。   训练室里依旧是那位面容严肃身材高挑的女人,见丁玉进来之后,她停下热身动作示意对方来身边。   昨天半夜,张姐收到上面传来的消息,说她以后只专注带丁玉便好。   听到后她当下产生好奇,再加上等人从外面进来时,那双清明的桃花眼与早已隐退的名模相似,她犹豫几秒开口询问:“你家里人支持你当模特吗?”   张姐猜测如果丁玉与那位名模有关系,或许还能从他口中知道点过往。   丁玉刚放下背包便听到张姐开口,他从八哥转述中得知工作的过去,有关家的东西都是汤亚说的,他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都不在了。”   未料答案竟然是这样,女人当下有些惊讶,甚至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啊了一声:“那什么时候......”   张姐语气刻意下压,生怕触及到丁玉伤心事。   对方却表情平淡地耸肩:“大概两三岁。”   毕竟当年那位名模隐退时,她脸上的幸福大家肉眼可见,怎么又在短短几年中去世了?   当年案件疑点重重,唯一知道真相的两人,一个进了监狱,另一个跑到不知名的乡下。就算翻出来案子,到现在也只会被认为下雪天路滑,不小心出现的交通事故。   介于丁玉不想过多交流,张姐只好收回满腹疑惑。   就算知道丁玉天赋极好,可当人身正条顺站在面前,她才知道天赋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惊人力量。   再加上他之前从没接触过系统训练,都是在家跟视频练习,就算这样他几天便能做到别人练习一个月才能得到的效果。   一时之间,训练室只剩下打拍子和纠正的动静。虽然丁玉表面上看不出来,可他心底却被张姐的话勾起疑惑。   自始至终汤亚都没有跟他说过两件事,首先是他家里的情况,剩下便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少年。   殊不知他这种陷入思考的神情,在旁人眼里便是无悲无喜的冷漠。   张姐注视不断压步的丁玉,觉得就算是之前受训过的流量明星都没丁玉有气质。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相比起模特你更适合当演员?”   这句话说的并不违心,张姐觉得如果丁玉当明星的话,他或许会比模特获得更高的知名度。   “我不适合。”   不明白今天这位老师怎么对他的曾经如此好奇,丁玉又不擅长直白告诉别人内心感受,他只得选择不断旋转远离女人身边。   看出丁玉的抗拒,张姐当下也不再多言,将所要教的东西重复一遍。   开场模特的压力本来就大,再加上他是新人,丁玉一天到晚忙得倒头便睡。除日常练习之外,他还要去学各种杂七杂八的课程。   等今早好不容易有半小时的空隙,他又被八哥通知立马赶会见设计师。   忙归忙,丁玉却发现他无比享受当下的状态,甚至连身边的伯恩山也能察觉到这种变化,每天晚上都哼哼唧唧靠在他身边求抚摸。   小狗狗过了周岁后生长速度极快,当时丁玉从宠物店接它回来也有将近八个月大。现在它躺在床上时,已经有了日后大狗狗的相貌。   一人一狗来回互动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丁玉匆匆忙忙跑出房门,在等待电梯时却与一位高个子男人擦肩而过。   对方瞬间转身直勾勾盯着他,可丁玉来不及有过多反应,微微点头之后电梯门便在面前关上了。   等丁玉到了会场后台,他刚踏进去,差点被突然飞奔过来的衣架撞飞,有惊无险躲过之后,他注意到站在中央的三位设计师。   而对方在他刚进来时便看到了他,草帽抬手示意人过来,并偏头与周围两人说了些什么。   这是丁玉自那次选人结束以后第一次会面他,也不知模特都是怎么跟设计师交流,他抱着不安心情来到人身边。   察觉到他紧张,草帽在其他设计师惊恐的目光中抬手,轻轻将丁玉抱在怀里表示宽慰,手指在他背后拍了拍示意放松。   当丁玉被他搂进怀里时,他身上的气息让丁玉联想到,暴风雨过后的大海那般静谧。   不知道为什么丁玉感觉心中空缺越来越明显,他却回忆不起来记忆残留的味道。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设计师松开了手臂,他仔细端详面前青年的脸。   不得不说,丁玉一米八的身高能签约进来还是有原因的。   他五官单独拆开看,美归美可总是欠缺味道,但组合在一起时,却有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魔力。   尤其当目光静静望过来时,恍惚让人感觉面前出现了大片春天。   “你应该还没穿着走秀的衣服在台上排练吧?”   草帽边说边带丁玉往旁边走,最终来到一排又一排的架子前。   注意到整整齐齐摆放足有十几排的衣服架子,丁玉总觉得他曾经见过类似的画面,只不过十几排变成了两排,后面打光板也变成普通居民楼的白墙。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不是草帽设计师,而是他始终回忆不起模样的少年。   “去试下这套。”   说着草帽抽出像是裙装的长裤,布料轻飘随他动作不断晃动,游动起来像是能捉得住的风。   丁玉接过衣服往试衣间走,却在横穿过道时注意到旁边台子上,摆放的足有两米高的穿衣镜。   他大脑里面某个被遗忘的画面触动,感觉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站在穿衣镜前,只不过身上不是裤装而是一条格裙。   少年从背后紧紧拥住他,身上气息随呼吸不断飘散,最终依附在他的皮肤上,可丁玉偏偏想不起来那味道。   唯一能确定的,绝对不是草帽设计师身上如海般的静谧。   试衣间的门帘被他拉上,丁玉站在里面打量手中的衣服,这才发现除了下半身外,上半身布料少得可怜,类似吊带样式挂在裤腰上。   手中布料轻如薄纱,他不知道这种衣服该怎么穿,生怕不小心便将衣服撕碎了。   这般想着,丁玉偷偷掀起帘子的一个角,发现草帽设计师又回原先位置同另外两人说话,他当下松了口气,觉得还有时间来研究。   还没等帘子放下,却突然被不知从哪横过来的一只手猛地拉开,吓得丁玉差点尖叫出声。   对方手上的速度比他更快,一阵夹杂阳光气息的薰衣草香落在丁玉头顶,他几乎是被对方推着站在试衣间的墙角。   不等丁玉看清人是谁,面前雪白帘子又被重新拉上。   完全反应不过来对方这一系列的动作,丁玉错愕抬头对上来人勾人心魄的眼睛。   长而卷的头发落在脸庞两侧,遮去他飞入鬓边的眉毛,连带呼吸都有微微急促的节奏。   只不过男人装出来的紧张模样,让丁玉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有急情。   “嘘——”   生怕丁玉会突然开口叫人,男人赶忙微微弯下身子,手指竖在了自己嘴边。   柯安从经纪人那里得知丁玉失忆,当下不顾对方还没有说完的话,衣服都没换便飞奔到了这里。   如果对方真的失忆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把李墨安也忘得干干净净,眼下看来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他一眼便注意到挑起帘子的丁玉,像只小动物那般探头探脑又格外惹人怜惜。   所以柯安才会不顾一切冲了过来,将人按在换衣间角落。 第147章   ? 搭档   ◎意外事故◎   想不到有人在帘子拉着的情况下进来, 丁玉都被吓傻了,当下不知该作出如何反应。   当他目光触及到来人头发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是我呀。”   知道大宝贝认出来自己, 柯安弯起了眼睛, 浓密睫毛垂落像化妆刷。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 丁玉晃了晃手中的衣服,示意对方或许应该出去。   “这件衣服需要将全脱才能穿。”   柯安后退身子拿过来衣架,伸手挑起衣服上的肩带儿开口:“这里必须从下面穿,最后再拉上去。”   教给丁玉怎么穿后, 他却又像看不懂丁玉暗示一样,抱着手臂站在换衣间角落。   完全不知道这大明星的意图,丁玉扫了眼手中衣服,又打量靠在墙角的人。   就算他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眼下情况不太对。   对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甚至还将空余的凳子拉过坐在身下。   等对上丁玉困惑不解的目光, 柯安故作无奈摊手解释:“其实我的经纪人是位杀手,他发现我身上背负重大秘密,一怒之下想将我赶尽杀绝, 我才迫不得已逃到这里。”   他这堆理由可算的上胡编乱造, 柯安甚至不相信丁玉会信这么幼稚的话, 可对方却睁大眼睛,如听到令人惊奇的事嘴巴张成圆形。   即便柯安窥探不到那小小舌尖,可以被现在的丁玉迷得七荤八素,恨不得伸长手臂将人抱在怀里狠狠捏来捏去。   “那你一定要躲好。”   看起来丁玉真的相信了,反倒是柯安有些错愕。   只见对方伸手拉起帘子, 借着掩护跑到隔壁:“你在里面躲好, 经纪人不会发现你的。”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柯安甚至没拉住突然窜出去的丁玉,他的右手还伸在半空。   等到柯安刚想出去时,却听到帘子外面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他凭借那人脚下的鞋根,认出是那位草帽设计师。   对方察觉到这边异样,出声询问丁玉:“我刚才看到有人过来,没事吧?”   未曾想过设计师会注意到这边,向来不见人放在眼里的柯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调戏大宝贝是一回事,如果被人撞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动手动脚岂不是贻笑大方。   “没有,我在隔壁刚换了衣服。”   就当柯安猜测帘子要被人挑起时,隔壁突然传来青年轻飘飘嗓音,而门口的鞋尖别有意味隔空踩了两下。   为了不让人发现躲起来的柯安,丁玉匆忙换上衣服,顾不得整理好后摆,拉开帘子站在草帽面前。   就算已经预想过丁玉穿在身上的效果图,可当草帽真真正正目睹人出现在眼前时,他知道自己找到设计师一生都难以寻得到的缪斯。   为了体现更轻飘的灵动感,草帽特意选了薄如烟雾的料子,这种布料虽然走动起来看着美观,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那便是要求模特必须足够瘦。   不单单是没了赘肉的瘦,必须在瘦中还能带坚韧美感,这样走起来才不会显得轻飘无助。   从这件衣服打样结束之后,众人便觉得没几个模特能穿出来草帽想要的效果。   虽说这衣服男女模特都可以穿,可任由草帽拿着类似的布料递给那些人时,得到的效果总是差强人意。   所以当他在舞台见到丁玉的瞬间,立马便定下他才是衣服的最佳展现者。   眼下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果真没有错。   或许连丁玉都不知道,自从他失忆以后,他那双总是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现在清明如镜。   当专注望向一个人时,对方只觉得被这无辜而单纯的目光照了个透亮,任何心思在这种注视下都会无处藏匿。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氛围感帅哥,后台灯光落打在他身上,整个人朦胧都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就算是见过无数模特,草帽也被恍惚了神智,良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抵在唇边轻咳掩饰失态。   如果丁玉能将这套衣服穿出六分的效果,他便满足了,却没想到人直接将衣服的美貌拔到一个全新高度。   不只是草帽,就连注意到这边的其他设计师也停下手中动作,连同工作人员一起望向这边。   被突然安静的会场吓了一跳,丁玉当下不知作何反应,他微微后退还想躲回帘子里。   走动间,衣服在他身上如烟般飘动,草帽只能以鼓掌表示赞美:“果然没错。”   虽然丁玉穿起来极其好看,可到底是与这次主题驳论,就当草帽端着下巴仔细打量丁玉,女设计师走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   “好不容易找到这件衣服的主人就不要错过嘛。”   女设计师看似漫不经心拿起化妆台上的人体油彩,伸手示意丁玉站过来些。   女人净身高本来也有一米七,穿上鞋之后也只是比丁玉矮那么一截,甚至都不需要丁玉弯腰,便能轻而易举将两道绿色抹在他脸上。   如果说丁玉之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现在他却带有危险气息,那两道鲜艳绿色更为他增加丛林独有的神秘。   极其满意眼下的效果,女设计师放下手中东西惊叹。   “幸好这孩子没有走娱乐圈的打算,不然这么好的苗子,我都想让他直接上到那些大牌秀场。”   她声音不算大,可落在其他模特耳中却如雷贯耳。   当下,那些个本来就觉得丁玉进来有猫腻的人对视,还没等他们开口嘲讽,被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柯安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近一米九的男人气场强大,威压甚至都盖得过几位比他还高的模特。   “你们是柠檬烤鸡吗?”   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当下有喜欢他的男生兴奋亮起了眼睛:“柯哥好,我喜欢吃烤鸡,你呢?”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跟柯安套近乎,却没想到对方下一句话将他钉死在原地,尴尬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哦,柠檬烤鸡简称酸鸡,你也是酸鸡吗?”   柯安省略了后几个字,杀伤力依然足。   男生也没想到小心思能被偶像一眼看透,他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羞愧从脖子后蔓延到整张脸,远远望过去像烤熟了的鸡。   柯安不管他内心想法,刚想抬脚走到丁玉身边时,却注意到经纪人真的杀了过来,正站在门口搜寻他的踪迹。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便能找过来,柯安也顾不得草帽和女设计师站在他大宝贝面前,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冲过,瞬间蹲下身子靠在丁玉腿边。   在连娱工作的人没有不知道柯安这个人的,也知道他举动有时疯疯癫癫让人困惑,可眼下靠着的是草帽最喜欢的模特,所有人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丁玉也被突然冲过来的人吓了一跳,他差点没有往旁边倒去,还是对方伸手攥住他小腿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柯前辈?”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疑惑的目光落在男人毛茸茸头顶,丁玉克制住像摸安安一样的冲动去摸他。试探性动了动腿,想将小腿从他手上抽出。   毕竟这件衣服的料子很薄,男人体温相当于毫无间隔传到丁玉身上。   就算后台空调开得十足,小腿肚上的热度令人只觉得被夏日阳光烘烤,令丁玉有些动弹不得。   看着大明星如登徒子一样对喜欢的模特动手动脚,草帽设计师当下摘下戴在头顶的草帽,携带风声呼一下拍在柯安的后背。   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草帽下的面容,丁玉好奇歪了脑袋打量他眉眼,却注意到对方是罕见的双色瞳孔。   “你在娱乐圈玩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不反对,不要将手伸到我的模特上来。”   草帽这句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丁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伸手拉住了手腕,几乎是不以拒绝的力气直接将他拉出柯安身边。   眼见大宝贝离开怀抱,柯安还没回味手上柔软触觉,就看到人被设计师拉得踉跄,直接摔进对方怀抱。   “嘿,你怎么也对人动手动脚,”他睁大眼无语,伸手准备去抓丁玉,“还抱那?”   他们这番动静不算小,站在门口的经纪人也是自然注意到蹲在地上的柯安,他走的领带都快要飞起来了。   “给我出来!”   起初,他并不知道柯安在导演组点名道姓要求丁玉成为他搭档,本来这件事情都是安排好的,柯安搭档是当前口碑不错的小明星。   可谁知对方竟然越过他直接去跟导演组要求,没想到竟然还成功了。   一想到远在国外的那位股东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经纪人甚至都能预感到柯安又在人一气之下被雪藏的惨状。他今天说什么都要让柯安长点儿记性。   有时候经纪人的预感是正确的,他这边刚提心吊胆完,下一秒李墨安身边保镖的传呼响起。   不出半小时这件事情便托人转达给了李墨安,正在处理合同的男人当下并没有反应,等送信人离开之后,守在门外面的保镖才听到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敲击声。 第148章   ? 通话 ◇   ◎他的呼吸声◎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国语言搞得头大, 李墨安直到现在才刚看完这东西,甩开文件后伸手揉着额头。   坐在对面的李墨晟并没有反应,他将手中游戏机按得啪啪直响。   直到李墨安已经不耐烦抄起桌边的高尔夫球棍, 他才像受惊般飞速跳下沙发躲在后面。   “别动手别动手, 我又不是你屋里那个台灯, 要是打碎了的话,老爷子指不定还要怎么惩罚你呢。”   他知道这个弟弟说到做到的性子,李墨晟不敢贸然挑衅,举起双手示意对方冷静。   可被这个消息刺激的蓝眼睛都变红的人, 怎么可能会保持冷静,李墨安想不到自己才不过离开几个月,他哥哥便能毫无顾忌的转身投到其他人怀抱里。   李墨安甚至怀疑李六都没有转达:多找一个男人让他多一星期下不了床。   “别生气嘛,别生气嘛。”   李墨晟见他这样,猜到保镖没将丁玉失忆的消息告诉他, 但这件事情本就不应该由他来开口, 当下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球棍不断点击桌角,李墨晟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那东西下一秒瞄准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几天前人脾气还没这么差, 可最近随着国内有关丁玉的消息越来越少, 李墨安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急躁。   甚至连带工作效率都高了一大截, 堪称以恐怖的速度完成李老爷子布置的一项又一项任务,仿佛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实在对他眼下状况表示堪忧,李墨晟受里老爷子所托来这里看看他,临走前老人递过来一张纸条,他不知道眼下该不该给李墨安。   “你要是觉得他还能再撑一撑, 就不要将这个东西给他, 你要是觉得他不能撑了。”   说到这里老人目光变得深幽, 也没料到孙子竟会这么固执,他像是做出妥协般放下茶杯叹气。   “你要是觉得他不能撑了,就把丁玉的电话号码给他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照这样下去李墨安万一生病,李老爷子只得用这种手段让人先平复心情。   虽然不知道爷爷怎么像电视剧那些拆散小情侣的大反派那样,可李墨晟想到丁玉并不是李老爷子所想的联姻人选。能同意李墨安再跟人联系,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想到这里,再看弟弟已经变得血红的双眼,李墨晟也害怕这样耗下去人会出意外,便直接将兜里的纸条甩在他的桌面上。   “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打开看。”   他贴心的留出给人反应时间,在对方堪称注视死人的视线中,默默转身捏手捏脚出了门。   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落下,李墨安这才收回手中的球棍。   目光落在桌面小纸条上,他起初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而是等心中那股低沉气压散尽后,才伸长了手臂取过来。   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一串数字,李墨安早已将丁玉的电话倒背如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拿手机拨打的电话永远处于忙线中。   完全不知道汤亚将他的号码拖入黑名单,李墨安还担心是丁玉不想再搭理他。   他静静注视那串刻入灵魂的数字,刚想拿起手机的手却偏移到另一边,摸向家里安装的固话。   与以往传来的忙音不同,李墨安拨打电话之后,才意识到现在是国内晚上□□点的时间。   哥哥该不会是睡觉了吧?   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李墨安手忙脚乱将话筒移开,就在他放下的前一刹那,独属于接通的停顿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声温润的你好。   明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听到丁玉的声音,可现在李墨安得到的仅仅是两个简简单单出于礼貌的你好,他全身血液像是被冰川凝固之后由火焰融化而沸腾,冲击下令他险些发不出来任何声调。   男人小心翼翼靠近听筒,明明已经脱离少年面容的他,此时又流露出只在丁玉身边时,才会出现的青涩与不安。   “啊...”李墨安尝试着开口,却发现声音沙哑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赶忙端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好几口水润湿干涩的嗓子,又轻轻咳嗽几下才艰难说出个嗯。   正好不容易忙完,坐在宿舍里吃饭的丁玉却愣住。   他形容不上来,从耳朵里传来的震荡,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丁玉全身都在发麻。   方才他从后台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食堂早已没有他想吃的东西,丁玉便点了份番茄炒蛋回到宿舍。   还没有坐下来喘口气,已经震动一整个白天的手机又突然进来新的电话。他松开怀抱安安的手臂拿起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国外号码。   记得自己没有外国朋友,可他对下意识产生无法言说的紧张,像是能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屏住呼吸。   就在他按下通话键的刹那,从里面传来的电流令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免提。   可对方却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等喝下几口水后,电话才传来让丁玉难以形容言说的低沉。   无法言说听到字音后心中腾起的情绪,丁玉只觉得眼眶发酸,连心脏都变得极为苦涩。   嘴巴里宛如一口气吃下还未成熟的莲子,从身体里传来铺天盖地的遗憾与难过,令丁玉几乎都要落了泪。   趴在身边的伯恩山察觉异样,坐起来已经有丁玉腿高的小狗慢慢靠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丁玉腿上,让人下意识伸手去抚摸它的大脑袋。   “您好?”   说不出自己心中的委屈,丁玉还在等对方下一句话。   跨洋电话中谁都没有开口,电流声回荡这安静的月夜。   丁玉抬头对上窗边尽收眼底的万家灯火,他下意识握住伯恩山的爪子。或许是他力度太大,伯恩山吃痛却没有抽开,而是用大脑袋去拱丁玉胸口。   承受不住它的撒娇,丁玉顺势歪倒在地毯上,目光也从窗外移到头顶上的灯光。   “安安,别闹。”   伯恩山的毛发压在他肩膀,让丁玉觉得有些酸,他拿过手机轻轻推开小狗的身子。   尽管开了免提。丁玉还想将手机放在耳边,他透过静谧的空气捕捉到电话那头人沉稳的呼吸。   “安安?”   丁玉听到对面男人开口,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里面透出疑惑。   不知道对方在纠结什么,丁玉嗯了声开口:“请问您是?”   没料到丁玉会问出这个,李墨安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虽然他知道最近高强度工作下被咖啡吊着,嗓音可能会出现问题,可却万万想不到,丁玉连他都听不出来。   当下李墨安又似乎变回只会委屈巴巴装可怜的少年,可丁玉现在也见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只能默默平复心中苦闷。   就算他在之前丢了几个亿的合同也没有这么难堪,现在被丁玉四个字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墨安并不知道丁玉失忆的事情,周围人都隐瞒住没有跟他说,他还以为是人真的生气了,不愿意搭理他。   几个深呼吸后,李墨安小心翼翼开口:“是我呀,哥哥。”   他声音不算大,可落在丁玉耳中却如翻山倒海的狂风巨浪将他推到天际。   除了那位时不时在脑海中闪现过的少年,从出院到现在丁玉没听到过其他人喊他哥哥。可当他听到这个声音后又陷入犹豫,毕竟当时少年的声线并没有像现在这么低沉。   眼见自己喊了哥哥也不见对面开口,李墨安以为丁玉以后都不肯见他,默默攥紧手中电话。   “大宝贝!”   正当两人沉默间,屋外突然传来的男声打破宁静。   声音隔着门板都清清楚楚,李墨安猛地抬头,眼神中都透露着不可置信。   想不到柯安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丁玉顾不得还在通话的手机,赶忙起身前去开门。   由于电话并没有挂断,所以李墨安也听到站在门口柯安接下来的讲话。   “我看你今天从食堂只打了份番茄炒蛋,所以我又点了烧烤,要不要一起吃?”   并不知道丁玉买番茄炒蛋只是为了平复心中异样,柯安还举着手里的袋子晃晃,眼睛亮闪闪等待丁玉的回应。   今天白天便被人缠得不行,再加上后台那些兵荒马乱的事情,丁玉眼下注意力都被这通不知归属地的电话吸引,他空不出来多余心思与人交流。   于是他只能流露出抱歉的神情,沉默地向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就要睡了。   见状,柯安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笑着表示如果丁玉想吃可以随时去斜对过找他。   好不容易将这座大神送走,丁玉低头看向站在脚边的大狗伯恩山,抬头与其黑亮的圆眼睛对视。   耳畔手机还保持的通话,听着电话里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丁玉从失忆以来漂浮在半空的心慢慢落下。   可就在他即将开口时,手机里忙音传来,对方将他的电话挂断了。 第149章   ? 围观   ◎时装周的开始◎   或许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 丁玉向来没有胃口的肚子突然腾起饥饿感。他看了眼歪倒在腿边的伯恩山。默默蹲下身子将脸埋进它蓬松的毛发里。   直到现在,他也不止一次庆幸将这只小狗带在身边。   当时他出事的情况过于骇人,再加上第二天就将伯恩山送回宠物店, 小狗还以为是丁玉不要它。   听店员说, 这只伯恩山原本极其闹腾的性子, 现在竟然比其他伯恩山都要更加稳重。   无法想象这只连睡觉都不安稳的伯恩山顽劣,丁玉下意识收紧抱住它的双臂。   “嗷呜。”   被它滑稽叫声逗笑,丁玉伸手轻轻包住它的小耳朵:“谁家小狗跟哈士奇一样,在那里嗷呜嗷呜的。”   短暂嬉闹过后心中压抑舒缓不少, 对上伯恩山的眼睛,丁玉觉得如果是少年,也应该会有这样平静而温润的眼睛。   早已冷却的番茄炒蛋入口并不好吃,可他总是感觉应该再加一些东西才是这道菜原本味道。   难道是胡萝卜,还是西兰花?   丁玉也说不上来, 吃几口后便放下筷子。   夜已深, 由于窗外万家灯火闪烁丁玉不用开灯,他也不至于睡在黑暗里。   丁玉怀抱伯恩山静静躺在床上,思绪却回到先前那通电话。   来电显示号码位于海外, 丁玉却无法忘记自己在收到电话时, 那莫名其妙突然加快的心跳。   自从出院以来, 他从未有过这般恍惚感。   如果不是对方声音显得过于成熟,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得知了他消息打过来的电话。   就算汤亚跟他提及好几次,要不要换个号码重新开始,丁玉总是抱着少年还会找他的念头默默拒绝。   如果这通电话, 是记忆中那位少年打来的便好了。   他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酸涩, 丁玉强迫自身赶紧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更繁忙的工作在等他。   等丁玉好不容易睡着,距离他几千公里外的李墨安情绪可没那么好。   即便跟心心念念的哥哥通了电话,可没有比什么连对方都不记得他更让李墨安愤怒的事。   想到那双温温润润的桃花眼,李墨安就对丁玉生不起来任何气,他将这通怒火转移到面前摆着的合同上。   站在房间里的保镖却不敢开口,眼见少爷将东西翻得哗哗作响,他只能默默祈祷人的火气降下来些。   正巧李墨安也注意到瑟瑟发抖的李七,他探究目光在人身上一扫。   保镖生怕李墨安迁怒,他赶忙摇头:“我们身上最近都安装了定位器,实在过不去国内。”   李墨安没吭声,他脑海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沈秋应该现在是在国内。   由于最近他表现比先前不知要安分多少,所以李老爷子将通讯权限又还给了他。   除了丁玉外,李墨安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沈秋刚画完一张有关高腰旗袍的油画,躺下还没三分钟便接到怨种打来的电话。   还没听见对方的请求,沈秋立马张口拒绝说不去。在对方咬牙切齿的空隙里,他漫不经心打开药瓶子往嘴里塞药片。   毕竟还有求于他,李墨安不断深呼吸:“我只是觉得丁玉反应有些奇怪。”   眼下只有一个沈秋能指望得上,老六通讯已经被李老爷子切断,现在都联系不上本家。李墨安无法只得来求助他。   “先不说这个。”沈秋将瓶子扔在一边,他盯住头顶的天花板。如果有人仔细查看,便会发现他现在是躺在隔壁丁玉家里。   “你还没跟我解释,连城画廊里挂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不是说沈秋不让李墨安在外面挂画,可那些充满粗糙的画作实在让他不能入眼,尤其是那幅没了欲望的迎春花。   “我不相信你还能纯洁。”   对于这些事情,李墨安并不想做解释,可他又担心丁玉的近况,只能含糊不清的将他在国内的人设跟沈秋说了遍。   想不到徒弟竟然玩得这么花,还能想到角色扮演,沈秋在内心感慨他已经老了:“你还真是个变态。”   听不出是夸奖还是鄙夷。沈秋答应下李墨安拜托他的事,等改天就去看看丁玉。   只不过他答应的如此迅速,反而引起李墨安的警觉。男人停下手中动作,怀疑声音透过话筒清晰的回荡在客厅。   “你在哪儿?”   沈秋并没有对别人隐瞒自己对丁玉好奇的心思,他还没有画丁玉站在小花园里身上只穿阳光的模样,所以不可能会轻易就放弃。   “哦,你买的这套沙发还是限量款,睡起来真不错。”   李墨安瞬间反应过来沈秋话中的意思,他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你竟然在我跟丁玉家里?!”   无视他的惊讶,沈秋晃动翘起脚尖:“你们家?可我怎么觉得都只有丁玉的东西。”   这通电话令他眼下也没了睡意,沈秋起身来到厨房,他也只在沙发和厨房两个地方活动,顺便感受下丁玉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我倒是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应该是给你的,只不过上面蜡烛已经燃烧干净,就剩两根形状十八的铁棍。”   听到这里,李墨安这才安静下来,就算不是他故意所为,可到底也是对丁玉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懒得在大晚上跟李墨安伤怀,沈秋说句挂了之后将手机扔在旁边。   就在李墨安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李老爷子出现在书房门口,锐利眼睛盯住李墨安的脸。   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李墨安起身,默默注视着老人来到身边。   “东西都处理完了吗?”   老人说的是最近给李墨安的合同,本来是将这些工作一股脑丢过去,以为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完,却见人一脸无所谓抽出文件夹放在他手边。   “完了。”   想起李老爷子曾经说过的话。李墨安似乎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老人甚至都没有翻开检查里面的信息。目光在李墨安身上一扫,注意到刚放下还未熄灭屏幕的电话。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下个星期,给你三天时间去找他,将你几个月前为什么不辞而别的原因告诉他。”   李老爷子本以为会见到李墨安欣喜若狂的表情,可面前青年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耸了下肩:“哦。”   觉得他反应过于平淡。李老爷子甚至还再三强调:“足足有三天的时间。”   无论他怎么说,李墨安始终是不动山水的模样,老人这才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背手摇头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听不出屋外动静,李墨安才松了肩膀,双手撑住桌子边长长呼出屏住的气息。   当书房只有他自己时,李墨安才完全褪去在外人面前成熟的样子,他悄无声息地攥紧拳头在原地蹦了下。   虽然沈秋答应好会去看丁玉,可等他得知到消息并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已经是到丁玉作为开场模特走秀的当天。   “不要紧张,出现失误也无所谓。”   草帽同丁玉一起站在后台,他不像别的设计师将所有模特身上穿着都检查一遍。   毕竟跟着他的这些人都是好几场的老手,草帽并不在意他们会出意外,只是有些担心丁玉可能会因为过度紧张而迈错步伐。   看着青年不断呼气吐气,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可爱打哆嗦,他伸手拍了拍丁玉□□的肩头。   “这只是一个小场合罢了,以后你还要走很多地方。”   草帽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丁玉还会有更大的舞台,他用自己习惯性放松神经的动作,轻轻帮丁玉按摩脖子。   明明没有多余动作,可丁玉浑身如过电般僵在原地,似乎自己曾经被那位少年抱在怀里,也被他不断按摩着后颈。   这种感觉如划破黑暗的闪电,让丁玉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身子也不自觉地松下,目光飘忽落不到实处。   草帽伸手将丁玉的吊带调整好,此时舞台前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的像是片乌云。   坐在前面除了大牌代表外,也有小众而知名的牌子,比如木可家的烟叔便坐在第二排。   虽然秀场还没真正开始,大屏幕已经开始滚动播放这次走秀的新品,烟叔拿起凳子上的小册子翻看,却在模特那注意到熟悉的名字。   万万没有想到人会选择丁玉作为开场,当下烟叔有些好奇,落在舞台中央的目光也染上一丝惊讶。   当他环顾会场周围时,发现前后左右都架着无数台负责专门直播的摄像机,这才知道还有过来选下季度走秀模特的品牌方。   那位设计师竟然让首次上台的丁玉担任如此重要位置,烟叔不得不好奇丁玉上身效果,否则不会有设计师铤而走险做出这种决定。   还没等他再细细思索,从远处走来位身影极其高挑的男人,只见他衬衫每个扣子都扣得极其严实,坐落在了烟叔斜前方的位置上。   能坐在前排的人都是些熟悉面孔,可烟叔看不出这个人来头。   忽略掉身后传来的探究视线,沈秋交叠双腿坐好,目光落在暗下去的灯光上。   时装秀即将开始。 第150章   ? 走秀 ◇   ◎意外撞见◎   由于三位设计师联合的设计都是要放在网上同步直播, 众人七点不到便蹲守在直播间。   【也不知道这回的开场模特是谁。】   【新品耶,估计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吧。】   【要是出现岔子,可不好向人交代。】   【万一是新人呢?】   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刷过, 随时间距离九点越来越近, 观看人数也渐渐从几十万上升到了几百万。   有设计师很早便在网络预热过, 传言这场会有极漂亮的模特,众人好奇才蹲在直播间。   他们想不到能这个漂亮到底是表扬还是讽刺,当下不由得也有了猜测。   【能被人说漂亮的到底是什么个漂亮法?】   【上次说漂亮的结果是别具风格,让我记到现在。】   【总不能又是出现不符合主流审美的吧。】   蹲守在直播间的大部分都是对模特颜值以及身材要求极高的人, 他们见多了长得高面容却一般,或者是面容不错个子稍矮的模特。   而且对于那位毒舌设计师的话也有些上心,想知道能被他称赞为漂亮的人,到底好看到怎么个程度。   【怎么还不开始呀?】   【据说开场模特好像还是新人。】   【真的假的啊?】   【我在现场的朋友说的,他看到了出场顺序, 上面名字没有听说过。】   不等直播间的众人打探更多的消息, 屏幕光线突然黯淡下去,只有两边地板灯光向上打起。   烟雾从上空飘散,整个会场仿佛步入危险而神秘的丛林, 甚至都有细闪碎片落下。   【这次的主题不是危险吗?】   【我看看, 危险野蛮以及原始。】   【那怎么搞得跟个人间仙境一样。】   【哈哈哈, 说不定真的有仙子。】   这条夹杂在一堆质疑弹幕中划过,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而坐在现场的沈秋目光则微微顿住,他先一步听到从后台传来的声音。   不同于其他模特鞋跟踩在地面上的清脆,接下来从舞台后面走出来的人似乎没有穿鞋, 沈秋能想象丁玉脚趾踩在玻璃地面, 是如何的勾人心魄。   果不其然, 他的听力在这种场合下也是稳定发挥。   几乎是他目光刚落在尽头,迎面走来的青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注意。   不只是全场,就连飞速刷新的直播间弹幕也突然出现卡顿。   身为开场模特的一大优势,便是有专门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追踪身影。   这几位设计师的专场堪称为模特的社死走秀,不少人在开场这天都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可丁玉偏偏没这么做,他甚至走秀前晚还在宿舍里喝瓶气泡酒。   所以他今天出场时还没完全睡醒,呼吸都带着似笑非笑的慵懒,目光轻飘飘落在人身上,感觉像阵微风吹过心尖。   由于沈秋坐的位置是T台中央附近,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注意到丁玉沾满迷茫的眼底。   若是其他人出现这种不坚定的眼神,肯定会是被视为走秀事故,可这眼神放在丁玉身上,偏偏又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草帽这场走秀的开场单品,沈秋本就是为询问丁玉而来,他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第一眼见到丁玉才会觉得如此惊艳。   水绿色如烟般的裤子颜色自下而上慢慢转淡,等到上半身的吊带时,已经几乎接近于透明。如果不是穿在外面的白纱,沈秋甚至怀疑灯光打在丁玉身上,都能让人看到那两点禁忌。   由于沈秋还是坐在侧面,并不能完全看到丁玉正脸,一些品牌方坐在丁玉正对面。   他们身后是数台负责直播的摄像机,所以直播间的众人自然也被丁玉的面貌所惊艳。   寻常模特很少能容貌与身材兼顾,不过化妆让他们五官更加立体,虽说模特看中的还是身材,但没人否认第一眼注意的是他们的脸。   即便是极强光线下,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丁玉如银镜般明亮眼睛。   青年行走时裤边如云般飘散,驱走萦绕在脚边雾气,远远望去如驾云而来的仙子,飘飘乎仿佛下一秒便能腾空而去。   由于直播间镜头不像现场那么固定,所以众人在丁玉出场后的五秒,近景摄像头切到他的脸。   顿时,屏幕都是丁玉令人屏住呼吸的容貌。   由于草帽端详过丁玉的五官,并没有与其他模特那样给他脸上画满浓妆,而是随意抹了层唇釉,外加还有之前那道迷彩绿。   整个会场都被时不时飘出来的烟雾所笼罩,更不必说丁玉本身就白,在聚光灯照射下像一块散发光的软白玉。   而在这片朦胧中,他的眼睛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草帽没有跟其他设计师在后台等候丁玉回来,而是站在前面凝视他走动的身影。   从开始他便知道丁玉走起路来带有不加修饰的灵气,没想到经过这几周的训练,他非但没有将这股灵气抹去,反而更加收放自如。   自从他出场的那一刻,几乎没有人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甚至连直播间的弹幕卡顿几秒后,才铺垫盖地密密麻麻遮住整个屏幕。   【我靠,我靠。】   【现在新人模特都这么恐怖吗?】   【怪不得草帽会将人作为开场,绝。】   【十秒钟,我要求网友给我这个人全部资料。】   其实严格来说,丁玉步伐还是带着一丝拘谨,但对于第一次上台便当开场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跟草帽想象中的效果还有些差距,可他也觉得就算是让超模来,也演绎不出丁玉身上漫不经心的气质。   正是这份像猫一样的慵懒,才让他在十七个人中一眼便看上丁玉。   之前有人提到过丁玉根本就不上镜,顶尖摄影师能将他美貌照出三成就算不错。坐在台下的品牌方更能直观感受到,青年从远处走来时带给人的震撼与冲击。   不只是他们动了心思,就连一向挑剔的沈秋也放下交叠的双腿,坐直身子目不转睛盯着丁玉站定在最前面。   沈秋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丁玉,一瞬间将蹲在小花园看狗尾巴草发呆的青年,与现在漫不经心站在T台上的人分割开。   他记忆还停在丁玉蹲在植物前,眼角带着泪珠上。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李墨安那个小子会追着丁玉不放。   就算是他,也觉得此刻丁玉闪耀的无法让人离开眼。   正式走秀之前,丁玉在草帽的带领下在这个台子上走了不下百遍,可到真正站在上面时,他一出场便被铺天盖地的闪光灯晃了眼。   由于会场追求仙境般的效果,再加上他衣服是丛林里最后秩序的定位,所以就算灯光再照眼,脸上必须也是无所谓的神情。   起初丁玉还不理解该怎么表现无所谓,直到草帽半开玩笑跟他说,在你面前全是成堆红薯,这些红薯只能被你一人选,不满意再换下个。   从舞台后面走到最前端的路途并不长,但丁玉在还需要停顿几秒后,从另外一条道路上穿过去。   就在他转身刹那,不少人看到这件水墨色衣服背后的玄机。   【哇哦,我要下单。】   【前面的你冷静一点。】   【也不是谁都能穿出来这种感觉吧。】   【其实我想看看。外套底下的风光。】   【想看+1。】   本来大家以为这件露大半胸口是唯一看点,可谁知道等丁玉转身,整个背只有外套薄纱作为遮掩,如玉般的骨肉若隐若现。   就连青年行走间,都无法让人将视线从他后腰处移开。   坐在第二排的烟叔扭头,近距离下,他甚至注意到人因稍冷而变了颜色的背。   无论底下的窃窃私语与闪光灯再怎么耀眼,丁玉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那通来不及说话便挂掉的通话上。   究竟是谁?   走神时步伐比先前慢了半拍,但瞬间功夫丁玉便纠正过来,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小小失误。   等丁玉好不容易有惊无险走完全程,刚回到后台就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草帽对他张开双臂。   “非常棒。”   草帽从来不吝啬赞美,看着面前青年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面庞,他也难得露出笑容,摘下帽子扣在丁玉头上。   没了帽子的遮掩,丁玉撞入那双异色瞳孔,或许因为黑蓝掺杂缘故,让李茂的眼睛比寻常人格外有气势。   可丁玉却无缘无故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只不过瞳孔颜色并不是黑色,而是如海一般的湛蓝。   注意到怀中青年的愣神,李茂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到灵感缪斯:“怎么了?”   丁玉不敢说通过你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还不等他站直身子,从后面传来的力度将他与李茂轻轻分开。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丁玉下意识回头望去,却看到先前在医院楼梯口见到的男人。   不知对方弯起来的眼睛里是什么神情,丁玉就像预感到危险的小动物那般缩起身子。   “您好?”   走秀还没有结束之前,后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还没来得及等李茂开口,注意到面前男人的脸时微微一愣。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李墨安的绘画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51章   ? 奇怪   ◎奇怪的男人◎   在没有接受李家邀约之前, 沈秋从来没有收学生的念头,后来得知李家有个天赋极好的苗子,他才顺带着教了些李家其他孩子。   只不过他当时是在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房间教授, 除李墨安外, 沈秋并不是特别熟悉其他人的面孔。   注意到面前人异色瞳孔, 他猜测这人或许是李家后代,至于是谁却完全对不上名字与脸。   看着丁玉手腕被他攥住,沈秋甚至怀疑但凡是个李家的人都会喜欢丁玉,还是说他们沾满商人气息, 才爱这种不食人间烟火仙人。   丁玉肩膀被沈秋以不容争脱的力度握着,他手腕又在李茂手僵持抽不出来,整个身子都快被两人分成两半。   毕竟他是第一个上场的模特,已经有模特走完来到后台,待看到他们三人这般模样, 就算脸上不显眼中也还是出现惊讶。   不好意思将这种样子展现给他人, 更何况丁玉身上还只穿着几乎视同为无物的吊带与开衫。   当下他微微皱眉声音也冷了下去:“等结束后再说不好吗?”   不知自称邻居的男人过来找他会有什么事,可他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觉得灵魂都被他看透。   这种感觉并不好, 让丁玉觉得他在人群中无处逃匿般慌张。   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握住丁玉肩膀的双手变成了一只, 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揽住他往另一个通道走。   本以为李茂会拉住人,没想到轻而易举松开丁玉手腕。沈秋起初微微惊奇挑眉,在对上他的神色后了然,看来对方认出了他。   “请问您要去哪儿?”   不知道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会将他带到哪里,丁玉试图挣扎将肩膀从他手心下移出, 发现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对方仅仅将手腕搭在肩膀, 可丁玉就是移不开, 身子还能被他带得更往怀中靠。   热度透过单薄衣物源源不断传来,沈秋身上的古龙水混合成年男人独有的体温,令丁玉头晕脑胀几乎站不住脚。   这个会场的后台四通八达,丁玉第一次来时险些在这里迷了路,沈秋却轻车熟路把丁玉拉到死胡同里。   这里冷气没有会场足,他觉得指尖也有回暖之意。   面前男人却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这让他抱住手臂警觉后退了两步。   丁玉不知道面前男人会说什么,潜意识觉得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沈秋在对上他那双有些不安眼睛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不记得了吗?”   作为开场白来说这句话莫名其妙,对失去记忆的丁玉来说,没什么能比这句话更能勾起他心中疑惑的因子。   男人袖扣在暗处闪动宝蓝色光辉,让他不禁想起方才李茂的眼睛。   不,这还不一样,他记忆中的那个蓝色更为纯粹。   沈秋也不愿卖关子,拿出事先录好李墨安声音的音频,解锁后递给丁玉。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丁玉低头看到标记未知的视频。   “如果你听到这个还想不起来,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说这句话时,沈秋无论是从面容还是语气,都在向丁玉传达遗憾。   虽然丁玉不知道他为什么比所有人,都迫切自己能将遗忘的事情想起来,丁玉却发现他并不讨厌这样急切。   音频时间并不长,丁玉却不敢下手点开。   他心中腾起奇妙的紧张感,这种感觉令他呼吸不断加重,猜测旁人是否听到他如雷贯耳的心跳。   屏幕上的三角变成竖杠,细微电流声从里面传来,再加上沈秋把声音放到最大,周围都被这电流声包围。   后台有些地方是不会被灯光照射到的,他们所处位置偏僻光线也昏暗,一时间两人面前的光源只有面前不断跳动的手机屏幕。   不断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呼吸,否则会因耳鸣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似乎是他的祷告起作用,等到漫长的前奏结束以后。就在丁玉耳鸣消失的刹那,混合电流声的少年音传来。   之前对丁玉情况有了猜测,沈秋来之前让李墨安抽空给他录了段音频。   如果失忆的人想回忆起过去,必定要接触熟悉的事物,可周围人完全隐瞒李墨安的存在,甚至连他的东西都无处可寻,丁玉又怎么会能想起来。   所以沈秋才想了个办法,让李墨安说几句他对丁玉想说的,然后沈秋再负责转达。   没告诉他丁玉失忆的事,就算沈秋也知道现在的李家并不平静,换权的事情就在这一年。   李墨安在艺术天赋上极高,但他对商业敏感度甚至比绘画更恐怖,即便是李老爷子不说,沈秋是能察觉到老人眼中的惋惜。   “哥哥。”   漫长寂静过后,丁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少年音。   像是了不得的开关,他呆呆注视不断滚动的进度条。   “我知道你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想理我。”   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漫长叹息之后才再度开口。   “我不奢求你原谅,只不过现在走不开,最晚下周我便能回去找你。”   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当李墨安录制音频时,却发现他心中只存在这两句话。   一个是对不起。   一个是我爱你。   曾经他在丁玉身边,总是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喜欢,青年却觉得被人全心全意爱着那般开心。   李墨安知道丁玉自小缺爱,才会用这么卑劣方式在人心底留下痕迹,又在后来一声不吭的离开。   起初他并不懂爱,李墨安只觉得每天能陪在人身边就好,就在他决定要保护丁玉的瞬间,他所谓的喜欢早已经远远超过了限度。   只有爱,才会让人变得敢于冒险与踏上路途。   “你要等我,我们很快就见面了,还有那天的离开......”   对方停顿时,丁玉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不知道接下来少年会说什么,可他却觉得等这个答案已经过了太久。   见他这般样,沈秋将原本已经按下去的音量又再度调到最大。   就在两人谁也没吭声的空隙里,丁玉听到少年几近后悔到变声的叹息。   “对不起,哥哥。”   声音飘散在后台微燥的空气里,却又无端浸满水般悲伤。   丁玉气息顺起伏的胸膛呼出,感觉如同无助漂泊风筝被人拽住绳子,让他慌乱的动作瞬间定在原地。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听到梦中声音,丁玉觉得灵魂都在颤抖,他只能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身子,眼中目光慌乱不知该落向何方。   比他高一头的沈秋自然注意到丁玉慌乱的模样,他默默收起手机,原本搭在丁玉肩膀的手也收回。两只手插兜沉默看着他。   丁玉没有反应,他大脑里现在混沌一片,似乎有神经在不断抽痛,令他整个脑子都快要爆炸掉。   在李墨安声音的冲击之下,梦中那些本来模糊的东西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他似乎看到记忆里的少年拥有并不柔顺的头发,别人留着都是乖生生的妹妹头,他是只快要炸毛的大动物。   站在厨房的那道背影也越来越清晰,丁玉都能看到对方放下手中筷子转身,对坐在餐桌旁的他微笑时,那眼睛如海般幽蓝。   少年跟他说什么来着?   丁玉捂住脑袋茫然,他眼前浮现那人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在混沌之中无法辨析。   两人在后面耽搁的时间太长,李茂虽然没跟沈秋有太多接触,可也知道他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善良,派其他工作人员前来寻丁玉。   靠在料理台前的少年长腿交叠,望过来的眼睛里充满着无助哀伤。   等到工作人员脚步声越来越近,丁玉类似于抽泣的呼吸下,才听到对方所说的话语。   “不要忘记我,哥哥。”   “玉安老师?”   工作人员没有喊丁玉名字,而是说李墨安先前给他起的艺名。   这个名字对于丁玉来说太过陌生,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工作人员叫的谁。   直到察觉对方目光落在身上,他才从方才那股悲伤情绪中抽离,注意到来人疑惑面孔。   不知道丁玉方才经历过大喜大悲,想起是有正事要说,工作人员赶忙上前示意丁玉离开:“走秀快要结束了,李茂老师想让您赶紧到后台与他汇合谢幕。”   想到前面走秀还未结束,便有品牌方来后台寻丁玉,工作人员也为这位漂亮不似凡人的仙子感到开心。   “您赶快过去吧,还有不少品牌方都想与您说几句话。”   不等丁玉给出回应,而站在他身后的沈秋轻笑。   他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发觉李墨安的动作,看来对方已经将李家全部时尚资源都掌握在手里,只是怕丁玉接下来能不能承受得住。   当下他也不再做过多纠缠,无视丁玉想开口询问的面色,他挥挥手迈步离开。   工作人员不清楚丁玉眼睛怎么突然变红,他还以为是因得到消息而激动。   “玉安老师?”   这个称呼太过陌生,陌生到都让丁玉以为对方呼喊的并不是自己。   “喊我丁玉就好。”他勉强笑笑,却得到对方反驳。   “玉安老师是尊称,不能太过张扬,还是喊艺名的好。” 第152章   ? 拍摄 ◇   ◎李家的广告◎   这次单品不多, 尤其李茂也就寥寥几件,等到李茂这场全部走完之后,品牌方赶紧趁中场休息起身来到后台。   不是他们过于着急, 而是看到其他人也在打听开场模特的消息。   论身高来说丁玉确实不够格, 可谁也无法忘掉他慵懒如酣睡过猫儿般的眼神。   “你确定他会接受我们邀请吗?”   说话的是位女生, 她看着身边兴冲冲男人有些无语:“毕竟他可是上头点名道姓要的人,要是人家不来,我们也没办法。”   两人说的是先前接到李家通知,要求新季度产品的拍摄选这里的模特。虽然他们在国内上只能算的上中等, 放在国外却是一等一的品牌。   想要拍摄的模特如过江之鲤,他们选都还选不过来,却被莫名其妙的通知拉到这里。   两人以为上头是独自单干,现在却知道也是由一家独控,所以才对人产生了好奇, 以为又是个靠金主上位的小明星。   谁知从丁玉刚出场的刹那, 两人眼睛就跟不会转了般直勾勾地盯着,等到人背影消失在另一侧才恍然回神。   互相对视时,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艳。   “如果我是金主, 我也喜欢这样的。”   男人毫不掩饰对丁玉的喜爱, 他已经掏出本子开始记录人三围:“其实根本不用开口, 他来面试也是有很大概率会被选上的。”   两人都以为旁人不会看上丁玉,可他们准备等下一场时,却发现已经有品牌方往后台走去。   虽然那些人都没有他们家实力雄厚,但眼下谁都不知道丁玉的意思,女生赶忙拉起男生往后台走, 生怕慢一秒便让丁玉与其他人签了合同。   就算丁玉身高可能会有些稍矮, 但没有人会拒绝他那张脸。   不只是两人这么想, 其他人也这么想。   等他们到了后台,发现丁玉身边早已围满了人。   “哇。”   看着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只包围着丁玉一人的品牌方,再加上旁边只有零星几个小厂家询问的模特。女生知道竞争会很激烈,却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境地。   自从丁玉从走来,便被后台站着的人群吓了一跳,他目光落向旁边的李茂,发现人招手示意才慢慢走过去。   “这些都是对你有意向的人。”   李茂示意丁玉,里面不乏算得上一线的品牌:“你看看你对哪个感兴趣,随便选就好。”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丁玉却茫然不知所措,八哥今天开会估计要等会才来,原本清明的眼睛也有了些许茫然。   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人心里,让人默默高呼可爱,恨不得下一秒便将丁玉抱在怀里搓来揉去。   本来也是品牌过来挑人,所以其他模特也是信心满满,等结束以后会有人来选择他们。   却没有想到在中场休息时,就有人涌到后台说要找丁玉,这让走过无数T台的老手当下心生不满。   “也不知道他们看上这个毛头小子哪一点。”   说话的是位五官比较立体的男生,他浑身肌肉凸起,声音却尖细刺人耳。   站在他身边的模特点头,他们说话声音并没有经过掩饰,所以还未远离人群的那些厂家,听到他们对话时露出了神秘笑容。   “你们只不过以为那些明星会有金主,其实要是模样生得好,模特里金主给的资源可不比娱乐圈少。”   本来这句话也是无意之举,明明都是大家在圈子里默认的东西,现在却充满别样意味。更不必说丁玉进公司之前,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有人一听而过,有人在心中留下印象,看向丁玉的目光也充满嘲讽与不屑。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唯独在训练室的孙宇听到这事,本来给他的单子却变成供新人选择的之一,当下有些不满。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违约?”   孙宇当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品牌方临时违约,赔款远远要比模特支付的多得多。   站在他身边的经纪人面露难色,翻动手机得到确定消息以后却不敢直接开口,毕竟孙宇的脾气与柯安不相上下。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经纪人只好站得离孙宇远了一些:“当时从国际秀台下来,原本想签合同的品牌方突然接到上面的消息,那份单子并没有签成功。”   “哈?”   不止是孙宇感觉奇怪,就连经纪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那些人不惜丢失信誉也要将孙宇撤下来变成空档。   这事未免太过离谱,所以经纪人当时在后台询问几句,却得到对方摇头表示不能详说。   这趟国际时装周拿下来的单子并不是很多,但国内有个极其不错的邀请在等他。在国内只是一线,国际上却享有较高的知名度。   也正是因为这单,孙宇当时才没有在后台发飙。   看着眼下接到的通知,经纪人不敢告诉他这又跟那些一样出了变故。   但是能混到国际的人又有几个是没心眼儿的,当下孙宇察觉到经纪人的吞吞吐吐。   “怎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个单子也泡汤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第六感是极其准确的。就在孙宇刚结束完一组动作后,他看到面前经纪人微微点头。   “哈?”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晕头转向,孙宇也不顾当下还未进行完的训练,示意经纪人拿过来他手机。   他最近没有在国内发展,但还是和当初给他合同的人保持联系,现在国内出现这么号人,他不肯相信那人不知道丁玉的存在。   对方似乎正在看手机,当孙宇电话拨过去后接通得很快,几乎下一秒便听到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   “烟叔?”   最近才归国的孙宇并不知道国内现状,他短暂寒暄后便询问知不知道最近出现了一个叫丁玉的人?   就算烟叔也觉得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孙宇应该现在是在国际发展,怎么突然又回国了?   “知道。”   寻思两人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是竞争关系,所以烟叔此刻并没有过多隐瞒。   “那您知道他联系方式吗?”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就算神经大的烟叔也察觉出来孙宇来势不善,他压下心中疑惑:“怎么,你跟他接下来有合作?”   “合个头。”   孙宇本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再加上单子接二连三的被品牌方取消了合作,他现在宛若一个即将爆炸的炸药桶四处跳跃。   听到他讲粗话皱眉,烟叔虽知道孙宇就这个性子,有段时间没交流,再加上眼下有个乖乖巧巧的丁玉,他对人的印象瞬间降到冰点。   孙宇却像没有察觉电话那头的沉默,依旧开口喋喋不休。   “本来好好的品牌方全部撤单,再加国内也跟中了邪一样。我只是从经纪人那里听说有个叫丁玉的,曾经跟我签单子的人都有意向找他。”   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烟叔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李墨安。   就算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所有时尚资源都通通偏向丁玉,所以烟叔压下了最接近标准答案的猜测。   “毕竟最近时尚界的风向转换极快,要是不符合他们心中的预想,不再签你也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国内,还有拍完片子以后作废重拍的。”   由于八哥并没有抵达现场,所以烟叔起身去后台看看丁玉现状,在注意到他被人围着时猜测又浮现心头。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李墨安做的呢?   他从旁人口中得知,连城娱乐最上头的控股人是真真正正换了人,至于是谁又有什么背景,眼下的情况谁也不清楚。   再加上烟叔还不知丁玉最近失忆的事,他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人情况,更没时间跟孙宇做无妄猜测,于是简短安慰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等到好不容易站在丁玉身边,他低头却对上青年茫然的眼睛,烟叔当下心里一惊。   与先前在官网看到的模样不同,只有近距离下他才发现丁玉的眼睛完全就是判若两人,望过来时不见任何情绪。   “不记得我了?”   由于被众人包围丁玉不好开口,只得压低声音告诉烟叔,自己想不起来很多东西。   万万没有想到言严的猜测竟然成了真。   如果丁玉失忆,肯定也不记得李墨安,那么取消孙宇资格的品牌方,难不成是李墨安给人的弥补?   这种想法过于异想天开,烟叔赶忙接过丁玉手中的名片,看在之前曾经合作的份上他帮人筛选。   无论哪家,对首次走秀的模特来说都算得上攀高枝,烟叔陷入了沉默。   就算丁玉不知道他第一次露脸,便接到这些牌子意味着什么,他却下意识觉得现在能力还不支撑他接下来这些单子。   等丁玉刚想开口拒绝时,面前这位中年男人却突然制止住了他。   “先别拒绝,等看看你喜欢哪个风格再——”   说话间,丁玉面前又出现了张银白色的卡片,他抬头对上一男一女两人露出来的微笑。   “丁先生,有没有意向来李家旗下拍摄香水广告?” 第153章   ? 躁动 ◇   ◎俺也一样◎   短暂中场休息很快结束, 接下来是女设计师的主场,眼见丁玉当下是不会给出答复,品牌方也便接二连三离开后台。   好不容易才获得短暂的清静, 丁玉目光落在旁边那些模特身上, 被他们眼底的厌恶吓了一跳。   坐在他身边的李茂自然也察觉这些算不上善意的目光, 伸手扶住丁玉的肩膀,示意他转身不要注意那些视线。   “眼下给你递来名片,他们还是会将你与其他人进行对比,并不是说一定会选择你。”   猜到丁玉并不知道里面门道, 李茂随意抽出来张名片打量,却在注意上面香水信息之后皱眉。   并不是说他过于敏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李家旗下某个品牌。   事情开了头之后,其他便有迹可循, 李茂怀抱探究的心情, 将丁玉面前名片查看个遍,发现五张里面有四张都是属于李家的产业。   重复率这么高应该不是巧合,再加上回国的也只有本家的李墨安, 李茂心中产生怀疑。   他不知道这个弟弟的现状, 却也能从旁人那里得到些许风声。   比如他在国内跟人纠缠, 对方好像还不是很乐意跟他在一起?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也让人窥探不到真相。李茂总觉得不能那么巧合,再加上他妹妹李沫之前回国,倒不如问问她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内幕。   由于女设计师的东西比较多,所以等到最后丁玉上台再走一遍时, 已经全然忘记方才听到李墨安声音的紧张。   默默站在一旁等工作人员通知他上去, 而身后议论声大到丁玉不用回头, 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谁提了句潜规则,落在丁玉身上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丁玉觉得自己不会做这些,他完全想不起来失忆前,八哥跟他解释的东西化为乌有,只觉得现在浑身无力。   有模特看出来丁玉心底慌张,原本不确定的也变成肯定。   他们甚至都不再压低声音,声音大到连工作人员都示意他们嘘声。   几位设计师率先在前台站定,所以眼下并没有人能帮得上丁玉。   就当丁玉以为自己要默默听他们议论直到上台时,不知道从哪走来的男人站在他背后,在工作人员错愕的目光中,单手提起嚼舌根的模特。   不只丁玉,就连那位模特都傻眼了。   由于李六最近才跟李七联系上,他进会场时间稍晚,刚到后台便看到青年孤零零站在旁边。   其他模特与他相隔至少有一米距离,甚至还在当丁玉不存在说着他的坏话。   “喂,你从哪里来的?放我下来!”   那位模特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被人提在半空,当下脸气得通红一连串脏话冒出。   由于他们离舞台很近,而这时前面说话声音刚刚降低,所以台上三位设计师都听到了后排动静,连带坐在入口的人也听到这阵骚动。   几乎是不等人反应,喧嚣愈发清晰从后面传来。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想去拉架,却不小心碰到后台音响的电源,顿时整个会场都回荡那位模特的叫骂声。   “他只不过是个卖的,有什么资格能当开场,还有这么多品牌方来,指不定跟多少人睡过!”   会场的人哪里听到过这种粗话,当时不少人都流露出来了厌恶。   未曾想过会在走秀结束前出现乱子,李茂不顾台下人的惊奇目光,放下话筒转身去后台。   剩下两位设计师在台上主持大局,原本是想让自己的模特上来顶一下场子,不料所有人对品牌方所做决定表示异议,当下也跟那位挑事儿男模附和。   “对呀,凭什么一个新人就能当开场。”   “他进公司之前就有那些流言。”   “我就说凭他的相貌怎么可能会入选今天的主题。”   众人议论声纷纷,音量甚至不用话筒都能传到前面。坐在外面的人群当下没了安静,呜呜啦啦不知道在跟周围人交流什么,连直播间的弹幕也在飞速刷屏。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们在说啥啊?】   【难道模特也有潜规则,不是谁好看谁上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有的还要看身高等。】   【不过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能到这种程度,确实存在着猫腻。】   网络上很容易被有些人带起来节奏,先前还夸赞丁玉美的人,现在就剩下对他潜规则的厌恶。   【这样做也太不公平了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个卖的呀。】   【咦,模特也玩这么大。】   对于以上消息丁玉全然不知,他被李茂拉在身后,不知所措看着眼前闹剧。   那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高壮男人,如提小鸡一样将嚼舌根的模特扔在了墙根。   “你认识他吗?”   在混乱之中,李茂没注意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李家保镖独有的装配,他还以为是丁玉的狂热粉丝来后台给人找公道。   丁玉下意识摇头,他自出院以来接触的人根本都不超过十个,更不用说会认识身手这么好的家伙。   就在丁玉摇头时,李茂注意到高壮男人出手时,袖口露出来的标记。   那是只有李家保镖才会纹着的东西。   当下李茂也顾不上拉架,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本家保镖。   虽然他记不得跟在李墨安身边保镖的样子,但看对方出手速度,应该是属于近身保护的那批人。   无法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李茂强压下心中疑惑。   他转身才察觉丁玉在不断发抖,似乎在恐惧面前混乱的现场。   尤其是当对方用手臂勒住其中一人的脖子,丁玉控制不住捂住嘴巴,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恶心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才得到消息赶到后台的保安立马将众人分开,甚至都用上防爆盾挡在那位高壮男人的身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为首的安保人员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乱子,平常举办过几十场走秀都没出现问题,所以他们今天也掉以轻心。   眼见现场一片混乱,甚至有模特脸上出了血。安保队长觉得事情变得难以解决,他求助的视线望向站在旁边的李茂。   “李先生。”   模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李茂撑腰,却不料到那位背景神秘的设计师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一旁的李六。   虽然李六从最初便跟着李墨安,可李家的老老少少他们都要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当下认出他是旁系的大少爷,当即微微点头致意。   见到他这幅模样,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李茂确认猜测不由叹息。   如果李墨安被李老先生强行带回本家之前,留下了一位保镖专门负责保护丁玉,所以当那些模特口中出现污言秽语时,肯定忍不住上前为丁玉讨公道。   根据李沫传来的消息,要是李墨安速度更快一点的话,他这半年来便能完成权力的交接更替,成为新一任李家的掌权人。   如果在这时他再跟人打好了关系。说不定便能从国内类似于流放的日子重新回到国际秀场。   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丁玉,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李家的新一位家主夫人,就算他是个男人。   想到自己曾对人搂搂抱抱过,回忆起李墨安发起疯来的那个性子,李茂当下心跳都慢了半拍,瞬间远离丁玉半米开外。   果不其然,就在他远离下一秒,保镖也收敛了脸上敌意,默默注视着发抖的丁玉没有说话。   “李先生,您说该怎么办?”   安保队长见这位老板一直不吭声以为他是吓到了。于是开口又提醒了他一遍。   李茂思绪依旧停留在先前,目光落在丁玉受到惊吓的脸上时,暗自下了决定。如果他能借这微不足道的优势,也算能承上李墨安这股东风。   当下便不再多言,李茂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抬手,示意自己认识这位男人。   不只是旁人,就连李六自己也有些困惑,不明白李茂为什么会出手。   明明先前在本家见到他时,他跟李墨安还是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   “没关系,我认得他,你失去记忆之前应该也认识。”   李茂低声安慰丁玉,他示意丁玉冷静下来,并要求现场立马调换模特出场的顺序,然后轻轻推住丁玉的后背让他上台。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接着走下去,当谢幕音乐响起,现场从混乱又回到寂静。   猝不及防被李茂推了上来,丁玉脸上还带有方才未消退的惊吓,眼角存在的泪花令他眼睛都变得朦胧,比一开始看上去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众人目光跟随从后面出来的丁玉身上,就连摄像机也忠实记录下来他迈出的每一步。   原本混乱的直播间里弹幕也突然变得少下来,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丁玉身上。   直到青年背影消失在另一边的通道,空白许久的屏幕上,这才晃晃悠悠飘过两条弹幕。   【突然好羡慕他的金主。】   【俺也一样。】 第154章   ? 噩梦 ◇   ◎隐约的记忆◎   自从那次走秀结束之后, 众人很少见到丁玉,就连训练室的张姐也有段时日没有见他。   她并不是经纪人,不太方便直接打听, 旁击侧敲询问焦头烂额的八哥这几天情况。   “也不知是谁买的水军说丁玉被人潜规则了, 现在整个推文上闹得沸沸扬扬。”   好不容易在吃饭时有喘气的空隙, 八哥回忆起至今仍缩在房间不肯动的青年叹息。   “难道当时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女人代指的是,当时丁玉还没有进公司便传的消息。   八哥打量了这位多年的好友,目光又在周围扫了圈,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谈话, 这才压低声音靠近。   “不要往外说,现在只有高层和股东们知道。”   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张姐也缩起肩膀:“放心好了,我在训练室撞见多少能上热搜的东西都没有吭声。”   似乎也想到训练室曾经出现过的种种桃色新闻,八哥面容流露无语,转而收敛神情:“这根本就算不上潜规则, 人家未来可是正儿八经的股东夫人。”   将当时他在公司初遇李墨安, 后来高管要求他一切以丁玉喜好为前提的事大概说了下。   自然知道这种会在旁人心中引起多大反响,果不其然张姐长大了嘴巴。   “按照你话中的意思,连娱几乎就是他开的了?”   八哥大概理了一下来龙去脉, 有些出入但也可以这么说, 他点头表示赞同张姐的推测。   得到这个消息后, 再联想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张姐都觉得有些可笑:“谁能想到他们看不起的人,背后竟然会是连城娱乐的老板。”   她不由得感慨:“谁会花这么大价钱买下老公司,这笔钱成立一个新的不更好吗?”   其实八哥也拿不定主意,他猜李墨安可能是看上连城娱乐还算好的资源, 直接买下来不再考虑其他事情。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谁也说不出来准头, 再加丁玉身份特殊, 公司也不敢贸然召开会议做决定,他们只能等李墨安回复再做定夺。   只可惜,到现在都没人消息。   说话间,八哥吃完饭,又去包了份番茄炒蛋给丁玉。   “他还是不肯出来吗?”   “老样子。”   看着面前男人因最近不断奔波而有些青黑的眼底,张姐劝他不要太累,那人肯定不会放任丁玉就这么受欺负。   眼下也不好多说其他事情,八哥点头便离开了。   自从那场风波过后,他除了将食物放在丁玉门口,压根就没有再见到青年出来。偶尔住在斜对过的柯安会敲敲门,但永远都是处于无人应答的状态。   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帮忙遛狗的前台说,丁先生除了面色有些憔悴外并无异样,他们才压下拿备用钥匙开门的念头。   看到他早晨放在那里的食物没有动,只不过是因为遛狗将东西挂在了门上。   距离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两天,这段时间里丁玉几乎没吃一点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遭受不住。   八哥不忍心看他这么颓废下去,出现了问题还可以一起商量,他这样憋在宿舍里也不是办法。   再加上那些品牌方得知网上传闻后,他们并没有说取消邀约,反而还增加了新的邀请。   快速恢复精力最好的办法是投入工作中,八哥不知道为什么丁玉会因为小事而失去斗志,他今天说什么都要让人开门。   就算是不想参加选拔的工作,也必须得吃口东西。   敲击声透过门板传到房间内,八哥看着挂在门把上的东西,或许是前台遛狗还没有回来,他试探性地下压门把手。   随着一声细微咔嚓声,门开了。   没有料到进门竟是如此简单,八哥下意识放轻脚步,将手中东西放在了玄关处。   他轻声开口呼唤着名字,意料之中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过了玄关之后,那张大床上并没有人影。窗帘死死拉住透不进来一丝阳光,光线昏暗八哥差点被地上的拖鞋绊倒。   直到他适应屋内亮度,才发现青年怀中抱着一个小小夜灯,躲在墙角被子里默不作声。   注意到八哥进来之后,那双无光的眼睛慢慢对上八哥焦急面容。   “哎哟,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啊?”   并不知道丁玉以前有过心理疾病,八哥故装轻松模样试图将窗帘拉开,可突然飞过来的抱枕把他吓了一跳。   “丁玉?”   毕竟这力度极轻,让八哥误以为是窗外吹来的阵风,他扭头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青年,放下了准备拉开窗帘的手。   等他走近时,才发现丁玉眼底布满红血丝,却依旧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睡觉。   “那只是一场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八哥还以为丁玉是因为那些话,才会变成现在低落模样,绞尽脑汁想安慰他。   可八哥却不知道,丁玉睡不着是他想起被遗忘的陈年旧事,就算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让他觉得害怕的东西。   混乱之下,丁玉不知道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手机在这些天早已没电关机,他也空不出多余力气给汤亚打电话。   他不知道围绕在手上的毒蛇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也不知道晾晒在学校衣架上的床单到底是不是他的,脑海里只有少年越来越清晰的面庞,妹妹头使他面容在朦胧中看起来格外无害。   记忆里他们似乎坐在小花园里,丁玉看不出这个小花园是不是他的家,深蓝夜空还未散去粉云,小花园的落地灯让两人身影看起来美好。   自己抱着蛋糕坐在秋千上,少年穿着黑西装从门口中走来,见到他坐在那里时露出微笑,俯身偏头吻住丁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哥哥,我赶回来了。”   分不清这究竟是记忆还是梦境,丁玉有些困倦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双目刺痛都无法闭合,正巧盯住面前蹲下的八哥。   ——他说他赶回来了,那他之前是去哪儿了?   由于先前沈秋给丁玉听的音频,导致他记忆发生了错乱。原本没有发生的虚无,都被他认为是曾经存在过的,整个大脑都陷入混沌。   就连丁玉自己都不知道,他潜意识里是希望那天晚上少年回来,可李墨安却被李老爷子突然带走,这份遗憾一直积压在他心底,到现在也没有释怀。   等到他将意识从缥缈中抽离,才发现八哥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焦急模样感觉下秒都要打急救电话。   两日滴水未尽的身子已经疲惫到极点,就算丁玉想开口讲话,他嗓子疼到几乎都发不出来任何音节。   他抬手示意八哥将手机拿来,在充上电之后找到了汤亚的信息,到现在却怎么也按不下象征通话的虚拟键。   自从女人将他送到连城娱乐以来,他就没有再跟汤亚有过任何联系。   如果眼下要询问汤亚刻意隐瞒住的人,丁玉不知道他能获得准确信息的概率是有多大。   悬在按键上空的手指慢慢移开,丁玉想确定真正有这么个人后再做决定。   八哥见丁玉终于闭上眼睛,当下松了口气,默默将搭在沙发上的毛毯展开披在他身上。   能睡觉便说明是好事,等丁玉睡醒,他再让人送上来一份热汤吧。   起初,八哥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是坐在沙发上处理各个品牌方发来的邀约,结果东西还没有分到一半,便听见睡在墙角的青年传来奇怪泣音。   形容不上来这种腔调给人的感觉,八哥被还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来到人身边,却发现丁玉满头都是冷汗。   猜测对方或许是梦到不好的事,他赶忙伸手拍人肩膀,动静却像石落大海无波澜。   “丁玉,丁玉?”   生怕再这样下去人被梦魇缠住,八哥也顾不得丁玉不喜欢别人碰他,赶忙伸手拉住他胳膊使劲摇。   结果还没将人摇醒,倒是从外面回来的柯安听到这边动静,看到门上挂着的食物都取下,还以为丁玉恢复了精神赶忙推门而入。   “你在干嘛!”   结果他刚迈进玄关的下秒,见到八哥使劲摇晃丁玉,柯安怒火从心头蔓延。他顾不得手上提的冷面飞扑上来,将人拉离丁玉身边。   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差点大叫,八哥赶忙举手示意自己并没有非分之想,转身示意柯安看向沉浸噩梦醒不过来的丁玉。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睡得好好的,现在被噩梦缠上叫不醒,万一被吓啥了这可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柯安将丁玉的头从枕头里轻轻托住,这才注意到他布满冷汗和苍白的唇。   陷入梦魇的丁玉眉眼竟然格外熟悉,隐隐约约与他学生时代照过的邻居小孩重叠,只不过对方父母跟人合作开厂而搬离小区。   连带着那个只有两岁多一点,整日跟在他身后喊木可哥哥的小男孩也没了消息。   直到后来,柯安知道对方家里出现变故,到现在也是杳无音讯。   却不知道为什么,柯安竟然在丁玉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第155章   ? 意外   ◎喂错了药物◎   或许是被噩梦缠住的缘故, 丁玉昏昏沉沉之中竟回忆起他小时候。   这个小时候并不是在汤家,而是他还没跟父母搬到别墅区之前,住在一个老旧的大院里。   院落中央有棵巨大无比的榕树, 夏天是大院所有人纳凉的好去处, 丁玉回忆的便是在那棵树下发生的事。   按道理来说, 人一般都会自动清除三岁前的记忆,丁玉却在挣不开的噩梦中回忆起童年。   邻居是位上了初中的男生,当丁玉父母忙的时候,便把小丁玉扔给这位哥哥。夏天白天热又漫长, 邻家哥哥放了暑假之后,便一直带小丁玉坐在树下的凉席上看书。   梦里丁玉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能注意到泡面般卷发,偶尔低头时垂落在小丁玉头顶,引的他伸手去抓。   “哎呀, 痛哦。”   每当这时, 小哥哥便会移开他的手,接着翻过一页书示意小丁玉看上面的图片。   可小孩子老实就不叫小孩子了,小丁玉还没安静几分钟, 随着柯安翻书的动作, 他又去握男生的头发。   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柯安将头发扎成小揪揪竖在头顶,却没想到令小丁玉扭头往上看。   坦白来说,柯安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他偏偏觉得白生生的小丁玉比其他小孩都要好带得多。   甚至只是看他坐在一旁吃西瓜,也会觉得颇有意思。   小小的孩子知道自己不能多吃, 每次柯安都会用勺子, 将最中心的西瓜挖出来递给他。   “甜不甜?”   柯安本来就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只不过看着小丁玉吃得满脸都是红色汁水,忍俊不禁拿起纸巾擦擦他的脸。   正说着,面前小男孩将手里都快捧不住的西瓜递到柯安面前,小奶音都有些吐字不清:“吃。”   “是甜。”   小丁玉满嘴都是西瓜汁,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天。”   被他明明吐字不清,还要一板一眼学的模样逗笑。柯安伸手将小丁玉散落额前细软发丝后梳,露出他饱满洁白的额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喊我什么?”   似乎被他的话问到,小丁玉捧着西瓜半晌没动。   他水汪汪圆眼睛眨呀眨,直到手里西瓜都快要掉在衣服上,柯安才看到面前小孩转过脑袋,口齿清晰喊出了四个字。   “...木可哥哥。”   简简单单的称呼跨越无数时光落在柯安耳中,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怀里的丁玉,再次开口时连声音都在抖:“你刚才喊我什么?”   不知道人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丁玉只是下意识说出记忆中的名字。   由于柯安半跪在地遮挡住头顶灯光,他这才勉强睁开眼看清男人相貌。   虽然方才做梦邻家哥哥面容模糊不堪,丁玉还是凭借如泡面的卷发认出了他。   “木可哥哥。”   他回忆起来的东西颇少,这四个字却如定海神针般,让丁玉想到忘却的童年。   之前梦境是属于毒蛇般冰凉而黏腻,那么这些微不足道的记忆,在丁玉脑海里占据了难以磨灭的光辉。   不知道丁玉说了什么会引得柯安这么大反应,八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手里还拿着退烧药和温水。   方才直到丁玉被柯安抱住的瞬间,柯安才发现青年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是因为起了高烧,还好宿舍常年都配备一些必要的感冒药。   他们并不知道丁玉的体质特殊,尤其是在发烧时不能随便吃药。   眼下丁玉并没太大反应,吃过药后被柯安抱上床蜷缩起身子。   折腾下来他带来的冷面也坨了,一向挑剔的柯安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他随意往嘴里塞了两口后便放下筷子。   右手落在丁玉额头感受体温,食指又时不时下移到鼻孔试探他呼吸。   轻车熟路的样子都不知道让八哥该做些什么,傻乎乎地看着他忙完这一切,知道丁玉脸上的红晕消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   “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   等收拾完已是半小时后,床上青年似乎陷入黑甜梦乡,紧皱眉头也微微舒展。   起初柯安听到八哥这句话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等到前台将伯恩山送回来,看到房间里的两人才惊讶地啊了声。   “丁先生肯让你们进来,我也就放心了。”   前台将伯恩山四只爪子擦干净,已经是成年体魄的大狗一跃上床躺在丁玉身边。   “之前丁玉先生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哭声,我还以为发生要紧的事,可怎么叫都不开门。”   前台将伯恩山的牵引绳收起,顺便把遛狗时间表放在玄关口。   没等众人开口,原本躺在床上的丁玉身体突然开始颤抖,平稳的呼吸又重新变得急促。   与先前褪去红晕的面庞不同,他面色煞白到有些吓人。   在短短时间内又出现变故,柯安赶忙伏下身子去握住丁玉的手,眼睁睁注视青年挣扎起身,哇的一声全吐在床边垃圾桶里。   这个时候柯安才注意到,垃圾桶里面全是些胆汁,丁玉已经吐不出来任何东西了。   “怎么了这是?”   眼下不止是前台,就连八哥也慌了神,赶忙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柯安虽在初中照顾过丁玉一段时间,当时他太小也没遇到这情况。   几人手忙脚乱扶住陷入昏迷的丁玉,柯安看到对方指尖不正常的颜色,意识到是药物出了问题。   就算对医学类的知识不太了解,柯安也知道药物过敏是能出人命的大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丁玉便往外跑。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八哥差点儿被突然窜出去的男人撞倒,他扶住沙发才站直身子,结果下秒又被伯恩山拱歪在沙发上。   “我的老天。”   虽然伯恩山看着温厚老实,但八哥受不住它的冲击,疼痛令他呲牙咧嘴,也只能看到它一闪而过的大尾巴。   本来柯安从前面回来时,便有人说他最近要参演节目。早已得到小道消息的狗仔,蹲守在连城娱乐大楼的对面。   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拍到有用爆料,狗仔们刚准备收拾设备离开时,却看到从里面跑出来个高个子男人。   还不等他们仔细打量,其中一个人叫出声:“是柯安!”   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还能蹲到人,狗仔们就像闻到腥味儿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   碍于门岗的守卫他们近不了柯安的身,只能站在栅栏外拍些照片。   尽管天色已晚,可在摄像头下依旧能看出他怀抱里的人,正是最近因为潜规则闹得沸沸扬扬的丁玉。   狗仔们已经料想,甚至不用等到明天早晨,今天晚上推文的热搜肯定都会被与柯安有关的词条刷屏。   救护车的长鸣由远及近,藏在左边的闪光灯更明显了。   柯安顾不得怒骂那些没有眼色的家伙,他护住丁玉的头后,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赶忙上了车。   八哥出来的稍晚,等他赶到救护车已经驶离了门口。   虽然不清楚柯安的经纪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还是将经过大概的跟人说了下,合上手机打辆出租车前往市医院。   经纪人刚结束与导演组协商,让柯安与丁玉的亲密镜头降到最少,甚至于连牵手都不可以出现。   结果转头看手机,被这消息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根本就不用看推文上的热搜,都能知道现在外面闹成的样子。   本来爆出丁玉或许遭受过潜规则,这件事已经搞得满城风雨皆知,现在又被狗仔拍到两个人在晚上搂搂抱抱。   暂且先不说公司那边的决定,就单是那位神秘股东,甚至都不动用想象力,经济人已经预料柯安明早就要收拾包裹回家了。   趁着赶往医院的空隙,他赶忙点开推送软件,上来便是柯安抱着神秘男子在大街上狂奔的词条。   看到这条消息,经纪人几乎两眼一黑在保姆车上晕厥过去,前排的助理大声制止住他,生怕人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我还想问为什么会有模特住到八楼。”   经纪人键盘按得啪啪直响,一个接一个询问状况的电话令他焦头烂额。   完全没想到柯安会在这时给他捅出来这么大事,经纪人觉得他都会短命三年。   接通电话后,对方却住宿问题百般遮掩,到最后也是化为一句无奈叹息:“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现在网传的潜规则。”   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经济人下意识放缓了呼吸,他要求对方再说得更详细一些。   “没有更详细的了,我们也只知道这些。据说那位股东等下月就过来考察,现在全公司都在观望呢。”   眼见对方实在是不知道,经纪人也只能作罢,转而拨打柯安的电话势必要询问个明白。   只可惜经纪人打了四五个,对方依旧处于无应答状态。   最后还是他根据热搜已经爆了的词条,才推断柯安应该在连城人民医院。   “真的是要了命了。”   保姆车在连城夜幕下速度几乎飞起,无数人议论丁玉与柯安的关系,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156章   ? 邀约 ◇   ◎火上浇油◎   幸好将丁玉送到医院比较及时, 医生给他注射完肾上腺激素后,又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   等他脸上红晕和身上大片荨麻疹下去,病房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忙完护士这才有时间打量坐在床边的柯安, 由于病床上的青年长相很有记忆点, 她也能一眼回想起是先前那位失忆的病人。   她也知道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东西, 对两人关系产生些许好奇,看起来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等病房还没安静三分钟,房间门又被人打开。柯安来不及抬头,衣领便被人死死抓住, 对方连带声音都用上了狠劲。   “出什么事交给公司,你跑出来逞英雄。”   怪不得经纪人心急,他是真担心股东看在柯安抱过丁玉份上,明里暗里给人小鞋穿。   雪藏那些日子熬出来已经够不容易,如果再被打回原位, 经纪人不敢想柯安变颓废的样子。   被他这句话搞懵了, 柯安还不知道热搜全是跟他有关的词条,再加八哥面色憔悴晃动手腕,他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看消息。   刚唤醒屏幕消息全部归为预览, 密密麻麻刷新近上千条, 更不用说上百个打进来的电话。   柯安开了免打扰和白名单, 所以眼下暂时还算清净。   这边经纪人正在纠结柯安未来的去向,而八哥目光却落在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丁玉。   如果那位真的跟传闻所说,于在下个月过来考察,不可避免会跟丁玉撞到。   他现在还不确定股东知不知道丁玉失忆,现在怎么也要给出个合理解释。   正当八哥纠结时, 他目光落在病床丁玉身上。八哥这才意识到, 所谓病美人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与特意追求美白效果的明星不同, 丁玉脸色差到眉毛下秒似乎都能变成灰白。   更不用说因为突然注射了药物,使得他嘴唇都有些青。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八哥都要以为没了呼吸。   等他还没一步打量,对面经纪人满脸疲惫:“您要是能跟那位联系上,能不能帮我们说些好话,柯安也是救人心切不是有意为之。”   听到这里,八哥无奈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那个权利。   与之相反的,他也担心那位反应:“不是我不说,我压根就没人联系方式,连几句话都没说过。”   经纪人跟八哥也是老相识了,他知道八哥不会说谎,只能压了心思看向坐在病床前的柯安。   发现男人面容流露从未有过的焦急,天知道就算他得知被雪藏时都无动于衷,还口口声声说正好放个假。   眼下却因名不经传的小模特流露出这般神情,这让经纪人怎么不能感到惊奇。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柯安却像是预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出声打断经纪人的话:“还记得之前帮我调查的那个邻居小孩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令经纪人没反应过来,而八哥视线落在他脸上,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旧事。   “他没有去外省,也没有去外地,他就躺在这里。”   “啊?”   怪不得经纪人惊讶,他们已经寻找好几年,所有人几乎都快要放弃,却不料人又在眼皮底下出现了。   注视丁玉毫无血色的面孔,柯安得知他脱离危险的瞬间也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发现双腿因为紧张变得发麻。   虽然没有再继续确定,那位男孩小时候的面容,不断放大和拉伸后就是现在丁玉的模样。   还没有等经纪人询问,躺在床上的青年突然微动手指,一阵清咳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睁开了眼。   就算他经历过几次药物过敏,从来都没像现在如此痛苦。   一时说不上来是身体难受,还是心理难受,将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看众人神情,丁玉也凭意识模糊时听到的东西:“什么邻居小孩?”   起初柯安并没有反应,在捕捉到丁玉这一细微声音时,赶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呀,木可哥哥,丁玉还记得我们木可哥哥吗?”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但听起来却又从高空飘来,抵达他这里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或许先前的名字只是做梦时无意识的呓语,丁玉压下喉咙间的痒意摇头。躺在床上没吭声。   见人清醒之后,医生又进来对他进行检查。   丁玉已经累得提不起任何力气回复,只能用点头或是摇头来表示现在感受。   他方才在那么短的时间又做梦了,与先前的梦不同,他在梦境里回忆起曾经。   大部分都是处于模糊状态,总比先前被白纱蒙住全部要来得好。   不知大脑想让他刻意忽略痛苦还是其他原因,丁玉也不知道自己遗忘掉一个人。   为了不妨碍医生和护士的工作,三人默默靠墙站住,沉默间经纪人再度疑惑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经纪人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他更擅长解决闹上热搜的词条。   即便八哥之前是干经纪人的,多年都没有回归到本行,之前积攒下来的人脉现在全然攀不上用场。   就在两人陷入诡异沉默时,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柯安冷不丁插话:“不是正好有一个综艺吗?就让他跟我确定关系呗。”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房间众人神志不清,经纪人看到有位护士动作微顿。   “疯了,你知道他自己在说啥吗?”   他赶忙压低声音呵斥,生怕柯安真一不留神会做出这样举动。   “你跟他认识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算你初中照顾过丁玉,现在也不是你用这种手段,就能平息事情发展吧?”   经纪人急得团团转,再三强调柯安不能过于冲动,把有关丁玉的热搜交给上头来处置。   “大宝贝正遭受无缘无故的辱骂,”柯安在手机上点了点,又一下滑界面转头看向八哥:“大宝贝的微博是不是叫玉安?”   在得到对方点头后,他一声不吭地下压了大拇指。   经济人心中腾起不妙预感。   等柯安收起手机的下秒,他手机振动如抽了线的玉米噼里啪啦往下砸。   “你个叉叉发了啥?”   中间那两个字过于刺耳,柯安捂住耳朵摇头:“注意文明。”   可惜打给经纪人的电话太多,他甚至都来不及点进界面看详细信息,只能在挂掉电话的空隙中看到柯安发的那句话。   木可安:这是我小朋友。@玉安。   其实早在丁玉被爆出来潜规则之后,在直播间的人便开始查他的推文主页。   即便是有怀疑,但没有刻意营销下,许多人都以为那只有孤零零转发的是小号。   所以丁玉推文下暂时还没有遭到沦陷,只不过柯安这一举动,坐实了他跟丁玉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粉丝又瞬间扑到账号底下,却发现对方除了一组照片外别无其他。   【这真的是那个小白脸的账号。】   【不是吧?】   【这张照片之前不是上过热搜吗?】   【哇,竟然是他呀。】   怪不得众人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当时烟叔拍摄这组图片更重感情,况且丁玉脸上还带着妆,没有人将他与走秀时对比。   【毕竟这两次长得有点不像。】   【如果是他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你们家哥哥只是犯了一些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哈哈哈,笑死了,如果从木可家上来的模特肯定不会潜规则。】   这句评论下面有数量高达上万的赞,所有人都知道木可家拍摄的脾气有点怪,只喜欢他们自己风格而不管主流市场。   就算是街边路人看对眼儿了也能拍,出来一组大片要是不喜欢,就连一线超模也得不到他们单子。   眼见风头有所转变,八哥跟经纪人对视眼,立即加大了引导舆论的水军。   谁知水军水着水着,又突然转变了方向。   【我去,我刚才闲来无事去查了一下木可家的背后老板,你们猜是谁?】   这条评论似乎也没有卖关子的迹象,几乎是下一秒便在楼里贴出来柯安的照片。   ——   【这是什么走向?难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也算不上潜规则吧。】   【只不过是两个相似的人碰撞在一起,正好产生了共鸣而已。】   其实众人看到柯发出了那条信息时,都没有人往官宣方面想,谁都知道堪称妖孽外表下的脾气有多臭。   有时他在跟别人对喷,连粉丝都受不了不得不下场道歉。   眼看事情变这么削减下去,没等经纪人跟八哥松口气,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只顾着吃瓜,忘记将设定好定时发送的人员名单推迟几天,结果不巧正好撞在了这个风口浪尖。   于是在刷推文的人都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三日恋人:滴滴!前方来报!想知道我们的飞行嘉宾是谁吗?一位是堪称全能型的卷发艺人,另一位是极具风格的新生模特,两人究竟会碰出怎样的火花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几乎憋着一口气儿读完的经纪人觉得,他真要将这条老命扔出去了。 第157章   ? 想起 ◇   ◎恢复些许记忆◎   与之上热搜的, 还有丁玉进医院的消息。   众人这时才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大夜晚缠缠绵绵,断章取义的狗仔误导大部分人,就连先前激情开麦的粉丝都有些不好意思, 又纷纷将自己评论删除。   只不过也有人表示怀疑。   【柯安什么时候这么好, 先去送人到医院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模特住在员工宿舍的楼层是三楼吧。】   【八楼跟三楼差这么多,又是在这个时间,他怎么知道人生病的?】   眼见再说下去就要又扯回了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潜规则,八哥赶紧手忙脚乱与上面通气, 想看看他们抱有的态度。   先前跟他打电话的人却一反常态没有接,而是等漫长等待音过后,又晚了十几分钟才给八哥回消息。   “刚才上头开开会了,说要给人重新申请一个官方账号。”   对方是似乎在忙,连带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有一个号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   声音像被突然掐住了的气球般瞬间消音, 八哥还以为是病房里的信号差, 起身走到室外寻找地方。   “喂喂喂?”   对面没有开口是看到账号的简介信息,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复制到文档里面将字体不断放大。   八哥有些困惑, 他移开看手机看了眼屏幕, 发现并没有挂断后开口:“申请账号, 又有人要加入连娱吗?”   “嗯...稍等再说。”含糊其辞后通话切断了。   似乎觉得这场还不够混乱一样,八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如果所看到的景象真实,为什么那位蓝眼睛少年至今都没有出现过?   被八哥以为从未出现过的少年,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为了给下周回国空出时间, 李墨安这几天忙的连消息都顾不得看。   本以为丁玉正在拍摄他给的香水广告, 所以暂时压下打探的心思。   李墨晟却一反常态偷偷摸摸来到书房, 进来之后也不吭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朝这边望。   这家伙存在感太强,就算是李墨安也看不惯他在这里碍手碍脚,抬手甩过来文件夹:“不去好好去当你的主播,跑过来添什么乱。”   眼见他面容都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李墨晟赶紧将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他,并再三强调柯安抱丁玉只是为了让他更快去医院抢救。   就算人不说,等知道后怪罪的还是李墨晟,所以才会在这时跑过来跟李墨安讲。   等他说完,李墨晟试着抬头望去,却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起身,伸手抽出了球棍在地上敲击。   要不是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李墨晟几乎都要夺门而出。   面前人似乎只是抽出来掂量了下,并没有其他举动,在李墨晟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又放回铁桶里。   “被李茂抱进怀里,跟沈秋不清不楚,还要和曾经的邻家哥哥上综艺,现在又被人带在大街上跑。”   已经褪去少年清越的嗓音,李墨安静静注视桌面上丁玉的照片勾起了嘴角。   看他这样还不知丁玉失忆,也不知为什么都没人告诉他,李墨晟趁机询问:“你不觉得等你走之后,丁玉对你的转变有些过快吗?”   就算这个消息不应该由他来说,可李墨晟生怕这个弟弟回国之后,因为怒气二话不说将人绑回家,到那个时再被家族里的老人安上不合格的高帽子。   被他话中含义吸引,李墨安微微收敛眼中暗光,视线落在面前不断按压眉心的男人身上。   就算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他却没更多时间来关注丁玉,本想等回国之后一并处理干净,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隐情。   见对方终于听进去自己的话,李墨晟不由得松了口气,默默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   记忆依旧停留在弟弟还是个张扬而又叛逆的小孩子身上,现在对方比他还高,阴沉脸色甚至都无法让人直视他的双眼。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保镖还有沈秋老师都没跟你说过。”   李墨晟刻意停顿了一下,留给李墨安反应时间,见对方面色如常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完。   “他变得这么奇怪,是因为当时......”   只喜欢打游戏的李墨晟也有几分唏嘘,不禁感慨世间的阴差阳错。   “车流都启动了,结果丁玉看到跟你身影极其相似的人,跑过去却被人拉住不小心撞到头,脑袋里产生了淤血才会把你忘了。”   注意到李墨安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顿,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瞬间后移身子都不敢看他的脸。   “你冷静一点,并不是人瞒着你不说,而是他们根本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时事发突然,你保镖只保护他没有被车撞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墨晟发现他生气时手段比先前不知恐怖多少倍,生怕连带自己也被迁怒,所以李墨晟绞尽脑汁跟人求情。   “谁知道他会看到一个背影就追出去呢,听你之前对他的描述,我还以为丁玉对你完全不上心。”   注意到李墨安的神情,李墨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坐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喘。   之前李老爷子让李墨安连续三天都在处理极其棘手的合同,稍不注意便能为李家丢失上亿利润。   就算是在这种高压情况下,李墨安面不改色堪称完美签订这几笔事务,才会让李家那些老人哑口无言,对他也有了些改观。   结果在听到李墨晟带来的消息后,内心强悍到堪比穿上盔甲的人,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头靠椅背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步入到秋天,这个国家的乌云便从未消散过,昏暗书房里只有台灯散发微弱光线,白光清冷冷落在李墨安的脸上。   就在这片光里,李墨晟看到即便被差点儿撕票都能笑嘻嘻的弟弟,脸上竟然浮现类似委屈的哀伤。   毕竟光线过于昏暗,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现在并不是继续交流的好时机,再加接下来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李墨晟起身带上门离开,独留李墨安坐在这片灰暗里。   ——   等丁玉苏醒,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挂在天边灰沉沉的乌云,浓烈到在一些部分甚至都变成黑色。   失去的记忆在经历过这么一遭后,丁玉已经差不多能将所有东西都回忆起来,甚至包括他童年记忆里的那棵榕树。   最注意到他目光发生变化的是坐在床边的汤亚,女人合上手中合同,目光落在丁玉过分苍白的面容上,在对方望过来的下秒她眨眼。   “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最近汤亚一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要不是在深山老林里修行,要么就是在公司处理汤父留下来的烂摊子。   等到接到八哥打来的电话时,得知丁玉因为什么而住院,她甚至控制不住脾气,差点儿就对八哥大发雷霆。   当年丁玉小时候吃错感冒药,而在家里休克的模样太过渗人,就算汤亚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手脚还会一阵阵发麻。   在赶来医院的道路上,她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青年还是先前那般模样,甚至连眉眼都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冷漠,汤亚这才放下悬着的心,猜测丁玉或许回忆起来从前。   按照推测那他肯定也会想到李墨安,汤亚清了清嗓子开口,准备在丁玉面前多说些他的好话,毕竟还是人为了保护他才被抓走的。   “当时那件事情也不是他刻意为之,谁能想到李老爷子会突然将他带回去。”   汤亚边说边观察丁玉神情,注意到他平静无波澜的眼睛后,她继续开口说着。   “他从一开始便总是在为你着想,甚至连云修然那个畜生也被人搞死,即便是新闻没有报道,我从别的地方知道那是枪伤。”   等汤亚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李墨安为什么要隐瞒说明白后,她这才将目光移回丁玉脸上。   看到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神色,汤亚慢慢降低了讲话的声音:“丁玉?”   或许是为了证实她心中猜测一般,去买早饭的八哥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小米粥与茶叶蛋。   “不用担心,我问过医生了,等下检查如果没其他大毛病便能出院了。”   八哥点头跟汤亚打声招呼,他目光落在丁玉身上,注意到对方已经恢复到原先面色长叹:“真是对不住,我们都不知道你有会对退烧药过敏。”   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八哥还心有余悸。   谁也不知道丁玉入职前的体检是怎么做的,索性治疗及时才没有生命危险。   从青年睁开眼之后到现在,无论是汤亚说再多,还是八哥进来絮絮叨叨,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汤亚这才觉得丁玉有些不对劲,她注意力集中在青年眼底,却又说不上来哪里让她觉得异样。   直到对方接过来小米粥后,视线落在八哥的困惑不安的脸。   “我什么时候喜欢喝小米粥了?” 第158章   ? 恍惚 ◇   ◎狗尾巴草的坚定◎   八哥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汤亚和丁玉两人。   坐在床上的青年吸了口冰美式,似乎觉得味道有些偏淡而微微皱眉。   不确定他为什么会在听到李墨安消息后这么无动于衷,汤亚打开笔电试探:“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见吸引人目光之后, 她才说出后半句:“毕竟你从开始就想打听到他的消息。”   本以为会得到丁玉追问, 结果人放下杯子, 就连眼底也带了疑惑,想不通汤亚这个时候为什么还在跟他打哑谜。   “李墨安。”   汤亚不再做过多隐瞒,她将好几个月都未说出口的名字告诉丁玉,得到的依旧是对方不解神情。   联想先前李墨安都是以安墨称呼自己, 她又补充道:“或许你应该叫他安墨。”   咖啡除了味道比较偏淡外还有些酸过头,让丁玉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口腔都蔓延出来难以形容的苦味。   “安墨是谁?”   听到这句话,坐在床边的汤亚一愣。   她抬头对上青年的视线,注意到丁玉眼中里只有迷茫和困惑, 脑海浮现出大胆猜想。   之前她绞尽脑汁想让丁玉忘掉那些痛苦, 就在所有人都猜测李墨安下个月或许会归国时,青年又将人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都不需汤亚多言,只凭借一句简单的安墨是谁, 让门外的柯安也顿在原地。   以为是人经历过这场高烧后又失去记忆, 柯安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开门, 与青年黑黝黝的眼对视。   连旁边的汤亚都能察觉丁玉眼睛微亮,几乎是下一秒他放下手中杯子,朝站在门口的男人露出笑容。   “木可哥哥。”   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从紧张变为不可置信,再到后来的欣喜若狂,汤亚下意识抓紧了电脑边缘。   说不上来这股情绪是为了哪般, 她觉得柯安跟李墨安相比, 或许前者带给丁玉的快乐, 远远要比后者多得多。   最起码对方没有欺骗他,也没有让丁玉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等待。   在陪伴丁玉舒醒的这段时间里,她跟柯安聊了聊丁玉小时候的事,才知道对方是人三岁之前的邻家哥哥。   以及丁玉毕业的那束玫瑰也是托花店送过来的,只不过当时不敢确定丁玉是不是要找的人,再加上经纪人那边信息还不准确,所以柯安才没有贸然出现。   “我还会担心看不到他抱花的模样,结果后来真的站在校门口拍照了。”   有些意外柯安竟然会对小丁玉这么念念不忘,汤亚心生警觉,打量柯安的目光也像是在看变态。   “哪有那么夸张!”   当时丁玉在病房里休息,两人站在走廊低声交谈,柯安差点压不住嗓音引得众人围观。   “难道你不觉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过比丁玉还要好看的小孩吗?”   听到他这么说,再回忆先前丁玉小时候的模样,就算是连汤亚也不吭声点点头表示赞同。   眼见终于将这件事掰扯清楚,柯安反手推开病房的门,察觉到丁玉依旧在昏睡时叹了口气。   “谁也不知道,丁家父母后来出了事——”   这个话题并不太好,两人对话匆匆结束,到现在都再也没有开口提及丁玉的过去。   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八哥还是经纪人都发现一件怪事。   如有人刻意操纵那样,所有跟丁玉潜规则有关的热搜全部撤下,连带整个推文软件都不能发这几个字。   丁玉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他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比如八哥跟他说大牌的面试邀约,还有接下来与柯安录制为期一天的恋爱。   完全想不到跟童年哥哥在屏幕上伪装情侣的模样,当看到导演组给的台词本还有些想笑。   “我还以为只是简单上个节目,没想到还需要演戏呀。”   丁玉翻看他的台词本,上面甚至规定好两人牵手时间。   “牵手诶。”他望向柯安一笑。   以为这种节目都是嘉宾们自由发挥,却没想到也会存在脚本的情况,丁玉觉得有些惊奇。   柯安却觉得无所谓,毕竟能跟大宝贝同台,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就当演戏一样,跟着镜头走就好。”   完全不知道丁玉形容自己为木头,柯安迫不及待想看丁玉在镜头后的模样。   由于距大牌邀约面试还有段时间,再加恋综档期排得较紧,丁玉选择先跟柯安录完节目再做日后打算。   飞行嘉宾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拍摄场地,所以柯安便想带丁玉去他们曾经住过的大院看看。   自从五年前开始,连城发展速度一年比一年快,就连筒子楼也被拆除重新规划。   大院位置较偏,不再保持当年模样,反而建立起农家乐。   这个季节人不是很多,拍摄需要场地提前清人,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丁玉跟柯安两人。   即便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更多都只是一晃而过的碎片,丁玉并不能将其串成完整的画面。   柯安却觉得无所谓,拉着人来到了树底下,示意丁玉看上面凹陷的小坑:“你小时候坐在这里看别人玩,时间久出现这么个东西。”   “真的假的?”   原本丁玉拍摄时还有些紧张,可看到对方根本就没按照台词说,而且导演也没干涉。丁玉这才放下紧绷的神经,在镜头中露出笑容。   为了不妨碍两人互动,所以摄像机都是单独立在比较隐蔽的角落,坐在镜头后的导演看到丁玉面孔,也不禁心中生起些许感慨。   即便不知道网上被谁操控,让人无法讨论与丁玉有关的信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算他被人潜规则了,大家也只是会羡慕那个付出行动的家伙。   当柯安收敛起浑身的臭脾气,小心翼翼跟在丁玉身后帮他忙上忙下,生怕人被连城秋风冻到,又或者是座位不舒服。   这种百般呵护的模样,不仅让节目组,就连经纪人也大跌眼镜。要不是正在录制节目,他都要上前去摸摸这个祖宗的额头,看人是不是烧糊涂了脑袋。   饶是这般被人照顾,丁玉还是有些拘谨,他等柯安坐下之后,才错开半个身子坐在另一边。   树叶子都快要落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直立在半空。   丁玉仰头打量这些树冠,却想到自己似乎也看到过这幅景象,只不过是在湖边的某个长椅背后。   他回忆不起来当时季节,只觉得上面开满一簇又一簇的花,眨眼变成满地泥泞。   这件事情在记忆中没留下任何涟漪,丁玉眼前突然多出来一块烤红薯,连皮儿都被柯安细心撕下,热气随着冷空气慢慢上飘在半空。   “你小时候可喜欢吃这个来着,就算被烫了舌头也要张大嘴巴咽下去。”   柯安就像位慈祥的老父亲,托着下巴打量丁玉抱红薯,这让他想到丁玉双手捧着西瓜,含糊不清说甜的模样。   当他试探性地跟丁玉提了一嘴后,却惊讶发现人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甚至还能回忆起为了躲避他抓自己的头发,柯安不得不在头上扎了个小啾啾。   “但也只能记得这么多了。”丁玉抱着红薯不好意思地笑笑。   得知丁玉能回忆起曾经一点过往,柯安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他从手腕上摘下来头绳,看着丁玉脸上吃烤红薯蹭上的点灰,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小时候还特别喜欢给我扎小辫儿来着。”   这话从柯安口中说出未免过于搞笑,丁玉差点儿被未咽下去的红薯呛到。他捂住嘴角往旁边看去,柯安正好对上他含满水光的眼睛。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久久都没有动作。   当年坐在树底下,抱着西瓜吃的小男孩真正长大了,甚至都能跟他一起出演节目。   说不出心里微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柯安将手往上微扬,示意丁玉接过后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小啾啾。”   卷发随主人动作垂落在丁玉手边,发丝似乎还透出薰衣草的香气。   “只不过我头发少,再加上你小时候力气小,扎不起来就会被气哭。”   未曾想过童年的自己竟然是这么个耍赖皮的性子,丁玉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毕竟他也不知道节目会怎么剪辑,小声询问着柯安是否可以有身体接触。   “我这样碰你,你的粉丝不会生气吗?”   没有得到回复之前,丁玉也不敢下手,直到对方等得不耐烦将头往他怀里靠,丁玉险些坐不住栽到花坛里,他才得到了男人的回应。   “怎么,我宠弟弟,还要经过别人的同意?”   被他这句话逗笑,丁玉也放下了心中顾虑。就当他手指触碰到柯安柔软卷发的瞬间,指尖里传来的感觉却不是记忆里所熟悉的触感。   他曾经摸过的头发应该比这个要硬一点,还要再糙一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视线落在花坛里的植物上,看到那株小小的绿色后,丁玉心里有些恍惚。   给人的感觉应该像是这些狗尾巴草一样,毛毛躁躁还有点扎手,却鼓着身子格外可爱。 第159章   ? 归国   ◎暗中见面◎   这边录制节目很顺利, 除了偶尔一些小插曲外,总体来说还算圆满。   虽然他们没有按照台本,可除了最后那次触摸头发外, 根本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再加柯安之前所说他只将丁玉当做弟弟看, 导演组的人并不怕那位神秘股东出来说掐掉节目。   尽管柯安在结束工作之后, 还想带丁玉去吃他最喜欢的一家火锅,八哥却从车上匆匆赶来。   “这边结束了吧,结束我们赶紧走,刚接到消息说那边面试提前了近一星期, 听着话中意思就是在这两天。”   未曾想过事情发生这么快,丁玉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据说八哥给他选的广告,在国内外都享有一定知名度的香水品牌,如果表现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被引荐到国际秀台。   本就将这次机会看得极重, 他也不顾还在做挽留的柯安, 丁玉抬手抱住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   “谢谢木可哥,不过我接下来要去忙了。”   方才在节目里,丁玉为了避嫌没有喊。   在镜头之外他不再刻意伪装, 毕竟是跟自己还算愉快的童年唯一有联系的人, 丁玉也不希望跟人有过多生分。   说不定还可以从他那里, 再多得知一些父母的消息。这般想着,丁玉挥手告别后上车。   “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头突然做出这么个决定,”八哥发动几次车之后才缓慢起步,“我还以为会过几天才给出进面试名单。”   有时候品牌方也会看艺人在公司受到的待遇,如果像丁玉这样子开个破破烂烂的小轿车, 他们也会下意识重新考量。   现在还有谁不知丁玉背后的男人, 是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要是敢在这方面对他打了低分, 那可真是连十个职位都不够辞的。   丁玉并不想要排场,所以他拒绝公司给他安排的超豪华保姆车,在旁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跟着八哥一起坐在这小破车上来回奔波。   就算是知道对方给自己名片,并不代表一定会入选,丁玉还能为有机会拍摄第一个广告而雀跃。   难得见他脸上流露出这么兴奋的神情,八哥有些疑惑从后视镜里张望。   “我以为你喜欢走秀来着。”   “喜欢啊。”   丁玉并没有否认,而是在对方投来目光后解释。   “香水让我有被森林包裹的愉快感。”   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到森林,八哥还未问出口的问题,随着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压了下去。   点开外放后张姐声音回荡在狭小车厢里,焦急透过不断波动的电流传到两人耳中。   “你们拍完了吗?快带丁玉来我这里训练,据说那个牌子在明天晚上举行会面。竞争对手不只是国内的模特,还有几个小明星。”   似乎被她情绪带动,丁玉直起了原本靠在座椅上的后背,眼睛眨眨望向突然提速的八哥。   “我这边还没接到消息,怎么会这么突然?”   就算八哥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毕竟是第一个走向更广大平台的机会,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张姐打听到的消息只有这些,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丁玉快点到便挂断电话。   这边八哥带人过去,那边木可家都不得安生。   给丁玉名片的那个香水品牌也给言严发了邀约,压根就没有想到对方是放长线拉鱼,他们起初还有些意外。   “像这种东西不都是直接被连娱接手,为什么还会注意到我们?”   其实不止是店长,就连烟叔也觉得有些奇怪。言严只是走平面模特路线,要是论拍视频他表现力远远没有丁玉高。   “难不成有人注意到我们发在首页上的照片?”烟叔刚腾起的念头随即打消,一般来说是不会通过这种方式选择模特。   感觉像是有人注意到言严,并将他拉到会场一样。   “难道你最近得罪人了?”   打量言严困惑不解的面容,烟叔撑着下巴开口,得到对方一连串摇头后又收回视线。   如果他们能获得这个广告的全部名单,便会发现上面受邀的人,多多少少会跟丁玉扯上些关系。   比如跟丁玉合作过的言严,又比如在先前在后台叫嚣坏话的那群人。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往这方面上想,还以为是品牌方想启用新人,才会这么大规模发布邀约。   本来言严也没被选上的念头,他只不过是想趁机去见见好久没有见到的丁玉,顺便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都没他一丁点消息。   与此同时,正在准备的还有先前被所有品牌撤单的孙宇。   他的经纪人显然也是刚收到面试提前的消息,不过他的渠道比八哥更多一点,甚至知道来的还有品牌方背后的老板。   这可是件大事,谁都知道这个香水公司背后靠着的,是早已定居国外的李家。   单单想到那些富可敌国的产业,如果能被他们选上新一季度模特,孙宇也算是这辈子都不再愁吃喝。   所以两人自然是极其重视这次面试,得知丁玉也会去时,孙宇停下手中动作目光也带了嘲笑。   “怎么,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作为第一个潜规则上去的模特吗?”   怪不得提及丁玉孙宇便容易阴阳怪气,他所有单子全都因为丁玉才撤下来。   即便不知道消息的准确性,可他就像是找到开火的苗头,恨不得让丁玉现在就坐实这件事。   “可不能这么说。”   经纪人慌忙止住他的话头,现在但凡将丁玉跟这三个字结合,轻则是禁言重则封号。   可孙宇却不知经纪人的担心,他抬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刘海别开:“不就是肤色比平常模特都要白,为什么大家就跟着了魔一样?”   其实经纪人也觉得孙宇说的有理,只不过这些是建立在,他们从来没有遇到丁玉的份上。   就连烟叔也是看到真人,才让木可家将衣服给丁玉邮过去。   此刻孙宇还在训练室叫嚣,等到第二天下午抵达会场,他注意到站在大厅里的青年,简单的白衣黑裤也让人移不开眼。   他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目不转睛盯着那位青年迈不动腿。   经纪人自然察觉到孙宇异样,他目光往前望注意到站在那里的青年。   也顺便看到了,丁玉身边的八哥。   他们前几个月都没有在国内,经纪人间的消息是相通的。   知道让孙宇迈不动腿的人就是抢了他那些单子的丁玉,经纪人当下决定先不将真相告诉他。   孙宇想看清能让他走神背影正面的样子,即便个头看起来有些矮,不过能被选入会场来说五官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不顾经纪人阻拦迈大步上前,还没有走到人身边,却被旁边窜出来的高个子挡去了视线。   孙宇甚至还听到对方抬手跟那位青年打招呼,嘴里口口声声地喊着丁玉。   丁玉?   他停脚站在大厅中央,错愕的眼神落在随后赶来的经纪人身上。不等他发问,站在前方的青年转身,孙宇对上了赏心悦目的侧脸。   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站在身后的他,而是抬起手来轻轻跟那位高个子模特来了个击掌。说笑间眼睛弯起,垂落下浓密睫毛。   见状,经纪人只得压底了声音:“他就是丁玉。”   万万没有想到觉得不错的青年,竟然是抢了好几个单子的对手。   就算是孙宇也待在原地,望向经纪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呆滞,似乎在质疑为什么对方不早点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也没有想到啊,咱们当时毕竟是在国外,根本就不知道国内最近情况。”   经纪人也有些无奈,他们才发现真正不上相的面貌,在肉眼下是带有多么大的冲击力。   以至于连孙宇霸王龙脾气的人,都一声不吭直勾勾盯着人家。   会场大厅人来人往,声音杂乱到丁玉嗓子才能跟站在身边的言严交流。   如果人站在他们旁边,会觉得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特殊关系。如果视线上移,就算只是二楼的高度,两人头碰头的样子格外亲昵。   站在栏杆前面的男人顿住脚步,深蓝色的眼睛微移,视线瞬间锁定大厅中央的青年。   跟在他身后的面试官们瑟瑟发抖,生怕说出不该说的话,惹得李家现任家主更加生气。   他们也听闻些风声,李家这次换权极快,甚至跳过旁系所有人,直接落在年龄最小的人身上。   当看到人站在面前,就算是当模特也绰绰有余的身高,谁也没有办法将年仅十八的人与一米八六的个子联系起来。   更不用说对方落在人身上的视线,冷的都想让主办方将空调开到四十度。   “啊,那是今晚面试之一的模特。”   还以为人对丁玉感兴趣,面试官搓搓手上前:“真的是一走成名,谁也不知道从来都没有受到训练的人,气氛拿捏的竟然这么好。”   本以为会听到身旁男人符合,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被那双冰蓝色眼睛一扫,就被里面蕴含的寒气吓得闭紧了嘴巴。 第160章   ? 抓住 ◇   ◎一把将人按在床◎   作为经纪人的八哥不能陪同面试, 所以暂时把丁玉放在大厅里,叮嘱他不要跟陌生人搭话,也不要和奇怪的人走。   在丁玉像是打量奇怪物种时, 他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失忆前丁玉就没参加过这种大型面试, 他现在还有些紧张。   单是大厅便开阔到容纳整个足球场, 更不用说从头顶上落下来的灯光,令丁玉眼睛都有些发昏,只觉得都要被灯光传来的热度烤化。   听说这个品牌的面试方式特别,并不像其他那样单独来, 而是四五个一起进行对比,快速筛选出身高相貌都符合的模特。   起初丁玉还有些发愣,直到言严呼唤,他才从茫然中回神。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之前的好友,丁玉下意识地伸手同他交握, 注意到对方穿着时他弯起了眼睛。   “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虽然说是模特选拔可一些人都换上高定, 就算丁玉对这些牌子不了解,他从那些做工和版型看出来,自己衬衫根本与其无法对比。   没想到言严穿的比他还要随意, 甚至连居家服都算不上, 丁玉怀疑他穿上人字拖都能去海边撒欢。   “本来也不会选上。”   多日未见, 言严贪婪地盯住丁玉的面容,发现青年全然失去先前的朝气蓬勃,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宛若与世隔绝的星。   根据烟叔的可靠消息,说今晚会来重量级人物,他举办的这些东西本就是为那人所做, 其他人只不过是沦为陪衬。   在没有找到丁玉之前, 言严沿着会场走了圈, 发现最能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大厅中央的丁玉。   如果那位人物只是为丁玉举办的活动,他甚至怀疑所谓的选举,也是让丁玉在众人面前露脸的契机。   所以等言严跟丁玉打完招呼后,目光稍稍往旁边看,发现在他们身后有高个子男人一直盯着这边。   更准确来说是在盯着丁玉。   丁玉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道目光,他还在看面试流程图,注意到还有游泳池时有些小惊讶:“难不成我们还要考虑在水下呼吸吗?”   毕竟这个对他来说过于困扰,丁玉转身对站目光不知看向何处的言严。   “可我在水底闭气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十秒。”   起初言严没有吭声,直到他将目光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之后,才低头看向丁玉:“怎么可能会在面试的时候让人进游泳池。”   话是这么说,但言严也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也没有来过这个品牌方的选人会场。   烟叔还特意嘱咐他过去时要盯着丁玉,不要让他被坏人有机可乘。   言严还纳闷,一个面试地点而已能有什么坏人。   他现在回忆这句话,发现大厅所有人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丁玉身上,里面不屑与嘲讽让他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按道理说丁玉确实矮,可又真正切切接到面试通知,甚至是由主办方亲自打来的电话,所以不可能存在能混过关的情况。   这些人的目光像是在看利用其他手段,便能得到面试机会的卑劣小偷般,这种眼神让言严觉得可笑至极。   他抬起手臂护住丁玉的肩膀,本想带人往前走,却在抬头时无意间看到大厅二楼的露台。   虽说是露台,也不过是在包厢前多出来的走道,环形栏杆布满无数垂落彩带。   那位看不清相貌的男人站在栏杆前,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言严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丁玉却注意到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极为纯粹的蓝,甚至让丁玉觉得看到夜空下的大海。   即便觉得有些熟悉,他只是扫了眼后便收回目光,移开言严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大厅里突然从各个角落传来话筒轻拍声,主持人试音的动静透过大厅两侧的音箱落在众人耳中。   直到现在丁玉也没看到所谓的面试场,像是证实他内心猜想一样,主持人等到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开口。   “想必大家看过面试流程图了,是的,我们没有将会场设立在这里,而是改到外面的露天泳池。”明显听到众人的骚动,主持人目光下意识落在二楼露台上的男人,他捏了把汗后才继续说下去。   “除了必要的条件外,在水下闭气时间长度也会作为参考条件之一。”   或许都进行不到这场,得到内幕的主持人默默吐槽。   真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变动,丁玉有些惊讶,对上言严望过来的目光时无奈耸肩摊手。   “我在水下闭气撑死也就几十秒钟,甚至可能都不到三十秒,下水的话还要弄湿衣服,我就不去了。”   “啥玩意儿?”   或许连言严都没有想到丁玉这么容易便放弃,他拉住准备离开青年的手腕不可思议开口:“广告是一个个片段剪起来的,或许都用不到你在水中长时间闭气。”   由于光线明亮,言严没有看到丁玉眼底的迷茫,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   他也不知道心中这股隐隐约约的后怕从何而来,听到游泳池这三个字,便让丁玉心中产生了抗拒。   不只是他这么想,原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在听到主持人宣布后,纷纷移开转身同身边的人进行交流。   由于八哥去做登记还没有回来,丁玉也不好直接在这里等,他跟随着众人往屋外走。   只不过突然涌过来的人群将他跟言严分开,背后传来的推挤力度大到令丁玉没站稳身子。   周围又没有供他支撑的地方,他只能勉强蹲下想稳住底盘,却不料有人猛地从他身后撞过,丁玉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人流量密集的地方倒下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丁玉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头撞在地上时的钝痛让他微微皱眉。   身边走过的人就像是没看到他摔在地上,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丁玉一个。   要不是他反应过□□速,不然手早就被鞋底儿踩了几十次。   还没等他蜷缩起身子护住头和胸口,不知从哪来的一双手将丁玉直接从地上拉起,翻天覆地间落入宽阔怀抱。   还没等丁玉反应过来,便被人抱着带离了会场。   而总算到前面来的言严却没有看到丁玉,他以为人跟着大部队率先出去,所以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方才丁玉还躺在地上,结果下一秒便被人抱在怀里。   对方手臂虽并不像健身模特那般粗壮却格外有力,紧紧抱住丁玉的腿时,手指上传来的力度险些让他痛呼出声。   “谢谢你。”   眼见自己脱离被踩踏的危险,丁玉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男人带他来的地方光线比较昏暗,抬头往上望去,他只能看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以及紧抿起的双唇。   即便是秋天但会场的暖气开得十足,所以丁玉进来之前便将外套交给了八哥。   虽然身上衣服不像夏天那么少,可男人手指温度烫得人几乎一个哆嗦,下意识晃动双腿从他怀抱里挣脱。   对方却不给他离开的机会,就在丁玉刚移动的那一刻,原本抱住他的腿弯的手再度收紧,就连放在他腋下的五指也不断往里按压。   猝不及防的,丁玉被男人紧紧按在怀里,甚至鼻腔中都是形容不上来的好闻气息。   这种感觉让人联想到了秋日后森林的静谧,又或者是下过几场大雪后,落在树木上的冷香,传来的清新令人下意识加重呼吸。   丁玉对这味道不像先前那般敏感,他像一只小动物那般下意识去搜寻更多的气息。   能进会场的人并不多,丁玉还以为对方也是同他一起来面试的模特。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他,对方直接穿过幽暗长廊将他带到房间。   还以为对方是想检查他有没有被踩伤,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面试,丁玉赶忙去推面前人的胸口。   “谢谢你,不过我没事。”   他推人的力度在此时看起来,与小奶猫踩奶时的软绵力度毫无区别。   几乎都不等丁玉反应,沉重木门在他面前关死,而男人直接将他放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身下传来的触感软绵,就算丁玉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能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就在腰臀接触到柔软床垫的下一秒,他手腕用力猛地从床上弹起,却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又被男人单手握住肩膀狠狠压在了床上。   “痛!”   惊呼并没有引起对方松开手,丁玉只能放软肩膀才不会更痛些。   整个房间灰暗见不到光,他刚想逃脱开控制,却发现对方将他按在床上后并没有其他动作,反而沉默收紧手中力度,让丁玉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您好?”   面对这幅场景丁玉本应该害怕想逃跑,他发现心中不仅没有恐惧,在对面男人时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期待。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丁玉愣住,他下意识伸手握住男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腕,连拒绝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呆愣愣的看人伸手按亮了床头的灯。   在昏黄中,丁玉眯起了眼睛,无法忽略男人堪称恶龙般的目光。 第161章   ? 规则   ◎就是他◎   “先生?”   当丁玉对上那双无比深蓝的眼睛时, 他发现自己似乎曾经梦到过这样的眼睛。   只不过大海深邃令他做不得过多反应,下一秒整个人被推倒在海面上。   即便丁玉在做力量训练,那些东西对于男人就像玩塑料哑铃般轻松, 丁玉甚至都使不出来力气挣扎, 便被大海紧紧包在里面沉浮。   空气中传来一丝令人头晕脑胀的甜腻, 当丁玉接触到这股味道时,他没由得浑身发软。   原本去推男人放在肩头的手也没了力度,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茫然无措不知该做何反应。   对方察觉到他愣神, 按住他肩膀的手也慢慢移开,带起来的热度令丁玉下意识蜷缩身子,却又在下秒被人强力分开。   形容不出这包裹他全身的味道是什么,不知从哪里送进来的凉风让他慢慢找回意识。   他刚刚握住男人胳膊,指尖传来的舒适使得丁玉下意识缩起手指, 在下一秒伸开, 强行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   “你是谁?”   由于床头小灯只能笼罩床附近的那小片区域,所以丁玉从这边爬到那边,踉跄站住脚之后将身子缩在阴影里。   将他拉过来的男人没动, 还是保持先前单手撑床的姿势, 甚至连头也是低着的, 他神情隐藏在口罩下分辨不清。   对方像没听到丁玉问题般慢慢站直,手指却是最后离开的床单,手背青筋令丁玉下意识别开眼。   房间寂静谁也没有开口,即便是拉上了窗帘,丁玉还是听到下面传来的嬉笑声。   众人已经抵达游泳池旁, 他甚至还听到先前的主持人开始分发号码牌。   面前男人并没有移开的意思, 他双手插兜站在床前。丁玉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还是从落在身上堪称贪婪的目光中察觉一丝不安。   再拖下去或许赶不上面试,丁玉试探性往前挪动。当他手放在门把上时,几乎不敢看对方神情。   丁玉穿过幽暗长廊重新回到大厅,才发现灯光尽数被人暗灭,就剩几盏微弱吊灯在墙角里立着抵抗满室黑暗。   这种阴暗带给丁玉的恐惧令他差点迈不动腿,他顾不得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赶忙推开大厅的门跑了出去。   他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的刹那,原本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顿住脚步,站在长廊看丁玉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   回忆方才抱在怀里时的重量,李墨安眼神一沉再沉。   他没有想到只不过是离开半年,丁玉已经瘦成这副样子,甚至都没有了先前的精气神。   要不是他使出堪称骚扰的手段按住丁玉肩膀,李墨安都要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刚才在休息室,青年从他眼底手脚并用从床这边爬到那边,后腰如水面起伏的曲线在灯光中更具诱惑。   只有李墨安才知道自己克制住多大欲望,才没有将人从那头拉来压在身下。   就算来之前已经知道丁玉这半年来的遭遇,真真切切抱住的那一瞬间,从身体里面传来的战栗感令他险些站不住身子。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丁玉,也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与先前清新淡雅不同,即便是他也能闻到里面隐隐透露出的甜腻。   “少爷。”   正在沉思间,守在大厅角落的保镖站出来跟在他身后。   注意这位被自己留在国内保护丁玉安全的人,李墨安回忆这些天看的资料没有吭声,直到对方冷汗遍布额头,李墨安才朝室外走去。   等到人见不到身影,另一位保镖才悄咪咪地戳了一下他的头。   李七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兄弟有些无语,真不知道他是真有眼力见,还是假有眼力劲儿。   “如果你将丁先生从地面上拉起,先生也不会把人到休息室内。  要不是先生反应迅速,丁玉先生现在可能是在医院,而不是在游泳池边。”   想不到里面还有这些门道,李六觉得有李墨安在的地方,丁玉都不会有太大危险,所以他才会掉以轻心。   哪能看不出他现在表情的意思,李七向前走了几步又扭头叮嘱他:“先生不喜欢别人喊他家主,我们就喊先生。”   由于大厅光线黑暗,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人。   等两位保镖也离开后,那人才慢慢放下相机,找到丁玉被男人抱走的照片。   ——   看到丁玉从大厅里跑出来,站在门口两侧的服务生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料到还有人没走干净,赶忙指引丁玉前往游泳池的方向。   直到他看到人群,以及站在人群最外面不断张望的言严,丁玉这才松下悬在心中的气跑到人身边。   “你跑到哪里去了?快急死我了,再晚一步我就要报警了。”   言严也没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严肃到让丁玉都觉得他现在模样有些陌生。   “对不起,方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丁玉不断喘气,剧烈奔跑下连带面色都有些微红,眼中又重新含上了若有若无的水光。   尤其当他视线自下往上望去时,里面的无辜令言严险些破功,想到方才的情形男生又重新板起来面孔。   “方才人群拥挤多危险,为什么就不好好的跟在身后?要是发生踩踏事故,你现在别说面试了,连城娱乐或许都不要你。”   当言严紧张时,他下意识将事情最坏结局夸大。丁玉知道他的习惯,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所以默默听着没有讲话。   振振有词的言严突然收声,丁玉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刚想直起身子顺着他视线望去。肩膀却被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揽住,言严走到他身后将人往游泳池旁旁推。   “赶紧过去吧,估计全员就剩你没领号码牌了。”言严将丁玉带到主持人身边,说话间自己也拿了一个。   刻意避免丁玉与李墨安撞上,言严带人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另一边排队。他还在游泳池附近张望,生怕男人突然出来将丁玉带走。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变得神神叨叨,丁玉还有些好奇。   还没当他来得及询问,坐在一旁等候的模特突然调高了音量,丁玉也便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说话的两位女生神情激动,其中一人在得到消息后还四处张望,试图想找到所说的那位大佬。   可除了身后波光粼粼的水面外,就剩乌压压的人群,根本就看不出来还有其他人存在。   “人家不能跟着我们混在一块吧,怎么着也是在二楼看。”   女生似乎很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听说他还是特意赶到的,说是要挑选最心仪的那位。”   “咦,你说这句话感觉就像人来选择对象似的。”   虽然游泳池边都是闹哄哄的讨论声,周围人都找注意两位女生谈话的内容,时不时还有一些人做出补充。   “我也是听我经纪人说的,今晚上除了那些面试官之外,还有品牌的老板。”   对方似乎比其他人还要再多知道点内幕,他甚至能形容出所谓大佬的长相。   “消息也是处于不确定的状态哈,但都在传这位大佬是个混血,别看他个子高其实比我们都要小。”   听到这里,转身刻意回避这些八卦的丁玉愣住。   他控制不住的回忆起刚才将他抱在怀里的那个男人,当人把他按在床上时,那双眼睛的蓝色让人几乎快要沉沦在那片大海里。   察觉到丁玉的异样,站在他身边的言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怎么突然发什么呆?”   丁玉摇头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伸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看到那个男人面容开始,他心跳就控制不住的加速。   甚至于站在人群里,他都害怕旁人将他的心跳声听了去。   泳池这边光线并不好,光源足的也只有面试官附近,他们这些队尾除了能看清人的五官外,言严并没有注意到丁玉脸上浮现的不安。   队伍足足排了近十几米,都在以为大牌面试官询问速度会比其他品牌稍慢一点,所有模特都没想到这是他们经历过最快的一次面试。   就在模特深呼吸,刚想进行自我介绍时,便立马打下了不合格的印记。   整个过程下来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排在丁玉面前的人飞速散去,还有不少人没反应过来傻站在原地。   “下一个,下一个。”   尽管面试官们不说,可他们还是得知老板早就将人选下,现在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当下他们也没了其他心思,只盼望快速下班回家。   尽管老板身边的人跟他们通了气,面试官们打死也想不到,老板内定的人偏偏就在这群模特当中。   所以等到丁玉出现那一瞬间,面试官们再觉得他符合人设,只得忍痛想把牌子举起来。   突然,从后面伸来修长如玉的手,按下了即将升起的叉号。   “就他了。”   这下,不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的丁玉,就连散场的模特也听到了李墨安的声音。 第162章   ? 变故 ◇   ◎装清纯◎   泳池边议论声纷杂, 嗡嗡如潮水般将丁玉包围。   他茫然看向才在房间里见到的男人,又扭头往身后言严看去。男生脸上也带了困惑,下意识将丁玉揽在身后。   别人看不出来他们俩之间的互动, 可曾经是情敌关系李墨安, 眼里的怒火瞬间能将人吞噬。   丁玉回忆不起来李墨安, 自然也不记得他那张脸,可言严就算死后化成灰也记得这双眼睛。   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当时少年已经完全长成男人,身上带着的威压甚至让言严都有些撑不住。   面试现场并不能让经纪人进入, 所以言严也没有办法向八哥求助,他示意丁玉站在身后不要露头,目光在李墨安身上来回扫荡。   坐在他面前的那些面试官们,这才从方才的惊讶中回神,抬手示意言严面试已经结束,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松开丁玉。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未离去的模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声纷纷。   即便是言严不让丁玉露头,可他还是探出脑袋看向站在桌前身后的男人。   在充足光线下,丁玉发现他眼睛并不是像李茂那样异色瞳孔, 而是更为纯粹的冰蓝。与其对上后, 仿佛让人置身于空旷无际的冰川。   无法形容这双眼睛带给自己的悸动, 丁玉偶然瞥见名牌,最中央的位置空着,本应该有名字的地方也是空白。   他这才将视线又移到了男人身上,却发现对方从开始到现在,视线盯着他根本就没有移开过。   李墨安与言严对峙, 两人力量过于悬殊。再加上对方稍稍施加点威压, 言严从背后疼起来的恐惧, 宛若求生者在丛林里遇到猛兽。   经过李老爷子这半年来打磨,李墨安不是明目张胆威胁其他人性命小疯子。   现在的他更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川,即便浮现冰块只有不起眼的一点,可水面之下蕴含着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李墨安看向依旧被人护在身后的青年,意识到丁玉无论到哪还是会被很多人窥探。   没了云修然,结果来个言严。   还不知从哪蹦出来其他人,都在排着队的想得到他哥哥一丝垂怜。   明明他陪伴丁玉那么久,甚至将身体滋味都尝遍的人,现在却要隔着长桌对人呼唤不得。   再加上丁玉根本就不记得他,这种糟糕的无力感,令已经习惯呼风唤雨的李墨安有些不爽。   若是之前少年不爽,会使出小性子让丁玉无可奈何,现在李墨安也会使出手段,让丁玉在某些方面动弹不得。   所以他当下不再跟人有过多的纠缠,而是挥手示意丁玉跟着他到游泳池旁进行下一轮。   李墨安知道这时不能让丁玉再处于风口浪尖,所以又从先前淘汰的那些模特里随意挑选了几个。   原本对此还有些不满的模特在得知自己又被选入后,当下也不顾的跟同伴抱怨,兴高采烈上前站在李墨安身边。   只有站在男人身边,他们才意识到李墨安的身材不亚于现场任何模特,只不过是他身上的气场令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的五官。   当然了,入选的肯定还有言严。李墨安并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他就是不喜欢有人窥探丁玉。   稀里糊涂的入选,又稀里糊涂带去第二轮面试,丁玉感觉身体虽在泳池旁,灵魂依旧被男人摁在大床里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过于陌生,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渴望男人再能多抱一抱他,让他闻到那阵悠久香气。   就在他刚这么想完后,男人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来到丁玉身边,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揽住他的肩膀。   看似无异的举动,只有丁玉知道放在他肩头的手,正沿着他手臂曲线慢慢滑动,一路带起来的酥麻令他站不住脚。   就当丁玉转头望去时,李墨安神情正常的让他以为是自己多想。   他不由得低下头沉思,是不是自己最近过于寂寞,才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这么高的依赖感。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想完这句话时,原本搭在他肩膀的手突然用力抓住他手臂,令丁玉吃痛险些叫出声。   这件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还没有等丁玉回神,男人将手收了回去,站在游泳池旁低声跟身边负责人说些东西。   身后的言严这才找到机会将丁玉拉回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青年有些走神的面容,难以言说的目光又落在站在最前面李墨安的身上。   与以往不同,他只觉现在的危险感比他这些年加起都要深,生怕丁玉再受到伤害,言严已经在想让汤亚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不知是不是当年的同床共枕,令丁玉灵魂还刻着李墨安的气息,他心中现在乱糟糟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这位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让他既感到开心,又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这般想着,丁玉默默移开了落在李墨安身上的视线,望向被水下灯光照得清透的水底。   身体里徘徊的异样令丁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有视线里没有那位男人身影后,他才能勉强压下心中难过。   在接到内定通知之前,面试官们本来会在第一轮进行极其严格又苛刻的筛选,却没想到这些还有机会用上。   其中一项便是搬来巨大镜子,让模特将脸上所有的妆面都卸去,全素颜状态站在一起,看谁的肤色亮度最好便入选。   毕竟香水以素为主,所有上过他们家广告的都是素颜出镜,除了在烈日下会擦上一层防晒外,浓妆那是更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等听到要求后模特面露茫然,他们以为是人化妆技术高超,没想到完全是纯粹的素颜出镜,怪不得这家找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面试组准备的东西齐全,看着周围犹豫准备卸妆的模特,丁玉却不知做何反应,   他本来就没有抹任何东西,可不做动作未免过于突兀,于是他拿起一片往脸上擦擦,甚至都没有沾水便放在旁边。   以为自己动作过□□速没有人看到,当丁玉抬头对上李墨安的视线,他被里面含带的笑意弄得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所有人都在忙手头上的事,无人注意到他们无声交流。   等到言严手忙脚乱清洗完脸上的隔离,却发现身边男生连耳朵都红透了,在光线下看上去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甚至轻轻一碰便能飘出令人沉迷的香。   只有面对李墨安时,丁玉才会抛去先前高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言严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看向站在前方的男人。   果然,李墨安朝他挑起一边眉毛,甚至还能露出笑容朝他挑衅。   意识到这个家伙或许是将自己当成了情敌,言严没有开口。   他很期待男人得知柯安,还能听到丁玉对着别的男人喊哥哥时的神色。   尽管这么说不道德,言严就是想见李墨安暴跳如雷,又不能明目张胆给出柯安惩罚的模样。   他得知连娱最大控股正是李墨安,柯安又是给公司赚取高到上亿利润的摇钱树,即便是李墨安想动柯安,其他高层定然不会乐意。   只是这时的言严并没有想到,李墨安确实不会动柯安,他只会将丁玉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三分钟过去,即使脸上涂了层堪比城墙厚的粉也擦得干干净净。   等工作人员将镜子立起,所有人视线打量自己一眼后,都不约而同落在站在最边上丁玉的脸。   他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灯光让他比旁人更白罢了。   有人觉得他肯定存在侥幸心理,并没有将脸上的妆容卸掉。   像与丁玉同期的模特从队伍走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丁玉脸上狠狠擦了把,速度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又装什么清纯,遮瑕都快干成了块!”   见到这一幕面试官们猜测,丁玉或许是内定那人,现在大牌撤掉单子只为他铺路的祸国妖妃。   想不到他竟然敢无妆前来面试,也想不到他素颜状态甚至比一些模特化妆后还好,面试官们大概猜到老板为什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方才冲出来的模特已经被保镖带走,只是那人手中力度过大,丁玉脸上还残留些许红痕。   众人见丁玉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吓到了,言严也赶忙扶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只是卸妆水,如果疼的话跟我说,我们去医院看看。”   面试官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突然迈步向前,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拉开言严。   若是之前,李墨安肯定不顾一切将丁玉带走,现在他这么做只会平白让丁玉落得旁人话柄。   于是装作无意间将人往前推了推,表现出只是为选人的标志。   其实丁玉并不是生气,而是他被方才大力搓揉下没反应过来罢了。现在呆愣愣对上李墨安的脸,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之前有对丁玉质疑的人,在看到他素颜后都不吭声。   再说众人也不瞎,明眼人都看出来丁玉跟这位老板关系不一般,如果再死缠烂打下去,岂不就成了街边任人挑选的红薯。   当下所有人也没了意见,热热闹闹的面试现场,就悄无声息随着泡沫沉到水底。 第163章   ? 成精   ◎奇怪的比喻们◎   这边面试才刚刚结束, 那边综艺便放出柯安与丁玉这期,由于是穿插着并不是正剧,所以片段也只有短短的半小时。   即便是这样上万人还蹲守在节目组下等播, 且不说最近热搜常驻居民的丁玉, 单单是柯安他们就觉得很有看头。   就算是路人, 也知道柯安最讨厌娱乐圈那些摆不上台面的手段。   现在又同意跟人一起合拍节目,那些留言多多少少也算是被辟了谣。   等到经纪人想通这些,他竟然没想到柯安还会这么照顾一位,将近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人。   “谁会愿意看到丁玉伤心呢?”   当他问起柯安时, 男人正曲腿坐在沙发上调音,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面容,手指不经意的在琴弦上来回波动。   “你就不怕那位股东动你吗?”   似乎听到不可思议的话,柯安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经纪人,目光飞速瞥了一眼后又落回手中工作。   “如果他真的在乎丁玉, 就不会放任那些东西传了那么久。”   但经纪人想的却是只用三天时间, 便将所有东西都封得干干净净,也算不上是很长时间。   正想着,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 原来是最新一期上线了。   明明他之前不喜欢看拍过的东西, 可经纪人看着柯安为了不让糟糕弹幕浮现在屏幕里, 甚至准备了两台手机挨个点举报。   见状,他只能无奈摇头叹息一句:“你没救了。”   对于综艺已经上线的消息,丁玉并不知道,他现在正被那位神秘男人拉着往前走。   就算丁玉想挣开被牵住的手腕,可对方力气根本就不是他能抵抗得住的。   那人似乎对整个面试场所极其熟悉, 一路上甚至都没人对他们进行阻拦。丁玉跟在他身后直到被推进房间, 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才觉得有些不对。   “等一下。”   身高差距令丁玉不得不微微仰头, 才能完全与那双大海般幽蓝的眼睛对视,里面翻涌的风暴令他下意识想站远些,却又被人握住手腕往前拉。   面对他人永远是冷淡面孔的丁玉,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当手腕被人握住时,内心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开心。   若是平常他肯定能静下心来好好探究,眼下情况令他无法长时间思考。   男人身上铺天盖地的冷木香将他紧紧包围,丁玉发现他竟然对这香气有些熟悉。   房间灯光虽然没有先前那么明亮,却让人无法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男人握住他的手腕之后没了其他动作,眼神里面的深幽令青年无法与他对视。   两个人傻乎乎就像两根木头,最后还是李墨安叹息,手上稍稍用力便让丁玉跌入怀抱。   就算失忆前也没这般熟悉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他鼻尖微微抵在男人肩膀,呼吸都是李墨安身上独有的气息。   尽管来之前已经知道丁玉将他忘记,当李墨安真正对上那双全然陌生的眼睛时,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委屈,想质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里面偏偏把他忘记。   但是丁玉已经记不得他了,就算李墨安做再多事情,也只会让青年觉得他有些奇怪。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无力感,李墨安收紧胳膊。   他呼吸落在青年脖颈,透过单薄衬衫,甚至都能感受到肌肤散发的香甜。   天知道他耗费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冲动欲望,没有直接将丁玉压在床上进行下一步动作。   起初李墨安以为见到丁玉之后,没有经过激烈的碰撞,他根本就不会平息心中怒火。   却发现他现在抱着丁玉站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说,在国外经历那段暗无天日的混沌,就这么被丁玉还没有做出回应的拥抱抚平了。   早在来之前李墨安便做了充足准备,如果丁玉见他能回忆起所有,那么他会不顾一切将人带回到本家。   如果丁玉见到他并没有过多反应,那么......   想到这里他沉默了,根本就没有做如果丁玉没想起他来的打算,而眼下的情形正好是他遇到没有计划好的情况。   只有面对丁玉时,李墨安才会回到先前那个笨手笨脚的自己。   只能凭借着一腔热意,不管丁玉喜不喜欢,一个劲儿的追在他身边。   秋□□服袖口比较长,再加上李墨安一直抓的是丁玉右手。所以当人伸出左手试图推开他时,袖口滑落露出来手腕上的发圈,令李墨安原本落在谷底的心又如气球般高高飞起。   发圈本来就是不易脏的材质,这么久过去还李墨安给丁玉那样洁白,上面定位器也没有被人摘除。   只不过李墨安的手机被李老爷子拿去,将里面设置与系统全部清除,才让人没有办法再次定位。   就连李墨安都没有想到丁玉竟然还会留着,原本以为他离开时,丁玉已经将跟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扔掉了。   一时之间说不出心中百感交集的滋味,他顺势松开胳膊,从兜里掏出绿色胸针别在丁玉衣领上。   “觉得你会喜欢。”没有做过多解释,李墨安抚平丁玉的衣摆。   不知道为什么,当丁玉发现自己被他抱着时,心情的平静与安宁像是一汪清水,空缺那处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填补得严严实实。   由于视线问题,丁玉并没有看出来李墨安给的东西,等到他低头却发现那是两株靠在一起的狗尾巴草。   即便他不熟悉宝石的质地以及光泽等问题,丁玉也没有见到过绿得纯粹的宝石,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春天。   他之前总是盯着狗尾巴草发呆,再加上男人眼中难以形容的哀伤,终于让丁玉对记忆产生困惑。   总觉得还存在着被遗忘的事情,他大脑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汤亚从一开始便跟在他身边,那么肯定知道最近表现一定能显露出来端倪。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呼吸,就当男人无奈想转身时,丁玉大脑里突然蹦出苏醒时,汤亚跟他说的一大堆话,以及那个让他熟悉到心底都在发颤的名字。   “安墨?”   几乎是下意识的,丁玉凝视李墨安宽阔背影脱口而出,声音小到如风吹叶子般那样细微,可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万万想不到丁玉竟然还记得他之前的名字,李墨安错愕回头,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寻熟悉,得到的依旧是无法言说的陌生。   “哥哥?”   甚至都不需要大脑思考,李墨安脱口而出他半年来都未说出的词语。   他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身后青年身上,却发现对方在打量那个小小的胸针。   李墨安猜测,或许是在他失忆这段时间,所有人都隐瞒了他的存在,并让丁玉找不到他生活过的痕迹。   只不过这个发圈,被人以为是丁玉自己的东西,才没有将其收走。   这些猜测串成一条直线时,李墨安觉得想法有些道理,却没想到将他东西全部收起的正是丁玉自己。   他上前,生怕惊动青年般放缓了声音,微微弯腰低下了头。   当少年的妹妹头发已经变成板寸,现在长起来的发丝就像春天里新生的小草。   “哥哥,摸摸头。”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丁玉愣在原地,他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求你了,哪怕摸一下都好。”   可对方就像他不摸不肯罢休那般,一个劲儿将脑袋往他怀里拱,力度大到甚至让丁玉站不住,身子顺势歪在床上。   即便是丁玉躺下,男人还不肯放过他,也随之靠在身边,抱玩偶一样将丁玉紧紧抱在怀里。   动作下,围在丁玉身边的冷木香更为浓郁,心中那股酸涩更加明显。   看着将脸靠在自己胸口的男人,他伸出鬼差伸出手心,轻轻落在对方头顶。   宛若已经做过千百次那样,丁玉顺着男人的头慢慢下滑,等落到最后时,又重新抬手回到原点。   在这般轻柔力度下,原本趴在胸口上的男人浑身一颤。   丁玉对上他那双已是通红的眼,里面委屈和困惑让丁玉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哥哥之前也这么喜欢摸我的头。”   在外令旁人都不敢直视的李墨安,现在却如当年被丁玉赶下床委屈巴巴的小狗,连声音都带着拉长腔调的撒娇声。   注视面前这双眼睛,丁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等到他回忆方才念过的名字,发现里面还有跟伯恩山一样的安字。   怪不得丁玉觉得熟悉,男人除了瞳孔颜色不一样外,活生生就是他养的小狗翻版。   难不成面前的男人是狗妖变的?   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丁玉发现不只是他,就连抱住他身子的男人也一僵,望过来的视线透出不可置信。   有种被他看透心中想法的感觉,丁玉轻咳一声下意识转移视线,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当李墨安留有妹妹头时,发丝还算柔顺,现在直愣愣的立起,丁玉觉得有些扎手,摸起来的感觉同狗尾巴草相似。   于是,李墨安又听到丁玉心底的疑惑。   ——该不会是狗尾巴草成精了? 第164章   ? 变态 ◇   ◎当着他的面◎   虽然对丁玉来说, 他是第一天见到这个男人,心底的熟悉感却让他感觉已经认识很长时间。   以至于男人将头放在他胸口都格外熟练,像是演练过上千次那般毫不出错。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 谁也没开口说话。   房间光线不像先前那般昏暗, 丁玉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李墨安像知道他心中所想, 抬手拍灭床头上的灯。   整个房间重新被黑暗所包围,只能看到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   从开始他便被这双眼睛的颜色吸引,这样看来不知是光线作用还是人心中欲望,竟然在里面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   “哥哥。”   就当丁玉以为两人一直这样躺下去时, 男人声音令他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微微开合的双唇。   “我以为哥哥会想起来我。”   起初丁玉还有些不太确定,现在听人这么说,他意识到自己忘记很重要的事,说不定就与面前人有关。   他们之前肯定很亲密,否则他也不会让陌生人躺在身边, 甚至还想多渴求其抚摸。   念头过于奇怪, 甚至让丁玉都忘记,自己本是对亲密关系极其抵触的人。   就在他安静想事情时,李墨安突然悬空了右手。   当丁玉以为他的手会顺势移开, 却没想到停在了小腹之间。   这个动作对于丁玉来说, 有些越线了。   等他想转身躲避时, 兜里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铃声打破两人间的寂静。   不只是丁玉,就连李墨安也被吓了跳。   落在他小腹上的手非但没有移开,还更有往旁边滑动迹象,最后轻轻搭在丁玉的胯骨上。   是八哥的来电。   在这通电话前, 八哥已经给他发过无数信息, 只不过丁玉将短信软件静了音才没有看到。   顾不得手搭在腰间的李墨安, 丁玉想起身去门外接电话,没想到他坐起身子的瞬间,男人用力将他按在床上,随即整个人翻了上来。   被他动作惊到,丁玉手不小心触碰到接通键,顿时,静谧被八哥焦急的询问声打破。   “你怎么一直不回消息?我看言严都出来了,你现在在哪?我进去找你。”   透过微弱电流声,八哥鞋跟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清晰传来,草坪距离大厅也不过短短十几米距离。   他伸手想推开坐在腰间的男人,却发现力量不过是蜉蝣撼树,丁玉甚至都不能移动他分毫。   等不到回应八哥不断重复着喂,丁玉赶忙拉高声音:“马上了,刚才留下来跟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些话。”   本以为说完便可以挂掉电话,谁知男人突然将手机抽出去,按下免提之后扔在枕头里。   被他一系列动作搞得猝不及防,丁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微微下压的身子沉得闷哼。   为了不让八哥听到电话这边的异样,他用气音让李墨安起来,得到的却是对方满不在乎的神情。   甚至在注意到丁玉眼中焦急时,还能颇有兴致伸手,轻轻将他头发尽数别在耳后。   手指经过的地方引得丁玉一阵颤栗,他像只被猎人抓住动弹不得的小动物。   李墨安能老老实实听话,他就不叫李墨安了。   注视人挣扎着拿过手机跟八哥说马上出去,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低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不是八哥心生警觉,而是他得知这次会场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中年人,方才笑声分明是青年人才会有的动静。   生怕青年再被人拍到照片小题大做,他声音也不自觉严肃下去:“这次混进来狗仔,要是再被人拍到你跟人在夜晚聚在一起,那可真的是说不清了。”   丁玉还没有开口,倒是李墨安率先捕捉到八哥话中细节,他原本想移开的身子顿住,手又不自觉按在丁玉肩膀。   青年吃痛,不得不抬手捂住嘴巴,才将惊呼压在喉咙里。   “你在门口等我就好,马上过去。”   好不容易才将电话挂断,丁玉再三确认熄屏之后将手机放在一边,想去推上面人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   被李墨安一系列动作弄懵,也顾不得他身处位置,屈腿想将人从身上移开,却不料让李墨安更加轻而易举反手握住双膝。   膝盖被人单手握住的感觉让丁玉有些害怕,再这样下去都觉得事情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当下他也不再探究心中熟悉感从何而来,冷下声音让李墨安离开:“再不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话是这么说,里面软绵腔调明眼人一听都知道他真实想法。   李墨安装作害怕稍稍后移了身子,就在丁玉放松警惕时又伸手握住他的腰。   与先前触碰的感觉不同,之前丁玉的腰虽细,依旧带有薄薄肌肉的韧性,现在却只剩皮包骨般的硌手。   被这一变化惊到,李墨安不自觉抬高身子生怕压到他,这正巧给丁玉逃脱机会,眨眼功夫青年便从床上爬起跑到门边。   如果丁玉直接跑出去还好,可他在离开之前回头,发现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   外面灯光透过薄纱照进房间里,坐在床上的男人非但没有追过来,反而看了看自己摸过他腰间的手。   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丁玉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嘴角。   察觉门口青年的视线,李墨安打量一下左手,黑暗之中他眨眨眼。   尽管丁玉看不清他神情,可还是从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中,猜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灯线透过白纱变得朦胧不堪,在这片堪比天空薄雾的氛围中,李墨安缓缓抬手,视线依旧紧紧盯住丁玉。   注意到对方眼底不可言说的欲/望,丁玉下意识攥紧门把手。   由于李墨安背光,只能看到他愈发明亮的蓝眼睛,而丁玉就在被这双眼睛盯住时,男人将手送到嘴边。   然后,在青年堪称慌乱的注视下,李墨安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方才落在丁玉腰间的手心。   “......”   直到房门落下,他都没有等到青年的回应,他也不可能等到人的回应。   早在草坪上等了近十分钟,八哥见丁玉还不出来都想进去找人,一抬头却看到青年慌慌张张从大厅里跑出来,连带衣服都有些凌乱。   注意到他身上还是单薄衬衫,赶忙将手里风衣抖开披在他身上。见丁玉面色有些不正常红晕,还以为他又发了低烧,八哥试探伸手落在了青年额头。   “这也没事啊,怎么脸这么红?”   不敢让人知道在休息室发生的事情,丁玉平复有些微乱的呼吸,立起风衣领子将大半张脸都藏起,他率先绕过八哥往前走。   被他一声不吭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八哥回头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大厅。发现那里并没有站着人时,才抬脚跟上丁玉。   “你在里面见到谁了?”   即便八哥从草坪一直走到停车场都在喋喋不休问丁玉,可他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人默不作声的关门。   眼下丁玉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位看似神秘,却跟他过去有千丝万缕牵连的男人。   无论他怎么回想,可就是回忆不起来与这位男生的记忆。   这种感觉未免有些糟糕,他找到汤亚的号码,丝毫没有犹豫地拨出。   在等待电话接通时,丁玉心脏高高悬起。   其实就算是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怎样答案,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就在电话铃声响到最后一刻,难熬的等待都让他都想挂掉电话,却不料电话那边接通,汤亚略带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   “怎么?”   打火机的声音清脆,丁玉似乎听到奇怪的声音,暂时不管这声音背后的意味,他说出先前回忆起来的名字。   “安墨。”   根本就不给汤亚反应时间,在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丁玉又一口气说出他今晚在面试会场遇到的男人。   等听到最后,这下不只是汤亚,就连在前面开车的八哥都差点没有掌控好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了蛇形。   被冲击下带倒,丁玉却顾不得起身,顺势躺在座位上询问汤亚有关他之前的事情。   “我记忆是不是没有完全恢复,为什么那个叫安墨的人,说我忘记很多东西?”   听他这么说,汤亚抽烟的动作一顿,直到丁玉疑惑着看了眼通话界面,她才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   “先前我跟你说的东西,你还记得多少?”   她代指的是当时丁玉苏醒,她将李墨安离开来龙去脉的说了遍。   “一点点。”   那时丁玉才恢复意识,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自然对汤亚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但那些过程你失忆前并不知道,李墨安也没有跟你说。  我是担心你对人沦陷太深,所以才没有真相第一时间告诉你,却不料这时你已经将他完全忘记了。”   烟雾飘散在冷空气里,汤亚沉默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站在阳台许久都没有动作。   就连她也没有想到,李墨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165章   ? 阻止   ◎李汤逼问◎   当八哥准备送丁玉回宿舍, 坐在后排的青年怔怔望着车边,视线凝视一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车辆停在路边时,他突然开口说去别的地方。   “这么晚还要去哪?”   八哥开车门的手一顿, 他先前听丁玉在电话里提及李墨安, 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总觉得当这个男人出现时,青年多少都会发生意外状况,这预感让他情绪现在有说不出来的紧张。   他第六感一向非常精准,所以不想让丁玉在这关头出意外。   青年仿佛没有听到他发问, 固执要求八哥转头离开,可又不肯说去哪儿,只是含糊不清让八哥将他放到交通站。   “模特还是跟娱乐圈有点关系,再加上柯安之前发的那条微博,圈里知道你们不是还是会有粉丝在意。”   不是八哥拒绝丁玉的请求, 只不过现在李墨安已经归国, 任何人都逃不开他眼睛。   “这个时候有粉丝蹲你,那可有点麻烦。”   要是在出现任何问题,那么第一个问责就会是八哥。   说完话后, 得不到回应的八哥转身, 发现对方正在解安全带, 甚至还想从车流那边下车,吓的八哥赶紧将车门落锁。   “你疯了,丁玉,不要这么任性!”   八哥也不知道曾经乖乖巧巧的人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就跟着魔似的一个劲想往外跑, 他只能将车子掉头去所说的地方。   达到目的后, 丁玉这才将视线从方向盘上收回, 落在飞速后退的景物上。   等交通站出现时,他这才动了动紧闭嘴角,含糊不清说了句谢谢。   “难道你是想回家吗?”   八哥打量一眼交通站的所处位置,发现在这个点通行的,就剩开往别墅区的几辆班车。   顾不得回答问题,丁玉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却进入交通站的刹那,他看向驾驶位的八哥,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不用担心。”   说完后,不等八哥接着发问,丁玉匆匆忙忙跑进交通站。   速度快到,生怕人会将他再度绑回车上。   即便觉得他行为处处透着诡异,八哥却没有权力去询问去向,他又在交通站停了会儿才开车离开。   其实丁玉没有立马坐上班车,他躲在楼梯拐角向上张望扶梯,确定没有其他人跟来后,赶上最后一辆开往别墅区的班车。   方才丁玉无意间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紧紧跟着他们,起初还以为是对方顺路。   直到他们七拐八拐走向通往连城娱乐的大道,那辆黑车依旧跟着,这才意识到这辆车如果不是狗仔,便是柯安的狂热粉丝。   先前柯安在推文发送的那条信息,就算公司与水军两方一同坦白他们只是曾经的邻居关系,还是有粉丝不依不饶追问柯安说个明白。   本来已经辟谣过的东西,再这么接二连三的询问,普通人也会觉得不耐烦,更何况脾气本就暴躁的柯安。   要不是经纪人拦着,按照他那个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寻求无门的粉丝只得将怒火转移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从柯安发完那条信息开始,丁玉便时不时收到粉丝寄来的恐吓信,但他将这件事压在心底谁也没有说。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   连城秋天昼夜温差极大,今晚列车运行负责人忘记关空调,丁玉只得收紧衣服望着黑乎乎车门发呆。   车上的人不多,丁玉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在相隔四五个座位坐着看不出相貌的男人。   见对方目光没有注意到这边,他这才放下心掏出手机。   先前给汤亚发的信息还没回复,知道从她口中得知过去消息可能性不大。   如果说李墨安曾经真的与他在一起住过,为什么他在家里却感受不到这个人存在的气息?   丁玉绞尽脑汁回想,他搬家以后有太长时间没回去,对家中物件存放的位置有些模糊不清。   再加上今晚见到李墨安以后,想趁机回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线索。   只是他现在站的位置有些特殊,没看到那位男人起身朝他走来。   等到丁玉从车门上看到身边站了一位男人时,他这才警觉回头,下意识与人拉开距离。   对方就像看不到他排斥那般依旧向前走,等丁玉皱眉躲在间隔一排的座位后面,他才停下一直在逼近的脚步,摘掉帽子露出脸。   原本还抱有警惕性,直到看清他面容后,丁玉有些惊讶:“您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连城另一边汤亚收拾好东西下楼。   今晚接到丁玉那通电话之后,她原本放下半年的心高高悬起,生怕李墨安这次回来又会做不利举动,忙托人要到李墨安的联系方式。   本来她不抱任何希望提出,今晚去先前的那家酒吧碰面。对方除了变更地点答应下来,速度快的让汤亚都觉得他根本就没隐情可言。   等到她匆匆忙忙赶到见面地点,发现那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李墨安就站在餐厅三楼往下望。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正好能看到丁玉的家。与先前黑乎乎不同门厅不同,今天却意外地亮起了灯。   “还以为你会在我落地第一时间,又过来批判我。”   李墨安身边最起码有四位保镖,不知比先前两位的规格提升多时,汤亚根据这些隐约猜到在他国外的事。   再加上李墨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冒失性子,现在给人的感觉宛若大海般深不可测,甚至让汤亚都升起逃跑的念头。   “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其实怪不得汤亚这么不客气,而是她知道李墨安出现的地方,丁玉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些麻烦事。   对于汤亚表现的警惕,李墨安不闻,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望远镜,调整到一定距离对上小房子。   由于望远镜自带夜视模式,所以他也注意到站在家门口的男人。   “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假装。”   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汤亚还想进一步询问,却被保镖制止住要靠近的步伐。   他们动静不算小,李墨安眼神里都带着嘲弄。   半年不见,女生完全褪去当时的浮躁,举动是接受过洗礼的沉稳。   就算这样,在触及跟丁玉有关的事情时,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展现出,恨不得将丁玉保护在笼子里的焦急。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   李墨安收起手中望远镜,漫不经心地将其随意丢给保镖,只有他抬手的瞬间,汤亚才注意到他手腕上带着串像是钢珠的东西。   “明明他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却这么无微不至的关照他。”   即便李墨安是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可汤亚还是从里面听出嘲弄的味道。   “在我还没有调查过当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丁玉,等查到最后却发现极为有意思的东西。”   男人声音低沉,落在汤亚耳中却如山中击鼓那样震耳欲聋。   “丁母是位很温柔的女人,就算我没有跟她接触过,单单从照片里也能知道,那是个了不得的成年人。”   猜到李墨安接下来要说什么,汤亚还算正常的面色突然变得煞白,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那般,男人锐利的蓝眼睛紧紧盯住她的脸。   “虽然我不知道当时情况,但能让一个女人哄骗另一个孩子,堪称监视的地步照顾丁玉这么久,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未曾想过早已烂在泥巴地里的秘密,时隔多年又被人翻出来,她攥紧身后的手强迫自己镇定,目光落在面前李墨安满是嘲讽的脸上。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丁玉不是健康长大了吗?”   他视线落在汤亚早已满是冷汗的脸上,李墨安只不过是今天心情好才同意这个女人过来见他。   否则根据她做的那些事情,李墨安用对待云修然的手段来对她都绰绰有余。   他的沉默落在汤亚眼里,就像是无声的审判,她甚至不敢想李墨安这次归国的真实目的。   “你总是装出救世主的模样出现在丁玉面前,”汤亚被人戳破心思后恼羞成怒,“可惜丁玉将你忘了,你做再多在他那也是空白。”   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只能徒劳地提高说话音量,这反而引起快餐店三楼还在用餐的客人视线纷纷落了过来。   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李墨安下楼离开前扫了眼站在原地,胸口因生气不断起伏的女人:“我这次来,本来就不是让他想起我,我是要将他带走。”   觉得汤亚的猜测过于可笑幼稚,李墨安难得好心情看向从最初就不配作为他对手的女人。   “谁会知道,表面单纯无害的小女孩,竟然在五岁时就是个了不得的毒妇。”   “就算丁母答应将公司利润,在你成年后分出一部分给你,但这些你见过么?”李墨安还以为汤亚有多聪明,却没想到人也会因为一句不切实际的话坚持了这么多年。   “我执意带人离开,你可以阻止吗?” 第166章   ? 昨晚 ◇   ◎到底做了什么◎   压根没有想到在车上会遇到邻居沈秋, 丁玉紧张的心慢慢放下,轻轻吐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害怕:“您好。”   身边男人存在感极强,就算不说话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不擅长与这种沉默寡言的男人交流, 更何况对方的气质让他猜不到沈秋的真实年纪, 这让丁玉不知道该以怎样口气与他说话。   反倒是沈秋却觉得前所无比的舒畅, 这是他自睡在丁玉沙发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与人独处。   沙发上那股甜腻气息已经被他吸得淡不可闻,闻不到那味道又找不到灵感,所以沈秋才想着去连城娱乐碰碰运气。   却没有想正好遇到八哥的车, 便一路跟着进了交通站。   他有意与丁玉交流,可对方总是在回避他视线,让备受关注的沈秋尝到挫败。   不过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不坏,反而腾起他对丁玉的好奇。   想到李墨安已经归国,按照那小子的性子说不定两人已经见过面, 也说不准今晚李墨安便会出现在丁玉家里。   总的来看, 青年选择今晚回别墅区,是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记得关好门窗哦。”   沈秋知道自己没戏,可他想成为李墨安追求道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他毫不掩饰跟丁玉表明, 小区最近有爬水管极快的家伙, 说不定就能爬到丁玉卧室里去。   若是平常, 丁玉肯定以为这是句怪话,但眼下他记忆反反复复,都不确定回忆起来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再加上沈秋神色严肃的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这种乖乖巧巧的模样最能引起别人怜爱之心,瞬间功夫身子被拉得一歪, 紧接倒在沈秋怀里。   还没等丁玉挣扎躲开, 却听到对方在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落在后脑勺的手不像李墨安那般炙热,却带着丝丝凉意浸透在发间。   听到这句饱含遗憾的叹息,丁玉挣扎力度稍小,却是不容拒绝态度推开沈秋。   “您怎么了?”   没说今晚李墨安那个臭小子,可能会出现在你家里,沈秋支着下巴打量面前青年。   对方无论是从纤细脚踝还是到单薄肩膀,哪哪儿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可惜被李墨安抢了。   遗憾随列车到站收起,沈秋意味深长看了眼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的青年,他的笑意随风飘散。   “太惯着李墨安倒也不是件好事,必要的时候使使性子,反而能让他对你更加——”   说到这里,沈秋视线从丁玉身上移开,交通站的灯火通明显得车厢内有些昏暗了,而他就站在这片明亮中,朝丁玉露出笑容。   “舔狗。”   若是旁人敢这么说李墨安,对方肯定直接将他扔到大裂谷进行荒野求生。   偏偏沈秋是他曾经的老师,而且他的话也是事实,李墨安后来得知时闹腾阵便消停下去。   出了交通站穿过马路便是小区,沈秋和丁玉一前一后迈入大门。   感觉身后传来道视线,丁玉回头看了眼马路对面的商业街,发现快餐店还是处于灯火通明的状态。   三楼窗口似乎站着人,不等人打量下秒身影消失在橱窗前。   ——   只有站在家里玄关口,丁玉才觉得浑身放松。   家中还是他之前离开的那般模样,他粗心大意到甚至都没发现沈秋曾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丁玉这次却没有在一楼睡觉的打算。   再加上明天还有去会场进行拍摄任务,丁玉洗漱完后想回卧室,下压门把手时发现卧室门上了锁。   压根回忆不起来何时上的锁,丁玉尝试去开另一扇发现是同样状态,这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都做过的东西,丁玉又将二楼所有的门开了遍,发现除了衣帽间还有储物室,其他房间都打不开。   储物室光线昏暗,等到丁玉打开灯以后视线也是朦胧。   两边架子摆放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三个纸箱子堆在最里面。   “这是什么?”   丁玉好奇上前,他刚蹲下身子,却被身后关门声打了个哆嗦。   还以为是路过的风不小心将门带上,丁玉起身上前,将其中一个箱子抱出来。   箱子里很轻,而且听晃动声应该是衣服。   他好不容易从储物室翻到备用钥匙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墙壁上的灯没有关,正悠悠散发着暖黄光。   丁玉以为箱子里都是不穿的衣服,可等他打开一看,却被最上面摆着的物品吓的赶紧合上盖子。   他面红耳赤把箱子推到房间角落,明天再将这些丢出去。   就算再想不起来与李墨安有关的记忆,但丁玉百分百确定这些根本就不是他会买的物品。   明天还要早起赶到连城娱乐,丁玉收拾好东西后关上灯。   有时沈秋的话还是存在参考性的。   等人呼吸平稳之后,原本紧闭的窗户从外面被人拉开,一道高挑身影直接从外面跳进来,敏捷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猫科动物在夜晚都极具精神,所以李墨安也不例外。   方才同汤亚的谈话很快被他抛之脑后,这半年来都没有见到过丁玉,他只是想索取自己该得到的补偿。   如果不是那次李老爷子不由分说将他迷晕带上飞机,他现在早就将箱子里的东西在丁玉身上用了个遍。   幸好还不算太晚,他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来付出行动。   连城秋月一向明亮,就算不开灯,李墨安透过照进来的月光,将躺在床上人的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   从方才他便看出丁玉瘦了不少,等人躺在床上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毕竟他曾经也是与人同床共枕过那么长时间,李墨安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丝毫不差回忆起青年躺在床上的模样。   丁玉蜷缩起身子,手指还紧紧抓住李墨安的枕头,这种可怜模样,让人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嘬一大口。   就算李墨安爬水管来到丁玉卧室,可他并没有想做不好的事情。   之前想象带丁玉回庄园,在布满阳光的透明泳池里进行灵魂碰撞,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而且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在之前还算可以,现在又出了不少花样,李墨安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配不上他的丁玉。   等目光落到青年脸上,李墨安一反常态的伸手轻轻触碰丁玉发丝。   依旧是先前凉如月光的触感,可李墨安回想这些被泡沫纠缠时,发丝却像被雨水打湿般贴在丁玉的侧脸以及肩膀。   以及青年抓住不断晃动的浴帘。   万万想不到再次见到丁玉后,脑子里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李墨安甚至能想象到,如果他跟丁玉说出脑海中想法,对方肯定是一脸不可思议:“又在说什么胡话。”   就在他见到丁玉那一刹那,李墨安甚至都能回想起青年说话时,桃花眼底不易察觉的羞愤。   甚至连带着耳尖都露出让人爱不释手的红晕,只想让人想捉般好生欺负。   如果沈秋知道李墨安费尽心思来到丁玉卧室,结果只单纯坐在地上欣赏人睡颜,就算是让他把所有白颜料扔在花园,他也不相信。   甚至连李墨安自己都意识到,他只是单单看着丁玉的脸庞,心底就腾起无限满足。   似乎这半年来遭受的所有苦难,就是为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叫李墨安了。   就如沈秋对丁玉所说的,今晚睡觉应该关闭好门窗,否则会有奇怪的人进来。   只不过昨晚丁玉到家后太困了,来不及思考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便进入梦乡。   等第二天清晨起来时,丁玉看到脖子上的五彩斑斓,深深浅浅的痕迹让他感到有些恐慌:“这是...蚊子?”   他支着手歪头靠近镜子,轻轻碰了处红块,传来的疼痛令丁玉咧嘴。   完全想不到昨晚入睡时发生的事,丁玉发愁该怎么将这些东西遮盖住时,他目光无意间瞥到比先前都要大的领口,在锁骨下方似乎也有类似痕迹。   心中浮现一阵不妙预感,丁玉顾不得多想,他赶忙弯腰脱下衣服。   当看到身上那些痕迹时,他哑口无言。   “都秋天了,连城的蚊子还这么猖狂?”   这些痕迹并没有让丁玉觉得痒,只不过伸手按压时胸口传来的疼痛,令他差点儿站不直身子。   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蚊子喜欢叮咬这里,丁玉想起今天或许会要拍摄视频,赶忙翻找消肿的药膏涂抹在胸上。   还没等他处理好这一切,丁玉刚想坐在浴缸边,大腿内侧的痛感令他又白了脸。   与先前进行训练所导致的撕拉感不同,这更像是被奇怪东西摩擦后所留下来的痛感。   他移开裤子下意识屈起一条腿,低头注意到上面的痕迹,却压根想不起来会导致出现这些伤口的东西。   扶住浴缸边,不知是不是睡裤的料子柔软,丁玉才没感到更难受的痛,只是轻微的不适令他走不快。   接到八哥发来的拍摄消息,他彻底欲哭无泪。   “我昨晚到底做什么了啊?” 第167章   ? 吸引   ◎更加变态◎   拍摄广告现场变得格外忙碌, 谁也没有想到昨天刚刚结束完选拔,今天就下达通知要进行拍摄,丝毫不给人呼吸空间。   “虽然模特长得很好看, 但这节奏会不会太快了?”   工作人员没在短时间里经历过高强度搬运, 就算有小推车作为辅助工具, 他一时间还是有些吃不消站在过道上叹息。   展台上摆放无数个盛满水的玻璃碗,不知采用何种技术,里面竟还散发幽幽蓝光,远远望去像流动天河摆在地上。   更不用说从大厅四面八方垂下来的白色飘带, 让整个区域看起来宛若仙境。   其实觉得无奈不只是他,连场务也感到消息来得过于突然。   压根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说要将所有东西就位下午准备拍摄。   其实在整个镜头里,丁玉在水池中只有睁眼的一幕,但通知要将泳池里面的水全部换成纯净水。   众人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事, 又接到模特上午便会抵达拍摄现场的消息。   本来这个公司便以佛系著称, 现在高强度下让人喘不过来气,就算对领导决定有意见,可没有人敢提出来质疑。   如果现在谁还不知道, 在国内的老板是李家现任掌权人, 他也不用在这个公司里混了。   只不过这些抱怨再看到那位模特后都无影无踪, 有些工作人员昨天没有抵达现场,还是从面试官那里得到部分消息。   即便是内定的人,也是在那堆模特里颜值最能打的,完全不用在这方面有过多担忧。   起初众人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结果见到丁玉以后, 他们脑海浮现同一个念头:模特身高可能会有点欠缺。   按照平常来说, 丁玉一米八的个头其实并不算矮, 但在男生动不动便一米八起的模特界,他就像位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那般可爱。   但这种可爱并不是他们这一季的主打,即便颜值能经得起镜头,总不能让人穿内增高在这片玻璃天河里跳舞吧?   ——   丁玉坐在车上时,便看到八哥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能猜到对方所想,毕竟脖子就算是他抹了无数消肿膏后,才到现在这样的淡淡痕迹。   没有先前看着那般吓人,一打眼便知道昨天晚上都经历了怎样激战。   丁玉并没有想解释的念头,他大腿内侧还有些微微酸疼,这让他上车时步伐都有些怪异。   好在八哥当时正在低头翻看消息,没有注意到丁玉这一异样。   胸口疼痛虽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依旧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丁玉不得不弯下身子,避免胸口与衣服有过多接触。   试图想等这段时间将红肿平息,所以弯腰时丁玉连带呼吸都有了细微变化。   八哥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赶忙询问,却得到丁玉沉默摇头。   手边放的是买回来的咖啡,这次是热的而没有按照丁玉的意思加满冰块。   他打开袋子久久没有动作,注意到丁玉犹豫,八哥不禁捏了把冷汗,生怕对方发现存在异样。   毕竟这是他被车拦下,由李墨安亲手递过来的东西。   “现在天冷,不要惯着给他喝凉的。如果不喜欢喝小米粥的话,把这个拿给他吧 。”   要不是在文明城市,八哥看着面前人的架势,感觉下秒对方能和对头进行场紧张而刺激的火拼,   他哆嗦着拉开车门下车,双手接过来才敢抬头看向李墨安。   尽管知道李墨安年少有为,甚至都是李家最新任掌权。真正面对他时,八哥完全说不出来一句话。   无论对方说什么,他只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除了嗯之外,八哥发不出来其他音节。   看对方衣衫凌乱的模样也像是刚刚赶来的,八哥不敢抬头过多打量,盯住面前人鞋尖儿不吭声。   直到李墨安没有要嘱咐的便转身离开了,等加长车消失,八哥才长长松了口气,低头望向手中袋子。   印商标的位置空空荡荡,他心中不禁浮现大胆猜测:该不会是李墨安亲手作的吧?   可他随即否决了想法,李墨安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来做这些。   八哥知不知道无所谓,但丁玉打开袋子喝了口后,里面熟悉的味道让他慢慢停下动作。   从恢复记忆开始,丁玉不断喝各种各样的咖啡,有时量大到让八哥不禁担忧,生怕他晚上睡不着觉。   只有丁玉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想找记忆中的味道,如果得不到缓解,丁玉心中便有无限委屈。   这种委屈却在这个天气里得到缓和,他几乎是一口又一口喝完李墨安今早匆忙研磨的东西。   甚至喝到最后他还打开了盖子,双手捧住轻轻放在鼻尖下,闻到里面除了咖啡香之外,还有不易察觉的冷木香气。   就跟昨天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等丁玉意识到这两种味道的来源出自于同一人,他比任何人都要迫切的想知道,他跟那位蓝眼睛的男人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这种类似于委屈的心情,直到下车步入大厅之后还未散去,在旁人看来他眼睛微红,显得双桃花眼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   明显感到身边工作人员脚步微顿,抬头注意到从房顶垂落下来的白飘带。   目前还没有打开鼓风机,所以它们处于静止状态,偶尔有工作人员路过时,才会带动下摆微微飘浮。   飘带中央摆着一地玻璃碗,上面散发着蓝光,让丁玉想到李墨安的纯蓝眼睛。   他不禁上前走了几步想看清,却在半道上被工作人员拉走去了造型间。   不只是丁玉,就连工作人员也没有料到,他们要拍摄的时间会如此之赶,甚至还先一步接到领导即将下来巡视的通知。   “真不好意思,通知下得太快了,紧赶慢赶才布置好会场。”   工作人员边说边走,目光时不时落在青年脖颈的红痕上,像窥探到不可告人的秘密般移开视线。   八哥身份特殊便先在门外等候,丁玉看着递来的纯蓝色下装,就算他也被闪烁碎光吸引住。   “您先试试这一件,看看尺码行不行。”   由于设计师也是男的,所以丁玉并没有过多犹豫,他走到帘子后准备换衣服,却在提裤子时发现端倪。   除裤腰尺码偏大外,他只能将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造型师压根就没给上衣,丁玉还是穿着他的白衬衫。   “请问......”   意识到不妥之处后,丁玉克制不住心中疑惑,他举起右手示意造型师,在对方目光转过来鼓起勇气开口:“难道没有上衣吗?”   听到他这么说,造型师也愣了,甚至还去检查架子上的衣物,却发现这件裤子本来就是单品。   “主要是本次视频主题有个词为欲,所以这套没有上衣。是不是觉得有些冷,我让人将温度开高一点。”   还不等造型师推门离开,丁玉慌忙制止住他:“没,我只是随口问问。”   拉上帘子之后,他犹豫解开上衣扣子,注意到胸口还有些红并无异样,丁玉稳了稳一直狂跳的心。   这样最起码不会被人以为,他是个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家伙。   就算丁玉想跟众人解释这些只是蚊子咬的,估计也没多少人相信,都快入冬了还有哪门子的蚊子。   “长度是合适的,可裤腰却有些大。”   为了不让衣服显得松垮,丁玉不得不用手别住部分裤腰,才能贴合住腰腹。   造型师本来就是将正常男模穿的码数给他,没想到丁玉的腰竟然会这么细,他目光在上面转了一圈后才拿起回形针。   “玉安老师有些太瘦了。”   起初当丁玉听到这个名字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原来对方喊的是他。   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丁玉只是笑笑没有开口,他沉默看着造型师在他身后蹲下,伸手将裤腰一折折叠起然后固定。   对方手指擦过他的肌肤,带起来的温度让丁玉觉得有些不舒服,可从镜子注意到对方神情并无异样,他还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好了,您看看这样可不可以。”   说话间造型师起身,目光落在丁玉后腰处,当他看到那里存在着一道红痕,目光微闪没有吭声。   固定好的裤子也不像先前那样漏风,丁玉在房间里试着走了几步,没有发现其他不舒服的地方点头。   “从您刚进来我就想说,”造型师眉毛勾勒得极长,挑眉时连带目光张扬,“像您这样的长相与气质,是最能吸引变态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开口说这些,丁玉在听到时还有些微愣,等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却发现男人神情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造型师也没有卖关子的念头,他取了架子上的一件加绒披风,盖住丁玉□□的上半身,脸上又恢复先前吊儿郎当的笑容。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比所有变态都要变态的人。”   甚至丁玉都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就像无心说的一句玩笑话,拍手将丁玉推出了房间。 第168章   ? 自恋 ◇   ◎自信满满李墨安◎   八哥原本靠在门边玩手机, 等房门开时,他第一时间看到的却是丁玉脚上的软底拖鞋。   大概是为了拍摄方便,所以连拖鞋的样子都是那种前后半开状态的模样, 只不过还没有开拍, 并没有将袜子脱下来。   丁玉今天穿的竟然是双毛茸袜, 搭在脚踝更显得他肌肤白若凝脂。   有时候就连八哥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给丁玉签错了合同,应该将他放在女团,而不是男生这边。   “怎么身上还穿着个毛衣?”   他伸手摸了摸丁玉身上衣服的料子,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品牌要拍视频时穿的东西。   “唔, 不是。”   说话间丁玉将衣领微微拉开,让八哥看到明显是空无一物的上半身。   “这样的。”   就算只是敞开衣领,但八哥还是见到他锁骨上一处不易察觉的痕迹。还没等他询问,丁玉便被随之跑来的工作人员拉走了。   李墨安的眼光不比那些毒辣面试官差,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丁玉。   如果说之前还会有人对这话表示质疑, 当看到青年站在大厅里时, 那些白色飘带落在他肩膀,压根无法让人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不只是工作人员们,就连这次为丁玉拍摄视频的导演, 也觉得活动方选过来的模特, 还是勉强能入得了他眼的。   拍摄之前, 丁玉还以为是要展现完整影片,却发现也只不过是将一个个片段串起。   他因为害怕自己演技不行而紧绷的身子,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察觉到青年明显放松,导演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调试镜头的手却没有停:“怎么, 紧张?”   他说话时嘴边小胡子也跟着不断晃动, 视线全被山羊胡所吸引, 丁玉愣了愣才回答:“我还以为是要拍摄影片来着。”   等说完这句话,导演并没有给出立马回复,他只是让工作人员将整个大厅的灯光调暗下来。   摆在脚边的那些蓝色光线比先前更为明亮,还没等他细细打量,门口突然传来了骚动,动静大到就连导演也直起身子回头望。   由于丁玉所站的位置并不能立马直视到门口,所以等他移开飘在面前的白纱,这才对上了比脚边玻璃更为纯粹的蓝色。   来人正是李墨安。   与八哥今早见到略带疲惫的神情不同,经过短短一个小时的休息,李墨安又恢复到先前那般不见人情的模样。   明明穿的只是件普通修身大衣,行走时衣摆下的裤缝,锋利到让人觉得下秒都能变成夺去性命的凶器。   等到李墨安出现时,还算热闹的大厅立马悄无声息,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住口,用眼神无声与对方进行交流。   甚至连导演也收敛起初的懒散,背部稍稍挺直站在镜头后面。   似乎没有同其他人招呼的意向,李墨安进来后便直径走到展台最前方,让保镖搬来椅子随意坐在下面。   他一声不吭待在那里也没有妨碍到别人,可带来的压迫令周围空气凝固让人喘不上来气。   本来丁玉觉得无所谓,可对上那双深蓝色眼睛,他却又有些踟蹰。   毕竟上半身没有衣物遮挡,等拍摄时都要将毛衣脱下。   再加上裤子本来就薄如云烟,丁玉甚至觉得这件衣服,比先前那件走秀时还要透,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进行拍摄。   导演不愧是公司花大价钱挖来的,丁玉往那一站只是抿嘴,他都能猜到对方在顾及什么。   “李先生。”   虽然导演在业界也属于大牛,可面对李墨安时,他不自觉放轻声音,脸上也带了一丝恭敬。   本以为传说中的男人根本就不会看他一眼,却没想到对方勉勉强强扔来眼神,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您选择这位模特,有您自己的考量。您再这样看着,模特不好放开,我们也不好拍。”   这可算是将姿态放到极底,若是平常导演才不会这么跟人讲话,他顶多是一个眼神,便会有人将妨碍拍摄工作的人拉出去。   可李墨安却是这家公司的顶级上司,就算给导演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惹怒这位祖宗,所以只能好言相劝看看对方会不会离开。   丁玉注意到李墨安只是平放的双腿突然翘起,整个身子靠在椅背,甚至还将手指懒洋洋支在脸侧,这种架势一看就摆明了不想离开。   未曾想过自己谈话后竟然是这么个结局,就连导演也没了办法,目光落在不知所措的丁玉身上。   “你说的话不对。”   本来是对导演说的话,但李墨安眼睛一直追随站在台上最中央的青年。   李墨安并没有掩饰心中奔涌的欲望,他甚至巴不得丁玉立马感觉到,他现在难以克制的感情。   “没有理由,我只不过是在追求他。”   经过的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听到这话,当下所有人瞪大眼睛,就连导演调试镜头的手也顿住,不可置信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即便已经找不到丁玉先前被传言潜规则的词条,还是有人会记得这件事。   但看对方并没有获得更多更优渥的资源,人们渐渐将其忘在脑后,不想今天被正主明目张胆提及。   听到他这么说,就连站在台上的丁玉也不自觉攥紧了手。   如果李墨安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就坐实了他先前跟这位男人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今天拍摄并不是封闭式状态,所以还有其他媒体抵达,结果蹲到了这么重磅消息,整个大厅亮起的闪光灯快把丁玉的眼睛给闪瞎了。   李墨安之所以敢这么毫无顾忌坦白对丁玉渴望,他昨晚进行一系列少儿不宜的事情之后,却在半夜接到李老爷子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自己答应先前提出来的请求,允许他以后在国内办公。   整晚都在处理交接工作,等到第二天一早又要赶在丁玉醒来之前将咖啡做出来,再到现在守着丁玉拍摄,李墨安几乎耗尽全部力气。   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看着丁玉,就怕对方一不留神,经历过刺激再将过往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   这种独自守着过去的感觉过于糟糕,李墨安没有将丁玉关在只有他看到的地方,已经是他做出来的最大让步。   他从见到丁玉的那一瞬间便知道,自己是无法让丁玉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   所以李墨安观察丁玉身边并没有弟弟这个角色,所以才将原本克制住的本性尽数展现,没有想到对方正好喜欢他。   对于过去的事情,李墨安并不想再进行过多的回忆,就算他现在眼睛困得都睁不开,却依旧固执的盯住台上的青年。   丁玉站在台上没有吭声,他总觉得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只不过李墨安面前还竖着一块画板,而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们身处安静又温馨的小房间,李墨安偶尔落过来的视线,让丁玉心中腾起无限的安全感。   导演还生怕丁玉因为李墨安的存在而放不开动作,却没有想到站在台上的青年突然从一侧走了下来,边走边脱去身上披着的毛毯。   等到走到李墨安面前时,丁玉从那双蓝眼睛里,看出男人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尽管丁玉也不知道心中酸涩到底从何而起,可他还是弯下身子将毛毯盖在李墨安身上,并在离开前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   与最初的寸头不同,现在李墨安的头发甚至能没过丁玉一小节手指。   手心里传来的触感也不像先前抚摸狗尾巴草的感觉,而是像在摸他养的伯恩山安安。   两人短暂的接触时,谁也没有开口,而站在一旁的导演似乎察觉了众人难以发现的秘密。   他眼睁睁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勾起了嘴角,伸手将丁玉放在头顶上的五指移开继而落在唇边,低头轻吻那一小块白皙肌肤。   见到这幕,原本围在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惊讶到毫不掩饰音量交头接耳。   镜头按下的声音从如爆破弹,闪光灯将大厅亮度拔到全新的高度,丁玉不得不眯起眼睛才看清李墨安的脸。   指尖传来的热度,让丁玉原本觉得有些微凉的后背如火般燃烧,他想抽出手回到台上,却发现在对方的掌控下,他压根儿抽不开手。   “安墨。”   回忆起先前呼唤男人的名字,丁玉压低声音晃了晃食指,示意对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令人起疑心的动作。   “哥哥。”   没有接收到丁玉要求他放手的信号,李墨安反而得寸进尺伸手一转,食指轻轻搭在丁玉手腕脉搏处。   同他第一次见到丁玉,在小广场握住对方手腕那样,摸到人变得有些微乱的心跳。   就算丁玉失去曾经的记忆,对方再次见到他,依旧会对自己心动。   意识到这件事情后,李墨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像撒娇般用食指划过丁玉手背。   并不知道青年其实是害怕闪光灯,呼吸才变得有些微乱,此时李墨安依旧是自信满满想着丁玉喜欢他。   ——他都肯下来见我了。   李墨安这般自恋着。 第169章   ? 大胆   ◎集体震惊◎   媒体跟疯了般快速拍照想博取一手资料, 可只需李墨安一个眼神,原本站在角落的保镖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将所有媒体往后推到大厅外的走道。   那些令人眼花的光线无影无踪, 丁玉也慢慢平稳了心跳。   他目光落在依旧握住他手腕不放的李墨安身上, 见他蓝眼睛里没有先前的冷漠与不屑, 注视他时就剩如阳光下波浪般温柔。   向来不擅长应对这种视线,再加接下来还有拍摄任务,导演已经站在镜头后面示意他回到台上。   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甩开李墨安的手,也学跟他轻轻落下一个吻。   就算不去看镜子, 丁玉也知道耳根烫的都要将他烧起来,当下他转身上了高台。   “之前跳过舞吗?”   导演先让丁玉上找找感觉,虽然没有整段舞蹈镜头,他还是想看看丁玉功底。   回忆先前酒吧那些事,丁玉不自觉咳嗽了一声:“就, 随便蹦迪?”   不知道模特都会接受舞蹈来进行形体训练, 像他这种跳舞只限于抱着钢管蹦迪的家伙来说,导演这个问题算是超纲了。   原本丁玉以为导演不认同,却没想到对方眼睛突然亮起, 宛若听到他最想要的回答那般竖起大拇指。   “对, 我们就是想找这种感觉, 别人跳起来时总是软绵绵透露不出来精神气。”   并不是导演拉踩,而是很多模特都没接受过系统训练,只不过是借助动作纠正体态。   而这次视频的主题又是欲望,所以导演想要的模特定能勾人目光。   即便说法看起来有些低俗,但注意丁玉不着一物的上半身, 以及薄如烟雾的裤子。   走动时, 深蓝色裤摆在灯光下就像第二条流动天河。   没想到内定模特竟能给这样惊喜, 当下导演收起最后对他没参选的不满。   “你就想象还是在酒吧蹦迪,不过所有动作放快,到最后要把这些玻璃碗全部踩翻。”   听到他这么说,丁玉也愣了,有些不敢置信想再次确认,对方却开始将舞台周围腾起摄像头。   导演还要丁玉不要紧张,想做什么动作按他自己的意思来,导演组并不会作过多干涉。   回忆起曾经,丁玉刚想抬手找找感觉,却被坐在台下直勾勾盯着他的李墨安,吓得收回了原本想下蹲的准备工作。   并不是丁玉敏感,而是他注意到李墨安眼神不再温柔,里面蕴含的风暴快要将人吞噬。   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动作,他下意识微微转胯,手臂线条顺着侧腰如流水般淌了下来。   穿着袜子丁玉脚底时不时打滑,他不得不将下半身放平稳,这样却使他背影更显得挺直。   当在灯光下转身时,整个后背都如一块儿想让人触摸的白玉。   都能让导演看入迷,其他人自然也抵挡不了丁玉的魅力。   就算李墨安坐在台下同人足有几米的距离,他依旧听到站在后面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   “这个背部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吧,一个大男人竟然能这么白,好嫉妒啊。”   “我倒是觉得这个背很适合拔罐。”   站在台上的丁玉完全听不到下面讲话,他找到了一点感觉,只不过当时的彩带灯换成更为耀眼的白光。   从起步的那瞬间,导演并没有出声,而是用摄像头忠实记录丁玉的一举一动。   眼见青年已经找到状态,导演示意他停下来,让人将玻璃地铺上层防滑粉,再让丁玉将多余的袜子放到一边。   由于站着不好操作,丁玉不得不坐在台阶上,眼前笼罩下来片阴影,他不明所以抬头却被人捧住了脸。   不知何时,李墨安起身来到他身边,但又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直勾勾盯着对方。   这种眼神让丁玉觉得有些发毛,他刚想下意识后退,却在下秒被人用手臂固住后背。   随着略带冷木气息的吻落下的,还有件薄如轻纱的上衣。   “穿上这个。”   依旧是不容让人拒绝的语气,导演无意间在那件衣服上一扫,他目光微凝,认出这件并不是现场的衣物。   站在远处的造型师也不知道怎么会临时要求模特加衣服,可当丁玉穿着那件白纱重新站在台上时,他们却打消了心中疑惑。   白纱令青年走动间上半身若隐若现,再加上鼓风机一吹无数飘带飞舞,明明灭灭的蓝色光线照射下,让他看起来像误入凡间的神仙。   谁都没有想过,只是加上件白纱效果便比先前不知拔高了多少倍,导演当下对李墨安做出的决定也不再有异议。   他恨不得还让李墨安研究展台的布局是否合理,需不需要哪里进行些改动。   听到导演这么询问,男人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他双手插兜站在台下,手臂里搭着丁玉盖下来的毛毯。   “我第一眼就知道是他。”   就当导演准备移动摄像头开始拍摄时,李墨安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压根没有让人附和的意思,在几个呼吸起落后,李墨安又说了从未公之于众的第二句。   “美的让我恨不得将他紧紧握在手里,不让任何人能看到他。”   这句声音极小,就算是站在他身边的导演,还以为只是李墨安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拍摄大厅里没人说话,所有人目光都凝聚在舞台,都想期待丁玉接下来的表现。   但在另一个平台,气氛却没有那么和睦了。   本来粉丝对柯安随便跟有黑料的人拍摄颇有不满,即便外界都说那是泼在丁玉身上的脏水,他们却认为这是公司推出来的手段,让柯安恶意跟丁玉捆绑营销。   这件事从最开始便有苗头,只不过是没人开口,而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所以才显得毫无波澜。   本以为这些会悄无声息沉寂下去,直到有个博主突然在网上发布了组照片。   上面配文也极其大胆,一句话提到三个人。   《震惊!当红模特私下幽会金主,柯大明星与其该何去何从!》   明明丁玉跟柯安录制节目,也不过是种合作方式,有些粉丝就是看不惯他们同台,硬生生给丁玉挂上蹭热度的帽子。   眼下又出了这么个标题,很多人连内容都不看,便冲到丁玉微博底下谩骂。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整天在那里装无辜装清纯的,看了就想让人作呕。】   【还标榜自己素颜,指不定在背地里做了多少遮瑕吧。】   【这都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还蹭热度啊?没完没了了。】   起初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雪球,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们也刷到这条消息。   他们点开图片一看,光线昏暗但能分辨出被人抱在怀里的青年,就是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丁玉。   更有细心的围观群众,发现这个大厅是先前模特选举的场所,而参与选择的正是款知名度极高的香水品牌。   当下评论风向又转变为了但凡丁玉参加的选拔,都是让其他模特陪跑的骗局。   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丁玉脚踏两条船,在舆论下变成丁玉特别喜欢做小三。   这条评论被人点得越来越高,再加上粉丝们本就对丁玉有所不满,当下也不管事情的真伪,直接一条词条将丁玉送上热搜。   【哈,我还以为他清高。】   【纯路人这个丁玉是谁呀?怎么还能让柯安看上他?】   【一个卖屁股获取资源的糊逼罢了。】   【??他难道是明星吗?】   【不是,好像是个模特。】   有人不知道柯安为什么会跟模特扯上关系,脚踏两条船的热搜让丁玉处于道德的至低点。   即便他压根就没做过这种事,急眼的粉丝才不管这些,他们只想让自己的怒火得到宣泄,压根不去想这些会给丁玉带来怎样的伤害。   词条下面的热度越滚越大,最后直接从热搜最后一位蹦到前三,有人再刷新发现成榜首,后面甚至还跟着个小小的紫色标志。   毕竟事情跟柯安扯上关系,就算对娱乐圈不了解的人,也知道柯安的影响力有多深。   所有人都不管照片里另一位没露脸的男人,他们全都一蜂窝涌在丁玉推文底下谩骂。   无论网上闹得怎么沸沸扬扬,处在风波中心的丁玉暂时没受到影响。   他已经找到导演想在视频中传达的内容,趁着这股劲头,准备一口气将所有镜头都拍完。   坐在台下的李墨安先一步得到消息,保镖毕恭毕敬地将手机递来,界面赫然是那些八卦,里面肮脏用词让李墨安看了都皱眉。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保镖也不敢有过多隐瞒,并将发布照片的博主信息递给李墨安。   “您看?”   李墨安切换到连娱为他申请的官号,编辑一条推文发出。   与此同时,连娱运营见人终于有动作后,赶忙转发了这条信息。   墨:老婆。@玉安;   连城娱乐:老板好!老板夫好!【撒花】【飞舞】   原本冲锋陷阵的众人,在看到这句话后都陷入诡异沉默。   是他们视觉出现混乱吗,为什么看到不属于人间的词语? 第170章   ? 玻璃 ◇   ◎破碎的碗◎   消息如落水的炸弹, 将所有人都搞得猝不及防,无数人都盯着李墨安的账号,注意到它简短却有力的认证上。   ——连娱老总。   就四个字, 即便算上标点符号也不过五个, 却让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什么家伙, 连城娱乐有老总吗?】   【我还以为连城娱乐的控股都是那群老头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一丁点消息?】   【网上也查不到有关他的东西。】   造成这场混乱的李墨安发下一句后便不再管,目光重新落回台上的青年。   就算导演没有对动作做过多要求,丁玉还是想尽力做到位,所以到后半段他的汗水已经将白纱打湿。   收回落在丁玉身上的视线, 李墨安起身将毛毯放在椅子上,他跟前来报信的保镖悄无声息出去。   只是他步伐匆忙甚至来不及跟丁玉打招呼,自然也没有看到青年注意到他离开后,眼底不经意间出现的一丝迷茫。   上车时李墨安又扫了一眼手机,发现先前推文下已经盖起高楼, 评论全是对他身份质疑, 以及想找到他真实情况的八卦。   “现在人都那么闲吗?”   就算先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李墨安处于这场风波中心时,他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平常人生气都还会让人退避三舍, 李墨安生气那压根就不敢让人靠近。   身为柯安经纪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从粉丝第一时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便请人极力往下压。   谁知越压消息反弹越快,几乎到最后一刷新便看到丁玉成了热搜第一。   哪能不知道那位神秘股东已经回国,他急得抓耳挠腮,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再拿柯安开刀。   他本是想找柯安问问人心底想法再做决定,却没想到对方又连夜写了好几首歌, 现在还在房间里补觉叫也叫不醒。   经纪人拿起桌上的乐谱, 发现无论是歌词还是名字, 每个字都指向这全都写给丁玉。   现在公司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过于寂静的手机让经纪人心生不安。   有时候人对于灾难的预知是极其准确的,经纪人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动静,他还以为是柯安苏醒,来不及走到门口兜里手机震动,有人打进来今天第一个电话。   等注意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时,经纪人已经想好如果被辞退,他该去哪个小山村里颐养天年了。   来电的并不是旁人,而是他从未单独接触过权利最高的高管,只有这人能单独与那些股东对接。   即便经纪人反应再迟钝,也会知道背后是谁要见柯安。   沉睡中的柯安并没有看手机消息,压根不知道丁玉因为他粉丝,平白无故扣上了这么大一个冤帽。   直到激烈的拍门声将他吵醒。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动静。”   怪不得柯安脾气有些不好,熬夜再加还没睡足的感觉让他快成炸药桶。经纪人眼下却顾不得安抚他,赶忙将衣服丢到柯安身上,让他赶紧跟自己去公司。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那个丁玉远一点远一点,可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惹出事来了吧?”   经纪人开口就如绿豆射手转世,恨不得打开柯安那个脑瓜子,看看里面都在想什么东西。   “我就不能跟我弟弟亲近一点吗?”   虽然话这么说,柯安还是坐起身子慢吞吞往身上套衣服。   无法想象他在这个时间,还能慢悠悠的做这些,经纪人恨不得立马变成柯安的手。   “快一点吧祖宗,要是让那位股东等急了,以后你未来还指不定什么样子。”   房间没有暖气,看着经纪人脑门上的汗珠,在对方恨不得将他生吃的表情里,柯安总算开口回应焦头烂额的经纪人。   “如果股东名字里面带墨的话,我见过他。”   万万没有想到柯安竟然会说这句,经纪人原本布满额头的汗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意思?”   柯安像是毫无反应那般,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一圈圈缠在脖子。   见他对自己未来如此不上心,经纪人恨不得把这个浑浑噩噩的家伙打醒。   在人离开前,柯安转身看了眼插腰气喘吁吁的经纪人开口:“你难道不记得,先前我们去木可家外景拍摄时,见到的那个男生吗?”   未曾料想有人的记忆竟然如此之差,柯安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看来你是忘记被十七岁少年支配的恐惧了。”   没有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直到现在的提示,经纪人这才意识过来,传说中的股东竟与这个少年有关。   “并不是有关哦?”   男人漫不经心伸手将靴子拉链拉到最高,直起身子看向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经纪人。   他将围巾在脖子缠绕三圈后系紧打了个蝴蝶结,就像小时候对丁玉做的那样。   “那个总是待在丁玉身边的少年,他就是今天要见我的那位股东。”   即便经纪人在短时间里考虑过无数少年跟股东的关系,从父子到兄弟已经猜了个遍,却想不到李墨安是这位股东本身。   “他不也才......”   经纪人快速回忆李墨安当时的年纪,猜测对方现在满打满算估计也不过刚成年,顿时对这个世界萌生了一种幻灭的恍惚感。   柯安并没有想对经纪人解释,他转身按下门把手的瞬间,下拉的嘴角掩住心中难失落与苦涩。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陪伴丁玉的资格,可还是克制不住委屈。可惜又没有办法,谁让丁玉已经把他忘了呢。   对于李墨安接下里的安排,丁玉一概不知。   他刚结束一组镜头的拍摄,就剩将脚底玻璃碗尽数踢翻,根据导演要求越乱越好,这让丁玉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脚。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摔不坏,只是看上去为玻璃而已。”   还以为是丁玉生怕打坏道具,导演上前顺手拿起来一个往地上扔。   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从高空摔下来,接触地面时啪啦砸成碎片,里面液体流到满地。   这下不只是丁玉,就连导演也愣在原地,没想到道具组竟然换成真正的玻璃。   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赶忙手忙脚乱上前将一地残骸收拾干净,并低声跟导演说:“开始确实都摔不坏的,主办方发现玻璃在镜头呈现感更好,所以才临时换了这些。”   导演目光落在站在台子上的丁玉身上,又看向碎成渣的玻璃碗,想追求效果此刻也犹豫不决。   万一将人伤到,李墨安岂不是能扒了他层皮。   只可惜方才那幕镜头震撼,工作人员觉得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少很多关注点,但还是顾及丁玉安全为第一要素。   就当他们在寻找其他解决方案时,突然从高台上传来的踢踏声吸引所有人目光。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青年弯腰抱起了放在地面上的玻璃。   “是要求将这些东西都打烂吗?”   台上的聚光灯照射过于刺眼,台下人并不能看到丁玉表情,他的身影被笼罩在朦胧光线里,可弯起来的眼睛却让人注意到他的笑容。   “是,但你受伤又很麻烦。”   至于怎么个麻烦法,导演倒也没有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顾忌方才坐在台下的李墨安。   青年却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五指松开轻飘飘将玻璃扔在脚边,飞溅起来的水滴落在他的裤腿和腰线,在光线的照射下又折射出无限蓝色光斑。   就算获得摄影大赛金奖的导演,被这幕也震撼到下意识睁大眼睛。   碎他脚边的声音仿佛号角,丁玉看了下地面的碎片,视线又落在台下神情各异的众人脸上。   他像是找到宣泄的口子,脸上也不自觉勾起笑容,脚尖轻轻往旁边一滑,踢球那般将玻璃勾到脚背。   继而转身一跳,碗在他身边滑落出道优美弧线,最后落在先前的碎片旁边。   声音如落在瓦房屋顶的雨滴,噼里啪啦让人下意识不敢大声呼吸。   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丁玉,低声同身边人开口:“快快快,将所有摄像头都对对准他。”   在玻璃碎下的第一声开始,丁玉注意力就没有从方才李墨安坐过的地方移开。   就算他再小心碎片,终究是抵不过无数飞溅起来的细小玻璃渣子,在他脚背留有些许红痕。   丁玉像没有感觉到这些疼痛,他大脑里尘封的记忆似乎产生了松动,移动间让人回想起曾经与李墨安相处时的画面。   尽管模糊,可又是真实存在。   头顶的光从他身上落下,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他顺势坐在舞台地面,喘着气望向不知何时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导演。   不知是导演,就连工作人员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就跟失魂般盯住这边。   等到丁玉筋疲力竭从台上下去,导演握住他的手。   “谢谢您。”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跟他道谢,丁玉虽疑惑却没说话。   他视线落在凳子上,那里还摆放着小毛毯,坐在上面的男人已不知踪影。 第171章   ? 风暴   ◎隐秘的秘密◎   本以为这次结束后是要自己回家, 丁玉却看到八哥从远处匆匆忙忙跑过,似乎还拿着自己的手机。   等他来到前面之后,不等开口, 八哥赶紧开口问他知不知道李墨安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啊, 他从方才还没有等我跳完便离开了。”   就连丁玉也没有意识到, 他说这句话时下意识跟人撒娇,低头看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脚面,有些地方擦了血痕正隐隐作痛。   眼见连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八哥赶忙将丁玉推到换衣间, 让他换完衣服之后跟自己离开。   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丁玉原本还有些疑惑上了车,空无一人的车道不知道被从哪里跑来的人快速占据。   如果丁玉没看错的话,那个拉横上面写的名字就是他。   那群人神色激动,还有不少人试图冲破保安阻拦跑进大厅, 所有人脸上的愤怒就算丁玉在车中都能感觉到, 他胆战心惊收回视线。   “怎么回事?”   完全不知道眼下状况,开车的八哥给不出来完整答案。   由于这辆车子发动时还要经过段时间,丁玉下意识回头张望, 却不小心跟其中一个站在最边上的人对视。   甚至都不等丁玉别开眼, 那人瞬间认出来坐在车里的人就是他, 尖叫声大的就算是八哥也能听得见。   “我靠,这群粉丝就跟他正主一样疯。”   丁玉却不理解他这么说的原因,扒住座椅往前探身想得到人进一步解释。   可男人只接到通知让人快速带丁玉离开,眼下他也回答不了青年如炮弹般的问题,只能含糊不清的告诉他看热搜。   已经被这摸不着头脑的状况弄懵了, 丁玉甚至反应不过来手机解锁密码是多少, 手机在无数次识别面孔失败之后陷入了休眠状态。   来不及跟八哥要他的手机查看信息, 一粒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击在车窗上,没打到丁玉可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快趴下,快趴下,我们走。”   慌乱间八哥启动了车子,就在那群粉丝扑过来之前,他车尾一甩将丁玉带离停车场。   在等待红绿灯的空隙,丁玉终于拿到八哥手机,里面已经被无数电话与信息塞满,他点了好久才进去推文软件,上来第一条便是连娱或将柯安雪藏的词条。   这个热搜词条已经不简简单单的爆了,甚至在后面跟了无数火苗。   整个热搜榜全跟柯安有关,以及偶尔夹杂着人们对丁玉身份的猜测。   “看到热搜了吧?”   八哥这才有机会喘口气,他握住方向盘转身看向丁玉。   “你跟柯安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那位小男朋友甚至都不惜断他生路。”   听到八哥这句话,丁玉下意识立马反驳。   “他不是这样的人,里面肯定会存在误会。”   回忆起少年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样,丁玉不相信李墨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眼下顾不得想那么多,丁玉只想让八哥带他快点回到连娱找人问个清楚。   “就算你到了门口也可能进不去。”   八哥从后视镜里飞速扫了一眼面容焦急的丁玉,他也没有想到李墨安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即便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但这一条足以能引起所有粉丝公愤,甚至已经有人在热搜带起来节奏。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出事连娱都会用雪藏的手段来对付艺人。为了不断送演艺生涯,所有艺人们只能忍声吞气。】   “这种明显都是对家来搞事的话也有人信?”   即便丁玉在连娱待的时间不长,可他知道公司内部赏罚分明,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下达这么严重的处分。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八哥也觉得这事存在猫腻,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当务之急是先将丁玉带到去公司。   看着面前不断闪烁的信息提示,丁玉有些头疼地按住眉心。   这时他才看到手机不知何时解除休眠状态,他抬手便摁出来那四个数字。   漆黑屏幕瞬间解锁,入目便是李墨安弹出来的视频通话。   八哥还在车里,丁玉顾不了那么多。   他童年中虽对柯安没有多少印象,但好歹也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哥哥,不想让李墨安将事情做得太绝。   就在他接通视频的刹那,丁玉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深蓝眼睛,里面已经没有方才在大厅的模样,杀意就算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得到。   压下心中腾起的不安,他赶忙开口询问李墨安经过,可对方永远以沉默回应。   最后见丁玉实在不理解要生气时,屏幕中男人才将枪扔到一边。   见黑黝黝的枪口从眼前消失,柯安依旧没有放松,当年是他鬼迷心窍,可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要杀他。   得知前因后果之后,连经纪人都放弃求情,只希望李墨安看在人为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的份上,能留柯安一命。   屏幕外丁玉对此一概不知,他轻声询问的动静隔着听筒传来,那里面的焦急与担忧如巴掌打在柯安脸上,让他开口说不出来任何话。   “哥哥。”   收回落在丁玉脸上的视线,李墨安看向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轻声询问着丁玉:“对于你小时候的经历,你还记得多少?”   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这样的话,丁玉虽有些不解,还是下意识的回答。   “只能想起来当时的那棵榕树,怎么了?”   并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肮脏,李墨安在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完全记不清后,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没有事,我只是不想让坏人逍遥法外,还能在众人眼前博得关注。”   李墨安这句话意有所指,翻看先前男人雪藏时的原因。   在注意到其中一条精神评估后,他轻笑飘散在空中,却让房间两人都不寒而栗。   自知自己没有能力保下柯安,经济人坐在后面不再开口。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当时公司安排柯安去看心理医生是有原因的,他被柯安的话语蒙蔽双眼才忽略问题。   听到他这么说,丁玉心中依旧有些疑惑,可还是叮嘱李墨安:“就算人犯了天大错误,也不能断别人的生活来源。”   只有真正踏入这个圈子,才知道所有人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断人财路或许会影响李墨安的运气。   虽说丁玉不信这些,下意识不想让旁人说三道四。   “安墨,等哥哥到了之后再说。”   这句话刚出口,李墨安不敢置信的抬了眼,在看到对方眼底熟悉的神情后,不断维护丁玉的男人此刻竟然有些委屈。   可他从不会将这种情绪向除丁玉以外的人面前展现,没有人发现方才李墨安突然变化的神情。   等他们两人抵达公司门口,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保安出来清场地,专门为车辆留了进出公司的道路。   路两边密密麻麻围着的粉丝令丁玉不敢向车窗两旁望,他不知道柯安跟李墨安说了什么,竟然会让男人做出雪藏当红明星的决定。   柯安粉丝半小时前得到消息,丁玉或许会在这段时间抵达门口,可除了辆过去的破破烂烂小轿车外,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豪华保姆车。   他们不知道,但保安知道,所以等车子过了闸道之后,保安立马落了大门。   “刚才就是丁玉吗?”   粉丝们都知道这些保安出动,只是为了让丁玉进去,原本拿在手里的鸡蛋却不知道该向何处扔,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不可能吧,这种人怎么会做这么破烂的车子,”站在她身边的女生立马否决,“肯定还在后面,等着吧。”   她们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晚上,除了几辆明显是其他明星的保姆车从里面出来。直到后半夜,这群人才撑不住慢慢散去。   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通过包围圈,丁玉生怕又被人看出来他在车里,所以依旧躺在后座一动不敢动。   直到八哥将车停在办公楼下,他才慌忙打开车门往李墨安所在楼层跑。   与先前刚进公司,所有人落在他身上的鄙夷视线不同,丁玉出现时此刻那里面只剩下敬畏与害怕。   “竟然跟大老板有牵连,为什么还要在模特界,他要是当明星,这资源岂不是排着队的等他挑?”   经过柯安这件事,一些小明星都不敢在丁玉跟前大声讲话,等人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才有人放开了嗓音对同伴嘀咕。   “难不成他因为这种,才不进娱乐圈?”   听到她这么说,同伴推了推她身子,示意对方注意站在楼梯口的两位保镖:“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   电梯显示层的数字跳转到二十三,他还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便跑了出去。   整整一层都是李墨安的办公室,丁玉甚至都不用找,他透过玻璃见到男人正坐在桌后,目光盯住站起来的柯安。   至于他放在桌面上的黑色物体极其扎眼,压根没多余时间想为什么李墨安会带这种东西,他不顾一切推开办公室大门跑进去。 第172章   ? 独占 ◇   ◎永远在一起◎   从方才挂掉丁玉视频开始, 房间所有人都没吭声,整层静的连电梯抵达细微的停顿声都清晰可闻。   由于柯安背对着门口不能明目张胆转身,他的错误严重到在看到丁玉与他擦肩而过时, 经纪人都下意识提起警惕。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反倒是丁玉来到他身边, 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才走到办公桌前。   “安墨。”   丁玉都没来得及询问过程,便被人伸长手臂握住手腕:“哥哥,以后不要单独见他。”   男人声音失去少年时的清越, 他将头埋在丁玉单薄肩膀,鼻尖轻轻在其肌肤上微蹭。   “哥哥只要记住他是个坏人,便可以了。”   若是平常丁玉不会考虑太多答应李墨安,可眼下男人是想断绝柯安生路,无论出于什么身份丁玉都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连柯安也只是静静看着, 他背在身后的手上, 还带有些方才与李墨安出拳时的血迹,他却感觉不到疼一般只盯着丁玉。   当年还是个小豆丁的青年,现在已经出落的极其好看, 却也不再有令人想要死死捏在手心里的可爱。   念及, 柯安低下一直高昂的头。   他知道丁玉回忆不起曾经, 一时间不知道是罪恶感大于轻松,还是反之。   自从他在酒吧见到丁玉刹那,便被其身上气息深深吸引,像初中时代的自己那般陷了进去。   察觉柯安的视线,李墨安从青年脖子里抬头, 蓝眼睛不再透亮, 眯起时让人无法直视其中的杀气。   反应过来李墨安是想让他自己跟丁玉解释, 但柯安对上青年与小时候无异的双眼。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木可哥哥,你——”   受不了办公室低压,丁玉率先打破沉默。   听到他怎么呼柯安时,李墨安瞬间收紧抱住他腰的胳膊。   他并没有收敛手中力度,丁玉险些站不稳身子倒在怀里。   再加脚底还有伤口,几乎是丁玉皱眉的瞬间,李墨安稍稍松开手臂:“我不喜欢哥哥喊别人哥哥,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被这一连串的哥哥弄得晕头转向,丁玉捏着身前人的耳朵毫不留情面反驳。   “别跟我撒娇,我还没有问清楚你的决定。”   明明还抱着他撒娇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将头转向一边,连看都不看站在桌前的柯安。   意识到他是真的不会说实情,丁玉只得将目光落在柯安身上:“到底是怎么了?”   在离开前能见丁玉最后一眼,顺便还跟他录了节目,柯安早已心满意足。   可惜他写给丁玉的那些歌,永远都不会对外公布了。   毕竟当年的事过去太久,旁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兄弟间,打闹有些过头的方式而已。   如果不是李墨安告诉他这种行为已经逾矩,柯安依旧抱有侥幸心理,他只不过是比旁人更喜欢丁玉。   只可惜这种喜欢没有掌握好尺度。   根据丁玉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记得小时候的种种,这不仅没有让柯安减轻负罪感,反而让他更加无法直视丁玉那双透亮眼睛。   “没有,只不过是我不想再卖命,李先生正好顺应了我的意思。”   柯安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算是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的表情,但看青年疑惑的目光也知道肯定很奇怪。   “剩下的东西我会在推文解释明白。”   但李墨安并没有给柯安离开的机会,而是示意保镖将早已准备好的相机拿过来。   “不用,省的你那群粉丝因见不到你而跑到别人推文下谩骂,直播间开好了,请。”   男人声音虽轻,可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柯安只想留下一句话便退出公司,却没有想到李墨安竟会如此咄咄逼人。   他刚想开口反驳时,对方说出来的后半句让柯安哑口无声。   “你那群粉丝谩骂别人我无所谓,可他们都去大厅堵丁玉,甚至还有人守在连娱门口,叫嚣着丁玉出来便打他吗?”   由于柯安来的匆忙,他并不知道粉丝都做了什么,眼下由情敌告诉他这些东西,反而让柯安有些不知所措。   千言万语在此时总是显得极其笨拙,他到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抱歉。”   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网暴的丁玉来说,其实这些都不足挂齿,甚至带给他的影响都没有先前那么大。   他自然也没将这放在心上,无声摇头对柯安示意没有关系。   李墨安不习惯看他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原本抱住他腰的手臂突然又缠上来一条,像抱洋娃娃一样将丁玉死死按在怀里。   “哥哥,我没有看到你跳舞的模样,后来怎么样了?”   当李墨安拉长声音时,所有人听到他这种动静都会感觉头皮发麻,只有丁玉觉得是男人在跟他撒娇,手也不自觉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丁玉活动一下脚背,这才感受到传来的阵阵疼痛,被李墨安抱住的身子也不自觉地下压。   尽管只是细微的蹙眉,依旧被男人捕捉到了,他伸手去碰青年的脚,得到的是丁玉慌乱转身躲避。   被他的反应所惊讶到,李墨安顾不得盯住柯安将那些话说完,他示意保镖等结束后汇报。胳膊轻轻一托便将丁玉抱在怀里,带他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隔音木门掩盖丁玉的惊呼,柯安站在门外对上保镖递过来的摄像头,一旁手机屏幕中弹幕开始滚动,无数人都在等官方给个回复。   就算是经纪人也没有办法跟对方求情,他知道如果柯安不按照李墨安的意思退出公司,那么等待柯安的便将是牢狱之灾。   左右都不是好结局,还不如就这样顺势离开。   眼下丁玉顾不得外面,他现在注意力全放在李墨安身上。   即便是目前,他还不能太回忆起与人的过往,可总比先前任何东西都想不起来的状态要好。   不知是不是打碎玻璃碗,也让他尘封住的记忆松动,丁玉总觉得曾经被李墨安这样单手抱在怀里过。   还没等他细细考量丢失的过去,丁玉只觉得脚上一凉,李墨安将他鞋子放在地上,露出来被血丝浸透的袜子。   “啊,这些都是意外。”   丁玉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蹲在地上男人的眼神吓得收声,他只能将手放在对方肩头低声安慰,生怕人再去找导演麻烦。   “不碍事,只是划伤,也是为了效果。”   将李墨安离开后的经过说清楚,见对方从半跪状态起身,吓得丁玉赶忙抱紧了他胳膊:“真的没大事,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他本以为拉不住李墨安,却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又回到先前姿势,下巴抵在他膝盖上,右手依旧握住丁玉脚底。   隔着厚厚的袜子,丁玉都能感受到李墨安手指传来的热度。   他不好意思想将脚抽回,却不料男人直接将袜子脱下,满是血迹的脚背暴露在空气里。   “我猜的果然没错,我一不在哥哥身边,哥哥就会受伤。”   李墨安的声音不再像少年那般清脆,落在丁玉耳中却如低鸣的大提琴。   如此近的距离下,丁玉都能闻到放松他整个人神经的冷木香气。与记忆里的轻飘不同,这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如洪水般将丁玉淹没。   当他对上李墨安那双在昏暗房间中,显得愈发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丁玉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由于李墨安是混血的缘故,所以他睫毛也比平常人更长。   眨眼时,丁玉手心传来的酥麻令他几乎坐不住身子,可还是想默默感受到那份轻痒。   “哥哥没有发现吗?只要安墨不在你身边,多少都会发生意外。”   话不能这么说,当丁玉试图反驳李墨安时,他却在有限记忆里意识到男人说的有道理。   过去的到现在还有些模糊,李墨安寻问他能想起来多少时,丁玉却下意识选择了隐瞒:“只是有一瞬间熟悉罢了。”   当丁玉装出无辜模样,压根就没人去怀疑他话中真伪,就连李墨安也不例外。   果然,男人目光比先前稍微失落一点,也没有在过多询问他。   脚上伤口被人细心处理干净,打量李墨安在脚腕上系着的蝴蝶结,丁玉下意识去晃动脚踝,引得蝴蝶结也跟着乱动。   想不到李墨安还会这样包扎,丁玉看着好玩刚想开口,对方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脚抬高。   “等下——”   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后仰身子支撑住身子,在这个角度下让丁玉更能看清男人的脸。   轻飘飘如风般的吻落在那处蝴蝶结上,明明没有接触到皮肤,他却觉得被人握住的部位发颤,如火一般顺着他腿往上撩。   在这种令丁玉面红耳赤的动作中,李墨安前倾身子,依附在他耳边说话。   “如离开我的视线便会受伤的话,那我永远跟哥哥待在一起,好不好?”   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冷木香让丁玉无所适从,当他被那双冰蓝眼睛盯住时,丁玉神出鬼差地点了点头。 第173章   ? 答应   ◎“好啊。”◎   虽说连城没有春秋只有夏冬, 丁玉却在这里见到的春天的暖意与秋日的肃萧。   他从未这么清晰的感受过连城秋天,就像他未经历冷木香更为浓郁时的晕眩感。   丁玉快要被这气息暖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休息室里而不是在家。   环境危险到似乎下秒有人站在门外, 找李墨安询问这种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丁玉凭借最后理智询挣扎, 对方脸上永远挂着神秘笑容, 李墨安伸手将青年垂落在额前的刘海后梳。   空气里暖意仿佛不是深秋,丁玉目光落在窗外暗淡下去的天空,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他被另一个人身上的秋天所包围。   “我知道哥哥喜欢在上面。”   不明白李墨安会为何会提及这件事, 他眼睁睁着看着男人在床边站定,简简单单的脱衣动作也被他做出说不清的味道。   无法直视李墨安目光中的侵略,他眼神最多落在男人线条流畅的下巴,再往下便是微微敞开的衣领,衣扣在黑暗中闪光。   丁玉被那颗衣扣晃了眼, 他下意识将李墨安的领子遮住, 手指落在上面挡去明亮。   直到那道光线消失时,他才松了口气。   遮住那处还没有三秒钟,丁玉的手便被男人抬起, 裹挟无数秋风的吻落在他指尖。   由于李墨安背对着窗户, 他并不能太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第六感却能预知到接下来的状况。   即便他回忆不起李墨安的曾经,也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意味,外面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他没有心思答应李墨安想要的动作。   “安墨不要闹,我们还有其他东西要——”   话说到一半便被人堵回去, 半跪在床边的男人早已成熟, 在面对丁玉时, 还下意识流露出小孩子撒娇才有的表情。   “哥哥,你觉得你说这句话可信吗?”   李墨安深知他身上每一处敏感,就连最私密的部位也不例外。   就在他说这句话时,铺天盖地的冷木香夹杂着秋天森林齐齐落在丁玉身上。   丁玉只觉得他快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手腕被人紧紧攥住,力道大的像是恶龙怕丢了珍宝。   被这股力量压制的有时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整个人都要被李墨安拿捏在怀里,奈何力量悬殊只能徒劳看着男人动作。   连城秋天的风带起来的凉意,令丁玉不自觉蜷缩起身子。   再加上先前拍摄已经耗费他大量力气,李墨安敞开的衣领垂落胸口,上面带起来的凉意令丁玉一阵哆嗦。   “可到现在,哥哥都没有拒绝呢。”   男人弯起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的愉悦气息。   丁玉有些无语地别开目光,哪怕想开口辩解也被李墨安用拇指按下。   本就是靠作弊手段才将人带到休息室,李墨安才不管那些。   房间温度比公司其他地方都要高,一只手无力抓向虚空,却又被修长如玉的手交握,狠狠砸在雪白床单上。   与面对丁玉的撒娇模样不同,李墨安在此时终于展现出他原本面貌。   周围空气的低压令丁玉有些呼吸不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掌握两人间的主动权。   窗外光线逐渐暗淡,起初丁玉还能跟随秋风不断晃动,他甚至感觉已被这风带到只有李墨安居住的森林。   秋风吹起时气温越来越底,冻得丁玉几乎都站不住脚,徒劳靠坐在树下看寒风围绕着他打转。   灵魂与□□似乎都被这风分割为两个部分,与当时在浴室里相比,丁玉甚至透过这风看到幽静森林深处的秘密。   即便他体力不支,不得不坐在路边长椅上休息,秋风却不知疲倦在他身上打转,似乎想将整座森林的气息留在他身上。   直到丁玉浑身沾满冷木香,落在他身上的凉气终于慢慢撤离,不知从哪飘来的毛毯轻轻盖在昏睡过去的丁玉。   再往后的事情丁玉已经回忆不起来,在他陷入沉睡的那一刹那,耳边听到了李墨安的轻笑。   至于这个笑声的含义,丁玉没有再多精力去思考了。   休息室光线被李墨安调到最暗,抱着陷入昏睡的爱人,他慢悠悠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不出他所料,热搜榜的第一果然是柯安宣告退出连城娱乐词条。   就算是他的账号,里面的未读消息以及转评数量都变成三个点。   对这种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他只为了向众人宣布丁玉是他的,才不管与他生命无关的人叫嚣。   青年睡觉姿势不再直平,蜷缩靠在一边可怜就像小兔子,看的大灰狼李墨安食指大动,   体谅到对方已经疲惫不堪,感受身后传来的异样疼痛,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可这是丁玉留下来的。   若是旁人在他身上留下疼痛,以李墨安的性格肯定让对方最起码也是头破血流。   这人一旦变成丁玉,任何留在李墨安身上的痛,都被他自动转变为丁玉对他的爱。   即便其他地方寒冷,可休息室的温度依旧温暖如春。   李墨安放下手机转身抱住睡在他身边的青年,长手轻轻一拉便将人带到怀里。   双腿夹住青年下半身,细心避开丁玉的双脚后,他将脑袋埋进了青年的脖子里。   远远望去,李墨安像把丁玉当成抱抱熊那样紧紧搂在怀里。   “哥哥。”   如冬日落雪后森林清幽,低沉声音飘散在休息室内。   怀中人感到有些热,慢慢往后缩身子,又被李墨安死死地按在怀里,对方甚至还得寸进尺将脸埋在脖颈疯狂轻蹭。   一来二往之下,睡梦中的丁玉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也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任由抱住他的人自由发挥。   本来李墨安就因大意而离开过丁玉,这时候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了。   就算被李墨晟说他这样很像舔狗,只要能待在丁玉身边,李墨安觉得自己就算是变了物种也心甘情愿。   当然,丁玉已经拥有了只叫安安的伯恩山,李墨安注定只能继续当人形抱枕。   万万没有想到丁玉会真的养了狗,想到本家森林奔跑着的三只家伙,男人站在玄关门口傻眼。呆愣愣看着名叫安安的大黑狗,正在拼命往丁玉怀里拱。   “啊?”   压根就没得到丁玉收养小狗的信息,当李墨安真真切切看到这一幕,他傻乎乎站在玄关口不知作何反应。   青年蹲下身子抱住伯恩山,丁玉没有看到他的脸,自然也没察觉他情绪转变。   躲在人怀里拼命撒娇,安安意识到陌生男人是来跟它争夺丁玉的宠爱,所以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它朝男人露出一个鄙夷的目光。   一只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它只不过是不想跟别人分享主人的爱罢了。   没有想到自己有天会被不会说话的大黑狗挑衅,李墨安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脸上露出面对敌人才有的危险笑容,他目光落在伯恩山得意洋洋晃动的尾巴上。   “这是哥哥养的小狗呀?他叫什么名字呀?”   说这句话时,李墨安直视这只小狗的眼睛,身上不易察觉的威压透过空气慢慢抵达在伯恩山身上。   完全不知这一人一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用目光互殴,就在丁玉起身的瞬间,两个对峙的家伙立马收回不善的目光。   李墨安本想着他好歹也是个人,怎么可能会跟一只狗吃醋,这实在是太自降身份了。   “名字?就叫安安。”   似乎还觉得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丁玉是真没有察觉李墨安与伯恩山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在开口说完后又补充到:“说起来,也是平平安安的安。”   眼下已经说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安安,李墨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到他大腿的狗,正耀武扬威在玄关走来走去。   “哥哥,怎么能让它起跟我一样的名字,它可是——”   李墨安挑剔的目光在伯恩山上打转,最后委屈巴巴看向正在换鞋的丁玉:“它只是不会讲话的小狗狗诶。”   为了不让丁玉察觉异样,李墨安将其中三个字咬得极重,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他话中蕴含的其它意味。   可丁玉沉浸在李墨安回家的喜悦当中,向来对旁人变化敏感的他,却忽略了这一现象。   他站在通往客厅的台阶上,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丁玉下意识将手放在伯恩山毛茸茸的头顶。   眼睁睁看着那条伯恩山尾巴又快甩成螺旋桨,李墨安不顾身份气到直撸袖子。   刚想把这个家伙揪住丢到小花园里,却听到丁玉开口说的下半句。   早在来的车上时,不知是不是先前的秋风唤起他身体里的部分记忆。   虽然很多画面依旧模糊,丁玉却回忆起来,先前他同李墨安最后待在一起时的问题。   只不过应该是在那时候的答案却拖了半年之久,现在他终于能站在玄关口给出李墨安回复。   似乎料想到青年沉默的意味,李墨安也稍微收敛对伯恩山的较真,他再次用作弊的手段屏住了呼吸,注意力集中在丁玉弯起的眉眼,   他说:“好啊。” 第174章   ? 又起 ◇   ◎缠绵贴贴◎   丁玉与李墨安这边和和美美, 网上却没有先前那么和平,屁大点的事放在网上都会被人无限夸大,更何况是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消息。   正坐在餐桌前看李墨安做饭的丁玉, 从连娱出来到现在都没再看信息。   为了不让他受网络影响, 李墨安早在丁玉睡觉的时候, 便把所有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音给关掉了。   所以丁玉还以为风波平息,他撑着下巴找出先前那张壁纸,将上面人背影与李墨安进行对比。   或许少年已经长高的缘故,除了他的后脑勺, 并不太能发现相似之处。   但毫不影响当李墨安将番茄炒蛋端上来时,里面放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蔬菜,红红绿绿的倍感怀念。   今天他不打算昧着良心再夸李墨安做饭好吃,所以在男人亮晶晶目光的注视下,只是夹起了一块鸡蛋放在嘴里。   本以为会有奇怪味道, 却出乎意料的在线, 这让丁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想到人去国外那么久,还能将番茄炒蛋做到这种地步,令丁玉感到有些意外。   似乎能察觉心中所想, 李墨安支起下巴笑眯眯看着有些迷茫的青年, 连眼角都染带了明晃晃笑意。   “哥哥是不是在想, 我做的饭很难吃呀?”   被人一眼看透心思,丁玉有些手足无措放下筷子。   没等他开口,李墨安又变化姿势:“哥哥是不是也在想,该怎么委婉表达对我做饭水平的无语?”   说话间,男人居高临下盯住可怜又弱小的丁玉, 即便他身上系着小熊围裙, 但危险笑意令丁玉下意识想往桌子底下藏。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 手腕便先被人抓住,紧接着李墨安微微用力,不由自主跌到李墨安怀里。   铺天盖地的冷木混带烟火气,却没觉得像先前那般难以呼吸,被李墨安托住了头,他整个人化身安抚玩具抱在怀里。   “哥哥知道吗?其实我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想在这里对哥哥做那种事情。”   尽管李墨安没说那事代指什么,可落在丁玉身后的手,却明目张胆的昭告着一切。   方才明明已经在休息室满足了李墨安几次索求,没想到对方在这个时候又要得寸进尺。   丁玉想挣脱他的怀抱,下秒被人单手抱住腿弯,李墨安轻松将人放在沙发上。   早有先见之明,这套沙发即使让人躺上一天一夜,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   现在正好是实验的好机会,方才那口饭只不过是让丁玉补充体力,他相信能在舞池里跳上整晚的男人能满足他的需求。   毕竟当时在高台上舞动的丁玉,那耀眼劲头令所有人都无法将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只不过李墨安比别人更大胆、更直接,他才能将丁玉抱在怀里,甚至能看见对方因呼吸而不断变红的面庞。   与在高台上跳舞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红晕不同,李墨安甚至能闻到丁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淡香气,正是这股香气勾得他魂牵梦绕,几乎不能自己。   小熊围裙被丁玉穿着,与李墨安穿着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丁玉,小熊先生的脸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当李墨安穿上时,小熊先生的脸却被撑得往外移动。   当丁玉躺在沙发上,看着熊脸往自己身上靠,下意识伸手推住李墨安,并且声音不自觉放软,生怕对方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今天拍完广告真的很累,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之前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以为在上面时会很轻松。   可李墨安就是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一米□□的重量压过来时,毫无防备的丁玉被李墨安弄得直咳嗽。   就算他拍着那人肩膀示意他先起身,对方就像接收不到信号,磨磨蹭蹭探索丁玉每处的部位,然后大声表达对其看法。   先前李墨安诡计虽多,也没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丁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由秋风将他包裹,再重新扔到了森林里。   等一切结束,李墨安这才想起方才被他关在小花园里的伯恩山,他随意披上件衣服离开沙发,打量在后花园里不断走来走去的黑狗。   总觉得这条狗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李墨安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正当他站在小花园呼吸冬日空气时,旁边邻居院子传来异动,下一秒李墨安对上沈秋毫无表情的眼睛。   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住在这里,李墨安挑眉:“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早已经历过人事的沈秋,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来李墨安方才经历,他黑着脸别开视线,将手里的石膏雕像砸过去。   “少在这里给我装。”   看不惯李墨安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里洋洋得意,沈秋重新拿起画笔涂抹:“你就这么确定,丁玉会一直喜欢你。”   只需单手轻巧接过砸来的石像,李墨安无所谓的将其放在一边,他目光落在沈秋黑下来的眉眼。   “亲爱的老师,如果有猜错的话,老头子知道丁玉喜欢你这类型的男人,才会让你去勾引他。”   将当时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李墨安忽略沈秋眼里浮现的警告,嬉皮笑脸的将石膏雕像在手里抛来抛去。   “可惜啊,可惜就算丁玉失忆,人家还是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们。”   他这种得意扬扬的样子极其欠揍,沈秋冷脸盯住他曾经的学生。   “暗处盯着他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你就那么敢确定没有人会对他出手吗?”   对于他这种发言,李墨安只当做失败者的无能狂怒,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丁玉走上国际秀场,他才意识到沈秋这话另一层含义。   不过这些也是极其后来的事了,眼下李墨安还能独占丁玉,甚至在结束后将人放在浴缸里,摆弄洋娃娃一样对丁玉搓来搓去。   热气氤氲开丁玉困意,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注意到满身泡沫,有些无语的看其中一些飘散在水面上。   他刚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被一只手按在。   与先前白皙肌肤不同,李墨安皮肤变成小麦肤色,落在丁玉身上时黑与白对比,冲击令人久久都不能移开目光。   “真的不行了。”   没有想到李墨安精神竟然能这么好,丁玉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实在无法,他只得拉上浴帘将李墨安格绝在外面。   本来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闹他,李墨安又拉开:“哥哥怎么又不理我呀?”   他拉长声音时,除了丁玉其他人都觉得恐怖,只有青年认为是男人在对他撒娇,当下睁开眼睛有些无语看着对方上扬的嘴角。   剩下来的事水到渠成,当李墨安抱着人走到卧室,目光无意间落到墙角的箱子。   反应过来里面装的东西后,男人挑眉眼神也带了笑意。   意识完全陷入混沌,经过先前那一场,丁玉是真的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任由李墨安将他放在床上。   几乎是头挨到枕头的刹那,丁玉困得完全失去意识,全然不知接下来的李墨安会做的坏事。   有时候男孩子不仅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就连在家也要保持警惕,因为你不知道睡在身边的,是个小奶狗还是色狼。   网络上的传言经过半宿发酵,已经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李墨安依旧握住青年放在胸前的手,轻轻浅浅按摩着丁玉今晚使用频繁的手腕。   屏幕幽蓝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那双冰蓝眼睛里蕴含的风暴更加渗人。   传言说丁玉脚踏两只船的小三,到后来说他是大学里面的交际花。   有人扒出他涉及一场纠纷,但紧接着被人辟谣,这事没翻起多大风浪。   别有用心者却将这当成引火线,又从连大内网扒下来早已被人遗忘在脑后的帖子,字里行间表明丁玉是个作风不检点的家伙,明里暗里跟别人抛媚眼搞暧昧。   虽然让人去处理,李墨安点开信息之后,发现上面很多报道他都不知道,也饶有兴趣的一页页翻看下去。   而且信息还有丁玉大一时的模样,男人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发现对方再长十几斤才会达到这个效果,李墨安当下陷入了沉默。   还没等他登录账号转发,却看到下面评论突然变了画风。   【不是吧,不是吧,学校里难道有内鬼吗?】   【发帖子的人是连大的学生,我靠,别这么不要脸好吧。】   【神经病啊,将这照片随意发出来。】   【真无语要是校花能跟我搞暧昧,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发帖人该不会是得不到校花,才因爱生恨发这些东西吧。】   就连发帖人也没想到事情转变竟然如此之快,等他切到论坛,发现首页上全是校花被围攻,大家上推文去帮他讨公道的帖子。   甚至还有热心群众,在他那条推文下面给不明情况的路人科普,丁玉在学校里对其他人是多么的冷淡。   那简直就将人塞进冰箱冻到北极。   原本能掀起一场声讨的大战就这么滑稽落幕,当发帖人还心有不甘想进一步动作时,一条香水广告的预告压下了所有的热搜。 第175章   ? 终 ◇   ◎求婚◎   那只是个简简单单都不到半分钟的视频, 连推送的文案都只有他们香水独有的商标。   跟先前能当成满分作文的文案不同,如此简洁反而引起众人好奇,不禁纷纷点进去想一探究竟。   起初镜头里只是混沌, 摄像头从上而下掠过漂浮飘带, 无数蓝色光点从台上人身边划过, 白皙背部让人久久不能离开视线。   所有人都在等青年转身,整个画面除了他深蓝色裤摆外,人们只能看到其洁净脚跟,与裤子下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线条。   随着镜头不断拉近, 以为结尾会是青年转过来的脸,可直到短短二十几秒结束,他们始终没有窥探到其真实面目。   场景虽美,美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传来的空幽,看不到青年的脸就是遗憾, 网友疯狂在官博底下询问模特是谁。   哪怕官博只是给个姓, 一些人都能抽丝剥茧扒出来模特的太叔公叫啥。   丝毫不怀疑他们有这能力,况且官博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们大大方方的再次转发了这条视频, 艾特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姓名。   白底蓝字, 清清楚楚, 玉安。   有些吃不是吃瓜群众,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但被底下的评论吓了一跳。   【啥?】   【我靠,不是吧,还真有人请他当模特呀。】   【楼上你说这句话, 你摸着自己的心不会心虚吗?】   【有一说一还真挺好看的。】   【他可是连大的校花耶, 要是不好看就没人能称得上好看这个字了。】   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会叫一个男生校花, 直到他们看到丁玉几个视频之后,才觉得照片与视频中两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或许大概有没有可能?这些黑子是压根就没见到视频才尬黑。】   【这种程度的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对家来搞他。】   【很简单,想一想最近谁正处于劣势,而正好又跟丁玉有关。】   【这条评论虽然不起眼,却让看到的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一个答案。】   刚参加完节目,正有比先前更火的架势,却莫名其妙说退出这个圈子的柯安。   有些粉丝看不惯柯安走后,丁玉还能活跃在众人视线。嫉妒快将她们吞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丁玉拉下水,没想到适得其反。   只要找到群体,定位人地址变得非常简单,发布这些算得上造谣的信息,剩下等待她们的便是网警的制裁。   坐在床边的李墨安却没有管那么多,他视线落在青年脸上。   不知何时对方变换姿势,放在胸口的手缩到了肚子上,连带李墨安的拳头抵住那处柔软小腹。   想不到在丁玉睡着之后,自己还有这样的福利,李墨安坐着的身子下滑,对上丁玉沉睡的侧脸。   或许是今天太累的缘故,向来睡眠不好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睡得香甜。   找到能让丁玉快速睡觉的办法,李墨安眼底浮现不坏好意的打量,再加上沉睡中的人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动作。回忆起昨晚,就算是李墨安在看到痕迹不禁有一丝丝的后悔。   情绪发现对方的反应时,立即被李墨安抛之脑后,他恨不得就这么跟人抵死缠绵一天一夜。   如果让李墨安说,他何时喜欢上的丁玉,又何时将这份喜欢转变为更为浓烈的爱,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心中的波浪宛如海啸将他吞噬,在某些时候,李墨安也在怀疑这股感情到底从何而来,又会将他带往何方。   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心情,李墨安也会觉得手足无措,他没有因此而抗拒或是避而不见。而是感受它、享受它,通过它来探索对丁玉最深处的渴望,   如果他之前还会因这点激动而感到不安,那么李墨安现在完完全全的坠入到爱河,享受悸动带给他的青涩与快乐。   这时李墨安才意识到,他内心比表面上流露出来的爱意更为浓烈与明显。   只有当丁玉睡着时,他才能小心翼翼地展现分毫。   先前丁玉送给他的几个钢蹦依旧带在手上,李墨安看了看那些细小东西,目光落在丁玉小腹下。   他还不急,他跟丁玉以后还有无数个夜晚。   这般想着,今晚叫嚣要勘探完青年的男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侧脸靠在丁玉的头顶,呼吸着青年身上的气息,李墨安眼睛一闭陷入了深眠。   不知过了多久,等身边人呼吸完全平稳,原本被李墨安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丁玉缓缓睁开眼,眼底清明哪还见得到一丝困意。   由于姿势的问题,他并不能看清男人表情。丁玉默默盯着眼前喉结,手依旧握着李墨安修长的五指,感受五指交叉时源源不断的热意,烘着小腹暖乎乎的。   就算对感情再迟钝,也能感觉身边人的用情之至。   没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回忆起了过去,还蛮开心看李墨安做过去做过的行为。   放在十七岁少年身上让人怦然心动,现在来看有些却滑稽与可笑。   丁玉觉得这没有任何不好,他还蛮喜欢李墨安在外运筹帷幄,在家里也会因他挑食而系着小熊围裙无奈的模样。   所以说,他在某些方面跟李墨安类似,只不过对方表现出来,他却偷偷藏在心底罢了。   连城的冬天随众人翘首以盼香水视频中抵达,香水公司其实并没有做过多宣传,按照李墨安的意思将视频放在立冬时节发布。   视频发送出去还没一分钟,评论区的数量肉眼可见的往上翻。   若是先前还有些意见的网友,看到丁玉脚落在那些玻璃碗上,感觉也像是把他们的心踢得乱颤。   怀疑丁玉因为潜规则而获得资源的议论声也消失了,就算他们不知道丁玉背后的金主是谁,但丁玉现在的实力足够让一些人闭上嘴。   从这个视频开始,玉安这两个字才真正走进人们的视线。   ——   连城今年冬天格外冷。   才刚刚进入十二月,丁玉起床时便看到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窗花。   就在他坐起身子的下秒,李墨安取来睡袍披在他肩头,遮去从他脖子到胸口密密麻麻的痕迹。   昨天两人又是胡闹到半夜才睡着,今早起来时胯骨被人压的还有些发疼,他掀开被子一看,那里果然出现了淤青。   他有些无语地扭头,看向将头往自己怀里钻的罪魁祸首,丁玉力气比不过只得被人按在枕头上。   “今天休息日,为什么还要起那么早。”   起初,丁玉以为李墨安跟先前那样时不时画些画,却不料当他连续四五天都处理李家事务,合同数量多到都能跟茶几高度媲美。   有时丁玉训练完上楼找他,被保镖怀里抱着文件厚度感到惊讶,想不通只是个公司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最近要出单子,等忙完这一阵子便好了。”   男人声音在晨曦中略微显得沙哑,隔着被子传过来的震动,令丁玉下意识去触碰。   未曾想过丁玉会这样做,李墨安一愣而后将身子瘫开,任由手指从他喉结滑到锁骨。   “你家还挺能压榨人,都不让你休息。”丁玉不禁感慨,觉得自己无牵无挂还挺好:“会有什么样的家长,一直这么对待孩子呀。”   李墨安也没有想将家族真实情况告诉丁玉,生怕对方产生心理负担,毕竟他发现丁玉与长辈们相处并不好。   或许是他从小的经历让对所有人都抱着警惕心,能在短时间内接受李墨安的存在,已经是丁玉耗尽全部力气才得到的结果。   李家除几个小辈之外,剩下的全是中老年人。   如果让丁玉毫无准备下便带他见家长,李墨安害怕对方因紧张,都能直接从飞机上弹出去。   眼下再不说的话,就又要拖到过年,到那时留给丁玉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更少。   他支起身子准备开口,却注意到丁玉望向窗外的眼睛突然亮起。   “下雪了。”   顾不得身后男人想要拉住他的手臂,丁玉赶忙披上睡袍下床,来到楼下的小花园内。   或许是连城冬日初雪的缘故,天空灰沉沉的,连带呼吸都是雪落在鼻腔里的气息。   当丁玉站在树下,闻到一点点类似于李墨安的味道。   不过对方给人的感觉更加悠远而平静,仅单单站在他身边,便让丁玉感到无限安宁。   方才从楼上下时只有丁玉一个,他还以为李墨安依旧在楼上,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听到后门传来动静。   不等他反应,伯恩山率先撞开门跳跃着扑来,如果不是坐在秋千上,丁玉或许都被它压倒在地。   “怎么了这是,大早晨的就这么有劲头?”   被它撞得猝不及防,丁玉揉了揉痛处才去摸伯恩山的头。   紧接着从后门踏出来人影,余光瞥到有微微火苗跳动,当丁玉转身看到李墨安手里的生日蛋糕一愣。   男人没有看到他的愣神,他将蛋糕小心翼翼摆在桌子上。   室外伞完全挡住雪花,李墨安这才起身看向坐在秋千上的爱人。   注意到人因惊讶而瞪圆的桃花眼,看上去就像只受惊吓的小松鼠,李墨安不由露出笑容,上前将人拉起抱在胸前。   他不想让丁玉的生日永远笼罩阴影,好在老天赞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落下连城第一场雪。   “诶?怎么——”   看着丁玉不明所以的表情,李墨安没有开口,而是带着人在院子里转圈。   如果丁玉能分出心神放在舞蹈上,就知道李墨安跳的是支求婚曲。   问题随转圈结束得到解答,丁玉稀里糊涂被李墨安抱在怀里,紧接着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后退半步,在他不可置信目光中蹲半跪在地。   落雪清晨的光线灰暗,钻戒光芒依旧熠熠生辉,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李墨安深呼吸开口。   “丁玉,娶我。”   -全文完—— 第176章 后续   男人的激动随丁玉的沉默平静,即便他知道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可当见丁玉的手有抬起的迹象,李墨安不顾一切强行让人给他戴上戒指。   “你同意了。”   被这一系列动作搞得猝不及防,想答应的丁玉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李墨安怎会这么害怕拒绝。   “我当然不害怕被别人拒绝,可我害怕被你拒绝。”   只有单独面对丁玉时,李墨安的话才一套又一套的,满心满眼只有丁玉自己。   以至于他没看到,听到动静从隔壁走出来的沈秋,正端着杯咖啡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这边。站在对面的丁玉注意到旁人视线,他轻轻咳嗽,示意李墨安松开抱住他的胳膊。   李墨安就像是抢到心爱糖果的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向旁人显摆:这个人是他的,其他人都不可以窥探。   再加李老爷子曾经要求沈秋来试图勾引丁玉,即便没成功,也是李墨安心中一根刺儿。本来被别人盯着,丁玉又抵不过对方力气,他只能朝对方不好意思的笑笑。   沈秋却没有任何祝福的意思,他猜到青年睡袍下肯定只是单薄睡衣,之前想画丁玉只穿着阳光,站在小花园里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在他身边学画那么多年,李墨安怎么可能不知道沈秋这幅表情意味,当下捂住丁玉的脸,冷哼一声将人带进房间。   还没来得及跟邻居打声招呼,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李墨安推到客厅,他还迷茫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生气。   “哥哥以后离他远一点。”   毫不掩饰对沈秋存在赖在这里不走的厌恶,李墨安将青年原本敞开的衣领紧紧系上: “这家伙仗着脸好看说些花言巧语,你要是上当便被这个人骗得团团转。”   他絮絮叨叨的话让丁玉忍不住笑,他一时间不知道李墨安说的是沈秋,还是说的他自己。   本来今天都是两人的休息日,经过早晨这么闹腾,丁玉也没出去玩的心思,而是坐在沙发上打量李墨安手上的钻戒。   他却发现自己的那枚钻石,无论色泽还是克数,都远远要比李墨安好得多。   “我还以为你会用两个男士对戒。”   虽说是休息,但李墨安还是在处理之前发来的信息,听到这句他顺势抬起丁玉的手,放在嘴边深一下浅一下的轻吻。   “那样怎么体现出,我是哥哥男人的身份。”   市面上很多男士对戒都比较素,有时候能多几条花纹便算得上华丽,李墨安的性子自然不允许将这么简单东西给丁玉。   压根不知道李墨安抱的心思,丁玉还以为他只是想宣告主权,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有一场走秀,有设计师一眼认出来这枚戒指是隐退已久大师的作品,惊呼声让整个后台的人都围过来。   已经从木可家脱离出来单干,烟叔靠在桌边好奇李墨安何时出的手,当他问起丁玉时,对方歪头想了一下。   “唔,就是在我上周生日那天。”   “你生日?”   烟叔惊讶,毕竟丁玉从来没有跟众人提及过他的生日,身份证上的日期被丁玉说不准,他们还真没注意过这件事情。   “早说啊,我带大家一起跟你庆祝了,言严那小子之前还跟我念叨你。”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丁玉下意识排斥生日,总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才会让父母出事。对此丁玉还是无法彻底释怀,眼下又到去前面谢幕的时间,烟叔也不好进行过多询问。当丁玉站在T台,由于他头发最近稍长,低头转身让烟叔觉得那位超模又站在舞台上。   但他只是将这压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很多画面已经变得模糊,如果不是摄像头还记得的话,他都要以为是过于思念,而导致将丁玉与一位女人搞混。   打量先前偶尔抓拍的照片,烟叔发现两人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不过是头发长短的区别。   他原本想等人下台后询问一番,却没想到丁玉走完全程后,站在台下的男人直接伸手将对方抱了下来。   虽然T台并不高,丁玉就算再瘦,一米八的骨头架子也在那里摆着,却被人轻轻松松单手搂在怀中。   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烟叔看着两人离开众人视线,恍惚间似乎看到先前,那位女人和她的爱人离开的模样。   小插曲并没让人将这放在心上,等他们出了会场坐上车,丁玉好奇看向身边的李墨安。   “不是说今天忙吗?我完全可以让李六送我回去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上出门时李墨安跟他说今天整天都会很忙,甚至可能都找不到他。   还没等李墨安开口解释,丁玉发现这条道路并不是通往回家的路。   他警觉直起身子,小兔子那般竖起耳朵四处张望,却发现是通往机场的绕城高速,丁玉不禁心生警觉。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起初李墨安没吭声,直到丁玉忍不住伸手去戳他的痒痒肉,他嘴角才融化了笑意抱住丁玉。   “按照李家的规矩,新进门的媳妇都要在老人面前过一下眼。”说到这里李墨安特意停顿,想看丁玉有何反应。   果然,被抱着的男生先是一愣,而后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目光四处撒望最后对上了李墨安上扬的眉眼。   其实李墨安说这话留了个心眼儿,他明明可以给丁玉安排更好的身份,偏偏想让人做受尽宠爱的小媳妇,即便丁玉于是上面那个。   那次求婚不也是丁玉答应娶他了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墨安是真的将整个李家都作为了嫁妆。   就在两人对话的空隙,车辆已经抵达了机场,在丁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带人去往私人飞机的   专属通道。   “我还以为今天的航线审批下不来。”   李墨安拉人坐下,他伸手将机舱内的温度调高以后,这才歪在沙发上打量表情仍旧处于茫然的丁玉。   “哥哥不知道,可这是当时将我带回本家的飞机。”李墨安并不掩饰之前的真相,他甚至还指了指门框上那些被轮椅砸出来的痕迹。   “没有想到这个破门竟然这么结实,铝合金的支架都打不碎。”   见丁玉目光从茫然变成心疼,李墨安就像得到了不得的信号,他又开始得寸进尺。   “当时我帮哥哥教训了坏人之后,老头子很生气,让人给我打麻醉针,才将我弄晕塞进飞机。”   李墨安失去在外人面前深不可测的模样,他又变成少年性子黏在丁玉身边撒娇,试图还想让青年将手放在他头顶,给他一个爱的抚摸。   万万没想到当年人离开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丁玉现在只有担心,他下意识伸手去揉李墨安的头。   “那你当时岂不是很害怕呀,是不是被那群人虐待,都不敢大声说话。”   不知道当时在飞机上发生的事情,丁云玉还以为李墨安受尽折磨,却未曾想过对方在麻醉剂失效之后便开始大闹。   铁门的痕迹并不是保镖们的棍子敲出来的,是李墨安单手提起上百斤的轮椅砸出来的。   所以受尽折磨的是保镖和李老爷子,并不是李墨安。他只是又仗着丁玉对他的宠爱,肆无忌惮的恶人先告状。   “可害怕了哥哥,我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喝水连杯子也不敢拿。”   论演戏没人能抵得过李墨安变脸的速度,他将单方面的碾压说成了对他的屠杀,只有跟在李墨安身边的保镖才知道当时真正情况。   李七提前被李墨安打了预防针,当下一声不吭站在门边。   就算他低着头不语,时不时收到来自李墨安警告的视线。   听到这里,联想到当时少年虚弱的模样,丁玉真是担心又后怕。   可不等他开口,李墨安率先伸手捂住他嘴。本来没有想听丁玉进行过多感言,他现在只想要青年的亲亲,才能平复当时的暴躁。   李老爷子曾经给他三年的时间坐在这个位置,结果李墨安玩命似的硬生生压缩到半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达李老爷子要的标准。   冷木香密密匝匝盖了下来,察觉他意图丁玉下意识往门边看去,却发现站在那里的李七不知何时离开。   毕竟是在天上,丁玉只简单的吻了一下男人嘴唇,便瞬间移开了身子。   没有想到说了这么一堆,可最终得到的也是轻飘飘的吻。当下李墨安有些不爽,伸手直接把坐在身边的丁玉抓起,将他自己的腿成为第二个沙发垫子。   “哥哥,我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就给我一个吻呀?”   不满意刚才的潦草安抚,李墨安像抱玩具将丁玉拼命往怀里塞。被他动作差点呛得喘不上气,丁玉不得不支着手臂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原本还想训斥李墨安,当对上那双委屈巴巴的水蓝色瞳孔,他只能毫无底线地叹了口气。“…到地方再说。”   李墨安勾起嘴角,他怎么可能是到地方再说的性子。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漂浮在飞机两侧的云窥见其一二。 第177章 过去1   “好,大家都有小饼干了吗?”   幼儿园女教师的声音回响在小小的房间,坐在桌子两旁的小豆丁们齐声道: “有啦。”   软绵绵的腔调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奔跑在森林的小鹿,只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或者是说你手中的饼干。   女教师直起身子,像往常一样将筐里最后的饼干拿起,推开教室门去院子里的滑滑梯附近。   色彩艳丽的组合滑梯里,藏着她带的小班里最可爱的小鹿,但由于这小鹿的父母不幸遇难,自由活动时间永远都是自己待在角落。   即便是女教师费尽心思帮这只小鹿回归森林,却种种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幼儿园的滑滑梯位于园区后方,等到出了教学园,往前走几米便是一个沙坑。   女教师留意了下上面的脚印,果不其然那里存在着这只小鹿的踪迹。   顺着沙坑往前走,便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躲猫猫的圆球,而那只是单单见到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怜爱的小鹿,就待在这些圆球之间。   “丁玉小朋友?”   女教师半蹲在地上,接着微弱的灯光看向圆球里的阴影处,找寻一番无果后只得起身将小饼干放在圆洞的门口。   “有不开心的可以跟老师说,如果老师能帮助你的……”   说到这,女教师话音一顿。   即便她能以站在大人的视角跟别人说一切都会过去,可对于小丁玉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这些未免对小孩子过于残忍。   幼儿园试图也为他寻找过心理医生进行创伤后的心理辅导,不知为什么对方总是以摇头结束了整场对话。   即便是阳光明媚的正午,圆洞里面还是昏暗一片,在这黑暗的最深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童。他大眼睛里满是水汽,一声不吭盯住女教师的鞋尖,以及放在小筐子边缘上的饼干。   又是几分钟过去,猜到对方今天也不肯出来跟自己交流,女教师只好无奈去叫保育员将丁玉拉出来。   就在她鞋跟离去的瞬间,圆洞口伸出了只沾满了泥巴的小手,飞速将小饼干拿到手里,一阵像小仓鼠进食般的咔咔声回荡在黑暗。   虽然猫猫洞很大,可总是待在里面也会有些不舒服,小丁玉屏住呼吸看向四周,等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后才小心翼翼爬出来。   可还没等他站直身子,却无意间对上站在滑梯前正东张西望的奇怪叔叔。   按照道理说,小丁玉应该害怕再躲回黑暗才是,当视线落在那位奇怪叔叔的头发时,他视线转移到身边的狗尾巴草上。   难道这个人是狗尾巴草变得妖精吗?   他疑惑不解,就连嘴边的饼干屑都忘记擦,呆乎乎注视背对着这边的男人。   稀里糊涂来到陌生地方的李墨安疑惑不解,他只是在车上睡了一觉,等下车之后却来到全然陌生的地方。   就连身上的定位以及卫星通讯全部失灵,就算他不断重启得到的也只是不在服务区。   真奇怪,就跟穿越时空般邪门。   李墨安漫不经心转头,打量四周明显有古老气息的建筑,他没有对这里的记忆。   斑驳的楼体被刷着滑稽油漆,无数印在上面已经开始脱色的泡泡,让明明应该温馨的幼儿园却变得有些阴森恐怖。   他所站在的地方应该是小孩子们玩乐的场所,就连这里的防护措施都老旧的与教学楼一样掉渣。不知为何,李墨安总感觉有人躲在背后打量他,里面似乎只有纯粹的好奇与疑惑。估计又是哪个不听话跑出来的小孩子吧。   他双手插兜转身,但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人,反而是视线下移,才注意到猛地缩回黑暗的小]HHKH3H?--脚脚。   既然整个幼儿园都空空荡荡,八成也没有能为他解答困惑的大人,李墨安索性上前来到洞口蹲下身子,目光停留在黑乎乎的内壁。   ——会有几个小孩喜欢这种地方?“喂,小孩,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他抬手屈起食指轻敲洞口像是门一样的东西,视线不自觉下移到摆放在洞口的小筐子里,上面已经存在着包拆开的饼干。   原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应他,却没有想到一阵布料摩擦的蹇窣声从深处传来,李墨安注意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洞口,不由得稍微后退了下身子方便对方出来。   “如果你知道幼儿园大门在哪,能不能帮——”   男人剩下的话在注意到慢慢从里面爬出来的小身影后收声,李墨安错愕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还没有他腿高的小豆丁慢慢从地上爬起,拍去膝盖上的灰土后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明明早上出门前对方埋在被子里睡觉,可他怎么会遇到一个跟丁玉相似的小孩子?   即便从能听到丁玉心声开始,李墨安便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质疑,但现在的情况超过他所能承受的世界观外,李墨安当下才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那边哦。”   他看到站在面前的小豆丁扬起手,摇摇指向他来时的方向。那边李墨安已经看过,都是些高耸又尖锐的围栏,不存在任何门。   他模样大概也就是四五岁的模样,想起先前丁玉父母出事的时间,李墨安明白上苍给他这次会面的理由。   与长大后不同,现在小豆芽丁玉眼睛大得出奇,感觉整张小脸上也就剩下这双眼睛。   就算是李墨安,也没有见过如此空洞的目光,当小丁玉直勾勾盯着人时,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透过身后看向远方。   “你叫什么呀?”   生怕惊吓到他,李墨安注意到他膝盖上的泥巴后掏出手帕,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干净。从来都没伺候过人,他这一辈子也就照顾过丁玉。哦,眼下是他的丁玉小时候。   如果说先前李墨安还存在不真实感,当对上小孩子眼中淡淡带有一丝警惕的好奇,半蹲在地上的男人不由得微笑。   “…你是谁?”   很好,不会随便告诉陌生人名字,他爱人年幼安全意识还挺高。若是先前,李墨安肯定扑过去并大声告诉他,我是你未来的老公。   现在丁玉只不过是个还没到他大腿的小豆丁,再加上李墨安不想被这里的保安当成奇怪叔叔赶出去,只是举起无名指微微晃动。   “你看,我来见你,手上又戴着这个,你觉得我会是谁?”   李墨安胸有成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小丁玉脸上流露出惊讶神色。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小丁玉对万物都不是很感兴趣,他只在乎一件事情。   “狗尾巴草叔叔。”   “…?”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墨安收手后再次对小丁玉举起: “戒指是戴在无名指上的哦。”不理解他刻意强调的意思,面前小男孩有些迟疑,在男人期许的目光中抿抿嘴。“戴圈圈的狗尾草叔叔。”   似乎觉得自己回答有些道理,小丁玉郑重其事确认了一遍答案。   “狗尾巴—‘   还没等小丁玉说完,大半张脸都被李墨安的手捂住。   压根没想到小孩的脸会这么小,李墨安也只是让人收声才下意识动作:“怎么这个时候就对狗尾巴草这么执着?”   听不懂他的话,小丁玉歪头眨眼没有吭声。   日后能长成那般模样,青年小时候自然也是小孩里面最好看的那个。眼见蹲着都不能与对方平视,李墨安也不管身上的高定西装坐在地上,视线对上那孩子的眼睛。   “不是狗尾巴叔叔哦,”他小心翼翼将钻戒摘下,让小丁玉看清里面雕刻的字迹,”是跟人结婚的叔叔。"   如果说人会自动清除童年的记忆,李墨安第一次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在丁玉身上。   “结婚?”   听到他这么说,小丁玉皱起眉毛,沾满灰土的小脸满是不解,手指放在耳垂边捏捏: “什么叫结婚?”   虽然对他小时候的经历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得到一星半点,李墨安不知道小丁玉因为童年的高烧忘记太多事情,他重新将戒指戴在手上,目光中也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结婚就是,相爱的两个人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个解释过于浅显,李墨安觉得他应该明白,却没想到小孩子还是疑惑摇头,但他却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蹲下身子准备再次爬回圆洞里面。   不想这么快结束,男人手忙脚乱拉住小丁玉的衣摆,却忘记对方现在只不过才四岁,哪能与他这   种成年体格对抗,当下被拉得一个踉跄。   万万想不到小丁玉竟然会这么轻,李墨安眼睁睁看着对方磕在了圆洞口边,脑门上顿时浮现了一道红痕。   还没有过几秒,颜色渐渐转深,最后在李墨安的视线下,变成极其扎眼的青紫色磕伤。   为他的毛手毛脚感到慌乱,那张本就没肉的小脸此刻浮现这么个痕迹,心疼的李墨安当下坐不住,慌忙起身想带小丁玉去医院。   可无论他怎么去拉丁玉,对方始终都是静静坐在那里,捂住额头不吭声。 第178章 过去2   不止是李墨安,就连小丁玉也愣了下,他没想到狗尾巴草会拉住衣服,视线依旧停留在裤腿上的灰十上。   眼前奇怪的叔叔总是伸手抓空气,小丁玉觉得他焦急模样有些搞笑,也不顾额头上传来的痛感,抿嘴露出小牙微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连小孩子都照顾不好,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会有谁喜欢。   真笨笨,还是我去抓住他好啦。   这般想着,小丁玉伸手去握住李墨安悬在空中的手,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李墨安隐约听到耳边有东西的碎裂声。   像是玻璃砸在地面的动静,他发现自己竟然能触碰到小丁玉了。   “不疼,我稍微碰到就会青。”   不想让面前的狗尾巴草叔叔心怀愧疚,小丁玉卷上去裤子给对方看青青紫紫的膝盖与小腿:“这里都是玩滑滑梯,这里是玩秋千,这里是…不小心用积木砸的。”   如同小小勇士,小丁玉迫不及待给别人展示身上的勋章。他没有得到敷衍,一抬头发现男人的眼睛红了大半。   “你怎么哭了?”   小孩子独有的软绵绵声线令李墨安控制不住泪腺,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哭泣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在出生,一次给了丁玉。   就连小时候的丁玉也要骗走他为数不多的眼泪,李墨安这辈子都欠丁玉的。   “没事。”   不好在小孩子眼前过度悲伤,他只是一瞬间红了眼睛,几个呼吸间视线又落在小丁玉还未放下的裤腿,上面的淤青压根就让人看不清原本肤色。   即便是从资料上得知他些许过去,但没有真实见到带给他的震撼强烈,李墨安好不容易收起伤感,却注意到小丁玉试图用衣角给他擦眼泪时又绷不住。   “丁玉……”   李墨安忘记小丁玉压根还没告诉他名字,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因此疑惑,试图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让两人初次见面不要过于悲伤。   却没想到强颜欢笑之下,他的泪水就跟坏掉的绿豆射手,只能一串又一串的往外掉。“老师说,男子汉不可以哭。”   也不知道男人怎么哭起来还没完没了,小丁玉不觉得他可怜,小丁玉只觉得郁闷。   明明他都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可对方就是跟碰瓷一样坐在地上掉眼泪,那双蓝眼睛都快变成了荷包蛋。   回想先前在电视里学的动作,小丁玉只得勉为其难上前,张开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手指笨拙地在轻拍他的后脖颈。   “乖乖,不哭啦。”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使出全部力气拍了拍李墨安的后背,即便这种力度对人来说只是羽毛不小心落在手背。   “我在圆洞还藏了一点点小饼干,要不要给你吃?”   实在想不到李墨安哭的原因,小丁玉又不想耐下性子去哄,当下转身将藏在里面的秘密全都带出来,摆在地上任由李墨安挑选。   虽然这些都是他很喜欢的东西,可如果能让狗尾巴草叔叔冷静下来的话,少一点也没有任何关系。   “只能拿一个哦,收集这些很难的。”小孩噪音轻柔,飘在春日午后像是一个不可多的美梦。   视线模糊中,李墨安低头看向脚边或大或小的塑料玩具,破破烂烂却意外的干净,看出来都是小主人用心保护的宝藏。   按道理,没有几个大人抢小孩子的东西,可站在面前是他爱人小时候。就连担忧时,微微下拉嘴角的弧度都与后来一模一样。   李墨安哪里还管那么多,他收住眼泪认真打量这些小东西。   只见狗尾巴草叔叔变脸如此之快,小丁玉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来骗他的宝贝。除了缺胳膊少腿的积木,摆在最末尾的塑料戒指吸引了李墨安注意。   生长在国外的他不知道这是戒指糖,还以为小丁玉有喜欢的人,眼睛中瞬间升起警觉,想看看自己曾经的情敌长什么样子。   虽然丁玉最后答应跟他在一起,可谁都知道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甚至连后来找的人都或多或少带有他的影子。   身为自尊心比幼儿园教学楼还高的李墨安,自然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他刻意伪装出好奇模样去拿,却被小丁玉伸手按住了手指。   “这些都可以,唯独它不行。”   小孩语气也带了不易察觉的坚定,他当着未来老公的面将塑料戒指收到口袋里。   就算未知的情敌或许都没有他腿高,李墨安依旧气得咬牙切齿,连他自身都没意识到他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这个戒指好漂亮哦,”他咬牙切齿瞪住放戒指的裤兜,伪装出笑容看向满脸茫然的小丁玉,“是要给你喜欢的人吗?”   在看到小孩点头,醋缸子李彻底爆炸。   他极力压下呼吸,可还没等他开口,小丁玉转身钻进圆洞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半分钟过后,最先从圆洞出来的却是个用布条扎成的洋娃娃。黑发蓝眼,活生生就是玩具版的李墨安。   “就是它。”   小丁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不让洋娃娃触碰到地面,掏出兜里的戒指糖带在洋娃娃的布条手上。   可惜戒指太大,洋娃娃的布条手又撑不起来,三番五次掉在地上,可小丁玉依旧固执捡起擦干净再带在它手上。   从那个洋娃娃出现在眼前开始,李墨安都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目瞪口呆看着小丁玉轻轻靠在它胸口。   “就是它哦,很好看吧。”   像是得到安抚,小丁玉眼底的悲伤似乎褪去些,连带脏兮兮的小脸都露出了微笑: “它是我一个人的娃娃。”   不明白狗尾巴草叔叔怎么又在哭,小丁玉也懒得安慰这个家伙,他收紧臂弯的玩偶准备离开,却在下秒落入一个温暖到灵魂都在颤抖的怀抱。   “丁玉。”   抱着他的男人声音都有些哽咽,连带着泪都滴落在小丁玉的手臂,生怕弄脏了洋娃娃,小男孩不得不将布条条都抱在怀里。   “不要哭啦,眼睛会疼的,”就算因为高烧失去对父母与大雪天的记忆,可见李墨安这么伤心,小丁玉也忍不住瘪嘴, “我都没有哭,你看我的洋娃娃,蓝眼睛是不是很好看?”   可没有狗尾巴草叔叔的眼睛好看。   不过这句话小丁玉没有说,他怕他的洋娃娃听到以后不开心。因为只有洋娃娃是一直陪着他的,别人都不会为他驻足。   “你以后会遇到蓝眼睛的家伙,”李墨安试图张口,好几次后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可能会有点臭屁,也会为了接近你而骗你,甚至还与几条狗争风吃醋。”   “但他真的…很爱你。”   这个年纪的小丁玉还不理解什么是爱: “是喜欢我的洋娃娃那种爱吗?”还没等李墨安回复,他发现怀中的小身子渐渐淡去,就连脚边也腾起了与他下车前一般的迷雾。   意识到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事情,李墨安赶紧对上小丁玉迷茫的眼睛,白雾越来越浓,令李墨安几乎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也有跟你洋娃娃一样的黑发蓝眼,你能在人群里瞬间看到他!我会找到你,你不需要过去!”   情急之下,李墨安竟然忘记改掉对自己的称呼,他看着小男孩越来越淡的声音,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朝小丁玉喊。   “他叫李墨安!他可能会——”   甚至还来不及跟小丁玉说他出现时间或许会晚一点,李墨安剩下的话便尽数被浓雾所吞噬。   站在原地的小小身影渐渐淡去,从远处弥漫上来的黑暗将李墨安整个人紧紧包裹,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虚伪。   “滴。”   汽车鸣笛声拉回他的思绪,李墨安呆愣愣看着手里的文件,上面依旧停留在他下车前的那页。   “先牛?   坐在前面的保镖见人久久都没有动作,不禁有些疑惑回头看后座的男人,结果却被他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   “您哪里不舒服吗?”   一连串的呼唤令李墨安回神,他捂住因心跳过快而变得有些呼吸不畅的胸口,长长吐出口气后摇头,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不堪。   “回家。”   “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保镖起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对上李墨安冰冷视线后忙调转车头离开。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先生眼睛的东西,是泪吗?   此时正处于连城上班高峰期,加塞导致的车鸣震天,李墨安等不了车子还在道路上慢慢悠悠行驶,等车子靠在人行道时下车跑开。   寒冬过去,初春的连城气温还未完全复苏,可风却没有了先前的凉意。   索性保镖停车的地方离别墅区并不远,李墨安只用了短短几分钟便从路口跑回了家。   伯恩山依旧趴门外草坪跟丁玉玩抛接球,它还没等丁玉抛球,便看到它的亲亲主人被突然折回来的坏男人抱在怀里。   力度大到差点将它的亲亲主人撞倒在地上。   “嗷呜嗷呜!”   大狗狗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谴责,还没等到它上前站在亲亲主人身边,却看到坏男人抱着它的亲亲主人哭得连鼻涕都出来了。   汪,丢狗。 第179章 日常   一日,丁玉在楼下收拾东西。   他最近刚参加完一个展览,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当他上楼时听到李墨安在书房打电话,便没有惊动人拿衣服。   由于李墨安最近没有时间画画,所以家中画室又改成了书房,偶尔供李墨安加班用。   还以为人接手了李家会比之前稍微轻松点,结果没想到每到月末人就忙得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结果被李老爷子突然加塞来的工作又得重新处理。   这样下来,丁玉都怀疑是不是李老爷子故意的。   上次匆忙去了本家,丁玉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稀里糊涂就被李墨安拉着站在众人面前。   被十几双眼睛齐齐盯住,直到现在丁玉回想起那个场面,心中都下意识有些发毛。   起初,他还不知道李墨安说的家里有点大是怎么大法。   后开车开出去足有几十分钟,丁玉的紧张都变成疲惫,李墨安才开口说刚走到一半。   不去想这些小事,等他拿了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关门声似乎惊扰到男人,李墨安探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视线停在微微半开的衣帽间。   “嗯,按照吩咐去做,剩下的交给公司。”   挂掉电话,他先是停到浴室门口,停到哗哗水声后并没有动作,而是转身前往隔壁。   衣服随丁玉走秀场数不断增加,有些是先前做平面送的,有的是赞助商送的,不过李墨安很少见丁玉穿这些东西。   平日里男生还是简单的白衣黑裤的打扮,要不是裤子版型与上衣细节还有略微差距,那些赞助商都怀疑丁玉是不是只有这几件衣服。   刚才丁玉拿的匆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衣架上有件睡衣不小心被带出来了,大刺刺瞬间吸引李墨安的目光。   男人走近,当看清上面暗纹时挑眉。等李墨安将衣服拉出来时,他眼神随着衣服全貌展现时越来越亮。   从会场回来丁玉在车上便困得不行,几乎仅剩意志支撑到他回家。睡衣就算摆在放手边也没有力气去拿,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热水似乎缓解浑身疲惫,但脚由于踩了高跟鞋现在还有些酸麻,令丁玉不得不抬高脚踝放松筋骨。   水流声掩盖住屋外人脚步,丁玉闭眼靠在浴缸边上,直到身边带起的凉风吹动他眼睫上的水珠才睁开眼。   身边空空荡荡,压根就没有旁人。   “安墨?”   即便是现在,丁玉还保留着最开始的称呼,他收起双腿转身,却没有见到男人身影。   还以为是过于劳累导致听错,再加浴缸里的水温没有先前那么热,丁玉随意擦干身子准备换上睡衣,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睡衣不是先前他拿的那件。   挑起领子,丁玉竟然能从前面看到浴缸对面的洗手台,他顿时有些无语。   这种小暗扣都能被人发现,除了在这种方面颇有探究精神的李墨安外,丁玉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人。   旗袍是那天拍摄完之后,据说设计师极其满意丁玉的上身效果,特意送给他几套改良版的。   别的衣服是改良版意味着版型更为舒适,但这种的改良,至于会改动哪里,身为一位合格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但当时丁玉只顾着回家,接过盒子便离开了,直到挂在衣架上才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本以为将其放在架子上不会被人看到,也不知道李墨安从哪里翻到被他藏在犄角旮旯的玩意。   “哥哥——”   门外响起男人拉长腔的呼唤声,即便是丁玉没开门,也知道这家伙脸上肯定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不小心将哥哥衣服打湿了,所以就换了一件轻薄的,毕竟春天也过半了,不是吗?”李墨安声音隔着门板也清晰可见,由此得出他是多么喜欢这件东西,以至于连装都不愿意装。   懒得搭理这个家伙,浴巾虽然稍短,可还是勉强能遮住该遮住的地方,丁玉无视李墨安偷偷溜进放的衣服,拉开门头也不回向前走。   见门打开的瞬间,李墨安已经脑补好今晚的幸福之夜,却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就算冒着感冒的风险,也不愿意穿那件旗袍。   “哥哥!”他扭头看向搭在架子上的衣服,赶忙进去拿了后回到卧室。   此时的丁玉已经换好了睡衣,宽大的白短袖是落肩版式,等李墨安进来后只能看到丁玉黑着脸盖上了被子。   明明两人只是两天没见,但李墨安这幅总想着做点混事的脑子令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成熟大人。   相信接下来会有好一段时间,都要听对方在耳边嘀嘀咕咕,丁玉闭上眼等了好久也没见对方有动静。   还以为是李墨安卡机了,他睁开眼却没有发现人影,不由得坐起身子往门口看,果不其然那里站着位不吭声的家伙。   房间光线昏暗,丁玉只在床头上留盏小夜灯,所以自然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神色。   “我今天很累,”想到李墨安最近忙来忙去也不容易,只得率先开口安抚他, “洗澡的时候连腿都抬不起来—_"   没等丁玉话完话,却被人紧接着打断。   “咦,哥哥的腿不要抬呀。”   只有单独面对丁玉时,李墨安才会变身猎人,丝毫不掩饰他对丁玉的热情: “有我在,哥哥哪次受过累?”   被他毫无底线的厚脸皮所震惊,丁玉也忘记他只套了件白短袖,掀开被子指着淤青还未消散的胯骨。   “你管这种东西叫轻松?”   要的就是人主动,李墨安才不管先前因为自己的不克制,他振振有词地同丁玉辩解。   “那前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今天的我肯定让哥哥感受到春风般轻柔。”   表面上看起来是认错的诚恳态度,实际上还是为了能得到丁玉而胡扯八扯,李墨安手心里依旧拿着那件单薄衣服,甚至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哪里是正面。   与普通旗袍不同,经过改版后的衣服就连布料也是镂空的暗纹,只是单单拿着,李墨安都能感受到肌肤的热度。   “而且哥哥那么劳累,如果不通过某种方式进行放松,那岂不是神经一天都在紧绷。”   对于这种李氏歪理,丁玉向来不放在心上,他提起手边的枕头砸过去: “要放松你自己去浴缸里放松。”   “那哥哥会帮我吗?”   “帮你个大鬼头。”   青年面无表情重新躺下,将被子拉到最高遮住眉眼,声音被覆盖时都变得模糊不清。   “别在这里闹我,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由于卧室里并没有时钟,所以丁玉还以为现在只不过是晚上九点多光景,却忽略了他因为旅途劳累而产生时间差。   看着表盘还有五分钟重合的指针,李墨安丈量从门口到床边的距离,边放轻脚步边慢悠悠向前走。   “哥哥是知道我不最讨厌拖延,明明今天就能做的东西,偏偏要拖到以后。”   自从上次李墨安回来,不知道对方又发哪门子疯,将家里所有家具又重新换了一遍,美其名曰新年新气象。   就连丁玉身下随着的床垫,都是特意找人根据他的身形定制,用李墨安的话来说就是。   “哎呀,哥哥就算躺上整晚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哦。”   还没等丁玉回怼他谁家床难受,就被人靠过来的气息压回被单之中。现在,又想博得些许甜头开始搞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丁玉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那你要习惯拖延,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拖——”   他的话还没说完,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冷木香瞬间夺去人全部意识。不同于先前在水下拍摄广告的室息感,李墨安竟然还能颇有闲情逸致给丁玉留出呼吸的空隙。   “你看,第二天了,哥哥。”   说话间李墨安抬手,表盘在小夜灯的折射下闪光,冰凉如窗外的月光落在丁玉侧脸。男人指尖落在他脖颈,带给丁玉的感觉却只有对接下来即将发生事情的不安。   随着手表摘下被放在床头,那一小片月光也从丁玉的脸颊转移到手边,如流水般晃晃悠悠带着他见到比以往都要深邃的夜空。   早在准备设计这件旗袍的开始,设计师已经想好改怎么增加两人之间的氛围感。   首先,衣服不能太过于暴露,暴露很容易导致人对美好景象失去观赏之意,像中国园林便有半遮半掩的含蓄之美。   这种意境虽然没有峻岭那般直抒胸臆,更能展现所谓的犹抱琵琶怜爱感。   所以在平滑部位展现的两个小小盘扣,垂落时正好与山峰相见,被风浮动时还能窥见其一点美景。   半遮半掩,不知比那些完全将山峰美好与之相见的直白更多了隐晦之意。   其次,这件衣服的材质注定无论何种身材的人,都能穿出高山流水般的壮阔美景,更不必说本来合身的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丁玉。   从山峰流淌下来的曲线,在人造访时惊起无数生灵,颤抖着将所有美景的精华尽数在那人身上展现。   即便是从未拜访过其他山峰景象的李墨安,见到此情此景,也只是觉得这辈子的幸运都用于遇到现在。   他何德何能,他死而无憾。 第180章 圆满   想起之前在车上经历过的景象,李墨安如果不向丁玉问清楚,他总觉得心中存在一点事情。即便不是大事,说出来还可能会被丁玉以为是不是脑子睡糊涂,李墨安还是想去试试。   可他总是找不到询问的机会,要不然人又受邀去参加邻省的走秀,要不就是被拉去当神秘嘉宾,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休息下来,正抱着热可可窝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这段日子丁玉的头发又比先前长了点,等整个人穿着奶白色睡衣望向李墨安,桃花眼里的愤怒清晰可见。   原因无他,自从让李墨安得逞,那件可怜的旗袍只存活过一晚,便被人搞得稀巴烂完全看不出原样。   丁玉气急眼去踢吃饱喝足的李墨安,可对方只会笑嘻嘻地说: “这种衣服就是方便撕才这么轻薄的,哥哥。”   懒得跟他在这种混事上辩解,丁玉抛过去两个白眼,不管李墨安腆着脸坐在身边,他直接伸出腿抵在男人的侧腰。   “坐过去。”   如果李墨安肯定话,那也是在某些特定场合,更不用说现在还能握住丁玉的脚踝,那真的就是正中他下怀。   “别那么冷淡嘛。”   若是单单见李墨安在外面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在家里是个跟狗都要争风吃醋的家伙: “我只是有个极其小的问题。”   为了表示问题有多小,他特意举起手示意丁玉看小拇指甲盖。丁玉体质偏凉,夏天他的指尖温度也上去,中医说他是气血不足。即便被李墨安压着喝了那么多中药,但他补的远远达不到人想要的,几番折腾下去又回到原点。   眼下脚踝被人握住,热意从睡裤下摆传来,顺着小腿内侧不断向上爬,舒服的令丁玉不禁眯起了眼睛。   察觉他这一变化,就算是李墨安也下意识帮他去按摩脚底,呆愣愣注视青年因舒服眼角带起的红晕。   知道对方有些犯困,他才反应过来问题还没有问。   先是将丁玉手中的杯子抽走放在茶几上,李墨安手腕微微用力,直接将人从对面角落拽到怀里。在对方宛若打量死人的目光中,他低头就去抱挣扎着想躲开的青年。“哥哥好哥哥,信我信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就一个小小疑惑。”丁玉面无表情: “上次你这么说,我差点错过了活动。”   “啊…”   自知理亏,李墨安顿了顿没吭声。   他偷偷抬眼看向丁玉,发现对方除了声音冷下去外并无其他反应,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从前有个幼儿园——”   还不等李墨安开口说下一句,丁玉的手掌即将出现在他嘴上。前不久的晚上,正当李墨安欣赏风景到快要顿悟时,他突然搂住丁玉的脖子说了这么句话。   “哥哥,你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天这里会出现我跟哥哥的结晶。”说着,他指了指小腹部位。   当时听到这话,直接把丁玉吓出了神。再加胯骨都要被人压断,甚至都不等李墨安反应,丁玉直接缩起身子去楼下睡。   没想到这人现在还敢跟他提这茬,丁玉冷笑:“怎么,觉得男人不好,想去找女人了?”   李墨安目瞪口呆,向上苍发誓他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随即想到先前他对丁玉发的誓,当下大声说出来以表决心。   “我是哥哥的—__   时隔近一年再听到这话,依旧雷的丁玉外焦里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会对这个字眼这么执着。   原本坐在茶几边的伯恩山警觉抬头,试图寻找是谁要跟自己抢位置,一看是坏男人,立马开始怒目而视。   可惜它脸上的毛太多,就算生气也没人看得出来。   丁玉无奈推开还想往身上压的男人: “什么幼儿园。”见他开始说正事,李墨安也收敛了脸上嬉闹的神情。   “哥哥小时候上的那个。”   似乎觉得给的信息不够完全,李墨安边观察丁玉表情边询问: “哥哥还记不记得,幼儿园里面有个躲猫猫的圆洞。”   突然提起小时候,丁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被这个东西问蒙了。不好直接说见过小时候的他,李墨安只能含蓄跟对方说,有的小朋友喜欢往里面藏东西。   “就算是谁藏,我都不会藏。”   丁玉斩钉截铁,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过,只看他这种信誓旦旦的模样,无条件信任他的李墨安或许还会被骗过去。   “那哥哥还记得多少?”   听到李墨安这么问,丁玉下意识扭头,不知道今天他为何如此执着他小时候的记忆。“发过两次高烧,”他抬手指指自己脑袋,“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按道理,在丁玉说完这句话后,李墨安应该不再追问这些细节,可他却神出鬼差握住青年手腕。与小时候的干瘪的瘦不同,在他精心照顾下,总算是能摸到一点点肉,而不是可怕的皮包骨。   “那,要不要去当时的地方看看?”   有些意外他这么执着,丁玉反而还腾起了好奇心:“怎么,难不成你还要给我去发小饼干?”连城从上个世纪开始,全部幼儿园在春天的下午加餐都是小饼干。   李墨安不知道这种事情,他还以是丁玉能回忆起来当时,还想在多打听一点内幕,可却被青年懒洋洋地推开了。   “不记得,就算没有过高烧,也没多少人记得幼儿园发生的细枝末节吧?”   “记得。”   身子落入温暖怀抱,李墨安又开始去嗅丁玉脖间的香气: “李墨晟尿床想栽赃嫁祸我都能想起来。”   丁玉沉默。   “…那你记忆力还挺不错?”   “去吧去吧,去看看!”   即便习惯李墨安动不动就抱住自己撒娇,丁玉还是会怀疑李墨安脑子里是不是存在两个灵魂的控制开关。   一个在外不近人情的冷面家主,一个在家只会粘在身边嘤嘤嘤。实在是拗不过他,再加上今天难得放晴,丁玉顺便带上伯恩山出去走走。最近入了春,伯恩山简直是懒到令人发指,再让它在家里待下去估计整只狗都要废掉了。   要跟亲亲主人出门,伯恩山自然很开心,可身边还有个坏男人,狗狗从上车的瞬间便对坐在身边的李墨安吡牙。   在丁玉望过来的下秒,又便会先前那般无辜模样,变脸速度快到让前排保镖都觉得这狗是不是成精了。   入了春还没到惊蛰这段时间,连带风都带着微微暖意。   出门时丁玉只是简单加了件风衣,米色与纯白更衬得他面冠如玉,行走间都引得一些路人扭头打量。   “这片其实翻新好几次,连带着附近的老小区都拆干净了。”   幼儿园前面是条种满梧桐树的大道,这个时候正是叶子生长时节,阳光落下来时照得放眼望去全是醉人的绿。   从未见过栏杆外的风景,李墨安牵住丁玉的手往前走。   “不热吗?”   青年想试图将手从人兜里抽出来,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紧握。   偏头打量男人侧脸,他从刚才就想问,为什么李墨安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幼儿园大门到了,这时李墨安的紧张达到了顶峰,甚至稍微加重了呼吸才站在栏杆前面。   李墨安见到的幼儿园不过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熟悉物件设施早已在拆迁过程中消失不见,斑驳老楼也没了身影都翻盖一新。   可他依旧看到了教学楼旁边的沙坑。   沙坑过去就是滑梯,滑梯再往前是躲猫猫的圆洞。   明明过去那么久,可李墨安竟然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或许是他神情过于严肃,丁玉不得不用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腰: “怎么,还想钻进去玩玩?”   躲猫猫的半圆也换成新的,洞口甚至没有了小石子,防滑垫上甚至还铺有海绵。想来现在的家长也不允许自己孩子,干干净净上学去,邋邋遢遢回家来。   李墨安低头对上丁玉疑惑目光,与当时躲在洞口的小孩子不同,现在的这双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与不安。   他就算说了,他能很快来丁玉身边,却依旧迟到十几年。   “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去玩这种东西?”   丁玉猜不到李墨安心中所想,没人会无缘无故提出去幼儿园看看,除非是缅怀自己逝去的童年。对方却摇摇头。   伯恩山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正午的阳光慢慢偏移,落在李墨安垂落的眼睫毛上,丁玉竟然能在那里看出些许闪光。   “…想玩就说,附件还有个中央公园,里面的设施比这里还要全,别哭啊?”丁玉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没发现李墨安竟然喜欢这种东西。今天的李墨安似乎只会摇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哥哥。”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丁玉抬手抚摸着李墨安略微扎手的发丝没有吭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恐惧你拒绝吗?”   由于拥抱,男人声音变得有些鼻音,却依旧能听出里面的失落。丁玉摇头。   ——因为你拒绝过一次了。   只不过李墨安没说,他只需要陪伴在现在的丁玉就好,毕竟对方也好好长大后与他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