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敬酒不吃》   作者:十一月十四   文案:   贺兰牧 X 祝宗宁   散打教练糙汉 X 作精富二代   贺兰牧行不讲究,坐不讲究,可偏偏喜欢上了个最能讲究的事儿精祝宗宁。   对方有钱有权性子娇、能作能哭脾气大,贺兰牧心甘情愿为爱做零,然而祝宗宁是个混账,看不出来真心还是假意,不冷不热不承诺。   舔狗做了几个月,贺兰牧看透了祝宗宁就是个没心肝的小王八蛋,叼着烟一拳打翻了训练沙袋,当晚拎起包从祝宗宁那潇洒走人,把刚从祝宗宁那拎回来的包塞上了越野车,自驾疗愈情伤去了。   却没想到回来第一晚的接风宴就遇上了喝多了的祝宗宁。祝宗宁被别的男人扶着,对他颐指气使的娇气精躺人怀里,亲密又乖巧。   贺兰牧怒了。   他三两步冲出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抢过祝宗宁塞进了自己的越野车——   “祝宗宁!以前宠着你心疼你,怕你疼都是老子伺候你,你不识好歹是吧?那好啊,咱们来直接的,我看你还有没有精力去找别的男人!”   祝宗宁摸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腰百思不得其解,委屈又迷糊:他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宠着我了?   这回轮到他贴冷脸,受委屈,追着贺兰牧到处跑,切身体会了什么叫“郎心似铁”。   贺兰牧:老婆是渣男怎么办?哄不好用,那就揍,一顿不行就两顿,竹笋炒肉管够,就老实了。   标签:互攻,狗血,HE,双男主,追妻火葬场,强制爱,糙汉,破镜重圆 第1章 脸好看,很养眼,不就行了   天阴将雨,空气湿度很大,弥漫着一种梅雨天特有的潮湿气味。   昏沉沉的天色让这片已经建成了四五十年之久的老房子显得更加破旧,青灰色的墙砖上爬满了青苔,墙灰已经斑驳掉落,通往入户门的石板路上有洗刷不掉的污渍,是老房子排水做得不好导致的连续积水和住户们倾倒垃圾剩下的油污日积月累形成的。   阴雨的天气让房子显得更加老旧,街边有个水果店,生意寥寥,老板娘坐在屋子里摇着扇子追电视剧。   外头响起来声人声:“老板,这瓜多少钱?”   老板娘按下暂停键,踩上鞋从店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外头买瓜的男人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大白背心黑短裤,一副不修边幅的草率样子,就是脸挺帅,跟她刚刚看的电视剧里头那个男主有得一拼。她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头茬的本地瓜,六块钱一斤,包甜。”   这会儿西瓜价格还高,贺兰牧也没讲价,挑好了个瓜递过去,手臂用力绷出来漂亮的肌肉线条,说话声音也低沉耐听:“老板娘,麻烦帮忙切成块,我拿回去好分着吃。”   老板娘“欸”了声,手脚麻利地咔咔几刀把瓜分好,一边给贺兰牧套塑料袋一边说:“看这瓜,脆甜的,好吃再来买啊。”   贺兰牧一手提溜起来两个塑料袋,应了声“好”,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懒懒散散地转过街口走了出去。   这地方看着像是什么贫民区,其实不然。   从这里往外再两条街就可以走到城市经济中心一带了,而这百八十户的旧小区是这一片最后的尚未拆迁地了,按照政府规划,今年这里马上就要拆迁,拆迁补偿已经谈好,这些房东马上就能拿到起码两套地段不错的拆迁房。   已经没有什么业主还住这了,来来往往都是些租客,毕竟这儿房子老,租金只有周围小区的二分之一不到。   前面是商业一条街,工作日也依旧拥有超大的客流量,贺兰牧工作的健身房就在其中一个商业中心的一楼。   天气温度还不算特别高,但闷热潮湿,贺兰牧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抵达健身房前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背心黏腻地贴在身上,凸显出胸前练得鼓鼓囊囊的肌肉。   好在健身房开足了冷气,贺兰牧推门进去,冲门口负责会员登记的前台小姑娘招了个手,浑不在意身上的黏腻感觉,露出个爽快的笑:“宁濛,来吃西瓜?”   小姑娘应了声:“谢谢牧哥!”   贺兰牧自己也拿了一块,头茬本地瓜脆甜汁水足,他三两口啃完了,将西瓜皮丢进垃圾桶,去更衣室那边换工作服。   贺兰牧这个人活得潇洒,父母也不太干涉他的生活,年轻的时候爱玩散打,就真去学了,还真给他玩出来了些名堂,拿了些有点含金量的比赛金银铜牌,揣兜里沉甸甸的装不下,后来退役了,又做过几年私教,一边打工一边满世界跑着旅游,直到近两年玩腻了,才终于肯在家里待下来。   后面要做什么还没计划好,但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赚得不少花得更快,攒了点钱基本都花在给父母买的那套小别墅上,没给自己剩下多少,现在得先考虑自己的温饱,就先在朋友的介绍下来这边健身房做教练。   健身房的教练运动服是统一的,带健身房的品牌Logo,全馆教练都穿这身。   教练们身材都没得挑,宽肩窄腰大长腿在这家高档会所制健身房那几乎是教练必备软件,可贺兰牧还长了张别人羡慕不来的脸,从更衣室出来,活像是来给他们健身房牌拍宣传广告的男明星。   用当时介绍他过来工作那朋友的话说,就是“你就算招不到固定学员,往门口一站孟老板都能按月给你提成”,虽然当时贺兰牧的回应是:“老子不卖身!”   然而此时还没到普通学员的上课时间,他也没有自己的固定学员,卖艺不卖身的贺教练此时无事可做,在各种器材周围溜达一圈,先瞅瞅别人怎么上课,而后瞥见一边的散打沙袋,没忍住,技痒地上前打了几拳。   侧踢腿的时候,旁边有人“啪啪啪”地给他鼓掌。   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风格夸张的花衬衫,另一个正常一些,穿了简单的白T恤,不知道是哪个还喷了些香水,看样子应该是新客户,因为前台姑娘宁濛正一边悄悄给他竖大拇指一边介绍他:“这位是我们贺教练,主要负责散打课程,以前拿过很多奖呢!”   贺兰牧上班三天,天天来的时候带水果,宁濛估计是已经被收买了,又或者是看贺兰牧成天穿49.9三件的大T恤觉得他非常缺钱需要业绩,总之非常卖力地给他这个新人教练介绍学员,几乎把他能数出来的有点全夸了一遍。   祝宗宁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位前台接待卖力地介绍,心里不以为然。   他又不是真的要来健身的,教练专不专业有什么意义呢?这小丫头夸了半天都没说到最重要的优点上去——脸好看,很养眼,不就行了?   他目光慢悠悠地从贺兰牧的脸挪到他鼓囊囊的胸肌上,又挪到窄腰和结实的大腿上,打断了宁濛后面的话:“那就这位……贺教练对吧,就定他吧。”   可以先上体验课的事儿还没说呢,宁濛卡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啊,好的!没有问题!”   又冲着贺兰牧眨了眨眼,问祝宗宁身边的赵虔:“那赵先生也定贺教练吗?”   “哦,我啊。”赵虔目光盯着那边正在举铁的一个男人的屁股,其实连贺兰牧的“贺”是什么字都没听清楚,随口道,“那就也贺教练吧。”   “好的没问题!”宁濛迅速把赵虔的名字也填到贺兰牧学员名单里,“那请二位到VIP休息室稍坐片刻,我去拿课程定制表给二位参考。”   赵虔来健身房那是猎艳的,此时已经飞速锁定了目标,还管什么健身课程,拒绝道:“先不用,我先在你们健身房转转。”   宁濛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祝宗宁:“那祝先生……”   祝宗宁挑了挑眉,其实他也是被赵虔怂恿来猎艳的,可他没赵虔那么种马,不是随便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就能约上床的,于是决定先去休息室看看那个所谓的定制课程,好等赵虔拿到微信号,于是对宁濛和贺兰牧说:“那麻烦带路吧。” 第2章 小公主   当天晚上,赵虔出手就成了,成功把他从健身房新约到的男人拐上了床,把祝宗宁一个人给丢下了。   祝宗宁其实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只是他挑,不喜欢各种会所里的MB,嫌脏,眼光还很高,脸丑的,看不上,身材不好的,不喜欢,碍于没跟家里出柜,也不敢大张旗鼓玩包养,这么多年能爬上他床的,总共也没几个。   晚上无事可做,反倒是回公司加了会班。   到八点多,他出差在外的大哥正好回来了,顺便就把他捎回了家。   祝宗宁不喜欢在家待着,他嫂子最近怀孕了,他爸妈成天催他找女朋友,烦得够呛。   但他大哥说让他回家看看,他就又不是很敢跟他大哥造次,打不过,真的打不过,他大哥比他个子高,比他拳头硬,从小到大唯一几次挨揍都以他反抗无果告终。   祝宗宁坐在后车座等他哥下去给他嫂子买小点心,望着他大哥那一米九的身高,心说你等我练练散打的。   想到这个,祝宗宁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信上有一个公众号推送,就是刚刚去的那家健身房的公众号,显示他成为新会员,还在会员中心给他推送了教练信息、课程安排等一系列内容。   祝宗宁目光落在推送的那张照片上,看那个叫贺兰牧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人长得是真有味道,脸颊线条分明,鼻梁高挺,眉骨高而眼窝深,是个深邃刚毅的长相,可这人身上又有一种懒洋洋的随和,将面相上的凶给淡化去了四五分。   “贺兰牧……”祝宗宁将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一圈,自言自语,“还是个复姓。”   贺兰牧是晚上九点钟下的班。   他爸妈名下有套房子,后来他又用自己名义在郊区买了套别墅,但两套房子离健身房这边都不近,贺兰牧不想挤公共交通通勤,所以他就搬到了健身房提供的临时宿舍,也就是那个快要拆迁的小区里来住。   房子是开健身房的那个老板自己的,早就已经空置不住,一直说是可以当宿舍用。但因为房子太旧,健身房的员工没人愿意住过来,只有贺兰牧对住宿环境没什么要求,有张床他就能睡,所以这三室一厅最后就成了他的单人宿舍。   下了班,他仍旧换回自己那套行头,不疾不徐地溜达回宿舍,先冲了个澡,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正打算把穿了一天的脏衣服搓了,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估计是几个发小儿找他,一般没什么正经事,贺兰牧转了一圈才从客厅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看,却是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的昵称单一个“祝”字,不过贺兰牧还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这是谁。   晚上见过的,那位祝姓的新学员。   祝宗宁长了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眼尾天生上挑,右眼下眼睑还长了颗小痣,眼睫长而密,顶灯的照射下在眼下扑出来一小片阴影,可眼眉上挑出来一个很凌厉的弧度,减少了眼睛带来的轻佻感。   他把脏衣服泡在了盆里,转身先回了卧室,盘腿坐在床上,这才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好。   对方回过来消息:贺兰教练明天有时间吗?我改主意了,打算来体验一下你的散打课。   刚刚在休息室,祝宗宁几乎是拒绝了大部分健身课程,仿佛花大价钱置办了一张顶级会员卡,就是为了来这跑跑步机。   贺兰牧不知道对方怎么又忽然改主意了,但不自觉笑了一下,没有纠正对方对自己姓氏的误解,回答说:当然,明天我都有时间。   作为祝家的二少爷,祝宗宁并不是跟赵虔他们一样游手好闲,也是在集团里面担任职务的,白天得去给亲爹打工,虽然考勤管不到他头上,但祝宗宁还是不想让他爸揪他小辫子,于是跟贺兰牧约了晚上七点钟。   贺兰牧应下来,祝宗宁又发来消息:明天我会让助理提前把我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送到健身房。   按理来说,贺兰牧工作的这家健身房对高级会员都配备单独的储物柜和休息间,并且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整理休息室等杂事,不是教练需要费心的事情,但贺兰牧还是留下了祝宗宁助理的电话,表示到时候联系自己就可以了。   然而第二天下午,贺兰牧在看到祝宗宁那位张姓助理拿来的物品时,终于理解了祝宗宁为什么需要助理提前将东西送过来。   除却健身时候必须的运动服、护具,助理还带了一整套的换洗衣物,套在干洗袋里,嘱咐健身房的工作人员一定要挂好,千万不能弄皱,而张助理自己则进到休息室配的淋浴间,先拆了花洒换了过滤芯,有将洗漱用品一样一样摆放到置物架上,包括但不限于沐浴乳、洗发露、护发素、洗面奶、身体乳、沐浴香氛、精油皂……   贺兰牧目瞪口呆地看着置物架上十好几只瓶瓶罐罐,想起来自己洗脸洗澡都共用的那块舒肤佳和随手从超市拿的不知道什么品牌的洗发露,掏出手机给“祝”改了个备注:小公主。   “小公主”不仅活得精致,他还不守时。   贺兰牧出于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和某些莫名其妙的期待,六点多就换好了工作服,结果祝宗宁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才姗姗来迟,这也就罢了,贺兰牧还在祝宗宁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很显然,应该是从某个应酬的场合刚刚过来。   室外温度很高,祝宗宁又喝了酒,白皙的脸上浮出一层红,连修长的脖颈都带了一层薄薄的粉,但又没有很醉,起码脚步还是稳的。   可就算他站得稳,这样子是不能上健身课的,就这半醉地样子贺兰牧也不敢让他去打沙袋,只好先让祝宗宁坐到休息室去,半蹲在祝宗宁面前商量道:“祝先生,要不今天的体验课我们另外再约时间?”   酒精让祝宗宁反应有些迟钝,而且躁得慌,于是抬手扯松了领带,紧跟着又解开了衬衫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一下的一小片胸膛来,贺兰牧非礼勿视地回避了视线,等祝宗宁答复。   然而等了半晌,祝宗宁都没出声。   贺兰牧没办法,只好躲避着不让视线下移,将视线落到祝宗宁脸上,出声又问了一次:“祝先生?”   结果祝宗宁就是不肯回答贺兰牧的问题,皱起鼻子来对着自己周围嗅了嗅,露出非常厌恶地表情来:“臭死了……”   他将整条领带都拽了下来,扔在沙发上,看着贺兰牧的眼睛,酒精刺激和浸润下愈发薄汗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答非所问地说:“浴室在哪里啊,我要先冲个澡。”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含着一层水雾,眼底泛着些红,顶灯的作用下显得他茫然又多情,贺兰牧被他看得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了一小步,侧过身去指着前方:“在那边。” 第3章 等等,这毛巾是干净的吗?   再高档的健身房,休息室的淋浴间也不过就是供客人临时用的,面积不大,设备也只有淋浴喷头,祝宗宁洗得不顺心,很快就围着浴巾出来了。   负责休息室的工作人员是个比宁濛还小两岁的姑娘,对着个半裸的男人脸都红了,求助地看着贺兰牧:“牧哥……”   贺兰牧其实也别扭,毕竟他虽然是个男人,可取向也是男人。   但他还是冲小姑娘轻轻抬了下下巴,意思是你去忙吧,这儿有我呢。   而后他去把张助理白天拿来的衣服从衣柜翻出来,衬衣西装太热了,他拿的运动背心,兜头给祝宗宁套上。   难免有肢体接触,他手糙,衬得手指碰触过的那块皮肤格外腻手。   贺兰牧想起来张助理拿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心说怪不得。   祝宗宁头发没吹干,抬胳膊让贺兰牧给他套背心的时候顺手撸了一把自己还在滴答水的头发,翻出手机来给助理发语音:“给我送份醒酒汤。”   贺兰牧:“……”   打工人真不容易啊,这都九点了,还得给老板送醒酒汤。   可眼前这人看上去似乎的确不舒服,眉头皱着,不停地用手遖峯指按压太阳穴,贺兰牧去给他拿了块健身房准备的毛巾过来,问:“头疼?”   祝宗宁闷声“嗯”了声,他自小就有偏头疼的毛病,睡不好会疼,天气闷会疼,车坐久了也会疼,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就会痛起来。   前一天晚上他被他大哥带回家,被他爸妈念叨了一个晚上找女朋友的事情,弄得他心情烦躁,一个晚上郁郁难眠,没想到还能有更过分的,今天晚上他竟然就被骗去相了亲。   祝宗宁当场就差点跟他妈吵起来,但他大哥瞪了个眼把他瞪怂了,只好一个人去喝闷酒。   因为这个,他早把和贺兰牧约了上体验课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到八点多才想起来这一茬。   其实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就取消的,可祝宗宁一个人喝酒喝得没意思,又喊了司机来把他送过来。   前一晚没睡好,又喝了酒,路上吹了风,刚刚洗澡的时候头就隐隐疼了起来。   他用拇指关节抵着眉心坐着,感觉脑袋上被压了下,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贺兰牧冲着他的脑袋伸出了手——   “头疼就把头发擦擦干。”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贺兰牧是给他脑袋上盖了快毛巾。   祝宗宁被他胡乱擦头发的动作弄得很舒服,贺兰牧的大手很有力道,隔着毛巾一下一下揉搓他的脑袋,让他那根紧绷着刺痛的神经似乎都松懈下来了,脑仁里那种钝痛也减轻了不少。   祝宗宁舒服得半眯了眼睛,任由贺兰牧给他擦了半分钟后,忽然眼睛一睁:“等等,这毛巾是干净的吗?!”   贺兰牧:“……”   他呲牙一笑:“脏的,我拿的我们健身房的抹布。”   醉得反应迟钝的祝宗宁立即就信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登时瞪圆了,贺兰牧感觉他下一秒能冲进浴室再洗一遍,又狠狠拿毛巾撸了他一把头毛:“逗你的,我是怕你不投诉我吗我用抹布给客户擦头发,我的高级VIP祝总?”   祝宗宁将信将疑地看着贺兰牧,迟疑着往沙发那边躲了半个身位,拒绝了贺兰牧继续给他擦头发的动作,自己把毛巾扯下来,凑过去闻了闻。   贺兰牧家里养了只小土狗,现在两岁多了,是从废旧家具厂里捡来的,刚到他家的时候胆子很小,寻求安全感的方式就是到处嗅嗅嗅,现在的祝宗宁的样子和那条小狗简直如出一辙。   “是休息室单独准备的干净一次性毛巾。”贺兰牧无奈地打开柜子给他展示,“你看,还有浴巾和洗漱用品,只不过张助理上午送来了你自用的,才没拆这个。”   祝宗宁似乎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也没有再继续擦头发了,把毛巾放一边,终于提起来关于体验课的事情:“贺兰教练,我上不了课了。”   这件事情已经显而易见,贺兰牧简直拿他没办法,只能也跟着说废话:“好,那改天再约,我这次不收你学费。”   体验课本来也不收费,但祝宗宁对于收费制度没放在心上,现在的脑袋也转不过弯来,胡乱点了点头,提出新的要求:“那贺兰教练,我渴了。”   大约是因为头还是很痛,祝宗宁看上去有一点委屈,贺兰牧愣是从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身上看出来了点可怜巴巴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入了家里那条小土狗的原因,总之他任劳任怨地转身去拿矿泉水。   祝宗宁在他身后喊:“我不喝怡宝和农夫山泉——”   贺兰牧把一瓶巴黎水拧开了塞他嘴里:“挑得你。”   又终于逮着机会解释:“我姓贺,不是贺兰,虽然我祖上的确是复姓……”   然而祝宗宁根本没有在听,也没有对贺兰牧的粗暴发表什么意见,大约是巴黎水属于他愿意接受的饮品,拿着瓶身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把剩了一半的空瓶子递回来,神情里带着几分被酒精侵蚀的茫然。   贺兰牧闭了嘴:“算了,跟你解释估计明天又忘了,瞎叫吧。”   祝宗宁眼睛一闭,往沙发上一歪,正要睡了,休息室的门这时候被推开了。   小张助理提着个保温杯跑了一身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祝,祝总,祝总您的醒酒汤。”   祝宗宁又睁开眼,有些不高兴:“怎么这么久啊。”   小张助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以为您在餐厅,后来问司机才知道您在这。”   “哦……”祝宗宁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了一杯盖醒酒汤喝,很不走心地敷衍了一句,“辛苦了。”   被老板半夜折腾的事情并不少有,张助理看在高薪的份上,准备再干两年攒点钱再辞职,于是谦卑道:“不辛苦不辛苦,祝总,那您现在回家吗?”   其实祝宗宁非要来健身房折腾这么一圈,就是不想回家面对父母。   他刚拒绝了商业联姻的相亲对象,回去肯定要被念叨,然而他终究是要回去面对现实,站起身来去换了衣服,小张助理把沙发上的乱七八糟都收拾了,跟贺兰牧说:“我明天来拿去送洗哈,麻烦您了。”   贺兰牧说“没关系”,望着那边“小公主”又换了一套干净、整洁、带着衣物芳香剂味道的新衬衣西裤,雾面的更衣间玻璃倒映出的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第4章 你抗揍吗?   送走祝宗宁,贺兰牧也就下班了。   他沿着马路牙子溜达回去,路上被蚊子咬了俩包,还没彻底入夏呢,蚊子倒是先猖狂起来了。   但贺兰牧也没在意,回去拿香皂搓了搓,感觉不咋痒了,就顺便冲澡回床上躺着。   马上要周末,他在发小群约饭,一帮人在群里插科打诨,贺兰牧跟着聊了两句,有点心不在焉。   奇了怪了,明明已经冲了澡,怎么总感觉身上还是一股子香味儿?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不像是什么花味儿,有点甜,还有一股木头的那个感觉,就又显得不腻歪。   贺兰牧又拽着自己那穿了四五年的、洗得已经走形的、用来当睡衣的大背心闻了闻,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紧跟着连枕头都抱起来闻了闻,确认这味道不来自于自己这房间。   这香味儿本来就不在他身上,在他脑袋里。   贺兰牧把枕头扔回床上,也不搭理群里那帮损友在聊什么了,锁屏手机,仰躺到床上冲着泛黄、掉漆的天花板发呆。   也不知道“小公主”头疼好了没。   贺兰牧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破空调几乎没什么用,屋子里潮湿闷热,他想起来之前收拾的时候看见被用来当杂物间的次卧阳台有个破电风扇,又爬起来给搬了出来,洗刷干净,弄了一身汗,又给自己冲了个澡,回身再躺回床上,电风扇吱吱呀呀转起来,终于凉快了点。   老旧的立式风扇在床头吹着,贺兰牧用一条毛巾被搭着肚子,上半截露着结实的胸脯和胳膊,下半身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   这房子实在是太老了,窗帘杆都走了形,窗帘拉不严实,透进来一丝月光。   大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腹肌分明的小腹绷紧又松开,房间里头渐渐多了些暧昧的动静,半晌之后响起来一声闷哼。   贺兰牧洗了今天的第三次澡。   在健身房的这份工作,好处就是时间比较自由。   贺兰牧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地站在洗手间刷牙,刷完牙把盆从柜子里拽出来,将前一天晚上弄脏了的衣服给洗了。   洗完出去吃饭,在路边一个小吃店要了一屉小笼包和一般豌豆杂肉酱凉拌面,掰了双筷子唏哩呼噜地吃。   吃到一半,接到了他爸妈来的电话,说老两口准备跟团去旅游避暑,让他去把狗接过来养一个礼拜。   时间来得及,贺兰牧吃完饭还去了趟超市买了点鸡杂,然后才去他爸妈家接了狗。   小狗叫板凳腿儿,因为当捡着它的时候正饿得啃板凳腿儿呢,不过这会儿两岁多了,早忘了自己忍饥挨饿的童年阴影,天天在小别墅的院儿里撒欢。   贺兰牧拎着鸡杂回家,一进门就喊:“板凳腿儿!哥来了!出来列队欢迎。”   之前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五十天不在家,然而板凳腿儿还是跟他亲,“汪汪”地跑出来,兴奋地围着他转圈跑。   他妈正浇花,看见贺兰牧来了,放下花洒朝这一人一狗看了眼,无奈地说:“得,我看这狗就喜欢你,同类相吸。”   “啧,亲妈。”贺兰牧笑嘻嘻得没个正形,“您埋汰我可就变相埋汰自己了啊。”   差点挨打,贺兰牧抱着板凳腿儿跑进屋,他爸正在做木工,退休下来闲不住,成天买些木材回来,之前亲手给板凳腿儿搭了个狗房,现在又不知道在干啥。   贺兰牧把那袋鸡杂放冰箱里,然后抱着狗坐沙发上,问他爸:“老爷子,这是又鼓捣啥呢?”   老爷子头也不抬:“给你弟弄个栅栏,你不是住宿舍么,省得他没地方玩。”   贺兰牧凑过去端详,好家伙,这玩意还是分体可拆的,他爹可真能耐。   他妈浇完花回了屋,又嘱咐他有空时候回来替她浇花:“我做了虹吸浇水装置,但是估摸着水不够一礼拜的,你下周二三过来帮我再加点水。”   “成。”贺兰牧给他爹递螺钉,“怎么我爸疼狗,你疼花,没人疼我呢。”   他妈从冰箱上层先拿出来好几罐酱菜,又从冰箱下层拿出来一个食盒的速冻馄饨:“那我喂狗啊?”   贺兰牧:“???”   贺兰牧:“……汪?”   他妈被逗得“噗嗤”一声乐够呛,板凳腿儿不知道发生了啥,也跟着傻乐,“汪汪汪”地叫唤了好几声。   待了一会儿,贺兰牧帮他妈把行李收拾好,两个二十寸的行李箱,他一手一个直接拎上了车后备箱,先将二老送去了机场。   送完爹妈把狗送回家,安顿好了,贺兰牧摸着板凳腿儿的狗头,又想起来了前一天晚上摸某人头的触感。   “啧。”他跟板凳腿儿感慨,“人家用那么多瓶瓶罐罐是有用的,毛比你顺滑啊。”   板凳腿儿:“汪汪汪!”   毛发顺滑的某人今天没提前打招呼,却不到七点钟就出现在了健身房。   与前一天那微醺时候迷迷糊糊的模样不同,今天祝宗宁周身的气压极低,脸色黑得简直生人勿近,就差在脑门上写个“近身必死”了,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厅休息沙发上,宁濛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敢上前搭话。   忙活着安顿狗,贺兰牧今天没给同事带水果,于是现在也没得分给祝宗宁,就去拿了瓶巴黎水过来,递给祝宗宁:“祝总,喝水?”   他前一天晚上想着人家的脸入睡,现在面对正主却完全若无其事,一脸淡定地入座,仿佛感受不到祝宗宁地低气压,熟稔地打招呼:“来上体验课啦?等我换个衣服。”   祝宗宁拧开了巴黎水的盖子,仰起头看向贺兰牧,语气还透着一股子不爽:“贺兰教练,你抗揍吗?” 第5章 这个人喜欢他   讲道理,虽然祝宗宁并不瘦弱,肚子上也练出来了四块腹肌,可毫不夸张地说,他在贺兰牧跟前完全不够看,所以贺兰牧好笑地说:“能揍得到我再说。”   祝宗宁起身去换衣服和护具,出来的时候贺兰牧已经换上了健身房统一的那套运动服,手里拿了两个手靶,“啪啪”一拍,冲他抬了下下巴:“来。”   祝宗宁照直着冲过去,一拳头就朝贺兰牧前胸砸了过去。   他没基础,简直破洞百出,如果贺兰牧还手,他可能还没近身就被打趴下了,他得庆幸贺兰牧是个陪练,只是拿着两个手靶把他挥过来的拳头照单全收。   手靶被打得噼啪作响,半个小时过去,祝宗宁把自己打出来了一身的汗,水里捞出来似的,越打拳头落下去的力道越小,但是脸色更黑了。   贺兰牧也出了些汗,汗珠顺着额头划过脸颊,从脖颈用力时凸起的青筋处一滚,最后没入衣领中,浸湿了深色的运动服。   他知道祝宗宁没劲了,也看出来他脸色仍旧不好看,一直弯着的嘴角更深地笑了一下,忽然手上一顿,漏了些破绽出来,没能用手靶挡住,被祝宗宁一拳头捣在了肚子上。   祝宗宁自己都是一愣,第一反应是这人的腹肌怎么练的,梆硬。   紧接着看见贺兰牧捂着肚子弯下腰去,才停住了发泄般的动作,站在贺兰牧身侧居高临下地问:“打疼了?”   贺兰牧抬起头来,露出来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疼啊。”   他“嘶嘶”地倒吸了两口气,又问:“现在心里舒坦了?”   祝宗宁是憋着火来的,一直打不着贺兰牧一下让他火上加火,但现在这些燥郁情绪又都随着打在贺兰牧肚子上的这一拳头消散了。他动手解自己手上缠着的护具绷带,“嗯”了声:“需要去医院么?我出医药费。”   原本就是故意让他打着玩的,贺兰牧哪会真的有什么事,更何况要是祝宗宁这一拳头都能把他送进医院,他可真算是白混了。   然而贺兰牧继续丝毫不顾及形象地龇着牙咧着嘴,抬起一条胳膊冲祝宗宁招手:“医院倒是不用去,能扶我去坐一下吗?”   祝宗宁仍旧是俯视地看着贺兰牧的,安静了几秒钟,在贺兰牧都快以为自己装过头被识破了的时候,祝宗宁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与自己的手掌不同,对方的手掌皮肤细腻,没有非常突兀的指节,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习惯了的。   贺兰牧的手指微动,感觉自己又闻到了那股淡香。   而祝宗宁只是把贺兰牧扶了起来,而后就放开了手,率先往休息室那边走去。   与他想的一样,贺兰牧立起来之后就没再装模作样,而是跟在他身后朝休息室走了过来,路过一旁的玻璃门时,祝宗宁甚至看见了身后那人嘴角挂着的笑。   这个人喜欢他。   祝宗宁对自己的身材、样貌和家世有着十足的信心,很确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被人喜欢——对祝宗宁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从小到大喜欢他、追求他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被贺兰牧这样的人喜欢倒是第一次——毕竟如果对方是个gay,就那身材,那脸,在这个圈子里绝对属于抢手货,应该是被人追捧的那种人才是。   但贺兰牧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祝宗宁更偏好那种身娇体软床上会叫的小男孩。虽然贺兰牧的确长得非常养眼,这也是他今天选择来这家健身房发泄的主要原因,但祝宗宁还没有改胃口的打算。   走到休息室那边,祝宗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从玻璃倒影中打量贺兰牧的目光,推开门走了进去。   休息室已经摆放好了祝宗宁习惯的那个品牌的室内熏香,装饰了鲜花,符合祝宗宁的审美和习惯,看来张助理非常称职。   称职的工作都会有所回报,祝宗宁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彻底转晴,走到衣柜跟前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准备去冲个澡。   贺兰牧也跟了进来,随手拧开进门之前从外面顺的一瓶百岁山,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冲那边正在拿衣服的祝宗宁问:“祝总,今天觉得体验如何?”   祝宗宁已经走到淋浴间的门口了,一只手搭在玻璃门的扶手上,扭过身冲贺兰牧笑了一下,很诚实:“我本来也没有真的上课的打算,今天是来发泄一下。”   “哦——”贺兰牧了然地点点头,又仰头喝了一口,那一瓶矿泉水就被他干了,他手里晃悠着那个空矿泉水瓶,很从善如流地问,“那发泄痛快了么?”   祝宗宁不打算陪他做客户调研了,回过身去推开了淋浴间的门,没走进去,听见贺兰牧在后面喊他:“诶,祝总这是还不高兴啊?”   祝宗宁不答反问:“你们健身房的教练都这么话痨吗?”   看来只给他打到一拳还不太够,小公主还烦着呢,贺兰牧没再继续招惹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了个小罐罐,顺手放在了置物台上,正色道:“那下次有空再来的时候,我教你怎么发力,今天晚上回去用这个按摩按摩肩背和胳膊,不然明天就肿了。”   说完就出去了,祝宗宁望着打开又关上的休息室门,停住了往浴室迈的脚步,转身走回了门口的柜子边,拿起那个小药罐看了看。   ——下次。   哪来的什么下次,他来这家健身房完全就是被赵虔撺掇来的,办完卡就没想过还会登门,要不是他今天实在心情不好没地方发泄,一时兴起想起来这地方,他八成都不会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祝宗宁随手将那个小药罐丢进了休息室的抽屉里,去淋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接到赵虔的电话,说是裴家小少爷约了个赛车局,问他要不要去玩。   裴家这位小少爷据说是个私生子,长到五六岁才被接回家,但是人家是裴家金尊玉贵养大的,连正经裴家老大都没他千宠万爱,比谁都会败家,玩得比谁都花,想出来的点子必定刺激好玩,祝宗宁正烦接下来没地儿去呢,于是欣然同意,拿上车钥匙就起身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贺兰牧正在和那个接待过他的前台姑娘说话,祝宗宁都没有往那边瞟一眼,径直离开了。 第6章 离家出走   祝宗宁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前一天他还觉得自己不会再来这家健身房,却转天就又站到了人家门口,还拖家带口的——手里拎着个猫包。   前一天晚上他和赵虔几个玩到凌晨一点才散,不得不说裴家小少爷是真会玩,祝宗宁玩得尽兴,回家的时候怀里还搂了个小男孩,准备春宵一夜。   然而他输入密码,打开家里大门,他那猫“喵”的一声就冲进了他怀里。   奶糕是只非常高冷的布偶,平日里祝宗宁想撸一把都得看人家心情,今天这么主动“投怀送抱”,那就只能是被吓着了,毕竟奶糕那胆子比芝麻还小。   果不其然,祝宗宁迈步进门,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他爸妈。   他这套房子其实是哥给他买的,平日他爸妈很少会过来,奶糕都不认识他们,然而今天这大半夜还在等他,看上去就是有大事发生。   祝宗宁喊了声“爸妈”,先安抚地把奶糕送回主卧他的被窝里,转身从卧室往外走的时候差点撞上个人,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还带了个尾巴回家。   “你也在这等我,别招惹奶糕,小心它挠你。”祝宗宁一晚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也不怎么好,吩咐完一锁主卧门,走回客厅,“这么晚了,您二老不是要养生,怎么还在这等。”   他爸妈的脸色已经比刚刚还要差了,仔细看能看到他爸扶着沙发扶手的手指甚至气得发抖了,语气里的怒气压不住:“刚跟你进去的人是谁?”   眼看要被迫出柜,然而祝宗宁实在是没做好准备,含糊其辞:“一朋友。”   然而他爸那眼光何其毒辣,怎么可能瞒得过去:“朋友?这是谁家的孩子见着我和你妈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你哪个朋友不认识我和你妈?”   其实祝宗宁完全可以说是新认识的朋友,不是圈子里的,可他从小到大被宠惯了,他爸妈很少逆着他意愿做事儿,这两天因为联姻相亲的事情已经闹得非常不愉快,现在他爸又这么咄咄逼人,祝宗宁心头也冒火,脾气一下子被点了起来,冲动之下做了个十分不成熟的举动,告诉他爸说:“男朋友,行吗?”   凌晨一点半,祝宗宁出柜当场,被他爸拿起桌子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骨瓷茶碗砸到了肩膀上,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猫乱叫。   从小到大,祝宗宁都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他爸妈几乎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这一砸把全家都砸蒙了,祝宗宁当场就摔门而出,隔了几秒又折身返回来,把奶糕给抱上,然后离家出走了。   那小男孩一脸晦气,本来以为傍上祝家二少爷可以捞上一笔,结果遇上这茬,也灰溜溜跟在祝宗宁身后出门。然而祝宗宁烦得要死,哪还有心思做那档子事,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那个小男孩把人打发走,自己开车去附近的酒店开房。   刷卡办入住的时候,祝宗宁脑袋里不由得冒出来个诡异的想法——他爸不会玩把他卡冻结那一套吧……   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然后男主就得去贫穷女主家借住,由此发展一段感情……   想到这里,祝宗宁非常警惕地往四下看了看,生怕自己的联姻加相亲对象的那位文小姐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但酒店前台温柔地喊他:“祝先生,这是您的房卡,电梯在您的右手边拐角处,祝您入住愉快。”   祝宗宁长舒了一口气,抱着猫包顺利入住,奶糕真实的受到了惊吓,耳朵都有点飞机耳了,被从猫包里抱出来就一直处于半炸毛状态,祝宗宁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然而离家出走走得太着急,连猫零食和猫粮都忘了拿。   凌晨三点了,助理都喊不起来,祝宗宁憋着一肚子火气,亲自开车去24小时宠物店给猫买猫条。   等安抚好了猫,天都要亮了,祝宗宁一夜没睡,又气又困,猫倒是不炸毛了,他快炸了。   他讲究,平时就算入住酒店,也会让助理提前把他的个人物品替换好,用着酒店的东西总感觉不得劲,也不如用习惯了的舒坦,躺在酒店的床上辗转反侧,到六点多才堪堪睡了过去。   然而没能睡多久,八点钟的时候,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   开门的时候祝宗宁就差把“不爽”俩字写在脑门上了,一开门看见是他哥,又有点怕挨揍,半晌憋出来一句:“哥,我头疼,你别说教啊。”   祝宗安本来是要陪老婆去产检,结果一大早接到爸妈电话,电话里二老都快哭了,说祝宗宁离家出走不知去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先给医院打电话将预约好的产检挪到下午,又喊保姆来家里照顾老婆,还得派人去查祝宗宁刷卡账单,看看这小祖宗昨天晚上是在哪睡的。   好在没有一开门让他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祝宗安皱着的眉心舒展开一点,将手里的粥递给祝宗宁:“我还头疼呢,我老婆还没生呢,我就提前体验有个逆子是什么感觉。”   祝宗宁比祝宗安小了八岁,从小他哥揍他是真揍,宠他也是真宠,祝宗宁“嘿嘿”笑了两下,把保温杯放餐桌上,去卫生间洗漱。   奶糕也被吵醒了,不过它认识祝宗安的气味,没炸毛,在床上翻了个身,安安静静给自己舔毛。   祝宗安给爸妈发了个消息,说人已经找到了,而后跟到卫生间,冲祝宗宁说:“差不多得了,你平日里玩得野,我不管你吧?这次闹得不像话了啊,一会儿跟我回家,给爸妈道个歉。”   这会儿反正已经出柜,祝宗宁对着他哥十分放肆,叼着牙刷不满道:“道歉有什么用,他们是要我结婚,我喜欢男的,结个屁婚。”   祝宗安摁了摁眉心:“你来真的?”   祝宗宁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保持和他哥的距离,以防作大了真的挨揍:“真的啊,天生弯,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没告诉你们而已。”   小时候揍两下也就算了,现在人都成年了,揍是不能真揍的,祝宗安烦得又开始摁眉心,回想他弟荒唐的这些年,身边跟的还真的一水儿嫩出芽的小男孩。   这事儿有点棘手,祝宗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等祝宗宁都刷完牙洗完脸去餐厅开始喝粥了,才终于追在后面喊:“那你也不能摔门就离家出走吧!晚上给我回家,先给爸妈道歉,联姻的事情回头再说!”   祝宗宁咬着粥勺“嗯嗯啊啊”胡乱应,心想谁要道歉,反正我不回去,谁回家谁是狗。   然而对自家亲弟弟的德行实在是太清楚了,就祝宗宁这态度,祝宗安用脚脖子都想得到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往他对面椅子上一坐,大长腿岔开,做哥哥的威压感就出来了:“说好了回家啊,不然我亲自把你抓回去,你看我能不能查到你住哪家宾馆。”   祝宗宁:……   他把喝粥的勺子一扔,闹绝食了。   但闹绝食没用,离家出走也没用。   正规酒店入住都要身份信息,他哥只要想查,他是跑不掉的,赵虔那也去不得,属于被查据点第一梯队,祝宗宁烦得回笼觉都睡不着,睁着一双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盯着酒店天花板,缺觉少眠的浆糊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还真有这么一号刚认识几天的人,不像赵虔那些朋友,也不像他身边的助理司机,他哥绝对查不到这人头上去,而且他确信对方会愿意收留他。 第7章 变形记   “你一冲动出柜了,然后呢?被你爸妈赶出来了?”贺兰牧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祝宗宁,“他们不会还把你信用卡也停了,车子房子也没收了吧?”   祝宗宁一脸惨兮兮求收养的表情,明明是他自己离家出走,到跟贺兰牧卖惨就成了“被赶出来”,没良心地使劲点头,胡编乱造地说:“他们就是想逼我回去结婚!我又不喜欢女的!”   这哪能行,且不说联姻婚姻能不能幸福,让一个gay娶一个姑娘这事儿也太缺德了,贺兰牧心说小公主虽然娇气,倒是还很有底线和原则。   他拍了拍祝宗宁肩膀:“没事,这样吧,你先去我那住几天。”   祝宗宁等的就是这句话,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但十分钟之后,他就傻眼了。   在决定在贺兰牧这里暂住的时候,祝宗宁想过他家可能会拥挤、狭小,但万万没想到他住在这么老的房子里,家里的一切都很旧了,而且因为房子太老,户型不好,采光都很差,整间房子都有一种压抑的潮湿。   祝宗宁这辈子都没迈进过这种破烂房子的门,他甚至有几秒钟的时间在犹豫,要不反悔算了,还是回家去给爸妈道歉吧。   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钟而言,柜门都踢开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受这一次苦总要把事情完全地解决掉,而且贺兰牧这儿虽然又破又旧,但好歹还算干净。   祝宗宁沉了口气,英勇就义似的,满脸悲痛地跟在贺兰牧身后走进了这间老破小的房子里。   刚刚从健身房那边过来,贺兰牧拿了个大旅行包把他助理之前帮他送过去的日用品和换洗运动服都装了过来,再加上他那猫包,像模像样整出来一堆行李,一路上都是贺兰牧帮他拎着。   祝宗宁进家门习惯性要换拖鞋,然而贺兰牧先去放东西了,没顾得上他,祝宗宁一时间满脸茫然地杵在了门口。   这当口,客厅有个黑影蹿出来,没等祝宗宁反应过来就冲到他脚边了,“汪汪汪”地叫起来——是条小狗,属于完全不值钱的品种,但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贺兰牧这才扭头看见门口情形,先喊了一声板凳腿儿把它喊回去,又冲傻站着的祝宗宁说:“进来啊。”   祝宗宁这才犹豫着,没换鞋就进了屋。   猫包里的布偶听见狗叫,也“喵喵”叫了起来。人家这可是名贵品种猫,跟他家那小土狗可不一样,娇贵着呢,贺兰牧怕把猫吓应激了,先把闹腾的板凳腿儿关到了阳台上才把猫放出来。   然后他先去给板凳腿儿添了水和粮食,又抓出来一把冻干放到塑料碗里,刚准备端给猫,一直闷不做声地祝宗宁“欸”了声:“它不能乱吃东西,会软便的。”   “那怎么办。”贺兰牧揉着猫猫的脑袋,意有所指道,“我这地儿它又不习惯,你看给它委屈的。”   祝宗宁:……   贺兰牧瞄了一眼祝宗宁那往下撇的嘴角,又继续嚯嚯猫:“是吧小公主?你看我们家那小土狗,给啥吃啥,关哪睡哪。”   奶糕被他揉烦了,仰起头“哈”了他一声。   猫随主人,都这么爱炸毛,贺兰牧好笑地放过了奶糕,转头去看祝宗宁,把冻干又倒回袋子里,将空塑料碗递给祝宗宁:“那这猫吃什么?你带猫粮了?”   猫粮还是前一天晚上祝宗宁开车出去买的,祝宗宁从猫包侧面的口袋里翻出来,哗啦啦倒进塑料碗里,往奶糕面前一摆,话却是对贺兰牧说的:“它叫奶糕。”   贺兰牧“哦”了声,终于将目光从猫身上挪到了祝宗宁身上,眼角还带着揶揄:“那你呢?能乱吃东西吗?”   祝宗宁回答“不能”,感觉自己立即就像只娇气的猫,但他也不能回答“能”,祝宗宁是真挺怕贺兰牧从冰箱里给他端出来盘剩饭剩菜什么的,最后答非所问,说:“我不饿。”   贺兰牧眼角的笑彻底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串葡萄出来,进厨房拿了个盆放水龙头底下冲洗:“不饿那先吃点水果。”   大夏天的,暑气重,搁平时祝宗宁出门三分钟的路都不愿意走,现在从健身房一路跟着贺兰牧走过来,虽然路上行李都是贺兰牧拎的,现在却也已经热得要冒烟了,正在想念家里保姆每天准备的冰镇鲜榨果汁,贺兰牧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洗一边说:“冰箱里刚拿出来,凉快一下。”   虽然没果汁,冰镇水果也能将就吧,祝宗宁勉为其难地“嗯”了声,继续打量自己未来要住的房子。   家具都很旧了,厨房的推拉门甚至已经起皮掉漆,客厅那沙发看着像从报废品厂拉出来的,空调不是中央空调,是挂壁的那种,祝宗宁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那是个啥。   他打量着,那头贺兰牧已经洗完了葡萄,端着沥水盆走出来,看祝宗宁还在那傻站着,随手挑了颗圆润饱满的葡萄下来,往祝宗宁嘴边递过去:“洗干净了,吃么?”   祝宗宁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看见贺兰牧手里的葡萄,那葡萄长得饱满圆润,色泽诱人,和平时保姆买的好像没太大区别,于是一侧头,叼走了贺兰牧手里那粒葡萄。   还挺甜,祝宗宁臭巴巴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贺兰牧把塑料盆递给祝宗宁,抬了下下巴示意客厅沙发那:“去坐吧,在这傻站什么呢,不是走累了?”   那塑料盆颜色是真土,贺兰牧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送的,祝宗宁猝不及防被塞了个盆,又被贺兰牧推着肩膀送了半步,这屋除了沙发也真没地方好坐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挪过去,贴着沙发沿坐下了,但屁股和沙发的接触面积就那么一点点,稍微动一下都能掉下去。   贺兰牧自己又开了回冰箱门,拿了根冰棍出来,是那种一块钱一根的纯冰冰棍,没什么奶,也不怎么甜,但吃一口是透心凉,什么暑气都消散了。他撕了包装咬一口,转头看见的就是祝宗宁颤颤巍巍坐在那吃葡萄的模样。   小公主金尊玉贵的,估摸着在家里那是千宠万爱、娇生惯养的,来他这跟参加变形记似的,指不定多嫌弃多委屈呢,贺兰牧心里门儿清,可就是心里痒痒,忍不住想逗祝宗宁玩,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客厅,一屁股在沙发上坐实了:“看见没,我家沙发不咬人。”   祝宗宁抬了下屁股,往里稍微挪了那么一点点,咬着颗葡萄终于问了他最关心的一件事:“那……今天晚上我睡哪?”   贺兰牧又咬了一口冰棍,接着使坏,拍了拍身下是沙发:“这儿就一张床,你自己挑吧,是和我睡还是睡沙发。”   祝宗宁一颗葡萄险些从嘴里掉出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不是喜欢我吗?难道不是应该为了自己睡沙发把床让给我?!还是说他就是想让我和他一起睡?!   祝宗宁震惊着,眼神忍不住往贺兰牧身上招呼,胸肌……腹肌……那胳膊那腿……看着看着身后菊花一紧,打定主意这人要是敢借机企图他身子,他立刻马上就让他哥找人来把这人揍进医院,再让律师把他告到进监狱。   贺兰牧尚不知道有人正准备恩将仇报,看着祝宗宁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身下那不太结实的沙发被他笑得一震一震的,边笑边说:“逗你的,真信啦?”   又在祝宗宁逐渐黑下来的脸色中赶紧道:”一会儿在旁边酒店开个房,你先将就住两天,等我周末给你添张床,收拾收拾家里,你再搬过来。” 第8章 回家呀   祝宗宁不敢用自己身份证开房,怕被他哥揪出来,就撒谎说自己身份证没带出来,贺兰牧拿自己身份证给他开了一间。   挑的周边最好的一家五星豪华酒店,六千多块钱一宿的大床房,贺兰牧直接给他订了三天。   其实祝宗宁很想自掏腰包升级成豪华套房,然而他现在在贺兰牧面前的人设是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离家抗婚小可怜,不敢掏卡,只好委屈自己,住进了大床房。   但可能是贺兰牧那破旧的老房子“珠玉在前”了,祝宗宁感觉这大床房又干净又明亮,也挺好。   他闹离家出走,公司是暂时去不得了,也不能再跟赵虔那帮人混一块瞎玩,索性就在酒店房间宅着,饿了就叫客房服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待到第三天,有点憋不住了。   太无聊了,而且他哥的的确确找不到他,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祝宗宁就飘了,精虫上脑蠢蠢欲动,扒拉着手机联系人,想把上回带回家的那个小男孩儿再约过来。   那真是个极品,腰特软,屁股贼翘,据说是舞蹈生,还能劈叉,玩一些别人玩不了的姿势,祝宗宁想得心猿意马,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房门被敲了敲。   这会儿他还不饿,也没喊保洁员来打扫房间,祝宗宁疑惑地从床上翻身起来,趿拉着拖鞋晃悠到门边,从门镜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贺兰牧。   屁股倒是翘,但腰看着就不软,浑身肌肉看着就硬邦邦,而且祝宗宁很怀疑这人是不是就这一套衣服晚上洗白天穿,因为他没见过这人好几次了,都没见他换过衣服,但靠近了,也没啥汗臭味道。   他悠然自得过了三天,看见贺兰牧就有一股心烦感——贺兰牧就给他订了三天宾馆,今晚上是最后一晚了,过了今晚他就得回贺兰牧那个小破屋子了,也不知道贺兰牧给他买了个什么样的床铺。   心里一烦,祝宗宁态度就也不好起来,把门拉来也没等贺兰牧进来,转身就又走回了卧室,往床上一坐,拿起手机来打游戏。   贺兰牧拎了一盒烧烤过来,还捎了两瓶啤酒,放小厨房之后才去了卧室。   床上的人一脸郁色,贺兰牧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弄出来点动静,而后往门框上一靠:“饿了没?吃不吃东西。”   三天没出门了,几乎没有能量消耗,这几天祝宗宁一天也就吃两顿饭,今天根本不饿,烦躁地一枪打穿了游戏里NPC的脑袋,头也不抬地说:“不饿,不吃。”   “成吧。”贺兰牧立直了,准备自己去吃,“你先玩,结束了出来看看,给你挑了两款床垫,自己定一下要哪个。”   祝宗宁坐在床上,烦死了,在游戏了突突了好几个人,然后直接强行下线,烦躁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仰躺下了去,发出了一声烦躁的叹息。   过了一会儿,他又翻身下了床,踩着拖鞋“擦擦擦”走到餐厅,拽了个椅子坐在了贺兰牧对面,眼巴巴地看着贺兰牧。   贺兰牧正在啃一盒烤虾,看见祝宗宁出来了,顺手给他剥了一只递过去:“给。”   祝宗宁被照顾惯了,家里吃虾蟹也是有人帮忙处理好的,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一张嘴吃了,跟贺兰牧打商量:“贺兰教练,能不能再帮我续几天房啊,以后我还你钱。”   其实他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贺兰牧对他很是有求必应,谁想对面的男人头也没抬,一口回绝了:“不行。”   想过被拒绝,但也没想过贺兰牧这么干脆,祝宗宁差点没接上茬,就被贺兰牧又塞了一只虾在嘴里。   他下意识嚼嘴里的虾,听见贺兰牧又说:“没钱了,除去你这几天的房费,还给你添了张床,给你的猫买了猫粮,这个月工资花完了。”   祝宗宁默默把嘴里的虾吃完,没话说了。   就……烦,早知道不瞎说被他爸妈停卡了,现在他这有钱不敢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祝宗宁别无选择,只能认命,在贺兰牧问他要软一点的床垫还是硬一点的床垫的时候胡乱挑了一款,就喊着说自己困了,把贺兰牧一个人扔在外面,自己回卧室去睡了。   贺兰牧也没恼,拿了串红柳大串,就着啤酒慢慢吃。   跟祝宗宁比,他的确算是个穷人,但他也真没到刚刚说得那么穷的地步,再给祝宗宁垫付个十几天的房费的钱他还是有的,但家里床都买了,贺兰牧当然不会还让人住酒店,就是恐怕小公主又闹情绪了,得哄哄。   贺兰牧把那罐啤酒灌了,瓶子捏瘪了扔进垃圾桶里,又把吃空的锡纸盒和塑料袋卷起来也处理了,才去冰箱里拿了刚放进去的蛋糕,去敲祝宗宁的门:“祝宗宁?给你买了蛋糕,吃不吃啊。”   屋里的人果然没睡,祝宗宁气鼓鼓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不吃!”   贺兰牧拖着长音“哦”了声,提了某个品牌的名字:“车厘子千层切,你助理说这款是你最喜欢的,真不吃啊?”   一块蛋糕就想收买自己,怎么可能!祝宗宁想也不想:“不吃!”   小公主脾气是真大,贺兰牧在门外抹了下自己的鼻尖,没继续骚扰人:“行吧,放冰箱了啊,早点睡,明天中午我过来接你。”   祝宗宁烦躁地把脑袋蒙进被子里,“扑腾”一声闹出来好大动静。   贺兰牧默默看了一会儿面前紧闭的门,手压在卧室门把手上,但终究没有压下去,只是又说:“还有,我姓贺,不姓贺兰,行了,困就睡吧。”   祝总宁还闷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贺兰牧就放开门把手,离开了。   被子里很快空气稀薄,祝总宁闷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拉开卧室门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灯都关了,黑漆漆的,看样子贺兰牧已经走了,他这才放心地从卧室走了出去,打开冰箱拿出贺兰牧买来的那块蛋糕,恶狠狠地用勺子挖了好大一口塞进了嘴里。   但祝宗宁再不高兴闹脾气,也改变不了他得退房跟着贺兰牧回破房子的事实。   天气难得的好,暴晒之后空气中少了那种潮气,热仍旧是热的,却不怎么闷了,贺兰牧开着他那辆大越野来接祝宗宁回家。   祝宗宁不情不愿,跟出嫁的大姑娘似的,三步一回头地上了车,默认这辆车是贺兰牧借的,想也没想就往驾驶座后排那一坐。   但等开了几分钟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来酒店住的那天是步行来的,只不过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今天这方向明显不对,他探头往车窗外看看,扒着前座问贺兰牧:“这是去哪?”   被直接默认成司机的贺兰牧从后视镜看了祝宗宁一眼,打着方向盘转弯,神秘道:“回家啊。” 第9章 窗明几净,猫狗双全   贺兰牧说回的“家”是他自己的房子,也就是他爸妈搬去别墅之前住的那套,房龄倒是也有个七八年了,但小区环境和房子本身的装修都比他那宿舍好了不少。   把祝宗宁寄养在酒店这三天,贺兰牧基本上都在收拾这栋房子了,换了张大床和新床垫不算,想着之前祝宗宁坐他宿舍那沙发的别扭样子,贺兰牧还换了个全新沙发,后来请了个保洁,把里里外外的卫生死角都打扫了一遍。   然后添了个一对狗窝猫窝,把板凳腿儿和奶糕都接过来了。   板凳腿儿那不愧是流浪过的中华田园犬,社交能力牛逼max,三天以内已经把傲娇高冷爱炸毛的奶糕拿下了,现在奶糕最喜欢的就是挤在板凳腿儿软乎乎的肚子上睡觉。   窗明几净,猫狗双全,是真有个家样了。   贺兰牧很满意,回头问门口换鞋的祝宗宁:“进去看看,你住主卧。”   这房子八十来平,两室一厅一卫,主卧面积也就那么大点,祝宗宁进去看了看,床的确很新,床单被套是深灰色的,过去坐了坐,床垫软硬适中,还挺舒服。   其实他的心里期待已经拉得很低了,现在只要不是回贺兰牧那个老掉牙的破屋子,他觉得哪都挺好,跟着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不管怎么样,在联姻危机没有解除之前,这的确已经是很好的去处了。   所以在贺兰牧问他觉得怎么样的时候,他勉为其难地给了个中评:“还行吧。”   贺兰牧转身去了次卧,不一会儿拿了一套背心短裤过来,扔在祝宗宁床上:“先换这个吧,换完出来吃饭。”   那套背心短裤祝宗宁越看越眼熟,伸手拎起来看了看,立即明白过来眼熟是有原因的,跟贺兰牧身上穿的那套一样的。   刚转晴的心情立即大到暴雨了,他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冲着贺兰牧的背影喊:“你让我穿你穿过的衣服?!”   “新的,干净的。”贺兰牧头也没回,“这套穿着很舒服的,纯棉质地,柔软亲肤吸汗,不比你那些衣服差的,试试吧。”   祝宗宁打赌他手里这套衣服总价不超过五十块钱,他要是真的穿了,必将成为他人生十大糗事之首,能被赵虔笑话一辈子那种。   他把衣服扔一边,追出去问贺兰牧:“我自己的衣服呢?”   贺兰牧正在和面,满手都是面粉渣,腾不出手来,就拿下巴示意了一下客厅的包:“小公主,住酒店你也不知道让人把衣服拿去洗洗,都馊了,你确定要穿?”   祝宗宁:……   平时都是助理安排处理这些杂事的,他哪想得起来还得洗衣服!   可夏天的衣服好几天没洗,想想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味儿,祝宗宁脸色黑了又黑,半晌忽然觉察到不对:“贺兰牧!你说谁是小公主!”   嘴快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贺兰牧剑眉眉梢往上一挑,索性大方承认道:“这也挑那也挑,除了你还能有谁。”   说完,又催祝宗宁:“好啦,条件有限,别挑了,你穿着那身衬衣西裤热不热啊。”   祝宗宁别无选择,气鼓鼓地转身回卧室,冲着那套背心短裤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终于拎起来背心凑过去闻了闻,还行,没有想象中那种廉价布料的臭味,终于还是苦着一张脸换上了。   背心有点大,明明穿在贺兰牧身上紧绷绷的,能显出鼓囊囊的胸肌和硬邦邦的腹肌,可怎么到了他身上还空荡荡的,祝宗宁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找了大一码的衣服拿给自己穿,又立即把背心脱了翻后背的码签看码数,结果发现这背心居然是均码的。   于是祝宗宁把背心大的问题归咎于廉价产品品控不行,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走出卧室,到客厅去找自家那被寄养了三天的布偶猫玩。   谁想才仅仅三天,猫主子就已经忘了他这个铲屎官,窝在人家狗子身上翻了个身,都不搭理他了。   祝宗宁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掏出手机来玩游戏。   厨房里贺兰牧和好了面,洗了手出来,瞧见沙发上小公主微服私访似的穿着他的大背心大短裤,一眼能看见白生生的锁骨和前胸一大片肉,还有明显锻炼过但又练得没多上心所以仅有的一小片薄薄腹肌,没忍住拿舌尖顶了顶犬齿,这才将目光从人身上挪到冰箱这头,一边翻看新买来的食材一边问祝宗宁:“晚上吃过水面,你吃什么码子?”   问完又觉得小公主点出来的八成他也不会做,于是又改口道:“算了,你别点了,卤牛肉吃不吃?”   然而贺兰牧还是失算了,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祝宗宁头也不抬:“是安格斯小牛肉前腱子卤的吗?”   贺兰牧:……   小公主那口吻并不是在挑剔或者找茬,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贺兰牧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镇定地从冰箱里把卤牛肉拿出来,告诉祝宗宁:“是。”   贺兰牧本人其实是很见过世面的,和祝宗宁以为的穷酸其实并不靠边。   之前他玩得野,走过很多国家,多高级的食材也见过,多粗制滥造的食物也吃过,但实际上他吃不出来太大的差别,最多能区分出来天然食材和人工添加剂的味道,所以在买牛肉的时候也就选了一下适合做卤牛肉的位置,压根没问过产地是哪里。   不过很显然,祝宗宁就是嘴上挑一挑,真吃起来,也压根吃不出来。   他前一天晚上就没怎么吃,早上起床之后想起自己未来的住处更是悲从中来毫无胃口,到这会儿早饿了,连吃了两整碗,并给出了第一句赞美的话:“贺兰教练,看不出来你很会做饭啊。”   他就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这小兔崽子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又解释了一遍他姓氏的问题:“是贺教练,贺兰这个姓其实已经简化成贺了,我叫贺兰牧只是因为我爸觉得叫贺牧不好听。”   这个属于古代北方鲜卑族的姓氏其实已经在历史的发展中简化成了百家姓中的贺姓,不过贺兰牧的姓氏里头多了个“兰”字,其实并不是他爸觉得不好听,而是他妈怀他的时候他奶奶找人算了算命,非要让他改回复姓,但贺兰牧觉得这原因很扯淡,从来不跟人说,就让他亲爸背锅。   但祝宗宁对他到底姓“贺”还是“贺兰”,又为什么要姓贺兰并不感兴趣,“哦”了声,从善如流地改口:“贺教练。”   贺兰牧往自己面条碗里放了一大勺的辣椒酱,又问他:“还喊教练?你一共也没去上过几次课,以后还去么?”   祝宗宁根本不想去,一边吃牛肉一边含混应付:“去……吧?但是最近太热了,等凉快点。”   贺兰牧就看出来了,这帮富二代压根就是糟蹋钱玩,眼前这位小公主这还去上了回他的体验课,当时跟他一块来的那个姓赵的富二代,后来都没露过面。   但他其实主要目的不是这个,图穷匕首见,一边给祝宗宁倒水一边说: “那还喊什么教练,喊我名吧,或者我比你大,你喊我哥。”   祝宗宁直接无视了第二种选项,把吃完的空碗递给贺兰牧:“贺兰牧,我还想吃一碗。” 第10章 喜欢的,正追着呢   吃完了,贺兰牧去洗碗,祝宗宁回客厅沙发上坐着,一时间有点无所事事。   平常这个点,他大多数时间在和那帮兄弟鬼混,喝酒能喝一整晚,极少数时间被手头的项目困住留在公司加加班,但现在他一时有点茫然。   打游戏吧,住酒店那三天光打游戏了,没劲,看电影吧,贺兰牧家连个影音室都没得。   他掏出手机来,点亮屏幕又摁灭,直到手机屏幕上亮起来了来电显示——秦韫。   祝宗宁脸色先恼,再怂,接起来十分老实:“喂?嫂子。”   他嫂子现在怀着孕,已经八个多月了,他是万万不敢气着的,万一动了胎气,他哥是真的会对他动手的!   秦韫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讲话带着一种水乡特有的轻软,还笑着:“小宁,还不回家吗?爸妈还有你哥都急坏了。”   但凡这电话换了他哥或者他爸妈中的任意一个,祝宗宁都会耀武扬威地说“我就不回去”,但现在他只敢说:“回去又要逼我结婚。”   秦韫刚听说祝宗宁出柜这事儿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到底比祝家二老接受能力强太多,先安抚了愁眉不展的丈夫,又拖着八个月月份的身子亲自去了一趟祝家老宅,把祝家二老给心疼个够呛,一边骂祝宗宁被宠得无法无天了,一边没辙地答应大儿媳妇会跟小儿子好好谈谈。   她在电话里劝祝宗宁:“嫂子站在你这边还不行吗?你听话,先回来,外面多苦啊。”   祝宗宁这个脾气有点软硬不吃,来硬的,他发火,来软的,他又起劲,被他嫂子这样软声一劝,他反倒是更犟了:“我挺好的。”   贺兰牧洗完了碗,趿拉着拖鞋回客厅,正听见祝宗宁没什么底气地重复:“我不回去。”   客厅角落里摆了个散打沙袋,这东西是贺兰牧唯一一样走哪搬哪的东西,他平时没事儿会练几下子,但今儿他都没往那个方向走一下,径直就坐到了沙发上,祝宗宁身边,偷听偷得正大光明。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祝宗宁忽然一脸委屈样:“我什么时候气我嫂子了,谁让你要我嫂子给我打电话啊,你们一家三口欺负我一个是吧!”   祝宗安在电话里哭笑不得,他家这个小混蛋从小就没吃过苦,进进出出有司机接送,有生活助理照顾,回家还有保姆伺候,现在一个人在外头好几天,他担心才追着打电话,结果自己和自己助理手机号都被拉黑了,他没辙了才让自己老婆打给他,结果这个小混蛋反咬一口,连没出生的孩子他都算到欺负他的那一拨去了。   但他也没多大办法,只能苦笑一声:“你差不多行了啊,不愿意回就再玩两天,钱够花吗?”   祝宗宁给自己弄了个苦情人设,压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又怕身边的贺兰牧听见他哥电话里的话他人设穿帮,胡乱“嗯”了声,把电话挂了。   贺兰牧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出来个所以然——“嗯”是什么意思?小公主这是要回家还是不回家啊?   他装着无所谓,问祝宗宁:“家里人?”   祝宗宁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什么,也很警惕:“我哥。”   贺兰牧其实大概猜出来了对面是谁,也感觉到了祝宗宁和家里其实没有闹得太僵,否则两边打电话不应该这么小打小闹,不太确定地问:“说通了么?”   “没有。”祝宗宁薅过沙发上一个抱枕,这会儿也不嫌弃布艺沙发的布料了,把下巴垫在上面,瓮声瓮气,“就是想把我骗回去,我才没那么好骗。”   贺兰牧悄没声地松了口气儿。   然后他立起来,把客厅角落里的沙袋搬过来摆好,冲祝宗宁说:“别气了,沙袋打不打?还是我给你当陪练?”   祝宗宁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又瘫回了沙发上:“不打。”   他心情还是不太好,很烦地说:“上回跟你打完我浑身都疼,在酒店做了两场SPA才好,我才不打了呢。”   那哪是对打,分明只是祝宗宁单方面宣泄,他纯防守来着,否则祝宗宁浑身疼的程度可就不是两场SPA就能好了。   贺兰牧憋着笑,又坐回沙发上,很耐心:“嘴角都要挂油瓶子了,别气了,想玩什么,我陪你。”   祝宗宁刁难人似的:“我想飙车。”   贺兰牧顿了下,他还真没想到这帮富二代玩得还挺野,然后冲祝宗宁说了声“行”,转头去翻自己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翻出来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他喊对面“老孟”,没怎么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赛车的地儿推荐吗?手痒了,想去玩玩。”   这回轮到祝宗宁听不见对面说什么了,就听贺兰牧报了个地名,那地儿他都不知道在哪,然后又对电话里说了句“不约,我带个人去”,然后就挂了电话冲他说:“愣着什么呢? 不是想玩车,走了。”   祝宗宁这才知道贺兰牧那辆越野不是借的,是正儿八经他自己的,这还不算,贺兰牧还亲自对这辆车改装过,减震器和轮胎都做过升级调整。   其实祝宗宁没有贺兰牧想象中玩得那么野,他所谓的“飙车”含水量其实很大,他胆小得很,怕死也怕疼,其实自己不太敢飙,主要是看别人玩,他主打就是一个凑热闹,顺带嫖车模。   然而贺兰牧是真的玩过车的,不仅玩过,而且技术很好。   他带祝宗宁去的不是那帮富二代玩票的地方,是条路况险恶的盘山道,窄而陡峭,路况也坑洼不平,是个正常车速行驶都会让祝宗宁心悸的路段,然而贺兰牧一脚油门踩下去,改装牧马人嗖一下加速冲上山道,在贺兰牧的炫技似的操作下惊而不险地爬上了半山腰。   祝宗宁坐在副驾驶腿都软了,确认了三次安全带是不是系好了,两只手死死抓着车顶的扶手,等贺兰牧停下来,他脸色都白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崩溃感,一开口声音都在发抖:“贺兰牧。”   贺兰牧有段时间没玩这么畅快了,点了个根烟吸了口,扭头看见祝宗宁的模样,像是才看见,“诶呦”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祝宗宁瘫在副驾驶上,闭上眼睛平复几近失速的心跳:“我只是想玩车,不是想玩命。”   贺兰牧想笑又拼命忍住了,将嘴里刚吸了一口的烟狠狠掐灭了,扭身在置物篮翻了瓶水出来递给祝宗宁:“那还生气么?”   这会儿祝宗宁早顾不上跟家里生气了,更顾不上这水是农夫山泉还是百岁山,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了两口,生生压下胃里翻涌而起的恶心感,不想搭理贺兰牧的明知故问:“我要回去,我困了,我想睡觉。”   得,不跟他哥生气得炸毛了,倒是被自己吓得炸毛了。   贺兰牧生怕真笑出声来小公主炸毛到再度离家出走,忍笑忍得快要内伤,将车载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轻咳了两声,才说:“困了先躺着睡,下山咱们开另外一条路,宽敞的柏油路,保证你安安稳稳就回家了。”   显然祝宗宁不是真的困了,就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闻言也不搭理贺兰牧,往副驾驶一躺,假装自己睡着了。   贺兰牧这才终于无声地弯着唇角笑了笑,拿起手机给老孟回了条消息,发动车子朝着修建平整的盘山道方向开过去。   老孟那条消息问的是:带谁啊?对象?   贺兰牧回复:喜欢的,正追着呢。 第11章 祝少瞎玩   祝宗宁安安稳稳在贺兰牧这住下了。   他一个谎撒出去,靠无数个谎圆回来。   于是他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小少爷,直接沦落到每天穿着和贺兰牧同款的大背心和大短裤,靠着贺兰牧给他发零花钱过日子。   贺兰牧给的那点零花钱是真不够祝宗宁平日里开销一个零头的,但是现在他没法出去鬼混,倒也没什么花费,直到一个礼拜之后,沉浸在新钓到的小情儿温柔乡里的赵虔回过味来了,给他打来电话。   他不像是祝宗宁,还在公司挂了个职,能处理个难度不太大的小项目,赵虔是个十成的败家子,每天想的也都是吃喝玩乐,他们圈子里其实很多二代公子哥都不乐意跟他玩,只有祝宗宁不怎么嫌弃他。   但赵虔虽然游手好闲,但也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祝宗宁的局他也不乐意去,省得闹笑话。   他在电话里喊祝宗宁:“你最近怎么回事,都不喊兄弟出来玩了。”   祝宗宁望了下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又看了看面前的一猫一狗,心累地说:“忙项目。”   “扯淡。”赵虔直接拆穿他,“你哥早把电话打来我们家了,问你去哪了,你离家出走是不是?是不是兄弟了,这还瞒着我。”   祝宗宁心说就你个漏勺,我怕告诉你的下一秒我哥就上门抓人了。   他喝着手边的桃汁,怼赵虔:“那你也没说找找我啊。”   对面赵虔“嘿嘿”一笑:“这……兄弟那几天才是真的忙,诶哟你不知道,就上次在那个健身房约的那位,床上是真猛啊,弄得我都下不去床,忽略兄弟你了哈,哈哈。”   他最近都要素死了,谁要听他那点子破事的细节啊!祝宗宁深吸一口气,打断对面的话:“你打电话到底什么事?”   “哦哦。”赵虔被拽回正题,没继续说些床上二三事荼毒祝宗宁的耳朵,“约你出来玩呗,西城区新开了一家温泉会所,裴家二少爷攒的局,去不去?”   最近圈子里关于这位裴家二少爷的八卦特别多,传得风风雨雨的,祝宗宁这些天忙着躲他哥,几乎断网,正好没吃到这口完整的瓜,于是欣然应允:“去,地址发我?”   赵虔开心地应了一声,刚要挂电话,又被祝宗宁喊住了。   “等会儿。”祝宗宁答应完了又有点后悔,“这地方是谁家旗下的?我可躲着我哥呢,你别坑我。”   “没事没事。”赵虔打包票地说,“你放心,不是咱们圈子里谁家旗下的资产,你哥摸不到这里来。”   祝宗宁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他以前玩惯了,现在已经憋了十来天了,也想出门透透气,纠结一下,又确认道:“包间吗?都谁去?”   “包间!”赵虔又报了几个人名,“就咱们几个,你还不放心啊。”   祝宗宁稍微放心了点,应下来:“那成,你把地址发我吧,我晚点过去。”   挂了电话,他从沙发起来,先去洗了个澡,回卧室把身上的背心短裤换了,套回他自己那件骚包的花衬衫,拿上车钥匙出门去了。   怕他闷着,贺兰牧最近把车钥匙留给祝宗宁了,让他没事出去溜达溜达,不过今天是他第一回把车开出去,越野他自己也有两台,贺兰牧这台比他自己那两台都还要霸道一点,开出去还挺拉风。   他高高兴兴按赵虔发来的地址开过去,本来是奔着去八卦裴家小少爷去的,结果一到场,自己却先成了被八卦的那一个。   赵虔那货缠上来,一脸兴致盎然:“刚电话里都没聊,你最近住哪呢啊?”   又抬了下下巴,示意门外:“还有那车,新买的吗?我以前没见你开过啊。”   祝宗宁才不会把自己的住处供出去,含糊道:“住一朋友那,车也是他的,诶——裴老二,你可来晚了,罚酒罚酒!”   裴渊一来,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都落到了裴渊身上去了,大家开酒起哄,就剩下赵虔一个人还在苦苦思考。   朋友?他怎么不知道祝宗宁还有他们这个圈子以外的朋友?   想着想着,他那没什么时候灵光的脑袋忽然灵光了一回,一把抓过正在猜拳的祝宗宁,掰着他肩膀问:“我说,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越想越对,除了男朋友,谁这么迁就祝宗宁这少爷啊,别人可能不知道,他作为祝宗宁的挚友,对祝宗宁那事儿逼的性格可是太知道了,一般人受不了。   祝宗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赵虔,谈恋爱?他?和谁?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袋里飘过了贺兰牧的脸,吓得手上动作一抖,输了这一局,被起着哄端起来酒杯来罚酒,气得简直想揍赵虔。   偏偏赵虔一脸天真的八卦,祝宗宁把他掰着自己肩膀的爪子拍下去:“谈什么恋爱,你疯了吧?”   赵虔一副“我懂”的模样:“哦——我就,就问问呗,你怎么还急了呢。”   玩到晚上十一点多,是他们平时最荒唐的夜场开始的点。   一屋子人都喝了不少酒,有人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摸进了来陪酒的男孩女孩的衣服里,赵虔身边又是个肌肉猛男,他整个人都扎人怀里去了。   灯红酒绿,光怪陆离,酒气混合着烟味儿,房间里弥漫出来一种祝宗宁最习以为常奢靡淫乱。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夜生活,而不是穿着几块钱的破背心,酒没得喝、歌没得唱,窝在个小破沙发上撸猫撸狗,还特么得装穷。   祝宗宁有日子没有放纵了,刚就有点没收住,喝了不少酒,此时那点儿最原始的心思也开始蠢蠢欲动,身边陪酒的一个小男孩作势靠过来,他也没推出去,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对方往下摸的手。   他一般不会把这种不知来历的人带上床,睡起来嫌脏,但这没妨碍他把手摸到人家裤子里面乱摸乱碰。   一块出来的玩的那几个已经有人拉着身边作陪的出去单独开房间去了,祝宗宁身边的小男孩十分卖力,胸口衣服全散了,挂在他身上喘得一起一伏,挺着往他手里送,也暗示他想要去开房间。   祝宗宁嗤笑一声,这些日子装穷装习惯了,差点都忘了自己不是真穷,但这回出来没带卡,就随手把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摘了:“送你了。”   怀里那小男孩立即眉开眼笑,喘得更卖力了,但祝宗宁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贺兰牧。   祝宗宁是真怀疑这人对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怎么每回他想找个陪睡的,他都能准确地掐着时间来横插一脚。   他呼出口气,把怀里那个橡皮糖似的黏着他小东西扒拉出去,起身到包间外接电话:“喂?” 第12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祝宗宁被扫了兴,见着贺兰牧的时候态度说不上好,脸色拽拽的,习惯性去拉后车座的车门,但被贺兰牧拽住了胳膊。   “坐前面。”贺兰牧把人塞上副驾驶,仰头看了看祝宗宁出来的这家会所的招牌,巨大的LED闪屏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用想就知道里头是个什么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模样,紧跟着又闻到祝宗宁身上烟味、酒味混合着乱七八糟香水味的气味,眉头皱了起来,探身给祝宗宁绑安全带,问他,“不是没钱了?”   祝宗宁从接了电话就有点心虚,但他嘴硬:“我朋友请我啊。”   贺兰牧直起身来坐回驾驶座,但没发动车子,睨着祝宗宁:“是么?那你怎么不去你朋友家住?”   祝宗宁枕着副驾驶的椅背,角度不是很合适,他难受地动了动,烦了:“我哥能找到他们家,不然我早去了。”   “所以呢?”贺兰牧大半夜来这种地方接人,心里堵着一股气,又不能朝祝宗宁发,忍了又忍,才问,“你来这儿就又不怕你哥找到你了?”   除了他哥和他爸妈这么审过他,祝宗宁还没在别的人那里受过这种气,一开始那点儿心虚彻底没了,腾一下从半躺的姿势坐起来,瞪着贺兰牧:“你管我?!”   贺兰牧简直要气笑了,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还没追上呢,动手估计不行,舌尖在后牙上磨过一圈,憋气地发动车子:“我要不管你,你现在得睡大马路。”   说完从副驾驶的置物架里拿了瓶牛奶出来,兜头扔祝宗宁怀里:“别挑,赶紧喝了。”   祝宗宁从来只喝奶锅煮好的鲜奶,觉得盒装奶有一股子奇怪的味儿,但贺兰牧说得对,他现在没得挑,人家给他啥就得喝啥。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爸妈逼他结婚,他哥也不帮他,弄得他现在只能委屈巴巴住一健身教练家里,吃的穿的都粗糙不堪也就算了,他就是出来和朋友玩一玩都还要被凶!   不就是花了他几万块钱吗,又不是不还他!   祝宗宁吸了吸鼻子,拿着那盒牛奶不肯喝,过了一会儿,奶瓶子上“吧嗒”渐开了一朵水花。   贺兰牧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看祝宗宁那边的后视镜,余光正好撇着这一幕,身侧刚刚还犯浑的人这会儿眼眶都红了,那眼泪掉得噼里啪啦的,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一眼,贺兰牧就什么气儿都没了。   这小祖宗是真会拿捏他,这么一闹他还能有什么气,奈何他这车里什么手绢纸巾都没有,只能伸手去抹祝宗宁的脸:“你怎么还哭上了。”   祝宗宁“啪”一巴掌打开了贺兰牧的手,十八以后连他哥都不太管束他了,多少年没受过这种被人查岗的委屈了。   他现在这酒没喝爽,炮没打上,憋都憋死了,贺兰牧还威胁让他睡大马路。   他越想越难受,贺兰牧这一哄他更来劲了,哭得更凶起来,顶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瞪着贺兰牧:“你也忒欺负人了!”   那哭得梨花带雨似的一张脸看得贺兰牧心跳突突的,眼眶湿着,嘴唇泛红,一头软毛乱糟糟的,看着是挺好欺负的。   贺兰牧心里本来就不多的火气彻彻底底全没了,只剩下点无可奈何的心疼,可这地儿没法停车,他只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撸了一把祝宗宁的头发:“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祝宗宁没事找事,把手里那瓶牛奶一扔:“我不喝这个牌子!”   “知道了。”贺兰牧被砸了一下,伸手接住咕噜咕噜滚的牛奶瓶往车上杂物台一搁,一边还得留心路况,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祝总宁好几眼,看他哭得可怜,忍不住又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哄道,“一会儿路过超市,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牌子,别哭了行么?”   他手糙,祝宗宁被他这几下抹得脸颊都泛了红,歪着脑袋费劲地躲开,又半靠回副驾驶上,歪着脑袋看车窗外头,不肯搭理贺兰牧了。   贺兰牧没办法,只好又做出退让:“祝宗宁,我不是在管你,我在家里等你到十一点你都没回来,还以为你被你家里人逮回去送到民政局了。”   这理由祝总宁接受,才算被捋顺了点毛,脸色好看了点,沉默了一会儿,鼻音浓重地说:“就算我被我哥抓回去,你能怎么样。”   “我去把你抢回来。”贺兰牧已经不气了,看着祝宗宁哭得小花猫似的脸笑了下,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了,“哪能让你心不甘情不愿就进民政局。”   祝宗宁没吭气,转过身来看了贺兰牧一眼。   身边开车的人侧脸线条硬朗锋利,嘴角上扬着,那笑里带着几分野性,仿佛丛林里的猛兽,像是感知到了自己在看他,开车的空档扭过来看了他一眼,看得祝宗宁心头“砰砰”狂跳了几下。   因为家庭背景和外貌硬件,祝宗宁自小到大都有很多追求者,他熟悉一个人爱慕他的那种目光,那是一种渴求和仰望,伴随着占有和欲念,可贺兰牧不一样,刚刚看他时的眼神很深,里面藏着纵容,还有点无可奈何。   刚刚心里的那点儿委屈神奇而诡异的消失不见,被某一种祝宗宁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情绪替代——祝宗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够理解赵虔的审美了。   这样的好像是不错,体力好,会疼人,比起他以前钟爱的娇滴滴软绵绵那一款的确别有味道。   酒精烧灼着他的神智,贺兰牧那张刚毅俊朗的脸演变成为一种强效诱惑剂,某些根植在骨子里的劣根性开始作祟,征服欲和猎奇心让年轻的身体蠢蠢欲动起来,而贺兰牧毫无所察,把车停在了一家进口超市门口,绕过车门过来开了他这一侧的门:“下来?带你去买牛奶。”   越野车底盘很高,既野性又霸道,很配贺兰牧。   祝宗宁目视着车底的高度,往下一跳,故意地跌了一下,被贺兰牧一把就捞住了:“你小心点。”   祝宗宁的脸侧挨到了贺兰牧的胸肌,那一片结实又富有弹性,他在贺兰牧怀里贴着装醉不肯动,仰头看贺兰牧的脸:“贺兰牧,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3章 公主抱抱公主   一个晚上,贺兰牧简直被祝宗宁折腾麻了。   这人刚在外面鬼混完,身上还沾着不知道从什么人身上沾染的香水味,就这样大胆而无所顾忌地故意投怀送抱,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可贺兰牧活了三十年,根本不知道委婉和矫情怎么写,被拆穿了心思更不会遮遮掩掩,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下来:“是。”   他托着祝宗宁的腰,把人抱回车上,卡着副驾驶的门问祝宗宁:“我喜欢你,后面还敢住我家吗?”   回应他的是祝宗宁劈头盖脸一个吻。   牛奶是买不成了,贺兰牧只愣了一下,就掐着祝宗宁的后颈把人塞回了副驾驶,车门一关,而后三两步折返回驾驶席,再开车时连车速都快了几分。   从贺兰牧刚刚停下的进口超市到他家还有十来分钟的路,车子停靠进车库的下一秒,贺兰牧就几乎是没有停歇的把祝宗宁摁在了副驾驶上。   他浑身肌肉练得梆硬,用力时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祝宗宁被他整个人都困在了副驾驶座上动弹不得,被迫感知了自己十分钟前随意撩拨的那个吻的杀伤力。   越野车宽敞,但到底还是挤不开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祝宗宁自己根本禁不住撩拨,在贺兰牧亲上来的时候已经起了反应,他太久没宣泄了,简直有点急不可耐,手很快就摸到自己的皮带扣,但下一秒贺兰牧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   祝宗宁:?   他不解地看着贺兰牧,看着贺兰牧开门下车,宽松短裤遮不住他的生理反应,却就这么毫不遮掩地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然后一开车门,打横把他给抱了出来。   祝宗宁吓了一跳,小声地惊呼了一声:“靠,你干什么?”   “诶诶诶,你别摔了我,你放我下来。”   “贺兰牧!”   然而贺兰牧双臂铁似的,不打算放他下来,稳稳当当把人抱进了电梯间。   祝宗宁算是知道了这个人疯起来是个什么样,幸亏这会儿已经深更半夜,这一趟电梯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不然简直不够丢人的。   可没人也有监控在,反正他是不能丢这个脸,祝宗宁索性把脸埋进了贺兰牧的胸口,任由贺兰牧把他一路抱进了家门,才终于把脑袋抬起来,搂住贺兰牧的脖子,又主动地吻了过去。   沙发上的板凳腿儿和奶糕遭了大殃,睡到一半忽然砸下来两个人,一猫一狗惊跳而起,一阵“汪汪”“喵喵”之后见没人理,各自回自己的窝去了。   不像是刚刚在车上,贺兰牧现在更加无所顾忌,抵开牙关长驱直入,祝宗宁被他吸咬得舌根都发麻了,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接过这么激烈的吻。   可也让祝宗宁更兴奋了,几乎急不可耐想要去征服和挞伐。   但贺兰牧却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撕咬般的接完吻又变得柔情,从唇边挪开又去亲他的眉眼和鼻尖,粗喘着气说:“去洗澡去,我给你煮醒酒汤。”   祝宗宁:?   都这样了,怎么就转到醒酒汤上去了?   他扣着贺兰牧的腰不肯放,手不老实得往贺兰牧短裤的松紧带里面伸,却又被贺兰牧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祝宗宁今天一个晚上被打断两次了,会所那个他本来的确没想带上床也就罢了,可贺兰牧在车上就把他撩拨的不上不下,这回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人放走。   他咬着贺兰牧的耳朵,气息还不均匀,喘着气笑:“宝贝儿,不给扌喿啊?”   贺兰牧起身的动作明显一僵,但祝宗宁在酒精的作用下神经是迟钝的,根本没发现贺兰牧这点儿异常,仍旧咬着贺兰牧的耳朵在调情撩拨。   而贺兰牧也很快恢复如常,轻笑了一下,随着胸腔的震动传进祝宗宁的耳膜里,低沉得人骨头发软,是祝宗宁以前床上那些伴儿都没有过的性感撩拨。   祝宗宁觉得以前那些都没大意思了,这人糙是糙了点儿,皮肤也没以前那些伴儿软嫩,可就是带劲。   他控制不住地又吻住了贺兰牧,翻身把人压住的时候俩人“咣当”一下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放平时祝宗宁早变脸色了,这会儿却毫不在意,一边撩起他嫌弃过无数次的大背心一边控制不住地隔着衣服顶贺兰牧:“怎么了,害羞啊,第一次?不是你说的喜欢我。”   贺兰牧的笑里多了几分无奈,搂着压在自己身上人的后脑勺承受对方侵略性的吻,在好容易找到的间隙里轻声说:“是喜欢你,可家里什么也没有,我给你用手,行么?”   祝宗宁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自己被伺候舒服了就没工夫管别人了,但大概是因为第一回和贺兰牧这种玩图新鲜,或者是还住人家的房子里,总之今儿算是给足了贺兰牧面子,在贺兰牧手里爽完了,还主动给贺兰牧摸了出来。   他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衣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丢在了沙发角落里,皮带开了,牛仔裤松松垮垮,一头精心打理的头发沾着湿意,已经彻底乱了,整个人舒坦透彻,酒意蒸发出来,整个人都慵懒地趴在沙发边上,也不嫌弃沙发不够大了。   贺兰牧背心也脱了,和祝宗宁的花衬衫卷在一起扔着,他就赤裸着上半身进了厨房,祝宗宁瞄了一眼,那宽肩窄腰的,身材简直好得没法说,转过身去的时候露出来后背上一道抓痕,是他刚刚挠的。   祝宗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赤身在厨房忙碌的人,想着得找一天在厨房试试。   他舒坦了,这些天因为被逼婚、住得不舒坦种种破事积压在心头的郁气云消雾散,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畅快了。   他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冲贺兰牧喊:“我不吃葱,你不要给我放葱。”   伺候这位小公主吃了十几天的饭了,贺兰牧早把他那挑剔的胃口摸得差不多,不吃葱这种小事当然知道,一边烧水一边在厨房应:“知道,今天浴缸装好能用了,你先去泡个澡。”   祝宗宁“哦”了声,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索性连牛仔裤都丢在了沙发上,全身上下就剩了一块布料,去浴室之前先去了趟厨房,摸着贺兰牧的腹肌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宝贝儿,你太棒了。” 第14章 太岁头上耍威风   贺兰牧煮完醒酒汤的时候,祝宗宁已经趴在卧室睡着了。   祝宗宁晚上睡觉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但自打他住进来,贺兰牧就没再进过他家主卧,避嫌。   但贺兰牧这个人心思没多细腻,心底里就觉得俩人之间的窗户纸已经捅破了,那关系也就不一样了。   他自觉今时不同往日,俩人在沙发上这样那样了半晌,就差那最后一步了,没什么还继续端着地必要,很自然地端着熬好的醒酒汤推开了主卧的门。   卧室里面厚重的窗帘已经拉上了,只亮着一盏灯光微弱的小夜灯,整间屋子里静谧安宁,只有中央空调夜间模式运行时轻微的响声。   祝宗宁仰躺在床上,只穿了条大短裤当睡裤,但睡姿十分不老实,宽松的短裤裤腿已经卷上去了,露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腿,肚子上搭着贺兰牧新添置的空调毯,光裸的胸口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只是估计刚洗完澡就爬上床睡了,头发没擦干,连枕头都被弄得一团湿。   漂亮,诱人,祝宗宁安睡的时候没有平时那么张牙舞爪,显得有些乖。   贺兰牧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某些位置挪开,将注意力放到祝宗宁半湿不干的头发上,走过去轻轻喊了祝宗宁一声:“宁宁?”   祝宗宁喝了酒,又被贺兰牧好好伺候着舒服了一番,这会儿正是筋乏骨软睡得深沉,没彻底醒,要醒不醒之间翻了个身,露出一段美好的腰侧线条和后腰两个深深的腰窝来。   贺兰牧又喊了他一声:“醒醒,这么睡你明天容易头疼。”   这回祝宗宁被吵醒了,条件反射地抄起身侧的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他妈……”   他气儿不顺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瞪着面前的人,认出来了是贺兰牧,才把后半截脏话咽回去,只是脸上还是很不高兴,怨气冲天地继续说:“干什么啊。”   贺兰牧手疾眼快,一手还稳稳端着那碗醒酒汤,另一只手一把把捞住了砸过来的枕头顺手放在了床尾:“把醒酒汤喝了,我去拿吹风机。”   祝宗宁又躺了会去,动作很大地扑腾了一下,把床垫弄出来了很大的声响:“我不喝。”   贺兰牧感觉自己八成有点那啥倾向,对祝宗宁对他使小性子反而很受用,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祝宗宁,对他陈述一个事实:“这么睡,明天要头疼。”   床铺上的人又动静很大的翻了个身:“吵死了!”   贺兰牧拿他没办法,自己追的男朋友只能自己宠,何况这才刚在一块,人家冲他使个性子那不是很正常的。   小公主嘛,撒娇是正常的。   贺兰牧没脾气地把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出去拿吹风机。   还没走到卫生间,身后传来祝宗宁更不满的声音:“贺兰牧!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啊!”   贺兰牧闻言“噗嗤”一下就乐了。   他们家小公主是惯会拿乔的,贺兰牧没辙地翻抽屉里的吹风机,抬高声音:“我来拿吹风机,你乖,先别睡。”   回来的时候祝宗宁果然没睡,已经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因为没吹干就睡觉而揉搓得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沿,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无意识地晃悠着,床头柜摆着已经喝空了的醒酒汤碗。   贺兰牧抬手揉了揉他那一脑袋乱毛,把电吹风插上插座,然后曲腿坐在祝宗宁身后,半搂着他,摁开电吹风给祝宗宁吹头发。   祝宗宁头发偏长了,发尾软软地挠着他后颈的软肉,弄得祝宗宁发痒,抬手去挠后背,正好碰到贺兰牧抬着给他吹头发的胳膊,于是索性懒洋洋地往后一摊,靠进了贺兰牧怀里,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喊了一声:“贺兰牧。”   贺兰牧手指穿梭在祝宗宁发丝之间,在吹风机的“嗡嗡”的响动里“嗯”了声,紧跟着又听见怀里人说:“你好烦啊。”   这小没良心的,贺兰牧换了一个方向给祝宗宁继续吹头发,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交叠在一块,往祝宗宁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我怎么烦了?”   “没人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吵我。”祝宗宁根本不老实,一把攥住了贺兰牧弹他的手指,从半靠在贺兰牧怀里的姿势直接滑下去变成躺在了贺兰牧的大腿上,“我哥都不敢,都会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贺兰牧想起来他没骂完的那半句“你他妈”,心说原来我这还是被优待的。   他扒拉着祝宗宁被吹得基本上干了的头发,说:“是么?那我现在这算什么,太岁头上耍威风?”   祝宗宁喜欢被他这样按摩头皮,从上回他在健身房犯头疼被贺兰牧按摩了几下那会儿就很喜欢,懒洋洋地躺在贺兰牧怀里,伸出胳膊搂住贺兰牧的腰,没回应贺兰牧那句玩笑话,只喊了句:“贺兰牧。”   贺兰牧关了电吹风,因为被祝宗宁抱着,就没去放电吹风,只是卷了卷线放到了床铺一边,低声“嗯”了声:“什么?”   “明天早上吃三明治吧。”祝宗宁到这会儿才有了点喝醉了的既视感,话题跳跃得前后根本不搭边,“金枪鱼三明治,我不喜欢牛肉和鸡胸肉,行不行。”   美人在怀,贺兰牧色令智昏,明明家里没有金枪鱼罐头可以给这大少爷做什么三明治,可贺兰牧只用了三秒钟思考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进口超市的位置,就答应道:“行,你说什么都行。”   祝宗宁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他此时头发干爽,神经放松,喝完醒酒汤胃里也暖烘烘的很舒服,美滋滋地在贺兰牧怀里蹭了一下。   贺兰牧又用手揉搓了一把他头发,感觉被热风蒸出来的潮气也已经彻底散了,才轻轻拍了拍祝宗宁,帮他把被头发弄湿过的那个枕头扔到一边,又拽过刚刚祝宗宁拿来砸过他的那个枕头放到床头,说:“行了,睡觉吧。”   就算是平时在家里,洗完澡吹头发这活儿也是他自己来的,祝宗宁被伺候得浑身筋骨发软,懒洋洋往旁边一滚,脑袋挨着枕头眼皮就往一起黏:“你不要吵我了。” 第15章 金枪鱼三明治   再度入眠,祝宗宁仍旧入睡很快,拥有了睡眠质量绝佳的一夜好觉。   然而当他第二天醒过来,睁眼看见睡在枕侧的贺兰牧时,一度有一种错乱感,瞪着眼睛清醒了半晌,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前一天做了什么。   祝宗宁从来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记忆,可能儿时有过被育儿嫂带着睡的经历吧,但他不记得了,也不喜欢别人睡在他旁边打扰他,平时那些带上床的从来都是完事儿就赶出去,所以他为什么会让贺兰牧睡了自己的床,偏偏他还一无所知?   过了一宿,贺兰牧的脸颊冒出来些胡茬,平日里从骨子透出来的那股子不修边幅的野性更明显了,可又没觉得多邋遢,祝宗宁看着这张脸停顿了三秒钟,错失了把贺兰牧搭在他腰上的手扔开的机会。   贺兰牧懒散惯了,健身房的工作时间又有很大的自由度,他平时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等饿了再起床去弄吃的,但今天不一样,他一醒,看见睡在怀里的祝宗宁,放在祝宗宁腰间的手就自然而然地使了点劲,直接拉没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祝宗宁唇边亲了一口:“醒了?”   他翻身起来:“那你躺会儿,我去给你弄吃的。”   祝宗宁失去了把人胳膊弄开的机会,还被贺兰牧如此亲昵的亲了一下,表情一下就有点不自然了,抬脚踹在了贺兰牧的大腿上:“你没刷牙。”   贺兰牧被嫌弃了也依旧心情不错,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扔在床头的大T恤套在身上,将那一览无余的好身材遮住了,去浴室刷牙洗脸。   外面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但屋子里光线仍旧很暗,是个阴天,像是憋着一场大暴雨。   一般这种时候贺兰牧喜欢在家待着,弄个投影看老电影,然后点点卤味外卖和啤酒,悠闲又惬意,但昨天答应了他家那位小公主做三明治,贺兰牧洗漱完,拿毛巾把脸上的水一抹,往卧室那边瞅了一眼。   祝宗宁还在床上躺着,正玩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笑得直颤,贺兰牧也跟着弯了嘴角,喊他:“我出去一趟,回来咱们就吃饭。”   连前一天晚上俩人那啥都差点忘了,祝宗宁根本不记得昨天自己胡乱说过什么话,也不记得昨天一时兴起想吃的金枪鱼三明治,还以为贺兰牧和之前一样要去上班了,胡乱应了一声,注意力仍旧在自己的手机上。   对面是赵虔,他春宵一度,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好友不见了,发来消息问祝宗宁跑哪去了。   祝宗宁回味了一波前一夜贺兰牧带给他的无限快乐,嘴角弯起来了:“碰上个极品,就先走了。”   赵虔立即八卦起来,按照祝宗宁以前的喜好在昨天陪酒的人里猜了一圈,连“把裴小少爷自己带来的小男孩儿给拐跑了”这种情况都猜了,最后被祝宗宁一一否认,打着马虎眼给糊弄过去,转而开始给他讲圈子里的八卦。   祝宗宁之前的死对头作大死,被老婆捉奸在床,裤子都没穿就被打得跑了一条街,视频传出来了,丢人丢到渤海湾。   祝宗宁心情更加大好,甚至哼起了歌,又跟赵虔臭贫了两句才翻身起床,家里也没别人,他懒得套衣服,就那么径直去了浴室。   贺兰牧起床之后就刷牙洗脸三个步骤,现在多了喂猫遛狗俩事儿,然而祝宗宁就繁杂多了,起床之后要先去洗个澡,沐浴乳身体乳都得用,刷牙之后喷口腔清洁剂,而后去擦护肤品,护手霜,如果要出门,还得搭配好衣服、腰带、手表、配饰和香水,不过现在他没有这个条件了,就那么两件衣服洗了就没得穿,拿贺兰牧的大背心救急,根本没得搭配。   收拾完自己,祝宗宁才去开了冰箱。   这冰箱之前最大的作用就是存冰啤酒,现在祝宗宁搬进来,一半的空间都放了各种洗好装进保鲜袋里面的进口水果,祝宗宁挑挑拣拣,拿了一份杨梅和一份火龙果出来。   天儿热且闷,明显是要下暴雨的天气,气压很低,即使在开了空调的室内祝宗宁仍觉得压抑,何况他前一晚喝了酒,虽说后来被贺兰牧灌了醒酒汤下去,但还是没太大胃口,只想吃点冰冰凉凉的水果。   他悠然自得地往沙发上一摊,拿出来手机打开游戏,一边往嘴里塞了颗杨梅,下一秒窗户外头闪过一道亮光,紧跟着屋子里奶糕“喵”一声从客厅的猫爬架上蹿进了祝宗宁怀里,在祝宗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窗外响起了一道炸雷。   这是今年第一个夏季特有的暴雨天。   板凳腿儿是个阴天乐,贺兰牧一度很纳罕,明明是个一下雨就会被淋得很惨的流浪狗出身,偏偏什么苦难都不记得,见天儿傻乐。   这会儿这乐天派小傻狗欢快地在客厅里“汪汪”叫了两声,去扒拉阳台的推拉门,一脸兴奋的样子,然而奶糕胆子小,钻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祝宗宁只好把手机扔到一边,安抚地给奶糕顺毛,然后抱着奶糕去翻猫条。   贺兰牧这房子里好几件家具被搬去别墅那边了,他爸妈喜欢旧物件,用着有感情不说,还质量好没甲醛,所以这房子里能放东西的地方不多,一猫一狗的粮食和零食都放在最底下一层,祝宗宁抱着猫弯着腰,刚从抽屉最里头把猫条翻出来,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外头的暴雨说下就下,饶是贺兰牧有所准备拿了把伞,但还是被淋了一身的雨,拎着个购物塑料袋极其狼狈,可这么一开门,看见门口这景象,他又觉得哪怕是没带伞、被兜头淋一场雨都挺值得。   但很快祝宗宁就直起身来,那一对漂亮的腰窝只在贺兰牧面前一闪而过,祝宗宁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见贺兰牧有一瞬间惊讶:“怎么回来了?”   贺兰牧没想过祝宗宁根本就没听他出门前说的那话,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边换拖鞋进屋:“我不回来,你吃什么?”   祝宗宁:?   雨水弄得贺兰牧衣服都湿了,但贺兰牧根本没当回事,毕竟之前出海上岛没看好天气,被大雨堵在了小岛上,他是穿着被大雨浇透的衣服在山洞里过的夜,进屋先洗了把手,然后把刚买回来的吐司放面包机里烤上,又去拆金枪鱼罐头。   祝宗宁怀里抱着只炸毛的猫,靠门框上看贺兰牧。   他在最新奇的劲头上,以前觉得贺兰牧皮肤糙、面相凶、打扮土,浑身上下一股子匪气,像是时刻要占山为王似的,可现在这些全成了好处,手指上的茧子帮他弄的时候会更爽,那凶残的面相在他身底下化为一道春水更让他征服欲得到最大的满足,至于打扮——管他是十万的高定还是十块的破布衫,那不都得脱光了?   祝宗宁满脑袋下流想法,眼神直勾勾盯着贺兰牧,随口问他:“吃什么?”   贺兰牧正起锅烧油煎鸡蛋,转过头来看祝宗宁,顺手把抽油烟机开到了最大:“昨晚不是说想吃金枪鱼三明治?” 第16章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轰隆”一声,窗外又一个炸雷,雨势也随时骤然增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外面地上转瞬就积了一层水。   “叮”一声,烤面包机的设置时间到了,自动跳停,室内弥漫开一股面包加热之后特有的香气。   外面风雨交加,室内却温馨异常。   祝宗宁安抚好了奶糕,把矜贵的长毛布偶安顿回它自己的小窝里,洗手回餐厅吃饭。   餐桌上摆着切好的三明治、冰牛奶,还有一个卖相很好的七分熟煎蛋,都是祝宗宁平时喜欢吃的。   贺兰牧自己还是老样子,楼下早餐摊买的鸡蛋灌饼和塑料杯豆浆。   风雨太大,鸡蛋灌饼和豆浆都半凉了,然而贺兰牧自己是糙惯了,也懒得再二次加工了,坐祝宗宁对面就那么咬了一口。   其实贺兰牧吃东西的模样违背了祝宗宁受过的餐桌礼仪教育,明明应该是让人觉得没有教养的事情,可祝宗宁却总觉得看他吃饭有一种莫名香甜的感觉。   那就是一七块钱的鸡蛋灌饼和一两块五毛钱的加糖豆浆,可贺兰牧的模样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副很好吃的样子,祝宗宁被勾出来一点食欲,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贺兰牧给他准备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然而贺兰牧这个人,家常菜挺拿手,继承了他爸做面食和他妈做炒菜的两家之长,然而他家以前不怎么吃西餐,所以在西式餐饮这块就显得差强人意了。   祝宗宁咬了一口三明治,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去,虽然也说不上难吃,但跟他平常在家里时专业的厨师做得确实差不少,他不想再吃第二口了。   然而对面贺兰牧却吃得很香,他吃东西很快,这么一会儿三分之一个鸡蛋灌饼连同半杯豆浆已经扫进肚子里了,眼神一瞟看见祝宗宁手里那就咬掉了一个角的三明治,顿了下:“怎么了?不好吃?”   祝宗宁骄纵惯了,平常周围的人或是宠他,或是怕他,从来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所以祝宗宁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和客套,直白地“嗯”了声,把三明治放盘子里,而后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牛奶。   贺兰牧自己过日子过得不走心,但他其实心很细,现在有心把这祝宗宁小祖宗往天上宠,连买金枪鱼罐头的时候都特意上网搜了搜,选了个口碑最好的牌子回来,结果收获了喂养祝宗宁以来的第一个差评,他有点不太确信地伸手去拿祝宗宁的餐盘:“我尝尝,不应该啊,我查过,食谱上说这么做出来的三明治味道一绝。”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就顺着祝宗宁咬掉的那个角要下去的,丝毫没在意祝宗宁已经咬过,而后仔细嚼了两口,确定道:“这不挺好吃的。”   “不好吃。”祝宗宁十分笃定,胳膊杵着桌子,下巴支在手上,“夹得生菜发苦,西红柿的味道也不对,好腥。”   贺兰牧又咬了一口生菜多的地方,觉得自己可能味觉没小公主那么灵敏,丝毫没感觉到苦。   但祝宗宁说不好吃那就是不好吃,他把三明治搁在自己面前,把那个吃了一半的鸡蛋灌饼递过去:“要不尝尝这个?”   祝宗宁撑在桌面上的脑袋立即光速后退了一大截,眼神里是毫不遮掩地嫌弃:“我才不吃这个。”   “很好吃的。”祝宗宁说三明治不好吃,贺兰牧丝毫没打算质疑,但猜祝宗宁嫌弃鸡蛋灌饼一定是因为没吃过这玩意,于是一边诱惑祝宗宁一边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还是嫌弃我吃过了啊?昨天亲都亲了,不至于吧?”   他说着“不至于”,但把自己咬过的那头用塑料袋裹住了,把没碰过的灌饼另一边冲着祝宗宁:“尝一口,觉得不好吃你就吐了,我又不嫌弃你咬过。”   祝宗宁满脸嫌弃和抗拒,但或许是刚刚贺兰牧吃东西的样子太香甜,让他对这个七块钱的鸡蛋灌饼产生了莫大的好奇,祝宗宁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很小口地咬了一点鸡蛋灌饼嚼了嚼。   贺兰牧咬着豆浆吸管,眼角眉梢都是笑:“怎么样?”   祝宗宁表情很诡异,但好歹没吐,以一种很勉强的样子咽了下去,而后立即端起来面前剩下的半杯全喝了,才评价道:“他们家用得什么油!”   小本生意,虽然这家卫生条件尚算可以,不至于用地沟油,但估摸着一锅油反复用,可能会有点祝宗宁能尝出来的怪味。   “怪我怪我。”贺兰牧收回了胳膊,笑着站起来,转身去冰箱那拿牛奶又给祝宗宁倒了点,“以后不让你尝试这些东西了。”   祝宗宁脸色很臭,咬着牛奶杯边看着贺兰牧放完牛奶又坐回来,然后把那个有腥味和苦味的三明治吃了,又把那个他就咬了一点的鸡蛋灌饼也吃了。   唾液腺不受控制地分泌了唾液,祝宗宁咽了咽,喊贺兰牧的名字:“贺兰牧。”   贺兰牧正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打算去洗碗,闻言没动,“嗯”了声,听见祝宗宁继续道:“你学做这个饼吧,不要再去外面买了。”   哪里是油的问题,小公主这就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一边觉得垃圾食品好吃,一边又潜意识里抗拒。   和祝宗宁共同生活快两个星期,贺兰牧太了解小公主是个什么性子,立即从祝宗宁别别扭扭的表情和语气里明白过来他的潜台词,看着祝宗宁又馋又嫌弃的模样,好笑地应了声:“知道了,明天给你做。”   祝宗宁这才满意,把贺兰牧给他弄的溏心蛋吃了,嘴角还沾着点油,就忽然俯身过去凑到了贺兰牧眼前,“啵”地亲了贺兰牧一下,明知故问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   那不亏是一张让他第一次见就怦然心动的脸,即使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也依旧找不到半点瑕疵,有一种细瓷器般的温润白皙,贺兰牧细细凝视着祝宗宁的眼角、鼻尖和唇瓣,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眼尾的小痣上,近了细看那小痣还有一点红,显得祝宗宁越发妖冶。   贺兰牧的手掌从祝宗宁的脑后挪到他脸颊,拇指抹过刚刚吻过他的唇,声音是一种毫无避讳的坦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17章 你可真敢想   贺兰牧没有把脏碗堆一块洗的习惯,但今天全堆在了餐桌上,都没收回厨房,就被祝宗宁勾去了客厅沙发上。   室外的暴雨倾盆而下,裹挟着时不时降下来的轰隆夏雷,是个做亏心事的人会忍不住害怕的鬼天气,而祝宗宁勾着贺兰牧的腰,肆无忌惮白日宣淫。   祝宗宁肆无忌惮习惯了,从来没什么分寸,把自己的原始冲动归罪于贺兰牧勾引他。   他抱着贺兰牧的腰,感受手底下的皮肤发烫的温度,一边吻贺兰牧一边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什么都答应,是不是骗我。”   贺兰牧被他缠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举手投降似的任由祝宗宁对他为所欲为,一边护着祝宗宁的腰免得他被门把手磕了,一边应他:“不骗你。”   那种征服的快感和生理性的冲动让祝宗宁浑身血液都仿佛在沸腾,他呼吸发沉,在贺兰牧耳边吐出一口热气:“妖精。”   贺兰牧也没好到哪去,天知道自打祝宗宁搬进来他洗了几次冷水澡了,最后的理智只能让他在抱着祝宗宁跌进床榻之前问了一声:“确定吗?这么急?”   回应他的是祝宗宁直接把他衣服扒了。   贺兰牧简直要爆炸了,耀武扬威地顶着祝宗宁,在接吻的间隙和祝宗宁商量:“家里没东西,凡士林行不行?”   祝宗宁根本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且不说以前往他床上爬的都是自己主动弄好才来伺候他,就算碰上不懂事的,他助理也都会提前记着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祝宗宁噎了一会儿,瞪着贺兰牧:“你不是去过超市?”   贺兰牧是真没想起来这茬,他年轻的时候心思没在这种事情上头,压根没处过对象,潜意识里也没有准备这些的习惯,当下也愣住了,顿了几秒才说:“是去给你买早饭,忘了家里没这些东西了。”   祝宗宁就没遇上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彻底被搅了兴致,翻身从贺兰牧身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穿裤子就要下床,被贺兰牧拽着胳膊拉了回来。   “宁宁。”贺兰牧搂着人哄,“生气了?”   祝宗宁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思了,一抬胳膊甩开了贺兰牧的手,简直气笑了:“不给扌喿就算了,找这些破借口。”   贺兰牧一时间也有些懵:“什么?”   祝宗宁翻身下床毫不含糊,一边套T恤一边嘲讽地说:“是你自己说喜欢我,什么都答应我,现在又是干什么?你不乐意,我还对你霸王硬上弓不成?”   他说完气鼓鼓冲出卧室,“砰”的一声关上卧室门,要不是外面现在还下着雨,估计要直接摔门走人。   贺兰牧在床上坐了几秒,才总算是消化明白祝宗宁那话是什么意思。   合着小公主以为他自己是小“攻”主,以为他才是下面那个。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生理反应和震惊的心情,而后没办法地叹口气,穿上拖鞋走出去找人。   他活了三十年,爸妈开明很少约束他,他过得潇洒恣意,大概是舒坦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派了个祝宗宁来让他渡劫。   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是他自己看上的,是他自己请回家的,也是他自己乐意宠着的。   客厅没人,只有阴天乐的板凳腿还欢快地扒拉阳台门,贺兰牧心烦地索性把他直接扔阳台的狗窝里面去了,然后又去开次卧的门。   次卧是贺兰牧自己住的,里头的床铺、床垫和四件套都不是新买的,那床垫还是老式弹簧的那种,之前祝宗宁看见还嫌弃过,这会儿却闭着眼睛躺在上面,满脸郁色,就差把“老子不爽”四个大字贴脑门上了。   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祝宗宁翻了个身,把枕头捂在了脑门上,摆出来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贺兰牧走过去,先把祝宗宁用来cos鸵鸟的枕头拽过来放到一边,然后才喊了他一声:“宁宁。”   按着祝宗宁的性子,如果现实是以前那些跟过他的人里面的某一个惹他气成这样,他早就让对方收拾东西滚蛋了,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奈何现在是他自己在人家家里,他没法让贺兰牧滚蛋,只能气到内伤,没想到贺兰牧“得寸进尺”,还来招惹他。   祝宗宁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控制不住地暴戾:“你他妈要干什么!”   其实祝宗宁不是很喜欢骂脏话,祝家的家教是很严格的,虽然宠爱小儿子,但也不会允许他做没有教养的事情,但显然今天祝宗宁是被气急了,不管不顾道:“是,我现在住的是你家,回头给你钱行吗?”   这话就太伤人了,贺兰牧站在那,沉默了一瞬,喊了祝宗宁的大名:“祝宗宁。”   祝宗宁坐在床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微微仰头看着贺兰牧的脸。   这张脸是很好看的,不然他也不会见色起意,跟贺兰牧这样跟他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糙人搅合到一起去。   祝宗宁心想自己离家出走两个星期了,家里那边应该也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得正面解决一下问题,主要是他不能老是在贺兰牧这躲着了,贺兰牧是对他不错,抛开住宿条件来说,他过得也却是还算舒坦,但是真不方便,出去玩还得被人管着,更别想在外过夜找个顺心的小孩儿泄泄火。   他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暗示一下他哥自己在受苦,好让他哥给他回家铺台阶了,直到贺兰牧又喊了他一声,祝宗宁才回过神来,一抬眼皮看了贺兰牧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贺兰牧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王八蛋。   可谁让他喜欢祝宗宁呢,只好又自嘲地笑了下:“你知道我喜欢你,其实是当初带着行李投奔我的时候知道,是吧?”   在这事儿上祝宗宁理亏且心虚,于是没吭声。   贺兰牧就知道这小王八蛋是真不干人事了,忍住想把人摁床上揍一顿的冲动,认了:“谁让我的确喜欢你。”   祝宗宁立刻又不心虚了:“你喜欢我你不让我碰!”   俩人这层误会完全产生于各自从来没意识到对方的特殊性,都顺其自然地以为自己是1,贺兰牧没办法的叹了口气,望着祝宗宁:“宁宁,我一直说家里没准备……”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是怕弄疼你。”   “弄疼……”祝宗宁是真没想过还有人胆敢肖想他的屁股,虽然认识贺兰牧的时候评价过对方会是抢手货,却从来没有往自己会被贺兰牧当成0的这个方向想过,一时之间震惊得都忘了生气了,无语半天做出评价,“你可真敢想。”   “我敢想的可多了。”贺兰牧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祝宗宁,这本来是个很有压迫性的姿势,可他也拿这小王八蛋没什么太大的办法,只能顺势往床边一坐,事后算账地阴阳怪气一句,“有的人说住了我的房子给我钱的时候,我还想要他个千八百万呢。” 第18章 准备跑路   雨势渐渐小了。   七月的天是小孩儿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刚刚还暴雨倾盆电闪雷鸣,这一会儿之间就偃旗息鼓了。   贺兰牧先去把餐桌收了,桌子上一共俩盘子一个杯子,他扔水池子里三两下洗干净,回客厅把投影仪搬了出来。   家里原来的电视机被他爸妈搬到别墅那边去了,这投影是他从发小儿的电子影音店捞回来的,还顺带捞走了人家一盒碟片。   前一天晚上才弄回来,还没派上用场,本来打算今天跟祝宗宁在家看看碟片,走走温情路线追人,结果那小兔崽子一言不合就把他往床上勾,勾也就算了,现在又跟他闹起来了。   他其实看得出来,祝宗宁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小少爷金尊玉贵的,脾气大,还得哄哄。   贺兰牧挑了张碟片出来放好,又去把前一天冰在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切了,祝宗宁不爱吐西瓜子,嫌麻烦,他给弄成了西瓜汁,而后才喊祝宗宁:“宁宁?出来吃水果了。”   屋里那么老大一个人没动静,被关阳台的板凳腿儿却自己扒拉开推拉门,颠儿颠儿跑了进来,还欢快地“汪汪”叫了两声。   贺兰牧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刚那点儿事儿也彻底不放在心上了,十分故意地大声逗板凳腿儿:“宁宁?”   “嘶,这么不乖呢,明天不给你吃肉骨头了。”   “你这是恃宠生娇我告诉你。”   “诶诶,不许咬人啊,教没教过你?”   “你——”   “贺兰牧!”在贺兰牧“指桑骂槐”叨咕到第四句的时候,祝宗宁就听不下去了,气鼓鼓从次卧冲出来,瞪着贺兰牧,“你骂谁呢?”   贺兰牧好无辜:“板凳腿儿啊,这流浪狗就是不乖,就属他闹腾,你看奶糕多好,乖乖在窝里睡觉。”   祝宗宁越听越不对劲:“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怎么可能!”贺兰牧大喊冤枉,“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骂你。”   “你说谁是流浪狗?”   贺兰牧一指啥也不知道还在撒欢儿的板凳腿:“他啊,没跟你说过吗?家具废品站捡的,刚捡到的时候就——”   他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点。”   祝宗宁今天第二次把他的手从自己面前打开了:“那你说谁不乖谁咬人?”   毫无所查的小傻狗板凳腿儿继续背锅,贺兰牧rua着它那毛茸茸的狗头:“他呗,刚刚咬我拖鞋,你看看。”   贺兰牧抬起一只脚,示意祝宗宁看他那九块九包邮的黑色塑料拖鞋上并不存在的两颗牙印:“俩牙印呢。”   祝宗宁总算见识了贺兰牧掩藏在这副痞气十足的漂亮皮囊底下真实的无赖作风,气得简直要打人了,可下一秒却被贺兰牧一把搂进了怀里。   贺兰牧也就占占嘴上便宜了,真把祝宗宁气着是舍不得的,逗了他两句见好就收:“你还知道自己不乖啊,真打算不理我了?不要我啦?”   贺兰牧的胸膛结实又火热,硬邦邦的又富有弹性,祝宗宁感觉自己前胸腔被挤压得发闷发疼,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的小指轻轻动了动。   隔了一会儿,大概几秒钟,祝宗宁的目光从茶几上放得西瓜汁挪到了投影屏幕上,对贺兰牧的问题避而未答,转移话题文:“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与此同时,他轻微地退后了一点,让两个人从亲密无间地抱着变成很近的面对面地站着,目光仍旧越过贺兰牧的肩膀看向他斜后方的投影仪:“这个东西。”   贺兰牧回头看了一眼:“哦,昨天晚上搬回来的,还弄了些碟片回来,看么?”   祝宗宁走过去摆弄了两下,又翻了翻碟片盒,但没有把贺兰牧挑好的那张换掉,走到茶几边上端起贺兰牧给他准备的西瓜汁往沙发上一摊:“看。”   两个人都没再提起来刚刚的不愉快,一波三折的,虽然和贺兰牧一开始的想法有所出入,但俩人到底还是看了一个下午碟片。   祝宗宁在贺兰牧这儿清闲地待了半个月了,除了这一次产生了点分歧,贺兰牧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但祝宗宁这个人被人捧着习惯了,感觉不到贺兰牧对他的百般纵容,倒是这一回分歧给祝宗宁提了醒——他也不能一直赖在贺兰牧这破房子里不走。   那会儿在次卧的时候想到的那些念头不是生气时的一时冲动,祝宗宁是真的意识到自己乐不思蜀得时间有点久了。   毕竟也没到跟家里决裂那份儿上,他爸妈不可能舍得逼他这么狠。   他给助理发了消息过去,让助理把他之前跟进的那个项目策划书摆到他大哥的办公桌上去。   小张助理不明所以,发消息问祝宗宁:需要提醒大祝总吗?这个项目目前没有什么风险,进展很顺利。   这本来就是暗示他哥的手段,祝宗宁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着:那就编一点风险出来,但是不用特意提醒我哥。   而后他把之前加上了微信但没有联系过的合作方的微信翻出来,点开朋友圈看了一会儿,又给赵虔发消息:帮哥们个忙,替我找找附近有档次的赛马场。   赵虔别的不行,但吃喝玩乐没有人比他更在行了,没过几分钟就给祝宗宁发来了推荐场地名单,顺便问祝宗宁:“你怎么想起来骑马了?”   贺兰牧上班去了,家里就剩下他自己,祝宗宁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两条大长腿直接压在沙发背上,晃悠着脚丫子给赵虔发语音:“我那个项目,合作方喜欢骑马。”   赵虔觉得奇了:“你不是离家出走了,还去公司?还忙项目?”   祝宗宁又翻开朋友圈划拉着看了一圈,看见他嫂子发的小孩儿的衣服了,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他嫂子就生了,就又去让助理买了一整套的小金镯子小金锁。   都准备妥当了,他才施施然回赵虔:“朕该回宫了。” 第19章 忘带钥匙   贺兰牧尚且不知道某人在策划跑路,正坐路边摊跟几个发小儿撸串。   他跟孟勇问过玩车的地方,又去童轩那儿白嫖了人家的投影仪,就剩一个陆政廷尚且清净,还没被他骚扰过,仨发小儿早就对他有了喜欢的人且正在拼命追有了深刻的认知,强烈要求过好几次坐一块聚聚,让他们见识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野生动物贺兰牧动心。   但他家祝宗宁是不可能来路边摊撸串的,这地儿满地都是油污,烟熏火燎的烧烤味混着烟味儿酒味儿,各桌儿嬉笑怒骂不绝于耳吵得够呛,小公主站一下要洗三遍澡,来一回能嫌弃一礼拜。   贺兰牧想起来祝宗宁那种别扭的嫌弃模样,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拿桌沿一卡开了瓶酒仰头喝了口:“别起哄,我这刚追上还没抱热乎呢,回头被你们吓跑了怎么办。”   三个发小儿都知道他性取向,贺兰牧这人从来不藏着掖着,发现自己的小众取向之后就跟家里出了柜,朋友问起他怎么不找女朋友的时候也直接坦言自己喜欢男人,不过大概是什么性格的人交什么性格的朋友,他这三个发小儿也没谁因为这事儿特别在意。   就是起哄起得更起劲了:“啧,看把你给金贵啊啧啧啧,还吓跑了,他一大男人能被我们吓成什么样。”   贺兰牧笑眯眯拿刀子撬开只生蚝扔炉子上烤着,那生蚝品质好,肉质肥美汁水多,上炉子“滋啦”一声,贺兰牧在这声“滋啦”中调转枪口,对准孟勇:“上回给你打电话,听见旁边一妹子问你‘谁啊’,我看还是你先交代吧,是不是嫂子?”   这下更热闹了,童轩和陆政廷八卦得不亦乐乎,兄弟四个没一会儿就开了一桌子的酒,童轩喊老板又上了一提冰啤,贺兰牧却一摆手:“差不多了,喝太多回去酒味儿去不掉,他嫌弃。”   三个人都愣了愣,贺兰牧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以前二十出头那会儿还干过一次喝大了直接睡马路边上的事儿,睡半截醒了,才又晃晃悠悠走回家,幸好那是个不冷不热不下雨的初春天气,才没出事。   后来倒是没再喝到过那种地步,但也很少克制,尤其是几个朋友久没聚了,怎么也该尽兴,更何况贺兰牧的酒量远不至此,刚刚喝得那点也就是解解渴的程度。   “你个妻管严。” 孟勇逗贺兰牧,往自己跟前拿了瓶酒,他没贺兰牧那技术,得上开瓶器,“啪”一下打开了瓶酒盖,往自己杯子里倒,又羡慕了,“咱也想有个人管管我啊。”   童轩和陆政廷:“噫!”   贺兰牧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妻管严就好了,他和祝宗宁这,按异性恋那一套算的话,估摸着最后他自己才是做老婆的。   但他说了不喝了,就真的不喝了,拿了片烤馒头细嚼慢咽,目光往四下看,想找个便利店买盒口香糖。   不然回去了他家矜贵的小公主又要撇嘴。   然而他四下望了会儿,便利店没看见,倒是看见了自己那台越野车。   和三个发小儿出来吃饭,贺兰牧从来不会开车出来,喝多了还得喊代驾,还不如到时候直接打车走。   何况现在祝宗宁还住他那,他就更不怎么动那台车了,车钥匙都留祝宗宁那了。   怎么没喝几杯还幻视了?   贺兰牧蹙眉往那台车的方向看,孟勇跟着一抬头:“你看什么呢?”   陆政廷和童轩也跟着看过去了,贺兰牧那台牧马人太拉风,三个人几乎也同时发现了这台车是贺兰牧那辆,但还没来得及问,贺兰牧就已经站起来走了过去。   他本来就腿长,现在走得急,更是大步流星,三两步从烧烤摊走到车跟前,冲刚从驾驶座下来的人叫了一声:“宁宁?你怎么过来了。”   贺兰牧出来和朋友吃饭时跟祝宗宁报备过,但也没指望祝宗宁会放在心上,他家小公主身娇体贵,关心别人的技能点天生没点,贺兰牧已经把他给摸的透透的了。   果不其然,祝宗宁说:“我下午出去了趟,忘带家里钥匙了。”   贺兰牧没过问祝宗宁去了哪,伸手去掏自己那把钥匙,刚摸到,又把手抽了出来:“车上坐着等我会儿,我跟你回去。”   祝宗宁瞄了一眼贺兰牧刚刚来的方向,离得远,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出来和贺兰牧一块吃饭的另外三个都是男人,全都是白背心和大短裤的打扮,看上去粗野不堪,唯一一个好一点儿的头发做了个造型,但也就那样了。   他不希望贺兰牧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祝宗宁皱着眉,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就是你说的好哥们?”   “是。”贺兰牧没想到祝宗宁会留意到他那仨发小儿,“我跟他们提起过你,要过去打个招呼么?”   贺兰牧的见识很广阔,这些天接触下来祝宗宁能够感觉到,这个人虽然穿着打扮都不讲究,对吃喝也没什么太大要求,可见识很广,经历很丰富,跟他提起什么话题都能相当自然地接上两句,甚至还可以给他讲一些自己没听过的趣闻。   贺兰牧像一片广阔无际的海,祝宗宁却并没有想要探寻的想法,只想着浅尝辄止的看一看,体验一回,爽一把新奇一阵就够了。他没有细想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想过和贺兰牧的生活再发生更多交集,更没想过要去认识什么贺兰牧的朋友,于是果断摇头,转身坐回车里:“我又不认识他们……你还要不要回去了?”   贺兰牧就知道这答案,抬手替祝宗宁关上了车门,然后趴在降下来的车窗上嘱咐祝宗宁:“等我一会儿,你把窗户关上,这儿蚊子多。”   那边儿他那仨发小儿都快八卦疯了,看见贺兰牧在那黏黏糊糊站了半天又一个人折回来了,顿时不满了:“诶诶诶,怎么还藏着掖着,赶紧喊过来一块喝酒啊。”   贺兰牧掏出手机扫桌子上的二维码,把帐结了:“喝什么啊,我们两口子不得有一个清醒着把车开回去——账我结了啊,先撤了。”   孟勇是他们四个里头酒量最差的那个,这会儿有点醉意了,大着舌头拦贺兰牧:“什么就先撤了,你见色忘义啊。”   贺兰牧嘻嘻哈哈:“废话嘛这不是,兄弟哪有对象重要。”   对面坐着的陆政廷顺手抄起个纸巾球砸过来:“算了,让他滚吧,不然万一他对象一生气,这三十年的老光棍回头不得堵咱们门口去骂娘。”   这其实是贺兰牧小时候的壮举衍生出来的调侃。   大概是小学四五年级的事儿,他们班一个男同学往贺兰牧同桌的书包里扔虫子,把小姑娘吓得嗷嗷哭,贺兰牧最看不得欺负女孩子的事儿,抓了整整一矿泉水瓶的毛毛虫,拉着他同桌就去了那个恶作剧的男生家里,堵着人家门口要求道歉,不然就往那男生身上倒虫子,典型的以暴制暴,差点就被找家长。   他那仨发小儿还以为贺兰牧喜欢人家小姑娘,一直误会到上高中,结果高二那年贺兰牧出柜了,惊掉了一群人的眼镜,“毛毛虫暗恋”事件也就跟着开始被打趣成“堵门口”事件。   贺兰牧把那纸巾球又砸回去,笑着骂他:“滚蛋,老子只文明堵门,不骂人。” 第20章 光屁股一起玩   回车上之前,贺兰牧去烧烤店收银台那抓了一把薄荷糖,剥了两三粒直接一块丢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嚼完了,正好也走到了车跟前,一拉副驾驶的车门,长腿一迈上了车:“走吧。”   虽然祝宗宁不是特意来接他的,但贺兰牧管不住自己往上扬起来的嘴角,靠在副驾驶上侧头看祝宗宁,感觉祝宗宁怎么好像是又帅了点,侧脸看上去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而眉骨深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尾那个痣恰好半隐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看得他心跳得砰砰的。   但就是脸上的嫌弃有点过于明显,祝宗宁第一回给别人做司机,不情不愿地发动车子:“你说的经常去的地方,就这里?”   虽然贺兰牧喝得很克制,脸上的酒意也并不明显,但酒精多多少少还是侵蚀了一些他的理智,比如现在他就比平时更放纵和恣意,那种痞劲收都收不住,懒洋洋地支着两条大长腿,挑眉问祝宗宁:“怎么了,嫌脏乱差啊?”   祝宗宁皱着眉头把车调了个头,看了贺兰牧一眼:“你闻闻自己是个什么味儿。”   贺兰牧又剥了两颗薄荷糖扔嘴里了,一张嘴感觉满口凉气儿,连鼻腔里都是薄荷味,他自己闻不到,于是抬起胳膊使劲嗅了嗅,在祝宗宁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中往远离祝宗宁那边靠了靠:“我回去就洗澡,好不好?”   明明是讨饶似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像在调戏人。   祝宗宁一边看导航,一边又看了贺兰牧一眼,只觉得贺兰牧和平常不太一样,平时像是约束着自己,现在大概是喝了酒放飞自我,身上那种撩拨人的荷尔蒙简直铺天盖地。   祝宗宁后牙忍不住地磨了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犬齿,不动声色地把车载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一脚踩下油门:“你平常就是这么跟朋友聚会的么?都是那几个人?”   贺兰牧“嗯”了声,歪头看着祝宗宁:“不是不想认识——那是我仨发小儿,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块玩泥巴了。”   说完自己先笑了声,嗓子被酒浸过了,声线发低:“估计你没淘过这种气,脏兮兮的,白背心回家就成花背心,然后就被我妈训一顿,勒令我立院子里,拿大盆弄一盆洗澡水,兜头给我浇下去,又凉快,洗得又干净。”   祝宗宁听着,脑袋里浮现出来一个光屁股小孩儿被他妈拿着塑料盆浇水的模样。   这的确是他没经历过也不想经历的,泥土多脏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他小时候的玩具都是高定的产品,材质全是婴幼儿无害的那种。   但莫名的,他并没有产生那种嫌弃、鄙夷和不屑的情绪,反而有点被贺兰牧那种描述给感染了,仿佛窥见了贺兰牧童年顽皮捣蛋的快乐生活的一个角,没忍住跟着笑了下。   但很快,祝宗宁一脚踩下刹车等红灯,扭过头来看着贺兰牧:“你们四个,小时候光屁股一起玩?”   穿开裆裤和光屁股那可不是一回事——但贺兰牧听出来祝宗宁口气不大对,立即改口:“哪能啊,那多不文明,女同志看见多不合适,再小的男娃那也是性别男不是,我说穿开裆裤就是个形容词,说我们从很小就一块玩。”   祝宗宁撇撇嘴,不知道哪来的胜负欲:“那我也有发小儿,赵虔,就跟我一块去健身房那个。”   贺兰牧双标到极致,明明都是他的第一波学员,却早就把赵虔这个名字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谁,迟钝地“哦”了声。   再开过一个路口就进贺兰牧他们家小区了,贺兰牧把抓的那一把薄荷糖也彻底都嚼了,吃了个透心凉。   离开烧烤摊时间长了点,脱离那个环境之后他自己也隐隐约约能闻到一点身上粘着的那种烟熏火燎的味儿,还掺杂着汗味和烟味,的确不好闻,回了家立即直奔浴室,把身上的衣服放泡盆里,拿着花洒往自己脑袋上浇下去。   贺兰牧今天心情实在很好,想到他家小公主眼巴巴去那种平时绝对不可能去的地方接他,贺兰牧嘴角就压也压不住。   花洒里的水兜头淋下来也没能让他冷静,反而更燥了。   浴室架子上摆了一排属于祝宗宁的瓶瓶罐罐,贺兰牧破天荒的用了点,洗干净闻了闻,果然闻不到烧烤摊那些味儿了,玫瑰花香混着点荔枝的果味清甜,与这些天他死皮赖脸赖在祝宗宁床上睡觉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抹了把脸,把前额的头发全都背到后面去了,露出饱满的额头,浑身湿漉漉地从淋浴间走了出来,弄了一地水,站在卫生间干区开了门,冲外面喊:“宁宁,你要不要来玩水,体验一把我小时候的感受?”   “什么,我不——”祝宗宁本来在客厅陪奶糕玩逗猫棒,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刚想拒绝的话立即咽了回去,“贺兰牧,你什么意思?”   与贺兰牧越熟悉,就会发现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是个非常出格的人,比如现在,他就毫不遮掩、直白到粗俗地告诉祝宗宁:“想和你光屁股一起玩。”   祝宗宁忍无可忍,把逗猫棒往地上一扔,往浴室走的时候都差点踢到奶糕,三两步走到贺兰牧跟前,一把把他怼到了墙上,紧跟着就亲了上去。   那说是一个亲吻其实是不恰当的,说是啃咬更为合适。   祝宗宁本来就不是个会疼人的性格,以往的床伴都很懂示弱和撒娇,然而贺兰牧怎么看都与这两个词不搭边,更用不着祝宗宁去想什么怜香惜玉。   他发泄似的把贺兰牧里里外外亲了个够,嗓子已经哑了,危险地盯着贺兰牧:“勾引我,又不给干,你什么意思?”   贺兰牧手臂的线条绷的很紧,搂住祝宗宁,很慢地闭上眼睛靠在祝宗宁颈侧,声音低而慢:“宁宁,你想要的话,我给你扌喿。” 第21章 求官人下回心疼心疼我   “叮——”   祝宗宁翻了个身,因为被电话铃声吵醒而发出来不满地声音,但睡意已经被打扰,意识慢慢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才感觉到床上还有个人。   前一晚上的那些画面涌入脑海,疯狂而尽兴,祝宗宁素了许多天,昨天晚上一次做了个回本,心情大好,难得被吵醒了也没发火,捏了捏搭在自己腰上那只大手的指尖,发出不甚清醒的哼唧:“别吵,再睡会儿。”   贺兰牧亲了下他后脑的头发,轻声下床:“睡吧,我不吵你。”   前一晚从回家开始就失控,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他听着电话铃声传来的方向才想起来前一晚把手机扔在了客厅。不过等看清来电提醒上的备注,脑袋里那些暧昧画面一下子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天忘了些什么。   贺兰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浑身上下练得都是肌肉,一身匪气十足,此时却可怜兮兮又一脸心虚地坐在沙发上,接通电话,弱弱地喊了声:“妈。”   电话那头贺兰牧亲妈正对着面前一片干死的花痛心疾首,脚边的大行李箱也不管了,一边浇水抢救还能救一救的,一边打电话骂亲儿子:“让你给我浇水,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来?你个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贺兰牧被亲妈骂得毫无反击之力,小心翼翼地讨好:“您让我爸陪您再去买几盆呗,我报销。”   “你怎么不说自己带我去买几盆啊?”他妈看完花花草草的状态,基本上是没得救了,大夏天本来就晒,又缺水,都死透了,只能先把几盆耐旱的抱回屋里,又忍不住念叨贺兰牧,“那么大个人了,一点不靠谱,我看都不如把板凳腿儿留家里给我浇水。”   “靠谱着呢。”贺兰牧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我有特殊情况啊唐女士,您别先着急给我扣罪名。”   唐女士,也就是贺兰牧他亲妈,处理完花花草草回屋里坐沙发上,一边拿过老公递过来的擦手湿巾一边说:“什么特殊情况啊,别告诉我你又跑去返祖了。”   贺兰牧二十岁的时候跑去热带雨林玩过,回来的时候晒得脸黑如炭,头发打绺,活生生cos类人猿,被唐女士嘲笑为“返祖去了”。   那会儿那模样的确一言难尽,贺兰牧想起来也“噗嗤”一笑,而后正色道:“乱说,我也就二十出头的时候才那么不靠谱,我是有正经事。”   唐慧“哦”了声,一副“你这个臭小子到底能有什么正经事”的表情听着电话:“说来听听。”   贺兰牧瞄了一眼次卧的方向,嘴角往上翘了起来,语气有了些难以抑制的开心和炫耀:“搞对象去了。”   因为性取向和性格原因,贺兰牧他爸妈都一直以为贺兰牧要打一辈子光棍了,闻言赶紧喊贺兰牧他爸:“你儿子说他搞对象了。”   贺兰牧又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是真的,他姓祝,我们俩现在在咱家老房子这住呢,我挺认真的。”   唐慧给贺兰牧打电话,其实主要目的是告诉贺兰牧一声他们老两口安全到家了,没想到二十来天没见,他们就出去旅了个游,臭小子把儿媳妇搞定了!   她笑眯眯看了贺凛一眼,挺骄傲:“臭小子还挺有本事。”   贺兰牧也挺骄傲:“那是。”   次卧门响了下,祝宗宁被吵醒了之后没睡着了,光裸着上半身就晃荡了出来,贺兰牧瞄见了,立即对着电话说:“妈,他睡醒了,我们俩先去吃饭了哈。”   他妈大手一挥,赦免了他坑死无数盆花的罪过,但没挂电话,喊贺兰牧:“你等会儿,抽个时间把你弟送回来,你爸可想它了。”   贺兰牧挑眉看着祝宗宁,手指了指电话,用口型说“我妈”,然后拒绝了唐慧:“不成,他养了只猫,可喜欢咱们家板凳腿儿了,你先让我爸忍忍吧。”   挂了电话,祝宗宁也已经走到客厅了,在贺兰牧旁边坐下来,一把抱住贺兰牧的腰,往贺兰牧嘴唇上亲了一口:“早上吃什么?”   难得祝宗宁这么粘人,贺兰牧也回亲了他一下,商量:“你想吃什么?牛奶和吐司行吗?我去给你煎个鸡蛋。”   虽然这对他来说算是非常简陋的早餐选项,不过祝宗宁还是点点头:“行。”   贺兰牧于是立起来,趿拉上拖鞋往厨房去,路过冰箱的时候捎上了两颗土鸡蛋。   祝宗宁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不得不说和贺兰牧做的体验格外好,是他以前那些床伴不可能带给他的,那些娇滴滴的小男孩儿被他弄完第二天床都爬不起来,别说还能去做饭。   祝宗宁瞄着厨房里的人影,回味前一晚上,贺兰牧像一匹野性的烈马,没有人降服过,所以常年驰骋山野,练得腰身柔韧且健硕,紧实而富有弹性,却将缰绳交给他来掌控,完完全全地被他降服在腰胯之下了。   他骑着这匹马纵横驰骋,身体与马背紧密地贴合,随着驰骋的动作上下地颠簸,这批从来会将妄图驯服的人摔下去的烈马对着他却什么动作都配合,跟随着他的牵引跨过溪流,奔过原野,最后仰起脖颈发出一声痛快的嘶鸣。   他们在浴室就已经密不可分,后来跌跌撞撞回到卧室,贺兰牧那体力好得惊人,到最后一回的时候竟然还有余力能自己摆胯扭腰,不像以前那些人,来上两回就哭着喊着求饶。   降服这匹放肆、野性的烈马让他得到了十成的满足。   就不该拖这么久才上了他。   祝宗宁舌尖舔了下唇瓣,感觉口干舌燥的,于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顺便还喂了贺兰牧一口,也没走,站在旁边看贺兰牧娴熟地磕开一颗鸡蛋放进煎锅里,问他:“今天不去健身房上班了吧?”   贺兰牧的教练生活已经步入正轨,除了祝宗宁和赵虔这俩玩票的富二代,也有了其他几个固定学员,平时也还有一些三十人一个班的普通健身课程,还是得去上班,不过今天他晚上没事,跟祝宗宁打商量:“我就下午有课,下课就回来陪你,行吗?”   祝宗宁端着水杯,皱眉看他:“你还能去上课?昨天最后清理的时候,你都合不上了。”   贺兰牧关火端锅,把煎蛋倒进盘子里,拿厨房纸擦了个手,转过身来看着祝宗宁:“那也没见你心疼我啊。”   “下回我轻点。”祝宗宁很不走心地许诺,“那不是你非要勾引我么?明知道我憋狠了,还敢那么撩我。”   贺兰牧端着煎蛋往外走,另一只手牵住祝宗宁的手,眉目舒朗,眼神里含着的尽是笑:“我错了我错了。”   他拉着祝宗宁到餐桌边坐下,才又笑着说:“求官人下回多心疼心疼我吧。” 第22章 夸我一句   习惯是件相当可怕的东西。   祝宗宁在贺兰牧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就已经几乎适应了这种“贫穷”的生活,每天穿着贺兰牧给他新洗好的大背心在屋子里晃荡,都忘了自己第一天见着这东西的时候有多排斥了。   他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搬出来半个西瓜,又去厨房拿了个小铁勺,然后又垫了塑料盆,坐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碟片一边挖着吃起来。   贺兰牧第一回让他这么吃西瓜的时候祝宗宁差点把西瓜少扔贺兰牧脸上,可现在也习惯了,而且这么挖着吃好像确实比切成西瓜块要甜一点,简直是个玄学。   扔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响了下,把窝在一边睡觉的奶糕给吓了一跳,“喵”地一声蹿进了板凳腿儿怀里,祝宗宁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家品种高贵的猫,拿起手机看微信消息。   是贺兰牧发来的,说自己刚发了工资,提成和奖金都很可观,问祝宗宁要不要出去吃晚饭。   祝宗宁立即想起来了贺兰牧去过的那个大排档,斩钉截铁地回复:我不去。   贺兰牧这回发了语音:“去吧,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牛排,我做西餐手艺不行,还是带你出来吃吧。”   祝宗宁早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吃牛排了,他就是一阵一阵的,想吃什么东西就那么一会儿,以前在家的时候半夜想吃什么东西把家里保姆喊起来做,结果做好了他又不想吃已经睡着了的事情发生过好几回。   他也点住语音框:“不想去,懒得动。”   “撒什么娇呢。”贺兰牧的语气含着点笑,而后报了个餐厅名字,“我提前了一个星期预定呢,真不去?那我现在下班回来,晚上吃什么?”   祝宗宁愣了一下,是着实没想过贺兰牧会定这个位置的餐厅。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在家宅了一天而僵硬的肩颈,又回消息:“我开车去接你。”   而后他去卧室换衣服,他原来自己的衣服一共三套,穿来穿去穿得都腻死了,但也没得挑了,拿上车钥匙出门。   他最近和贺兰牧腻歪在一块,连赵虔喊他出去吃饭他都没应,已经有段时间没去过像样的餐厅吃饭了,这会儿还生出来了一些莫名的期待感,路上遇上了堵车都没烦躁。   不过堵在半路上的时候他倒是想起来了件事,给贺兰牧发了条消息:“那家餐厅有着装要求,你可别穿背心短裤去,会被拒绝接待的。”   贺兰牧接到信息的时候,刚换完一整套休闲西装,从休息室里面走出来,看见信息内容不由得暗骂了句小兔崽子,也不知道他在祝宗宁心里到底是多土鳖。   但显然,并不是只有祝宗宁一个人以貌取人。   健身房他那些同事也都投来惊奇的目光,宁濛和贺兰牧最熟,嘴快地问:“牧哥,今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要去约会吗?”   贺兰牧抽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普通的休闲西装而已,颜色不花哨,款式不大胆,这就花枝招展了?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宁濛同志这问题问得深得他心,贺兰牧大大方方承认道:“对啊,约会去。”   这下和他相熟的几个健身教练和工作人员都起哄起来:“哪天也让嫂子来健身房溜达一圈啊。”   “有了对象就是不一样哈,咱牧哥都开始注重外表了。”   “牧哥这一打扮贼帅啊,嫂子还不被你迷死!”   贺兰牧对着这些调侃脸不红心不跳,还有一种非单身人士的自豪感,一边冲起哄的同事摆手,一边笑道:“你们牧哥本来也帅好吧?”   又迎来同事们一波更大的起哄声:“哟~~~”   贺兰牧在起哄声中心情愉悦地出门进了电梯间,顺便给祝宗宁回消息:“放心吧宝贝儿,哥哥不让你在外面丢人。”   祝宗宁开着车通过了最堵车的那段路,带着蓝牙耳机听贺兰牧发来的消息,心说你还知道自己平时穿得有够丢脸,又实在不敢相信贺兰牧嘴里说的“不丢人”,毕竟他翻过贺兰牧的衣柜,里头真是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贺兰牧敢穿着背心裤衩人字拖陪他去吃饭,他连车都不让这个人上,二话不说直接转头就走。   直到他看见了健身房楼下的贺兰牧。   第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还是贺兰牧看见了他自己这辆惹眼的车,先走过来敲了敲副驾驶的门。   贺兰牧腿长他是知道,贺兰牧身材好他更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他是真没想到贺兰牧稍作打扮会这么帅气俊逸,肩宽腰细,倒三角的身材完全就是个衣架子,比起他见过的那些男模简直不遑多让。   平时穿得那么糙野随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生生浪费了这个好身材。   祝宗宁看得呆了呆,他倒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主要是这反差感太强烈了,直到贺兰牧咳了一声,提醒他:“愣着什么呢?坐过来啊,还是要你来开车?”   祝宗宁这才回神,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有点丢脸,动作很大地推开了驾驶位的门绕到副驾驶上去:“快点开车,我饿死了。”   贺兰牧上了车,侧过身去帮祝宗宁系上安全带,故意逗他:“怎么样,还成吧?没给你丢脸吧。”   “凑合吧。”祝宗宁调整了下副驾驶的座椅靠背,眼神没再往贺兰牧那边瞟。   可贺兰牧逗人上瘾似的,非要刨根问底:“就凑合啊?今天我们健身房那帮小姑娘可要把我夸上天了,说我比电影明星还帅。”   祝宗宁看着凑在自己身边的人,伸出手拉住贺兰牧帮他系完安全带就没收回去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拉,恶狠狠地在贺兰牧嘴唇上亲了一口,而后抬手把贺兰牧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也给系上了,警告道:“再浪,明天别想下床了。”   贺兰牧没忍住,“哈哈”大笑出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走心地求饶:“错了错了,我错了宝贝儿。”   又伸手掐了掐祝宗宁的脸:“想让你夸我一句,怎么那么难啊。” 第23章 看你表现   这家餐厅其实算是祝宗宁常来的一家,不过之前来都是在包间里面,今天是第一回体验了坐在大厅的位置。   服务是没法比的,但好在餐品质量还是一如既往得好。   味蕾得到满足,祝宗宁难得没嫌弃用餐环境,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四周围。   用餐高峰时间,旁边那桌却一直空着,这会儿预定了座位地客人才终于来了,是一对情侣,来的时候两个人手牵着手,女孩子怀里抱着好大一捧玫瑰,笑得格外甜。   祝宗宁挑了挑眉。   以前赵虔跟他说过,这家餐厅是求婚高发餐厅,看来是真的“高发”,他就这么一次没进包厢,看样子就要遇上。   他歪着头往另一桌看热闹,没看见贺兰牧看向他的目光,直到贺兰牧喊了他一声:“宁宁?”   祝宗宁回过头来,但心思还在看热闹上,没走心地“嗯”了一声,凑过去跟贺兰牧嘀咕:“我猜他要求婚,赌不赌?”   贺兰牧还以为他家小公主也想要玫瑰花呢,没想到是在想这个,于是收回了顺着祝宗宁的目光看过去的眼神,也往前凑了点,声音低而慢,带着一点纵容的笑:“好,想赌什么?”   祝宗宁心情好的时候格外能折腾,目光从对着隔壁桌看热闹转回到贺兰牧身上,一时兴起:“我赢了,晚上你给我口。”   贺兰牧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没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然而隔壁的情侣非常低调,没搞当众求婚那种尴尬场面,人家只是一起过了个生日,侍应生端上来男生早就提前预定的蛋糕,在女生惊喜又感动的目光中点燃了蜡烛。   祝宗宁输了。   他老大没意思地撇了撇嘴,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口,将目光收了回来:“无聊。”   打赌之前根本没说如果贺兰牧赢了的话怎么办,祝宗宁赌品极差,根本就不玩愿赌服输那一套,直接耍赖,对自己赌输了要做什么这事儿绝口不提,转口问贺兰牧:“甜点怎么还不上。”   贺兰牧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但他本来也没想过让祝宗宁做什么,陪祝宗宁玩儿罢了,于是抬手喊侍应生:“我们的甜品可以上了。”   而后又问祝宗宁:“宁宁,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祝宗宁已经不再看隔壁那一桌情侣了,他就是图热闹,想看赵虔说的求婚,就像是去动物园看动物表演,但对看别人谈恋爱可没兴趣。听见贺兰牧的提问,他晃着红酒杯的动作一顿,随机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单纯又无辜的笑:“也想要给我过生日啊?”   “新城北区那家蛋糕店的蛋糕还喜欢吗?”贺兰牧没有直接正面回答,但很明显是肯定的答案,“提前给你排队订好。”   那的确是祝宗宁最喜欢的一家蛋糕店,自从店面开张,祝宗宁的生日蛋糕以及他主办的各种宴会选的大蛋糕都是那家的。祝宗宁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刚离家出走、还住在用贺兰牧身份证开的宾馆那会儿贺兰牧就给他买过一个。   可贺兰牧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   他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叉用手指托着下巴,问贺兰牧:“你跟张助理问的?”   “不是。”贺兰牧拿起手边的手机晃了晃,“看你朋友圈发图,那家店的Logo很有辨识度。”   祝宗宁其实不喜欢床伴儿问他助理打听他的个人喜好,但这次不是助理嘴不严“泄密”,于是了然地“哦”了声,依旧冲着贺兰牧笑眯眯:“那看你表现。”   个小兔崽子,贺兰牧在心里笑骂一句,但也拿祝宗宁没什么办法,接过侍应生送来的甜品往祝宗宁面前推了一下:“知道了祖宗,我好好表现,您nan风dui佳赏脸满意一下?”   祝宗宁立即意有所指,目光极其直白且赤裸,盯着贺兰牧的嘴唇:“那晚上……”   贺兰牧舌尖在口腔里顶了下,被祝宗宁这直白到下流的眼神看得心口一热,心说这小兔崽子浪得要上天了,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听你的。”   祝宗宁吃饱喝足,最后的甜品吃得有一搭无一搭,在餐厅待不下去,催促贺兰牧赶紧喊代驾回家。   他喝了一点红酒,没有到喝醉的地步,只是有很轻微的醉意,表现在眼神中,有一点飘忽不定,看上去格外多情。   上了车,代驾将自己起来的小滑板车折叠起来塞进后备箱,穿上一次性防脏塑料外套,同贺兰牧确认去处,而后非常专业地确认好目的地,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贺兰牧和祝宗宁一块坐在后排座位,当着外人,一开始祝宗宁还算规矩,但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祝宗宁的手就拉住了贺兰牧的手指尖,人也不动声色靠得越来越近,最后大腿根和贺兰牧贴在了一块,在两个人之间的隐秘角落里,慢慢将手塞进了贺兰牧休闲西裤的口袋里。   贺兰牧的背肌蓦地绷紧了,眼睛的余光看见祝宗宁嘴角蔓延起来得逞的笑。   理智告诉贺兰牧,他应该抓住那只作乱的手,但感性让他放松身体,给祝宗宁留出更多使坏的空间。   关于祝宗宁的事情,贺兰牧向来听凭感性。   祝宗宁在贺兰牧的默许和纵容下更加放肆,挑逗得更加肆无忌惮,手指隔着一层薄布内衬按揉贺兰牧大腿内侧的软肉,表情却一脸正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只用余光去看贺兰牧的反应。   以前他出来玩都是带自己的司机,他无需避讳,如果恰好当天晚上兴致好带了伴儿,他甚至会毫无顾忌将手伸进对方的裤子里去玩弄。   现实情况不允许,前面驾驶位上不是自己的司机,祝宗宁只能浅尝辄止。   可看着贺兰牧难耐却只能忍着的样子,要比迎接那些腰细腿软的小男孩儿的投怀送抱有意思许多倍。   贺兰牧呼吸急了起来,胸口一起一伏,表情是可以压制的隐忍,在祝宗宁又要往更深的地方探过去的时候一歪头靠在祝宗宁肩膀上,很小声地说:“饶了我吧。”   和他无数次在床榻之上的时候一样,明明能反抗,却把主动权全都交给祝宗宁。   祝宗宁喜欢这样的贺兰牧,但也被贺兰牧惯得更加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手指还在乱摸乱碰,嘴上却委屈得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谁让你刚刚吃饭的时候勾引我。” 第24章 他才不会不同意   代驾司机对车后座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尽职尽责将车子开入地下车库,才转头对车后座的客人说:“您好,已经送到您指定的位置了,您看能给我点个好评吗?”   贺兰牧呼吸间气息全是滚烫的,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说了声“好”。   好在他从副驾驶那一侧下的车,隔着车身阻挡,才能勉强维持住颜面,一直看着代驾骑上自己的滑板车离开才松懈下来,呼出一口燥热的气。   车内的罪魁祸首满脸无辜,贺兰牧一手撑着车门边框俯下身,冲车里稳当坐着的祝宗宁说:“下车吧?”   紧接着又打算去开副驾驶车座的门,想要从杂物架那翻条毯子出来,遮一遮自己身下的窘态,但还没来得及挪开,胳膊就被祝宗宁拽住了。   贺兰牧疑惑地一转头,冷不防险些被祝宗宁的忽然使劲给拽个踉跄。   “别闹。”贺兰牧停住开副驾驶车门的动作,“我找个东西遮一遮。”   然而祝宗宁并没放手,还凑过去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手在要命的地方摁,笑着说:“我想在这玩。”   贺兰牧垂头看了祝宗宁几秒。   那几秒钟的时间被拉得特别长,贺兰牧感觉仿佛听到了自己脑海内翻腾的轰鸣,而后叹出一口滚烫的热气,转身长腿一迈坐回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越野是很宽敞,很方便,但两个人下车的时候都不是很体面。   祝宗宁的裤子皱皱巴巴,液体把裤子的布料局部染成了深色,贺兰牧则更凌乱一些,他那件衬衣崩坏了两颗扣子,西装外套已经完全没法看了,嘴角还破了一点皮。   贺兰牧从车后视镜面前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略略整理了下衬衣,勉强盖住锁骨上的痕迹,抬手往祝宗宁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说了让你别这么疯,幸亏现在人少,赶紧上楼。”   他嗓子泛着哑,和平时说话的音调很不一样。   祝宗宁目光扫过贺兰牧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反手抓住他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疼不疼?下次我注意点,不弄这么深了,一会儿上楼喝点水。”   事后的时候,他家小公主都会比平时关心他一些,体贴而温柔,这个时候的祝宗宁才最像是一个拥有了亲密关系的恋人。   贺兰牧跟他上床很多次,总结得到了这个规律。   但他还是很高兴,冲祝宗宁笑了一下,却又扯着嘴角发疼,不由得“嘶”了声,在祝宗宁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讨福利:“想吃西瓜,祝大少爷能喂我么?”   祝宗宁还牵着贺兰牧的手,今天尤其好说话:“行,冰箱里给你留着半个呢,回家吃。”   “那明天早上吃什么?”贺兰牧也很擅长得寸进尺,跟着祝宗宁吃了几天西式早餐,他的中国胃都要抗议了,借机提议道,“吃红油抄手吧,上回包的还冻着没吃完。”   祝宗宁瞄一眼自己作孽留在贺兰牧嘴角的伤,无情拒绝:“喝粥吧,还敢吃红油抄手,嘴角不疼了?”   贺兰牧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要不是在电梯里面,他简直想搂住祝宗宁亲一口。   但亲不成,他嘴上的便宜也要占,挤着祝宗宁的肩膀:“疼啊,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祝宗宁才不肯亲,贺兰牧刚给他用嘴弄过,多脏啊。他推着贺兰牧的脸把人推开了点,将话题扯了回去:“皮蛋瘦肉粥吧,你上礼拜做的那种,挺好吃的。”   贺兰牧还赖在祝宗宁身上,一只胳膊搭在祝宗宁肩膀上,甩都甩不掉,“嗯”了声认可了皮蛋瘦肉粥的方案,又问:“那配菜吃什么?”   以往回家的时候身侧跟的要么是司机要么是助理,祝宗宁没有跟人一样一样热热乎乎讨论第二天早上吃什么的经历,瞄了眼贺兰牧搂着他的胳膊没推开,说:“萝卜酱菜不行。”   “那腌黄瓜?”贺兰牧琢磨着冰箱里那几样,“脆脆凉凉的,应该好吃。”   “不吃。”   “啧,挑嘴呢,腌黄瓜多好吃啊。”   “贺兰牧。”   “好好好。”贺兰牧立即妥协,“那凉拌包菜丝行么?切一点小米辣,热油往上一浇……”   没说完,电梯到了他们家那一层,“叮”一声打开了,贺兰牧搂着祝宗宁往外走,继续道:“少油少辣,加一点我上次调的那种酱汁,行么?”   这一回祝宗宁没吭声,贺兰牧以为这算是商量妥了,高高兴兴准备掏钥匙开门,计划着洗完澡还能搂着祝宗宁温存一会儿,祝宗宁却忽然往远离他的位置挪了一下。   贺兰牧:?   他诧异地回头去看祝宗宁,刚心思都在祝宗宁身上,根本没注意周围,到这会儿才发现楼道里还站了另外一个人。   但贺兰牧也没在意,这小区租户多,邻里左右都不怎么认识,只不过祝宗宁和他现在都衣冠不整的,碰上外人还是有点尴尬,手指一动转了两圈钥匙开了门,喊祝宗宁:“宁宁,回家了。”   然而祝宗宁没动地方,冲着被他当做路人甲的人喊了声:“哥。”   贺兰牧愣了几秒钟,但很快反应过来,先一步迈进家里,然后冲着门外对峙的俩人说:“进来坐吧。”   其实他多多少少也有点心理准备,毕竟祝宗宁都在他这小破地方待了一个多月了,祝家的人再怎么沉得住气由着祝宗宁折腾,这么多天了也是时候要把人接回去了。   祝宗宁先跟在贺兰牧身后进了门,祝宗安跟在他后面,进了门很收敛地略一打量房子里的布局,便冲着贺兰牧伸出手:“你好,我是宗宁的哥哥,我叫祝宗安。”   贺兰牧回握了一下祝宗安的手:“贺兰牧。”   在祝宗宁的描述里,他哥强权、霸道、不讲道理,还要助纣为虐地把他抓回去逼他娶一个并不喜欢的女人做老婆,但见到第一面,贺兰牧就知道这完全是祝宗宁这小兔崽子没良心地胡编乱造了。   真实的祝宗安是个温和尔雅的男人,与祝宗宁的脸有五分的相像,但要比祝宗宁多出许多沉稳和成熟的气质,可以称得上风度翩翩。   比起他哥,某些人就显得骄横多了。   占据主场优势,祝宗宁先从冰箱里给自己倒了杯冰镇果汁,才站到了正在寒暄握手的俩男人旁边,把贺兰牧的手从祝宗安手里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哥,我还没打算回家。”   祝宗安看了一眼祝宗宁和贺兰牧握在一块的手,神情中露出来了一点无奈。   一个星期前,他办公桌上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一份从来都不用经过他这个层级的项目报告,报告签署位置上大大咧咧签着“祝宗宁”三个大字,而被祝宗宁放养了一个月的助理也开始频频在他眼前刷存在感,要说这些都是巧合祝宗安是肯定不信的。   闹离家出走的某人这是玩够了准备回来了,暗示他来搭台阶,祝宗安也果然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祝宗宁的住处。   但现在某人又告诉自己,他“不想回家”。   如果中间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只能是眼前这个叫贺兰牧的男人。   祝宗安心里明镜一般,略微打量了一下贺兰牧,先抱歉地笑了一下:“宗宁这些天住你这里,叨扰了。”   贺兰牧的手还被祝宗宁牵在手里,语气也很官方客套:“没关系,宁宁不麻烦。”   然后拇指摩挲了两下祝宗宁牵着他的那只手,才将手从祝宗宁的掌心里抽出来,冲祝宗安笑了一下:“那你们聊,我去换个衣服。”   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祝宗安那可太清楚不过了,“不麻烦”三个字只和后俩字沾边,如果谁能忍受祝宗宁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还能评价一句“不麻烦”,那这人对祝宗宁一定是带了一百八十层滤镜。   他自己都只能带一百七十九层。   祝宗安看了一眼消失在卧室门后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放回自家这个讨债鬼身上,问祝宗宁:“现在嚷嚷着不回去,是因为他?”   祝宗宁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没承认到底是不是因为贺兰牧,迈开腿几步走到了客厅沙发那边,四仰八叉往沙发上一坐,望着祝宗安,大概是觉得他亲哥打不过贺兰牧,特别有底气:“反正我不走,我还没有消气。”   “爸妈都不说跟你生气了,你还没消气。”祝宗安也跟着走了过去,在祝宗宁身边坐下,一眼看穿祝宗宁的心思,“你要是想跟他住一起,回头让他住到你那边去,还非要在这住,你住得习惯?”   本来还懒洋洋瘫着的祝宗宁眼睛一下子亮了,也不蔫巴巴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了,坐直了身子转头看他哥:“你说真的?爸妈不会上门来打断他的腿?我跟你说啊,他可是散打教练,厉害着呢,咱家那俩保镖不见得打得过他。”   “真的。”祝宗安本来还挺严肃,看见祝宗宁的模样又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才补充说,“但是你自己去跟他说,他同意的话,我和爸妈都没意见。”   祝宗宁没想到自己离家出走一个月有这样的奇效,眉眼之间露出来毫不遮掩的得意,冲祝宗安炫耀道:“他才不会不同意。” 第25章 那我哄哄你   祝宗宁回卧室的时候,贺兰牧已经洗完澡,身上穿着他最嫌弃的那套老头衫似的背心短裤,靠在床头上开着外放看球赛视频。   听见卧室门开的动静,贺兰牧抬了个头,看见祝宗宁就放下了手机,问:“怎么进来了?”   “这不是我卧室么?”祝宗宁不理解地看他一眼,一副“你难道要造反把我赶出去么”的表情,但是他心情好,很快就爬上床搂住贺兰牧亲了一口,只挑剔了一下贺兰牧的衣服:“你怎么又换上这件了。”   贺兰牧锁屏了手机,在祝宗宁靠过来的时候抬手搂住了祝宗宁的腰,眼神很专注地看着祝宗宁。   如果祝宗宁仔细留意一些,就能看出来贺兰牧其实是有点紧张的,只可惜祝宗宁这会儿光顾着自己高兴了,摸着贺兰牧手感极好的胸肌,大度地没再计较贺兰牧的穿着:“算了,穿就穿吧。”   贺兰牧的下巴蹭到了祝宗宁的发梢,他其实从看见祝宗安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虽然现在祝宗宁实在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但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不跟你哥回去么?”   “太晚了,今天不想动。”祝宗宁拍了拍贺兰牧的脸,直起身来扒掉了身上的衬衣,随手往旁边一扔,习以为常地丢在地上等贺兰牧给他收拾,拿着床头放着的换洗衣服往浴室走,一边走一边用理所当然地口气跟贺兰牧说,“明天吧,咱们搬家。”   贺兰牧愣了一下:“咱们?”   “对啊,我也不能一直都住这里吧。”祝宗宁根本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紧跟着又晃了晃手里那套背心短裤,冲贺兰牧抱怨,“连套像样的睡衣都没有。”   “不是。”贺兰牧简直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是真的完全没想过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宁宁,你是要我跟你回家么?”   祝宗宁往外走的动作也顿住了,转过身来看着贺兰牧,漂亮的眉毛都蹙起来了:“你不愿意吗?”   俩人根本就没对上频道,但贺兰牧一下就没得反驳了。   他当然是愿意的,没人会不愿意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地住在一起,可他们现在的同居是因为祝宗宁无处可去,是被迫的,而他如果现在跟着祝宗宁搬去他家里,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的同居状态了,祝宗宁有想过这里头的含义么?   他咽了下,喉结上下一滚,换了个说法:“真想和我一起住么?”   可祝宗宁就是没想过“住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他在他哥面前都夸下海口了,也根本没想过贺兰牧在这件事情上会有其他意见,更何况换做别人他还不乐意带回去呢,自觉已经是对贺兰牧格外偏爱了,登时就不高兴了:“有问题吗?不是你说你喜欢我?”   他腰上还带着一点青,是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弄出来的,贺兰牧被他插得呼吸困难,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掐得有点重了,这会儿已经出青,在祝宗宁的冷白皮上异常明显。   贺兰牧盯着他侧腰的弧度和那上面的青印子,叹了口气:“是喜欢你,也没说不想跟你住一起,但是宁宁——”   好了吗目光从他腰侧挪开了,与祝宗宁对视着,问他:“你喜欢我吗?”   很明显,祝宗宁压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根本没想到贺兰牧会问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很快,祝宗宁就露出来了个坏笑:“当然了。”   他绕过床铺,站到贺兰牧面前,在贺兰牧嘴唇上“啵”地亲了一下,暧昧又下流地说:“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没把你扌喿爽?”   祝宗宁凑得那么近,贺兰牧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祝宗宁身上的体温,可显然祝宗宁说的“喜欢”跟他问的“喜欢”并不是一回事,小混蛋在跟他混淆概念。   他目不错珠地看着祝宗宁,从眉梢看到唇珠,是他每次看都会心动的样子。   贺兰牧想,算了,搬就搬吧,反正他住哪都不挑。   然而等得时间久了,祝宗宁变得不耐烦,脸上刚刚还挂着的坏笑一点点没了,脸色沉下来,眼神透着一股愠色,就着他立着贺兰牧侧卧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兰牧,一字一顿地说:“贺兰牧,你别得寸进尺。”   说完一甩手,把手里那套换洗衣服直接扔到了贺兰牧身上,转身就要走。   但贺兰牧反应很快,腰腹用力从床上翻身坐起,长臂一捞就拽住了祝宗宁的手,他劲儿大,祝宗宁被他拽住走不了,被迫扭过身来沉着脸看贺兰牧。   贺兰牧没办法地想,小混蛋是真知道怎么能拿捏他,谁让自己喜欢他。   他立起来,到祝宗宁跟前,也在祝宗宁的唇边上亲了一下,轻声说:“爽了。”   祝宗宁甩了一下贺兰牧的手,没甩开,怒气冲冲地瞪了贺兰牧一眼:“我看还是不够,你拽着我干什么?”   不拽着就真跑了,贺兰牧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在祝宗宁的唇角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服软道:“去洗澡吧,早点睡,明天我喊搬家公司来。”   祝宗宁到底还是没彻底消气,洗完澡回来,把贺兰牧压在床上恶狠狠折腾了好一顿才算罢休。   也就是贺兰牧禁得住他那个折腾法,换个人来第二天都下不了床。   不过贺兰牧第二天也跟健身房那边请了假,找同事调了个班,得收拾东西搬家。   只是没用上搬家公司,祝宗宁来的时候就几乎没带什么,没什么东西可收拾,贺兰牧自己又不讲究,唯一宝贝的东西是他那沙袋,到最后客厅堆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两只宠物的,他自己那辆越野完全能装下。   收拾东西这种糙活祝宗宁没干过,贺兰牧又不想让祝宗宁喊小张助理过来,自己一个人就都收拾完了,祝宗宁什么也没干,只负责贺兰牧收拾完挑刺。   “这件衣服你还带着啊,到我那让人给你置办新的。”   “还有这个猫爬架,你拆完还得装回去,麻烦不啊,直接买新的吧。”   “猫粮也别带了,死沉,还快过期了。”   “这什么玩意啊,抹布你带它干什么?”   贺兰牧把祝宗宁挑出来的东西都捡了出来,只剩下了那块“抹布”,往板凳腿儿的小书包里一塞:“这它的安抚巾,得带着,我怕它换个环境要闹。”   祝宗宁还记着前一天晚上的仇,含沙射影地问:“那你呢?换个环境会不会闹啊?”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祝宗宁刚搬到他这的时候,他拿奶糕内涵祝宗宁挑食,现在轮到他被祝宗宁拿板凳腿儿内涵了。   他笑了下,蹲下去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收拾停妥,顺手拿了祝宗宁喝过的水灌了口,逗祝宗宁:“那我要真闹了,你怎么办?”   祝宗宁最喜欢他这种痞样儿,盯着贺兰牧上下滚动的喉结,很难得地说:“那我哄哄你。” 第26章 回家了   祝宗宁和贺兰牧回去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保姆早就知道了今天祝宗宁要回来,在家里等候已久,饮品、甜点全都准备好了,祝宗宁一回家就能吃到最新鲜的下午茶。   贺兰牧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牵着板凳腿儿的狗绳,后背还背着个猫包,跟着祝宗宁上了楼,紧跟着就意识到小公主在他那是真吃苦了。   祝宗宁这套房子是个三百来平的大平层,配有影音室、健身房,浴室还有个巨大的浴缸可以泡澡,餐厅配了水吧吧台,客厅的面积都快赶上他那整个房子的面积了,衣帽间和他卧室差不多大,也不怪祝宗宁在他那觉得憋屈。   保姆听见开门的动静迎出来,很高兴:“小少爷回来啦?”   又看向祝宗宁身边的贺兰牧:“这位是贺先生吧?宗安说了宗宁有朋友要一起回来住,快请进。”   这位保姆在他家工作许多年了,几乎是看着祝宗宁长大的,但是都是在老宅那边替他爸妈张罗事情,祝宗宁都是自己请钟点工的,而且最近他嫂子又快生了,按道理她应该是在医院照顾着才是,怎么来这了。   祝宗宁皱了下眉:“安姨,你怎么来我这了。”   “还说呢。”安姨一边说话一边去给祝宗宁端果汁,“你一生气就一个月不见人影,你爸妈都要担心死了,宗安说你总算肯回家了,还不得赶紧让我过来给你收拾收拾。”   祝宗宁眉毛拧得更紧了:“安姨,你喊我哥就叫他名字,喊我怎么非要喊小少爷,听着别扭死了。”   安姨把果汁给他端过来,又赶紧把奶糕的猫包接过去安置小猫,笑着说:“谁让你那么娇气,又脾气大,不喊你小少爷喊什么?”   贺兰牧站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附和了一句:“嗯,这是实话。”   安姨把奶糕放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下手,转头看贺兰牧:“贺先生喝点什么?”   “他就喝水。”祝宗宁替贺兰牧回答,又拽住了忙忙活活的安姨,他不太习惯家里有个住家保姆,赶人道,“安姨,我嫂子还在医院吧?那可离不开人,你赶紧回去吧,我回头喊钟点工来收拾就行。”   “亏你还记着你嫂子。”安姨笑骂一句,抬头示意了一下厨房,“炖着补品呐,给你收拾完了,我就带去医院。”   又问祝宗宁:“饿不饿?我提前做了点心,刚出炉。”   “不用不用。”祝宗宁瞅着贺兰牧憋笑的模样,心烦道,“安姨,我去歇会儿,你不用喊我了啊。”   说完一拽贺兰牧,也不管一猫一狗了,直接把人拽进了卧室。   贺兰牧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逗祝宗宁:“小少爷?”   祝宗宁烦死了,拿脚踹贺兰牧一脚,指挥他说:“你赶紧洗澡去。”   贺兰牧躲也没躲,挨了他这一下,没动:“连衣服都没拿进来,洗完澡你让我穿什么?”   “穿我的啊。”祝宗宁起身拉开衣帽间的门,翻了半天,从衣柜顶层翻出来一件真丝的睡袍:“你还想穿那件老头衫啊,想都不要想。”   看来小少爷对他那件T恤是真的有很大的怨念,贺兰牧拿了睡袍在手里,但还没动:“也不行,没有内裤,这个我穿不了你的。”   祝宗宁立即瞪了他一眼,而后拉开抽屉拿了块布料出来往贺兰牧怀里扔:“挤着吧。”   其实也没差那么多,勉强凑合穿一下也不是不行,但贺兰牧就非要犯这个贱,明明把人惹了还得哄,偏偏又爱看祝宗宁炸毛的样子。   但他拿着东西进到浴室,往干衣架上挂的时候,好险没一句脏话骂出口——那居然是一条丁字裤。   贺兰牧见多识广是真的,但眼下这个场面他是真没经历过,他盯着手里那少得可怜的布料看了半天,被祝宗宁弄得措手不及的脑袋才忽然意识到了个重要的问题。   祝宗宁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   小混蛋这都是什么奇怪癖好?   他盯着手里那玩意看了半晌,这才开始脱衣服,拧开花洒冲着自己的脑袋冲了下去。   贺兰牧洗完澡,到底还是真空着出了浴室。   祝宗宁也已经冲了个澡,裹着一件黑色描金丝绣线的睡袍靠在沙发上打电话,贺兰牧猜测电话另一边应该是祝宗宁的狐朋狗友,因为祝宗宁正在嚷嚷:“不够义气啊,这顿饭怎么着也轮不上我来请啊。”   他家的沙发要比贺兰牧家里那张大多了,几乎是一张沙发床,祝宗宁一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的,看见贺兰牧出来,眼神一亮,冲着贺兰牧招了招手,对着电话说:“行了行了,晚上老地方见。”   贺兰牧擦着头发走过去,俩人带来的行李箱已经不在客厅摆着了,他猜应该是那位被祝宗宁称为“安姨”的保姆帮忙收拾了。   他在屋里四下看了一圈,没找见,最后只好作罢,坐到祝宗宁身侧去。   他这个人到哪都有一种天生的淡定,富丽堂皇也好,穷乡僻壤也罢,贺兰牧天生就有融入周围环境的能力,在祝宗宁家这奢靡装修风格的房子里和住健身房老板提供的那个拆迁房破屋时没什么不一样,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问祝宗宁:“晚上要出去?”   祝宗宁的目光十分放肆地在贺兰牧身上打量。   他是知道贺兰牧好看的,脸好看,身材也好,那鼓鼓囊囊的腱子肉是半点水分都不含纯锻炼出来的,比吃什么蛋白粉弄出来的不知道匀称漂亮多少倍。   他已经习惯了贺兰牧之前那种粗犷的穿衣风格,总感觉这人满身原始的雄性荷尔蒙,又糙又野,没想到这件做工考究的睡袍他竟也完全撑得起来,还衬得他气场逼人,十分有压迫感。   可这人内里穿着的是他给的丁字裤。   祝宗宁心里充斥着一种征服的莫大自豪感,像是狩猎到了山里最凶猛猛兽的勇士,脑袋里头一热,毫不犹豫地放了赵虔的鸽子:“不出去了,有你在家,我还要去哪。” 第27章 身材好是真作弊啊   晚上九点,祝宗宁刚把贺兰牧摁到床上,就接到了来自赵虔骂骂咧咧的电话。   赵虔这个人虽然不学无术,私生活混乱,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对朋友算是上心的,听说祝宗宁“九死一生”的联姻抗争终于结束,赶紧给兄弟安排了最大规模的豪华“爬梯”,包了一整条豪华游艇,陪酒男模全是按照祝宗宁的喜好挑的,卯足了劲要陪祝宗宁不醉不休。   然而等了好久,十分钟过去了,他兄弟没来,二十分钟过去了,他兄弟没来,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兄弟还没来。   赵虔急了。   上一回聚会的时候没打招呼人就跑了,这回干脆就没看见人,赵虔简直一肚子怨气,上来就是一句经典国骂,气冲冲问祝宗宁:“你跑哪去了?就等你一人了。”   晚上洗澡之前贺兰牧在祝宗宁那间从前一直像摆设一样的健身房里练了一会儿,这会儿肌肉充血,尤其漂亮,祝宗宁心猿意马的,极其敷衍:“我有事啊。”   俩人从前一道鬼混,赵虔想不出来祝宗宁能有什么正经事,不满道:“你有什么事?”   祝宗宁一边打电话一边在贺兰牧唇边亲,语气含含糊糊暧昧不明,一开口热气喷薄在贺兰牧的侧脸上,还带着花香牛奶味儿漱口水的香气儿:“正经事啊。”   身经百战的赵虔立刻就从那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中听出来了不对劲:“你搁哪浪呢?老子给你包了一整个游艇你不来,也不告诉兄弟一声,自己出去先浪上了?!”   “在家呢啊。”祝宗宁笑了一声,道歉得很欠揍,“对不住啊兄弟,下回,下回我请你好吧。”   赵虔在电话那头气得想揍人:“没有下回了,绝交吧!”   说这就要把电话给挂了,但八卦的天线在这一瞬间又忽然变得异常灵敏,在摁下挂断键的前一秒,赵虔又把手机拿回了耳朵边上,口气也由气愤变成了狐疑:“不对,你别不是真谈恋爱了吧?你在家……和谁啊?”   祝宗宁第一回发现自己这哥们儿有点恋爱脑,怎么什么情况都能拐到他谈恋爱上头去?刚想开口怼他,那头儿赵虔又嘀咕起来:“你妈给你安排的那联姻对象?”   祝宗宁:……   祝少爷回归自己的阔少生活第一天,险些没被好兄弟气出来脑梗:“你那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改天见面聊,挂了啊。”   赵虔当然不干,在电话那头“诶诶”地喊:“别改天啊,就今天不挺好……”   祝宗宁不听他在手机那头说了点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随手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去拿放在一边的润滑剂和套。   祝宗宁的手机音量调得很小,这还是他刚搬去贺兰牧哪儿蹭住得时候调过去的,后来虽然已经把贺兰牧拐上了床,完全不觉得贺兰牧还会把他赶出去,但手机音量一直都没改回来,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腻腻歪歪中贺兰牧也只听见了断断续续几个词。   对面的人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怪祝宗宁见色忘义,让他不由得联想起来自己几个发小儿,那会儿祝宗宁在他那住着的时候他也没少推脱发小儿的聚会邀请,就快被三个发小儿联手揍一顿了。   想到这,贺兰牧没忍住“扑哧”笑了声,惹得祝宗宁皱着眉头看过来:“你笑什么。”   贺兰牧亲昵地蹭了蹭祝宗宁的鼻尖,声音放得低,是情人之间低喃情话的音量:“笑我上回也跟你一样挂我朋友电话,他们威胁要把我小时候的丑照发我对象,幸亏他们没见过你,也没你微信。”   祝宗宁一愣,代入了下自己那帮狐朋狗友,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这个圈儿里,互相爽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也不会死乞白赖追究,就连他和赵虔这样儿关系已经算很好了,也就是打通电话开着玩笑喊上两句绝交,下回再一块玩儿也不会再提这次的事儿。   他脑袋里一闪而过某一天晚上隔着烟熏火燎的烧烤摊看见过的那三个男人,评价道:“你的朋友挺有意思。”   贺兰牧顺势问:“那下次带你见见他们?”   “再说吧。”祝宗宁俯身吻住贺兰牧,不像生气,但也的确有点不满,“在我的床上,你老提别的男人干什么。”   不见就不见,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贺兰牧也只是顺嘴一问,其实没想着祝宗宁会答应,祝宗宁回避,他也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回吻住祝宗宁,在接吻的间隙里说:“好,不提。”   春宵一夜,第二天祝宗宁心满意足地起床,吃完家政准备的精致早餐,在阔别了一个多月巨大衣帽间里挑挑选选,穿了件五彩木槿花桑蚕丝双绉衬衫,黑色休闲西装裤,袖扣、手表、胸针,能带的佩饰一样没差,搭配出来一种用力过度的开屏感,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端详自己,露出来个满意的神色。   很好,审美还在,并没有被贺兰牧给带跑偏。   跟贺兰牧那过了四五个礼拜,祝宗宁总觉得自己也粗犷了,简直没法忍。   说谁谁来,祝宗宁没臭美完,就在镜子里看见了贺兰牧的身影,对方也不知道从哪又把那套搭短裤白背心翻出来了,大大咧咧往那一站,差点都把他这身精心搭配给比下去。   不是,身材好是真作弊啊。   祝宗宁不臭美了,转过身看着贺兰牧,眼神就没能从人家的胸肌腹肌上成功挪开,说:“餐厅有早饭,去吃。”   “看见了。”贺兰牧应了一声,抬手替祝宗宁整理了下衣领,“跟你报备个行程,我晚上约了健身房的同事一块聚餐,晚点回来。”   祝宗宁晚上得回一趟他爸妈那,然后准备约赵虔几个人出去喝酒,毕竟前一天他下半身思考,放了人家鸽子,这会儿得找补找补。他自己也有事,就没把贺兰牧要晚回来放在心上,“嗯”了声,拿定型喷雾弄了弄头发,从衣帽间往外走出来。   贺兰牧也跟着他往外走,准备去吃口早饭,但刚一出门就被板凳腿儿绊了一下。   板凳腿儿这两天有点亢奋,特别想往外跑,这会儿自己叼着牵引绳就来找贺兰牧了。   其实放平常,以贺兰牧的反应速度和矫健身手并不会被板凳腿儿给绊着,但是他今天多少有点别扭,一下差点摔了,扶了下墙才站稳。   祝宗宁去书房拿了个东西出来就瞧见了贺兰牧的狼狈样,非常没良心地笑出了声:“没事吧?就这你还要出门,在家休息吧。”   罪魁祸首的一人一狗,一个瞪着无辜的狗眼望着他,期待铲屎官带自己出去玩,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发来无情嘲笑,气得贺兰牧走过去弹了祝宗宁一个脑瓜崩:“你良心呢?被他吃啦?”   “不笑了,不笑了。”祝宗宁在贺兰牧腰上揉了揉,按摩的意思少,揩油的嫌疑多,又往贺兰牧短裤口袋里塞了张卡,“这卡你拿着花,之前说好还你的钱。”   贺兰牧一直对钱不大上心,可能是因为从小没吃过苦,也可能是因为纯粹没有太多物质欲望,反正一直秉持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之前给祝宗宁好几万好几万的花钱他不心疼,现在祝宗宁给他钱贺兰牧也没推辞就拿了,还跟祝宗宁开玩笑:“哟,咱们家小公主准备要包养我啦?”   祝宗宁放在他腰上的手瞬间就掐了下去:“贺兰牧!你再喊一个小公主试试看!”   “攻,我说攻!上面的那个意思。”贺兰牧被他掐着了痒痒肉,养得直躲,嘴上赶紧求饶,“老公,老公行了吧?快点下楼吧,我去衣帽间找你那会儿司机就到楼下了,这么热的天,一会儿要在楼下晒晕过去了。”   祝宗宁这才罢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衬衣往外走,临走前还没忘了放狠话:“晚上我再收拾你。” 第28章 好嗨哟   聚餐这事儿是一早应下的,刚发工资,大家约着一块去打牙祭。   地方也是早就定好的,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在美食推荐软件上评分高达4.9,他们这帮人觊觎有一段时间了。   一伙人光是肉就点了十几盘,再加上丸子、海鲜还有蔬菜,点了满满好大一桌,贺兰牧吃东西不挑,把菜单扔给大家让他们点,到最后点酒水的时候才发表了点意见:“我就不喝酒了哈,对象不高兴。”   刚公布恋情的人总会是聚餐重点调侃对象,贺兰牧这还自己主动提,顿时被大家一顿起哄:“哟哟,这浓烈的恋爱的酸臭味!”   贺兰牧一边瞄饮料那一类挑喝的,一边得意洋洋:“你们啊,这就是嫉妒。”   “吁——”   贺兰牧在哄闹声中憋着嘴角炫耀的笑,最后点了大壶的冰镇酸梅汤,又给仨妹子点了常温的豆奶。   旁边的健身教练立即碰了下贺兰牧的肩膀:“有对象就是不一样哈,这么体贴,今天嫂子不来一块吃饭吗?”   点餐上得很快,贺兰牧一边拿剪子把大块的牛腱肉剪开,没解释他家“嫂子”比较特殊,不需要常温豆奶,一边往烤盘上刷油一边说:“他在他爸妈那吃饭。”   对方投来单身狗的羡慕:“还是本地姑娘,真好。”   另外一个健身教练往烤盘上摆扇贝,一边挖蒜泥放上面调味一边说:“咱牧哥也不差啊,长得帅又体贴,宁濛你说,你们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   宁濛正在埋头吃凉菜,闻言拿起手机摁亮了,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某当红小明星的海报照片:“瞎说,我们现在喜欢这样的。”   发问的教练一拍另外一边那位的肩膀:“看见没,所以咱们啊,单着吧!”   几个人轰然笑起来,贺兰牧倒了杯酸梅汤,举起来:“遇见喜欢的就赶紧追知道吧?你还让人家,是吧,主动来追咱啊?来来,咱以水代酒,走一个。”   宁濛和另外俩妹子表示赞同:“就是,走一个走一个。”   他们这边一帮人滴酒未沾,把豆奶和酸梅汤喝出白酒加红酒的氛围来,然而祝宗宁那边已经快喝出花来了。   祝宗宁白天去了趟公司,他负责的那个项目没什么太大难度,他不管也出不了什么事,也就一些挤压的文件需要他签字,很快就处理完,没到下班点他就喊司机送他回老宅了。   但他其实是跟爸妈待不了多久的性子,坚持到吃完晚饭已经很给面子了,又待了一会儿,就准备要走。   他妈在后头喊他:“你把冰箱里的安神茶带上啊。”   祝宗宁根本不喝那玩意:“你让我给带给我嫂子吧妈,跟我嫂子说我改天再去看她啊让她好好养胎,我先走了啊妈!”   “你慢点开车!”   “我不开,有司机呢您放心吧!”   祝宗宁换完鞋,也不管外头热了,毫不迟疑地一拉门走到院子里,三步并作两步钻上自己的车,喊司机说:“快走快走。”   司机熟门熟路,发动车子驶离祝家老宅,送祝宗宁去玺云雅荟。   玺云雅荟是祝宗宁他们最长聚会的一个高端会所,想不出新点子玩的时候就去拿喝酒,晚上祝宗宁就和赵虔他们约的这。   这地方其实离贺兰牧上班的那个健身房还挺近,他们第一回去健身房的时候就是刚从这地方喝完酒出来,赵虔随机挑了个健身房想去猎艳,没想到就让祝宗宁认识了贺兰牧。   因为在老宅耽搁了一会儿,祝宗宁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玺云雅荟的大门,扑面而来一直纸醉金迷的熟悉感,瞬间有种在在鱼缸里待久了重回大海的自由感。   憋屈了一个月,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祝宗宁扯了扯自己衬衣的衣领,松开了两颗扣子,让跟在身边的司机先回去不用等他,而后熟门熟路去他们常开的包间,里头酒杯碰撞声、吵闹声还有跑调的歌声兜头把祝宗宁包围了。   他在这种熟悉的喧闹里推门而入,赵虔一看见他来了,上去就一把搂住了祝宗宁的肩膀:“我靠,你可算是露面了,昨天就放我鸽子,今天要再敢食言,咱们就真绝交了。”   祝宗宁拽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往里走,眼都不眨地把赵虔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哪能啊,上午不都给你解释过了。”   “祝总以前不都不管你这些。”赵虔信了祝宗宁说的被他哥扣在家里没出得来那一套,“算了算了,看看兄弟为了迎接你回归给你准备了什么。”   祝宗宁瞄了一眼沙发,惊喜毫不意外。   喧闹的包间里那男孩儿有点格格不入,脸挺小也挺白,有点怕生似的,是祝宗宁以前最喜欢的那一挂。   赵虔挤眉弄眼,撞了下他肩膀:“够意思吧?知道你爱干净,这个都没开过苞呢。”   祝宗宁睨着那个小男孩儿,俯身从茶几上拿了瓶酒给自己倒了点,跟赵虔碰了碰:“谢了,喝酒。”   他一手搂过赵虔给他准备的那个小男生,一边坐下跟另外的几个朋友碰杯,感觉有点没意思。   嘶,他以前这都什么喜好,这腰这么细,一点肌肉线条都没有,手感也太差了吧。   祝宗宁默不作声地把手从人家身上抽回来,凑到划拳的那边去,结果太久没玩了,输了个一败涂地,桌子上的酒几乎都他一人喝了。   因为祝宗宁很久没露面了,大家喝得都有点疯,到后来已经不满足于喝纯的了,各种洋酒啤酒都喝混了。   赵虔早就不行了,被他带来的那个床伴扶出去抱着马桶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再没回来,估计是直接去开好的包房歇了。   祝宗宁比他好点,还能自己扶着墙走路,摆着手说:“不行,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但其实已经没人顾得上他了,这几个富二代的智商参差不齐,但酒量和酒品都一个德行,这会儿全喝趴了,都搂着或是带来的或是刚点的床伴去走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开房的开房去了,剩下祝宗宁和赵虔给他安排的那小男孩儿面面相觑。   隔了一会儿,那小男孩儿犹犹豫豫去搀扶祝宗宁:“祝少,我,我扶您去休息。”   祝宗宁喝得七荤八素,其实根本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了,脑袋对语言的处理和分析功能也基本丧失,凭着直觉往人身上一趴,差点就把那小男孩压摔了。   这人好不容易咬着牙勉强撑住了,祝宗宁却被他折腾得发晕,还没迈出去一步呢,就原地直直一蹲:“呕——” 第29章 醉鬼   贺兰牧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回家有段时间了,不仅顺道给祝总宁买了甜点回来,回来之后还带着板凳腿儿出去溜了一圈。   手机响的时候他刚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了电话:“宁宁?”   电话对面却不是祝宗宁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还带了点哭腔:“您,您好,请问您是贺兰牧吗?”   贺兰牧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又确认了一下来电号码确实是祝宗宁的,才又将手机放回耳朵边,说了声“是”,又问对方:“祝宗宁呢?他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   “祝少喝多了。”对方声都颤了,“他一直喊着要您过来接他,我们,我们都安抚不住祝少,麻烦您来一趟吧。”   贺兰牧皱着眉,虽然不太清楚祝宗宁回他爸妈那吃饭怎么喝成这样了,又为什么是个年轻男孩给他打电话,但还是把毛巾往旁边一挂,去卧室换衣服:“我现在过来,你们在哪?”   “玺云雅荟。”对方报完会所的名字,又说,“在长佩东路1114号。”   贺兰牧“嗯”了声,打开地图搜索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空档,他听见背景音里头祝宗宁在嚷嚷的动静,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就又告诉对方:“你把手机打开免提,我跟他说句话。”   于是这回贺兰牧听清楚了祝宗宁在嚷嚷什么,这小混蛋提名道姓地骂他:“贺兰牧,王八蛋,你去哪了,你要疼死我啊!”   与此同时,他也搜索到了“玺云雅荟”的位置,地图自带的场景功能同步显示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所。   贺兰牧:……   这小兔崽子打着回爸妈家的旗号出去鬼混也就算了,自己喝大了还骂他?!   但下一秒,他又听见了祝宗宁委屈吧啦的动静:“贺兰牧,我头好疼啊……”   紧跟着,旁边又响起来刚刚那男孩儿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像是生怕他不来似的:“祝少好像有点头疼……”   祝宗宁喝完酒头疼这毛病由来已久,贺兰牧是知道的,他没办法跟一个醉鬼沟通,只能放弃了先哄一哄祝宗宁的打算,告诉给他打电话的人:“我现在就过来,麻烦你帮他要一杯蜂蜜水。”   “祝少不喝。”对方也很委屈,“刚刚已经打翻两杯了,别人一近身祝少就打人,根本没办法喂水。”   贺兰牧叹了口气,用肩膀夹着手机换上了短裤,几步走到了玄关,拿上车钥匙:“算了,我现在开车过来,你们在几号包房?”   半个小时之后,贺兰牧又开车回到了市中心,走进去的时候有点急,气势足得像是来扫黄的便衣民警,吓得会所前台和保安都没敢拦。   祝宗宁他们的包厢在十二楼,贺兰牧一路搭乘电梯上去,推开门的时候里头那个小男孩看见他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您是贺兰牧吗?”   包厢里就剩下祝宗宁一个人了,那个小男孩还有会所的领班在一旁陪着,但是因为他耍酒疯打人,两个人都不敢靠近祝宗宁,只能任由祝宗宁一个人趴在沙发上瞎折腾。   贺兰牧被包厢里的烟味儿、酒味混杂着香水的味道冲得直皱眉,瞄见茶几上七倒八歪的放着能有三十来个酒瓶子,脸色变得不是特别好看,抬脚踢开了脚边一个空酒瓶,到沙发跟前居高临下看着祝宗宁:“祝宗宁。”   那小男孩儿和领班都是一脸倒吸一口冷气的模样,甚至想上去拦一下,但没来得及,祝宗宁已经伸出胳膊要揍人了:“离我远点!”   贺兰牧一伸手把祝宗宁砸过来地拳头接住了,顺势握在自己掌心里,又喊了声:“祝宗宁。”   这下祝宗宁好像清醒了一些,总之应该是认出来了贺兰牧,没再闹腾了,在那陪酒的小男孩儿和领班震惊的目光中翻身坐起抱住了贺兰牧的腰:“你怎么才来啊!”   贺兰牧见过很多次祝宗宁喝多,但还是第一回看见他喝到撒酒疯,估摸着现在就是跟他生气这人第二天也啥都不记得了,索性一言不发地沉着脸半扶半抱着把人弄起来,拖着他往外走:“回家。”   然而祝宗宁却不干,拽着贺兰牧的大背心瞎扯:“你喊我大名,谁让你喊的!他们,他们都不喊我大名!大名……”   在武力值上,祝宗宁怎么闹腾对贺兰牧来说都是小打小闹,祝宗宁在那扑腾着闹脾气,完全不肯配合,实际上半点都没影响到贺兰牧的节奏,架着人往外走,还饶有余力地接一个醉鬼的茬:“他们喊你什么?祝少?宁爷?金主?还是什么?”   但醉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理会贺兰牧的话。   贺兰牧于是也没再搭理祝宗宁,推开包厢的门迈出去,祝宗宁毫无防备被贺兰牧拖到包间外头,被会所明晃晃的灯光闪了眼,立即难受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皱着眉头喊:“你怎么不喊我宁宁!”   看来这会儿是认出来他了。   贺兰牧看了眼身后,那俩在包间候着的人没跟出来,于是压低了声音,语气干巴、毫无情绪地喊了祝宗宁一声:“宁宁。”   然而祝宗宁竟然却还不乐意,根本不配合祝宗宁往外走的动作:“你凶我!”   贺兰牧:……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耐住性子哄他一句,祝宗宁却嘴角往下一撇,很委屈似的,先喊了他的名字:“贺兰牧……”   他说:“贺兰牧,我头疼……”   贺兰牧抬头看了看走廊前后两个摄像头,嘴唇微动无声地骂了一句,而后弯下腰将一条胳膊从祝宗宁的膝弯下穿了出去,使了点劲把人给抱了起来:“祖宗,别闹了行不行?”   祝宗宁在双脚离地的瞬间被吓得惊呼了一声,但刚刚还各种折腾撒酒疯,这会儿却很配合地伸胳膊搂住了贺兰牧的脖子,脑袋枕在贺兰牧的肩窝处,又嘀咕了一遍:“头好痛。”   贺兰牧拿下巴在他脑门上蹭了两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其他客人震惊的目光中上了电梯,下楼后又从大厅走到停车差,气息都没怎么变,直到把人塞上了自己的副驾驶,才腾出手到祝宗宁的脑袋上给他揉了两下。   醉鬼反正记不得他今天说过什么干了什么,贺兰牧手上稍微使了点劲,给他按摩一会儿,等人迷迷瞪瞪睡着了,又往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小混蛋。”   副驾驶车门没关,贺兰牧凝神看着瘫在那已经睡过去的祝宗宁,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点了,深深吸了口,吐出一口烟圈。   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里头没什么亮光,贺兰牧指间夹着那根烟,其实没吸几口,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很快燃烧殆尽了。   贺兰牧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踩灭了,手上用了点劲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而后绕过车头上了车,很快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第30章 招人疼,也招人恨   祝宗宁这回是真喝大了,醉得彻彻底底,贺兰牧一路把车开回家他都没醒一醒的意思,等到了他家车库,贺兰牧连喊了几声也没能叫醒,只好又一路把他抱回楼上。   折腾一圈已经很晚了,贺兰牧进家门直奔浴室,衣服都没扒就把祝宗宁扔到了浴缸里。   热水浇在身上的时候祝宗宁才有点悠悠转醒的迹象,醒来第一个动作是把正要扒他衣服的贺兰牧给拍开了。   劲儿还不小,“啪”的一声,贺兰牧被打得愣了下,看了祝宗宁一眼,转而去解他皮带扣:“还知道不让人碰你啊?”   祝宗宁刚被贺兰牧接上的时候还有点意识,这会儿已经彻底迷迷瞪瞪了,口齿不清地吐出来个字:“脏。”   贺兰牧嗤笑了声:“不脏你能硬得起来?”   祝宗宁本来劲儿就没贺兰牧大,更何况醉成这个鬼样子,更完全不是贺兰牧的对手,很快就被贺兰牧抽掉了皮带,露出里头的内裤来。   黑边的,这款式祝宗宁有一沓,贺兰牧甚至替他手洗过。   他眼也不眨地继续扒祝宗宁身上的衣服,认定这醉鬼已经醉成一摊泥只能任他摆布了,没成想祝宗宁冷不防伸出手摁住了他后脖颈,弄了他一身的水,直接把他压在了胯上。   “贱东西。”祝宗宁口齿不清地骂人,“扒爷裤子要干什么?”   但贺兰牧被他摁住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反应过来的瞬间就从祝宗宁胳膊底下躲出来了,撑着浴缸的边缘看着祝宗宁:“你说什么?”   然而祝宗宁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上身衬衣被水弄湿之后粘在身上不舒服,他完全忽略了贺兰牧的话,开始专心致志对付身上的衣服。   但他手指不听使唤,扯了好几下也没能成功解开扣子,还是贺兰牧伸过手去帮了忙,一边替他把湿衣服脱掉一边问:“知道我是谁吗?”   祝宗宁迷茫地看着他,没认出来,迟钝的大脑不知道转了几个奇形怪状的脑回路,半晌喊了一句:“赵虔你给我找的这是什么玩意!”   再好脾气也要忍不住了,贺兰牧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狠狠磨了两下牙才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拿花洒往祝宗宁身上冲,声音发沉,带着火气:“我是贺兰牧。”   “贺兰牧……”回家之前祝宗宁还又骂人家又冲人家撒娇,这会儿酒意彻底上了头,又好像不记得这是谁了,重复了一遍贺兰牧的名字,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歪着脑袋就要睡。   贺兰牧伸手托住了他的脑袋,往他脸上掐了一把:“祝宗宁,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过去那几年玩散打、飙车,有段时间还去野外探险,手掌粗粝,指腹上大大小小有不少茧,以前祝宗宁没少嫌弃他手太粗糙,但这触感很特别,祝宗宁潜意识里都有熟悉感,伸手握住了垫在自己脸上的手:“你还能是谁,贺兰牧你有病啊。”   “我没病,我干干净净。”贺兰牧又往他那细皮嫩肉的脸上掐了一把,“倒是你,得洗洗干净。”   祝宗宁是娇贵,皮肉禁不住暴力,贺兰牧其实没怎么使劲,掐了他两下都把他下颌角掐红了。   贺兰牧摩挲着被自己掐红了的地方,有点心疼了。   可眼前这人招人疼,也招人恨。   其实贺兰牧不是不知道祝宗宁的德行,他跟祝宗宁谈恋爱,从来也从来没想过让祝宗宁立马变乖,更没想过去改变祝宗宁。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祝宗宁,骄纵、张扬,那么鲜活自在,明亮得在闪闪发光,几乎是见着面的那一瞬间贺兰牧就被他吸引了。   贺兰牧自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早些年折腾出来的事情,在寻常人看来也是离经叛道得没谱,他没法喜欢上一个踏实安稳的人,所以祝宗宁的好和坏他都照单全收,他贺兰牧心大,盛得下。   但他也是真的没想过,俩人才从他那小商品房搬进祝宗宁这豪宅,才不过两个晚上的时间,祝宗宁就原形毕露了。   这小混蛋,用得上他的时候,装得人模狗样老实巴交,一旦用不上了,翻脸比谁都快。   贺兰牧大拇指摩挲过祝宗宁薄红的唇角,终于放过了那一片软肉,转而伸手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从干衣架上拿了祝宗宁的浴巾,把人捞出来一裹,送到卧室的大床上,而后关掉了主卧的灯,拎了个枕头转身进了次卧。   第二天贺兰牧醒得很早,听见了厨房里头有家政在弄早饭的动静,就翻身起了床。   去洗漱的时候路过主卧,他往那边看了一眼,主卧的门仍旧关着,看样子醉鬼到现在还睡着,可见是真醉得不轻。   贺兰牧收回目光,趿拉着拖鞋走进洗漱间,挤了牙膏开始刷牙,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去外面吃,就原来家楼下的早餐点儿,一鸡蛋灌饼再带根油条,弄上碗豆腐脑,别提多香甜了。   祝宗宁挑剔,这些天都是自己在家弄早饭的,他还怪想那一口的。   这么盘算着,贺兰牧刷完牙洗了把脸,也没拿毛巾擦,带着一脸水就往小次卧走,他自己带来的行李箱堆在那,里头还有两件没整理出来的大背心。   这次的款式是纯黑的,以前贺兰牧不爱穿,大夏天穿一身黑,怪热。   但现在也没得挑了,他不想去主卧衣帽间翻自己衣服,就随便抖搂了两下往脑袋上一套,回到次卧揣上自己的手机就准备出门。   奶糕窝在它自己的小窝里头舔毛,板凳腿儿却是一副生怕被落下的样子,晃着尾巴在贺兰牧身边转,贺兰牧于是又折回去拿了牵引绳,冲板凳腿儿说:“走,今儿咱不吃狗粮,早餐摊给你买个肉饼吃。”   他弯下腰给板凳腿儿套绳子,没弄完,主卧的门“咔嚓”一下开了。   祝宗宁从门里走出来,脚步虚浮好像是还没醒酒,一眼看见蹲在家门口给板凳腿儿栓狗绳的贺兰牧,不高兴地往前蹭了两步:“贺兰牧,你去哪啊。”   贺兰牧把狗绳栓好了,牵住另一头,直起身来说:“遛狗。”   祝宗宁又往前蹭了两步,靠在了一侧墙壁上,声音里有点委屈:“你别出去了,贺兰牧,我不舒服,好像是发烧了。” 第31章 吃什么醋啊   板凳腿儿也怪委屈,干嘛呀,绳子都栓好了,结果虚晃一枪,压根就没带它出去玩,这也就算了,说好的肉饼也没给,还是吃那干巴巴的狗粮,连个罐头都没给开,欺负狗嘛这不是。   板凳腿儿蔫头巴脑地趴在自己的狗窝旁边,发出一声委屈的哼唧。   祝宗宁也蔫头巴脑,肚子上盖着薄毯子,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躺在床上等着贺兰牧找到体温枪给他量体温。   家里的药箱是以前的家政收拾的,他离家出走了一个多月,人家找到新的雇主,已经不在祝宗宁这干了,换的新家政不知道药箱放哪了,还是贺兰牧翻箱倒柜给找出来的。   贺兰牧找到额温枪,着祝宗宁脑门儿“滴”了一下,38.5℃,祝宗宁没感觉错,还真是发烧了,而且已经烧到了要吃退烧药的程度了。   不过发烧之后“吃药、发汗、睡一觉”是他自己的三部曲,搁祝宗宁身上八成行不通,贺兰牧瞄了一眼示数,果断把额温枪塞回医药箱,去给祝宗宁找衣服:“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祝宗宁刚刚还气若游丝,这会儿又精神了不少,伸手拽住了贺兰牧的胳膊,“我不去医院。”   贺兰牧转回身,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耐下性子来劝他:“体温太高了,不去医院不行。”   “贺兰牧。”祝宗宁一只手拉着贺兰牧的胳膊,一只手抱着个枕头,掩耳盗铃地藏在后面,难得示弱,可怜巴巴地看着贺兰牧,“不去医院行不行,多喝热水就好了。”   贺兰牧想了一会儿,又把额温枪翻了出来,再次对着祝宗宁的额头测了一下:“刚刚不说很不舒服?”   他想到点什么,又问:“那你告诉我你家庭医生怎么联系,我喊他过来给你做检查。”   “我不要。”二十好几岁的人发了个烧直接退化成了几岁,躲在枕头后头冲贺兰牧耍赖皮,“我都生病了,你都不听我的。”   “就是你生病了,才不能听你任性。”贺兰牧垂头在常备药箱里头翻翻找找,到底还是让了步,“那先吃退烧药,如果体温降不下去,那就必须去医院,知道吗?”   祝宗宁露出来难得的乖巧和配合,连连点头:“嗯嗯嗯。”   又凑过去一点,撑起上半身在贺兰牧脸上亲了一口:“还是你对我好。”   贺兰牧按着经验猜测应该是因为祝宗宁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又被他扔浴缸里洗澡着凉了,在药箱里翻了退烧药出来,没拿抗生素类的消炎药,只找了盒清热解毒的中成药,仔细看了说明书,才说:“得先吃饭才能吃药,喝粥吧?我看家政做了皮蛋瘦肉粥,我去给你端过来。”   “不想吃。”祝宗宁撇了嘴,因为发烧显得非常没精神,但脸颊又是通红的,有一种病态的可怜,委屈地告诉贺兰牧,“这个家政煮粥不好吃,我本来打算换了她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贺兰牧……我想吃你的煮的那个蔬菜粥。”   贺兰牧太阳穴的青筋鼓了鼓。   要按平时,祝宗宁说想吃什么,贺兰牧就算半夜起来熬高汤都给他做,但前一晚这小兔崽子刚犯了混,贺兰牧的口气就略显生硬了些:“重新做要点时间,你得吃药,凑合吃吧。”   自打俩人认识开始,祝宗宁还没在贺兰牧这儿被拒绝过,无论多过分的要求,只要他提出来了贺兰牧都会答应,祝宗宁其实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仗着贺兰牧对他好就越发无法无天,这会儿被贺兰牧回绝了一回,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盯着贺兰牧看,脸色有点发臭,平时他稍微不高兴一点贺兰牧肯定就退让了,然而这回贺兰牧只是把手里的药盒扔在了一边,就要往外走。   祝宗宁又一次伸手拽住了贺兰牧的胳膊,用一种哼哼唧唧的语调问贺兰牧:“你不高兴啊?”   贺兰牧摸了一下祝宗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语调平静:“没有,行了,你要不愿意吃家政做的,喊张助理给你送一份。”   “我就想吃你做的。”祝宗宁拽着贺兰牧的手坐了起来,盯着贺兰牧看了一会儿,才问,“你是因为昨天晚上在生气吗?”   贺兰牧伸手去扶祝宗宁的动作顿了一下,也没藏着掖着,反问他:“我不应该生气吗?”   祝宗宁眉头拧起来一下又松开,他因为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前一天确实喝了太多,现在记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了,只知道他们玩得很大,酒喝得很多,至于怎么回的家,是完全不记得了。   但左不过也就是两种情况,要么是会所那些陪酒的给送回来地,要么是谁给他家里人打了电话把他接了回来,总归贺兰牧知道昨天他在做什么了。   祝宗宁也不傻,知道对方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他以前那些床伴也因为这些事儿跟他闹过,有的恃宠生娇闹得太过了,他一脚就给踹了,有的还算有分寸,他送了点东西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但贺兰牧是唯一一个闹得他心里痒痒的,一边不高兴还一边满脸担心,这一米八几的糙汉子是怎么回事,这分寸拿捏得也太精准了。   祝宗宁笑起来,握着贺兰牧的手勾了勾贺兰牧的指节:“吃醋啦?”   贺兰牧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感觉这件事情上好像是自己在小题大做一样,他没甩开祝宗宁抓着他的手,也没躲避祝宗宁轻浮的小动作,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着祝宗宁,仍旧用反问句:“我不能吃醋?”   “我没碰他们,吃什么醋啊,我最喜欢谁你不知道?”祝宗宁又挠了一下他的手指尖,捏住他食指的指尖慢慢揉磨,撒娇似的往贺兰牧怀里蹭了下,“不骗你,就只是喝了点酒,头疼着呢,胃也不舒服,去帮我煮点粥吧。”   这就算是祝宗宁能做出来最大限度的认错服软了,贺兰牧贴着祝宗宁凑过来的有点烫的脖颈皮肤,把前一天晚上的事儿翻了篇。   这小混蛋病了,他不可能不管他,再较劲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贺兰牧从来不干和自己过不去的事儿,于是接过了祝宗宁递过来的并不明显的台阶,摸了摸祝宗宁的脑袋,捏着人脖子把他从怀里拉出来:“躺好,我去给你煮粥。”   他抬手把卧室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扯着毯子给祝宗宁盖上肚子,又说:“下回要出去玩,我和你一块去。” 第32章 本来也应该我养你   祝宗宁病着,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玩了,他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其实心里没当一回事。   等贺兰牧从主卧出去了,他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开始玩手机,先给赵虔那厮发了条消息抱怨:你丫在哪呢?昨天给我找了个什么玩意,也忒不懂事了,我喝大了不知道替我开个房,还给我送家来了。   结果赵虔直接发来了语音电话,甫一接通,就滋哇乱叫地喊了起来:“你他妈傻 逼吧,谁给你送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回家好不好?还有那壮汉是谁啊,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一款了?”   祝宗宁被赵虔喊得有点懵,大概是发烧了脑子也不好使,捋了捋才明白赵虔嚷嚷的什么,翻了个身仰躺着,皱着眉头问:“什么壮汉?”   “你别装了。”赵虔认准了他装傻,“早上我在这儿没找见你,问了小安才知道你昨天喝醉了撒酒疯非要回家,被一个叫贺兰牧的给接回去了。这人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祝宗宁有点头大,他是真的完全喝断片了,想不起来前一晚发生了什么,这怎么这帮人连贺兰牧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举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是,新养的……”   他本来想把贺兰牧定位为小情儿,可总感觉贺兰牧跟这词儿他就不沾边,而且贺兰牧也不要他钱,也不图他东西,称不上他“养”贺兰牧。   祝宗宁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儿定位贺兰牧,有点烦:“你大惊小怪什么,我身边又不是没有过人。”   “你身边哪一个不是腰细腿软的娇美人。”赵虔对他十分了解,“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壮汉的类型感兴趣了,以前不是还笑话我。”   私心里,祝宗宁压根就没觉得过贺兰牧和赵虔喜欢的那些大奶肌肉男是一类,所以他对赵虔钟爱的类型仍旧十分不屑:“你那什么品位,我和你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赵虔十分不服气,又十分垂涎,“我都看见监控视频了,他都能把你公主抱起来,啧,这肌肉得多结实啊。”   “什么视频?!”祝宗宁差点翻身坐起来,贺兰牧把他接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公主抱的事?!   赵虔这会儿才感觉祝宗宁不是装傻,是真不记得了,“卧槽”了一声,说:“就会所走廊的监控视频呗,你真不记得了啊?你等着,我给你把视频传回去。”   他说风就是雨,立即把语音挂断了,隔了大概一分钟,祝宗宁的微信就又响了一声,赵虔给他发了条视频过来。   祝宗宁点开,亲眼目睹了他冲贺兰牧撒泼耍赖、被贺兰牧公主抱着走到电梯口以及他搂着贺兰牧的脖子歪在人家肩窝里头的全过程,整个人表情都扭曲了。   他昨天是喝了假酒吧?!   本来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脑仁疼了,祝宗宁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不想承认视频里头那个人是自己。   然而赵虔根本没有感受到祝宗宁的崩溃,又再接再厉地发来语音消息:“诶,兄弟,我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就让给我呗,你要嫌小安笨不喜欢,我再无给你找个干净小孩来,跟你换成不?”   祝宗宁整个人都裂开了,呈“大”字摊在床上,点了下语音条外放听完,又不想面对的拿起手机,点住语音条,冲赵虔骂了一句:“滚!”   他想起来那段视频就心烦,迁怒给他发视频的赵虔:“脏不脏,我玩过的你也要,你恶不恶心。”   “谁恶心?”贺兰牧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走进来,还捎进来一杯果汁,往床头柜一放,“少看点手机,吃完饭歇一会儿,吃了药就睡觉。”   祝宗宁听见贺兰牧的声音,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赵虔后面发过来的消息也没看,锁屏放到一边,坐起来靠着床头,撒谎道:“没谁,一朋友,你不认识。”   其实他如果说赵虔的话,贺兰牧是有印象的,毕竟当初还在他这办了个健身房的私教会员卡来着,但赵虔和和祝宗宁都早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贺兰牧也没多想,“嗯”了声,把粥碗端起来,看祝宗宁靠着床头不准备接的模样,用勺子搅了搅,问:“要我喂你?”   祝宗宁张开嘴巴:“啊——”   贺兰牧拿他没办法,祝宗宁算起来比他小了有八岁,贺兰牧一直觉得自己多照顾他点儿也是应该的,虽然小孩儿昨天犯了错,但年轻嘛,心性不定,也正常。   他拿嘴唇碰了下一点勺边,确认了下温度适合入口,才舀起来一勺递到祝宗宁嘴边:“懒得你,尝尝味道淡不淡,要不要小菜?”   “要。”祝宗宁咬着勺子,把粥喝了,提要求,“想吃拌豆苗。”   这菜是贺兰牧的拿手菜,选新鲜的嫩豆苗,最好是拿新鲜豌豆自己水培出来刚剪的,拿水绰过了,过两遍冷水,再放冰箱里冻一会儿,拌上他自制的酸辣酱料,酸甜爽口,特别开胃下饭。   但家里连豌豆都没有,更别说水培还需要个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会儿想吃只能去买现成豆苗,但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上了,贺兰牧又喂了祝宗宁一口粥:“中午吧,给你煲个鸡汤,再买点豆苗给你凉拌。冰箱里有家政买的腌黄瓜,给你配一点吧。”   祝宗宁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贺兰牧就去冰箱里把小菜拿来了。   其实就是普通的腌黄瓜,这东西他妈自己就会腌制,但进了高档超市,用精致的小玻璃瓶一装,分成一格一格的,身价立即翻了十倍还多。   贺兰牧拿了一格,也没往酱料碟里倒,就直接原装瓶子拿回卧室,拿筷子夹了放粥里,一起喂了祝宗宁一口:“咸不咸?”   祝宗宁摇摇头,贺兰牧就又喂了他一口,一边喂一边安排:“中午不用家政做饭了,我让她下午再过来,你不舒服的话就让她给你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你去哪啊?”祝宗宁没吃贺兰牧又递过来的粥,不大高兴地皱着脸,“我都生病了,你还要去哪里啊。”   “我得去上班。”贺兰牧用勺子碰了碰祝宗宁的嘴唇,“下午有两节私教课,不过晚上没事,可以早点回来。”   祝宗宁张嘴把那口粥吃了,但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贺兰牧没着急喂下一口,等着他说话。   祝宗宁其实是想起来刚刚跟赵虔聊天的时候想到的事儿,到现在他就给过贺兰牧一张卡,里头有三十来万块钱,但之前他住在贺兰牧那儿花的钱估计也有这个数了,别的还真什么都没给过贺兰牧,光白睡人家了。   他自认对身边人都挺大方,忽略了这事儿主要是因为贺兰牧自己什么要求也不提,不过这会儿想到了,就跟贺兰牧说:“你健身房那工作辞了吧,赚得也不多,成天还要晚上去上班。”   贺兰牧没想到他提起来了这个,愣了一下又笑了:“哟,这是要包养我的意思?”   祝宗宁说:“你跟着我,本来也应该我养你。”   这小兔崽子是完全忘了他离家出走那一个月是谁在养谁,贺兰牧又往他嘴里塞了口粥:“得了吧,万一哪天我色衰而爱迟,祝少爷不想养我了,我可不见得还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了。”   “那你换个工作,来给我当保镖吧。”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挂靠在公司的职员名单里,算正式员工,有五险一金,比你做健身教练好。”   但其实这工作和被祝宗宁养也没差什么,哪天俩人真掰了,贺兰牧还是只能卷铺盖走人。   不过贺兰牧这会儿没想过他真的会跟祝宗宁分开,所以只是又喂了他一口粥,笑着调侃:“待遇这么好啊?”   “当然了,我还能对你不好。”祝宗宁大言不惭,想着以后贺兰牧都得跟在自己身边还有点兴奋,继续道,“而且你不还说以后我出去玩要带上你,那你晚上要上班,我怎么带你?”   他说得条清理晰,仿佛这的确是一份待遇非常优渥的好工作,弯着眼睛笑着看贺兰牧,非常自信贺兰牧不会拒绝他。   贺兰牧怎么会有拒绝的道理呢?他喜欢自己,什么事儿都由着自己,不可能会拒绝能时刻跟在自己身边的好机会——这可是他以前那些床伴儿求都求不来的好处。   果不其然,祝宗宁如愿以偿地听见贺兰牧说:“好啊,那回头我给老板打电话,说辞职的事情。” 第33章 你谁啊   祝宗宁满意了,就着贺兰牧喂他的姿势把一碗粥都喝完了,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让他把需要签字的文件拿到家里来,再去给贺兰牧办理入职手续。   贺兰牧倒是没想到他说风就是雨,本来的打算是先在健身房那边请几天假缓一缓,没准祝宗宁就又把这茬给忘了。   这小混蛋,着急忙慌把自己绑在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晚上出去嗨了半宿的人是他。   但换工作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张助理来了一趟家里,送来了几样感冒药,又带走了贺兰牧的个人履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贺兰牧的个人经历那是相当丰富。   他先是中学时代休学过一段时间去学散打,隔了两年才复学,高中毕业证都差点拿不到。之后出国读了大学,学的居然是户外冒险教育。然而好不容易拿到了本科文凭,读完却又去搞散打了,做了一段时间的散打运动员,有份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奖项也拿了不少。   不过那户外冒险专业的文凭倒是也没白拿,贺兰牧除了日常训练还真的去学以致用地去户外冒险了,从原始森林到北极冰川,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地到处跑。   从小到大都中规中矩,按部就班读书、考学、找工作,按照最普通的人生轨迹长到二十几岁的小张助理简直震惊了——原来除了自己大老板这种,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不着调。   但……这种不着调又有点令人心生羡慕。   小张助理拿着手里那张刚刚他自己帮忙写的简历和老板亲自批的聘书走了,贺兰牧把人送出去,在外头爬山越岭的人这会儿为了床上躺着的小兔崽子洗手作羹汤,还得泡水冲药伺候人,贤惠得不得了。   他又给祝宗宁倒了杯温水,泡上柠檬片,再加了一点儿蜂蜜,带去卧室递给烧得脸蛋通红的人:“多喝点水,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再给你测测体温。”   祝宗宁刚吃了退烧药,里头有镇定的成分,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依着本能往旁边滚了滚,意思是让贺兰牧过来陪他躺着,声音含混:“那你别吵我啊。”   贺兰牧在卧室陪了祝宗宁一会儿,等人睡沉了,才拿额温枪又给他测了回体温,蹑手蹑脚出了卧室。   板凳腿儿好可怜一狗,到现在那不靠谱的铲屎的也没带它出去玩,他习惯了在室外上厕所,憋得嗷嗷直叫唤,最后跑去奶糕的猫砂盆,呲了一泡狗尿,把奶糕嫌弃得跑到展示柜顶上呆着,根本不想下来。   贺兰牧伺候完屋里那个,看着外头这一猫一狗,认命地又开始收拾猫砂盆。   换完猫砂,喷了宠物消毒除味剂,又点着板凳腿儿的狗头教育了半天他不应该欺负,最后带着垃圾袋牵着板凳腿儿出门溜达。   大概是流浪狗心野,不出去转一圈容易憋得不高兴,让他家唐女士知道了估计要骂他。   板凳腿儿刚搬来一天,已经发现了自己在这里最喜欢的地方——小区绿化带中心位置的一片草坪,他快乐地在上面打滚儿,贺兰牧牵着伸缩式的狗绳在旁边的休息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来给陆政廷打电话。   他仨发小儿里头也就陆政廷成绩比较好,正儿八经念的985的本硕博,进了本市口碑最好的公立医院,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贺兰牧一直身体倍儿棒,他爸妈也身体硬朗,平时都用不上这么优秀的医疗资源,第一回咨询陆政廷专业问题,问的是发烧了怎么降温对身体伤害小。   陆政廷都无语了,沉默了三秒才问:“兄弟,你知道我是一名外科医生吗?”   贺兰牧看了一眼早草坪上无忧无虑打滚儿的板凳腿儿,掏了根烟叼在嘴里,问了一个普罗大众都对医生存在的误解:“不是,就一普通发烧,这不应该是每个医生都具备的常识吗?”   要不是还在坐诊,陆政廷简直要点开视频对贺兰牧翻白眼了:“什么叫普通发烧,这是常识的事儿吗?都发烧了,你不来医院验血查CT就敢出处方啊?”   贺兰牧没有烟瘾,这会儿也只是把烟在嘴里叼着,没点,有点为难:“那不是他不乐意去医院,犟得很,我没办法才找你问问嘛。”   单身狗陆政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是你自己病了啊?我就说,听声音也不虚,谁——”   他顿了一下,自己明白了过来:“啊,你那个小男朋友?”   贺兰牧“嗯”了声,把烟扔到一边垃圾桶里,掏出塑料袋和一次性手套去捡板凳腿儿的粑粑,一边对着手机说:“他可能撒娇着呢,根本招架不住。”   陆政廷终于还是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老树逢春是真不行,这会儿了都还不忘了秀。   为了不让自己再度被秀一脸,陆政廷也不讲究了,告诉贺兰牧一些基本操作:“你去买退烧贴,给他物理降温,再用酒精擦拭额头、手心、脚心还有腋下,多检测体温,如果持续高烧的话,你最好还是来医院,去发热门诊就行。”   贺兰牧一边把板凳腿儿的粑粑处理了扔进垃圾桶,一边应着陆政廷的话,点开百度地图搜了搜,发现祝宗宁这小区附近就有大药房,于是牵着板凳腿儿打算去买退烧贴,又问电话里的陆政廷:“多少算高烧?几天算持续?”   陆政廷“啪”地一拍额头,心说完蛋,他这发小儿是栽了个彻彻底底。   而后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作为一名“白衣天使”的和蔼模样:“今天晚上如果没有降到38度以下,你就把你对象送来我们医院,我亲自陪同你们去发热门诊,这样安排您看可以吗?”   贺兰牧“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关心则乱了,于是“嗯”了声,冲电话说了声“谢了”,而回应他的是陆政廷迫不及待挂断电话之后的“嘟嘟”声。   贺兰牧把手机揣回裤兜,对自己这行径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喊了一声“板凳腿儿”,小狗就立即颠颠地跟在他身后欢快地跑着,一块去药店买了退烧贴。   他盘算着时间,回去就得开始准备食材,鸡汤得煲得久一些才足够鲜,又想起来某人早上嚷嚷着要吃的拌豆苗,打开手机点了个外卖送菜。   他这一趟出去的时间不算长,遛了遛狗,顺道去买了个退烧贴,前后总共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心里算计着祝宗宁应该是醒不了,开门的时候都放慢了动作免得弄出声音来吵醒病号儿,蹑手蹑脚进了门,给板凳腿儿解了狗绳,还没直起身呢,听见客厅有人震惊的声音:“卧槽,你谁啊?” 第34章 贺!兰!牧!   赵虔没认出来贺兰牧,但贺兰牧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赵虔——这人是之前跟祝宗宁一块去健身房的那纨绔。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遛狗的这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家里怎么忽然多了个人,但贺兰牧还是维持礼数,冲赵虔一点头:“你好,找宗宁?”   他找了个一次性纸杯给赵倒了杯水,这才走到客厅:“他生病了,在里头休息呢。”   赵虔这时候才看清楚贺兰牧的脸,与他今天早上看的视频中那种模糊不清的脸对上了号——这不就是公主抱了祝宗宁的那个壮汉嘛!   哟呵,这可让他给发现了祝宗宁的小秘密!   他就说最近祝宗宁这小子不对劲,昨天给他安排的那个小安可是他之前最中意的款,结果祝宗宁连小安手都没摸几下,光喝酒了!   而且以前祝宗宁就算养个什么人,也从来是在外面的房子里头,或者直接包下来几个月的酒店房间,从来不会把人带回家的。   这壮汉是有什么大能耐,让祝宗宁这么待见?   赵虔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似的打量着贺兰牧:“你就是那个什么,叫……贺兰牧,对,贺兰牧,对吧?”   他那眼神是毫不遮掩的露骨,仿佛贺兰牧是什么用于展示或售卖的物件,供人观赏和挑选,这让贺兰牧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但碍于眼前这人是祝宗宁的朋友,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嗯”了声,又说:“宗宁不太舒服,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等他醒了我让他联系你?”   赵虔眼神还在打量贺兰牧,从他背心里面露出来两条胳膊的结实肌肉到胸脯鼓囊囊的胸肌,再到贺兰牧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渐渐露出来几分淫态——这放在谁身上,那都是非常不尊重人的。   然而赵虔并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当,自来熟地去水吧拿了个杯子出来,给自己倒了杯鲜榨果汁——所有行为都显示出来他时常来祝宗宁家里,对这个房子非常熟悉——然后才又说:“没事儿,我就在他家玩会儿,你忙你的。”   说是这样说,但他那目光毫不避讳,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贺兰牧看着,但凡换一个性格内向一点儿的人,这会儿八成已经被看得脸都红了。   但这个人偏偏是大心脏的贺兰牧,饶是早就从这纨绔的目光中看出来了他下流不堪的想法,贺兰牧也仍旧能泰然处之,且对赵虔那犹如实质般的目光视若无睹,淡定地“嗯”了声,转身朝厨房走。   赵虔在他身后瞧着,露出来个玩味的笑。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以前祝宗宁那些伴儿没有哪个会这么不懂事,还“你好”,连声“赵少”或者“虔哥”都不会喊,一个在床上伺候别人的玩物,倒是把自己当成这房子的主人了。   祝宗宁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自以为是?   贺兰牧走进厨房,脸色也沉了下来。   祝宗宁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刚刚看他那眼神是什么眼神?朋友妻不可欺,就算他是个男人做不得老婆,这位赵公子也不能就这样直白地拿眼神调戏他吧?   要不是看在他是祝宗宁朋友的份上,早一拳头打趴下了。   他心里骂了声,着手开始收拾煲鸡汤要用的东西,食材准备完已经又过去多半个小时,正好外卖的东西也都送到了,他出去拿了一趟,瞟见赵虔正在客厅沙发上拿着switch的游戏手柄,但没打游戏,因为游戏卡的盒子被板凳腿儿刁在了嘴里,死活不放。   赵虔可能是有点怕狗,跟板凳腿儿互相瞪着对方,就是没敢上前去从板凳腿儿嘴里把游戏卡给拿出来。   贺兰牧嘴角弯了下,装聋作瞎地转身又进了厨房。   俩人一个霸占着客厅和狗互不相让,一个霸占着厨房小火炖鸡汤,直到又一个多钟头以后,主卧里睡着的那病号儿起床了。   祝宗宁趿拉着拖鞋走出来,一脑袋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被厨房飘散出来的鸡汤味道馋饿了,闻着味儿就出来了:“贺兰牧……”   他话没说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赵虔,往厨房拐的动作一顿,而后一屁股坐到了赵虔旁边:“你怎么来了。”   赵虔总算从板凳腿儿嘴里把游戏卡盒子弄下来了,摆弄着游戏手柄有一搭无一搭地瞎玩:“跟你聊着天被我爸抄了老家,只能先投奔你了……你怎么睡到现在,微信也不回。”   那游戏不是很合心意,赵虔摆弄了两下又把游戏手柄一扔:“哦对,你那新晋小情儿说你病了,咋了兄弟,虚了啊?”   “发烧。”祝宗宁没多大精神地靠在沙发上,“你丫才虚了。”   然而赵虔满脑袋黄色废料,立即想歪了:“卧槽?发烧?你们俩……他……”   他竖了个中指,还形象生动地上下动了两下。   祝宗宁立即懂了对方的意思,反手就在赵虔脑门上来了一巴掌:“想什么呢,我是昨天喝多了着凉了。”   “他那个体型,给你上?”赵虔痛心疾首,一副祝宗宁在暴殄天物的惋惜感,“啧,可惜啊,他那腰,那肌肉,不做1太可惜了……诶我说,反正你也玩他后面,让给我两天用用前面呗,又不矛盾。”   “滚,我不玩这个。”祝宗宁又给了他一下子,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别在我家发浪。”   他们成天在一块鬼混,这些不着边的鬼话也都是成天乱说的,就算这次赵虔是真的有点眼馋贺兰牧的身子,带了两成真心实意,但祝宗宁也没放在心上。   他了解赵虔,这人脖子上那个带毛的球时不时就不起作用,靠裤 裆里的二两肉思考,群 趴都不知道玩过几次了,能说出来这种话其实也正常。   赵虔也没多坚持,虽然这的确是个极品,但是他要找差不多的,也不是找不着,于是悻悻地捡起来刚刚扔一边的游戏手柄:“没劲啊你……”   他摆弄了两下手柄,没挑着想玩的游戏,才想起来问祝宗宁:“那烧得严重吗?你家那老头儿大夫怎么说?”   这位老头儿大夫就是祝家的家庭医生,从祝父那一辈就已经开始给祝家服务了,年龄其实不过将近五十,但大约是太过劳心劳力,此时已经头发全白,看上去像是个老头儿。   赵虔这人不着四六,礼数欠奉,就一直这么喊人家。   祝宗宁葛优瘫在沙发上:“没喊医生,你知道我最烦医生,一来就这也不让那也不许,还得挂吊瓶,烦得很。”   “最主要是因为怕疼吧你。”赵虔戳穿他,“来来来,哥哥摸摸脑门儿,看还烫不烫。”   “滚。”祝宗宁一巴掌拍开赵虔的手,自己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于是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这人不是要给自己测体温,这在厨房鼓捣什么呢,还不出来。   他抬高了点声音:“贺兰牧!”   等了两秒,厨房那头却没动静,祝宗宁眉头皱了起来,又喊了一声:“贺!兰!牧!” 第35章 我还发烧吗?   然而厨房里面静悄悄,没人应他,只有半透明的玻璃门上倒映的人影能看出来贺兰牧还在忙活。   祝宗宁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赵虔,终于从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的姿势立起来,往厨房走,一把拉开厨房的门:“喊你呢!怎么不理人啊!”   贺兰牧正在焯豆苗,准备弄完了喊人去起床,一转身就跟拉开厨房门的祝宗宁撞了个脸对脸,不由得愣了下,掏出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怎么醒了?”   他回身把抽油烟机关了,观察祝宗宁的状态:“难受么?”   “没力气,我饿了。”祝宗宁又被他关切地态度哄好了,主要也没什么精神,就又靠在了门框上,“再弄两个菜吧,赵虔估计要留下吃饭。”   他俩以前就这样,前一天晚上喝完酒,如果赵虔没泡上新的“宝贝儿”,就跟他回他这吃口饭,因为赵虔觉得他家家政比自己家那老阿姨弄的饭菜干净好吃,还不会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唠叨他。   祝宗宁习以为常,也没看见贺兰牧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伸出手去拽着贺兰牧的手往自己额头贴了贴,问:“我还发烧吗 ?”   贺兰牧掌心贴着他温热的额头,指尖被他软趴趴的头发弄得发痒,拒绝的话全数给憋了回去,手掌被祝宗宁拽着贴了一会儿,才说:“试不出来,我去拿额温枪。”   贺兰牧给祝宗宁测完体温,确认没烧得更厉害,才又回厨房去多弄了两个菜。   听祝宗宁说他喜欢吃重口的,每个菜都加了巨多的辣椒和花椒,然后所有食材倒进锅里炒了炒就弄出来了,搞得易熟的食材过分软,而不易熟的食材还夹生着,十分难吃。   赵虔没祝宗宁那么挑剔,但到底也还是个阔少爷,平日里也很讲究,一口吃完差点吐了:“这菜没熟啊!”   祝宗宁对贺兰牧的手艺还是信任的,不然他是真不可能在贺兰牧那破房子里能住上一个月的,所以看着赵虔那副吃了粑粑一样一言难尽的模样,不太相信地要去夹菜:“不……能吧……?”   贺兰牧伸手拿筷子夹住了祝宗宁的筷子,表情淡定,毫无心虚:“你不能吃辣,小心下午嗓子疼。”   他看了一眼满脸嫌弃的赵虔:“我自己尝尝。”   说完,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自己嘴里,吃得细嚼慢咽,等咽干净了,才很是不解一样说:“赵总是吃不惯吧?我吃着挺好啊。”   赵虔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这姓贺兰的壮汉是味觉有毛病还是演戏呢,就那生的生熟的熟的一盆都不能称为是菜的东西,“挺好”?   然而贺兰牧已经又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了。   赵虔一脸晦气,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带给他地美色诱惑被这口菜弄得彻底失效,他转头去戳祝宗宁的胳膊:“这人你从哪找来的,这什么品位,猪食吧这是?还能吃得下……卧槽,你怎么也吃得下去。”   祝宗宁病得不太有精神,看了看那两盘重油重辣的菜,对贺兰牧说:“去帮他盛碗鸡汤。”   贺兰牧正在扒拉碗里的米饭,闻言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赵虔沉默了两三秒,才一推椅子立起来,去厨房找了个新的汤碗,给赵虔也盛了碗汤。   这锅鸡汤那才是贺兰牧的真实水平,色泽金黄,不油不腻,滋味鲜美浓郁,但对祝宗宁这病号来说是好东西,对赵虔来说却有点寡淡,而且吃不饱。   但好歹还算是味道不错,赵虔端着碗咕咚咕咚喝了,看了看祝宗宁碗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碗汤,又看了看对面贺兰牧碗里的白米饭,立起身来往门口走:“得了,你这离家出走一个月,我还以为今天能吃上你家保姆弄得那个水煮鱼呢,结果就用这玩意招待我,拉到,我自己出去吃吧。”   他拿上自己手机,走到玄幻噼里啪啦换完鞋拿上自己车钥匙,走前冲祝宗宁喊:“我说,你还是把家庭医生喊过来吧,别再弄成个营养不良。”   说完也没等祝宗宁回答,扯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   赵虔走了,祝宗宁也没管,拿汤匙慢吞吞把自己面前的一碗鸡汤喝完了,才看着贺兰牧,问:“你故意的?”   贺兰牧已经唏哩呼噜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嗯”了一声,而后起身把那两盘菜端起来倒进垃圾桶里:“也不是谁都能让我伺候吃喝。”   而后又回身去拿了祝宗宁喝空的碗:“让你使唤是因为喜欢你,你以为谁都行?”   祝宗宁拿着汤匙向后仰靠在餐椅上,盯着贺兰牧在厨房盛汤的侧影看了一会儿,等贺兰牧盛好了汤,转身往餐桌边走的时候才收回了目光。   “下次别这样了。”他声音不大,也没看贺兰牧,盯着自己面前那份拌豆苗说话,“赵虔是我朋友。”   贺兰牧将鸡汤端过来放在祝宗宁面前:“再喝点,喝完回卧室去歇着,体温还没降下来,我给你敷个退烧贴。”   这是第一次,贺兰牧不仅对祝宗宁的要求没有有求必应,还没接祝宗宁的话茬,顾左右而言其他地说了别的话题。   祝宗宁却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只是又低下头去喝碗里的鸡汤,接着贺兰牧的话毫无所察地随口问道:“退烧贴好用吗?” 第36章 分量实在很轻   事实证明,退烧贴是好用的。   到晚上睡觉之前,祝宗宁的体温就已经稳定到了37.5℃的低烧状态,第二天早上起床就已经退烧了,等在贺兰牧精心照顾下在家里休息了一礼拜,就彻底恢复了以往的活蹦乱跳。‘   他这才结束离家出走、拥抱纸醉金迷没几天就倒下了,简直是他二十三年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而拜赵虔这个损友所赐,几乎当天晚上圈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祝宗宁发烧的事情。   其实如果病倒的是祝宗安,这会儿肯定就是人情往来,这个总那个经理的带着花篮果篮来探病了,但祝宗宁待遇就不一样了,收到的关心少调侃多。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在他生病快恢复的时候,这消息就已经传成了“祝少被新包养的小情儿榨干了”。   这对祝宗宁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可偏偏他嫂子的预产期也是在这几天。   祝家长孙女出生可是近来祝家最大的事,祝宗宁虽然感冒着,连婴儿房都被拒绝入内,也不让他太过靠近刚生产完的孕妇,但还是被喊回了老宅。   他平时再怎么胡闹混账,这时候也是知道得去医院看一看的,毕竟他是个gay,他爸妈颐养天年享受儿孙之乐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嫂子一个“弱女子”身上了。   回了老宅他再想胡闹就有点难度了,祝宗宁只能强忍着无视他那边狐朋狗友的调侃,帮他哥布置婴儿房。   家里提前请了一整个团队负责伺候新生儿和产妇,从卫生清洁到营养搭配都一应俱全,还有安姨在一边帮衬,但祝宗安非要亲力亲为,要不是安装的确复杂,婴儿床他都差点自己亲手去装。   祝宗宁实际上帮不了什么,只能往他未来侄女的床上摆摆毛绒玩具什么的,靠着床头跟他哥闲聊:“哥,家里够忙了,我晚上就不住这了啊。”   祝宗安往小床上放芭比娃娃的动作顿了一下,站直起来看向祝宗宁:“又准备去哪玩啊?”   “不去哪啊。”祝宗宁胡说八道从来不心虚,“外头这么热,我哪都不想去,就回我自己那去,嫂子这生了个女儿,我怕他们想抱孙子,反悔又逼我结婚。”   祝宗安走过去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巴掌:“咱爸妈可没重男轻女的想法,铃铛一出生,连你在咱家的地位都要降一级,以后铃铛第一你第二,你嫂子第三我第四了。”   其实刚出生的小孩儿皱巴巴的,丑死了,祝宗宁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爸妈抱着那个像大号老鼠似的婴儿乐得嘴都合不拢,他妈最夸张,隔一会儿就凑过去亲一下。   但只要他爸妈不会反悔又要他结婚就行。   祝宗宁安心了点儿,嬉皮笑脸地冲祝宗安说:“哥,在我这你第一,哥你最好了!”   “别捣乱。”祝宗安把他推开一点,往婴儿床上铺床单,“什么我第一,那你带回来的那个,叫……什么牧的,不喜欢啦?”   “喜欢啊。”祝宗宁瞅着成天过手几个亿项目的他哥此时做家政保姆干的活,怪新鲜的,歪着脑袋看他哥弄婴儿压惊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看见他哥的表情才露出来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是,哥你不是以为我们俩谈恋爱吧?”   祝宗安弄完了压惊枕,顺势往床沿坐了下来,看着靠着衣柜吊儿郎当的祝宗宁:“没谈?那当时你回来还非要带着他。”   这误会可大发了。   祝宗宁赶紧凑他哥跟前去,也坐那:“我那是看看爸妈是不是真的同意我不结婚了!我才二十二啊,我可还没玩够。”   祝宗安挑了下眉。   在祝宗宁离家出走之前,他是真没少去给祝宗宁善后,最近半个月风平浪静的,他还以为祝宗宁离家出走这一趟真收了心,但很显然,是他想多了。   但也不能全怪他想多,以他这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祝宗宁对那个男人还是有那么点微妙的不同。   也就是因为看出来了这点儿微妙的不同,他才纵容了祝宗宁和一个大他那么多岁、工作不稳定、出身背景和阶层也都不匹配的男人同居。   家里可以给祝宗宁一切,但作为长兄,祝宗安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让祝宗宁愿意收收心过日子的,男人还是女人都行。   他提醒祝宗宁:“我可是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然而祝宗宁却不以为然,他收获的喜欢实在太多了,父母宠爱,长兄呵护,从小到大无数追求者的倾慕和讨好,还有一帮或许真情或许假意的朋友。   他被繁花锦簇包裹着,一个贺兰牧的分量实在很轻。   祝宗宁看着他哥略有些严肃的神情,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张开胳膊搂了祝宗安一把,分外不正经地转移话题,撒娇似的:“哥你才最爱我对吧?”   紧跟着抬起胳膊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站起来往外走:“饭点了,我走了啊,一会儿爸妈该回来了,我就走不成了。”   祝宗宁成功从家里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在他们那个全是纨绔子弟的群里发了条消息,做东组局邀请大家出海玩。   他这已经在圈子里销声匿迹快一个月了,再这么下去,他被小情儿榨干了的谣言就该被信以为真了。   祝宗宁誓要雪耻,特意给游艇俱乐部的经理打了个电话,提前约了包场。   但不管去玺云雅荟还是出海冲浪,其实都没大新意。   这是祝宗宁最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大概从成年起,他就每天过得纸醉金迷。   虽然白天也会去公司晃一圈,手里还管着两三个小项目,但他不仅迟到还早退,反正他手里的项目都是很难出问题的那种,到了晚上玩车、喝酒、泡男人,总之如果没有他哥给他零花钱,他白天赚到的绝对不够他晚上消费的。   在贺兰牧那个不足九十平米的房子里住的那一个月仿佛没存在过,祝宗宁相当自然地融入回了原本属于他的这种醉生梦死中,唯一一点儿和以前的不一样,就是给他开车的司机换成了他刚刚招聘上岗的新保镖。   之前病着的时候说的让贺兰牧换工作,贺兰牧就真换了,而贺兰牧说以后祝宗宁出去玩他要跟着,祝宗宁也还真就让他跟着了。   看着祝宗宁那半点都不心虚的模样,贺兰牧其实有一瞬间的错乱——   难不成……这小混蛋虽然玩得嗨,实际上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做?   贺兰牧落后几步,盯着眼前穿着海边度假风花衬衫和牛仔短裤的祝宗宁,目光从祝宗宁韧而薄的腰一路下滑到他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最后看了看泊在海边的几艘快艇,这抬步跟了上去。 第37章 矛盾初现   迈进俱乐部大门,贺兰牧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与之前贺兰牧在野外开的那种简陋的快艇不同,这帮公子哥玩的游艇快艇都是配备了最新安全装置和动力系统的,且艇身都包装得非常华美,有专业的技术人员和运营人员保养和检修。   祝宗宁今天是包了场的,整个俱乐部就给他们这一拨人服务,俱乐部经理亲自接待,水果香槟、男女嫩模一应俱全,经理与祝宗宁也很熟络,喊他“小祝总”,显然这地方与玺云雅荟一样,是祝宗宁他们这帮纨绔子弟常来的地方。   贺兰牧今天穿了保镖的制服,衬衫西裤,皮带把精壮的腰身勾勒得极其完美,胸口鼓鼓囊囊的肌肉裹在白衬衫下面,就差一副墨镜就能cos古惑仔了。   他站在祝宗宁身侧,很快就发现其他与他并不熟识的公子哥们都在侧目看他。   里面倒是也有个他认识的,就之前那个赵虔,此时目光也最为放肆,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扒他衣服。   饶是贺兰牧这样的大心脏都被看得不太舒服,他闭了闭,转头去看祝宗宁。   祝宗宁压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会儿正在跟别人闲聊天,不知道之前在说什么,贺兰牧走过去的时候听见祝宗宁笑骂了一句:“滚,我这龙*虎猛着呢!”   “真的假的。”对方调侃他,做出来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往他自己身边那个女人身上一挂,“赵虔可是说了,你虚得床都下不来。”   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往怀里美人唇上亲了一口,把对方弄得娇滴滴直叫。   “我那是发烧了!”祝宗宁对这种公然调情已然习以为常,跟没看见似的继续跟那人贫,抬手虚打他,“赵虔这孙子,一会儿得好好罚他……”   话没说完,对方碰了碰祝宗宁胳膊,太了下头示意:“诶,这你带来的吧?啧,这不是赵虔喜欢的那一型,你怎么也开始喜欢这种了。”   祝宗宁伸手拿了粒葡萄吃:“你管我呢。”   然后才转头看贺兰牧,似乎有点诧异:“粘着我做什么?想玩什么就去玩,都记我账上。”   贺兰牧没来得及应呢,旁边那人先笑了:“祝少大方啊。”   接着他又往怀里那女人的腰上拍了一巴掌,轻佻又下流地说:“听见没有,今晚祝少请客,去玩吧。”   祝宗宁眼看那女人眼神一亮扭着小腰往消费区走去,弯腰又拿了个苹果,往对面人身上砸:“你倒是不给我省着!”   对方伸手接了砸过去的苹果,咬了一口,拉着祝宗宁往外走:“走了走了,那边香槟都开了一轮了,去喝一点,找个教练也带咱们去海上冲一圈呗。”   贺兰牧愣了一会儿。   亲眼目睹和自己想象的确是两回事,贺兰牧张了下嘴,但想要喊住祝宗宁的话却没说出来。   身后有人拍了下他肩膀,贺兰牧下意识回过身,看见刚刚扭着腰兴高采烈去消费区的那个女人正笑眯眯看着他。   “有事?”贺兰牧心里梗着一股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兴致不高,不想跟人搭讪,而且眼前这个女人笑得他更不舒服。   但女人显然没有把这种不待见当回事,仍旧在笑:“第一次来啊?你还不去挑点东西拿回去啊?自己用不上也没关系,回头挂二手平台一转手,那可就是大几千。”   贺兰牧目光挪到女人手里的东西上,那是一套专业的出海设备。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了,贺兰牧不动声色地拉开了点两个人的距离,语气带了点少有的生硬:“不用。”   “不用?”女人显得很意外,随后又了然一笑, “不是吧?难不成你来这不是为了捞点钱?”   她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憋不住笑出了声:“你可别不是要玩真感情吧?我可劝你千万别,就外面那几位,哪个是安稳的?”   贺兰牧心里头刚刚乌云遮蔽的一小块渐渐明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捋顺起来,他低声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往另一方向走。   女人却以为他想通了,伸手又拽了下他胳膊:“诶——这边!你走错啦!”   跟着他又把自己手里的那套装备往贺兰牧怀里一塞:“算了,这套给你吧,我再去拿一套去。”   贺兰牧沉默着接了那套装备,看着女人又扭着腰去了刚刚的消费区,吐了一口梗在心里的气。   他从跟着祝宗宁来这儿开始就觉得不舒服,但这不舒服不是因为祝宗宁那些狐朋狗友看向他的目光,也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祝宗宁这种奢靡淫乱的私生活——祝宗宁的举止其实并不算出格,既没掐小男模的屁股,也没亲小男模的嘴,甚至近身都没近一下。   这点儿不舒服,真正的来源是因为自打他跟着祝宗宁出现在这里,这里的人就默认了他是被祝宗宁包养的小情儿,出卖身体,图钱,图好处,和现在俱乐部里面被叫来陪客的那些嫩模男女没有任何不同。   而祝宗宁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   贺兰牧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那套设备,气笑了。   怪不得他那帮朋友对他流露出那种眼神,也怪不得那天使唤他给赵虔做饭那么自然而然,还有今天毫无顾忌带他来这种场合,祝宗宁也根本就不是因为没做出格的事情所以不心虚,而是压根没想过需要对他心虚。   贺兰牧想通了,心里那口气反倒是顺了。   他们在一块是从上床开始的,祝宗宁无数次问他“你不是喜欢我”,却从来没告诉过他一句“我也喜欢你”。   祝宗宁压根就是在包养他,哪怕当初没钱的时候,也压根就没想过是要跟他建立超出肉体联系的亲密关系。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以为两个人在谈恋爱。   当初祝宗宁让他辞掉健身教练的工作时他还开玩笑问祝宗宁是不是要包养他,合着这根本就不是开玩笑,是祝宗宁的真实想法。   这的确是祝宗宁能干得出来的事。   外面的阳台上爆发出来一阵喧闹,是赵虔又开了一瓶高级洋酒,被俱乐部请过来的那群嫩模里头有个小男模直接一整瓶都吹了,整个场子都被这操作炸热了,原始部落似的开始嚎叫起来。   贺兰牧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如果他想把祝宗宁拽回去,其实祝宗宁根本反抗不了他。   但这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贺兰牧摁了回去,与此同时放在裤子口袋里面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贺兰牧呼出一口热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孟勇。   他摁了接通键,“喂”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于是又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才说:“喝酒么?”   孟勇在电话那头一愣,紧跟着笑起来:“嘿!心有灵犀啊兄弟,就是喊你来我家喝酒的,在哪呢?我开车去接你?” 第38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贺兰牧没让孟勇接,自己打了个车过去的,绕路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   孟勇家住得有点偏,等贺兰牧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儿火锅都已经煮开了,大家正往外捞肉吃。   一开门,贺兰牧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锅底味儿:“大夏天吃火锅,热不热啊。”   “这不是开着空调呢嘛。”孟勇把人让进屋里来,转头去客厅沙发上拿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又调低了亮度,“呶,22度了啊,不能再低了,我女朋友要受不了了。”   贺兰牧动作娴熟地从孟勇家鞋柜翻出来拖鞋换上,听见这话往餐厅那边一探头,果然看见陆政廷和童轩对面坐着一个姑娘。   贺兰牧心下了然,悄悄冲孟勇一挑眉,做口型道:“哟,追上啦?”   孟勇调完空调温度,从沙发上拿了条小毯子,一边招呼他赶紧进来吃饭,一边将毯子递给那个姑娘:“他们几个怕热,你盖上点腿,穿裙子容易冷。”   以前哥四个聚会,一个方桌正好对面坐四个人,现在孟勇有了对象,贺兰牧这个最后来的就只能捞了个塑料板凳坐在桌边上了,冲孟勇说:“这是嫂子啊?给介绍一下啊。”   “我叫文柳,叫我小文就行。”姑娘很大方,接过孟勇手里的毯子先没盖,冲贺兰牧一笑:“你是贺兰牧对吧?他们哥仨刚一直说你呢,吃什么料?我去给你拿。”   “别,别。”贺兰牧哪好意思麻烦人家,赶紧站起来,“我都熟,我自己去拿。”   童轩起哄起来:“嫂子你坐,他哪来那么大脸麻烦你,让他自己弄去。”   “就是。”孟勇把锅里最后几颗虾滑都捞进了自己女朋友碗里,“让他自己弄,来得晚还想让我们伺候他,想得美!一会儿还得让他罚酒三杯呢!”   贺兰牧自个儿去厨房调了个小料出来,往下坐的时候塑料板凳发出“嘎吱”一声,显然是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文柳听见了动静,立起来又给贺兰牧让座位:“要不你还是坐这吧,我体重轻点儿,做那塑料板凳就行。”   陆政廷瞄贺兰牧一眼:“我就说让你减肥吧。”   “就是。”孟勇接茬,又拉住了文柳的胳膊,“让他自己去书房搬椅子就成,还吃不吃竹荪?我看你挺爱吃,我再去给你弄点啊。”   “你就一老婆奴。”贺兰牧虚空点了下孟勇,不过他还真挺怕自己摔了的,站起来打算去把书房的椅子搬出来,又瞪陆政廷一眼,“我减什么肥,要不是嫂子在这,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八块腹肌。”   秀完,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轻车熟路绕去孟勇家书房搬凳子,但在从餐厅走出去的瞬间脸色沉了沉。   他早应该意识到祝宗宁是什么意思的。   在祝宗宁从来没正面回应过见他发小儿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在赵虔对他表露出那种露骨的目光的时候也应该意识到。   祝宗宁平时不表态,但他朋友的对自己的态度其实已经在替祝宗宁表态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孟勇和文柳这才是正儿八经谈恋爱的。   贺兰牧吐出口燥气,使了点劲把书房那把红木椅子搬出来,坐回餐桌边的时候顺手抄了瓶啤酒,在人家家里没拿桌沿磕,瓶启子一掰启开瓶盖,还没吃饭,先自罚一瓶:“这一瓶差不多能倒三杯吧?吹了哈。”   童轩正在锅里捞牛肉丸,手上一顿丸子就又掉回了锅里:“刚来就喝这么猛?诶诶,你差不多得了,留点肚子吃肉吧。”   但贺兰牧说喝就喝,气儿都没换一下,一瓶酒径直就见了底。   一顿饭,说说闹闹着吃了将近三个钟头,桌子底下的一箱啤酒是陆政廷来的路上从超市捎回来的,本来没打算喝完,毕竟文柳第一回见他们,真喝多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然而到最后吃完,一箱酒还是早早喝空了,里头将近三分之二进了贺兰牧的肚子。   他酒量好,没见什么异常,甚至还能起身去厨房帮着端水果。   贺兰牧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平常喝酒喝得也豪爽,乍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   起码孟勇和童轩都没看出来。   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开不了车,孟勇那边张罗着要打车送文柳回家,剩下童轩、陆政廷和贺兰牧他们哥仨打一辆车,先给住得近的童轩送了回去,按理说是先送贺兰牧比较顺路,但坐在副驾驶座佯装假寐了一路的贺兰牧却在这时候出了声:“政廷,先送你吧。”   陆政廷从车前头的后视车镜看了贺兰牧一眼,没多说话,应了句“行”,就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师傅,先去这吧。”   陆政廷家住得远了点,跟孟勇家算是大对角,得多半个小时的路,等到的时候都十一点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贺兰牧像是刚睡醒,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转头对陆政廷说:“你到了。”   陆政廷“嗯”了声,推开车门下车,转手又扭开了前排副驾驶的车座门:“再回你那都几点啦?上去到我那凑合一宿吧。”   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贺兰牧没吭声,陆政廷就又拽了他一把:“司机师傅都要疲劳驾驶了,赶紧的吧。”   贺兰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腿一迈下了车,对司机说了声“线上支付”,才走到陆政廷跟前捶了他一拳:“孟勇和童轩那俩傻子都看不出来,就你麻烦。”   “一晚上看了八十回手机。”陆政廷带头往小区里走,像是无意地问,“怎么,吵架了?”   被拆穿了,贺兰牧索性明目张胆地摁亮了手机屏幕瞅了瞅,还点进去翻了翻微信,祝宗宁那混账玩意果然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才说:“有点复杂,也不算吵架。”   陆政廷转头看着他:“没吵架你喝一晚上闷酒。”   贺兰牧苦笑了声,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抬手搓了把自己的脸,冲陆政廷说:“别问了,你家有酒没?再陪我喝点?” 第39章 他就是个小混蛋   贺兰牧并不是个会借酒浇愁的人,也没打算借醉酒躲避现实,问陆政廷有没有酒,纯粹是觉得自己心情不好,既然被兄弟看出来了要陪着他,那就应该喝点酒。   毕竟总不能扎陆政廷怀里哭一顿不是。   而且他其实也并没有想哭的意思,就是心里有点发堵。   不过陆政廷家里没酒,俩人从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点,七七八八装了一塑料袋,还顺便弄了点卤制的花生毛豆。   上了楼,陆政廷把塑料袋放茶几上,又摁开空调,蹲在投影仪前翻碟片,他这投影也是从童轩那弄到手的,和贺兰牧当初弄回去给祝宗宁看电影用的那个是同一款。   贺兰牧当初满世界乱跑的时候,一年在家不了几天,其中还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和三个发小儿混在一起,对他们家里都很熟,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翻出来了几个碟子,把毛豆、花生、蚕豆装进去,顺手往嘴里丢了个花生:“你别说,有日子没吃花生喝小酒了,还怪想的。”   陆政廷选好了影片,卓别林的《大独裁者》,战争搞笑片,点了播放坐回沙发上:“那就敞开吃,反正睡我这,喝醉了也没事。”   他抄起手边的酒瓶跟贺兰牧碰了下:“聊聊?”   贺兰牧跟陆政廷碰完杯子,仰头喝了口,拨着毛豆正准备说什么,放在沙发一角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手机扔得离陆政廷更近,他扭身拿了递给贺兰牧,瞟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宁宁……”   他目光落在贺兰牧的脸上,观察贺兰牧的表情,问:“你那个小男朋友?”   贺兰牧心说人可没当我是什么男朋友,没回答陆政廷这个问题,但还是接过手机,立起来往阳台走:“我接一下。”   七月入了伏,天气已经非常闷热了,即使已经是将近凌晨的时间,室外仍旧没有一丝凉风,贺兰牧站在阳台上,没几秒就被七月的暑气蒸得身上浮起一层黏腻感。   他接通了电话,但没出声,沉默着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着,目光平静地看着窗户外面昏暗的路灯,等对面说话。   他这头很静,但祝宗宁那边吵闹喧嚣,说话时候用吼的:“你人呢?”   隔了五个小时,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找他了。   贺兰牧另一只手在裤兜里面摸打火机,没摸着,想起来刚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扔出门柜上忘了拿,只好作罢,语气平直地告诉祝宗宁:“我先走了。”   祝宗宁的声音瞬间就炸毛了,充满着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你就把我扔在这了?!”   那口吻仿佛贺兰牧做了什么缺德事,直接把贺兰牧气笑了,反问祝宗宁:“祝少自己找不到家?”   “你什么意思?”祝宗宁被贺兰牧捧惯了,冷不防被刺了这么一句,立即不干了,“是你自己要让我带你来的,现在又招呼不打一声先走,甩脸子给我看?”   “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贺兰牧语气仍旧平直,“我待着没什么意思,来找我朋友喝酒。”   “你朋友……?”祝宗宁想起来之前那次在烧烤摊上看见的贺兰牧那些朋友,好看的眉眼瞬间皱了起来,一把推开要往他怀里坐的娇软陪酒小男孩,心烦地捋了一把自己的额发,脸色沉得吓死人,凶狠狠地警告贺兰牧,“你要是喝得满身酒味汗味,就别给我回家了。”   看吧,寄人篱下就是不好,动不动就被威胁赶出家门。   贺兰牧烟瘾不重,现在却彻底犯了,没有打火机,他把刚刚那根烟弄折了,将烟丝抠出来含在嘴里嚼,靠尼古丁保持冷静,应道:“好,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敢!”祝宗宁压根没想到这人今天哪根筋没对劲,竟然一点儿也不服软不哄他,气得骂了一声,憋气地问:“你不回来了要去哪里?”   “住我朋友这。”贺兰牧耐着性子,“太晚了,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还没完全到凌晨,其实也不算特别晚,而且喝酒不能开车和不回家也没什么直接联系,打车、叫代驾,什么不行。   但祝宗宁从来只有把人从自己的地盘轰出去的经历,还没有过叫人回来的时候,那句“你敢”已经算是他给贺兰牧的特别待遇了,于是气闷地灌了口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爱回不回”就把电话给挂了。   贺兰牧又在阳台站了两分钟,七月份的天气又湿又热,他身上那种被闷出来的黏腻已经彻底变成了汗珠,后背的背心都被汗湿了。   他被热得有点受不了,这才转身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冷气扑面而来,裸露的皮肤表面都被激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冲陆政廷问:“有打火机么?”   他们哥四个只有陆政廷是真不抽烟的,平时用不上,陆政廷在家里抽屉翻了半天也没找见打火机,只搜出来半盒火柴,还是那种生日蛋糕店配送生日蜡烛的时候赠送的,也不知道返潮了没。   陆政廷把火柴盒递给贺兰牧:“都给你打电话了,还不回去啊?你也不是这么大气性的人啊。”   贺兰牧又从烟盒里抖出来根烟,那盒火柴有点不好用了,但是凑合能点着,不过贺兰牧抽了一口又给掐了:“差点忘了你们家屋里不让抽烟。”   他将那根烟和半盒火柴一块放在茶几上,才仰起头冲着陆政廷露出来了个苦笑:“他就是个小混蛋。”   酒这回没开几瓶,花生毛豆倒是吃了不少,丢了一茶几的果壳。   贺兰牧直接在陆政廷家地毯上席地而坐,大长腿无处安放,一条屈着膝盖,另一边直接就伸到茶几底下去了,宽厚的背靠着沙发沿,一只手拿着啤酒瓶,胳膊搭在膝盖上,冲陆政廷苦笑:“今儿老孟带他女朋友跟咱们一聚会,我才明白过来,是老孟真心想和人姑娘往后走,所以你,我,还有轩子,才跟着把人家姑娘当自己人。那小混蛋的那帮狐朋狗友敢那么看我,说白了就是那小混蛋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陆政廷听完贺兰牧有一搭无一搭讲的那些事,也给气够呛。   刚贺兰牧跟他说“没吵架”他还不信,现在看来还不如真的有点小矛盾吵个架呢,这都什么污遭事情。   他伸手跟贺兰牧碰了下杯子:“我看那帮人就是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个什么宁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分手吧。”   碰完杯,贺兰牧也喝一口酒,发出一声感慨:“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他仰面躺倒,两条胳膊搭在沙发沿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没辙地说:“可当时就那么一眼,我就知道,就是他。” 第40章 你躲着我?!   贺兰牧人生前三十年都过得恣意洒脱,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过,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坎,居然是“过情关”。   他跟陆政廷喝酒喝到凌晨两点,陆政廷第二天还得上班,贺兰牧把人赶去休息,自己钻到阳台上拉开窗户,对着闷热潮湿的风点了一根烟。   一夜都没怎么睡,第二天胡茬冒出来一圈,眼底也泛着一圈青。   陆政廷他们做医生的时间不由人,早上匆匆蒸了些速冻包子,冲的速溶豆浆,凑合吃了,让贺兰牧在他家补觉。   但贺兰牧已经没了前一天晚上那会儿的憋闷模样。   他洗完脸也没擦,顶着一脸的水珠走到餐桌前拿了个包子往嘴里塞:“我也得上班,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打个车走,你别管我了。”   陆政廷也睡眠不足,早上本来就起晚了,这会儿仰头喝豆浆,含混地“嗯”了声:“那有事你打电话啊,我忙,童轩还有老孟时间都自由。”   “知道知道。”贺兰牧吃完包子去沙发上先拿了前一晚扔在那的手机,很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回到餐厅在餐桌前坐下了,拆了包速溶豆浆,一边倒热水一边笑,“有日子没喝过速溶的了,还怪想这个味。你上班去吧,一会儿我给你洗碗。”   他们哥儿几个没有那磨磨唧唧的劲儿,陆政廷一点头,喝完豆浆把被子往桌子上一放,踩上皮鞋就赶紧走了。   贺兰牧把自己那杯豆浆喝了,桌上还剩下的三四个小笼包也都给吃了,把盘碗洗了,还替陆政廷把昨晚上被他俩弄了一地碎屑的客厅收拾了下,才打了个车走了。   他的确得去上班,但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这班还能上多久。   祝宗宁让他当保镖,其实就是嫌弃他那个时间不自由的健身房教练的工作,实际上他日常的工作更像是个司机,就接送下祝宗宁,没什么其他具体事情要做了。   贺兰牧仰头看了一眼祝氏的大楼,进门打卡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工牌给忘在了换下去的那套衣服里。   早高峰,路上堵得不像话,他回去拿一趟肯定就迟到了,贺兰牧被拦在大厅卡机前,琢磨着要不缺勤得了,反正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人事绩效考评都不从人力部门走。   贺兰牧转身准备撤,但还没迈步,看见祝宗宁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头跟着司机和小张助理,带着一副大墨镜,西裤衬衫全是高定,手工定制小牛皮鞋收拾得锃光瓦亮,百达翡丽最新的那一款腕表缀在左手腕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目不斜视地朝公司里头走。   这人身材是好的,衣架子似的,平常就够招人了,今儿又不知道什么毛病,上个班弄得跟要拍时尚杂志似的,贺兰牧简直能想象到他早上在家里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挑挑拣拣的开屏样子。   祝宗宁上班显然不需要打卡,高层的VIP通道在另一侧,他直接就能上去总裁办。   贺兰牧站在卡机一边,没吭声,沉默地立着,等着祝宗宁拐弯走进去就翘班。   上班时间,这会儿其实人很多,电视剧里头帅气逼人总裁一出现全体女员工都花痴状把文件扔得满天飞的镜头都是假的,实际上没人看孔雀开屏的祝宗宁一眼,睡眠不足的社畜们全都精神疲惫,或者抱着咖啡或是拎着早餐,踩着最后一秒飞奔到卡机前刷卡上楼,撑死了在电梯里议论一句:“小祝总今天来上班啦。”   两个人被拥挤的上班族人流隔开,贺兰牧只看了祝宗宁一眼,不过祝宗宁那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贺兰牧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自己。   不过十分钟之后,贺兰牧就知道了,祝宗宁刚刚也看见了他。   他才刚坐上软件排队打到的顺风车没多长时间,祝氏的大楼还没有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祝宗宁的电话就来了。   祝宗宁显然已经暴躁到极点了,怒气冲冲的声音在电话被接通的下一秒就顺着手机听筒传到了贺兰牧耳朵里:“你上个楼要上多长时间!!!”   路上还很堵,周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贺兰牧还没来得及说话,祝宗宁已经通过喇叭声听出来了不对劲:“你在哪?为什么周围有车喇叭声?”   贺兰牧实话实说:“我忘带工卡,上不去。”   祝宗宁脸色阴沉,告诉贺兰牧:“我让张助理下去接你。”   车子龟速往前走了几百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拐弯拐不了,前行走不动,后退更是不堵车都不能做的事儿,贺兰牧只能告诉祝宗宁:“不用,我已经打车回去拿了。”   他是实话实说,听在祝宗宁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这人忘了带工卡,刚在楼下见面不说是什么意思?   祝宗宁瞪了一眼听见自己名字被cue敲门进来的张助理,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九点半了,你现在不上来算你迟到,再晚来半个小时算旷工。”   这是公司规定,贺兰牧刚入职的时候人力也装模作样给他发了全套的公司手册来着,他当时翻看了几条,还想祝宗宁这成天上午十点来下午三点走的应该算是全月旷工。   但没想到今天祝宗宁这个旷工惯犯拿这个来威胁他,贺兰牧知道祝宗宁这是真急了,可他今天不想哄,于是“嗯”了一声,说:“我知道,祝总。”   这一声“祝总”彻底惹毛了祝宗宁,他差点把手机摔了,质问贺兰牧:“你是上不来,还是不想上来?贺兰牧,你躲着我?!”   贺兰牧不先低头哄,两个人只能聊得不欢而散,最终祝宗宁还是被气得直接把手机摔了。   小张助理在外头守着,听见里头摔东西的声音直接被吓得一个激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祝宗宁这会儿的心情有多糟,哪还敢触祝宗宁的霉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果断识时务地跑了。   祝宗宁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又一伸手把笔筒给摔了。   这人昨天一晚上没回家,现在还跟他耍小性子,他还有理了他?!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造次,祝宗宁一想到十分钟前他在公司楼下看见贺兰牧的时候心里还冒出来过一点儿高兴,这会儿就更加倍生气了。   他刚还拿迟到和旷工的事情威胁贺兰牧,这会儿自己又带头违反公司规定,拨通内线喊司机:“把车开过来,送我回去一趟。” 第41章 滚出去   不管他祝宗宁在自己的圈子里多么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早高峰的交通都不会惯着他,该怎么堵就怎么堵,完全不顾他快要爆炸的脾气。   路上堵了大半个小时,最后他几乎是和贺兰牧一前一后回的家。   从前一天晚上就在积累的不满愈演愈烈,祝宗宁已经成了个快要爆炸气球,进门之后“啪”的一摔,径直冲进主卧,瞄见贺兰牧的瞬间脸色就黑了。   贺兰牧正弯腰从昨天换下来的保镖统一配发的衣服里面翻找工卡,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撞,紧跟着就有一具身体从背后覆上来,开始撕扯他的裤子。   贺兰牧下意识要反抗,但往下掀人的动作很快又停住了——他听见了刚摔门那动静,反应过来偷袭他的人是祝宗宁。   也亏得他反应过来了,不然这一下肘击结结实实打过去,祝宗宁得疼上一星期。   他有所顾忌及时收手,然而却给了祝宗宁可乘之机,贺兰牧冷不防被他扒掉了裤子,紧跟着就感觉到祝宗宁的动作要往更深的方向进展。   贺兰牧抬手扣住了祝宗宁,两个人终于有人说了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贺兰牧问:“要做什么?”   “上你。”祝宗宁言简意赅,手上的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然而此时却被贺兰牧摁住动弹不得,顿时更恼了,瞪着贺兰牧直白地问,“不让吗?还是现在我碰不得你了?”   碰得碰不得,也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下。   贺兰牧使了点劲,从祝宗宁的桎梏中脱身出来,翻身而起坐在床边,手还握着祝宗宁的腕子,那块昂贵的百达翡丽硌得他手心疼。   他问祝宗宁:“你在气什么呢?”   祝宗宁看着他,眼神凶得像是要扑上来掐死他,连珠炮似的骂起来:“昨晚不知道去哪个野男人那,早上对我视而不见,工卡忘在家了上不去?你什么时候刷过卡!躲我躲成这个样子,怎么,有新欢了啊?”   小混蛋倒打一耙的本事了不得,贺兰牧简直想给他鼓鼓掌,就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要是用到谈判上去,没准就赚个盆满钵满了。   掌心的手指还在挣扎,贺兰牧又多加了一分力气,却是面色如常,看着祝宗宁:“讲讲道理吧祝总,昨天是你在轰趴,我就跟我发小儿喝了点酒,咱们俩谁比较像是有了新欢的?”   祝宗宁本来就是在借题发挥,其实心里明白贺兰牧不可能对不起他,可前一天赵虔一句“你看多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如狼似虎啊”始终悬在心头过不去,警告似的告诉贺兰牧:“你别想着找别的人。”   “我没想找。”贺兰牧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习惯了,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往,不爱搞暧昧试探那一套,当初和祝宗宁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喜欢,现在也问得直白:“但是祝总又是在用什么身份要求我专一呢?男朋友?还是金主?”   以前也不是没有小情儿妄想着霸占他,虽然他十分挑剔,能留在过他身边的人总共也不过三五个,但这也就让这些人生出来一种“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的优越感,明面上冲他撒娇纠缠、背地里去各种场合以正牌身份示威,祝宗宁其实见识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但这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只要对他动了多余的心思,祝宗宁就会馈赠一笔不菲的分手费,然后把人送走。   现在贺兰牧也来问他了,向他讨要“男朋友”这个身份,还为此夜不归宿一整晚,冲他甩脸子一个早上,到现在还摁着他的手不给碰,按照祝宗宁之前的做派,这会儿就应该是转身就走,喊小张助理来送银行卡做分手费,顺便把人给送走。   可祝宗宁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并不想直面回答贺兰牧这个问题。   他手和胳膊被贺兰牧控制住,就提膝往贺兰牧身上招呼,一个翻身将贺兰牧压在自己身下,一言不合就想床上解决,语气带着被拒绝后的不耐烦:“我上了你这么多次,你觉得呢?”   贺兰牧到底心软,不然这会儿祝宗宁就被他扔到地板上去了,可最后他也只是一只手扣着祝宗宁的胳膊,另一只手挡住了祝宗宁亲过来的嘴唇。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他直视着祝宗宁的眼睛,直白得要命,“但是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祝宗宁亲不着他,被悬殊的力量压制得最后一点儿心情也没了,翻身从贺兰牧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弄皱的裤子,立在床铺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兰牧:“ 你纠结这个?纠结这个有意思吗?我们住一块,天天睡一张床,你还想要什么?”   贺兰牧的手指动了动,想摸出一根烟来,但最终还是作罢,只是心累地叹一口气,动了动唇喊祝宗宁:“宁宁。”   两个人争吵,贺兰牧总归是会先服软哄他,祝宗宁对此底气十足,今天这次虽然闹得久了一些,贺兰牧表现得奇怪了一些,但也没关系,他还是喜欢自己,一定回来哄他。   祝宗宁被一个换回来的称呼捋顺了毛,却还是阴阳怪气地说:“哟,不喊祝总了?”   他等着贺兰牧翻身起来牵他的手,亲他的脸,目光瞄着贺兰牧因为刚刚被他拽松了裤子而露出来的一截腰,心里盘算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人弄得求饶为止,弄到他再也不敢跟自己造次。   可贺兰牧却说:“今天开始,我们先不睡一张床,也不住一起了。”   祝宗宁的目光倏忽顿住,如果情绪有颜色,这会儿他脸上应该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的精彩纷呈。   游戏人间享乐至上的祝小少爷,圈子里面众星捧月的人物,从来只有他对别人说不的份,今天算是第一回有人要先跟他说分开。   那这人可不就是十成十的给脸不要脸了。   祝宗宁脸色沉了下来。   刚刚他暴躁、愤怒,但贺兰牧知道那只是祝宗宁被宠坏了之后的坏脾气,而现在的祝宗宁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祝宗宁不可能容忍别人先对他说“不”,可贺兰牧不想再哄着祝宗宁,插科打诨模糊两个人的关系,他不计较,不代表他不在意。   贺兰牧在祝宗宁给出反应之前走进了衣帽间,将他之前带来的两件T虚短裤从角落里挑出来,还没等收拾完,听见祝宗宁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滚出去。” 第42章 我大概看走了眼   贺兰牧又搬回了他家老房子里,回家之前先去了趟他爸妈那,把板凳腿儿送了回去。   他都留不下了,他的狗当然也被赶出来,但是照顾宠物需要一些精力,贺兰牧最近心烦意乱的,生怕自己怠慢了家里地位居高的第四位家庭成员会挨他爸骂,赶紧给送了回去。   板凳腿儿一进别墅大门就开始撒欢儿,蹭着贺兰牧他爸的腿发出来撒娇讨好的声音,成功搞讨到了一块肉骨头,心满意足地叼着进了自己久违的窝。   之前夸下海口说“追上了对象”,还说人家的猫看上了自家小土狗,结果现在连人带狗都被赶了出来,贺兰牧在他爸妈面前有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憋屈地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等着被盘问。   他身高腿长,又很壮实,那小马扎跟他比起来看上去不怎么结实,摇摇欲坠的。   然而他爸只问了一问板凳腿儿的近况,他妈也只问了问他一会儿留下吃饭不,想吃什么,只字没提对象的事,搞到最后还是贺兰牧自己提了起来。   他心里是不好受,但也没到为情所困的地步,吃完饭喝汤的时候才状似无意地提起来:“爸,妈,这段时间我搬回咱们老房子里住几天。”   之前跟着祝宗宁搬到祝宗宁那边去住他爸妈是知道的,却也没问他为什么又搬出来了,只是说:“房子空了一个多月估计返潮,回头我们去帮你收拾收拾,自己家住着总归最舒服。”   “不用,我自己来。”贺兰牧咬着汤里的娃娃菜,“反正一个人住,我也不讲究。”   贺母又往他碗里添了一点汤:“也行,你回头如果还搬出去,我们就让中介把房子租出去,你要是不搬了,就自己住着,之前弄了一套蚕丝被你一会儿带回去,盖着舒服。”   贺兰牧喝着碗里的汤,声音低了一点:“应该不搬出去了,我……”   他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大概看走了眼。”   “你那么年轻,犯错误才是正常的。”贺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吃完上楼去下一盘?”   “不了吧。”贺兰牧觉得他没到要跟老爸下着象棋聊人生的地步,笑了一下把碗里的汤喝干净了,“您还是帮我妈刷碗去吧,逃避劳动可耻。”   贺父拍在他肩膀上的力道重了两分,笑了:“臭小子,你怎么不说帮你妈刷碗去。”   没谁的人生一帆风顺,何况感情的事儿属于玄学,靠撞大运,贺兰牧运气不好,摔了一跤,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日子还是一样过。   但是之前辞掉健身房工作的时候他是真没想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就又得开始找新的工作了。   这次他不准备找健身房的教练工作了,打算回归本职,弄个户外冒险培训师一类的工作干干。   贺兰牧冷静而清醒,正翻着自己塞在角落里头的毕业证书吭呲吭呲写简历,但祝宗宁那边却是快要炸了。   一开始,祝宗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没人敢对他这样咄咄相逼过,这回贺兰牧是真的把他惹恼了,祝宗宁把人赶出去,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在夜夜笙歌。   仿佛是贺兰牧的存在妨碍了他寻欢作乐,此时一经摆脱,欢场上那个祝少又回来了。   贺兰牧敢跟他叫板闹情绪,别的人可不敢这样,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祝总”地喊,声音绵软温顺,姿态低贱顺从,祝宗宁顺手给怀里的新晋小网红喂酒,对方喝得脸都红了也不敢对他说个“不”字。   他找个什么样的人找不着,非要让他贺兰牧骑到他脖子上来。   祝宗宁被那小男孩儿的温顺听话取悦,一个晚上为他砸了不少钱,顺理成章带着对方去开了房。   可等对方扶着他到了回了酒店,在全透明玻璃的淋浴房内洗澡的时候,祝宗宁看着那没有一点儿肌肉的纤细柔软的小身板,又兴致缺缺地直接走人了。   他招呼没打一个,把对方弄得人都懵了。   但是这也不算多异常,祝宗宁的挑剔在圈子里是人尽皆知的,以前他还曾经因为对方背上有一条疤长得难看,就把人直接从房间给赶出去过。   当天赵虔喝得醉醺醺的,第二天打电话嘲笑祝宗宁:“就你事儿多。”   祝宗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点心烦:“少烦我。”   紧跟着目光落在小张助理刚刚送来的邀请函上,又说:“周六晚上那个品酒会你去不去?帮我给楚总带个礼物,我懒得动,就不去了。”   “我都没收到请柬。”赵虔懒洋洋的,“人家楚总是实干派的,看不上我这样儿的纨绔,咱们圈子里的这几个也就你还能跟这些人有些来往,你又不是不知道。”   祝宗宁拧眉看着手里的项目报告,听赵虔又聒噪道:“对了,你让裴渊替你送呗,小裴总最近跟楚总走得倒是近。”   “知道了。”祝宗宁和裴渊其实不算特别熟,普通朋友,也不好直接打电话麻烦人家,心烦地敷衍应了一句,手上乱翻桌面上摆着的文件。他百八十年不审一次报告,今天心血来潮看了一眼,让他看出来一排算错的数据。他这边挂了赵虔的电话,另一只手拿座机给小张助理打内线,“通知项目组,开会!” 第43章 没劲透了   从前一天晚上祝宗宁从酒店回来,人就有点不对劲,浑身像是笼罩在低气压带里,卷着一股子风雨欲来的脾气。   小张助理前一晚是跟着司机把祝宗宁从酒店接回来的,知道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因为前一晚在别墅没看见贺兰牧,于是隐约猜到了一点老板心情不好的原因,一边瑟瑟发抖地通知项目组开会,一边给贺兰牧发消息:牧哥,您和祝总吵架了吗?   聊天框里久久没收到回复,小张助理只能先收起手机,正好旁边项目组的一个技术人员悄悄问小张助理:“怎么了?小祝总怎么亲自给开会?”   小张助理在嘴边比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小声说:“小祝总心情不好,大家保重。”   项目组的人面面相觑。   毕竟小祝总虽然生活作风很纨绔,但在工作中还算拎得清,清楚自己的斤两,一般不会太过过问项目情况,出面的时候都是去陪合作方吃喝玩乐,毕竟这事儿他比较在行。   但是现在祝宗宁在会议室端坐,有板有眼的,脸色阴沉地“啪”一拍那个有问题的报告:“你们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于此同时,小张助理的手机响了一下,贺兰牧回了消息:没吵架,怎么了?   小张助理看了看祝宗宁的脸色,都快哭了,求助地说:祝总这两天火气越来越大,我快哄不住了,您能不能帮帮忙劝一劝。   可是贺兰牧告诉他:可能帮不上,他在生我气。   小张助理崩溃:那还不是吵架!   贺兰牧对着手机哭笑不得,他和祝宗宁压根没得吵,祝宗宁生气也只是因为他贺兰牧居然敢痴心妄想谈恋爱,妄想不成还胆敢率先提出分开。   虽然祝宗宁是个小混蛋,但贺兰牧自认为还是很能拿捏这个小混蛋的心态的,毕竟整整哄了他两个多月,成功维持了两个人之间甜蜜、和谐的相处氛围,都让他自己误会成两个人在谈恋爱了。   贺兰牧没办法跟小张助理解释,也不想多说什么,最后说:总之,别在他面前提我。   小张助理心累地呼出口气,刚想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祝宗宁那边已经噼里啪啦骂完人,把文件在桌子上摔得“啪啪”响:“现在给我个解释,不然就都给我滚蛋!”   话说到这份上了,这事儿要闹大,这个项目团队的员工已经是一个成熟团队,这才能被祝宗安派来做祝宗宁手下的项目,这真要是被祝宗宁一怒之下开了,祝宗安肯定有得头疼了。   小张助理想着祝宗安对他的嘱咐和另外开给他的奖金,赶紧把和贺兰牧的对话框划掉,点开了祝宗安的微信聊天框准备求救。   然而消息没编辑完,刚刚和小张助理问发生什么的那个技术员忽然站了起来:“祝总,您手里那份文件不是最新版,初稿是有一些问题,但是归档版本已经改正了,您可以在OA系统查到。”   小张助理:……   众人:……   祝宗宁:……   死一般的沉寂了三秒,祝宗宁忽然一拍桌子,炮头调转方向:“小张!这种过期的报告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小张助理:……   自打贺兰牧搬到祝宗宁这边来,祝宗宁再挑剔、再刁钻的要求,贺兰牧似乎都能满足他,小张助理得以解放,已经默默把自己准备的辞职报告给压进箱底了,毕竟祝氏的待遇是真好。   但是现在小张助理开始默默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幸亏没有直接把辞职报告撕了,不然现在还得重新写。   他一个人扛下了老板的全部怒火,内心流着一把宽面条泪,将满脸郁气的祝宗宁送回家。   祝宗宁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回家了,甚至这几天他几乎都在酒店过的夜,好在家里有家政会定时上门,打扫收拾房间,以及给奶糕添猫粮铲屎。   可祝宗宁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心里的烦躁更甚了。   ——一个月时间不算长,可从卫浴用品到餐碗盘筷,再到衣物、床品,他这别墅里多出来不少属于贺兰牧的东西,甚至他坐在沙发上,感觉这房子里都有独属于贺兰牧的味道。   一想到“贺兰牧”这三个字,祝宗宁心里更窝火了。   这人一整晚夜不归宿睡在别的男人家里他都还没说啥,竟还敢先跟他耍起来了小脾气,不仅不认错,还开始玩离家出走了!   祝宗宁伸手把沙发上的拳击手套“啪”地扔进垃圾桶里,喊旁边正在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小张助理:“小张。”   他说:“把家里这些破烂收拾收拾,看了心烦,给我扔出去。”   东西其实并不多,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而已,小张助理弄了一个搬家箱就基本上装下了,剩下一点小零碎,塞在了贺兰牧当初刚搬过来的时候捎过来的皮箱里。   不过到底没真的扔了,只是塞在玄关的柜子深处,祝宗宁眼不见心不烦。   临近傍晚,家政上门来收拾打扫,看见祝宗宁在家的时候都愣了一下,毕竟一个多星期这家里都没人,有时候早上来收拾,卧房的床都没有被睡过的痕迹,明显主人是彻夜未归。   给奶糕加粮添水,铲完猫屎,家政拎着垃圾袋出去倒垃圾,准备顺便去买些果蔬蛋奶,问祝宗宁:“祝先生,晚饭您想吃什么?”   大概是上一个星期玩得太过了,祝宗宁这会儿提不起什么精神了,歪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想了一会儿才说:“随便煮个面吧,清淡点。”   家政应了声,提着垃圾出去了。   祝宗宁大长腿往沙发靠背上一搭,顺手打开了电视,盯着上面披着床单飞来飞去的女主角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玩意。   他又“啪”一声把电视给关了,遥控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没管,捞起身边一个抱枕捂在脸上。   家政开门的时候玄关传来点动静,祝宗宁一向睡眠质量不错,不易被打扰,可这会儿那一点细小的开门声却让他激灵一下就行了,“唰”地翻身坐起来,蒙在脸上的抱枕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卡在了茶几和地毯之间。   祝宗宁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   家政提着一只塑料袋正在门口换鞋,看见祝宗宁看过去的眼神,还微笑着打招呼:“祝先生饿了吧?我这就给您做饭。”   祝宗宁眨眨眼,腰上的劲儿一松,又瘫回了沙发上。   这些天他周旋穿梭于各种聚会,晚宴,夜场,身边转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企图寻觅资源的十八线小明星,有企图钱财的小网红,也有想要攀附祝氏的其他家族的男男女女,祝宗宁沉浸在众星捧月的热闹里,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莫名生出来一种没劲感。   没劲透了,每天都是甜腻的、娇滴滴的讨好声,祝宗宁连这些人谁是谁都分不清。   像是活在梦里,梦里繁花似锦,锦绣灿烂,下面却埋着深不见底的空虚的洞,埋着一堆骷髅白骨。   但赵虔还在乐此不疲,在祝宗宁手机上留了一排微信消息:   “祝宗宁!有好玩的!”   “祝宗宁你人呢?”   “晚上开泳池趴来不来?”   “啧,怎么又不理我,你这样容易没朋友啊我说。”   “爱去不去。”   祝宗宁拇指划着手机屏幕匆匆看过,刚想给赵虔回一句“懒得去”,那边却又发来一条消息:裴小少爷也来,你不是想托他给楚总带个礼物么?你来了正好当面说。   楚家最近风头正劲,虽然到时候祝宗安会参加品酒会,但楚氏人家是正儿八经发出来了两份邀请函的,他不想去露面,却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祝宗宁打字的手指一顿,“哒哒哒”删掉了已经打好的三个字,问赵虔:“地址?” 第44章 谁宝贝他谁是狗   祝宗宁最近这状态跟过山车似的。   上礼拜,整个圈子里就数他最嗨,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带头组局,大冷的天阻碍不了他的热情,都差点忘了他小侄女的满月酒,幸亏祝宗安知道他最近荒唐得离谱,管都管不住,只能提前嘱咐了小张助理。   可他这会儿却又萎靡了,人虽然是来了,到了地方却端了杯酒就往休息椅上一躺,养生老大爷似的,谁也不想搭理,有穿着暴露的陪酒男女来他边上暗示挑逗,都被祝宗宁心烦地扒拉开了。   赵虔刚在泳池里跟人调情,打了会儿水仗,这会儿弄得浑身都湿透了,披着个大浴巾走到祝宗宁跟前儿,也往旁边的休息椅上一坐,拿小叉子戳果盘里的水果吃:“你这是怎么了?一脸被欠了几个亿的表情。”   祝宗宁声儿都懒得出,顶着张厌世脸,往嘴里倒了口酒,就差在脑门上写上“烦,别惹我”这四个字了。   他这副样子,刚刚那些想要借机靠近他巴结他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了,根本没人敢来烦他,但赵虔跟祝宗宁实在太熟,知道祝宗宁露出这种烦透了的表情左不过就那么几个原因,开始挨个问:“你家里头让你联姻去了?”   祝宗宁翻了个白眼,终于张开尊口,吐出几个字:“老子出柜了。”   “哦哦哦对。”赵虔又吃了块水果,还往祝宗宁那边推了下果盘,“这瓜不错,你尝尝。不是联姻,那就是你哥呗,又训你了?诶我说实话啊,安哥训你那根本就不算训,你是没见过我爸怎么骂我,那可是吹胡子瞪眼拍桌子,就差把鞋脱下来拿鞋底削我了。”   放平时,祝宗宁肯定也会跟赵虔臭贫两句,可今儿他就是没那个精力,跟被下了药似的,浑身没劲。   他烦赵虔叽叽喳喳,也烦自己这没劲儿的样子,也不吃赵虔倾情推荐的瓜,就闷头往自己嘴里倒酒:“没,你玩去吧。”   赵虔的目光都要黏在旁边一个倒三角肌肉美男身上了,然而他自认自己是个讲义气的好哥们,不会把兄弟一个人扔在一边不管, 硬生生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肌肉美男的身子身上转移到好兄弟身上,绞尽脑汁地想:“那……欲求不满了?不应该啊,上周你换了多少个,精力这么旺盛?!”   祝宗宁简直想拿酒杯给他砸晕,上周他天天泡酒里,根本就没怎么弄过那事儿,几天里头就带回去过一个小玩意,然而还没洗澡就他觉得没劲走人了,赵虔还因为这事儿笑话过他。   但他懒得说话,就冲赵虔比了个中指。   赵虔领悟力惊人:“卧槽,真的啊?那今儿这么多人,你再挑一个呗,再不行挑两个,总能满足你。”   他眼神又扫过刚刚看中的肌肉美男,不知道这人怎么老在他跟前晃悠,那腹肌胸肌简直看得他浑身发燥,心猿意马地说:“今儿这场子热,多得是你喜欢的那一挂。”   祝宗宁被他吵死了,也看见旁边那肌肉美男,不知道是想勾引赵虔还是勾引他,反正穿着泳裤裸着上半身在他们眼前晃悠好几圈了,于是往那边一指,说:“我没看见中意的,倒是那个——去吧,让你难忘今宵。”   忍到现在,赵虔的兄弟情快消耗完了,准备放弃半死不活的祝宗宁去春宵一度。   然而他屁股都从椅子上挪开了,忽然脑壳开窍,灵光一现,瞪着祝宗宁:“诶?你不会也开始喜欢这种了吧!也还有好的,兄弟帮你留意。”   祝宗宁一个晚上都懒洋洋的废样,也不知道赵虔这句话招惹到他哪儿了,他忽然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瞪着赵虔,机关枪似的:“谁说我喜欢这种啊?!你有毛病啊赵虔,你看看他那肌肉,硬邦邦的,有什么好的,哪有娇软可爱的玩着舒服!”   赵虔:?   他好无辜,好心好意来安慰兄弟,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被祝宗宁这么骂,他一撇嘴,回击道:“那你还养个这一款的小情儿!那个叫什么牧的,我看你可宝贝人家着呢!我说喜欢你都不让给我,你嫌弃这样的你别养着他啊!”   话题忽然转到贺兰牧身上,祝宗宁憋气得哑了火,仰头把剩下的半杯酒全都倒进了嘴里,酒精从喉咙滚进胃里,带着一股火辣辣的灼热感,连祝宗宁这样成天浸淫在酒里的人都被辣得缓了一下,才说:“谁宝贝他谁是狗!”   他呼出一口烫热的气,继续道:“而且本来就已经掰了,什么东西,跟我拿乔。”   赵虔本来都要扔下他奔入肌肉美男的怀抱了,一听这话又坐了回去,歪着身子趴在俩人之间的桌子上,很懂的样子:“我说你一脸这个表情!感情是被他气的啊?”   祝宗宁不认,嗤笑道:“谁跟他生气啊,我闲的啊?”   然而他这一提人家就炸毛的样子实在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在乎,赵虔默认了就是贺兰牧招惹了祝宗宁,伸手去拿祝宗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反了他了!上次去你家吃饭我就觉得他脾气不好态度不好,你养着他,他还敢给你拿乔?什么东西,等着,兄弟替你教训他!”   赵虔拿过手机,胳膊伸着对着祝宗宁的脸刷了一下,顺利解锁。   祝宗宁在手机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的时候抬了抬手,下意识想抢回来,但很快又将手收了回去——反正,反正他手机里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赵虔爱看看去。   他又瘫了回去,黑着脸冲侍应生招手,让再给自己送杯酒过来。   可眼神却忍不住往赵虔那头瞥。   瞥一眼,赵虔不知道在扒拉什么。   瞥一眼,他兄弟怎么这么缺心眼,那么明显一头像找不着吗?   又瞥一眼,赵虔终于拨出去了语音电话,把手机举到了耳朵边上了,祝宗宁却又一歪头,不看他了。 第45章 祝少,现在回去吗?   赵虔这人,别的不成,但最擅长搞事情,很快从祝宗宁的微信里头扒拉出来了已经沉到底的贺兰牧的微信号,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祝宗宁仰躺在休息椅上,扭着头看泳池那边笑闹成一团的男男女女,表现得对赵虔那边的动静漠不关心。   甚至在赵虔拨电话拨到第三个还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就往餐台走了过去,连自己手机都没想着要回去。   他努力演得云淡风,然而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从来也不需要遮掩情绪,现在就演得格外差劲,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快要炸了。   祝宗宁站在餐台前挑点心,夹子使的劲有点大,直接把一块提拉米苏摁变了形。   他又重新拿一块,用小勺子往嘴巴里送了点,皱着脸咽下去就把盘子扔一边了——这次选的什么破厨师,弄这么甜,想齁死谁啊!   他在餐台前继续转悠,把好几样食品在心里通通diss了一遍,心烦得不想在这破地方待着了,下意识想掏手机喊司机来接他,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手机还在赵虔那,只好又往回折返去拿自己的手机。   赵虔正好挂了语音通话,四下张望看见祝宗宁的身影,几步跑过来,把手机往祝宗宁手里一塞,眉飞色舞地说:“搞定。”   祝宗宁瞅着他,赵虔就继续道:“我刚刚说你喝多了,让他过来接你,等着吧,看兄弟帮你收拾他。”   祝宗宁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里,问:“他答应要来?”   “当然了。”丝毫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的赵虔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诶,一会儿人来了你就别搭理他,看我怎么整他。”   祝宗宁当然不会主动搭理贺兰牧,刚刚赵虔可是拿的他的手机给贺兰牧打语音,贺兰牧竟然还敢那么长时间才接。   然而环绕祝宗宁周身一整个晚上的低气压终于有所好转,他迈开步子往更衣室走,总算有了点高兴的意思。   他就知道,贺兰牧就是在闹脾气,一听说自己喝多了,还是眼巴巴就要来接他。   来接他也不跟贺兰牧回去,一想到贺兰牧竟然真的一走好久理也不理他,祝宗宁就气得想拆房。   但是……   祝宗宁又想,如果贺兰牧今天态度好一点,他也不是不能答应他一点要求,比如贺兰牧想要让他不跟别的人发生关系,反正贺兰牧体力好又不娇气,他也不想跟别的人上床。   他钻进更衣室,换了条与周围环境没有那么格格不入的泳裤出来,披着浴巾坐在泳池边上,跟着场子里别的人聊了会儿天,算计着时间,贺兰牧差不多要来了,又顺手搂住了看他心情好了之后大着胆子贴上来的一个小男生。   赵虔对此十分赞扬:“这就对了嘛,自己生气多伤身体。”   他拿过旁边的酒塞给祝宗宁搂着的那男孩儿:“给祝少倒酒啊,今天晚上好好陪着祝少,知不知道?”   圈子里谁不知道祝宗宁挑剔又大手笔,能攀上是撞大运了,那男生赶紧端着酒杯往祝宗宁嘴边送,身体恨不能贴死在祝宗宁身上,声音发嗲:“祝少~”   祝宗宁就着他的手把酒喝了,余光远远瞟见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一抬胳膊,使了点劲把那喂酒的小男生抱了起来,让人岔开腿坐在他大腿上,引得人发出了一声娇呼。   贺兰牧到场馆里,第一眼瞧见的就是祝宗宁搂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儿喝酒的模样。   他知道祝宗宁喝醉了是个什么德行,小兔崽子爱玩但其实是个菜鸡,喝多了就装死,现在还玩得动,还能把人家直接抱着坐他大腿上,一看就是还没喝多少,清醒着呢。   清醒着,还让那个叫赵虔的纨绔把他喊过来。   贺兰牧人还没走进那喧闹的欢场,已经估摸出来了这帮富二代在打什么主意——把他喊过来就是耍他玩。   没祝宗宁的默许,谁敢这么戏耍他。   祝宗宁这个混账就是算定了自己喜欢他,算定了自己听说他喝多了不可能不来接他,所以拿捏着自己对他的好,使劲轻贱,踩进泥土里还不算,还要嘲笑上几声。   贺兰牧咬肌使劲,磨了磨后槽牙,步子迈得更大了,几下就走到了祝宗宁跟前,把旁边的这个少那个少还有衣着暴露的男人女人都当做空气直接无视,只低头看着祝宗宁:“你不是喝醉了?”   那气场把周围人都唬得愣住了,一时也没人来拦,然而祝宗宁对他视若无睹,和怀里那小男孩儿亲昵地互喂水果,还温柔地问人家:“甜不甜?”   小男孩儿大概见多了这种“正宫上门”的闹剧,挑衅地瞄了贺兰牧一眼,娇滴滴地冲祝宗宁撒娇:“祝少给的,都甜。”   贺兰牧额角青筋跳了跳。   可他跟这么个东西较劲是他自降身价,贺兰牧要算账也算不到这么个东西头上,冷眼看了祝宗宁一会儿,问:“喂够了没?现在跟我回去。”   然而大约是祝宗宁的态度给了那小男孩儿自信,他挑衅地转过头来看着贺兰牧:“你谁啊?祝少凭什么跟你回去。”   贺兰牧又往前走了一步,瞬间就给那小男孩儿吓得往祝宗宁怀里又缩了一下,贺兰牧却无视他的挑衅,仍旧问祝宗宁:“你告诉他,我是谁。”   祝宗宁这才眼皮一撩,算是正眼看了眼前高大随性的男人一眼。   这人又穿了标志性的白背心大裤衩,脚上还踩着双黑色人字拖,糙得他都不知道门口保安为什么肯把这人放进来。   但祝宗宁抱着那小男孩儿的手松开了点,他就是想气贺兰牧,其实把怀里这人当个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根本看不上眼。   可他刚要开口,却又被一边刚回过味儿来的赵虔截胡了。   “诶?我管你是谁!我们祝少去哪可由不得你。”赵虔刚被贺兰牧的气场镇住了,这会儿才摆正心态,打定了主意替祝宗宁收拾贺兰牧,侧身一拉祝宗宁的胳膊,把祝宗宁胳膊上的手串撸下去了,扬手往泳池那边一扔,大声道,“谁第一个把这手串捞上来,今天晚上就谁陪咱们祝少!”   能来这里陪客的那些,谁不想从祝家捞点好处,赵虔这话一说,刚刚被贺兰牧的出现搅和得有点冷了的场子一下就炸了,穿梭在各处的陪酒男女跟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跳进泳池里了十来个,搅合得泳池里的水哗哗作响。   可贺兰牧却不为所动。   这些富二代拿人取乐的花样真是多,他贺兰牧也不过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个。   可祝宗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立在这没动,他心里刚刚消下去的一点儿火气又腾得烧了起来,旁边的嘴替赵虔替他问出心里话:“你不去抢?”   谁料贺兰牧忽然出手捏住了赵虔的胳膊,一个使劲就把赵虔抓得“嗷”一嗓子叫唤出声:“疼疼疼……靠,保安!!!”   贺兰牧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在赵虔惊恐的眼神中掰开了他握紧的手心,抠出里头那条手串:“不是在这里?”   他食指挑着那条细链子,把赵虔往旁边一推,盯着祝宗宁:“祝少,现在回去吗?” 第46章 彻底闹翻   银灰色劳斯莱斯后面缀着一辆越野,飞速驶过繁华热闹的街道,转入某个豪宅区。   祝宗宁从后视镜看跟在后面那辆越野,体型霸道彪悍,两个车灯亮着,像是一双瞪起来的眼睛,看上去和它的主人一样不识好歹。   祝宗宁憋气地收回目光,开始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要怎么收拾贺兰牧。   贺兰牧接到赵虔的电话之后会过来接他,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就知道这个人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可这人来是来了,那脸色跟抓奸似的,浑身气场冷硬吓人,不仅没哄他,还差点把赵虔胳膊给卸了,简直无法无天到了嚣张的地步。   祝宗宁又瞄了一眼后视镜,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哗啦作响。   这人最近是吃错药了吧?   祝宗宁本来是不会愿意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跟贺兰牧回来的,他气儿没顺,不想让贺兰牧就这么拿捏他,然而托赵虔那个大喇叭疼得滋哇乱叫的福,祝宗宁在刚刚那一瞬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那场面实在是一言难尽。   前一秒,赵虔放大招,那一句“谁先捞上来就谁陪祝少”把场子都炸热了,不少人都在起哄看热闹,然而下一秒,赵虔被众人默认的他祝宗宁的小情儿一把薅住了胳膊,发出杀猪般的鬼叫连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俩之间的剑拔弩张。   偏偏赵虔是个缺心眼的,被贺兰牧推开之后明明一脸惊恐,仿佛贺兰牧是什么恐怖分子,却还嚣张叫板:“保安!保安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贺兰牧一动不动,就那么挑着一根细细的手串盯着祝宗宁,他气场强,面相凶,寸步不让地和祝宗宁对峙:“祝总?”   不像是来接他的,像是来讨命的。   要不是之前带贺兰牧出来过,不少人对贺兰牧有那么点印象,周围这些人怕是要以为他祝宗宁在外头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儿,被人讨债讨上门了。   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祝宗宁简直都能想到第二天圈子里会传出来什么话——祝家小少爷玩包养翻了车,被小情儿找上门——传出去不够丢人的。   祝宗宁被架在了那儿,不想走也得走,僵持几秒之后“哗啦”一下立起来,动作之大弄翻了他一直坐着的那把木头椅子,伸手一拽贺兰牧挑在指尖的手串,往一边儿目瞪口呆的赵虔怀里一扔,看也不看贺兰牧一眼就迈步往出口的方向走,声音里却是咬牙切齿:“回去。”   车子开进住宅区,祝宗宁的劳斯莱斯直接驶入地下车库,没留意到贺兰牧并没有跟。   贺兰牧之前在这住了一个多月,天天都要遛狗,已经熟悉了小区里面的路况,他稍微绕了点路,找了个临停车位停了车,先没上楼。   但不过就是几分钟,贺兰牧在车里抽了一根烟的时间,祝宗宁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贺兰牧看着上面备注的“宁宁”俩字,摁了接听:“喂?”   “你人呢?”祝宗宁语气不善,电话接通就机关枪似的突突贺兰牧,“在这住了一个月你找不着家了?还是不乐意上来?我告诉你,赵虔说了谁抢到我那手串今天我就带谁回来,是你自己抢到的今天晚上陪我的机会,再不上来我就找别人了。”   别人。   贺兰牧捏着手里那条仿佛皇上翻开的临幸牌的手链,气笑了。   小混蛋是真知道怎么拿捏他,威胁他威胁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他掐了烟,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扔烟头的地方,拧开了瓶矿泉水把烟蒂丢了进去,而后才长腿一迈下了车,对着手机说:“在楼下。”   平时贺兰牧其实抽烟不多,这种马上要回家的时间点更是从来碰都不碰一下,很少带着这么明显的烟味儿回来,所以一开门祝宗宁就皱了眉:“你抽烟了?”   贺兰牧在玄关找自己的拖鞋,但没找到,就光着脚进了门:“抽了一根。”   “你知道我不喜欢抽烟。”祝宗宁坐在沙发上,这会儿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但是贺兰牧抽烟这事儿还是让他很不高兴,“贺兰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贺兰牧把手里那串手链往祝宗宁面前的茶几上一扔:“祝少要听话的,不是多得是人。”   祝宗宁被他今天一口一个“祝少”叫得烦死了,那条碍眼的手链更是碍眼,他一把把手链扫进垃圾桶,梗着脖子:“你还知道!”   他等着贺兰牧服软,又补充:“知道你还老是跟我作对气着我,还敢一个多星期都不回来。”   贺兰牧简直要没脾气了,对祝宗宁的话索性选择无视,直接问道:“刚刚喊我过去,是你的意思?”   祝宗宁没想明白贺兰牧问这个做什么,但这事儿是他默许赵虔的,于是“嗯”了一声。   然而这声代表着承认的“嗯”直戳在贺兰牧的心口上,他一口气更堵了:“他告诉我说你喝吐了,要送医院。”   这是祝宗宁不知道的,赵虔只跟他说了骗贺兰牧说他喝多了,他也不知道赵虔鬼编成了这个样子,但这并不影响什么,祝宗宁皱着眉头,不懂贺兰牧为什么要揪着这个事情不放:“所以呢?”   所以呢?   这小混蛋居然还问所以呢?!   贺兰牧一向心态极好,情绪稳定,愿意纵容也愿意包容祝宗宁,很少这么疾言怒色:“所以?!祝宗宁,祝少爷!耍着我玩很好玩是吗?那么多巴结着祝少的人,还非要把我喊出来戏耍,我是不是要多谢你高看我一眼?是不是我发现了赵虔没把手链扔进游泳池,没跟那帮出来卖的一样跳进游泳池、傻子一样出糗就为了博你祝少爷一笑,你很失望?”   祝宗宁哪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么一大通,瞬间也火了,蹭地一下站起来,脸都气红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十几天不见人影!”   贺兰牧一愣,紧跟着从怒火中烧中窜升出一股心累,声音也平稳了一点,问祝宗宁:“所以你就用这个法子喊我回来。”   祝宗宁不肯承认:“我没有。”   可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贺兰牧在这一刻看清祝宗宁是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产生矛盾,这瞬间一向觉得自己尚且十八的贺兰牧甚至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垂垂老矣,是真失望了:“你想喊我回来,想和好,就是让你那些朋友把我喊过去戏耍一通?宁宁,没有人是这样跟别人在一块的。”   可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来,祝宗宁又想起来刚刚丢人的场面:“我丢了那么大人,而且你把赵虔胳膊都抓青了,还想怎么样!”   贺兰牧看着祝宗宁,说:“要不是我还疼你,胳膊青的就应该是你。”   他这意思是还要动手了?   祝宗宁猛地抬起头,刚刚丢份的恼火和此时的不满叠加在一块,他怒视着贺兰牧:“你要觉得不满意,今天可以不去接我,是你自己上赶着去的,我又没求你去!”   这些日子祝宗宁都跟受潮的爆竹似的,一会儿炸得噼里啪啦,一会儿又没劲透顶死活点不着,但这会儿潮气彻底烘干,整个爆竹库都炸了,一脚踢翻了茶几旁边的小凳,几步走近主卧,又“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祝宗宁这套房子本来就面积大,显空旷,一点儿动静都很明显,贺兰牧被气得有一瞬间大脑空白,瞅着脚边那个被踹翻的凳子,下意识弯腰想给扶起来,但手还没摸到凳子边,他又停住了手。   翻的何止这一个物件,他俩这不满三个月的、根本没有确立过的关系,今天也算是彻底翻了。   贺兰牧坐沙发上,点了根烟。   刚吵那一架吵得他脑仁疼,很想冲进卧室把那小混蛋揪出来打一顿。   但他还没动作呢,卧室的门又打开了。   祝宗宁跟个炮弹似的怒气冲冲走出来,到玄关边上,拽开玄关柜,把之前小张助理收拾的那个箱子拽出来,冲贺兰牧吼:“拿上你的东西,不想回来没人拦着你!”   说完都不给贺兰牧反应的时间,又怒冲冲走回了卧室,再度“啪”一下关上了卧室的门,这下劲儿更大,震得一边儿装饰架的玻璃都“哗啦啦”直响。   贺兰牧从来不是个没脾气的人,他只是通透且理智,对自己的情绪有很强大的自控能力——但这会儿也控制不住了。   他没乱砸东西的习惯,但又实在气得够呛,最后一拳撂倒了跟随他许多年的散打沙袋,也不准备要了,祝宗宁爱扔哪里就扔哪里去,走到门口单手就把那箱子给拎了起来,顺手把祝宗宁之前给过他的门禁卡和钥匙往玄关一扔,出门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爸,我打算出去散散心。”   他一手拎着箱子,一手举着手机,用胳膊肘摁了下行电梯按钮:“没想好去哪,也没想好去多久,您和我妈别担心。”   “嗯,没有,不是吵架。”   “对,自己开车,会回来过年的。” 第47章 you know who   这一年是个寒冬,才刚刚进了腊月,气温就已经降到个位数了,这在地处这个地理位置的城市是很不常见的。   像是要下雪,天色阴沉昏暗,显得有些萧索压抑,不到七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得彻彻底底了。   这给了街头炫耀闪烁的霓虹灯表现机会,五光十色地闪耀在各大商场的周围,然而大约是因为天气,街上出行的人仍旧不多,让城市的夜晚依旧略显冷清。   寒风呼啸凌冽,空气中含着一股湿漉漉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人周身的温度,冷意仿佛要刻入骨子里,魔法攻击根本就不是大衣、羽绒服这类物理防御能够抵抗的,大多数人都能缩在空调房里就不出门,出门也尽量选择坐车出行,这个时间点就只有很少的加班党匆匆而过,赶着去挤公交或者乘地铁。   一辆越野在路面平滑驶过,车灯照亮前路,外头寒风冷冽,车内却被车载空调吹得暖融融的,司机只穿了件薄毛衫,应该是对道路非常熟悉,连导航都没用,操纵着车子七拐八绕地开进一条小巷子里。   前头是个建筑工地,圈着围挡,但还没开工,周围的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喷着“拆”字。路太窄了,他这辆越野开不进去,好在这地方没有摄像头,也没人管临时停车,贺兰牧四下看了一圈,而后将车子往路边一停,松开安全带,对副驾驶座上的人说:“到了,下车吧。”   谢寻年在暖烘烘的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还有些意识迷离,打了个呵欠看了下四周围,清醒了一阵,这才伸出手把散在肩头的长头发拿皮筋绑了起来,套上他那件长到小腿肚子的羽绒服,围了一条巨厚的毛线围巾,拖鞋换成雪地棉,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折腾了三四分钟才武装完毕,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却还是立时被冻得一哆嗦:“嘶,真冷。”   贺兰牧就套了件皮夹克,站在瑟瑟寒风中腰身挺拔,像路边挺拔的松树,仿佛自带魔法防御buff,一点都不觉得冷似的。   他伸手笑着接过谢寻年的大背包,轻轻松松地提着往前走:“这地儿是条小路,绕过去就到地方了,前面停车场堵死了,咱找车位都要找十几分钟。”   谢寻年冻得缩成一团,紧跟在贺兰牧的身侧,感慨一句:“牧哥,你是真不怕冷。”   “以前去极地探险,更冷。”贺兰牧带着谢寻年拐了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繁华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晃人眼睛,“身体素质好,就不怕冷。”   谢寻年笑了笑,呼出一口白气,把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诶我说牧哥,笑话我身体不好可属于人身攻击了啊。”   “那一会儿我罚酒。”贺兰牧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确定要去的地方在是哪,“但是我可没笑话你的意思,我是说你得多锻炼。”   “看不起谁呢?我是爬山比你慢还是游泳比你慢?”谢寻年挑衅地看一眼贺兰牧,自己却先笑了,又提醒贺兰牧,“不过你开车了,可不能喝酒。”   “知道,我逗你的。”贺兰牧也笑着应了一句,说话间两个人就走到目的地的商业广场,入口那儿站着一人,先看见了贺兰牧和谢寻年,抬起手来冲他们打招呼。   是童轩,贺兰牧上前两步来了个熊抱:“你怎么还接出来了。”   “你小子这一跑又是四个月,那兄弟们不得给你最高规格的接待。”童轩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贺兰牧两下,总结,“又黑了一圈。”   贺兰牧这个糙人,对自己肤色黑点白点不甚在意,侧过身让出谢寻年的位置,介绍道:“这是谢寻年,我遇上的旅游搭子。”   又对谢寻年说:“这是童轩,我发小儿,里头还有俩,一会儿给你介绍。”   “仨。”童轩抬了下头示意,算是和谢寻年打过招呼,跟着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老孟女朋友也来了,你看你在兄弟心目中多么重要。”   贺兰牧笑起来,右手搭着童轩的肩,左手提着谢寻年的包,迈步朝餐厅里走。   谢寻年性格有点冷淡,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是当时他站在河边捡东西被贺兰牧误会成要跳河,因为那么一出乌龙俩人相识了,他可能还是没有朋友,一个人继续往下一个既不是来路也不是归途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但在童轩和贺兰牧熊抱那一下,又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往餐厅走之后,谢寻年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一些热闹。   那种接地气儿的热闹,贺兰牧身上的那种热闹,跟他和贺兰牧第一回令人哭笑不得的相遇时让他感受到的一样。   他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跟上贺兰牧,在贺兰牧后面进到包厢里面,果然包厢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个和贺兰牧一样大大咧咧的男人,还有一姑娘,穿一件棕红色的毛衣,跟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的是情侣衫。   谢寻年默默看了一圈,猜到这就是刚刚童轩提到的老孟和他女朋友,笑着包厢里的人点了个头:“你们好。”   老孟一边给文柳涮杯子倒饮料,一边仰着头问贺兰牧:“这是嫂子吗?”   贺兰牧把谢寻年的包放在旁边柜子上,让谢寻年坐自己和陆政廷中间,拍了孟勇一下:“别乱说。”   又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谢寻年,我三十岁认识的发小儿。”   没人听他再介绍三岁时候认识的发小儿陆政廷和孟勇了,起着哄“嘘”他:“三十了还发小儿,要点脸吧老贺。”   谢寻年在开着空调的包厢里坐了一会儿才暖和过来,拉开羽绒服拉链脱掉,四下找了一圈看见角落里的挂衣架,起身去挂衣服。   孟勇一边看菜单一边凑到贺兰牧身侧,很八卦:“不是嫂子,这是还在追?我看这个好,靠谱,哥们支持你。”   “别瞎猜。”贺兰牧压低了声音,也装作看菜单的样子,“人家心里有人,你当着他的面别乱说话。”   他们哥几个不拘小节惯了,但绝不是没分寸的人,贺兰牧这么一点孟勇就明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他转头看挂完衣服的谢寻年:“点菜了小谢,你有忌口么?”   贺兰牧这一走四个来月,元旦都没回来跨年,孟勇、童轩和陆政廷打定主意今天不能轻易放他走,这接风得接得到位才行,酒可以不喝,但他们选吃饭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经留意过了,吃完饭就把贺兰牧往楼上一拽,塞进了KTV的包房,要贺兰牧把这几个月缺席的聚会一块补上签到。   不过还有个谢寻年,他身体不是很好,今天坐了一天车,中间还给贺兰牧换了两个小时手,怕是不能再熬夜折腾。   贺兰牧问他:“要不先送你回去?”   谢寻年确实困了,而且他提醒贺兰牧不能喝酒,自己倒是喝了两口,此时有点睁不开眼了,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地图,说:“我自己走吧?之前你说在这里吃饭,我定的酒店就在附近。”   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又用大围巾把自己裹起来,伸手接过自己的大背包:“不用这副表情吧?在没咱们没遇上之前,我不都是一个人。”   也对,谢寻年这么大人了,而且户外经验一点儿不比他少,用不着不放心,贺兰牧一点头:“那明天电话联系?我尽尽地主之谊。”   谢寻年也不客气,说了声“好”,跟大家道了别。   等他一走,童轩凑过来问了和孟勇一样的问题:“你真不去送啊?这还能追上人家么。”   贺兰牧臂弯里挂着自己的夹克,用登山靴卡主包厢的门:“你进不进去啊?而且都说了是朋友,追什么追。”   “取向问题?”童轩想不通,“不应该啊,他那一头长发留的,啧,比文柳都长,而且我看你俩坐一块,那气场挺对劲的啊。”   贺兰牧不是个喜欢背后八卦的人,不知道谢寻年是不是介意别人知道他的过往,言简意赅地解释:“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有喜欢的,没能在一块。”   又提醒:“以后再见着面,当着他别提这个。”   孟勇心直口快,听见这么一茬,接话:“你们俩这是同病……”   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贺兰牧没来之前他们哥仨已经商量好不当着贺兰牧的面提祝宗宁那个人,也不提之前的事儿了,结果他这一下说秃噜嘴了。   他声音迅速低了下去,装作点歌一样准备转移话题:“病……冰……冰雪奇缘,诶?谁唱?”   这还不如不转移话题呢,陆政廷一脸目不忍视,接过点歌任务:“冰雪什么奇缘,传统曲目不唱啦?”   童轩也跟着打哈哈,凑过去找歌:“就是,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反倒是当事人贺兰牧被弄得哭笑不得,主动提了“you know who”的名字:“不是同病相怜,他那个喜欢的人过世了,但是祝宗宁那个小混蛋,现在不知道活得多快活。” 第48章 他男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贺兰牧这句“小混蛋过得不知道活得多快活”的话,当天晚上,贺兰牧从商业广场出来,就撞见了非常明显是夜场玩乐刚刚结束、已然喝多了的祝宗宁。   贺兰牧长到三十,眼看过完年就三十一了,总共谈了祝宗宁这么一个,短短三个月,结束时却算得上狼狈。   孟勇几个发小儿有心安慰他,点歌怎么鬼哭狼嚎怎么来,给贺兰牧组了一个迟来四个月的发泄局。   凌晨一点半,贺兰牧一行几个人才算是尽了兴,从KTV的包厢走出来,除了文柳,剩下四个人嗓子全哑了。   《青藏高原》吼了四遍,不哑才奇怪了。   孟勇和童轩喝了酒,不过因为贺兰牧和陆政廷都不喝,还有个刚认识的谢寻年,喝得并不多,这会儿也基本都清醒了。不过还是没开车,文柳开车带回去一个,因为第二天上班不能喝酒的陆政廷开车送一个,贺兰牧剩下自己一个。   陆政廷说让贺兰牧一块走,贺兰牧没答应。   他没沾酒就是想着还得开车,而且他那车还在附近停着呢,没下停车场,剑走偏锋停在小巷子里,晚上黑灯瞎火是没事儿,到了明天一早没准就给贴满了条,也没准直接被工地喊拖车给弄交警队去,所以贺兰牧到楼下就跟孟勇几个说了再见,转身去抄小路拿车。   然而就这么一转身,他费劲了四个多月,靠着祖国大好河山才从脑袋里给洗出去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贺兰牧的眼睛。   祝宗宁好像是喝了很多,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挂在身边人的身上,脚下走路走不稳,靠人家扶着。   贺兰牧:……冤家,早知道跟老陆的车回去得了。   他心里也挺纳闷,按说城区这么大的面积,人口基数那么大,两个人没有约好就偶遇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怎么他刚回来就能撞见这小兔崽子,还是人家潇洒快活、夜夜笙歌的场面。   他一走了之小半年,祝宗宁根本没找过他,电话都没有一个,现在看来那是真没把他当回事,他一走,人家就立即融入回豪门小少爷的奢靡生活中去了。   可碰都碰上了,他也不能转身落荒而逃。   而且也真不至于。   贺兰牧舌尖抵住腮帮顶了下,目光从那帮吵闹的人群那儿挪走,假装没看见,迈开步,目不斜视地与这帮富二代擦身而过。   行李都堆在车上,其实大部分是谢寻年的,他就一个行李箱,装了些衣服和户外装备。   当初他走得潇洒,就想了个大概方向,从祝宗宁那出来直接拎包开车就走了,里头带的能用的东西基本没用,后来路过一个小村子,他索性大部分东西都送村里人了,现在带回来的衣服和装备都是一路走一路买的。   现在遇上祝宗宁是个意外。   他本来是准备回老房子那边,还得收拾一下客房,谢寻年毕竟是他朋友,自家有空屋子能住,何必去酒店花钱。   然而坐上车没过两秒,贺兰牧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型彪悍的越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转了个弯,被贺兰牧开回到了刚刚那个商业广场的门口。   祝宗宁他们还没走。   那个曾经对他颐指气使,喝多了酒对他又哭又叫又喊又骂的小混蛋,此时靠在另外一个高大男人的臂弯里,安静得小绵羊似的,又乖又听话。   合着这小混蛋不是对谁都使性子发脾气,就欺负他贺兰牧一个人。   如果祝宗宁对谁都是那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也就算了,他有钱有权有相貌,那是小公主的资本,合该周围的人都捧着他宠着他,让他无法无天不知道珍惜别人的好。   可偏偏不是。   小混蛋原来是欺软怕硬,就只对他贺兰牧没心肝!   贺兰牧今天晚上滴酒未沾,却有一种喝多了都感觉——头脑血液上涌,肾上腺素飙升,心跳速度加快——催着他将尚未来得及清洗满身泥点子的越野“唰”一下停在了祝宗宁和抱着祝宗宁的男人身侧。   这帮公子哥被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跳起来就骂:“没长眼啊!怎么开车的,你给我下来!”   下来就下来,贺兰牧拉上手刹,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从越野车上下来,“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浑身煞气地走到祝宗宁跟前。   多年的散打比赛和户外冒险经历让他眉眼其实有些凶相,沉下脸来的时候很是唬人,看着就很不好惹,何况现在贺兰牧心里是真有一把怒火在烧,那简直可用“凶神恶煞”四个字来形容,刚刚还跳脚的富二代当即噤了声,眼神飘忽着从他身上挪开,而后低下头去摆弄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谁招惹的这种是非。   正主祝宗宁此时却醉得一无所知,在堪称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第一个发出了声响——他醉得难受,发出了一声很不舒服的哼唧。   贺兰牧被这猫叫似的声音弄得更火了,理智在祝宗宁哼唧出声的瞬间烧得渣也不剩,他顺从本能动作——伸手一把拽住了祝宗宁的胳膊,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之前一个使劲就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了,与原来抱着祝宗宁的男人对视,言简意赅:“我来接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发问:“你要干什么!”   也有人不自量力地抬手相拦,但是又因为他那孔武有力的身材不太敢上前,显得非常滑稽:“你谁啊?!”   贺兰牧在心里冷笑,心说就这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纨绔,祝宗宁现在就算是被他绑架他们都无计可施。   贺兰牧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扛起烂醉如泥的祝宗宁折身往越野车边走,最后只扔下六个字回答前面两个问题:“他男人,来捉奸。”   越野车停得很近,贺兰牧把祝宗宁往肩膀上一抗,三两步就走过去车边,在一帮富二代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眼神中,淡定地一只手扛人一只手开车门,动作一气呵成,将祝宗宁塞上了副驾驶,用安全带草率地一绑,而后甩上车门,大步流星绕过车头上了车,飞快地绝尘而去。   凌晨快两点,最热闹繁华的城市中心也终于回归了一些宁静,只偶尔跑过几辆飞驰的车辆,由远及近地呼啸而过,划破夜晚的宁静。   贺兰牧车速开得很快,副驾驶的醉鬼反正也睡得昏天暗地,不会晕车吐他车上,多半个小时的路硬生生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家。   祝宗宁毫无所查地被贺兰牧扛回了家,只在贺兰牧把他从副驾驶扛下来的时候发出一声抗议,是因为他胃部压在了贺兰牧的肩膀上,被硌得很不舒服。   但贺兰牧没搭理他,一路把人扛进电梯,上楼进了家门直奔浴室,把人丢在了浴缸里。   历史惊人相似,只不过上一次贺兰牧把醉鬼弄进浴缸的时候是在祝宗宁家里,那个豪华大浴缸是带按摩功能,他这儿这个就真的是个“缸”,而当初祝宗宁也不是被扛沙袋一样丢进去的,是被公主抱着一路送进浴室。   贺兰牧把人丢下就先去换衣服了,家里开了暖风,他穿着羊毛衫和登山靴,刚刚还扛了半天人,热得够呛,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降温,而后去卧室换了套舒服的背心短裤,这才又转身回了浴室。   祝宗宁穿得也多,羊绒大衣用料厚实,估计是实在热得够呛,醉得迷蒙也知道把衣服脱了,但剩下的羊毛衫就有点费劲,他这款不是基础款,胸前交叉串接设计了一堆链子,坠了七七八八一堆装饰品,祝宗宁脱了半天弄不下来,已经快要发火了。   就这当口,他一抬头,看见了推门进来的贺兰牧。   醉得一塌糊涂,而且贺兰牧又穿着他夏天爱穿的背心短裤,让祝宗宁一时间有些错乱,忘了贺兰牧已经丢下他一走了之几个月,此时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凭借着习惯下意识冲着门口的高大男人露出求助的表情:“贺兰牧。”   他扯着身上的衣服,将那件上万块的羊绒衫扯得走形:“热死我了!”   他倒是能无缝衔接,自己走了之后找也不找,乍然看见就又能理所当然撒娇。   贺兰牧手里还拿着少半瓶冰水,走到祝宗宁旁边,将那半瓶冰水对着他的脸浇了下去:“清醒了没?”   祝宗宁一下被浇了个透心凉,顿时着恼地抬头瞪向贺兰牧:“你干什么!”   那半瓶水把祝宗宁的头发洇湿了,水珠顺着脸颊滑向他修长的脖颈,滚过祝宗宁无意识吞咽而上下一滚的喉结,最后没入祝宗宁那件招摇的羊绒衫里。   贺兰牧盯着那一滴水珠,终于做了遇到祝宗宁以后一直想做的事——伸手扼住了那节漂亮的脖子,将人拉近到自己面前,心里仿佛烧着一把火,恶狠狠地告诉祝宗宁:“干你。” 第4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浴缸还是两个人刚刚同居的时候贺兰牧买回来的,勉强塞在浴室的一侧,此时那一侧的地板上全是水渍,还散落着一件燕麦色的羊绒衫,一条纽扣崩坏的牛仔裤,以及一条已经完全湿透的黑色纯棉内裤。   水渍蜿蜒,从淋浴的隔间一直到卫生间的门口,最后通向次卧,被一扇门隔绝。   ……   (不重要,就是一些宁宁被牧哥反复暴揍的场面)   ……   房间内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祝宗宁骂骂咧咧的叫嚷不多会儿变成了哭腔,被紧闭的门板隔绝在小小的次卧里面听不真切。   一直到清晨时分,楼下的小路上传来了晨练大爷爽朗的笑声,次卧的门才终于又被打开。   这一晚,祝宗宁上了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次厕所,也经历了人生中最混乱的一个夜晚。   而且相当不争气,此时已经昏过去了。   他眼角还挂着泪,头发乱糟糟成了一团,两个膝盖全都磨红了,手腕上两条印子已经开始泛青,被贺兰牧抱进浴室搓洗两下,没用洗发水也没用沐浴乳,更别说之前那些精华油身体乳,就洗萝卜似的搓了两把,然后就又扔回了次卧床上。   贺兰牧前一天开了一天的车,晚上又跟几个发小儿折腾到很晚,已经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却没多疲惫。   他憋着这么长时间的火,只有昨天晚上是实实在在爽的。   当初他就不该走,在祝宗宁冲他摔门板的时候就应该一脚把那门给踹了,把人摁床上给扌喿老实了。   他刚回来,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索性直接从衣柜翻了件棉服出来,直接套在了睡衣外头,鞋也没换,趿拉着棉拖鞋就下楼了。   半年过去了,楼下那个卖鸡蛋灌饼的店生意倒是更红火了,还多了油条和灌汤包的生意一起做。   贺兰牧本来没觉得特别饿,闻着油条的那个味儿倒是被勾出来馋虫,直接买了两根油条一个灌饼,自己从泡沫保温箱拎了杯豆浆,扫码付了钱就直接插上了吸管,一边喝一边等老板给他做鸡蛋灌饼。   他长得帅,性格又好,老板对贺兰牧竟还有点印象,这会儿时间尚早,买早饭的人不多,老板有空闲,一边往饼皮里面灌鸡蛋一边跟贺兰牧闲聊:“帅哥,挺长时间没见你了啊。”   贺兰牧吸溜着热乎乎的豆浆:“哦,我出去旅游了。”   老板呵呵笑着,拿筷子夹着灌饼迅速翻了个面,又说:“那挺长时间啊,不用上班啊?”   “嗐,公司效益不好,把我辞退了。”贺兰牧想起他的上一任雇主,信口雌黄地造谣,“赔偿金倒是给了点,我才出去旅游的。”   灌饼还得煎一会儿,老板手上不闲着,又去弄炸油条的面:“那你没跟你朋友说一声?小伙子还来找你,扑了个空。”   贺兰牧有点懵了,他当时虽然走得匆忙,但是后来在群里跟他那三个发小儿都说过自己出去玩了,也没人提过来找他没找见的事情啊。   他又一口把手里的豆浆喝完了,觉得挺好喝,又扫码拿了一杯:“老板,你怎么知道是我朋友?”   “之前看见过啊,夏天那会儿。”老板用筷子试着油温,将油条扔到油锅里,又开始去弄鸡蛋灌饼,问贺兰牧,“还是辣椒酱?”   这老板记性是真好,大半年了还记着贺兰牧的口味,贺兰牧“嗯”了一声,看着老板熟练地刷酱装袋,心里忽然有个预感。   “老板。”他接过鸡蛋灌饼,“你说的我那个朋友是不是之前夏天在我家住那个?大概到我这,白白净净的。”   老板说:“不知道是不是住你这过,确实白白嫩嫩的,个儿也高。”   那应该就是祝宗宁那混蛋东西没跑了,贺兰牧眼神往楼上的方向瞄了一眼,冲老板笑了一下,问:“他来过几回?”   油条也炸好了,老板给贺兰牧挑了两根炸得酥脆的装进塑料袋,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咯,我就卖早饭的时候在这,人一多我也就忙着做这些了,那天是那小伙子一脸不高兴把我孙女吓哭了,我才留意到他。”   老板把油条往贺兰牧那边递了递:“不过来找一回知道你不在就不来了呗,他没给你打电话?那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呗?”   贺兰牧接过油条,跟老板道了个谢,裹着羽绒服往回走,心想这小混蛋可不是没给他打电话么。   不过就算是打了,他当时也不会接。   对贺兰牧来说,喜欢祝宗宁是一回事,还想跟他在一块是另一回事,接着对那小混蛋百依百顺那就是更是再一回事了。   不过这混账玩意还知道过来找找他,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   小兔崽子敬酒不吃,非吃罚酒。   贺兰牧心里盘算一圈,嘴角挑起来个算计人的笑,拎着早饭回到家里,把羽绒服一脱扔在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给谢寻年发了个消息。   他这儿突发状况,估计暂时不太方便让谢寻年过来借住。   谢寻年没回消息,这个点儿八成还在睡觉,贺兰牧也没继续等,三两下把油条和鸡蛋灌饼都消灭了,刷了个牙回主卧睡觉。   还是家里的床舒坦,贺兰牧抖落了一下被子,没啥尘土,连床单被罩也没换,直接就那么往床上一躺,脑袋挨着自家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 第50章 活儿差还当1   睡到快十二点,贺兰牧被手机的震动声音吵醒。   谢寻年给他回了消息,两条。   一条是八点多的时候回复他的,说自己原计划也是要住酒店,不过后面定的是一家民宿,过两天搬过去;另一条是刚刚发来的,告诉贺兰牧如果有事下午的约可以先取消,他在酒店剪一剪前两天的视频素材。   说起剪视频素材,贺兰牧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多天的“事业”,点开手机里的视频软件,搜索“在路上”这个账号,点进去看了看播放量。   数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不到两千的收藏量,比起人家那些网红账号相差太远,但比起那些根本没有粉丝也没有曝光量的账号又没有那么凄惨。   这账号是谢寻年的,本来是随手拍了些旅途中的所见,也没有剪辑整理过就发布在了网上,粉丝寥寥无几,直到后来他们在西北沙漠里露营,谢寻年拍星空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几秒钟贺兰牧。   他这冷冷清清的透明账号忽然迎来了一波涨粉小高潮,“沙漠星空”的视频还被轮上了视频软件的首页,收获了不少打赏。   当然,当时的谢寻年和贺兰牧都没发现这件事情。   谢寻年更新软件的频率十分不稳定,毕竟他就是随手分享,而且他身体不适特别好,容易累,在沙漠那几天体力消耗大,回到露营帐篷就打瞌睡,视频拍是拍了不少,但都没再发布。   直到他们从沙漠返程,有一天晚上办理完酒店入住,两个人一看自己的账户余额,谢寻年还剩八毛钱,贺兰牧好一点,还有一块二的巨额财产。   这连一份泡面都不够,那边便利店泡面卖两块六。   酒店房间不能退,深更半夜也不好找家里人或者朋友给打钱,只能饿一晚上。好在酒店还给提供矿泉水,两个人灌了一肚子水,谢寻年准备把这又搞笑又凄惨的一幕录下来,准备往视频软件上发。   结果一打开软件,后台显示他账户余额好几百块钱,都是视频得到的打赏收入。   谢寻年这些年过得心如止水,有点看破红尘那个意思,用贺兰牧的话说就是二十岁的身体八十岁的心,去庙里老和尚都要喊他一句前辈,心态很少有这么大起伏了。   他震惊地刷新了一遍,确定不是软件bug,点开99+的评论一看,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评论区大部分留言都在议论出现在镜头中几秒钟的贺兰牧,追着谢寻年问这是不是他本人,以及能不能多分享一点日常。   俩人当天靠着后台提现的钱吃上了一碗牛肉面,加卤蛋的那种,而后两个当前都没有正式工作做收入来源的“穷光蛋”一合计,决定开始经营这个账号。   不过做博主也没那么容易,靠着贺兰牧那几秒钟聚集起来的人气因为没有专业营销和及时回应,只给“在路上”这个号引了一小波流量,让这个账号成了个三十八线糊地小网红。   贺兰牧扫了两眼视频数据,反正靠这个账号吃饭还有很长距离,他一边起床去拉开窗帘一边切回微信给谢寻年发微信:“刚才在补觉,昨天晚上玩儿太晚了。”   正是快中午的点儿,外头日头正好,阳光洒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贺兰牧抻了个懒腰,继续道:“我下午没事儿,咱们还是去滑雪场。”   他把滑雪场门票截了个图发给谢寻年,又说:“你这视频别发了,两天都在路上,录得要多糊有多糊,咱俩好歹把这事儿当个职业在做,不能总这么马马虎虎。”   难为他还能上心,人谢寻年还专门学习了下视频剪辑呢,贺兰牧平常只负责露脸。   谢寻年给他回复了个“OK”,也发来语音:“那你把地址发我,我打车过去。”   贺兰牧从衣柜往外掏干净衣服,一边套保暖内衣一边往卧室外走:“别了,我洗个脸刷个牙的功夫,开车去接你。”   说完他把手机放放一边儿,迈步进卫生间,里头满地狼藉还没收拾,衣服散了一地,水渍倒是已经被空调吹干,遮掩住一些荒唐。   贺兰牧目光扫了一圈,弯腰把祝宗宁的大衣拎起来,意料之中地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来了祝宗宁的手机。   很好,都不用他做什么,前一晚上泡了水又在半湿不干的大衣口袋里闷了一宿,已经彻底开不开机了。   贺兰牧又把手机塞回了大衣里,和地上的羊毛衫牛仔裤一起卷吧卷吧塞进脏衣篮里,伸手打开窗户通风。   外头的冷风立即吹进来,外头阳光明媚,看起来好像很暖和,极其具有欺骗性,然而风却依旧冷冽,连贺兰牧都给冻得激灵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就该让次卧那个也尝尝这个滋味儿。   洗脸,刷牙,贺兰牧吹着冷风迅速收拾了一把自己,找剃须刀刮胡子的时候,次卧的那个醒了。   祝宗宁一觉醒来,脑袋完全是混沌的,愣怔着环顾四周,产生在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我昨天被人打了吧怎么浑身疼”。   他皱着脸揉了揉脑袋,前一晚上的回忆这才涌入脑海。   混蛋贺兰牧几个月不见人影,乍然出现根本不讲道理,带他回家跟打劫似的,扛着他没比扛沙包好到哪里去。   这些也就算了,贺兰牧竟然仗着自己喝多了 打不过他,趁人之危地压了他。   祝宗宁承认自己前一天喝多了,他被他哥关禁闭一个月,有日子没出来浪了,所以一不小心没收住,可他没断片,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回忆起来个七七八八,贺兰牧对他做的那些事他可是一个没漏全记起来了。   他清醒过来,火气也蹭蹭蹿了起来,就要翻身而起去找贺兰牧算账,然而才稍微用力一撑抬起了个上半身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靠!疼!   没动弹还好,这一动作祝宗宁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用力过度之后的酸疼,仿佛是前一天晚上他被人整个拆了又拼起来。   祝宗宁无声地咒骂了一句,掀开被子去看自己身上。   意料之中的惨不忍睹——他膝盖已经青紫,腰上两道掐痕分明,手腕更是磨破了皮,是昨天晚上贺兰牧绑着他弄出来的,最难受的是某个不能言说的位置,八成是肿了,有一种诡异地痒麻——足可见前一晚上的激烈程度,祝宗宁甚至怀疑自己昏过去之后还被贺兰牧弄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贺兰牧这个王八蛋!   祝宗宁咬牙切齿,在心里咒骂,捂着巨疼的屁股,张口想喊贺兰牧,但是嗓子又干又痛,说话是一种折磨,只好先依着习惯伸手往床头柜上摸。   却一下摸了个空,床头柜上却空无一物。   以前住一块的时候,他哪天早上起来床头没有一杯蜂蜜水!   祝宗宁身上难受,又气又急,这杯不翼而飞的蜂蜜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眶一热,简直委屈得想哭。   这人怎么这样啊,前一天晚上把他弄得那么惨,他都哭脱水了,最后都昏过去了,都不知道给他放杯水吗?   祝宗宁撇着嘴,花费了好大力气,艰难地从床上挪下来,走一步身后都拉扯着疼。   他在心里咒骂贺兰牧,活儿这么差还敢当1,缺德丧良心!混蛋贺兰牧!   他走一步,表情狰狞一个度,心里骂得更狠一分,仿佛翻越了万里长城那么艰辛,终于走完了从床铺到门口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手扶住门把手往下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贺兰牧!你居然让我睡次卧!!!” 第51章 心慌   “哟,醒了。”贺兰牧拿着电动刮胡刀贴在自己下巴上,听见动静转头去看,就见祝宗宁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脸上的神情堪称是气急败坏,但他以为祝宗宁第一句话骂的一定是他强上的事情,没想到这小混蛋最先介意睡次卧。   看来祝少爷也没有那么介意做下面那一个,只是在他贺兰牧跟前拿乔。   贺兰牧冷笑了一下,懒洋洋地靠在了卫生间的墙上,抬着右手刮胡子,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祝宗宁一遍,反问祝宗宁:“那祝少觉得自己应该睡哪里?”   祝宗宁一下就愣住了。   他觉得很不对劲。   其实从早上起来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这种不对劲被他当时的愤怒遮掩住。   贺兰牧不可能这么对他,别说强行让他做零之后还不给擦药了,他都不相信贺兰牧舍得让他疼。   可现实是,这件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贺兰牧把他弄得哪哪都疼,早上看见他,脸上也没有出现他熟悉的那种甜丝丝的眼神,更没有因为他表现出来不舒服就紧张兮兮,贺兰牧游刃有余的目光里透出来的是一种根本不在乎的冷淡。   按理说,现在这个情况,祝宗宁是应该发火的,应该喊打喊杀要把贺兰牧千刀万剐,祝家千宠万爱的小少爷哪里能吃这个亏,不打电话摇人把这混蛋弄进局子里蹲几天都是留情面的。   可祝宗宁现在却根本来不及生气。   他看着面色冷淡的贺兰牧,心里不知来由地生出来一阵心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的贺兰牧让他心里很没有底,不是怕贺兰牧动粗的那种没有底,是忽然琢磨不透的那种没有底,这让祝宗宁说话都虚了三分,只剩下了点虚张声势强撑着:“当,当然是主卧。”   贺兰牧这回至极嗤笑出声了:“不方便。”   如果情感有实体,现在祝宗宁脑袋上能顶一排问号。   他眨了下眼睛,只觉得满心疑惑。贺兰牧这房子他又不是没来过,他都有钥匙,以前也都是和贺兰牧一块睡在主卧的,有什么不方便?   可贺兰牧看着他的神情让祝宗宁有点气弱,以前贺兰牧从来没这样对待他过,祝宗宁不适应,也想不通为什么。   可他张了下嘴,到底还是没能问出来“为什么”三个字。   主要是嗓子太干太难受,腿也发软站不住,祝宗宁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转移话题的理由,扶着墙对贺兰牧说:“我想喝水。”   “厨房里有。”贺兰牧摸了下自己下巴,连镜子也没照,全凭感觉,感觉下巴上一宿之间冒出来的胡茬已经刮干净了,就关了电动剃须刀的开关,有些吵闹的“嗡嗡”声戛然而止,显得屋里更安静了些。   而后他在祝宗宁略显期待的目光中转身往主卧走,一点儿亲自动手伺候一下祝大少爷的意思也没有流露出来。   祝宗宁盯着贺兰牧走进主卧的背影,怀疑人生了——他不给我倒水吗???   然而贺兰牧压根没理他这茬,回答完“厨房里有”就完全当祝宗宁不存在了,回主卧衣柜找了条休闲裤出来,又从高层的柜子里拽出来个箱子,翻出冲锋衣,还有滑雪板等等一堆装备,而后拿着东西又往小杂物间走,路过走廊的时候遇上呆立在那的祝宗宁,看都没多看一眼,绕过去就进了杂物间,仿佛在那站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个木头桩子。   少顷,贺兰牧把他自己原来的滑雪用过的装备找齐全了,掏出手机给谢寻年发语音:“准备出门吧,我现在过来接你,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到。”   祝宗宁心底的疑惑终于膨胀到了最大,他虚弱地靠着墙站着,憋也憋不住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还要出门?!”   回应他的是“咣”的一声关门声,贺兰牧都懒得跟他说话,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祝宗宁站在次卧门口,两条腿已经因为脱力而有点微微颤抖,他瞪着大门口,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   ——就,真走了?!   十分钟后,祝宗宁捧着自己千辛万苦挪到厨房接回来的水,一边喝一边爬回床上,但也不敢坐实了,屁股后头肿着,他只能侧着半边身子半靠在床头,又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后腰垫了床被子,终于被迫接受了“贺兰牧的确不管他了”这个事实。   祝宗宁气得想拆家。   但身体情况有限,他拆不了家,只能“弱柳扶风”地摊在床上,心里一条一条罗列贺兰牧的罪状。   没列几条,他肚子发出“咕噜”一声,饿了。   前一晚他其实没吃多少东西,最近他心烦得厉害,看什么都不顺眼,圈子里的朋友约他去吃饭,餐厅选得也不是很合胃口,所以他菜没吃几口,光喝酒了。到这会儿已经下午一点多,前一天中午吃的那点饭早就消化干净了。   祝宗宁想叫餐,这才想起来找自己的手机。   他在床头四下摸了摸,没找着,又艰难地翻了个身去床尾找了找,还是没有手机的踪影,祝宗宁抱着枕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终于从前一天晚上一秒都不能播放的颜色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自己手机的所在。   应该是在大衣口袋。   大衣应该是脱了扔浴室了。   祝宗宁目测了一下自己床铺到卫生间门口的距离,又心算了一下卫生间门口到浴缸旁边的距离,回忆起早上爬起来去找水喝时那种腰酸腿软屁股痛的劲,心有戚戚。   好像也没那么饿了,不吃饭也行。   祝宗宁又以刚刚侧卧的姿势躺回了床上,在心里给贺兰牧的罪状又加一条——不给他准备吃的。   他就不信贺兰牧真的要饿着……等等。   祝宗宁心里忽然激灵一下,紧跟着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刚刚贺兰牧出门前的消息里说的什么?   ——“我过来接你”,是接“你”,不是接“你们”,那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   祝宗宁以前没这么敏锐过,这会儿却像是有什么雷达,直觉贺兰牧压根不是跟他见过的那几个糙得不行的什么发小儿出去,他是跟一个什么狐狸精单独出去了!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了,就越想越对。   怪不得贺兰牧把他扔下就跑!怪不得连饭都不记得给他做!原来是有狐狸精在勾魂!   祝宗宁出离愤怒了。   这种愤怒让他都暂时忘记了疼痛,龇牙咧嘴从床上翻身爬起来,一鼓作气冲到卫生间,从自己大衣口袋里翻出来了手机,想要打电话兴师问罪。   但别说给贺兰牧打电话了,开机都开不开。   满腔火气顿时无处发泄,一想到贺兰牧现在跟一个他不知道的什么人在一块,祝宗宁就更怄得快吐血。   祝宗宁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哪怕是贺兰牧不告而别几个月,音信全无,根本不搭理他,祝宗宁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等贺兰牧气消了就会回来,会继续对他好,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但是现在,祝宗宁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心慌来自哪里。   贺兰牧好像不再那样宠着他对他好了。 第52章 你混蛋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很难熬,祝宗宁身体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肚子饿得咕咕叫,偏偏手机还坏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贺兰牧,人家在陪狐狸精。   他浑身难受地窝在主卧的大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两次,第一次因为梦见贺兰牧和一个小帅哥约会,气醒了,第二次倒是没做什么梦,是被饿醒的。   中午那会儿还只是有点饿,到这个点儿已经是胃里空荡荡,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都开始隐隐作痛地抗议了。   外头天已经全黑了,贺兰牧家里的卧室没挂壁钟,以前祝宗宁也没留意过,反正手机不离手,他也不需要看时间,但现在祝宗宁变得有点抓心挠肝。   他这一觉这是睡到什么时间了?   外头这么黑,别不是已经半夜了吧?   靠,贺兰牧难道不回来过夜?!   他想饿死我吗?!   祝宗宁捂着饿憋的肚子,摁亮床头的灯,艰难地适应了一会儿忽然亮起来的环境,爬下床去准备翻点吃的。   然而贺兰牧刚回来,冰箱里面空空如也,甚至都没通电,厨房里更是很久没人用的样子,落了一层灰还没收拾。   根本不用翻,根本没有有吃的东西的样子。   祝宗宁又一瘸一拐地又蹭到客厅,手刚摸到贺兰牧放在那没来得及打开收拾的皮箱上,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   那一瞬间祝宗宁的心情十分复杂难以描述,在极短的一瞬间里,他心里冒出来了一种大石落地的轻松,以及一些终于等到贺兰牧回来的欣喜,但紧跟着这些情绪就被愤怒遮掩,祝宗宁转身看着推门进来的贺兰牧,憋了大半天的满腔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质问道:“你还知道回来!”   贺兰牧卷着一身冷风,下午在滑雪场待了三个多小时,谢寻年不禁冻,根本就没碰滑雪板,躲在很远的休息室录远景,后来在他玩坡道的时候才裹得像阿斯基摩人一样出来了一会儿,录了一些视频素材。   天黑的早,他跟谢寻年在路边小店吃了晚饭,又把谢寻年送回酒店,故意在天彻底黑了之后才慢悠悠开车回来。   果不其然,家里这位小公主已经炸成小鞭炮了。   这小混蛋的衣服还塞在他家脏衣篮里,现在穿的是之前被嫌弃过无数次的大背心和大短裤,贺兰牧上下打量祝宗宁,对祝宗宁的怨气视而不见,也没有解释和哄劝的意思,一直到祝宗宁又吼了一句“贺兰牧”,他才说:“这儿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   说完他换了鞋,大冬天也依旧穿那双九块九包邮的人字拖,又把冲锋衣脱了挂在玄关,然后径直朝卫生间走,去洗手。   祝宗宁没等到他习以为常的温声细语的道歉,被贺兰牧一句反问噎得说不上来话,瞪着眼睛看贺兰牧走近洗手间,又看着贺兰牧甩着湿漉漉的手走出来,路过他身边,俯身拎起他刚刚想开但是没开成的行李箱,朝卧室的方向走了。   早上那种心里没着没落的不踏实感觉再度袭来,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祝宗宁急切地想要贺兰牧变回原来的样子,变得有些急躁,于是他下意识地一抬手,在贺兰牧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拽住了贺兰牧的胳膊。   “贺……”他对上贺兰牧看过来的目光,一开口才发觉自己语气发虚,于是轻咳了一声,才面前找回底气,“咳,贺兰牧。”   贺兰牧这次回来之后好像变得话很少,还是没理他,但是也没再往前走,只是停在那等着祝宗宁的后文。   因为单手拎着箱子,贺兰牧胳膊用力,肌肉鼓囊囊硬邦邦的,祝宗宁感受着手指碰到位置的触感,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被这双胳膊抱起来时候的感觉。   ……更虚了。   他咽了下唾沫,声音又低了一分,质问的话全收了回去,憋出来一句:“我,我饿了。”   也不算说谎,他都快饿死了,说完肚子还很配合地发出了“咕——”的一声。   “哦。”贺兰牧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一手还拎着皮箱,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摸出来了手机,单手在上面点了两下,而后一锁屏,“好了,给你点了外卖,撒手。”   祝宗宁高兴了一点。   反正不管怎么样能填饱肚子了,和贺兰牧的账可以吃饱了以后再慢慢算。   他这么想着,嘴上却习惯性地开始挑剔:“你给我点的什么,我吃不了油腻的,最好是粥,热乎的,不要太稠,海鲜粥吧?粤餐厅的海鲜粥,炖的久一点,配一点小菜。”   贺兰牧听见了久违的小公主式挑剔,但这次只回赠了祝宗宁一个冷笑。   天王老子来了,他贺兰牧也是高兴了才伺候,不高兴了,那你爱谁谁。   他没再等祝宗宁自己撒手,胳膊上稍微一用劲就把祝宗宁拽着他的手甩开了,长腿一迈拎着皮箱回了卧室,留下还在嘚吧嘚吧提要求的祝宗宁一个人立在那,风中凌乱了。   刚刚那点虚张声势一下子消失了。   祝宗宁不敢置信地盯着关上的卧室门,他本来以为贺兰牧都给他点外卖了,俩人就算是和好了,可现在看来很显然贺兰牧没有这个意思。   这两天的贺兰牧让他看不懂。   他张了张嘴,想把贺兰牧从见不着人的门板后面喊出来,可他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又把嘴闭上了。   祝宗宁活到这么大,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心里生出来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心不在焉地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习惯性地往沙发上一坐——   “啊!嘶……”   ——又捂着屁股立了起来。   这下他找到了新的由头,立即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卧室门口,用力在门板上拍了两下,喊:“贺兰牧!你出来!”   他举着手,打定主意贺兰牧敢不理他他就把这门给拍碎了,没想到一声刚喊完,里面就传来“咔哒”一声开锁的动静,紧接着紧闭的门板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贺兰牧极其具有压迫性的高大身影来。   贺兰牧一手拉着门把手,看向门外举着手定格当场的祝宗宁,问:“祝少有事?”   祝宗宁本来做好准备和这扇门板抗争到底了,结果才敲了两下贺兰牧就开了门,他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好半晌才结巴了一下:“我,我不舒服。”   贺兰牧当然知道他不舒服,昨天晚上把人折腾成什么样贺兰牧自己再清楚不过,可他偏要明知故问:“哪不舒服?”   祝宗宁看着贺兰牧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直打鼓,这种恐惧不是怕贺兰牧揍他,是源于对贺兰牧反应的不确定,他举着的手弱弱地垂了下去,捂着身后的位置,底气不足地说:“屁股疼。”   “哦。”贺兰牧没看出来多当回事,老大不在乎地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在床头柜里翻了翻,找出来一支开封用过的药膏,扔给祝宗宁,“那就擦点药。”   直接抛过来的,祝宗宁差点都没接住,动作稍微大了点,一下就牵扯着了身后脆弱的地方,疼得祝宗宁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疼红了。   可罪魁祸首贺兰牧竟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连过来扶一扶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空落落得难受,身上酸疼得厉害,憋了一天的委屈卷土重来,瞪着红红的眼睛骂贺兰牧:“贺兰牧!你混蛋!” 第53章 我今天就走   外卖在半个小时之后送到,祝宗宁等了一下,没等到贺兰牧主动替他去拿外卖,只好又扶着酸疼的腰和肿痛的屁股自己去开了门。   外面楼道冷飕飕的,外卖小哥穿着笨重的大棉袄,冻得皲裂通红的手上拎着个塑料袋,操着一口带有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说:“贺先生是吧?您的外卖!”   外卖盒子是普通的几毛钱那种塑料盒,里头放着那种一次性筷子加一个勺子和一张纸巾那种餐具袋,祝宗宁从来没有接收过这种“外卖”,毕竟他点餐都是那种没有外卖服务的高档餐厅,经理直接服务生上门服务那种。   祝宗宁迟疑了两秒,外卖小哥手里的自动接单手机已经响亮地喊起:“您的订单即将超时。”   超时意味着扣钱,外卖小哥才不管眼前这个帅哥在想什么,歪着脑袋去看了下门上的门牌号码,又看了看贴在塑料袋外面打印订单上的地址,确认无误,又说:“是您的外卖,给您放这里了哈!”   说完也不等祝宗宁说话,往门把手上一挂,火速奔向了电梯。   开着门有点冷,祝宗宁抿着嘴把那份粗鄙简陋的塑料袋装外卖拿进屋里,有点想闹绝食又实在饿得慌,想要吃这份粥又很有心理障碍。   要不……看看再说?   祝宗宁解开塑料袋,拿出那个装着粥的塑料盒,闻着像是皮蛋瘦肉粥,倒是还是温热的,还用另外两个小塑料盒装了两样小菜,不过祝宗宁没认出来那是个什么品类。   塑料盖子一揭开,米香杂揉着皮蛋瘦肉的咸香冒了出来,祝宗宁饿过了头,本来已经没有那么饿了,这会儿却又饥肠辘辘了。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委屈嘴巴保全肚子,把这份三无产品的粥吃了。   不过他没用外卖带的一次性餐具,他觉得那玩意没准从什么小作坊里弄出来的,有没有消过毒都要另说,所以去厨房拿了贺兰牧家的瓷勺来喝粥。   好在粥的味道还算可以,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味道,咸淡适宜,软硬适口,就是皮蛋和瘦肉含量过低,几乎全是米。   但有的吃就很不错了,祝宗宁一边挑剔,一边把整个塑料碗的粥都喝完了。   吃饱了,胃里暖乎乎的,祝宗宁总算舒服了一些,把吃完的外卖盒扔在桌子上也没管,用了人家的勺子也不洗,回到次卧又趴回了床上。   ——他骂完人就很有骨气地跟贺兰牧赌气回了次卧。   但现在他外卖都等到了,吃完了,贺兰牧竟然真的还是不来哄他。   贺兰牧。   混蛋。   次卧的空调不是特别好用,祝宗宁裹着被子半躺半趴的瘫在床上,摸出贺兰牧扔给他的那支药膏,费力地给自己涂了一次药。   夜深人静容易emo,祝宗宁越发委屈了。   贺兰牧把他弄成这样他都没生气,哪里有人敢对他这个样子,贺兰牧凭什么还跟他闹脾气!   白天的时候又饿又难受,还因为不知道贺兰牧跟什么人出去了心神不宁,最重要的是祝宗宁从来没有想过贺兰牧真的会对他不理不睬。   就算贺兰牧几个月不见人影,祝宗宁也从来没有真的觉得贺兰牧会就此跟他一刀两断,事实也是这样,这不是一回来就来找他了吗?   贺兰牧是喜欢他的,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可他以为这次争吵已经过去了,两个人会恢复到以前的相处,贺兰牧还会对他好,但贺兰牧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硬朗落拓,一举一动还是他从看不顺眼到习以为常的粗糙豪放,可怎么就对他一点也不一样了呢?   一想到刚刚贺兰牧对他的那副态度,祝宗宁就又委屈又生气。   他就不信贺兰牧真的不对他好了。   祝宗宁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又把贺兰牧骂了一遍,打定主意明天身体没有那么酸疼了就走,看他贺兰牧着不着急!   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盯着天花板琢磨第二天要先去翻一件贺兰牧的大衣穿,他那身衣服湿漉漉堆在卫生间没人管,估计都臭了,他才不穿。   又想手机坏了,明天打车先去赵虔那,让赵虔给他付车费,也不知道赵虔起不起得来。   祝宗宁长这么大都鲜少有什么心事,第一回体验到心里有事睡不着的焦灼,一会儿气鼓鼓,一会儿又委屈巴巴,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算是终于迷迷糊糊有了点困意,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他睡得晚,第二天起得也晚,外头天光大亮了,祝宗宁才悠悠转醒。   那药膏效果似乎很好,祝宗宁早上起床再翻身动作的时候身后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胳膊和腿还是像是被拆过似的酸疼,但也能忍。   祝宗宁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瞪瞪地拉开次卧房门,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动静,是贺兰牧在跟什么人说话。   他心里高兴了一下,看来贺兰牧也没有那么不像话,今天就没有把他自己扔在家了不是?   但紧跟着,他又皱了眉。   贺兰牧这是跟谁说话呢?笑得那么开心,昨天跟他说话怎么就惜字如金还苦大仇深?   他贴着墙根走过去一点,偷听人家墙角,只听见贺兰牧说什么“账号”什么“视频”的,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倒是听见贺兰牧说“我过来找你”,他赶紧轻咳了一声,板着脸从墙角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厨房。   贺兰牧在跟谢寻年打电话,昨天谢寻年把他滑雪的一段视频放到了账号上,为账号带来了既“沙漠星空下的三秒剪影”片段后的另一个新播放量高峰。   与此同时,还给“在路上”带来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过的机会,有MCN公司的经纪人直接找上门来,直言问谢寻年有没有签约打算。   但因为视频中出现地都是贺兰牧,没人知道“在路上”这个账号背后实际上是两个人,一旦与MCN公司签约,那么公司会在创意、审查、账号管理各个方面提供帮助,谢寻年这种半路出家的剪辑生手显然没什么价值,对方想签的只有贺兰牧一个。   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稳定经济来源的现状,谢寻年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早上就打来电话跟贺兰牧说这件事情,很细致地说了对方提出来的条件,问贺兰牧要不要和对方签约去试试,没准就红了呢。   “到时候我去卖你的签名照。”谢寻年在电话里开玩笑,“衍生产业也能赚不少钱吧?”   但贺兰牧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但是他们除了想要跟我签约,也想要签我们那个账号吧?”   谢寻年不是很在乎:“那就把账号送你呗。”   可那个账号陪了谢寻年两年多,对谢寻年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贺兰牧知道谢寻年这个人就这样,什么东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特别在意的东西了,但贺兰牧不肯:“跟他约面谈。我蹭你账号分成脸都够大了,还抢你账号算怎么回事。”   谢寻年在电话那头笑:“你那么高的个子,还想要鹅蛋脸啊?”   贺兰牧却不管他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他清楚谢寻年心里有心结,平常他注意人和人之间那条若有似无的边界线,不轻易触碰谢寻年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但也想抓住机会拉一拉谢寻年,于是对着电话说:“我过来找你。”   挂断的电话,他准备回卧室换衣服,看见祝宗宁高扬着脖颈,像只骄傲的小天鹅似的飘进了厨房。   小混蛋的屁股看来是不疼了。   他稍微停了下脚,从茶几抽屉里翻了个很早版本的平板出来,好长时间没用,都没电了,他又翻出来充电线插上,才对祝宗宁说:“饿了自己点外卖。”   祝宗宁就等贺兰牧先开口说话呢,听见这一句立即转过头来,生怕这么好的机会溜走,仰着脑袋用下巴看人,高贵冷艳地说:“用不着,我才不住你这,我今天就走。” 第54章 谁让你自己不稀罕   祝宗宁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拳打在空气上。   他前半宿都没睡好,就等着祭出“我要走”这一个大招等贺兰牧的反应,然而贺兰牧别说他想象中的紧张了,连看都没多看他这个方向一眼就进了卧室,压根就没点反应。   祝宗宁简直要被憋出内伤,立即准备甩手就走,按照前一天晚上计划好的,先冲进主卧翻出来一件羽绒服,扔给贺兰牧一句:“我没拿你东西的意思,我买下来,等我买了新手机就给你打钱。”   说完不等贺兰牧反应,他把羽绒服往身上一套就又冲出卧室,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他非得一走了之让贺兰牧找不着不可!就不信贺兰牧真的不着急!   祝宗宁又气又急,却又不肯承认潜意识里面其实已经明白过来的“贺兰牧真的不在乎他走不走”这个事实,手摁上门把手的时候都发抖了。   他憋着一口气,手指用力向下一压门把手——   没拉动,门被锁死了。   提在胸口的一口气突的一松,像是看电视剧紧要关头还要故意放慢动作的时候,随着镜头最后一帧播放出来,观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又使劲摁了摁门把手,是真的摁不动,门的的确确被锁了,而且一向放在玄关的钥匙也不知所踪。   ——他把门锁了,他就是不想让我走!   祝宗宁迅速得到了这个结论,那一瞬间祝宗宁心里仿佛点燃了个大号烟花,裹着那件大号羽绒服,站在门口仿佛打了胜仗的小公鸡,用看穿贺兰牧内心的语气喊:“贺兰牧!你锁门干什么!”   贺兰牧先给谢寻年发了个微信,说自己临时有点事情晚到十几分钟,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到卧室外面对着门口的走廊,站在那和祝宗宁对视了一眼,对方满脸都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大字,打得什么算盘昭然若揭。   他看着祝宗宁气鼓鼓的脸,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不干什么。”   “你把门打开。”祝宗宁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撞了两下门,一副很不满、很想走的样子,嚷嚷道,“你不是不心疼我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贺兰牧站在原地没动,冷眼看着祝宗宁在他家门板那折腾了一会儿,才说:“让你去哪?让你出去寻欢作乐,去被不知道什么人拐到床上去?”   ——被谁拐到床上去?   祝宗宁总算听出来了问题所在。   原来这人是因为他前天晚上喝多了在生气啊,但是哪来的什么男人?平日里只有他往床上带人的份,还有谁敢动他祝宗宁不成?   也就他贺兰牧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他了。   祝宗宁觉得自己琢磨过味儿来了,眼角都在往上挑,有点得意:“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这词儿其实很暧昧,暗恋时能因为吃醋挑开那层纱,恋爱时能因为吃醋增进点儿情感,但贺兰牧真觉得这词儿跟他和祝宗宁之间的关系挨不上边,所以压根没接祝宗宁的茬,反问他:“你在意这个?”   “我……”祝宗宁张嘴的瞬间又顿住,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是想要证明贺兰牧还在乎他,怎么现在反过来成贺兰牧问他是不是在意对方吃没吃醋了?祝宗宁才不上套,也不回答贺兰牧的问题,下结论似的说,“你就是吃醋了。”   但贺兰牧却没耐心跟他兜圈子,直戳要害地替祝宗宁理清楚了思路:“祝宗宁,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祝宗宁自己并没想过他现在是要证明什么。   他就是因为贺兰牧这冷冷淡淡的态度生气不满,还有点心慌,想让贺兰牧着急,让贺兰牧还像以前那样对他好,想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尽快回到他习惯了的状态里面去。   可贺兰牧这么问他,祝宗宁才好像有点想明白:“贺兰牧,你就是还喜欢我。”   他说:“你不想让我走,你因为我和别人喝酒生气,你就是吃醋,就是还喜欢我。”   “费这么大劲,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贺兰牧一下子笑了,承认得干脆利索,“我是喜欢你,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祝宗宁刚刚用了肯定的句式和笃定的语气,但其实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笃定。   他纵横欢场好些年,谁对他有心思,不说一看就能知道,祝宗宁也都可以猜到个七七八八,之前他也是见过两面就猜到了贺兰牧喜欢他。   可和贺兰牧再见面之后对方态度变化实在太大,让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人确实是喜欢他的这件事情没有那么自信。   好在现在贺兰牧亲口承认了,祝宗宁感觉心口一松,刚想开口说话,贺兰牧却又继续道:“所以呢?”   祝宗宁:?   所以?所以什么?   他没明白贺兰牧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点茫然地说:“所以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啊,你还是会对我好,你不是答应过我,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这话他倒是记得清楚。   也亏得他还知道自己从前对他好。   贺兰牧现在都不跟这小混蛋生气了,他太清楚这小混蛋就是个没良心的,只是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语气平静地告诉祝宗宁:“那话不作数了。”   但是他冷静,祝宗宁却惊呆了。   祝宗宁眼睛都瞪大了,语气里充满了出乎意料:“不作数了?可是你不是还喜欢我吗?”   贺兰牧往外走了点,站到了祝宗宁跟前:“谁告诉你喜欢你就会对你好的?喜不喜欢你是由着我的,对不对你好也是由着我的。祝宗宁,别太自以为是了。”   祝宗宁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说法,每一个喜欢他的人都是会极尽所能讨好他的,哪里会有人喜欢他又不肯对他好?   但他也没办法挑出贺兰牧这话里的错误来,刚刚还高贵冷艳的神情破裂了,茫然中还夹杂着一点不可置信,让他那张帅脸看上去有点滑稽。   贺兰牧有心让他吃苦头,是真没手下留情的意思,前一晚在床上没收力把人直接扌喿晕了过去,现在打击这小混蛋的心理防线也下狠手:“就是上个床,你纠结什么呢?祝少对这种事情不是很在行。”   他说:“以前对你好,谁让你自己不稀罕。”   说完根本不管祝宗宁那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一边换鞋一边拽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而后伸出手稍微用力,就把祝宗宁给拎到了玄关一边,从裤兜里摸出来家门钥匙,开门、关门、上锁一气呵成,下楼走了。   祝宗宁被那关门的“嘭”一声震回了神,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飘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屁股还没大好,抱着个抱枕趴在沙发上,心里一阵一阵茫然。   他想,他也没不稀罕啊。 第55章 扰民   祝宗宁没再嚷嚷着要走,这点儿让贺兰牧还挺意外的。   毕竟按贺兰牧预想的,这小混蛋且得还要闹上几天。   看来是在沉默中灭亡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赌气,这几天祝宗宁都把自己闷在次卧不怎么出来,贺兰牧见不着人,只偶尔能在餐桌上看见没收拾的外卖食物包装盒,汤汤水水的扔在那。   像是某种无声抗议,又或者在较劲看谁先低头。   但贺兰牧却压根不打算猜祝宗宁在想什么,更没打算管他,毕竟这两天他也很忙。   贺兰牧最近在忙“在路上”这个账号签约的事儿。   那天他去跟谢寻年商量过了,到底还是说服了谢寻年,让谢寻年答应了要签约就两个人一起签,和那家公司的经纪人约了具体的面谈时间。   他活了三十年,大部分时间自由散漫,无度随性,大部分时间活的得过且过,对物质生活要求非常低,花销少,也有一点家底,所以一直没怎么为赚钱发过愁,这还是他第一回为了所谓“事业”这么上心。   毕竟他散漫惯了,真找个坐班的工作也难受,走视频博主这条路虽然是他都没怎么接触过的领域,但贺兰牧一向不怵新玩意。   然而想法是好的,这条件其实不好谈。   “在路上”这种类型、这个潜力值的博主大有人在,所以他们打算最近再发布点视频攒攒人气,作为后面谈合同的资本。   于是这几天一直都挺忙,除了回了一趟他爸妈那,所有时间都来忙活新的视频拍摄了,的确也没时间搭理祝宗宁。   素材已经想好了,以前拍什么都是谢寻年定,这次是贺兰牧想的辙,他打算弄个系列,包括从赛车到亲手改装车的视频,连发三条。   为了视频不那么寡淡,他约了孟勇一块,还找了之前一块玩车的一个车队里面的几个朋友,最后录制的时候还挺热闹。   正儿八经的赛车手是要训练的,不然容易手生出事,不过贺兰牧这半年在外头,开着他那辆自改越野竟跑山路了,他们又不跑那种竞赛性质的高难度赛道,没多大问题。   地方选的是个盘山公路,谢寻年在半山腰的观景台等着,也没全程跟拍他们跑车,与他们之前发布的自驾游视频一样,拍了路上的风景,还意外拍到了几支野梅,等贺兰牧他们的车开到了视野可见的山路上时,镜头才转向他们,一直排到贺兰牧停车下来,霸气的山地靴“咯吱”踩上枯枝,紧跟着冲举着手机拍摄的谢寻年抛过来一瓶水:“渴了没?”   谢寻年一边接过矿泉水,一边点了结束录制,但根本没喝,收好手机立即把手收回羽绒服口袋,脖子也缩在宽大的毛线围巾下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贺兰牧赶紧拉开车门让他上车:“可别谈判还没开始,军师就先倒下了。”   孟勇和另外几个兄弟都还不知道贺兰牧想干什么呢就被喊来当群演了,不过这会儿车瘾上来了,几个人又往山顶上飙了上去,就孟勇看贺兰牧停下了也跟着停了车,蹿到贺兰牧车后座,搓着耳朵坐进来,就听见“军师”两个字,“诶?”了一声:“什么军师?你又憋什么坏呢?”   贺兰牧凑在谢寻年旁边看他刚刚拍的视频,一边看一边给孟勇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职业规划”,然后半开玩笑道:“我后面跟那个MCN公司谈判还得靠小谢呢,他当然是军师了。”   孟勇长得比贺兰牧还壮实,但比贺兰牧怕冷很多,穿了一件绒面麂皮的大皮袄,乍一看像头棕熊似的,从前排座位之间的缝隙挤过来,凑近看贺兰牧手里手机上面的画面:“嚯,你这是要朝网红发展啊。”   他“噗嗤”笑出来:“怎么这么违和,一说网红我想到的都是锥子脸人造美女和细皮嫩肉的小年轻,你这五大三粗一糙老爷们,能有粉丝么你。”   “你看不起谁呢!”贺兰牧点开视频软件,打开“在路上”账号后台,炫耀似的,“看看,多少粉丝。”   有两三万粉丝基础了,其实不算多惊人,但孟勇没见识地“哇”了声:“啧啧,小谢真厉害。”   贺兰牧把手机还给谢寻年,扭着身子拍了孟勇一巴掌:“怎么就成了小谢厉害了。”   孟勇躲开贺兰牧的爪子,一屁股坐回后车座,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你自己说的靠人家小谢。”   说完他忍不住好奇:“对了,小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认识这么久也没聊过。”   谢寻年刚一直没插话,被问到了才笑了一下,说:“我辞职有段时间了,现在无业游民。”   “那以前呢?”孟勇随口闲聊,“以前肯定很厉害吧,我现在是不敢裸辞,老婆本都没攒出来。”   提及以前的事了,贺兰牧余光看了一眼谢寻年,有意地拦了一下:“人家可是心理学博士,当然厉害了。”   但谢寻年并不是很介意,他暖和过来一点,把围巾解开了一些,露出清瘦的下颌,转头看向孟勇:“别听他瞎说,我一点也不厉害。”   他说:“我以前在一家私立医院,做临终关怀。”   孟勇卡了各壳,虽然这职业并不难理解,但是也属实有点剑走偏锋了,而且“临终”俩字总觉得有点压抑,他一下没能接住话。   倒是谢寻年自己又挑开了话题,仿佛没有觉察到那一瞬间的尴尬,转头问贺兰牧:“晚上吃什么?我请客吧。”   孟勇刚没接上话茬,正有点懊恼,立即接话道:“请什么客,咱买点肉菜,去我家涮火锅呗,便宜还暖和。”   便宜,暖和,正好现在的谢寻年缺钱又怕冷,于是点了点头:“好啊。”   从山顶下来,谢寻年又补了一点贺兰牧开车的视频素材,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开着四辆大越野停到超市,打劫似的,整整买了两大袋肉和两大袋菜,还拎了三箱啤酒。   童轩关了他那音像店也过来了,就是少了陆政廷,他医院今天排班是夜班,来不了,孟勇贱兮兮地拍了火锅照片给吃完盒饭艰苦查房的陆医生发了过去。   在家里吃饭不比在外面,还要顾忌着喝酒还得喊代驾这些事,孟勇这房子虽然只有两居室,但是一帮大老爷们睡沙发也能凑合,很快就开了一桌子的啤酒。   谢寻年今天冻透了,感觉要感冒,不敢再托大喝冷酒,捧着保温杯喝凉白开。   白天碰了车,几个人都有点兴奋,又喝了酒,一边往碗里捞丸子一边聊年轻那会儿作的死,贺兰牧听了一会儿,往嘴里倒了口酒,说:“给你说个爽的。前两个月我和谢寻年在宁夏,沙漠里头,温差太大,白天热半夜冷,自组团里有个小伙子买了冰棍,白天没吃完,晚上分给我们一帮人,坐一圈哆哆嗦嗦啃冰棍吃,第二天就倒了俩,缺医少药的,就谢寻年体寒怕冷,背包里常年放着红糖姜茶包,拿出来的时候,那俩小伙子差点给他磕一个。”   那场面过分滑稽,一桌子人爆笑出声。   贺兰牧的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这都十点多了,还是个陌生号码,贺兰牧猜测大概率就是骚扰电话,直接给挂断了,夹了一筷子涮肉放进碗里,刚拌了酱料要吃,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不依不饶的,贺兰牧拿纸巾擦了下嘴,站起来去一边接电话:“喂?”   “请问是7单元602的业主贺兰牧先生吗?”对方用一种很客气很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您楼下邻居反馈您家里太吵了,投诉到物业这边,麻烦您注意一些。”   “我——”贺兰牧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在家,但很快反应过来家里还锁着个“豌豆公主”。   看来小混蛋最终还是在沉默中爆发了,他对着电话说,“抱歉,家里小孩不懂事,我们注意一下。” 第56章 我说——下去   他们家和楼上楼下做了多少年友好邻里了,这下半夜扰民,都被物业找上门了,贺兰牧肯定得回家一趟。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吃饱喝足,就着贺兰牧接到电话要走,饭局也就散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速度相当快,几分钟就把桌子给扫清了,顺便给贺兰牧准备了两大袋垃圾当“伴手礼”。   谢寻年没喝酒,又考虑到孟勇这里房间不够,他取向又比较特殊,跟一帮直男窝在一块也不太方便,于是主动提出来送贺兰牧回去。   贺兰牧知道他避嫌的意思,也没拦,跟剩下的几个朋友说了声“再见”,拿上自己的外套走了。   他们喝的啤酒,贺兰牧总共喝了十来瓶,照他酒量那就纯粹喝水似的,压根没什么酒意,可整个人却显得更不羁了些,匪气像是被酒精蒸出来了,土匪头子似的叉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心情颇好。   ……像是刚抢了村里最美的俏姑娘当压寨夫人的土匪头子。   之前贺兰牧跟谢寻年说有点特殊情况不方便借住的时候,用的理由是有人在他这借住,那会儿谢寻年就有所猜测,现在和贺兰牧的发小儿朋友们几乎都打了照面,没谁住在贺兰牧那,于是更确信借住的那个就是贺兰牧跟他讲过的“娇气精”了。   他转弯的时候看后视镜,瞥见一眼贺兰牧的神情,问:“这么高兴?”   贺兰牧神情悠闲,一挑眉:“很明显?”   “也不是特别明显。”谢寻年身形瘦削,身体又不是很好,但是开车风格其实挺狂野的,操纵着贺兰牧这辆霸道的越野动作相当干脆,顺便拿贺兰牧刚刚的话揶揄他,“可谁让我是心理学博士呢,厉害着呢。”   贺兰牧笑了声,大大方方就承认了:“明显就明显吧。”   他双手交叉垫在了后脑位置,浑身放松地目视前方,说:“有的人正绞尽脑汁想办法骗我回家呢。”   贺兰牧从来不爱藏着掖着,当初第一次遇见谢寻年,他就对自己失败的感情直言不讳,坦白地告诉谢寻年他情路不顺出来散心,约彼时同样心事重重的谢寻年搭个伴。   所以谢寻年对贺兰牧此时的坦诚毫不意外,只是对两个人重修旧好表示了一些诧异,侧头看了贺兰牧一眼,问:“和好啦?”   贺兰牧说:“那倒是没有。”   又用一种无法无天、痞气十足、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语气说:“我把他给绑了。”   “……”谢寻年一阵失语,他从认识贺兰牧开始就知道对方不走寻常路,但这件事情也太野路子了,沉默了一下才说,“这不违法吗?”   “他自己愿意,不就不违法了。”贺兰牧想到什么,又笑了一下,对谢寻年说,“他手机泡水坏了,我只给他留了个破平板让他点外卖,没卡,打不了电话。现在他为了把我喊回去这种半夜蹦迪招来物业的损招都能想出来,你觉得他想不到办法从我那离开?”   谢寻年不愧是能念到博士学位的,脑筋很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所以你在试探他到底对你有没有心?”   这是其一,贺兰牧当时把喝多了的祝宗宁扛回来更多还是一时冲动,当时主要是被祝宗宁气到了,并没想那么多,是到第二天早上才生出来的这个念头。   更重要的,贺兰牧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自家小区大门,对谢寻年说:“一半吧,这混账东西也确实很欠收拾。”   贺兰牧让谢寻年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下把自己放下来,没让他把车开进去。   小区大门离贺兰牧他们家那幢楼有几分钟的脚程,谢寻年看着他穿着单薄的夹克大步流星地走进黑夜,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嘶,这么冷,这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这么抗冻。   但贺兰牧自己一点儿没觉得气温有多低,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还停了一会儿,看了看楼上自己家那一层,里头黑着灯,不像是有人在拆家的样子。   贺兰牧在楼下点了根烟,等一根烟燃尽了,他才将烟蒂碾灭在垃圾桶里,进了楼道里。   六楼很快就到,贺兰牧掏出钥匙开门,家里一片宁静,黑漆漆的,借着月光看桌椅板凳沙发套都安安稳稳在原位,不像有人拆过家的样子。   他“啪”一下摁亮了顶灯,换鞋脱外套,目光在客厅厨房扫了一圈,没看见祝宗宁的人影。   倒也正常,平常这个时间祝宗宁已经钻进次卧了,跟他赌气似的不理他。   贺兰牧照常先到卫生间先洗了个手,而后去卧室拿换洗的衣服,准备洗个澡上床睡觉,但刚走进卧室,就在他那张大床的中心,看见了被子底下鼓起来的一坨。   贺兰牧停住了往衣柜那边拐的动作,抬脚走到了大床边上。   床上的人只在远离门口的那侧露出来了个脑门,剩下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贺兰牧垂眼看着,心说这小混蛋也不怕憋死。   而后他一抬手,“啪”地往被子上一拍,精准无误地拍在了祝宗宁的屁股上。   下一秒,床上睡成一团的人腾地翻身坐了起来:“谁!干什么!”   祝宗宁刚睡熟了,被这一巴掌吓了彻彻底底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很不高兴地嚷嚷:“你要吓死我啊!”   他一向有起床气,又是被一巴掌吓醒的,自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气鼓鼓地看着贺兰牧。   刚刚还被谢寻年一眼看穿“高兴”的人此时面无表情,贺兰牧稍微俯身扯住了被子的一角,胳膊用劲往旁边一掀:“下去。”   祝宗宁震惊地看着贺兰牧:“什么?”   “我说——下去。”贺兰牧重复了一遍,继续把一次没掀完还盖在祝宗宁身上的一个被角掀了下去,“这是我的床,没同意让你睡。”   祝宗宁简直要被气死了,开始跟贺兰牧展开拉锯战,也拽住了被子的一角往回拉,仿佛抢回了被子就能抢回贺兰牧对他的纵容,死缠烂打地赖在床上:“我就不!以前我都睡这张床,凭什么现在不能睡!”   以前。   这小混蛋还好意思跟他提以前。   贺兰牧拽着被子的胳膊上加了点力气,八风不动地立在那:“不是告诉过你了,因为我懒得惯着你了。” 第57章 这人是扛他扛上瘾了吗   祝宗宁瞪着贺兰牧,愤怒中夹杂着不解和委屈。   贺兰牧说以后不对他好了,那会儿他其实是不信的,就算贺兰牧之前对他态度奇怪,形容冷淡,他也只觉得是贺兰牧还在生气,是暂时的。   但是如果说贺兰牧以后都这样对他,这怎么可能呢?   以前贺兰牧喜欢他,那可是什么都依着他的,为了他在床上都肯做下面那个,还心甘情愿地什么姿势都肯陪他尝试,现在又不是不喜欢他了,贺兰牧也都承认。更何况,现在他也让步了,贺兰牧都把他给压了,弄得他屁股疼了好几天他都没怎么样,贺兰牧怎么能就是不对他好了?   祝宗宁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受了天大的委屈,倔强地单方面和贺兰牧冷战了。   他就不信贺兰牧真的要冷着他,他就不信他真的生气了贺兰牧不来哄他。   贺兰牧就是嘴硬几天而已,他之前一走了之之后不还是回来找他了吗?这次也还是会这样。   一开始祝宗宁信心满满,每天高贵冷艳地不搭理贺兰牧,吃完饭也不收拾,贺兰牧一回家他转头就回次卧。   看谁比得过谁。   可持续了一周,他身上被贺兰牧掐出来的印子都好的差不多了,贺兰牧竟然也还是没来哄他。   他满涨的自信逐渐出现了一条裂纹,怀疑和不确定从这条越来越明显的裂纹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他仔细扒拉着贺兰牧回来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想尽办法试图证明“贺兰牧就是装的,就是在说气话”这件事,可越琢磨,越觉得贺兰牧好像是来真格的。   贺兰牧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祝宗宁开始忐忑了起来。   到今天,贺兰牧竟然更加离谱,一直到了十点钟都还没有回家。   祝宗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心里像是被糊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纸,没什么重量,可却让他非常不自在,呼吸都困难了。   他心神不宁地窝在客厅沙发上,隔一会儿就看一看门口的方向,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坐不住了,立起来在客厅来回走了两圈。   “不回来!”祝宗宁念念叨叨,咬牙切齿地给了茶几旁边的小马扎一脚,“爱回来不回来!”   他一脚踹翻了小马扎,倒在地板上发出“咣当”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瞬间给祝宗宁提供了灵感。   他把贺兰牧给他留下的那个破平板蓝牙连接到电视上,找了个DJ舞曲,又连上外放音响,把声音开到最大,在屋里噼里啪啦地蹦跶了起来。   那动静简直要把这栋楼给震翻了,他还嫌不够,又弄了把椅子在地板上拖来拖去。   很快就有人来敲门了。   楼下被他弄得不堪其扰,连对面邻居都被这劲爆舞点弄得受不了来敲门,祝宗宁这时候如果喊上一句“救命”,贺兰牧这房子能被警察被包抄了,可他根本没想着要从贺兰牧这离开这一茬,冲着门外头喊:“这是我家,你管我呢!有本事你喊物业,你报警啊!”   左邻右舍不负他所望,喊来了物业。   物业也不负他所望,打给了贺兰牧。   祝宗宁舒坦了,关掉电视和音响,钻进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贺兰牧这儿没有他用习惯了的精油沐浴球,也没有按摩设备,更别提各种香薰蜡烛和身体护理,但他意外从卫生间的镜柜里翻出来了一小支他惯用那个牌子的身体乳,好像是以前在贺兰牧这儿住的时候贺兰牧给他买身体乳的时候送的赠品。   他拿贺兰牧用的上海硫磺皂洗了洗,抹了点身体乳,套着贺兰牧以前丢给他穿的那身背心短裤,鸡贼地钻进了主卧,躺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傻子才睡次卧!   主卧这张床的床垫是当初他住这的时候贺兰牧特意给他挑的,舒适度极好,比次卧那张压走形的廉价床垫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他舒服地钻进被子里,心想他都睡在这了,难不成贺兰牧还能把他扔出去?   贺兰牧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会。   一切的都和祝宗宁设想的不一样,冷战不行,示弱也不行,贺兰牧嘴上说着喜欢他,实际行动却没一样有还对他有感情的样子。   祝宗宁两只手拽不过贺兰牧一只手,较劲似的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往后仰着想把被子给扯回来,简直是拼尽全力在跟贺兰牧较劲。   他想挣回来些什么,可他赖在人家床上争抢一床被子,这么不体面,总归不是为了争口气,也不是为了争面子。   他两条腿和被子缠成麻花,贺兰牧想要把被子拽开就只能把他也一块拖走,仰着脑袋一噘嘴,像只准备战斗的大白鹅似的:“反正我就是不走!”   然而贺兰牧却又不跟他较劲,手上力气一松,丢下了拿在手里的被角,发出来嘲笑似的一声气音。   祝宗宁浑身上下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跟贺兰牧拔河,贺兰牧这么一放手,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冷不防在惯性作用下猛地摔到了床上。   床垫是软,但这么摔一下也是疼的,祝宗宁被这一下摔出来了表情包,龇牙咧嘴地想要挣扎爬起来,但贺兰牧比他动作快很多。   贺兰牧能动手就不动口,两三步就绕过床尾走到祝宗宁那一侧,直接连人带被子把祝宗宁给扛上了肩膀,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处理祝宗宁。   祝宗宁只觉得自己还没从被摔的那一下里头回过味儿来,身体就忽的悬空了——   不是,这人是扛他扛上瘾了吗?怎么动不动就把他当成个麻袋,关键是他有那么瘦吗?怎么感觉贺兰牧扛他这么轻而易举。   他头朝下被贺兰牧扛在肩膀上,目之所及是贺兰牧的坚实的背肌和一双大长腿,不管不顾地在贺兰牧肩膀上扑腾,一脚踢在贺兰牧的肚子上:“你放我下去!贺兰牧,你欺负人!”   祝宗宁精致,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保养得很好,连脚丫子都珠圆玉润、白嫩干净,贺兰牧盯着那双作乱的腿脚,扬手一巴掌揍在了祝宗宁的屁股上:“欺负你怎么了?祝宗宁,你以前少欺负我了?以前仗着我对你好作威作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这一巴掌揍出来了祝宗宁无数回忆,一周之前那个混乱的夜晚里某些记忆不打招呼就从记忆深处窜了出来,祝宗宁下意识屁股肌肉一紧:“我也没有作威作福吧……”   从主卧出来,再拐进次卧,没几步路,贺兰牧轻轻松松把人丢到次卧的床上,转身就往外走。   “就算我有!”祝宗宁打了个滚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就没这么利索过,直接光着脚跳下床,探手拽住贺兰牧的背心。   这些天的怀疑和不确定实在是太煎熬了,祝宗宁不想让贺兰牧还这样对他不冷不热下去了。   他拽住贺兰牧不让他走,崩溃似地嚷嚷道:“就算我有,那现在你都把我上了,把我关起来,还打我,我都忍了,还不算扯平了吗?!你还想要怎么样啊!”   贺兰牧好歹算是没继续把他扒拉下去,但专挑最不重点的回应:“那好,祝少这么不想在我这住,明天我让你走。” 第58章 可我没兴趣   祝宗宁傻眼了。   他这些天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快要无法说服自己贺兰牧还是在乎自己的,最后一点把握就是贺兰牧强行把他关起来这件事,让他觉得贺兰牧是舍不得他的。   可现在这点儿依仗也没了。   贺兰牧说让他走,语气还这么不走心,仿佛这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他心都凉了半截了,彻底拿不住乔了,拽着贺兰牧的衣角不肯撒手,有点可怜地说:“我手机坏了,也没衣服穿,走不了。”   贺兰牧歪头睨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嘲讽,看得祝宗宁浑身不自在。   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有过穿人家衣服就要走的前科,这借口找得很站不住脚,祝宗宁自己也觉得离谱,只好实话实说:“我不想走。”   其实贺兰牧说把他锁起来了,但采取的措施也就是把他的手机给弄坏了,外加把之前万年不锁的外层栅栏门上了锁,他只能从栏杆缝隙里拿外卖,人出不去。   可实际上,如果祝宗宁想要走,是可以有无数办法的。之前是祝宗宁自己不想承认,才自欺欺人地装作毫无办法的样子。   然而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贺兰牧赌气了,只想赶紧让自己跟贺兰牧的关系回到之前的样子,他才不要睡什么次卧的小破床,他想搂着贺兰牧睡觉。   祝宗宁转到贺兰牧面前去,看着贺兰牧,从拽衣角改为拉贺兰牧的手,有点委屈:“贺兰牧,我不想走,我想跟你和好,你让我去主卧吧,行吗?”   他很期待的样子,可贺兰牧说:“不行。”   又提醒祝宗宁:“早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以后不住一起,不睡一张床。”   这还是贺兰牧回来之后,第一回提起两个人之间上一次的争端。   贺兰牧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闹矛盾,也是第一次他生气了贺兰牧没有顺着他哄他,所以祝宗宁记得很清楚。   他当时不高兴,让贺兰牧滚。   然后贺兰牧就真的说走就走了,先是一个多星期没理他,后来被赵虔那个惹事精横插一脚,贺兰牧直接就消失了小半年。   祝宗宁感觉自己被贺兰牧这么一提醒,找到了所有问题毛球的线头——当初贺兰牧就是问他讨要“男朋友”这个身份,他们才开始吵架的。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你不是想做我男朋友,我答应你。”   说完他紧盯着贺兰牧的表情,却根本没能在贺兰牧脸上找到一丝“开心”的表现,贺兰牧没对他这话有多大反应,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我不答应。”   祝宗宁:?   他不解地看着贺兰牧:“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初你跟我吵架,不就是因为我没答应这件事情吗?”   “你觉得是吗?”贺兰牧看了一眼祝宗宁抓着他的手,说,“祝宗宁,别给我装傻。”   “我没装傻啊!”祝宗宁脸都皱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苦哈哈看着铁面无私的贺兰牧,“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想跟你和好。”   贺兰牧一针见血:“你是想跟我和好,还是想让我继续对你好?”   祝宗宁张张嘴:“我……”   但他才说一个字就被贺兰牧打断了:“就一个‘男朋友’的身份,三个字,就打算让我继续对你掏心掏肺,简直是一本万利,祝总真不愧是祝家的人,真会做生意。”   不对。   祝宗宁思维完全被贺兰牧带着跑,第一回发现自己口才这么差,只顾着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贺兰牧继续追问,“祝总说的这个男朋友,总不是要谈恋爱的意思。”   祝宗宁眼神一亮,刚想点头,贺兰牧又说:“你会么?”   这可真是个送命题,祝宗宁是真的不会。   可眼见贺兰牧的嘴角又挑起来了他最讨厌看见的那种嘲讽的笑,祝宗宁心肝都跟着颤了颤,硬着头皮说:“这有什么不会的。”   “那也和我没关系。”贺兰牧把祝宗宁牵着他的手拉开了,说,“明天就从我这滚蛋,爱跟谁谈跟谁谈去。”   这怎么又绕回来了啊!   祝宗宁急得想跺脚。   以前和贺兰牧相处,如果他想要得到什么,那么需要做的就是告诉贺兰牧。   可现在贺兰牧简直铁石心肠,他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没有用,眼看贺兰牧又要丢下他回主卧去,祝宗宁不管不顾又往贺兰牧面前一挡:“我当然跟你谈啊!”   “跟我?”贺兰牧这回是真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含义很多,但绝对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祝宗宁感觉不太妙,果不其然听见贺兰牧接下来的话,“祝总,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就是因为我承认了我喜欢你?做慈善啊?”   贺兰牧抬手扒拉了一下祝宗宁,准备要从这儿离开了,祝宗宁本来就没站稳,差点被扒拉个跟头,扶着门框才站好,听见贺兰牧最后一句:“可我没兴趣。”   祝宗宁到底还是没能成功让遖峯自己入住主卧,在门口傻站了几分钟,不情不愿地挪回了次卧屋内,崩溃地往床上一躺,又一次的失眠了。   贺兰牧问他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他答不上来,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不大正常,不像自己。   ——他刚刚是在发什么疯?   为什么会头脑不清醒地说出要跟贺兰牧谈恋爱这种话?说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被拒绝了。被拒绝也就算了,他现在咬着被角难受的情绪是怎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   祝宗宁烦躁地捶了一拳头床头的墙壁。   这种情绪其实并不算非常陌生,在贺兰牧上次一走了之之后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那会儿他曾经自己开车来现在这个房子这里找过贺兰牧,但没找到,当天晚上这种莫名其妙难受的情绪就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来侵袭过他的神经。   那天晚上,半夜一点钟,他一个电话把赵虔从肌肉壮男的怀抱中硬拉出来,找了家酒吧喝酒。   他消费了小一万,成功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被赵虔安排在酒吧旁边的酒店里,第二天赵虔给他发来消息,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类型的念念不忘啊,那哥们帮你再找一个啊,你这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喊了一个晚上骂人家混蛋,怪吓人的。”   一开始祝宗宁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喊了半宿“贺兰牧”的名字,抬手就把赵虔的微信拉进了黑名单。   ……越想越烦了。   祝宗宁又锤了一拳头墙,今天晚上他也不敢出去喝酒,出去了恐怕下一秒贺兰牧就要把他给锁外面,无处消遣发泄,他只能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转化为烦躁。   上一次他喝多了,说的醉话全是在骂贺兰牧混蛋,这一次他清醒着,没说话,但是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刚刚贺兰牧的话。   ——祝总,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   ——我没兴趣。   ——为什么,没兴趣,为什么,没兴趣……   祝宗宁猛地在床上扑腾了一下,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他以前没有深想过,但其实结论也并没有多么高深莫测。赵虔说得对,他分明就是为情所困,但并不是对“那个类型”的念念不忘。   他只是对贺兰牧这个人念念不忘。 第59章 祝宗宁你有病吧!   祝宗宁一整宿都没能睡着。   他心烦意乱,满心烦躁,有一种所有事情都超脱了自己掌控的焦虑,闭上眼睛根本无法入睡,眼前全是贺兰牧不冷不热的表情。   这些天的难受找到最根本的缘由,他不是生气,他只是着急。   急于和贺兰牧恢复之前那种甜腻的关系,急于贺兰牧还对他好,急于证明贺兰牧在乎他,也急于再度占据贺兰牧心尖上的位置。   但他对别的人不这样,他只是在乎贺兰牧。   到早上六点钟,祝宗宁再也躺不住了,爬起来去洗了一把脸。   这间客卫安装的是那种十几块钱的白炽灯泡,照射下来简直就是死亡顶灯的光线,祝宗宁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脸,眼睛下面一对黑眼圈,脸色也难看,鬼似的。   祝宗宁深吸了一口气,又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刷完牙,冲着镜子呲牙笑了好几下,调整好了状态,这才从卫生间走了出去。   主卧的房门还是关着,以前贺兰牧没有关门睡觉的习惯的,看来是真的很不待见他,祝宗宁的偷渡计划失败,撇了撇嘴,想找个谁给自己出出主意,可又没有手机。   又这么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天色终于微微亮了,隔壁也传来门打开的动静,祝宗宁心里一个激灵,蹭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就往外跑:“贺兰牧,你起床啦?”   要拍的视频都弄完了,后面的工作交给谢寻年就行,今天贺兰牧没什么事情,本来是要睡个懒觉的,这个点起床是因为昨晚酒喝多了要上厕所。   他没睡太醒,迷迷糊糊的,靠着对自己家的熟悉,几乎是半眯着眼睛摸过来的,刚拉下当做睡裤的短裤的裤腰掏出东西要放水,就听见了祝宗宁的动静,险些被他吓出问题来。   贺兰牧这个人大大咧咧习惯了,脸皮也厚,难得生出尴尬这种情绪,塞回去不对劲,不塞回去也很尴尬,放水的动作卡顿了三秒,他才骂了一声脏字:“祝宗宁你有病吧!”   祝宗宁也很尴尬。   贺兰牧那玩意他其实很熟悉,之前没少打招呼,后来还被它收拾得要死要活昏过去过,他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挠挠脑袋:“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紧张得张口乱说话:“也不是没看见过,不是,你也看过我,我……你尿啊……”   贺兰牧一口气哽住:“你闭嘴吧。”   他到底还是先把卫生间门给关上了,然后才又回去上厕所。   但是这一下是彻底被祝宗宁给吓得清醒了,回笼觉是睡不成,贺兰牧瞅了眼时间,干脆去套外套准备下楼去买早饭。   楼下卖鸡蛋灌饼的大叔前两天跟他说,马上要过年了,这礼拜卖完就要收摊了,准备回老家过年,贺兰牧准备抓紧时间多吃两回灌饼。   没想到今天身后追上来个尾巴,祝宗宁亦步亦趋地粘着他:“你去哪啊。”   大冬天的,贺兰牧仗着路近,连鞋都没换,就套了双棉线袜子,趿拉着门口那双拖鞋就要出门:“买早饭。”   “我也去!”祝宗宁拽着贺兰牧,但外面实在冷,他没勇气就这么跑出去,弱弱地补充,“那个,借我个外套行吗?”   贺兰牧嗤笑了一声,压根没理会他,直接就推开了门。   祝宗宁往外迈了一步,这种老一点的居民楼楼道里是又阴又冷的,他身上那身背心短裤基本上等于没穿衣服,立即打了个哆嗦,眼睁睁看着贺兰牧裹着大棉袄下楼去了。   真帅,他想,以前怎么就没这个感觉呢。   但实在扛不住冬日的阴冷,他把人拿东西把门倚好,免得被风吹得把贺兰牧关在外面,而后缩着脖子转身溜回屋里,一抬眼看见主卧的门开着,做贼似的溜进了主卧。   主卧房间里还很暗,因为贺兰牧本来是想要回房间继续睡的,所以这会儿窗帘都还没拉开,被子没掀开亮着,被窝里头还残留有一丁点温度。   屋子里有一种廉价,来自贺兰牧常年使用的某香皂品牌,以前祝宗宁很嫌弃,现在却莫名有一种亲切、熟悉和心安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祝宗宁脱掉鞋子,钻进贺兰牧睡过的被子里,蹭了蹭。   就这当口,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是贺兰牧买完早饭回来了。   祝宗宁刚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回味之前贺兰牧和他睡在一起时候的快乐时光,就听见外头传来关门的动静,瞬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昨天他就被贺兰牧给扔出去了,现在祝宗宁有点怂。   他穿鞋下床,从主卧出来的时候脸对脸撞上了贺兰牧,直接被抓了个正着,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你回来啦?”   “你干什么呢?”他狐疑地看了祝宗宁一眼,“打算偷衣服跑路?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看在那天晚上你被我干了几个小时的份上,那件破羽绒服送你了。”   谁要跑路了啊!   然而他也不敢承认自己刚刚在干嘛,支吾了一下:“没什么……啊……”   他眼神不自在的乱飞,做贼心虚得极其明显,大脑高速运转到CPU都差点烧了,才编出来一个借口:“我就,站阳台看看你去哪里买早饭。”   贺兰牧不大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再问什么,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手。   等贺兰牧洗碗了手,祝宗宁还傻站在门口。   他很想让贺兰牧给他一个好脸色看,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好又粘着贺兰牧走到厨房。   贺兰牧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走到餐桌边拿起放在那儿的塑料袋装着的鸡蛋灌饼咬了一口,另外一只手抻过餐桌椅坐下,又直接拿牙咬开了豆浆塑料袋的瓶口,也没插吸管,仰头往嘴里灌了口。   祝宗宁盯着贺兰牧扬起头喝豆浆的时候上下滚动的喉结,没话找话:“这个饼好吃的。”   贺兰牧咽下嘴里的豆浆,歪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跟看傻子似的,没搭理他。   祝宗宁再接再厉,顶着贺兰牧极其不友好的眼神,又往贺兰牧那边靠了一点,下巴快要挨着贺兰牧拿着灌饼的那边胳膊了:“我能咬一口吗?”   贺兰牧抬起胳膊把鸡蛋灌饼往嘴边送,有意无意地躲开了祝宗宁的靠近:“以前我吃这东西,你嫌弃的白眼能翻上天花板,怎么,现在又不嫌弃贫民食品不卫生,也不嫌弃是我咬过的东西了?”   祝宗宁心说那能跟以前一样吗?以前我想咬一口怎么可能挨骂,你早喂我了。   然而他敢想不敢说,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兰牧,说:“我以后都不嫌弃了。”   但到底又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我以前也没嫌弃是你咬过的啊,我还亲你呢。”   贺兰牧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头古井无波,瞳仁颜色很深,就更显得凶相,且令人捉摸不透,祝宗宁看不出来贺兰牧心情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但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嘴巴不受控制,秃噜道:“现在你要让亲,也能亲。” 第60章 想跟你谈恋爱   “现在你要让亲,也能亲。”   这话一说,祝宗宁自己愣住了,贺兰牧本就风卷残云似的吃饭速度明显又快了点,三两口就把手里的鸡蛋灌饼给吃完了,而后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豆浆,起身的时候板凳在地板上划出来一些动静。   他把装豆浆和鸡蛋灌饼的塑料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拧开水龙头草率地冲了个手,而后折身反悔,把祝宗宁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他力气是真大,拎个祝宗宁跟拎小鸡崽似的。   祝宗宁被绊了个踉跄,发出“诶”的一声,喊贺兰牧的名字:“贺兰牧……”   贺兰牧几步就从餐厅走到了客厅,拎着祝宗宁的衣领把他丢进了沙发。祝宗宁摔得都有点找不着北了,极其狼狈的爬起来,脚还踢了一下前一天晚上被他踢倒在地的小马扎,正好磕到了脆弱的脚踝骨,立刻表情都扭曲了:“疼……”   然而贺兰牧就那么立着俯视着他,很冷静地问祝宗宁:“又想作什么妖?”   祝宗宁揉着自己被磕到的脚踝骨,停顿了两秒,没能博取到贺兰牧的同情,只好自己坐直了身体:“想跟你谈恋爱。”   贺兰牧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接着语出惊人:“那行啊,脱 裤子吧。”   祝宗宁被惊到了:“啊?”   他看着贺兰牧的表情,感觉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确定地重复:“脱……裤子啊?”   可他总觉得贺兰牧那严肃冷漠的表情实在是不像在说他理解的那种事情,贺兰牧看着他那眼神没有欲望,倒像是鹰隼盯住了地面的猎物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给以致命一击似的。   难不成……他理解错了?贺兰牧让他脱裤子……不是要打他吧?!   祝宗宁想起昨天晚上他耍小心思去霸占主卧的床那会儿贺兰牧打他那一巴掌,屁股肉都紧了紧,小心翼翼地看着贺兰牧,又补充了一句:“贺兰牧,你知道的,我怕疼……”   贺兰牧目光沉沉看着祝宗宁,对方废话连篇,但和他预料之中一样一点实际动作也没有,于是他“嗤”地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祝宗宁长到这么大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没在意过别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可现在贺兰牧一个嗤笑就弄得他心里哆嗦一下,眼看又惹得贺兰牧脸色发沉,他赶紧站起来去拦贺兰牧,心想要是挨一顿打贺兰牧就肯跟他和好,那就打吧,一咬牙一跺脚,狠了狠心,说:“那,那你轻点……你,你别打脸……行吗?”   他一脸的视死如归,又说:“你打完了,能消气吗?”   贺兰牧是真没想到祝宗宁这个脑回路能想到这个方向上去,但索性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消气?祝宗宁,你觉得我在生气?”   祝宗宁什么也不敢觉得。   贺兰牧的眉眼长得其实非常有攻击性,祝宗宁被他这样盯着,有一种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在野兽獠牙下的感觉。   他紧张死了,感觉下一秒贺兰牧的巴掌就要揍下来了,眼睛都不自觉闭紧了,可他只感觉到了贺兰牧靠近了一些,被那种熟悉的味道包裹了,甚至可以听见贺兰牧呼吸的声音,想象中的巴掌却并没有揍到他身上。   等了几秒,祝宗宁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问贺兰牧:“你没有生气吗?”   贺兰牧说还是那副表情,不答反问:“我因为什么要生气?”   祝宗宁就答不上来了。   事实上,这也是他疑惑地地方,可他虽然不明原因,却还总算不傻,求生欲却让他没说出什么作死的回答,只是不太巧妙地转移话题说:“你没有生气,让我脱裤子做什么啊,你不是想打我吗?”   “是想揍你。”贺兰牧脸色冷了一点,话却直白,“但是让你脱裤子,是想扌喿你。”   他竟然真的是用这种表情说那种话!   祝宗宁结巴了一下:“我……”   “不愿意啊?”贺兰牧说那种话,眼神里一点急色的样子也没有,冷嘲热讽地说,“原来你也就这么点诚意。”   “我不是。”祝宗宁喊冤枉,但是他的确有点害怕,上一回被弄晕过去,屁股疼了两三天的经历记忆犹新,心有戚戚,可现在如果不答应贺兰牧,八成以后就再也别想抱着贺兰牧睡觉,更别说其他更亲密的接触了,最后不是很有底气地提议道,“我给你用手行吗?”   贺兰牧上下打量着祝宗宁,从他嘴唇瞄到手指尖,最后落在他藏在短裤下的一双笔直大长腿上,在祝宗宁以为自己无法蒙混过关的时候才开口说:“用腿吧。”   祝宗宁偷偷长出一口气。   不进去就行,不进去他就少遭罪,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一些,凑过去想要亲贺兰牧,可贺兰牧却躲开了他凑够去的唇,顺势用劲把他摁在了沙发上。   上一回的时候他喝醉了,迷迷瞪瞪的,这还是祝宗宁第一次在清醒状态被压制在下位,心里不抵触是不可能的。   祝宗宁自打性 意识启蒙、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压,此时忍辱负重似的把脑袋埋在抱枕里,感觉自己为修复和贺兰牧的关系作出了极其巨大的牺牲。   那贺兰牧应该会愿意跟他和好了吧?   他很想吃贺兰牧做的饭,比外面饭点做的都好吃,比家里请的阿姨、雇的家政做的也好吃,还很想让贺兰牧揉搓他脑袋,尤其是头痛犯的时候,比去医院扎针灸都好用,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抱着贺兰牧睡觉,令人莫名安宁。   祝宗宁涣散的思维很快就被身后的动作打断,没几分钟他就没有办法再胡思乱想了,明白过来了上一次自己的不争气其实跟酒精没有几毛钱关系,后悔得想要骂娘。   靠!   被骗了!   怎么不进去也好疼啊!   贺兰牧掐他掐得那么用力,他腰都要折了!   而且他腿是不是破皮了啊,热辣辣又密密麻麻的痒,碰一下都像是有小针在扎,贺兰牧难道看不见吗?怎么还这么凶。   他这下想不成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挣扎着想避开自己受伤的位置,然而贺兰牧的一双手仿佛铁钳一般,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处逃,只能一边扑腾一边叫唤:“你换个姿势吧,贺兰牧,我腿是不是破了啊,好疼啊。”   但贺兰牧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压着他的力道又狠了一些,一语双关地说:“不都是祝少自己选的吗?现在又后悔。” 第61章 玫瑰花精   祝宗宁最后差点哭出来。   好歹没哭,可眼角也已经红得不像话了,他从小到大就挨过他哥一次揍,还是意思意思那种,这回却在贺兰牧这儿吃了大苦头。   他根本不敢并拢双腿,也不敢穿裤子,腿根的那儿稍微碰着点就钻心得疼。   但贺兰牧吃饱喝足——从精神上到肉体上——之后,身上那股冷淡好像是好了一些。   祝宗宁从他态度的转变和自己这种惨兮兮的状态中找到了一点底气,小心翼翼地歪在沙发上,拿茶几上一个杂物盒子的盖子扇风,凉风吹着破皮的腿肉能舒服点,一边扇风一边看着发泄完有点懒洋洋的贺兰牧,小声试探:“贺兰牧,我饿了。”   贺兰牧从被祝宗宁拿掉盖子的那个盒子旁边拿了个茶叶铁盒出来,在此之前祝宗宁一直以为那里头是劣质茶叶,却没想到那里头装的全是硬币,贺兰牧从里头数出来了五个,丢给祝宗宁:“自己下去买饭。”   祝宗宁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兰牧。   贺兰牧却直接把硬币丢在了茶几上,又说:“点外卖也可以,如果你能找到这个时间给配送的店铺的话。”   说完他站起身来,拿着自己那条被弄脏的裤子朝卫生间去了。   少倾,卫生间传来了花洒淅沥沥的水声,听上去贺兰牧是去洗澡了。   祝宗宁凄风苦雨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扇风的动作已经僵住了,满脸迷茫神色。   怎么又和他想的不一样呢?   这下他也感受不到肚子饿了,他注意力全都被卫生间传来的淅沥水声吸引,脑袋里闪过的也全都是与贺兰牧有关的画面。   刚刚动作间,在他还没有彻底疼哭的时候,他模糊地看见了贺兰牧大臂内侧有一片纹身,像是条蛇,没看清楚,但这是之前没有的东西。   而就像在贺兰牧身上多出来的这条蛇形纹身一样,贺兰牧身上多出来了很多祝宗宁未见识过的东西。   他心肠硬,手段狠,再也不会因为他是祝宗宁就对他特别对待了。   不知道是疼麻了还是为什么,他感觉腿根的疼减弱了一些,就套上宽大的短裤立起来,祝宗宁又成了刚被贺兰牧锁到家那会儿的小瘸子,一拐一拐地蹭到卫生间门口,也不管里面的人还在洗澡,喊了一声:“贺兰牧。”   水声应声消失,贺兰牧赤裸着上半身,拿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头打开了门,站在祝宗宁面前:“说。”   祝宗宁目光盯着那片他从来没见过的纹身,问:“你怎么还这么冷淡啊,不是说好我给你弄,你就不跟我生气了。”   贺兰牧问:“那祝总是想怎么样呢?”   “你当我男朋友。”祝宗宁说,“我们谈恋爱,你别对我这么冷淡了,我难受。”   “难受什么,上个床而已。”贺兰牧头发短,很快就用浴巾擦得半干,把那条用旧了的毛巾随手扔进洗脸盆准备一会儿洗一把,不走心地说,“祝总以前可从来不当真。”   ——“祝总以前可从来不当真”。   祝宗宁这才恍然,总算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贺兰牧说得很对,以前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上个床是多大的事情,虽然他没赵虔那么来者不拒,可也养过几个小情儿,从来都是床上“心肝宝贝”,床下名字都记不住,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对方的情绪?   遖峯   更别说现在这样,屈尊降贵地委身其下哄对方了。   可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天他赌气,难受,认怂,情绪起伏不定,都是因为想要和贺兰牧和好如初。   这是很不对劲的现象。   祝宗宁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混乱,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传来。   “咚咚咚”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僵持,贺兰牧从架子上拽过自己的大T恤套在身上,同时侧身绕过祝宗宁,走到门口去开了门。   祝宗宁也无意识跟着转过头去,看见贺兰牧打开门。   来人没看清,先看见了一大捧玫瑰花。   鲜玫瑰,红色的,娇艳欲滴,热烈得像是一团火,就那么突兀地撞进他的视线中,让冬日里阴冷、灰暗的楼道都显得亮了起来。   祝宗宁心“嗖”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而贺兰牧将门开大了一些,将来人邀请进家门:“你在这等我套个外套。”   祝宗宁这才看清了来人,对方穿得厚实,细碎的头发已经长过肩膀,被奶白色的围巾包裹着,但那张脸很明显是个男人的脸。   祝宗宁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也不顾自己腿疼了,耀武扬威似地走到来人面前,没想到对方先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谢寻年终于得见传闻中“小混蛋”的真容,心说也难怪贺兰牧会栽。   细皮嫩肉的,身材很好,眼下一点小痣,会勾魂似的,但长相并不是奶油小生那一挂,一看就是贺兰牧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对方明显把他当成了假想敌,眼神中的针对掩都不掩藏一下,也不理会他打招呼的话,很故意地从他面前绕过去,打开冰箱拿了一罐牛奶。   心理学博士谢寻年立即读懂了祝宗宁这小儿科的彰显主权的行为内涵。   但谢寻年并不理会他,靠在玄关的位置,故意地说:“牧哥,你车钥匙给你扔玄关这个盒子里了啊。”   祝宗宁立即翻了个白眼。   他在心里阴阳怪气地复述:牧~哥~你~车~钥~匙~   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应对,贺兰牧套了长裤和羊毛衫,从卧室探了个脑袋出来:“你早上吃了没?”   “地方不熟,找了一早上花店,还没吃。”谢寻年抱着一大捧花有点手酸,甩了甩,才又说,“你不是说你家小区的早餐摊好吃,请客呗。”   两个人一问一答,把旁边站着的大活人祝宗宁当做空气。   贺兰牧从挂衣架上把夹克外套拿到手里,揣上手机,头发还有些发潮,他也没吹,就这么着往外走去:“成,请你。”   他大步朝外又走到谢寻年面前,拿上刚被谢寻年放在玄关的车钥匙,一手推开大门:“走吧。”   祝宗宁表面上耀武扬威的,其实根本还没想好对策。   可眼看贺兰牧要跟这个“玫瑰花精”出去了,又是约早饭又是“牧~哥~”的,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挖他墙角!   没准前几天贺兰牧不回来就是跟这个“玫瑰花精”在一块!   祝宗宁酸得够呛,学前几天贺兰牧锁他的时候藏钥匙那一招,窜过去趁贺兰牧没注意把车钥匙给抢了过来,又因为扯到了腿上破皮的地方倒吸一口冷气,仰着脑袋说:“不行!你答应了今天要陪我的!” 第62章 恭喜你,他喜欢你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贺兰牧觉得祝宗宁现在急得当着他本人的面编造瞎话的样子很好笑,就笑了一下,“你做梦的时候啊?”   祝宗宁才不肯输给一个玫瑰花精,硬着头皮胡编乱造:“刚刚在床上的时候!贺兰牧,你不能睡了我不负责任!”   缺心眼儿里倒还透着一点机灵,要是他真的和谢寻年有点什么,被祝宗宁这么怼脸上说完“上床”俩字,估计也要玩完。   可他跟谢寻年是朋友关系,是以后的合作伙伴,关系纯粹得很,祝宗宁这么生猛得乱说只能让谢寻年一会儿开他玩笑。   贺兰牧心想,你个丢人玩意闭嘴吧,但嘴上说:“我怎么不记得。”   说完他先迈开一步从家里走出去,也没管被祝宗宁当做“物质”威胁他的车钥匙,回头冲谢寻年说:“走吧,我们打车。”   祝宗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把没了威胁作用的车钥匙一扔,在后面拽着门喊他:“贺兰牧!你回来!”   然而外头太冷,祝宗宁又一次被冻了回来。   谢寻年抱着那一大捧玫瑰花四平八稳地迈步进入电梯,看着电梯门慢慢合拢,把祝宗宁的脸隔绝在外面,终于“噗嗤”一声笑了。   “小朋友很醋啊。”他弯着唇调侃贺兰牧,“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果不其然,那小混蛋一句“床上”遭遇了谢寻年的揶揄调侃。   贺兰牧说:“他什么话都敢瞎说,一个字都没法信。”   “噢……”谢寻年点点头,“那看来我的确来得不是时候。”   贺兰牧没辙地笑了声,破罐破摔道:“是,打扰我好事,应该把你关外头。”   谢寻年也笑了一下:“他盯着我这捧花,我都怕他扑上来给我霍霍了,恭喜你,他喜欢你。”   贺兰牧也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可喜欢他是一回事,这小混蛋得到的别人的爱太多了,不吃够了苦头,不懂得珍惜和尊重。   贺兰牧看着电梯里面闪动的数字,已经到了一楼,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顺着提及的玫瑰转移了话题:“怎么想起来买这一大捧花,还是玫瑰,专门为了帮我忙?这代价有点大啊。”   谢寻年也跟着他迈出电梯,像是这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今天是他忌日,我答应他的,不买菊花,每年给他买一捧最热烈的玫瑰。去海边或者山顶,他都能看见。”   “三十三朵,我跟他就谈了三十三天。”   谢寻年换了一只手抱着玫瑰花束,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网约打车,又说:“我查了地图,你们这里有海,陪我去走走?我想让他知道我今年过得不错,还交到了新朋友。”   冬天是真的冷,海边萧索,没什么人影,诺大一个海滩就只有谢寻年和贺兰牧两个人这个时候还过来。   谢寻年怕冷,海风吹得他面皮发疼,长头发碎散地飘扬起来,谢寻年却一声没吭,默默地踩着海滩慢慢走。   贺兰牧立在出租车旁边,没跟过去,点了支烟跟司机师傅聊天。   司机师傅熄了火,跟贺兰牧借火也点了根烟,望着在海边慢悠悠走路的谢寻年,操着一口外地口音问贺兰牧:“你朋友别哈子想不开哦,这是失恋咯?这么冷滴天,咋个要来这里咯,不冷撒。”   贺兰牧咬着烟吸了一口,没多解释,只应了一句:“冷,当然冷。”   ——   “冷啊,当然冷!”   祝宗宁喊不回来跟“玫瑰花精”头也不回离开的贺兰牧,站在大门口看着电梯门合拢,贺兰牧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在门口呆了几秒,火速窜回了卧室,把贺兰牧说的那间破羽绒服捣腾出来披上,也顾不得腿根还隐隐地疼,一阵风似的也蹿出了家门。   再不跑,他可真要被那个玫瑰花精刨了墙根了!   还是按他一个多星期之前设想的方案,先打车直奔赵虔那,再让赵虔出来给他付了车费,好在拿司机师傅的手机给赵虔打电话的时候,赵虔刚睡醒,还没出门,正好把他给接手了回去。   此时他捧着一杯热茶缩在赵虔家的沙发上,语音控制智能空调又把温度往高调了调,回答赵虔问他“穿这么点出来不冷啊”的智障问题:“怎么可能不冷,我第一回嫌弃你家这别墅位置太偏,出租车没法直接开到门口,真不方便。”   赵虔给他又拿了条毯子,瞅着祝宗宁脱掉羽绒服之后身上那T恤和大短裤,简直没眼看了:“你这是哪来的破烂,这几天人都不见踪影,你被绑架了啊?”   祝宗宁心说你猜对了,我还真是被“绑架”了来着,但嘴上却说:“什么破烂,这纯棉的,纯棉懂不懂啊,穿着可舒服了。”   赵虔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不都穿真丝的吗?”   祝宗宁“咕咚咕咚”把手里的热水都喝了,也不跟赵虔臭贫,裹着毯子直说来意:“你手机借我用下,我手机坏了。”   “怪不得我这几天打你电话都打不通。”赵虔摸过自己的手机递给祝宗宁,“我说你别不是真被绑架了刚逃出来吧?”   祝宗宁没记住小张助理的手机号,直接拿赵虔微信给小张助理打过去。   那头小张助理听见祝宗宁的声音都要哭了:“我说祝总,您这几天手机关机,人也不回家,这是跑哪去了啊?要不是没接到勒索电话,我们都要报警了。”   “我一个大活人能跑哪去。”祝宗宁敷衍地糊弄,“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我以前也这样,我哥不是知道。行了赶紧的,我手机坏了,去帮我买个新手机,顺便补张卡。”   小张助理找着老板的欣喜还没持续几秒,就又被迫进入打工人的苦逼模式,应了声“好”,祝宗宁又追加额外要求:“快点啊,半个小时搞定,我在赵虔这,给我送过来。”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回给赵虔,才回答赵虔刚刚的话:“当着我哥你可别乱说话啊,什么绑架,我就出去玩玩。”   赵虔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纯棉大短裤”:“玩成这德行?啧,我越来越看不懂了啊。”   祝宗宁就在短裤T恤外头套了个半长的羽绒服出来,在贺兰牧家楼下拦出租的时候就冻透了,好不容易打到车,从赵虔家这个别墅门口走进来又冻了几分钟,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支使赵虔又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捧着喝完,才说:“贺兰牧回来了。”   赵虔这个不靠谱的这才一拍脑门:“啊,对,是有这么个事儿,上礼拜你们去喝酒我不在,后来听说当晚劲爆新闻,一个自称你男人的壮汉把你劫走了。”   祝宗宁抓到了重点:“自称我男人?真的啊?”   “是啊,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赵虔莫名地看着祝宗宁,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激动,迟疑且不解地继续道,“我听他们描述,又高又凶,直接能把你扛走,你又不像我好这一口,出现在你身边的这种人可不多,我一猜就是那个贺兰牧,本来给你打电话也是想问你这个事儿的,你没接,我一忙就给忘了。”   祝宗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我要是真被绑架了,你这可是第一手消息,你能不能靠点谱啊?”   “你不说没被绑架吗!”赵虔心虚地“嘿嘿”笑了下,从茶几上端过零食递给祝宗宁,“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看上个特别中意的。”   祝宗宁灌了两杯热水,又裹着毯子坐半天,这会儿总算暖和过来了,接过赵虔递过来的饼干撕开包装吃了,才说:“特别中意,多中意啊?打算跟人家领证啊。”   赵虔又露出来了刚刚那副见了鬼的表情:“领证?你疯了吧。而且昨就已经断了,我送了他辆车,五百多万呢,对他够好了吧。”   “好个屁。”祝宗宁早上没吃饭,这会儿饿了,又自己从茶几上拿了块饼干,看着墙上的挂钟皱眉,“十分钟了,小张办事怎么这么慢了。”   赵虔也跟着撕了一包饼干吃:“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家这附近都没业务厅。再说了,五百万,还不够好啊。”   也不算不好了。   祝宗宁想,他连五十万的东西都没送过贺兰牧。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从沙发那头拿过赵虔的手机,对着赵虔尚且茫然的脸扫了一下解锁,又给小张助理打了个微信语音:“快点,再给你十分钟。”   赵虔看他是真的急,没再接回来自己的手机,扒拉着通讯录和微信列表问祝宗宁:“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咱那些朋友我这都有联系方式,还是你要找你公司客户?那直接问你哥啊,宗安哥的电话我也存了。”   祝宗宁扒拉开赵虔又递过来的手机,烦躁地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我找贺兰牧啊。”   他那么在意外在形象一个人,此时把头发弄得仿佛鸡窝,皱着眉头说:“老子再不赶紧联系上他,就要被那个玫瑰花精挖墙脚了!” 第63章 我们俩好得很!   海边风大,有一种直扎入骨头的冷,一支烟抽完,出租车司机就冻得有点受不了了,钻回车里发动了车子,把空调打开了,又探出头来喊贺兰牧:“帅哥,你上来坐会儿不哈?”   贺兰牧又点了根烟,冲司机摆了摆手:“抽完这根。”   但烟刚点着,他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贺兰牧抗冻,但是手也有点冻僵了,摸手机的动作慢了点,没接着第一通电话,只在屏幕看见了一个未读的微信提醒,他解锁屏幕打算看一眼是谁打进来的,第二通微信语音电话就进来了。   来电显示“宁宁”,贺兰牧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这小混蛋的备注给改掉。   他现在能给自己打语音电话了,看来是已经把手机给修好了。   贺兰牧抽了口烟,他其实烟瘾很小,一盒烟能揣一礼拜,而且抽得也不凶,大部分时候抽烟不过肺,就咂摸个味儿,但这回却把烟过了肺才吐了出来,平静地看着闪烁的微信语音提醒再度被挂断。   照以前,俩电话他都没接,祝宗宁肯定要耍脾气了,但现在对面却像是换了个人,第三个语音电话很快就不屈不挠地打了进来。   这次贺兰牧按了接通键:“什么事。”   大约是没想到这次的电话会被接,祝宗宁那头儿卡了一下才开口:“那个,你一会儿回来吃饭吗?”   贺兰牧相当会噎人:“你会做?”   “我不会……”祝宗宁的声音低了一点,透着一点心虚,“我可以让人送来,哪家餐厅的都可以。”   “哦。”贺兰牧又吐出一个烟圈,回绝道,“那我不如直接在外面吃。”   “那也行啊!”祝宗宁相当好说话,大概是感觉贺兰牧有要挂电话的意思,接话接得很快,“我去找你吗?”   贺兰牧再度拒绝:“不用。”   祝宗宁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我想来找你……你……你还跟那个玫……那个男的在一块吗?”   谢寻年走得有点远了,身影有点模糊。   贺兰牧朝那边看了一眼,反问祝宗宁:“我和谁在一块,在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祝宗宁一瞬间语塞。   他忽然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情,记忆中贺兰牧似乎也问过他差不多的问题。   印象里那好像是第一次贺兰牧真的和他吵架,他当时在吃醋,质问贺兰牧是不是有了新欢。   他明明知道贺兰牧喜欢的是他自己,可是还是会因为贺兰牧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不高兴。   他当时就已经在喜欢贺兰牧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那个时候贺兰牧问他,“是拿什么身份要求我专一呢”,而他却不没有给正面回应。   他要是回答“男朋友”就好了,那他们可能就不会吵架了,现在也有资格问贺兰牧“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这些问题。   但当时他没有,所以现在就没资格了。   祝宗宁觉得心口有一点疼,酸酸麻麻的,仿佛被浸入了什么腐蚀性的液体,造成了物理伤害,而后这种伤害创口继续扩展,仿佛是涨涌的潮水,淹没过他,让他眼眶和鼻头都开始泛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然后他就也不需要说什么了,因为电话被贺兰牧掐断了。   旁边赵虔的表情已经空白了,茫然中透着一股天真的愚蠢,但聪明如小张助理,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祝宗宁来赵虔这的时候火急火燎,可现在却仿佛忽然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都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收起小张助理刚送来的手机,从赵虔家的沙发站了起来,魂不守舍地说:“我回去了。”   “不是,回哪啊?”赵虔拽住他,“你这是闹哪样啊?”   小张助理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赵总您可真是敢点火,我们祝总这一副被抛弃的流浪土狗的模样,还用问吗?!显然是被贺先生拒绝了啊!   可赵虔缺心眼,还在追问:“刚是贺兰牧吗?他劈腿了啊?不对啊,你俩不是分了吗?”   一问三联,两刀都扎在了祝宗宁心窝上。   小张助理同情地看了赵虔一眼,而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接着果然看见祝宗宁炸毛地瞪赵虔:“谁说我们俩分了!谁说他劈腿啊!我们俩好得很!”   他气鼓鼓地又拽起从贺兰牧衣柜里找的那件旧羽绒服套在身上,立时就要往外走,嘴上不饶人,表面是在攻击赵虔,但其实就是在努力给自己找心理安慰:“我们就、就是吵个架,你爸妈不吵架吗?我哥和我嫂子够恩爱了吧?连他们俩还都吵架呢!”   赵虔知道他这发小儿什么德行,他现在挨骂纯粹属于被那个叫贺兰牧的牵连了。   他不跟荷尔蒙失调、恋爱脑上头的祝宗宁一般见识,识时务地做出举旗投降姿势,耸耸肩说:“我爸妈早就貌合神离了,他们才不吵架,他俩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对方一面。”   但祝宗宁提到他哥和他嫂子,忽然又感觉找到了点方向。   他姿势扭曲的扯了下自己裤裆,减少刚刚因为裤子摩擦让他腿根那儿伤处的痛感,而后一边穿鞋一边对赵虔说:“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贺兰牧很好哄,我和他很快就能和好。”   赵虔本来还想去衣帽间给他弄点衣服穿呢,这会儿也懒得搭理二踢脚似的祝宗宁了,替他推开家里大门:“是是是,祝你今晚就能抱得美人归。”   张助理过来送新手机,也顺便把祝宗宁常用的那辆车开了过来,就停在赵虔家别墅院子里面,祝宗宁少挨了很多冻,就坐上了自己的车。   他也只坚持到坐上车,车门一关,刚刚对着赵虔还机关枪似的神气就垮了,整个人垂头丧脑地坐在后车座,还得叉着腿以防碰到受伤的腿根,给他哥发消息:哥,你跟嫂子吵架的时候,都是怎么哄嫂子啊?   他哥没回他,祝宗宁估摸着这个点儿他哥应该在公司开会,可能没空回他,但是他这儿已经十万火急了,于是又换成和他嫂子的聊天框:嫂子,你和我哥吵架的话,他都怎么哄你啊?   贺兰牧挂了祝宗宁的电话,瞄了眼俩人聊天记录,顺手把祝宗宁的备注从“宁宁”改成了“小混蛋”,才敲了敲出租车的车窗:“师傅,咱去前头接下我朋友吧。”   出租车司机早就等得心焦,要不是下车那个帅哥承诺给他多付五百块车费,他早就不想在这等了——这俩人奇奇怪怪的,大冬天的抱着捧玫瑰花来海边,他可别摊上什么事。   现在听贺兰牧说要走,司机赶紧发动车子:“要的要的。”   又忍不住多说:“你劝劝你朋友,莫个事情都要过去滴,别个想不开。”   “是。”贺兰牧应了一声,把谢寻年现在住的那家酒店的地址报给司机,“师傅,一会儿接上他,你送我们去这就行。”   司机应了声“好咧”,一踩油门开了出去,很快开到谢寻年跟前。   贺兰牧摇下车窗喊谢寻年:“上车,一会儿冻感冒了。”   谢寻年冻得脚都快没知觉了,那束玫瑰花瓣儿都冷了,贴着他的脸,但他脸更冷,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了,听见贺兰牧叫他才一回头,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很淡地笑了笑,冲司机说:“麻烦了师傅,你送我们回刚来的地方就行了。”   司机打着方向盘挑头,从后视镜看他俩:“你朋友说要去这个酒店,你俩商量好,到底去哪个。”   “回我们来的那个地址吧。”大概是冷风吹了太久,谢寻年声音有点哑,但情绪是稳定的,没有太过的悲恸,转头对贺兰牧说,“不用担心我,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结局是什么,最难受的那几个月早就过去了。人总归是要放过自己的,就像你跟你家里那位,你现在还记得自己几个月前有多生气吗?是不是也已经平静了?”   贺兰牧总觉得谢寻年就是看得太透彻,才把自己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也无从反驳,点了点头:“是,时间是最好的伤药。”   “真的,牧哥,这句子初中生写作文都不用了。”谢寻年是真的没事,甚至还能揶揄一下贺兰牧,“走吧,先送你回去,我早上来麻烦你的时候已经很不是时候了,我可得有点眼色。”   他话音刚落,贺兰牧手机响了响,收到一条微信。   小混蛋:[图片][图片]牧哥,我腿疼。   贺兰牧瞄着图片上那双白生生的腿,还有腿根有点红肿的破皮位置,答应了谢寻年提议:“也行吧。”   其实他没想过找谁来演戏试探祝宗宁,毕竟他和祝宗宁之间的矛盾并不是爱或者不爱的问题,今天谢寻年这一出是纯属于外,但没想到无心插柳,倒是效果卓然,不知道这小混蛋从哪学来的,连色诱都用上了。   他没回复祝宗宁的微信,拍了拍前面架势位的车背,说:“师傅,听我朋友的,先送我们回接我们那个小区。” 第64章 我当真的   从海边开回去,贺兰牧让司机停在了小区门口,等谢寻年走了,他先晃去了附近的超市。   他回来之后一直还挺忙,家里冰箱空了几天了,蛋奶肉菜就剩下了几瓶牛奶和三个鸡蛋,这几天闲下来,在家做饭都没食材。   贺兰牧身高腿长,一身肌肉,匪劲上来一拳能打三个,然而此时和一群大爷大妈挤在一块抢菜,半点优势也发挥不出来,买大白菜的时候还被旁边的大妈给教育了,最后帮他挑了两棵饱满水灵的菜丢在购物车里,还跟身边的老伴吐槽:“现在的娃娃是真不会过日子,刚那菜一看就不行,他还要买,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兰牧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被大妈教训完,才绕到生鲜区去,打算买点排骨,再买点牛腱子和牛腩。   他今儿没事,打算卤点牛腱子,再弄个西红柿炖牛腩,晚上送去孝敬爹妈。   正挑着,裤兜里手机又响了。   他以为是谢寻年到酒店了给他报平安的,但掏出手机一看,上面四五条微信,都是祝宗宁发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回家等你了。”   “可不可以回来吃饭,小张助理送了火锅来,我记得你喜欢吃火锅的。”   “哥,我没带钥匙,进不去。”   “外面有点冷。”   隔几分钟发一条,算上之前拨给他的语音电话,白色聊天框铺满了一个屏幕。   贺兰牧“已读不回”,锁屏手机丢回外套口袋,伸手把挑出来的肉递给称重员,跟对方说:“不用切,我自己回去处理就成。”   十分钟后,贺兰牧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的肉菜蛋奶回了家。   小区里面挺热闹的,他们这小区老,但人情味儿重,马上要小年了,物业正组织着给发放新年福利,就是一些春联什么的,还有些大红的气球,分发给小区里的孩子们玩。   贺兰牧又领了一副对联,这才大包小包上了楼。   电梯直达六楼,贺兰牧从电梯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自家门口的祝宗宁。   祝宗宁裹着他那件不知道几年前买的旧羽绒服,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僵硬着手指正在手机键盘上敲字,脚边还放着一大堆打包的火锅食材。   装可怜给谁看呢,楼底下那辆车不是他自己的?坐车里等不行吗?   贺兰牧走过去,踢了踢祝宗宁的鞋:“起来,蹲这干什么。”   祝宗宁冻得都快没知觉了,正想再给贺兰牧发一条微信消息,冷不防听见贺兰牧的声音就在头顶,仰头一看,委屈得脸都皱了起来:“你回来了啊。”   贺兰牧没接茬,伸手到口袋里找家门钥匙,祝宗宁就自己老老实实扶着墙站了起来,没话找话地继续说:“我去了一趟赵虔那里,手机坏了,得买个新的,不然我哥联系不上我会着急。”   “别的地方我都没去,给你打完电话我就回来了,真的,小张助理可以给我作证的。”   然而他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虔几乎要上贺兰牧的暗杀名单了他还敢提,贺兰牧掏出家门钥匙插进钥匙孔,打断祝宗宁:“让开点,我开门。”   “哦。”祝宗宁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看出来贺兰牧的表情更黑了一点,只好闭嘴,老老实实往一边蹭,让出地方来让贺兰牧把门打开,紧跟着迈开腿紧跟着贺兰牧往屋里走,生怕自己又被关外面。   但才迈开腿,脚没落地,他就已经龇牙咧嘴了起来:“贺……牧哥,嘶……牧哥,我脚麻了,你扶我一下。”   门口七七八八堆了一堆东西,祝宗宁本来就冻得浑身发僵,这突如其来的脚麻简直对他的平衡感造成了致命打击,眼看着脸就要直接砸在地板上了,他“诶诶”地鬼叫出声,紧闭着眼准备摔下去的时候,胳膊被人用很大力地拽了一把。   “麻烦。”贺兰牧把人丢在一边墙边让祝宗宁金鸡独立地靠着,折身去把插在门上的钥匙拔下来丢进玄关的钥匙匣里,“门口那堆东西你弄过来的?”   祝宗宁忙不迭点头,一边龇牙咧嘴地忍受脚麻的那种蚀骨穿心的痒麻感,一边“嗯嗯”地应:“我们吃火锅吧?”   贺兰牧拎着自己买回来的食材往冰箱那边走:“那你自己收拾。”   祝宗宁:“……哦。”   他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送来的食材都切好放在一次性食盒里了,他只需要分类拿出来摆到桌子上就行,根本没有技术含量,就是祝宗宁之前从来没有干过这类事情,吭哧吭哧弄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   弄完了,也暖和过来了,祝宗宁踩着跟贺兰牧同款的廉价塑料人字拖去客厅邀功:“我收拾好了。”   但贺兰牧没有挪地方的意思,祝宗宁就又再接再厉:“吃饭吗?”   这回贺兰牧终于有了点反应,把手里的手机扔到了沙发一边,站起来往餐桌那边走,祝宗宁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鸳鸯锅,是菌菇和麻辣的,我让小张送的芝麻酱,你喜欢吃的对吧?”   这倒是让贺兰牧有点意外。   他跟祝宗宁认识的时候是夏天,天热,吃完火锅一身汗难受,所以俩人没一块吃过火锅,不知道祝宗宁从哪知道的他喜欢吃麻酱料。   他“嗯”了声,拿了个小碗给自己弄蘸碟,然后伸手把卡斯炉给点着了。   等他坐下,祝宗宁才像是松了口气,眼巴巴也凑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了,看着贺兰牧的表情拉了一下板凳,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一点,才说:“我想跟你谈谈,能……不要不理我吗?”   贺兰牧露在外面的小臂被祝宗宁的手指碰了一下,很冰,看来刚刚这小混蛋在外面的确冻了个够呛,到现在手指尖还没暖和过来。   他大发慈悲,说:“你说。”   贺兰牧没躲他,祝宗宁大受鼓舞,又自以为很不着痕迹地往贺兰牧跟前凑了点:“你早上说我以前不当真,我其实没有不当真的。”   “我当真了,我其实就是喜欢你的,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没有碰过别的人,我就是在外面喝酒,你看到我抱着别人也是故意气着你的,我真的没什么也没有做。”   他眼巴巴地看着贺兰牧:“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贺兰牧往麻辣锅那一侧倒了一整盘的牛肉片进去,刚汩汩冒泡的锅瞬间又冷了下去,他拿筷子搅了搅,才转头看祝宗宁:“你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没必要知道?”   祝宗宁愣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那样就是喜欢。”   麻辣锅沸点低,一盘牛肉下去只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很快又汩汩地沸腾起来,贺兰牧抬手往里头又丢了一盘冷冻的虾,溅起一点沸汤烫到了他的手背,贺兰牧却看也没看那边一眼,盯着祝宗宁那张迷茫的脸反问:“你能看出来我喜欢你,现在却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自己喜欢我,祝宗宁,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吧……”祝宗宁开始怀疑自己,愧疚且无措地给自己争取机会,“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是真的知道了,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嗯,知道了。”贺兰牧不冷不热地表示了“已阅”,又说,“但是我们早上不是都做过了,你是还想要?”   提出想要谈一谈的是祝宗宁,但现在把控聊天节奏的完全成了贺兰牧,祝宗宁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却无力改变的无力感,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绕到了床上去,头都要大了:“我喜欢你,又不只是想跟你做。”   贺兰牧八风不动,稳如泰山,轻描淡写地说:“原来祝少知道喜欢不只是要睡在一起就行啊。”   以前的祝宗宁把做等同于爱,现在吃了一记回旋镖,被扎得快要吐血了,但贺兰牧并没就此闭嘴,继续道:“你跟我折腾了半个月,让我做你男朋友也好,今天又说喜欢我也好,祝宗宁,你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第65章 只是贺兰牧不想要他了   “你跟我折腾了半个月,让我做你男朋友也好,今天又说喜欢我也好,祝宗宁,你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桌子上的火锅又一次煮沸了,这一次贺兰牧干脆直接把卡斯炉给关掉了,看着祝宗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问:“如果就是想要让我对你好,那你不用费劲了。”   祝宗宁在赵虔那嘴硬,其实再相遇之后的多半个月时间早就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贺兰牧不是在和他吵架。   现在不是,之前贺兰牧不告而别的时候也不是。   他们从来不是吵架了,只是贺兰牧不想要他了。   刚刚在赵虔家中就体会过的那种心脏发酸发涨的感觉又来了,甚至比当时还要严重,已经具象化成为一种尖锐的疼,让他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太难受了,祝宗宁忍不住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有点不太敢看贺兰牧的眼神,垂下头去移开了目光,才说:“我只是想让你别不理我了。”   “我不要你哄着我了。”祝宗宁垂着头,看贺兰牧的膝盖和自己的挨得很近,就凑过去蹭了一下,声音带了一点不明显的鼻音,跟贺兰牧说,“我改掉以前的毛病,学着哄你,你……你先别跟别人在一起,行吗?”   “别撒娇。”贺兰牧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蹭了一下,眼神往下看了一眼,而后拽了一下凳子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撒娇不管用了。”   祝宗宁看着两个人之间一下又被拉开的距离,心里倏地一空,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下踩空了下去。   可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之前只是他自己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死死拽着一根细丝线,现在那条线意料之中的支撑不住断开了。   他声音发干,徒劳地往前捞了一下贺兰牧的胳膊,但没敢真的去拉:“我……我没撒娇。”   “你这样,明明知道应该怎么谈恋爱,也知道怎么喜欢人,更让我觉得你之前那么对我都是故意的。”贺兰牧说,“更让我觉得我之前对你那么好,很犯贱。”   “我……”   “行了,火锅你自己吃吧。”   贺兰牧一拉椅子,站起身来往卧室方向走,剩下祝宗宁自己对着一桌子的火锅涮菜和一个已经冷却的锅子发愣。   怎么会这样啊,贺兰牧还喜欢他,可是贺兰牧就是不要他了。   他吸了下鼻子,掏出手机来看,他哥和他嫂子怎么还都不回复他,虽然他以前在外头瞎玩的时候也经常一个礼拜不给家里发条消息,但是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这么大个人丢了吗!怎么这样啊!   祝宗宁觉得自己遭到了全世界的抛弃,哥不疼嫂子不爱,爹妈不管,喜欢的对象还被自己气得不搭理他了。   就剩下几个狐朋狗友,祝宗宁目光落在他们经常约着出去玩的那个小群上,但只停留了两秒就划拉了过去。   这群里,以和他关系最近的赵虔为代表,没一个靠谱的,出去玩他们在行,追人?拉倒吧,只会给他帮倒忙。   他焦虑心塞却又无计可施,听见主卧那边传来一点动静,转身抬头去看,贺兰牧竟然换了外出的衣服,看上去是要出门的样子。   贺兰牧第一次面对火锅不为所动,心烦地在卧室阳台上立了一会儿,抽完了今天的第三根烟。   祝宗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苦肉计用得相当低级,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以前是,他受不了祝宗宁冲他撒娇,现在也是,他看不得骄纵小少爷把姿态放进尘埃里,他又不是想看祝宗宁变形记。   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也从来不是出现在这里。   他以前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内耗这俩字就没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里。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   想要逼着祝宗宁想明白自己感情的是他,现在看祝宗宁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下手下得有点狠了。   你啊,贺兰牧狠吸了一口烟,在心里自嘲地想,你就活该被人家渣,谁让你这么喜欢他。   一口烟喷在阳台玻璃上,玻璃上立即出现一层雾蒙蒙,贺兰牧一抬手把那片雾气抹了,掏出手机给童轩发微信。   这几天孟勇跟文柳回家见家长去了,估计明年好事将近,陆政廷八成在值班,也就童轩方便被他骚扰了。   他叼着烟单手打字:出来喝酒?   没隔几秒,童轩发来他们常去的那个大排档的名字:就是外面太冷,得开包厢。   贺兰牧给他回了个“成”,又扒拉了一下微信联系人,去的次数多了,他跟人家老板都混熟了,给人家微信留言:哥,一会儿和朋友去你那撸串,给留个包厢呗?   他换衣服准备出门,对着一堆火锅食材发呆的祝宗宁却“噌”地站起来拦到他面前,问他:“你要出门吗?”   “约了我发小儿喝酒。”贺兰牧扒拉开祝宗宁,去客厅拿自己的外套,“你挡这干什么?”   “我跟你去行吗?”祝宗宁又追到客厅,跟条尾巴似的缀在贺兰牧身后,十分狗腿地替贺兰牧把夹克拿过来递给贺兰牧,“你带上我吧。”   贺兰牧将夹克挂在自己臂弯里,看着祝宗宁:“你跟我去?你又不认识他们,你干什么去?”   祝宗宁:……以前有那么多可以认识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利用!   他欲哭无泪,悔不当初,脑袋就没这么高速运转过,急中生智地给自己找到个合理的身份:“我可以给你开车!你不是要跟你朋友喝酒吗?喝酒不能开车,正好我能把你接回来!”   贺兰牧走到门口去换鞋,看着祝宗宁那一身背心短裤:“你就打算这么去?”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祝宗宁眼睛一亮,乐得差点蹦起来,从刚刚收拾火锅食材弄下来的一堆塑料袋旁边拽起来一个大袋子,一边往次卧跑一边嚷嚷:“我换衣服!两分钟,不,一分钟就行!”   他手忙脚乱,从那个大袋子里翻出来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羽绒服,这几件衣服还是小张助理过来送火锅的时候给他捎过来的,保暖为主,搭配什么的根本没法看,不过祝宗宁现在也根本顾不上这些,掏出来就胡乱往身上一套,碰着了腿根的伤都没来得及揉一揉,一边拉裤子拉链一边往外跑,生怕贺兰牧把他给丢下。   说一分钟就一分钟,他羽绒服就套了一个袖子,裤子裤缝都没拽正,乱七八糟地站在贺兰牧面前,说:“我,我好了。”   他其实在刚从次卧冲出来的时候感觉看见贺兰牧嘴角好像是在上挑的,但定睛一看,贺兰牧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果然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贺兰牧怎么可能冲他笑呢,贺兰牧现在就冲那个玫瑰花精笑。   祝宗宁心里酸得要死,但只能一边手忙脚乱继续整理衣服一边观望贺兰牧的脸色,就怕贺兰牧反悔不带他了:“走吗?”   好在贺兰牧说:“走。” 第66章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祝宗宁生平第一次给别人当司机,结果找不着路。   贺兰牧是打算去童轩那儿的,路偏,祝宗宁都没怎么去过这种外环外的地方,走错了好几次,还差点闯一个红灯遖颩喥徦。   最后总算是一路坎坷到达了童轩家楼下,但童轩住的也是老房子,和贺兰牧家那个小区差不多时间建成,停车位不够多,都歪歪扭扭塞满了车,祝宗宁硬着头皮进进出出捣腾了三回都没能成功停车,正准备第四次倒车,听见贺兰牧出声了:“你折腾什么呢?”   “有点难。”祝宗宁自己也感觉很丢人,窘得要命,“你要不先去找你朋友?”   贺兰牧咳了声,蓝牙连上了车载导航,才说:“不用停了,接个人,去这个地方。”   “哦……”祝宗宁忽然变得一脸警惕,看着他们靠得最近的单元楼的楼梯口,一副小狗发现了异常情况准备扑上去的模样,问贺兰牧,“接谁啊?”   不会是早上那个玫瑰花精吧!   他悄悄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感觉自己完败。   出来得太着急了,头发没打理,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他现在这眼底下挂着一对乌黑的黑眼圈,看着十分没精神,这也就算了,他为了贺兰牧不给他扔家里,还随手拽了条裤子就跑出来了,现在羽绒服里头套的还是贺兰牧的那件当成睡衣的T恤,十分不伦不……   等会儿!   祝宗宁忽然又觉得自己行了。   对啊,他穿的可是贺兰牧的衣服,那个玫瑰花精可没这个待遇!   他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心情大起大落,在心里演完了八百场宫斗戏,贺兰牧却压根没意识到他这脑袋瓜里头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将车窗玻璃摇下来一点,冲着拎着垃圾走下楼的童轩喊:“这儿呢。”   童轩先去把垃圾丢了,才走到车跟前,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跟贺兰牧臭贫:“哟,今儿打了辆豪车啊。”   又跟祝宗宁打招呼:“师傅,您这车小一千万了吧?还出来拉活,这是体验生活啊?”   祝宗宁正默默打量童轩,和早上那个玫瑰花精不一样,这人他有点印象,是贺兰牧的一个发小儿,跟贺兰牧的风格如出一辙的狂野粗放,以前就经常和贺兰牧一块约饭,他心里的警戒线正准备要稍微往后拉一点,听见那个狂野大汉喊他:“师傅”。   祝宗宁:……   他已经邋遢到会被当成网约车司机了吗?!   祝宗宁今天一整天都在遭受惨重打击,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张张嘴,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旁边贺兰牧开口了。   “给你介绍一下。”贺兰牧说,“这位,祝宗宁。”   祝宗宁心头一喜——他还愿意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   但紧跟着,他听见贺兰牧那个发小儿朋友说:“谁?什么玩意?我听见了什么?贺兰牧,你说他是谁?”   贺兰牧平静重复:“祝宗宁。”   童轩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暴躁地骂了一声脏字,转身就要推门下车:“你跟他复合了?你忘了这个混蛋玩意对你做过什么了?你还跟他复合,贺兰牧,我看不起你。”   “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兰牧连忙拉住童轩,“但是这事儿说来话长,一会儿边吃边给你解释行么?”   童轩仍旧气愤:“行,你给我解释,不然我就把老孟和政廷都喊来,非要把你俩一起揍一顿不可,看你长不长记性。”   其实这仨人加一块其实也不是贺兰牧的对手,但贺兰牧老实作揖:“我中午还没吃呢,饿死了,走吧走吧。”   他示意祝宗宁开车,但祝宗宁已经开始不知所措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贺兰牧的朋友那儿形象原来这么差劲,原以为只要努力改变自己在贺兰牧心里的形象就能挽回和贺兰牧的感情,现在好了,他还得让贺兰牧的朋友也能接纳自己才行。   前路漫漫,祝宗宁一阵迷茫。   他以前这是在做什么孽呢?本来是个新手村的副本难度,现在硬生生被他自己弄成了刷野外Boss的难度等级。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神不宁地再次发动车子,完全忘了自己还挂着倒车档,“咣当”一声,后车屁股怼进了一侧的墙壁上。   贺兰牧:……   童轩:……   祝宗宁:……   祝宗宁条件反射地看向贺兰牧,眼神既绝望又委屈,明晃晃写着一个大大的“惨”字,童轩却还在阴阳怪气:“祝少要是不愿意送我和老贺就直说,拿自己车撒什么气呢?有钱人就是任性哈?”   贺兰牧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让祝宗宁跟出来,他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车子被撞的地方看了看,然后直接走到驾驶座那边,敲了敲车玻璃:“你喊保险公司来吧,我和童轩打车走。”   童轩也一推车门,准备下车走了。   祝宗宁急得胳膊都从车窗伸出来了,拽着贺兰牧的衣袖,惨兮兮地求:“我不喊保险公司,回头我自己补漆修理就行,哥,你让我送你吧。”   刚一只脚踩到地面还没完全从车上下来的童轩:“哟,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本来就是心烦才出来喝酒的,贺兰牧被这么一折腾,更烦了。   他抬手把祝宗宁拽着他衣服的手扒下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路边台阶上:“祝宗宁,我说过撒娇没有用。”   祝宗宁被贺兰牧这么一喊大名,莫名就怂了。   他也不是很敢一直缠着贺兰牧,老实地把手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贺兰牧和童轩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上车走人了。   祝宗宁一直看着那辆出租车绕过拐角的地方,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才把脑袋往方向盘上一扎,鼻头一酸,眼圈都涨红了。   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么不在乎会这么难受。   可他当时把贺兰牧的喜欢和纵容不当回事那么久,贺兰牧当时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难过?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就是被墙壁怼了个坑的车屁股,闷疼闷疼的。   祝宗安却偏偏这时候给他回了电话过来,祝宗宁胡乱把电话接起来:“哥……”   他越想越难受,声音低落又透着一股不知所措的迷茫,还带着一点鼻音:“我喜欢贺兰牧,哥,可是他不要我了。” 第67章 当然不信任你   也没喊助理和保险公司过来,最后是祝宗安亲自过来把祝宗宁接了回去,司机留下处理祝宗宁那辆车,祝宗安自己开车把祝宗宁带回了家。   自己亲弟弟是个什么德行,祝宗安其实最清楚。   他爸妈早些年忙活事业,生他的时候岁数就不小了,后来隔了八年居然又有了祝宗宁,老来得子,把祝宗宁宠得不像话。他这个当哥的也拿祝宗宁没什么办法,揍的时候都是虚张声势,经常被弟弟嘴甜哄得找不着北,板起脸来训两句就得破功作罢,要什么都想办法给祝宗宁弄来。   祝宗宁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骄纵惯了的,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   可此时那个成天嚣张得不行的人这会儿窝在车后座,大概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一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耷拉着个脑袋没精打采的,腊月里霜打了的小白菜都没他蔫儿。   祝宗安给他递了瓶牛奶过去:“呶,你嫂子让我给你带的。”   祝宗宁沉默着接了,拿在手里没喝,跟丢了魂似的,双眼都没焦距:“噢……”   祝宗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说:“他不行就换一个,咱们祝家二少爷,想要什么样的还没有?还非他不可了?”   “我就是非他不可!你追嫂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换一个?!”祝宗宁在他哥面前十分造次,一激动眼眶又红了,“祝家二少爷又怎么了,人家就是看不上。”   “宗宁。”祝宗安压着车速,开得很慢,从置物架给祝宗宁拿了包纸抽丢过去,“我追你嫂子的时候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就是我想要一块过一辈子的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你是吗?”   “我是啊!他都对我这样了,我还追着他到处跑,我又不是缺心眼。”祝宗宁拿纸巾揩了一把鼻涕,“他不相信我,你怎么也不信!你是不是我亲哥啊!”   祝宗安无语了几秒,终于终止了自己对不靠谱花心弟弟的试探:“喝点东西,你嫂子特意让拿的热牛奶。”   “我知道你有老婆。”祝宗宁疯了,不讲道理地创他哥,“不用一直提我嫂子!”   祝宗安:“……那你还问我怎么哄你嫂子,还听不听?”   “听。”祝宗宁一秒变乖,仰头喝了一口牛奶,“你说。”   “我给她送过花,制造过惊喜,亲手给她做过饭。”祝宗安打方向盘转弯,告诉祝宗宁,“但是真的吵架的时候这些是不管用的,宗宁,你要先弄清楚,对方是在因为什么生气。”   他问祝宗宁:“你现在真的知道贺先生之前为什么一走了之,现在回来了也不肯理你么?”   祝宗宁有一瞬间的震惊:“哥,你怎么知道这些?!”   眼看着亲弟弟对人家的感情明显不一样还不自知,他这个当哥的不早点操心,等着他弟跟他哭的时候和这个傻弟弟一块束手无策吗?   祝宗安叹了一口气:“所以呢?知道吗?”   早上贺兰牧也问了他一样的问题,当时他就没有回答上来,也不敢瞎猜,怕猜错了让贺兰牧更生气,现在他哥也问这个问题,祝宗宁诚实且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可能因为我以前乱玩吧,可是哥,那段时间我真的只有他,我就,就为了气着他抱过别的人一下,都是假的!”   他一整天了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求助地看着他哥:“但是我跟他道歉了,我说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以后我都跟他好好的……但是他好像还是很生气。”   祝宗安把车子开到了祝宗宁自己那套房子那儿,停了车绕到后车座给祝宗宁开门:“先回家。”   “我不回。”祝宗宁缩在车后座不肯走,“哥,我不回家,你送我去贺兰牧家,我给你地址。”   祝宗安在车外立了两秒,看祝宗宁一脸坚决,只好认命地矮身钻进后车座,在祝宗宁身边坐下:“行吧,我让安姨给你收拾几件衣服下来。”   “你别管衣服了啊。”祝宗宁着急地把祝宗安的手机给扣下去,“哥,你说贺兰牧为什么还生气啊?我怎么做他才能不生气啊。”   祝宗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弟目前是真的除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他只好放弃转移话题缓解祝宗宁现在这个焦虑状态的打算,没再顾左右而言他,告诉祝宗宁:“宗宁,贺先生不相信你,是因为你没有给他充分相信你的底气。你想一想,在你们以前相处的时候,你怎么对他的,连我都听你说过‘没玩够’、‘不想恋爱’这些话,那贺先生会怎么觉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以前你不珍惜,现在人家当然不信任你。”   他们以前相处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对他的?   祝宗宁手里钻着半瓶牛奶和一包纸巾,很茫然地回忆过去——   “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的了是吧?!”童轩啃着酱猪蹄,义愤填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是就他那种不介入你朋友圈子的行为就看得出来,他就没打算跟你长远,你看看人家文柳嫂子,孟哥那才是处对象呢!”   “而且你那个脾气我能不知道,对兄弟你都这么义气,小时候对你那个同桌你都拔刀相助,能对自己对象不好?就这他都能逼得你一走就是几个月不回家,我脚趾头都能看出来他就是个渣男!”   贺兰牧给童轩倒了杯酒,然后自己直接拿着酒瓶跟他碰了碰:“你拿脚趾头怎么看,行了别骂了,喝酒。”   童轩擦了擦手,端起杯子来跟贺兰牧碰了一下:“不是,你怎么想的啊?”   “他今天跟我表白,想跟我求和,说要追我。”贺兰牧仰头把一瓶酒给吹了,另拿一瓶往桌沿一卡开了酒,“我心动了。”   童轩骂了句脏话,看样子很想打人了:“你心动什么?一个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富二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追你能坚持多久,一星期?半个月?老贺,不是兄弟我看不起他,他能坚持到年后我这话就算放屁了!人家就是涮着你玩呢你还在这心动心动的,缺心眼吧!”   “冷静,冷静。”贺兰牧从童轩手里把喝空的玻璃杯接过来,又给童轩倒了一杯,“我没说要跟他和好呢,你别激动。你怎么知道他花花公子那一类,富二代也不都是纨绔吧?”   童轩噎了一下,发现自己一激动说秃噜了。   但贺兰牧已经反应过来:“政廷跟你们说了是吗?”   “还不是你忽然不告而别,就给我们留条微信,这不担心你么。”这回是童轩主动跟贺兰牧磕了一下杯子,“我们三个凑一块的时候聊你,政廷提过一嘴。”   既然都知道了,贺兰牧也没有替有的人遮掩的意思,仰头干完啤酒,说:“反正就那些事儿吧,小混账是很欠揍。”   童轩猪蹄都不啃了,拿着一片烤馒头瞅着贺兰牧:“你揍了么?”   “揍了。”贺兰牧挺不含糊,“揍了两回了,还没给揍跑,按理说就他那少爷脾气,没把我家点了都是好的。所以说他要追,我就再看看。”   “还是揍得不狠。”童轩下定论,又问贺兰牧,“你就这么喜欢他啊?他哪好啊?”   贺兰牧思索两秒,放弃道:“说不上来。”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回没让他记住教训之前,我不会松口的。”他剥了颗毛豆扔嘴里,然后伸手拍了拍童轩的肩膀,“你就别操心了,喝酒,不聊他了。” 第68章 期望失而复得的妄念   话题从祝宗宁身上转移,聊起贺兰牧这段时间的去处。   他走的时候没有目的地,把从祝宗宁那拎回来的行李箱塞到越野车上就出发了,路上走哪算哪,半截上还去参与了一把野生动物公益救护,结果发现组织者是一帮大学生,专业知识还没有他丰富,最后被白嫖着做了一个月的救助咨询。   最后把一只栗鹀送去当地林业局之后,贺兰牧野终于送走了这帮缠得他头大的大学生,也就是从林业局往外开的路上,他遇上了谢寻年。   “当时小谢在那个跨河大桥上捡个什么东西,那姿势跟要跳河似的。”贺兰牧跟童轩回忆当时的情况,“他头发又长,身型又细,我当时开车从那路过,也没看太清楚,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车一丢就冲了过去。”   “然后呢?”童轩听得津津有味,情绪终于从刚刚见着渣男祝宗宁的愤慨状态脱离出来,“你把人撞到河里去了?”   “我哪能干那么不专业的事情。”贺兰牧自己先“扑哧”笑了一声,然后说,“我胆大心细,动作猛动静小,说时迟那时快,我迂回包抄过去猛的一下就搂住了他的腰,高呼——姑娘!别想不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听着是好笑,但是当时我心跳得那个快的啊,死死拽着人家,结果小谢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看着我,问我——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哈——”童轩笑得前仰后合,“这都什么事啊,不是,你俩这也太偶像剧了,跟我妈最近看得那个电视剧似的,老太太天天跟我念叨,让我多去外头溜达溜达,省得找不着对象,我还说那都是瞎编的,哈哈哈哈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哈哈哈哈。那他是捡东西?捡什么啊?”   贺兰牧说:“一个戒指挂坠。”   “啊……”这下童轩不笑了,他记得贺兰牧很含糊地提过谢寻年的事,“他喜欢的那个人给他的?”   “嗯,小谢说那个人就留给他那么一点念想。”贺兰牧抿了一口酒,“我当时不也刚分手,我们俩同病相怜,正好我不知道自己之后去哪,他也就自己一个人,一商量,就决定了搭伴去宁夏。”   最后桌子上串没下去多少,半个桌面都是俩人喝完的空酒瓶。   天色擦了黑,贺兰牧把最后一瓶酒跟童轩分了:“该回去了,我还买了排骨牛腩,本来打算弄了给我爸妈送过去,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童轩跟贺兰牧碰了下:“羡慕,叔叔阿姨是真开明啊。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家,没给二老找着儿媳妇,我就是家里的万罪之源,什么问题最后都能归根到我没对象身上来,惹不起,惹不起。”   贺兰牧在微信上直接给老板转账结账,起身去拿了俩人的外套:“改天带你爸妈去我家吃饭啊,让我们家老头老太太开导开导他们。”   童轩立即答应:“好啊,别改天了呗,小年的时候我在外头订包厢,喊上政廷,他爸走得早,娘俩过年冷清。”   俩人把怎么过小年就这么给定了,从包厢出来,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一人从人家前台捞了俩薄荷糖扔嘴里,说笑着往店外走,远远就看见店门口那儿立着个人。   是祝宗宁。   他明显是不适应这种小店的环境,一边嫌弃店里的那股味道一边又因为贺兰牧在这而守着门口不敢走,站在那有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刚还高高兴兴的童轩立即又翻脸了:“啧,阴魂不散啊,你心里最好是真有数。”   贺兰牧看着祝宗宁因为看见他笑弯了的眼睛,把童轩的外套递给对方,把嘴里的薄荷糖咯嘣一下咬碎了:“放心。”   他迈开步子,先童轩好几步走到祝宗宁跟前:“车修好了?”   祝宗宁在这等了快俩钟头了,从早上到这会儿一共吃了赵虔一包饼干,喝了他嫂子让带的一瓶牛奶,已经是又冷又饿,可是这店里的东西他下不去口,又不敢离开去吃东西,生怕自己离开一时半刻贺兰牧就走了。   他不吃东西,店员能让他堵门口这等俩钟头已经很友善了,不可能还给提供个坐的地方,祝宗宁半吹着门口的冷风,终于等到了贺兰牧,立即顶着童轩极其不友好的目光凑过去:“没修,你不是喝酒了,我想着过来接你,就先把我哥的车开过来了。”   “啧。”童轩本来就看祝宗宁不顺眼,现在喝了酒更是嘴比脑子快,“有钱人啊,撞一辆就再换一辆。”   祝宗宁没被这么嘲过,祝家小少爷,谁敢呐。   这会儿他耳根一阵一阵发热,硬着头皮说:“童……童哥,要不你也坐我车?”   “拉倒吧。”童轩说话却不看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我怕祝少爷又把车屁股怼进我家小区的墙里,祝少爷不心疼车,我心疼墙。”   他阴阳怪气完,把外套往自己身上一披,转头跟贺兰牧说:“我打车了,先走了啊,你记着刚答应我了什么。”   “我答应你什么……”贺兰牧推着童轩的背送了下,晃了两下手示意拜拜,“记住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等童轩从店里出去,上了出租车,贺兰牧才又看向了祝宗宁:“别堵门,你车停哪了?条都贴满了吧?”   祝宗宁都快贴到贺兰牧身上去了:“对面,让停车,我问了。”   他试探着拉了一下贺兰牧的胳膊,薄毛衫下的胳膊结实有力,祝宗宁稍微用了点力,偷偷去观察贺兰牧的反应。   这大概就是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又开始后悔不迭,一遍一遍折磨自己,在这种折磨中又生出一些期望失而复得的妄念。   以前别说只是牵个手了,他要什么贺兰牧会不答应呢?   可他偏偏把偏爱当成理所当然,把贺兰牧对他的好踩在地上糟蹋。   从店门口走到街对面的路非常非常短,祝宗宁感觉他才成功悄悄拽住贺兰牧的胳膊,车子就出现在眼前了。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等贺兰牧长腿一迈坐了进去,才终于憋不住地小声问了出来:“你……刚刚……你刚刚答应了童轩什么啊?是不要跟我和好吗?”   “什……”贺兰牧拉上安全带,歪头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站在那的祝宗宁,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祝宗宁在说什么,“哦,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祝宗宁刚想要松一口气,就听见贺兰牧又说:“童轩那个人就这样,他以为之前我们在谈恋爱,以为你渣了我,他才对你有意见的,是他误会了,这事儿算起来还是我的问题,抱歉。”   “抱歉”俩字像是往祝宗宁脸上扇了一巴掌,祝宗宁被童轩臊白得发热的脸更烫了,想帮贺兰牧系安全带但是动作晚了一步,手抬起来又讪讪地缩了回去,才说:“不是误会,我以前是很混蛋很不懂事,我在改的。”   他垂着脑袋关好副驾驶的车门,转到驾驶座,上车之后先从车座边上掏出来了一个保温杯递给贺兰牧:“醒酒汤,牧哥,你先喝一点吧。”   一共那么几瓶啤的,到不了贺兰牧酒量的一半,值得他眼巴巴送上一杯醒酒汤。   早干什么去了,以前祝宗宁能接他一回,给他送一回汤,贺兰牧得乐一个月,逮着谁跟谁炫耀。   贺兰牧看着祝宗宁手里的保温杯,“嗤”地一声笑了:“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祝宗宁,你以前对我可真是一点心都没有啊。”   原来在乎了,对方的话会变得极其具有杀伤力。   像刀剑,像剧毒,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体会到钻心刺骨的疼。   以前自己说“你还想要怎么样”的时候,贺兰牧也这么难过吗?祝宗宁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难过得心口像是塞满了棉花絮,呼吸都困难了。   “哥。”他把保温杯放在了贺兰牧的手边,讨好地碰了一下贺兰牧的手腕,才将手放回到方向盘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以前是不懂,可是很好学,我想一想你以前是怎么对我好的,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第69章 你发烧了   贺兰牧到底没喝那杯醒酒汤,但好在也没再说什么刺祝宗宁的话,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贺兰牧的住处。   家里餐桌上还剩着一堆火锅食材,桌子上的红汤锅冷掉了,浮着一层油块,原本鲜美的汤底现在已经卖相难看,甚至令人作呕。   贺兰牧没里后面跟进来的祝宗宁,脱掉外套就开始动手收拾桌子。   大冬天的,家里不开空调的时候温度低,食材处理一下尚且能吃,他没浪费的习惯,就七挑八捡地收了放进冰箱里,把没法再次冷冻的肉卷用清水煮了,找了个碟子盛好,准备拿去楼下投喂流浪猫狗。   然后他洗手换衣服,把下午买的那些牛腱子和牛腩都拿了出来,解冻牛肉的时候切了西红柿和土豆块,又翻出来卤肉料包,一个小时候以后不大的屋子里就弥漫开了十足的肉香。   他午饭是吃饱了的,守在厨房里面肉香的味道也不是很明显,但客厅里头局促坐着那个就不一样了。   祝宗宁跟着贺兰牧进屋,刚刚车载空调开得其实很足,但他一路没能暖和过来,现在进屋了衣服都不敢脱,裹着羽绒服坐在客厅沙发上,把家里空调打开之后,又把温度往高调了两度。   他冷,也饿,他刚在烧烤店等贺兰牧的时候就已经肚子空空了,现在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想让小张助理给自己送个外卖过来,但又怕贺兰牧觉得他娇气。   想去厨房给贺兰牧帮忙顺便蹭两口吃的,但又很有自知之明地怕自己帮了倒忙,到时候又要被贺兰牧冷嘲热讽几句,他今天受到很多打击,感觉自己有点遭不住了。   祝宗宁摁着肚子,使劲咽了咽口水。   他是吃过贺兰牧的手艺的,闻着这个味就能想象到那牛肉的鲜香劲道,又饿又馋,堪堪又忍了十几分钟,最后终于在厨房推拉门被贺兰牧从里面拉开的时候忍不住了。   “牧哥。”祝宗宁被屋子里的空调吹得脸红扑扑的,眼巴巴凑过去,“我饿了。”   贺兰牧手里端着碗面,上面浇着一勺西红柿牛腩,往餐桌上一放:“回一趟家你家保姆不给你做饭吃?连你哥的车都开过来了,饭没吃一口?”   祝宗宁曾经山珍海味都看不上眼,现在盯着桌子上的那碗普通的面直咽口水:“我着急去接你,我不想刚说过要改,答应你的事情又办不到。”   贺兰牧从桌子边走开了:“面是挂面,吃的话自己去拿筷子。”   “诶!”祝宗宁立即喜笑颜开,转身往厨房跑,拿了筷子和勺子,一出来看见贺兰牧又去拿外套了,立即陷入了“送贺兰牧”和“吃饭填肚子”的艰难抉择,且更倾向于前者,他喊住贺兰牧,“哥你不吃饭吗?你要出去吗?我送你!”   “你把我从哪接回来的?我刚吃撑。”贺兰牧心说这混账的缺心眼好像不是装的,转头去拿了自己的外套,又去厨房拿了保温桶往外走,“用不着你送。”   祝宗宁看见了他手里的保温桶,“玫瑰花精”带来的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立即又警觉了起来,往嘴里扒了一口牛腩就立了起来:“我也不是很饿,我先送你吧,回来再吃。”   贺兰牧站门口换鞋:“我给我爸妈送过去,祝宗宁,你知道见家长是什么意思吗?”   “我愿意啊!”祝宗宁感觉这是一场考验,通过了就能获得贺兰牧的信任,立即信誓旦旦地表示,“我愿意见家长,见你的朋友。我真的没有再骗你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在追你。”   他说得热烈真挚,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自己都不知道的专注炽热,目光灼灼地望着贺兰牧。   但贺兰牧揣上钥匙一推门,告诉他:“可我不愿意。”   贺兰牧在他爸妈那待了几个钟头。   他很久没回来了,他爸妈吃晚饭的时候他正要把板凳腿儿带出去遛了一圈,然后陪他爸下了盘棋,又帮她妈收拾了跳广场舞用的大喇叭,最后一家三口坐沙发上看家庭伦理剧,顺便还敲定了小年那天跟童轩还有陆政廷三家一块吃饭的餐厅。   到最后她妈困了,贺兰牧才起身说要回去。   夜深了,将近十一点钟,小区里已经很安静了。   腊月的天气寒风凛冽,本来就少有人在外面闲逛,而且他们小区里头租户居多了,现在快过年,很多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回老家去了。   贺兰牧让出租车停在自家单元门楼下,付钱上楼,开门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没看见祝宗宁的人影。   这倒是有点出乎贺兰牧的意料,他以为按祝宗宁今天抽风一样的粘人劲,这会儿一回来,祝宗宁应该是坐沙发那,然后一脸委屈还强颜欢笑,问他“你回来啦”这种废话。   但人不在,屋里灯倒是开着,贺兰牧脱了外套挂门口架子上,先去厨房看了一圈。   他用的菜刀、菜板、炒锅,还有祝宗宁自己吃饭用的碗和筷子都洗过了,在沥水架上七歪八扭的摆了一排,就是很明显没洗干净,贺兰牧一眼就看见了上头挂着的油花。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估计都不知道洗碗得用洗洁精,能洗干净才奇了怪了。   贺兰牧叹了口气,没办法地挽了袖子,把沥水架上的一排锅碗瓢盆又扔回水槽里,挤了洗洁精重新洗了一遍。   他干活快,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厨房收拾完了,顺便拿洗洁精把手也给洗了。   然后他才往卧室走,然后在自己的床上看见了祝宗宁。   他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这小混蛋现在是逮着机会就往他床上跑,昨天已经被自己走了一顿扔出去了,今天还不长记性,看来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劲儿不够,没打疼,没记住教训。   “祝宗宁。”他走到床尾,抬胳膊扒拉了一下抱着他枕头睡得七荤八素的人,“谁让你又来睡我床的,不想挨打就起来。”   前一晚祝宗宁立即就扑腾着爬起来跟他叫板了,这一回却没有那么矫健,被吵醒之后睁开眼睛都显得有点挣扎,看见贺兰牧还有点迷瞪,隔了一会儿才说:“牧哥……”   声音黏黏糊糊的,有点没精打彩,人也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卧室里没拉窗帘,但月光的光线很暗,并不足以照亮整间卧室,贺兰牧伸手把小夜灯打开了,才对祝宗宁说:“要么你回家,要么你去睡次卧。”   他这回没上手,口头下驱逐令。   但祝宗宁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太听懂,又或是太困了没反应过来,总之安静了几秒,而后才缓缓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坐在床沿,仰着头看贺兰牧,说:“牧哥,我好像生病了,好难受,你今天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贺兰牧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刚刚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都露出来了,在被小夜灯照亮的光线下显露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很明显,折腾一天,祝宗宁折腾得发烧了。   贺兰牧眉心皱了一下,转到床头的位置,抬手在祝宗宁额头摸了一把,得出意料之中的结论:“你发烧了。”   “啊?”祝宗宁被贺兰牧摸了一下,更迷糊了,贺兰牧的手都从他额头上挪开了,他还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回味似的,“哦……怪不得我觉得好冷啊。”   其实刚刚贺兰牧卤牛肉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冷,还以为是贺兰牧家的空调坏了,毕竟那台老式空调看上去就是用了很久应该要维修了样子。   祝宗宁摸了一会儿自己额头,也没感受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贺兰牧说他发烧了,那他应该就是在发烧,而且他却是觉得身体很不舒服。   刚刚在被窝里积攒的温度又快没了,冻得他搓了搓自己胳膊,祝宗宁对自己生病的事实没给出什么反应,只是拽着被子问正在扒拉手机的贺兰牧:“那我可以睡这里吗?”   “不能。”贺兰牧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发送完消息之后才又看祝宗宁,祝宗宁烧得迷迷瞪瞪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条摇尾乞怜的小狗,可贺兰牧心硬如铁,说,“我已经联系你助理了,他一会儿会来接你。” 第70章 我哥呢?   小张助理不仅对自己有着明确地认知和定位,也对自家老板的脾气了如指掌,深知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搞得定祝宗宁,来贺兰牧家接人之前就先联系了祝宗安。   祝宗安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祝宗宁正死死拽着贺兰牧的胳膊对小张助理横眉立目地嚷嚷,死活不肯走:“我不走,就是发个烧去什么医院啊!我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就行了!”   门开着,大概是贺兰牧或者张助理给他留了门,祝宗安还没进门就已经听见了自家弟弟耍赖的动静,干脆省略了敲门的礼节,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场面一言难尽。   贺兰牧皱着眉,显然是被祝宗宁缠得不耐烦了,而喊他过来救场的小张助理此时战战兢兢,上前也不是靠后也不是,倒是先看见了疾步进门的祝宗安。   小张助理仿佛看到了救星:“祝总,您来了!”   他苦着脸,很为难地看了一眼还挂在贺兰牧身上的祝宗宁,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劝不动小祝总。”   “你去收拾一下宗宁的东西。”祝宗安先把小张助理给支使开,冲贺兰牧说了声“抱歉”,才上前两步拉住了祝宗宁的胳膊,“宗宁,先跟我去医院。”   贺兰牧跟祝宗安有过一面之缘,对祝家这位实际掌权的当家人第一印象不错,就也冲祝宗安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而后手上用了点力气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塞进了祝宗安的手里。   祝宗宁本来力气就比不上贺兰牧,这会儿又发烧烧得头晕,手软脚软,根本招架不住贺兰牧,硬生生被从贺兰牧身上拽下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祝宗安:“哥,我不想走。”   “你在发烧,别任性。”祝宗安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祝宗宁身上,“时间不早了,贺先生也要休息的。”   “我又不吵他。”祝宗宁完全对自己以前折腾人的作风毫无自觉,信口开河地说,“我睡一觉就会好,小张助理要是没过来,我现在就睡着了。”   祝宗安给他系大衣的扣子:“你上回发烧,半夜叫醒保姆五次,一次嘴里苦要喝果汁,一次嗓子疼要热水,还有两次是鼻子不通气找喷剂,最后是头疼要人按摩,你能保证这次不折腾人?”   祝宗宁有点心虚了。   倒也不是因为他折腾保姆,他真正的上一次发烧其实还是和贺兰牧在一块的时候,第二天赵虔还来找他玩,他当时让贺兰牧给赵虔做了一次饭。   其实他只是想要炫耀,炫耀贺兰牧做的饭好吃,炫耀贺兰牧对他的喜欢纵容,炫耀他遇到了一个那么好的人。   那明明应该是秀恩爱的好机会,偏偏当时他看不清楚,错得离谱。   祝宗宁默默地低下头去,意有所指地小声说:“我不折腾人,我以前做错了。”   他家这位小祖宗是从来不认错的,祝宗安看着祝宗宁那可怜小媳妇的模样,又轻瞟了一眼站在墙角里却依旧存在感十足的贺兰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个傻弟弟比他以为的栽得还要重。   但生病赖在这里并不是个办法,祝宗安给祝宗宁整理好衣服,低声劝他:“你是在追人,难道你还要贺先生先照顾你这个病人?”   “我……”祝宗宁没回答他哥,转头望着贺兰牧,语气里有了些小心翼翼,“牧哥,我不用你照顾我,我睡次卧,你让我留下行吗?”   贺兰牧没吭声。   他其实有点走神,和祝宗宁一样因为祝宗安的话想起来了祝宗宁上回发烧时候的事情。   那会儿祝宗宁在他面前还十分骄纵,但也很会撒娇拿捏他,发烧的当天晚上困得迷迷糊糊,又身上难受睡不着,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小声哼哼,很快就让他忘记了祝宗宁发烧前一晚还在外面左拥右抱,也忘记了赵虔对他表现出来的不尊重。   小混蛋就是这样,一瞬间气得人牙根痒痒,一瞬间又甜得人心口发烫。   贺兰牧胡思乱想着,祝宗宁却只当成是贺兰牧不愿意搭理他,肩膀都垮下去了,又喊了贺兰牧一声:“牧哥……”   贺兰牧这才回神。   他其实没听见祝宗宁的话,但并没影响他接话:“跟你哥去医院,都几点了,别在我这折腾了。”   祝宗宁眨眨眼睛,很失落地把脑袋垂了下去:“哦……”   然后他又问贺兰牧:“那我今天去医院打针,明天就回来行吗?”   祝宗安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把祝宗宁拉起来,把自己的围巾也套在了祝宗宁脖子上:“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对自己胡搅蛮缠 ,哪有你这样的,步步紧逼。”   祝宗安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劝说方法,祝宗宁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贺兰牧不喜欢他,扭着脑袋又看了没什么表情的贺兰牧一眼,小声说:“我没胡搅蛮缠,你别讨厌我。”   看了一会儿,贺兰牧没回应他,祝宗宁才站了起来,很小幅度地往他哥那边挪了一点:“那……那我去医院了。”   祝宗宁态度终于有所松懈,被他哥拉着从贺兰牧的卧室走出来,又一步三回头地被在门口等候多时快冻僵了的小张助理拽了出去,裹着他哥的大衣和围巾闷闷不乐地上了早就等在楼底下的迈巴赫。   小张助理暂时跟坐在后车座,守着祝宗宁战战兢兢,生怕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但他这位一向能作的老板今天却异常安静,从贺兰牧家出来就跟丢了魂似的,眼神空洞,缩在车后座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发呆地看着车窗外头。   这状态比一上车就闹更吓人,小张助理心惊胆战,摸出瓶水往祝宗宁那边递:“先喝点水?”   祝宗宁这才回了神,心不在焉地接了小张助理递过来的水,这才意识到车还没有开,旁边坐着的也不是他哥,茫然地问小张助理:“我哥呢?”   他哥还在楼上,贺兰牧家里。   就祝宗宁缺心眼,贺兰牧在祝宗安让小张助理带祝宗宁下车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对方有话要说,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对方要说什么,就大大咧咧地送客跟到门口,意料之中地看着祝宗安转过身来,就抱着双臂往门边一靠,问:“祝先生是还有话说?”   被看出来了,祝宗安大方承认:“是。”   楼道里凉,祝宗安看贺兰牧身上就穿了T恤和短裤当睡衣,就把门拉上了些,自己站在玄关。   他和祝宗宁有七八分的像,但因为眼角没有和祝宗宁一样的那颗小痣,整个人的气质更偏向温润和文雅,站在那也姿势笔挺,能看得出来家教修养都非常好。   他对人讲话的时候也显得真诚,正视着贺兰牧的眼睛:“贺先生,这次其实不是我第一次来你这儿接宗宁。”   贺兰牧以为他说的是祝宗宁离家出走那回,点了下头说:“是,祝先生和我有过一面之缘。”   但祝宗安笑着摇了摇头,又说:“不是那次,是大概一个多月以前,那会儿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结果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大半夜跑来你家门口,我来接他的时候正缩在墙角哭,问我说你怎么还不回来,为什么忽然就不理他了。”   贺兰牧左手的大拇指指尖动了一下。   算上上次从早餐摊老板那听说的那一次,祝宗宁起码来这里找过他两次。   贺兰牧其实有些意外,因为祝宗宁又不是没有他手机号码和微信好友,他也没拉黑祝宗宁,对方想要找他没必要亲自上门,但那段时间他一条来自祝宗宁的消息也没有收到。   没人比祝小公主更别扭了。   贺兰牧想,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情绪波动,告诉祝宗安:“祝总误会了,我和祝少没谈恋爱,说不上分手。”   “那是宗宁自己以为的没谈吧?”祝宗安仍旧浅笑着,“说实话,那段时间我还有我爸妈、我爱人,连我们家保姆都以为你是他男朋友。”   贺兰牧扯了扯嘴角:“可惜,我并不是。”   祝宗安没再和贺兰牧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宗宁是被我们宠坏了,泡在糖罐子里的孩子不知道甜,他从小到大得到什么东西都太容易了,所以没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   贺兰牧眉头皱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宗宁性格上的问题不应该贺先生来买单。”祝宗安说,“以前我们家里是真的以为宗宁看明白他自己的心意,知道是喜欢你,在和你谈恋爱,所以没有干涉和过问过,以至于让宗宁做了很多错事。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应该再来打扰贺先生了,如果贺先生觉得被宗宁太胡搅蛮缠,可以直接联系我。”   祝宗安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过去:“我是他哥,还是多少能管住他一些。”   贺兰牧:……   但凡祝宗宁有他哥一半的心眼,他可能就教训不到那小混蛋了。   他手仍旧抱着自己胳膊,没接祝宗安递过来的名片:“我和祝少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行。”   贺兰牧没接名片,但祝宗安也没收回去,转手放在了玄关的置物架上,才又对贺兰牧说:“我是宗宁哥哥,那我偏心拉个偏架吧。贺先生,宗宁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如果可以……麻烦贺先生再考虑一下,给他一次机会。”   “祝总。”贺兰牧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从靠墙站着的姿势站直了身体,顺手推开了他们家的大门,并没有回答祝宗安的话,“你弟还发着烧在楼下等你,还是先去医院吧。” 第71章 梦从反来   眼看要年关将近,谢寻年也要回自己老家过年了,两个人最后和那家MCN公司的经纪人约在了小年前一天的下午谈账号签约的事情。   “在路上”这个账号最近一个多星期涨了不少粉丝,贺兰牧那个发布赛车视频的主意得到当代网友的追捧,获得了很大的流量反馈。   正儿八经的赛车博主其实不少,但是贺兰牧他们这一系列视频相当别出心裁,非专业车手和非专业赛道,视频里面的恣意张狂让很多网友产生了一种普通人的代入感。   这几天他们账号的数据几乎是以前的六七倍,给贺兰牧和谢寻年的谈判提供了很大的依仗。   最后谈得也算顺利,虽然对方在是否要签下谢寻年这件事情纠缠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后面就是寄签合同这些事情,年底快递也快停了,不方便,就约好年后开工再说。   事情谈妥,对方先走了,贺兰牧和谢寻年坐着没动,等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才相视一笑,从正襟危坐的状态卸了劲,纷纷靠进了咖啡厅的沙发上。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合同工。”谢寻年开了个玩笑,又示意了一下贺兰牧的手机,搅着面前的咖啡问,“你还不看消息吗?你那手机明明灭灭俩小时了。”   贺兰牧眼神下移,瞄了一眼手机的锁屏界面,上面一排微信未读消息提醒。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祝宗宁自打发烧被他哥带走,就开始天天雷打不动给他发微信消息汇报日常。   他俩的聊天记录一段大半年,这会儿又续上了,几天之内的消息数量赶上了之前他们相处的那几个月。   “在汇报晚饭吃了什么。”贺兰牧看了眼时间,猜都能猜到消息内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说,“还是先商量一下我们俩吃什么吧。”   谢寻年翻了翻咖啡厅的简餐菜单:“要不就在这吃点?再换地方还要出去等车,太冷了。”   在吃这件事情上贺兰牧向来不挑剔,点头表示没问题:“也行。”   咖啡厅能点的大多是西餐轻食,谢寻年要了份蔬菜沙拉,一个三明治,贺兰牧对着菜单琢磨半天,要了份意面,喊服务员点了餐,一边等餐一边跟谢寻年闲聊:“你是明天的机票飞回家?”   “嗯,明天下午飞,晚上到。”谢寻年把冷掉的咖啡喝干净了,“我们老家那边后天才过小年,我明天晚上飞回去正好能赶上。”   贺兰牧点点头:“到时候我来送你。”   “不用,我打车走,明天你不是和孟哥他们发小聚会?”   “哟。”贺兰牧乐了,“你这是已然打入我军内部啊,连我们明天发小聚餐这种机密消息都知道?”   他们点的餐送了过来,谢寻年冲服务员说了声“谢谢”,才又说:“孟哥说的,前几天我给他发消息问发视频他们能不能露脸,他问我明天聚餐去不去。”   谢寻年心细,贺兰牧是想不起来问人家能不能出镜这种事儿的,他伸手给谢寻年比了个大拇指:“孟勇不去,人家去丈母娘那提亲去了。”   “孟哥这算是定了,那你呢?”谢寻年把话题又绕了回去,眼神看向了被贺兰牧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真不理他?”   贺兰牧长臂一展,从桌子上把手机捞了过去,笑着冲谢寻年说:“以前你可不这样,怎么这么八卦呢?”   谢寻年吃一口沙拉,波澜不惊地语出惊人,直接戳穿贺兰牧:“强撑着不看有什么意思啊。”   “差点忘了你搞心理学的。”贺兰牧没辙了,摇着头叹了口气,解锁屏幕看上面的消息。   祝宗宁今天中午到现在一共给他发了六条消息,前几条说他吃午饭了,发了午饭照片,琐琐碎碎说了一堆,和前几天他给贺兰牧发的信息没什么两样,只有十分钟前的最后一条不大一样,祝宗宁说:牧哥,你都不理我,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不是想烦你,也不是想纠缠你,我是想让你知道我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在医院,没有出去乱来。   祝宗宁这次病得急,也重。他着凉又着急,心火一直下不去,烧也退不下去,差一点就转成肺炎,挂了整整五天的水。   他病着,心情不好,食欲也不好,保姆安姨变着花样给他弄了好多吃的,但祝宗宁吃不下去,格外想念贺兰牧以前给他做的粥。   住院第一天的时候,他睡到中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守在一边的祝母要自己手机。   “妈,有人找我妈?”祝宗宁翻看自己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没看见贺兰牧的名字,就又蔫巴着缩回了病床上。   他其实知道,贺兰牧现在不疼他了,他发烧生病,贺兰牧也不会再来关心他了。   祝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小儿子萎靡可怜的样子,只以为是他发烧不舒服,关心地摸了摸祝宗宁额头:“还在烧,很难受吗?饿不饿啊?想吃点什么?”   祝宗宁缩在被子里,他头有点晕,也饿,但是又实在没胃口,就告诉祝母自己什么也不想吃,还想睡,翻过身去给贺兰牧发消息。   贺兰牧不理他,就只能他缠着贺兰牧。   他不能停下,停一停,贺兰牧就走了,他就再也追不上了。   他给贺兰牧发消息,说自己刚刚醒,还在发烧,但很快就会好,问贺兰牧他好了以后可不可以住回去。   但贺兰牧没给他回复。   然而第二天他醒过来,发现贺兰牧坐在他病床边上,手里端着一只瓷碗,冲他露出一个拿他没办法似的的笑:“要我喂你啊?”   祝宗宁不敢相信地望着贺兰牧,感觉喜悦快要从心口蹦出来了。   昨天贺兰牧不是还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了吗?现在竟然来探病了?!是原谅他了吗?   他爬起来,贴在贺兰牧胳膊上,生怕贺兰牧跑了似的缠在贺兰牧身上:“可以吗?我想让你喂我。”   贺兰牧还冲他笑,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烫不烫?还给你做了点拌豆苗,吃吗?”   喜从天降,祝宗宁快要乐得找不着北,云里雾里地点着头:“吃啊。”   他咽了嘴里的粥,抱住贺兰牧的脖子,很用力地在贺兰牧脸上亲了一口:“牧哥,你是因为我生病可怜我吗?”   贺兰牧也不嫌弃他吃过饭亲自己,拿着粥勺又喂他一口:“是心疼你,一会儿吃饭了睡一觉,我给你拿退烧贴降降温。”   “不要,你一走我就找不着你了,你就在这陪我吧。” 祝宗宁不干,又问,“牧哥,你抱我一下行吗?”   贺兰牧把粥碗放到了一边,冲他一展胳膊:“过来。”   祝宗宁也感觉不到生病难受了,浑身上下浸泡在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中,往贺兰牧怀里一扑——   “咣当”一声,病床边的杂物架子被他一脚踹翻了,发出巨大的声响,直接把祝宗宁给吓醒了。   安姨和护士纷纷跑进来:“怎么了?什么摔了?”   病房里面忽然跑进来三四个人,祝宗宁茫然地看着他们,又茫然地转头在病房四下看了看,眼眶忽然就红了。   贺兰牧没来,贺兰牧没原谅他,刚刚就是做了个梦。   狂喜之后的巨大落差感让祝宗宁差点扛不住,鼻子发酸,难受地又要躺回病床,然而安姨眼尖,看出来了他的不正常,赶紧凑到病床边上:“诶哟,怎么都哭了啊?这么难受吗?”   当然难受,心尖上像是被割掉了一块,又疼又空。   可这难受跟安姨以为的难受不是一回事,祝宗宁有口难言,窝在病床上冲安姨说:“安姨,你会做拌豆苗吗?我想吃那个。”   自从住院开始,这还是祝宗宁第一回说自己想吃什么东西,安姨赶紧答应:“会,那个简单,你等着啊,安姨着就回去给你弄。再炖个海鲜粥?”   祝宗宁其实只是想贺兰牧,拌豆苗那是借物思人,他胡乱点头“嗯”了声,又拿过床头的手机翻看。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贺兰牧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祝宗宁垮着脸退出聊天界面,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反复回味刚刚的那个梦。   亲吻、拥抱,连贺兰牧对他的笑都那么真实,怎么会是个梦呢?   但梦就是梦,他不愿意接受,也只能面对现实。   半个小时之后,安姨把精工细作的拌豆苗和热乎乎的海鲜粥带回病房,可拌豆苗跟“拌豆苗”不一样,不是他想吃的那个味。   他只是很想贺兰牧。   刚刚那个甜蜜、幸福的梦唤醒了之前所有的美好回忆,让这种想念抵达了峰值。   祝宗宁情绪不高,很勉强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几乎是食不知味,然后就把餐桌往一边一推,又躺了回去。   郁郁寡欢地熬到晚上,体温又烧了回去。   当天晚上鸡飞狗跳,祝家父母担心是有什么别的毛病没检查出来,又去做了几个检查。   好不容易检查完,确认祝宗宁只是风寒感冒,只是因为身体比较弱才恢复得慢,祝家父母才安心下来,但祝宗宁又闹了幺蛾子,非要办出院。   祝宗安本来在邻市出差,大晚上开了两个多钟头的车赶回来,在医院门口堵住了穿着病号服就往外跑的祝宗宁。 第72章 杀人诛心   祝宗宁虽然病着,但是家里那么多人,原本祝宗安还不是很担心。   但下午的时候,安姨在微信上跟他说祝宗宁忽然要吃拌豆苗,还一个人在病房偷偷哭了,问他祝宗宁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或者是受了什么委屈。      祝宗安没告诉安姨实情,只说祝宗宁就是病着心情不好,嘱咐安姨留心一些,但收起手机就告诉助理更改他的日程,将原本安排在第二天早上的会谈安排到了晚宴时洽谈。   等晚宴结束,他也没让司机跟,亲自开车赶了回来。   果然,就让他赶上了祝宗宁穿着病号服往外跑的这一幕,将车停在医院门口,钥匙扔给跟出来的护工,将人给逮了回去。   “哥……”祝宗宁出逃失败,被他哥强行逮回病房,一脸委屈地看着祝宗安,病房门关起来的瞬间就哭了,“哥我想他,你让我出院吧,我想去找他。”   祝宗安伸手摸了摸祝宗宁的额头,还烫,这么一折腾没准体温又烧回去了。   他起身去给祝宗宁倒了杯温水,递给祝宗宁,问他:“去找他是可以,哥开车就能把你送过去,然后呢?再被贺先生赶出来吗?”   “他不是赶我。”祝宗宁不乐意他哥这么说贺兰牧,听着像是多铁石心肠似的,反驳说,“是因为我惹他生气了,他才这样,以前他对我可好了。”   然而祝宗安抓住问题的本质:“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呢?”   祝宗宁哭了一脸眼泪,丑得要命,抓着纸抽揩了一把鼻涕:“可是我真的很想他……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和好了,可是那就是个梦,是假的,我心里好疼啊……”   “我知道。”祝宗安没办法地帮他擦眼泪,心疼又没办法,“先别哭了,你还发烧呢,情绪不能这么激动。”   祝宗宁本来就烧得头晕,这么一哭,更是缺氧得厉害,他手脚都有些发麻发软,抽噎着嘀咕:“可是我想见他,他是不会来看我的,我要去找他。”   “那也要等你退烧了。”祝宗安轻轻顺着他的背安慰他,“而且你想一想,那天晚上贺先生喊了小张助理过去,让小张助理带你去医院,是不是其实还算在乎你?要是真不在意,让你病死好了。”   这话比一百句劝阻都有效果,祝宗宁抽抽嗒嗒地止住了哭,歪过脑袋去看他哥,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你自己想想呢?”祝宗安又给他倒了点水,“喝点水,安姨说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待会儿给你送碗粥过来。”   这是他希望的走向,祝宗宁忍不住要相信他哥的话,可“贺兰牧还在乎他”这句话过于美好了,就像刚刚那个梦一样,他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祝宗宁犹豫又迟疑,忍不住像他哥再度确认:“我不知道,哥,他真的不是嫌我麻烦,找小张助理把我带走吗?”   “他嫌你麻烦就直接把你丢出去了。”祝宗安怕他又闹,只能半哄半骗,十分有技巧地只陈述一半事实,把贺兰牧生气的那部分避而不谈,“而且为什么要等你生病才喊小张助理?贺先生为什么没有在你一开始缠着他的时候就让小张助理把你接回来?”   祝宗宁烧得迷迷糊糊,被他哥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摇摆的天平本来就不公平,这下更朝着“贺兰牧还在乎他”这个方向倾斜。   他陷入沉思,被他哥脱鞋了塞回被子里,整个人都还在发懵。   他想,我哥说得好有道理,为什么我以前没想到呢?又想,怎么觉得哪里不是很对的样子,可是哪里不对呢?   但祝宗安不给他想明白的机会,把他塞进被子之后又让护工去洗了条热毛巾来,亲自给祝宗宁擦脸擦手,然后才说:“安姨还有几分钟就过来了,吃完粥好好睡一觉,养好了,你才能自己去找贺先生。”   “噢……”祝宗宁点了点头,但又拽住他哥的手,“哥,那你把我手机拿给我,在我羽绒服口袋里。”   祝宗安扭头看他:“别玩手机了,刚折腾一阵,你安静躺会儿。”   “我要给他发条微信。”祝宗宁自己又翻身坐了起来,眼看就要自己行动去拿了,“不然他肯定要觉得我一分钟热度,说追他,又半途而废了。”   祝宗安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祝宗宁塞回床上,去拿了手机给他。   想了想,又告诉祝宗宁:“发一条就行了,这么晚了,贺先生也是要休息的。   在追贺兰牧这件事情上,祝宗宁很听他哥的建议。   原因无他,因为他哥追上了他嫂子,而且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属于成功典例,所以祝宗宁对他哥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   他字斟句酌地给贺兰牧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还有点发烧,还在住院,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贺兰牧他并不是跑去跟赵虔他们鬼混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信誉度不好,可信度不高,最后拍了一张穿着病号服的自拍照,背景是医院的输液架,一块给贺兰牧发过去了。   然而闹了这么一场,当天半夜祝宗宁就又高烧了起来。   病着睡不踏实,祝宗宁在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发冷,睡前喝得那半碗海鲜粥像是活了,在他胃里翻天覆地地闹,搅得他反胃恶心。   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喊:“牧哥,我好难受。”   喊完就清醒了,想起来自己正在住院,贺兰牧不在他身边。   祝宗宁一下就睡不着了。   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他自己把被子裹了裹,捂着翻江倒海的胃部熬了一会儿,听见他哥问他:“宗宁?你说什么?”   接着祝宗宁感觉他哥摸了摸他额头,又说:“怎么这么烫,宗宁,难受吗?”   难受,难受得像是快要死了。   但祝宗宁说不出来,胃里忽如其来的巨大恶心感让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卫生间跑:“呕——”   可惜他前一天进食太少,恶心得要命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胃液又苦又涩,祝宗宁被呛得眼泪都下来了,气喘吁吁地跪趴在洗手池前,有气无力地哼唧:“哥……”   他哥跟在身后给他披外套,再后面是被祝宗安喊进来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乌泱泱一堆人,祝宗宁头晕眼花,被他哥扶着躺回病床上,眼泪再一次吧嗒吧嗒就掉出来了。   护士给祝宗宁测了体温之后去拿退热贴了,一回来看见祝宗宁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那哭得稀里哗啦,人也愣住了,心想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么娇气吗?   祝宗安给小护士口型示意:失恋了。   又招招手,把小护士手里的退烧贴拿过来,指了指紧急呼唤铃:“我给他贴吧,有事我再按铃,麻烦了。”   小护士立即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生病的时候人本来就脆弱,祝宗宁哭得根本控制不住,肩膀都在微微地抖,在祝宗安往他额头上贴退烧贴的时候才转过头看了一下祝宗安,声音都哑了,问:“哥,你看看我手机,他理我了吗?”   手机安安静静,因为祝宗宁之前屏蔽了和赵虔他们那些富二代的微信群聊,于是现在一条未读消息提醒也没有。   祝宗安都不忍心说了,转移话题地给他掖了掖被子:“你得休息了,再这么折腾自己,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哦……”祝宗宁一边掉眼泪一边点了点头,“那就是没有理我。”   祝宗安心疼地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感情的事情外人本来就很难插手,就算他是祝宗宁的亲哥哥也一样,他只能看着祝宗宁从懵然不懂到此时锥心蚀骨,然后去洗了条热毛巾来给祝宗宁擦擦脸,告诉祝宗宁:“睡吧,哥给你守夜。”   祝宗安其实已经做好了祝宗宁这回生病会更折腾人的准备,以往祝宗宁就很能折腾,更何况这回情场失意,怕是更要闹翻了天。   可意外的,祝宗宁却变得很乖。   在那天非要闹出院之后就没再出过幺蛾子了,也没有再吵着要去找贺兰牧,就是每天掐着点儿给贺兰牧发消息。   一直安分地待到小年之前那天,祝宗宁的烧终于退了之后没再反复,观察两天,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助理去办出院手续,祝宗安在病房陪着祝宗宁换衣服,转身去给祝宗宁拿围巾的功夫,听见祝宗宁“嗷”一声:“哥!他回复我微信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的瞬间,祝宗宁彻底一改这几天在医院的死气沉沉,一蹦三尺高,两步就蹿到床边捞起自己手机。   一星期了!   他已经和贺兰牧断联一星期了!   祝宗宁想贺兰牧想得人都疯了,得到点回复就高兴得心跳都在加速,迅速解锁手机屏幕,查看贺兰牧发回来的消息。   在他碎碎叨叨的那句“我是想让你知道我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在医院,没有出去乱来。”下面,贺兰牧回复他:炮 友而已,你乱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祝宗宁活蹦乱跳的心跳“嗖”一下来了个急刹车。   他其实预想过贺兰牧会怎么回复他,可能是冷漠的“嗯”,或者是厌烦的“别发了”,他预设过很多种可能,也没有期待贺兰牧能对他和颜悦色,可他还是低估了贺兰牧的心硬程度。   就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不介意”,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第73章 那是你嫂子   年关上,祝宗宁病了,一开始消息没传出去,等祝宗宁从医院回了家,不知道从哪走漏的消息,老宅里一下子来了很多探病的人。   祝家家大业大,在许多行业里面都有所涉猎,合作伙伴多,想要巴结祝氏的人更多,借着祝家小少爷生病和即将过年的由头,一个个全都来登门拜访。   探病和拜年都是噱头,实际上就是来走动关系的,其实看得还是祝宗宁他爸和他哥的脸色。   可人家名义上是来看望他的,祝宗宁总得在会客厅露个面,然后再在不知道什么总的“深切关心”下回房间休息。   祝宗宁烧是退了,但是其他症状其实还没好全,怏怏的没有精神。   更何况贺兰牧那一句“不介意”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祝宗宁缓了很久都没能缓过来,一直都郁郁寡欢,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为此祝宗安特意让人把奶糕接了过来,想着有只熟悉的宠物陪在身边能让祝宗宁的心情好一些。   但大概是祝宗宁也知道奶糕的一切都有保姆打理,亏待不着,除了在买猫粮和猫砂的时候发表过一次意见,其他时候仍旧闷闷不乐,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一直到腊月二十七那天,赵虔和他爸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赵家和祝家是旧交,其实在生意上往来其实不多,是这一拨又一拨探病的人中难得的几个“真探病”的人之一。   赵父在楼下和祝父喝茶聊天,赵虔在他爸面前可老实,但一本正经地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逮着空就钻上了二楼祝宗宁的房间。   祝宗宁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赵虔进了房间都没发现。   “兄弟!”赵虔也没发现祝宗宁的不对劲,往人家床铺边上一坐,“你怎么病了也不跟兄弟我说一声,我去医院看你啊!”   祝宗宁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皱着眉踹了赵虔一脚:“你别穿着从外面进来的衣服坐我床铺。”   “啧,就你事儿多。”赵虔从床铺上出溜下去,直接坐地毯上,“怎么样了?你今年这体质不行啊我说,这都第二回发烧了吧?”   祝宗宁心烦地看着他,故意使劲咳嗽了两声:“你体质好,你看我能不能传染上你。”   赵虔晦气地捂住自己鼻子:“祝宗宁,你可做个人吧!”   祝宗宁难得地弯着唇笑了一下,从躺着的姿势爬起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问赵虔:“跟你爸一起来的啊?”   “是啊。”赵虔苦着脸,“快过年了,被我爸拉着到处给这个阿姨那个伯父百年,我脸都快笑僵了。”   祝宗宁还是有点虚弱,一说话就咳嗽,端过床头放着的水喝了两口才问:“你以前不都直接拒绝吗?今年怎么了,被你爸拿捏了啊?”   “还说呢。”赵虔靠着床头柜,一脸心烦,“我爸不知道从哪找回来了个私生子,我这独生子了二十几年,忽然冒出来了个便宜哥哥,还要跟我分家产,气死我了。”   祝宗宁总算提起点精神:“啊?那你怎么办?”   提起这个事情来赵虔就无限惆怅:“能怎么办啊,我感觉干不过他。”   “你爸总不会什么也不给你留吧。”祝宗宁平时挤兑赵虔,关键时刻还是会安慰他,“而且你还有你妈呢,没事的没事的,大不了以后我哥给我的零花钱我分你一半。”   赵虔好感动,然后说:“不,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最近就是在盯着他,我就不信他没有把柄,等我抓住他的把柄,拿捏他,让他运营公司,养活我。”   “你缺心眼吧。”祝宗宁笑着骂他一句,“他有什么把柄?这种认祖归宗回来的私生子,可都是奔着搞死正主来的,你可长点心吧。”   赵虔心烦地扑腾了一下:“我长点心有什么用啊!你不知道,公司现在好多人都被他拉拢过去了,唉!”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算了,不说这个了,烦死。说说你,怎么没看见那个贺兰牧啊?你都病了,他不来照顾你啊?”   不得不说,赵虔扎刀是真准。   祝宗宁的笑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他瞬间就后悔了答应分赵虔一半零花钱的许诺,硬撑着说:“我跟他好又不是为了让他照顾我。”   “那你图啥啊?”赵虔震惊了,“图他那个大,图他体力好?”   以前这种话赵虔也没少说,要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但以前祝宗宁没觉得被冒犯,现在却听不下去了,用脚踢了赵虔一下:“你乱说什么,那是你嫂子,你放尊重点。”   赵虔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咳咳咳……不是,咳咳……什么?嫂子?”   他拍着胸脯一脸难以置信,瞪着祝宗宁:“什么意思,你来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过不来真的啊。”对面不是当事人,祝宗宁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玩玩而已’这种话吧?我说过吗?”   “卧槽……”赵虔怀疑人生了,“祝宗宁你疯了。”   祝宗宁裹了裹被子,感觉赵虔这反应有点过激:“需要那么震惊吗?人家裴小公子和楚总不是也高调官宣了,我怎么就不能认真谈恋爱啊。”   “那你提前告诉我啊!”赵虔这几天被他忽然冒出来的那个便宜哥哥搞得本来心态就崩了,极其脆弱,现在彻底崩溃了,苦着一张脸,“兄弟,你来真的你不告诉我,我当你玩包养呢!那我对嫂子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这我以后怎么见嫂子啊!咱以后还玩不玩了啊!”   祝宗宁也傻眼了:“啊?”   他抓紧了被子一角,有点心虚地问:“我以前……像是在玩包养吗?”   “你说呢!”赵虔想跟他绝交了,“游艇趴那次,你看现场带过去的都是什么人,不都是包养的小玩意!谁带自己对象去那种地方啊!还有后来,后来泳池趴那回,我让人抢你手链,你怎么都不拦着我啊,就看着我作死啊!”   往事一幕幕回现在眼前,祝宗宁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赵虔这样从来不把感情当回事的人都知道他那个相处方式不是在谈恋爱,那当初一门心思对他好的贺兰牧呢?   当时他只顾着自己生气,只顾着自己体面,根本就没有站在贺兰牧的视角回想过。   他让贺兰牧跟一帮出卖身体交易金钱的人一块跳泳池抢当天晚上陪他的机会,他想看贺兰牧去抢,证明贺兰牧在乎他,但……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是多侮辱人。   以前他没想过,后来跟贺兰牧赌气也没想过,这几天他知道了自己喜欢贺兰牧,却只知道缠着贺兰牧,竟然也没有想过那些错。   原来他连自己错得多离谱都没想明白,那贺兰牧凭什么原谅他啊。   无精打采了几天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祝宗宁捂着胸口,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发抖地告诉赵虔:“赵虔,我有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   赵虔眼看着他脸色变得发白,呼吸急促,哪敢让他出去:“你去哪啊?你还生着病呢!”   “我去找他!”祝宗宁没有哪一刻这样想见到贺兰牧,就连生病住院梦到贺兰牧的那一瞬间都不如现在急切,他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在睡衣外头直接套了件毛衣,又随手抓了一件大衣往身上披,“赵虔,我得去找他。”   “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啊!”赵虔打个滚从地上站起来,赶紧追过去拽住祝宗宁,拉着他不让走,“你看看你那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要不要命了啊。”   可祝宗宁打不过贺兰牧,对上赵虔还是可以轻松碾压,一扬手就甩开了赵虔拽着他的手:“赵虔你帮我告诉我爸妈一声,让他们不要等我,我今天不回来了。”   赵虔是真的要疯了。   他就是过来看望一下病人,跑来楼上跟兄弟聊聊天,结果没聊几句,把人病号给聊跑了,给他爸知道了又得教训他不稳重。   他这还没抓住那个便宜哥哥的把柄呢,怎么自己就又犯了错啊!   赵虔一脸欲哭无泪,只能跟着“蹬蹬蹬”往外跑,喊祝宗宁:“那你要去哪啊!”   动静吸引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目光,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的安姨和楼下做清洁的两个临时家政都探头出来看,楼下正在聊天的赵父和祝家父母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然而祝宗宁顾不上那些目光,一阵风似的跑到院子里,喊老宅的司机:“开车,送我去个地方。” 第74章 道歉   贺兰牧家那个小区的地址祝宗宁早就倒背如流,司机很快就开车把他送了过去,但祝宗宁从来没想过贺兰牧会不在的这个可能。   一开始,他以为贺兰牧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就守在门口等,在门口等贺兰牧这件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了,但等了一个多小时后之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还没等来贺兰牧的人影,祝宗宁就有点心慌了。   那一瞬间他脑袋里涌现出无数种可能,一会儿怀疑贺兰牧是不是去找玫瑰花精了,一会儿又担心贺兰牧和上次一样不告而别了,又或者被他骚扰烦了,搬家了?   每一种猜测都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祝宗宁顿时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来想给贺兰牧发消息。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贺兰牧那一句“不介意”上,后来祝宗宁没再给贺兰牧发过消息。   这次不是因为赌气,祝宗宁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祝宗宁目光在那条消息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拨通了给贺兰牧的语音通话。   他其实没想着贺兰牧能立即就接,毕竟在赵虔提醒了他之前那些事情之后,祝宗宁就不敢抱贺兰牧还会原谅他的希望了。   但意料之外,贺兰牧竟然接了。   不过电话那头并不是贺兰牧的声音,是一个很爽朗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喂?找小牧吗?”   “我……”祝宗宁卡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差点把CPU烧干了,才接上了话茬,“阿,阿姨好,我是牧哥的……朋友。”   “诶,你好你好。他在厨房弄菜 呢,手机放在外面,你稍等啊。”   祝宗宁手指紧紧抓着大衣的一侧腰带,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听着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他听见贺兰牧妈妈说了声“接电话去”,再接着电话那头安静下来,他听见了熟悉那个声音:“喂?找我?”   “嗯。”话一出口,祝宗宁就发觉自己声音发干发涩,是紧张到极致导致的声音失真,他咽了咽,才又说,“牧哥,我在你家门口,我有话跟你说。”   过完小年,贺兰牧就搬到他父母这套小别墅这边住了。   二楼给他留了间卧室,年中的时候他还跟他爸妈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对象了,今年过年要跟对象一起过,家里留出来的小房间没有用武之地。   贺兰牧抱着晾晒好的被子往床上铺,一边摇头叹了口气。   牛皮吹大了啊。   现在贺兰牧就坐在这间他曾扬言没有用武之地的小房间里,对着手机那头那个他曾经以为会一起过年的人问:“你又跑去我那干什么?”   “来道歉的。”祝宗宁站在阴冷的楼梯间,能听见说话时候楼道里的回音,更显得空旷,他态度诚恳地实话实说,“牧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关于道歉的这个话题,在祝宗宁最一开始想要求和的时候就提起过,但很显然,那个时候祝宗宁根本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   贺兰牧盯着自己面前的白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歉?”   “我以前……老是乱来,对你不好。”祝宗宁很难把自己对贺兰牧做过的事情再复述一遍,笼统地含糊概括,“不尊重你,还让我那些朋友也低看你。”   贺兰牧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窗台边上,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了。   冬日里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他一瞬间闭了下气。   但贺兰牧像是觉察不到冷,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立在这样的冬风里点了一根烟,然后问祝宗宁:“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   其实他开个窗户点根烟不过几秒,可这几秒对祝宗宁来说相当漫长,他道完歉之后就变得更没有底气了,生怕贺兰牧直接就挂了电话。   可好在贺兰牧没挂电话,声音听上去也很平静,没有动怒的意思。   祝宗宁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发烧出院了,今天赵虔来看我,提到了你……还有以前的事情。牧哥,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我以前那些做法,确实很混蛋。”   贺兰牧很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让他眼前视线有点模糊,远处的楼和近处的树都隐在雾气里。   但很快,他把剩下的半截烟头在阳台的砖上碾灭了,而后一关窗户,屋子里呼啸的风声顿时消失,他对着手机那头的祝宗宁轻笑了声:“宁宁,你做的那些事,可不只是混蛋俩字这么简单。”   祝宗宁被这熟悉的亲昵称呼喊得心口一疼,鼻子一酸,小声说:“我错了。”   贺兰牧又说:“是,我那会儿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要星星要月亮我都恨不得去给你摘。但也就是我啊,祝宗宁,换一个人来,但凡他比我要脸一点,没我那么犯贱,都等不到你把人糟践到那个地步才离开。”   祝宗宁垂着脑袋,手指不自觉抠着身侧墙壁上的白灰,一个字儿也反驳不出来。   贺兰牧心大,看得开,可其实他也骄傲得很。   玩散打,搞户外冒险,在这些领域里面贺兰牧其实都是佼佼者,是那种如果落草为寇,也是寇匪头头的那种人物。   但就是因为喜欢了祝宗宁,他别说得到半点真心,那点儿在乎都被当成取悦娱乐的玩意被人奚落嘲笑。   以前那些事儿已经是既定事实,祝宗宁无法否认、无法抹除,除了道歉就只能尽力修补,身侧的白灰都快被他抠没了,祝宗宁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低声说:“我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牧哥,我只想要你。”   “我没想糟践你,真的没想,我就是……就是不高兴他们都觊觎你,你跟着我出去玩,好些人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我就想证明给他们看,你只爱我,我其实是……在吃醋的。”祝宗宁越说越没有底气,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小声地重复,“对不起,牧哥,对不起。”   但良久没听见贺兰牧的声音。   祝宗宁心里一紧,赶紧把电话从耳朵边拿开一点看了看,还好界面仍旧显示“通话中”,贺兰牧并没有把他电话挂断。   “牧哥。”祝宗宁又试探着喊了贺兰牧一声,“我……你能再给我一次……”   “祝宗宁。”但他话没说完,“机会”两个字没能出口,良久没出声的贺兰牧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了。”   祝宗宁后半截话被拦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就……接受了?贺兰牧……不生气了?原谅他了?!   之前在医院做过的那个梦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样轻易的言和,祝宗宁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没做梦,但忽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大脑与嘴巴连接的那根神经暂时短路,一瞬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不说话,贺兰牧就接着说了下去:“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挂了,最近我也不回去,你别在我那守着了。”   “别——”祝宗宁心里激灵一下,从狂喜中清醒一些,语无伦次地喊贺兰牧,“别挂电话,有事,等一下,牧哥,你别挂电话。”   他怕贺兰牧真的就这么挂了,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喊出来:“我想见你,我能去找你吗?”   贺兰牧反问他:“我在我爸妈这,你说呢?”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祝宗宁饱胀的兴奋中又生出来了一丝失落,他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忍不住,他太想贺兰牧了,轻声追问:“那明天可以吗?我们好多天没见了,我真的好想你。”   “祝宗宁。”贺兰牧的声音并没有如祝宗宁期许的那样温和下来,仍旧冷淡得像刺骨的冬风,“我说的是我原谅你了,是告诉你以后都不需要这样低三下四的来跟我道歉了,不是接受你的意思,明白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祝宗宁一颗心刚坐上希望的热气球缓缓飘起,尚未飘上半空,就被这一盆冷水硬生生浇灭了热气,直坠而下。   什么意思?   他一时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傻愣着定在原地,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贺兰牧还是反问:“换成你,你答应吗?”   祝宗宁瞬间就彻底蔫了。   但其实在他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过,如果不是贺兰牧说了那句“原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他只是知道自己必须要跟贺兰牧道歉。   可贺兰牧说了一句“原谅”,祝宗宁得到了一点希望。   虽然那点希望马上就又被贺兰牧亲手掐灭了,但祝宗宁从他哥那学了一点“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耐,在巨大的失落中抓住了点亮光——贺兰牧还肯原谅他,贺兰牧对他还是心软的。   贺兰牧已经挂断了电话,但是祝宗宁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贺兰牧:可你说了我们是炮 友,你怎么都不来睡我。 第75章 怎么不冻死你呢   贺兰牧是在入夜的时候才看见的这条消息。   他是果断,在感情上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可那是祝宗宁,祝宗宁总有本事让他心乱如麻。   烟盒里剩下最后一根烟了,贺兰牧拿出来叼在嘴里,单手点着,在二楼抽完才下了楼。   他妈已经接手了他的工作,把剩下的一个蒜蓉香菇油菜和西芹牛肉炒了出来,他爸正在布置碗筷,看见贺兰牧下楼,就喊他:“忙完啦?那来吃饭。”   贺兰牧原来想出去买盒烟,但又不想呛着他爸妈,于是作罢,把手机丢在一边,洗了个手坐到了餐桌边。   他没第一时间看见微信消息提醒,等吃完饭陪他爸妈看电视,谢寻年打来了电话。   小年之后谢寻年回了家,但他们一直保持联系。   年节的流量大,终于放假的打工族和短暂摆脱了学业压力的学生们都有了刷手机看短视频的时间,这些对于自媒体来说向来是吸粉的必争之地,他俩新媒体人当然不能在这个当口无所作为。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谢寻年在电话那头感慨:“为了能保证这半个月的时间均分我们仅剩的三条视频,我这两天水了两条去寺里上香的视频,结果评论区都快疯了,强烈要求你出镜。”   既然打算正儿八经做这个行业,贺兰牧当然不会做甩手掌柜,也时不时会去刷刷他们的后台数据,还让他爸他妈都注册的账号关注“在路上”,所以当然也知道评论区的盛况。   “要不我明天让我妈录一条发给你?”贺兰牧思索着,“正好我们明天包饺子,我给他们露一手。”   谢寻年略有些犹豫:“咱们从来没发过生活视频。”   “一年匆匆忙忙在路上,也要回家过年吃团圆饭。”贺兰牧想了想,觉得挺好,“这多主流,多正能量。”   谢寻年在“时间是疗伤良药”之后又一次被贺兰牧土到,默默感慨:“牧哥,你一口吃几个春晚小品啊。”   贺兰牧也笑了:“那你说,拍什么?”   谢寻年刚刚笑话贺兰牧,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拍贺兰牧包饺子:“我本来想把前年去三亚的视频发一点,但能怎么办呢,牧粉们要看他们牧哥。”   “要不你出个镜?”贺兰牧一只胳膊横搭在沙发背上,一个人就占据了大半边沙发,懒散地靠着,建议道,“孟勇说现在网红都是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没准你比我还受欢迎呢。”   “可别。”谢寻年敬谢不敏,而后立即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拍你包饺子!”   两个人又闲聊两句,主要聊了一下年后的拍摄方向什么的。   谢寻年有点想法,是他刚刚辞职那个时候就想做,但因为自己的情绪一直不够稳定而没有做成的,他想去那些原始的少数民族聚集地去走走,感受一些原始的风土人情。   挂了电话,祝宗宁那条消息就被折叠了,贺兰牧还是没看到,一直到一家三口准备入睡,贺兰牧回到二楼自己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摆弄手机,才发现了聊天软件上面代表未读消息的那个小红点。   深夜十一点,距离祝宗宁给他发来消息已经过去整整七个小时。   贺兰牧盯着聊天框里面的那句话,心里突突猛跳。   这小兔崽子不会真傻不拉几在他那冷得要命的单元楼里等他到现在吧?!   就祝宗宁那小身板,不得冻死了!   亏得他还觉得他那个大哥是个靠谱的,结果一点也不顶用,看不住人,就这么放任这个病病歪歪、弱柳扶风的“祝黛玉”往他们家跑。   贺兰牧在心里啐了声,想抽烟,可旧的那盒抽完了,没去买新的,只能作罢,翻身坐起来在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翻了一会儿,点开了小张助理的号。   但旋即又作罢。   大过年的,打工人也不容易。   贺兰牧又关掉了和小张助理的聊天框,点回和祝宗宁的聊天框,动了动手指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头几乎是立即就接了。   祝宗宁的声音透着不敢置信地开心:“牧哥?牧哥你找我吗?”   贺兰牧捏了捏眉心,直奔主题地问:“你人在哪呢。”   “你家楼下。”祝宗宁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开心,但刚刚的不可置信逐渐变成了一点不确定,“楼上太冷了,而且我手机快没电了,就在楼下车里等你。牧哥,你回来了吗?”   贺兰牧开始有点头疼,摁住眉心的手指用了点力,而后对着手机说:“让你家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我不要。”祝宗宁倔起来就钻牛角尖,“如果是以前,你在等我,没等到肯定不会走,那现在我也不走。”   “我会走的。”贺兰牧改为掐太阳穴了,语气十分肯定,“祝宗宁,我会走。我又不像你那么缺心眼,明明知道等不到,我为什么要在那白等?”   祝宗宁在这一刻又不是那么缺心眼了:“可是当初我那么渣,你都知道我混账,可你还是等我了。”   贺兰牧提醒他:“但是后来我走了。”   然而祝宗宁语气中竟然有了点骄傲和欣慰,总结道:“那我现在比你以前爱我还爱你了。”   贺兰牧:……   个小兔崽子。   贺兰牧心里骂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拽过挂在一边板凳靠背上的毛衣,一边套一边往外走,但嘴上说:“怎么不冻死你呢。”   二十分钟后,贺兰牧的那辆车型彪悍的越野出现在了空档的小区楼下,与那辆孤零零的迈巴赫并排停靠。   迈巴赫的车窗上贴了车膜,贺兰牧从外面看不到车子里面的情况,但猜测应该是祝家的司机送祝宗宁过来的,就走到车后座去敲了敲玻璃窗。   驾驶座的车门却在他身侧打开了。   祝宗宁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从车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牧哥?!”   大概是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此时睡眼惺忪,额前的头发贴在脑门上,发顶却又翘起来一撮,侧脸还有一道硌出来的红痕。   但眼神很亮,比立在小区道路两侧用以照明的路灯还要亮。   开心,思念,爱慕,这些复杂而难以具象化的情绪却在一个眼神里表达得强烈又直白。   祝宗宁从车上跳了出来,想要抱住贺兰牧,却又不敢,最后只是站在离贺兰牧非常近的地方,摸了摸贺兰牧的衣角,像是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真的。   车门打开,贺兰牧往里面瞟了一眼,没看见别的人,竟然就祝宗宁自己一个人在这等。   贺兰牧眉头皱得很深,问祝宗宁:“你家司机呢?”   “我让他回去了。”祝宗宁揉了揉眼睛,又靠近了贺兰牧一点,“我骗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要自己开车回去,让他打车回去了。”   贺兰牧脸色发黑:“那你哥呢?没发现你没回去?”   刚刚在车里其实就睡冷了,这会儿站在空地上,冷风一吹,身上那点儿热气儿更没了,祝宗宁裹了裹自己的羽绒服,声音有点抖了:“我骗他说我回我自己的房子了,他们都知道我最近不开心,所以相信了。”   年轻一代里头最稳妥的“别人家的孩子”祝宗安,在贺兰牧心里瞬间就打上了“好骗”的标签,贺兰牧无语住了,抬手把自己车锁了,迈步往单元楼门口走。   结果身后那傻子痴等了八个多钟头,这会儿了又不知道跟上来。   贺兰牧迈入单元楼,拿脚尖抵着大门,喊祝宗宁:“傻站着什么呢?”   祝宗宁现在已经不太敢轻易的开心了,贺兰牧来了,他就小小雀跃了一下,不敢太多,觉得贺兰牧马上就会走,现在贺兰牧喊他,他明白过来贺兰牧是要他跟上之后也只敢偷偷开心一小下,但也不敢多想,猜测贺兰牧八成是先让他上楼,然后和上次一样,让小张助理或者他哥把他接回去。   贺兰牧会来,会让他上楼,都是因为贺兰牧是个好人。   不是因为贺兰牧对祝宗宁的感情发生了改变。   但祝宗宁还是不小心左脚绊了一下右脚,扶着自己车头才没摔下去,然后一路小跑去贺兰牧那儿,像只被叫回家的流浪小狗。   而后他忐忑不安地跟着贺兰牧回到了熟悉的房子里,换掉鞋子,正在犹豫自己是坐到客厅沙发还是就在门口罚站的时候,听见贺兰牧的声音从主卧的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脱衣服,洗澡去。”贺兰牧说,“不是说要让我嫖么?你站门口是打算让我抱你进来吗?” 第76章 我爱你   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祝宗宁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好运笼罩了。   贺兰牧竟然没有赶他走。   他在楼下等了太久,从天光大亮等到夕阳西下,到最后夜幕降临,等到最后祝宗宁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他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只是已经冻得手脚已经发麻了,现在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住整个身体,祝宗宁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了些。   但他没敢洗太久,等手脚回温,他就拿放在架子上的上海硫磺皂把身上洗了一遍,想起刚刚贺兰牧说的话,他又把自己某些重点部位认真清洗了一下,然后拿过放在架子上的浴巾裹住自己,从浴室里面钻了出来。   贺兰牧已经换完衣服,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长手长脚,而且很喜欢用那种大马金刀似的土匪姿势坐着,看上去匪气十足又散漫慵懒,祝宗宁看得心脏砰砰直跳。   以前他们同居的时候,这样的一幕发生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他讲究,贺兰牧特意给他买了浴缸满足他泡澡的需求,泡完澡以后经常就可以看到贺兰牧这样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出来,贺兰牧就会冲他伸出手,喊他“宁宁”,让他过去,投喂他很甜的水果,或者亲吻他。   那个时候多美好啊,祝宗宁嫉妒过去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简直嫉妒得心口生疼。   现在不会了。   贺兰牧既不会喂给他西瓜最心里那块最甜的果肉,也不会再主动亲吻他了。   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一直盯着电视机屏幕看。   祝宗宁整理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然后慢吞吞地走到贺兰牧身边坐下,喊了一声:“牧哥,我洗好了。”   贺兰牧这才把目光从电视上转移,挪到祝宗宁身上去。   刚洗完澡,祝宗宁身上沾着潮热的水汽,浴巾裹住了重点部位,但锁骨露在外面,被热气熏过,白皙的皮肤泛了一点粉,但因为没有泡太久,粉色并不明显。   这样的祝宗宁看上去非常乖,如果贺兰牧不是很知道这个小混蛋多么金玉其外,感觉自己很可能会被这样的皮囊迷惑,上第二次当。   但贺兰牧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他很快移开了目光,古井无波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电视。   屏幕上是一档纪录片,配音旁白用一种声情并茂的语调讲述着艾伯丁裂谷的形成,祝宗宁以前从来不知道贺兰牧喜欢看这些东西,因为每次看到贺兰牧在看电视都是体育频道。   但因为贺兰牧看上去非常专注,祝宗宁不敢打扰,也不知道接下来贺兰牧是怎么打算的,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贺兰牧的身侧,也跟着看。   可他感冒没有完全好,如果在医院或者在家里,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此时体力根本支撑不住,屋子里的暖气温度开得又很高,他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脑袋一歪,紧跟着就栽进了贺兰牧怀里。   那个怀抱温暖、厚实,祝宗宁在这种熟悉中感觉到无比的心安。   然而没有几秒钟,贺兰牧掐着他的下巴,把他叫醒了,语气简直不近人情,对他说:“你要是困成这样,就喊人把你接回去。”   祝宗宁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他瞄了一眼电视屏幕,上面已经播放广告画面了,那个催眠一样的解说旁白的声音也消失了,看样子节目是结束了。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立即说:“我不困。”   贺兰牧松开他的下颌,伸了个懒腰,他其实在他爸妈那都要睡了,早就洗完了澡,直接往卧室走,告诉祝宗宁:“不困就过来。”   这张大床祝宗宁无比熟悉,在与贺兰牧重逢之后,他耍赖、使心眼,还被贺兰牧揍过一巴掌,为的都是能再度跟贺兰牧睡回这张床上。   可现在他成功了,贺兰牧把他压在这张床上,两个人的身体再度以最原始的亲密方式连接在一起,他的心境却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祝宗宁哭得很惨。   在最受不住的时候,他伸出胳膊想要贺兰牧抱抱他,但贺兰牧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腕用以借力,没有俯下 身安抚他一下的意思,更没有亲他的意思。   他身上痛,心里更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冒,又因为距离的运动出了很多的汗,整个人脱水了一般,只剩下哧哧喘气的力气。   但他坚持目不转睛地望着贺兰牧,即便贺兰牧全程面无表情,只有很高的频率和很重的力道透出一点原始快乐的苗头。   可祝宗宁觉得这样的贺兰牧性感极了。   或者说,不管贺兰牧什么样子,在祝宗宁心里那都是最好的。   最后的时刻祝宗宁支离破碎,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暴风雨的一叶小舟,几乎快要在风暴中瓦解成漂浮的木块。   但在最凶猛的浪头拍下的时候,祝宗宁绷不住地哭着喊出声,喊贺兰牧的名字:“贺兰……啊——贺兰牧,牧哥……”   他浑身痉挛一般,像只虾米一样拱身向上叹气,带着哭音说:“牧哥,我爱你……”   贺兰牧粗重的喘息声顿了一瞬。   只用了片刻,屋子里的温度就从潮湿高热恢复正常,贺兰牧抽离得迅速,翻身下床,转身抓了件T恤进了浴室。   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泰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祝宗宁的表白像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刚刚肌肤相贴的温度迅速消失,祝宗宁感觉到了一点冷,他想追着贺兰牧爬起来,但腿软得像面条,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祝宗宁迷迷糊糊在心里算,这是贺兰牧开始洗澡,而后水声停了一会儿,祝宗宁猜测对方在打香皂,果然很快水声又响了一阵,而后浴室门响了一下,贺兰牧套着T恤和短裤走了出来。   因为浴巾被祝宗宁拿来裹自己用了,贺兰牧只用毛巾草率地擦了擦,不怎么干,白色的大T恤上有很多水渍,贴在皮肤上。   祝宗宁很困也很累了,但他不肯睡,强撑着睁着双眼看着贺兰牧,等贺兰牧走近,才问:“牧哥,我睡这里吗?”   床单很皱,上面沾了一些不明液体,不能直接睡了,祝宗宁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以前他们玩得也很大,床单也不是一次两次被弄到没法睡,但是以前祝宗宁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个时候每次都是他去洗澡了,贺兰牧在卧室换掉脏了的床单和被套。   他手指动了动,勉强爬坐起来,看着贺兰牧解释:“我……我不知道干净床单在哪里,下次我来换。”   贺兰牧到柜子里翻了一条干净床单出来,让祝宗宁抱着被子站在床边等,闻言笑话他:“你?站着腿都在抖,你还动得了?”   祝宗宁耳根一下就红了,想要解释自己今天这么不禁弄是因为生病没有痊愈,   但贺兰牧手脚麻利,几下就把脏床单掀下去堆在一边,又换上了干净的新床单,把旧床单卷了卷扔在一侧,翻身躺上了床。   祝宗宁小心翼翼地抱着被也上了床,见贺兰牧没有赶他的意思,就赶紧缩着身子躺在了贺兰牧的身边。   刚刚他困得不行了,可大概是贺兰牧这一个默许给他了一针强心剂,或者是因为还记挂着心事,祝宗宁又有了一点精神,小声喊了一下贺兰牧:“牧哥。”   他放在贺兰牧另一侧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很紧张:“我刚刚说我爱你。”   “哦,那个。”贺兰牧也没睡着,应了一声,但像是很没有放在心上,“床上的情话而已,我早就知道不用放在心上了,你也不用。”   “不是的。”祝宗宁有点急,手一伸竟然摸到了贺兰牧的手,他心跳得飞快,语速也快了一点,“我是真心的。”   贺兰牧把手从祝宗宁的手心抽了出来,人也往一侧躺了一点:“那就不用了,成年人的规则祝少心知肚明,应该比我要熟稔许多。互帮互助而已,你舒服,我也爽了,都是男人,知道解决需求那点儿事,不然我大半夜回来干什么。”   祝宗宁手心空了空,心窝也跟着空了空,他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指,心想也对,不然贺兰牧回来做什么呢?难不成是真的心疼他,来接他么?   贺兰牧说还喜欢他,说原谅他,是真的已经不再生气,也愿意跟他发生点儿不负责任的肉 体关系,所以才回来了。   可也就是这样了,贺兰牧并不相信他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那也可以,他以前那么对贺兰牧,现在只要贺兰牧别不理他,做情人可以,做炮 友也行,只要能见到贺兰牧,就还有一点点希望。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祝宗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侧头望着贺兰牧,说:“牧哥,那你是不是没跟别人谈恋爱。”   他说“是不是”,语气却很肯定:“你那么好,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了,肯定不会还来跟我睡。”   “是,我也没有说过我和别人在一起了。”贺兰牧坦荡地承认,“但是你好像误会了一点,我拒绝你,是我和你的事情,和别的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知道,是我之前做错事,让你对我失望了。” 祝宗宁的声音听起来很乖,告诉贺兰牧说,“但是我会努力好好追你的。” 第77章 想跟你取取经   前一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贺兰牧闭着眼睛躺着,能感受到身侧的人其实并没有睡着,但大概是怕打扰他睡觉,连翻身都翻得很克制。   贺兰牧并不是很清楚祝宗宁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在他睡着的时候,祝宗宁还是醒着的。   按这情形,贺兰牧原本没想着第二天祝宗宁能起得来。   然而他醒过来,才动了动身体想起床,身侧的人就也动了。   祝宗宁起床气那么大,此时却顶着一头乱毛十分乖,裹着被子看他,声音还有一点没睡醒时候的黏糊,对他露出来一个很傻的笑,说:“早安,牧哥。”   他们曾经在一块住了那么长时间,这却是贺兰牧第一次从祝宗宁的嘴里听见“早安”两个字。   那气氛其实是很温馨的。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整间屋子都暖融融的,被子是新晾晒过的,蓬松柔软,厚重的窗帘让整间屋子仍旧黑着,但缝隙中却透进了外面明媚的日光,彰显着今天的好天气。爱的人就在自己身侧醒来,用最私密的姿态面对着对方,然后道一声早安。   然而下一瞬,贺兰牧就出声打破了这种温馨。   他赤脚走到窗帘变,“刷拉”一下拉开窗帘,房间中那种暧昧的昏暗陡然不见,而后他转身看着祝宗宁,说:“醒了?那起床吧,我要回我爸妈那,你洗漱完自己走,过年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了。”   祝宗宁其实还困,脑袋也不是很灵光,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贺兰牧是在赶他走。   他不想走,但自己也知道这没有用,所以只仰着脑袋问贺兰牧:“那过完年呢?我还能来找你吗?”   贺兰牧没有正面回答,告诉祝宗宁:“过完年我准备出趟远门,不知道要多久。”   这是实话,他跟谢寻年虽然还没有最终商量出来目的地,但已经定了元宵之后他们就出发,经营一个旅行博主的账号,也必然不可能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   可这句话的杀伤力是很大的。   祝宗宁立即想起来了贺兰牧上一次的不告而别,现在的他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和贺兰牧一下子分别那么就了,登时紧张起来:“你要去哪啊?”   贺兰牧再度实话实说:“还不知道。”   然而祝宗宁只觉得是贺兰牧并不想要告诉他,可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可以跟着你吗?”   贺兰牧想起他们要去的地方,虽然目的地尚不明确,但谢寻年计划的那些地方都有共同的特征:地处偏僻、发展落后、环境不好。   那种地方祝宗宁可能想象都想象不到,贺兰牧看着祝宗宁那张细皮嫩肉的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告诉祝宗宁:“我去的地方可没人伺候你。”   祝宗宁安心一些,然后认真地说:“我不用别人伺候,我伺候你。”   对于祝宗宁说的“伺候”,贺兰牧没指望,对于祝宗宁说的努力,贺兰牧也没放心上。   但祝宗宁却是说到做到,他说要努力追贺兰牧,是真的在努力。   从小到大,祝宗宁被追求的次数不少,但自己主动追求别人的经验实在欠缺。他说要追贺兰牧,到真的实际操作上头,一时间也没想好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想要对贺兰牧好,可又不得其法,贺兰牧像是无所不能,而且物质欲望非常低,看上去什么也不缺,对他祝宗宁没有任何所求。   以前的贺兰牧就好像无坚不摧,是没有任何短板的,他能够对贺兰牧那么放肆,是因为贺兰牧主动地喜欢了他。   但现在贺兰牧仍旧喜欢他,这件事情却已经不再是贺兰牧的软肋了。   祝宗宁从贺兰牧那儿回到家里之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苦苦思索了整整一个上午,思索无果,只好又一次求助他哥。   这还不算完,他简直是病急乱投医,在微信里翻来翻去,从那帮花天酒地时交到的狐朋狗友中还真扒拉出来了个他觉得能帮上忙的。   裴氏集团的小少爷,裴渊。   裴小少爷曾经是他们这帮富二代里头的知名人物,玩法胆大又新奇,是出了名的纨绔,然而最近却忽然收了心,听说是和楚氏集团的掌门人楚执谈起来了恋爱。   祝宗宁在心里把裴渊和自己一一对号,有钱,花心,长得帅——于是觉得裴渊没准真能给他点建设性意见。   为了这,祝宗宁还特意约了个局。   快要一个月了,祝宗宁几乎从他原本的圈子里神隐,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忽然冒泡要组局,不少人积极响应,以赵虔最为积极。   但很快,赵虔私聊戳了戳他,问:啧,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呢,看来这是打算放弃那个叫贺兰牧的啦?   祝宗宁黑着脸回复:我哪句话让你误会是这个意思了?   赵虔的消息发得飞快:你都出来玩了,他难不成不管你?   祝宗宁简直想要跟赵虔绝交了,这厮怎么每次都能精准地戳在他伤口上?他好不容易才从贺兰牧那句“不介意”带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现在被赵虔一提起来,心口那种闷闷发痛的感觉又来了。   他恶狠狠地戳屏幕:我有正经事!我警告你啊赵虔,不许给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他不管我,那我也不可能再乱来了!   赵虔发了个“举手投降”的表情包,倒是没再继续刺激祝宗宁,发来一句感慨的慨叹:我最近也不敢啊!我那个便宜哥哥跟个狐狸似的,上回我就被他捉奸在床,差点就留下不雅照了,我可不能再给他可乘之机。   祝宗宁此时自顾不暇,也没精力去听赵虔那个便宜哥哥到底怎么回事,没再回复赵虔的消息,在玺云雅荟订了个正儿八经的包间。   当天晚上,这帮公子哥聚了最无聊的一次会。   来的人一开始都不知道祝宗宁抽什么疯,请客竟然真的就是吃饭,连酒都开得温和无害的低度数白葡萄酒,作陪的一个都没叫。   但很快,随着祝宗宁冲裴渊问出第一个问题,大家就懂了。   原来祝小公子不是抽疯了,是动情了。   这圈子里怎么乱来的都有,正儿八经动真心的少,大部分都是在外花天酒地,只等着家里安排一个联姻,然后继续花天酒地。   但祝宗宁的态度摆得很坚决,以后吃饭喝酒他还参与,但如果是那种局就不用叫他了。   “祝少这是玩真的啊。”有人借着酒劲八卦,“这是谁这么大能耐,让咱们祝少都愿意收心了啊?”   那一瞬间祝宗宁的心里诡异地升腾起来一种满足而炫耀的感觉,用一种明明想要所有人知道还要故作低调的表情和语气说:“你们都见过的,就是上次我喝多那回接我回去的那个帅哥。”   贺兰牧那回气场太盛,想让人没印象都难。   在座好几个都是那天晚上和祝宗宁一块喝酒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他说的原来是真的啊?”   “祝少,你这屋里人可有点凶啊。”   “就是,当时给我们钱总可吓了一跳呢,改天不得带着来道个歉?”   “这么一说……怎么有点眼熟?诶祝少,我想起来了,之前你是不是带出来玩过啊?看来手段了得啊,转正不说,还能把祝少管得服服帖帖!”   祝宗宁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被气得发抖。   他以前不上心,没觉得这帮人说话多么难听,现在明白了自己对贺兰牧的心意,才知道这些人几句话是多么糟践人。   他的这些所谓朋友,起码有一半不是个东西,不会把人当人看。   ——你们最好是一辈子可怜,得不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然有你们哭的!   祝宗宁第一回醒悟,知道自己交了些什么牛鬼蛇神的朋友,又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娘。   他脸色也不好看,菜也不吃了,然而看着对面嘻嘻哈哈的人,又知道此时他们对贺兰牧的轻视也有自己当初不把贺兰牧放在心上的责任,他怀着一种弥补的心态,冲那几个乱开玩笑地人说:“什么叫屋里人?二十一世纪了,少提这种封建词汇。还有道什么歉啊,钱哥,是你先招惹他吧?我男朋友讲道理,从来不会先动手。”   之前大家都会给祝宗宁一些面子,因为祝家的背景摆在那里,但这回祝宗宁语气实在太冲,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起来。   眼看气氛要僵,赵虔使劲拽了拽祝宗宁的胳膊示意他别这么冲动,最后是裴渊站出来圆的场。   “那我知道祝少今天请我们吃饭什么意思了。”裴渊说话的语气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祝宗宁称其为恋爱的粉红色口吻,“之前我跟老楚刚在一块的时候,也请客了,就结婚前单身派对那意思,对吧祝少?”   祝宗宁还不太高兴,赵虔替他接过来台阶:“对对,小裴总说得对,来来来,大家喝一个。”   眼下的场面总算圆过去,但这回之后祝宗宁也不打算跟刚刚那几个公子哥来往了,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闷酒,感觉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过来。   祝宗宁歪了下头,看见坐过来的是笑眯眯的裴渊,一时嫉妒和感谢也说不上哪种情绪更多。   看裴渊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应该是跟楚总感情非常好吧?   他心里闷闷地,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对着裴渊举了举:“刚刚谢谢。”   “不客气。”裴渊拿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祝少特意单独给我发微信,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吧?”   “快过年了。”祝宗宁说得委婉,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编道,“还没想好给我男朋友送什么礼物,想跟你取取经。” 第78章 过年啦(二更)   大年初一的早上,贺兰牧在群里收割完一波红包,正在看谢寻年发出来的视频反馈。   之前他答应给谢寻年发包饺子的视频,但发生了祝宗宁找上门的意外,第二天他临近中午才回到他爸妈那,那会儿饺子早就包好下锅了,只好延迟到了大年三十发布。   流量这东西是个玄学,平日里他们的视频虽然也有不少评论,但这一次的视频却尤为火爆,谢寻年大清早给贺兰牧发消息,连寒暄的“新春快乐”都没说,喊贺兰牧去看评论区。   此时的评论区热闹极了,热评高赞,内容是“为什么年三十儿还有视频发布?难不成博主和摄影师住一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评论区纷纷找“嫂子”,且有高人相继出没,在账号很早期发布的视频中找到一张谢寻年影子出镜的照片,确认了他就是“摄影”,又根据账号早期的视频中并没有贺兰牧的身影出现,判断出账号其实应该是“摄影师”的账号。   “我懂了,在路上,说的是他俩的恋爱路。”   “我是来看帅哥的,但是现在帅哥英年早婚!”   “怪不得那么帅,原来是拍摄者带着恋爱滤镜。”   “我不管,只要摄影姐姐没出面,帅哥就是我老公!”   “楼上,你怎么知道是摄影‘姐姐’?而不是摄影小哥?”   “楼上没跟上进度,摄影姐姐的剪影照已经被找出来了,长头发!”   “浅薄!长头发难道就是女生?”   评论区越来越热闹,贺兰牧翻看了一会儿,切回跟谢寻年的聊天框,问谢寻年:是不是澄清一下?   消息刚发出,他就收到新的消息提醒,因为刚刚签约,还没有匹配管理团队,那家MCN公司的负责人亲自给他俩拉到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你们俩!不要说话,不要澄清!   贺兰牧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虽然网瘾不大,但最近看自家账号数据的时候也会刷一刷别的视频博主,当前炒CP这种方式很是吸引眼球,可谢寻年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并不想去碰这项红利。   可没来得及发言,屏幕上跳出来了来电提醒。   陌生号码,但贺兰牧还是接听了,对面自报身份说是某家商场的派送员,接到一单送货上门的订单,同贺兰牧确认收货地址和收货时间。   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商场还营业,更别说还是要送货上门这种服务,没有别的人还能办成这件事儿了,贺兰牧不用猜就知道这是祝宗宁的手笔。   小少爷八成还以为自己这礼物送得很惊喜,昨天晚上掐着跨年的整点给他发拜年消息的时候对此只字未提。   贺兰牧无意为难大过年还要工作的派送员,但他上午得出门拜年,又也不想大年初一来回折腾,就报了他爸妈这儿的地址,约对方下午派送。   等挂了电话,谢寻年已经率先在群里说了话:还是澄清一下吧,等牧哥和他正儿八经的对象和好了,再炒也不迟。   贺兰牧:……?   搞学术的果然不一样哈,嫌弃别人原来还有这么委婉的表达方式。   而他那正儿八经但尚且没有和好的对象尚且对此一无所知。   祝宗宁从裴渊那儿得到了新的启发,精挑细选地找到了一样他觉得贺兰牧一定会喜欢的东西,巴巴地赶着送过来给贺兰牧当新年礼物。   他付了商场派送员六倍的配送费才把人从家里薅了回来上班,打电话的时候就凑在听筒旁边。   一开始他担心贺兰牧不肯收,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毕竟前一晚他发给贺兰牧的“新春快乐”又一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复。可后来贺兰牧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报上了地址,约了时间,让祝宗宁又开始担心贺兰牧会不会误会成是别人送的东西。   他是要讨好贺兰牧的,万一配送员说不清楚情况怎么办?万一贺兰牧收到东西往一边一堆,看都不看怎么办?   他越想越担心,转头对身边的配送员说:“下午我跟你一起去。”   配送员就没遇到过客户有时间还非要付费配送的,露出来个无语的表情,然后看在六倍配送费的面子上,和煦地对祝宗宁说:“好的,没问题。”   祝宗宁精挑细选的,是一个散打沙袋外加一套拳套和保护绷带。   是裴渊告诉他的,礼物不在多贵重,但要体现出来送礼物的人是花了心思的,最好东西能够隐含一些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含义,或者实在想不出来,那就送对方肯定会喜欢的。   祝宗宁千思万想,从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想到年三十,终于在那天下午想到了散打沙袋的主意。   他们俩初遇就在健身房,那会儿的贺兰牧是他的散打教练,而且贺兰牧之前就有一个散打沙袋,只不过走的时候匆忙,一拳撂翻在他家客厅没有带走。   他选购付款,约人配送,好歹赶上了大年初一给贺兰牧送新年礼物。   东西体积有点大,配送员开了辆面包车用来装那个大包裹,祝宗宁第一回坐这种车,被车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难闻气味儿弄得差点晕车。   可遭罪也是值得的,他又能见到贺兰牧了。   不仅见到了贺兰牧,还见到了上次接他电话的阿姨,贺兰牧的妈妈。   对方烫着洋气的的大卷发,穿一件正红色的羊绒毛衫,下身是阔腿裤,十分大气且亲和,冲他露出来一个笑脸:“哦呦,怎么大过年还送货呀,快放进来。”   被当成配送员的祝宗宁尴尬地笑了笑,看向站在旁边的贺兰牧:“牧哥,过年好。”   他挠挠头,又给贺兰牧妈妈拜了个年:“阿姨,我……我是那个,牧哥的朋友,来给他拜年。”   贺兰牧只跟家里提及过自己谈了恋爱又分手结束,家里二老都不知道其中发生过什么,更不认识祝宗宁,只当他是和早上那位通话拜年的谢寻年一样是贺兰牧结识的朋友。   贺妈妈搞错了身份,把人家当成了配送小哥,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让开门边的位置:“喔,我就说声音有点耳熟的嘛,你是上回给小牧打电话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来来来,进来坐。”   说完看见祝宗宁身后推着小推车正儿八经的配送员,对方穿着配送员工作服,这回应该没认错,就又赶紧招呼人家把东西放下,还给人家往口袋里塞了一大把糖。   祝宗宁是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欢迎的,但虽然贺兰牧的妈妈招呼他进门坐,他也不是很敢动,转头望着贺兰牧的脸色,小声说:“牧哥……?”   当着自己爸妈的面,贺兰牧不想提及那些糟心事,转身往客厅走,语气不咸不淡:“进来坐。”   祝宗宁心里一喜,眼睛一亮,赶紧屁颠屁颠跟在贺兰牧身后进了门,还鸡贼地坐在了跟贺兰牧一边的沙发上,侧边沙发小,他能跟贺兰牧贴在一块。   贺妈妈很热情,招呼祝宗宁坐下,又张罗着去洗水果。   祝宗宁一个戴罪之身哪敢劳烦“岳母大人”这么麻烦,赶紧伸手拽住贺妈妈:“阿姨您别忙了,我,我不吃。”   他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结巴着说:“我就给,给牧哥拜年,就走了。”   贺兰牧也拦了一下:“妈,你别忙了,刚不是要给隔壁阿姨送你做的酱菜?”   “哦对。”贺妈妈一拍脑袋,拽自己老公,“老贺,走了走了,你陪我去隔壁一趟,回来就该做午饭了。”   她本来还想留祝宗宁吃午饭,但又感觉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贺兰牧跟他那几个发小儿同学可向来不这么相处。   于是她给贺兰牧他爸递了个眼色,老两口换衣服出门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空下来,刚刚热闹和睦的氛围也消失不见,祝宗宁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气氛,又给贺兰牧拜了个年:“牧,牧哥,过年好。”   贺兰牧看了一眼摆在他家客厅一边的那个大箱子,问:“这什么?”   “散打沙袋。”祝宗宁抠着自己裤子,“还有拳套和护腕,我猜你可能会喜欢这些,或者能用得上。”   贺兰牧也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告诉祝宗宁:“谢谢。”   于是祝宗宁只好自己问:“那你喜欢吗?”   贺兰牧站起来去把装沙袋的纸箱给拆了,对着沙袋“砰砰”拍了两下,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祝宗宁,说:“挺好,比我当初扔在你那那个质量好多了。”   祝宗宁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你喜欢就好!”   贺兰牧把包装的透明胶什么的收了收,堆在一边,绕回沙发之前去给祝宗宁和他自己一人倒了杯水,往茶几上一放,看着祝宗宁欲言又止的脸说:“想说什么就说。”   那杯水给了祝宗宁增加了一点儿信心,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鼓了鼓勇气才说:“牧哥,我……有回礼吗?”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没提前准备,贺兰牧不跟他兜圈子:“你想要什么?”   ——想跟你和好。   祝宗宁差点脱口而出,又使劲憋了回去。   贪心不足容易鸡飞蛋打,这是他哥教他的,祝宗宁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问贺兰牧:“我能拿一套你的T恤和短裤走吗?家里的睡衣我穿着难受,总是睡不着。”   他其实撒了个小谎,睡不着是真的,但并不是睡衣的问题,他只是想要一套贺兰牧的衣服放在身边。   他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贺兰牧其实很清楚,以前在一块的时候祝宗宁不止一次嫌弃过他那T恤短裤,不可能一夜之间忽然又喜欢了。但或许是祝宗宁眼下的黑眼圈给他这话增加了可信度,又或者是贺兰牧拿人手短,总之他顿了一下,没反对:“那个也不值钱,你想要,我送你。” 第79章 鸡蛋灌饼   大年初一的晚上,祝宗宁在反复失眠了快半个月之后,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他知足得很,贺兰牧就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其实也算不上好脸色,就是没怼他,他就傻乐了一整天,晚上抱着贺兰牧送给他的旧T恤,美滋滋地坠入梦乡。   然而开心就持续了一天,年初三,赵虔忽然给他发来一个视频博主的账号ID,问他这里头的人是不是贺兰牧。   祝宗宁立即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赵虔发来的账号,有七八万粉丝,最近一个视频里出镜的男人不是贺兰牧那还能是谁。   镜头里,贺兰牧穿着短袖T恤站在厨房,手背上沾了点面粉,正在包饺子。   那双大手捏着面皮,十分灵巧地动着,不一会儿就捏出来一个形状漂亮的饺子。   祝宗宁从头到尾看完了那段视频,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他以前也这样给我做过饭”,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就看见了高赞到第一的那个热评。   评论里面的网友还在猜测摄影师是谁,可祝宗宁立即就想到了“玫瑰花精”。   紧跟着他又在评论里面看到了那张长发摄影师剪影照的截图,更加确认了这个账号就是那个玫瑰花精和贺兰牧两个人在运营了。   那这个视频难道真的是那个玫瑰花精和贺兰牧一块拍的?   这视频是发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那又会是什么时候拍摄的?是不是贺兰牧说住在他爸妈那,其实并不是?   贺兰牧现在是没有跟那个玫瑰花精谈恋爱,可保不齐以后不会,万一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祝宗宁酸得要死了,他有一个贺兰牧穿过的T恤就乐了一个晚上,人家玫瑰花精可是能借着工作的机会各种靠近贺兰牧呢!   他一边酸,一边翻阅“在路上”这个账号发布的往期视频,倒是意外得知了贺兰牧之前离开的那段时间在做些什么。   在“玫瑰花精”的镜头里记录着,贺兰牧去了荒野沙漠,也去了高原雪山,还去了原始森林,贺兰牧从他身边离开,像是回归了自主领地的王,皮肤明显被晒得要黑了不少也糙了不少,可他在每一个偶然出现的镜头里,都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就是这种桀骜的野性,祝宗宁其实在见到贺兰牧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被吸引。   他默默地把那些镜头画面截了图,在手机相册里单独建了一个相册来保存,而后才打开跟赵虔的聊天框:是他,你怎么发现的?   赵虔在手机这头苦着脸,不知道该不该对祝宗宁实话实说。   这账号是钱家那位发现的,因为记恨祝宗宁让他在饭局上没脸,于是直接发在了群里,还特意截图了评论里关于视频拍摄者和贺兰牧是一对的发言,暗示着祝宗宁头上带绿,而后茶里茶气地说:哟,这不是祝少家那位嘛,祝少什么时候干起来摄影师了。   可他又忌惮祝宗宁背后的祝家,不敢太过分,群里都没拉祝宗宁进去。   然而赵虔无端被殃及,既不能不告诉祝宗宁,也不能全都告诉祝宗宁,最后愁眉苦脸地委婉道:咱们圈子里不是有人喜欢包养小网红嘛,上回我们出去玩闲聊发现的,说嫂子这账号最近很火。   又补充:你不是不参加这种局了,所以没喊你。   祝宗宁没回复,赵虔想起来上回他带病往外跑的事迹,有点担忧,劝他说:评论里那些话你别管,你以前不关注这些不知道,那些网红明星什么的都炒作热度的,评论里也有带节奏的,不见得就是真有什么。   祝宗宁反应平淡:嗯,我知道。   赵虔还是不放心:你可别又发疯啊,上回我爸就把我训了一顿,那个谁就在一边,脸上一本正经的,我看他心里都笑疯了。   提起来他那个便宜哥哥赵虔就来气,话题瞬间歪了,噼里啪啦给祝宗宁发来好几段小作文,全都是吐槽的。   祝宗宁心思不在这里,也没心情管赵虔那点儿事,敷衍着跟着骂了一句,就又切换回了视频软件,飞快给自己注册了个账号。   他怕被贺兰牧看出来,账号ID用的是注册之后的初始数字串,头像也是初始默认头像,弄得他这号像是水军号似的,在那条热评底下评论:就不能是提前录好再发出来的?也没准是用手机支架 录的呢。   又在那个通过谢寻年长发剪影判断他和贺兰牧是一对的评论下面跟评:那个剪影一看就是男人,他俩没准是好兄弟。   说完心里才稍微舒坦一点,他下楼,突发奇想似的跟安姨说:“安姨,你会做鸡蛋灌饼吗?能教我吗?”   鸡蛋灌饼这东西,说容易也容易,最大的技术含量也就是灌鸡蛋这一步。   可这对于从来没有摸过厨房用具的祝宗宁来说就太难了,面饼进油锅的时候冒出“滋啦啦”的动静,就吓得他直往后躲,更别说还得掌握火候和时机将面饼挑开往里灌鸡蛋了。   他在厨房忙活一下午,最后只收获了手背上两点油点烫出来的小泡。   出师不利,祝宗宁垂头丧气地被安姨从厨房哄出来,熏了一下午的油烟味都吃不下饭了,最后拿了个安姨给他剥好的橘子吃,顺便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看消息。   一个下午没碰,手机上积攒了不少消息。   赵虔吐槽他便宜哥哥就吐槽了十来条,祝宗宁草草翻看,给他回复:你要不找人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吧,来得容易。   然后他就没再管赵虔,切换到下午刚刚注册的视频账号上去。   一点开,他就看见“评论”那儿显示了个红色的99+,私信更是不计其数,硬生生排了一长串。   祝宗宁都震惊了,他这一崭新小号,一条内容都没发过,哪来的这么多评论?!   他纳闷地戳开99+的红点,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是他下午在贺兰牧那个账号发布的视频下面的激情发言引发了众怒。   他一下午收到的这些消息基本分为两类,但主要意思都是在骂他。   一类是骂他眼红嫉妒,看不得人家小情侣甜蜜蜜,还列举了这段时间网友扒出来的“保真糖”,硬往他嘴里塞,强行按头要他道歉;另外一类则更是拿捏了阴阳怪气的精髓,在他那条关于“好兄弟”的猜测的评论下,收到了不少类似“姐妹还是你会嗑,摄影小姐姐如果是长发小哥哥,更甜了呢~”的冷嘲热讽。   祝宗宁险些气出一口血来,当即就砸钱买水军,贺兰牧明明和那个玫瑰花精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些网友哪来的“保真糖”!   但很快,他又蔫了下来。   买水军有什么用呢,骂赢了又有什么用呢,贺兰牧又不是看不到这些评论,然而贺兰牧没有澄清。   吃了一半的橘子忽然酸得很,祝宗宁吃不下去了,往果盘边上一丢,把刚刚注册账号的视频APP给卸载了,又往安姨刚刚收拾了一半的厨房钻:“安姨,我想再试试。” 第80章 下回(二更)   祝宗宁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证明了他在厨艺上毫无天赋。   他也不是没看着贺兰牧给他做过鸡蛋灌饼,但看着容易实操难,祝宗宁整整嚯嚯了半袋面,也没能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鸡蛋灌饼。   以前祝宗宁哪里做过这些粗事,安姨看不下去,拽着他让他靠边站:“我说小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安姨给你做不行吗?”   祝宗宁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坨焦黑的东西,一屁股坐在了餐椅上,唉声叹气:“安姨,我是要追人的,哪有假他人之手的道理。”   安姨虽然很疼祝宗宁,但其实很知道这位小少爷的心性,之前那个看着很靠谱的贺先生他都和人分手了,安姨以为祝宗宁怎么也得玩到三十岁才能定性,所以这会儿甚是差异:“追人?我们小少爷有喜欢的人了啊?”   祝宗宁点点头,安姨又说:“那你请他出去吃呀,就算是想亲手做点什么东西,甜点好不好?哪有人送鸡蛋灌饼的。”   “您不懂,他就喜欢这个。”祝宗宁长叹一口,把盘子里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倒进垃圾桶,绕开安姨又钻进厨房,惆怅地说,“算了,您去歇着吧,不用管我了。”   又过了两天,正月初七,很多公司已经开工上班,正月期间没营业的那些老字号小吃铺子和点心铺子也陆续开业。   祝宗宁终于还是听从安姨的建议,放弃了鸡蛋灌饼这种“高难度”食物,学了摊一种面糊糊饼,然后在里面卷上黄瓜条和胡萝卜条,能蘸酱料吃。   然后他拎着保温桶,里面装着他做的饼,又带了好几样外面买的面点,一大早就出发去了贺兰牧家。   他原来的计划,是等快到了的时候给贺兰牧发消息,然后再去敲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消息刚发出去,还没等到贺兰牧的回复,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贺兰牧爸妈家的独栋小别墅走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贺兰牧的爸爸。   祝宗宁这“丑媳妇”明明已经见过了公婆,但还是有一种难为情的感觉,在“上前打招呼”和“转身赶紧跑”之间犹豫了三秒,就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贺兰牧他爸已经看见他,冲他挥手招呼道:“小伙子,你来找我们家小牧啊?”   “啊,是。”祝宗宁被抓了包,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来,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保温桶,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搬了出来,“我出来跑步,正好路过这边,就想给牧哥送个早饭。”   然而他这套说辞漏洞百出,骗不了贺兰牧,现在也骗不了贺兰牧他爸。   贺兰牧他爸看着祝宗宁手里那个精致的保温桶,笑眯眯地戳穿他:“你跑步还带个保温桶哇?”   祝宗宁一下子了卡壳,更尴尬了,站在那儿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贺兰牧他爸却又继续问:“特意来给他送饭的吧?”   祝宗宁举着保温桶的胳膊垂了下去,自暴自弃了:“是。”   “我就说。”贺兰牧他爸笑得更开心了,“上回你去我们家我就猜到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贺兰牧?”   送个饭祝宗宁要偷偷摸摸,主要是怕贺兰牧拒绝他,但喜欢贺兰牧这事儿他不怕被看出来,后背都挺直了几分:“嗯!我喜欢他,我想追他。”   说完又有一些忐忑,毕竟以前他那么混账,现在这么大放厥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爸爸赶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贺兰牧他爸说:“好!叔叔支持你!”   祝宗宁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明确表示支持他追贺兰牧的竟然是贺兰牧他爸,诧异地看着眼前满脸喜色的长辈,听见贺兰牧他爸又说:“他就是看着凶,实际上可心软,你别怵他,追就是了。”   祝宗宁不敢苟同,他回忆自己和贺兰牧相处的过往,私心觉得贺兰牧其实不怎么凶,但是心也不软,硬得很。   但他心里雀跃起某个念头,压也压不下去,之前在APP上被按头吃过的“保真糖”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确认某件事情,终于问道:“那叔叔,牧哥有别的喜欢的人吗?”   他的重点在“别的”两个字上,要不是他不知道那玫瑰花精到底叫什么,就差直接问“贺兰牧是不是喜欢谢寻年”了。   然而贺兰牧他爸连谢寻年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贺兰牧有一个叫“小谢”的新朋友,俩人算是新型同事关系——反正那天他们通话的时候贺兰牧是这么解释的——于是贺兰牧他爸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别的喜欢的人”理解成了贺兰牧的前任。   好巧不巧,贺兰牧刚好有一个“刚分手几个月”的前任。   “谁还没个过去不是。”他很有技巧地告诉祝宗宁,“不过他以前喜欢的那个不靠谱,把小牧伤得挺深,俩人早都分手了,叔叔看好你。”   祝宗宁:……   打探军情不成反被刺杀,不靠谱本谱祝宗宁心里发虚,想溜。   但没溜成,贺兰牧的声音从祝宗宁身后传来:“你俩怎么在这聊上了?爸,你不是要去买饭吗?板凳腿儿我都溜两圈了,您怎么刚走到这啊?”   祝宗宁顿时一个激灵,有一种背后八卦被抓包的尴尬感,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机智地又举起手里的早饭:“不用买了不用买了,牧哥,我正好带了早餐过来。”   托贺兰牧他爸的福,祝宗宁拎着他大包小包的吃的,再一次成功进到了贺兰牧家里,甚至还捞着了一次跟贺兰牧一块吃早饭的机会。   祝宗宁欢欣鼓舞,跟着摆碗拿筷子,等贺兰牧去厨房打豆浆,他又在旁边跟着洗杯子。   等坐到餐桌边,祝宗宁先介绍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生煎、烧麦、麻球、粢饭团,洋洋洒洒摆了一桌子,又给贺兰牧爸妈每个人递了一杯豆浆:“这些都是老字号的店里买的,叔叔阿姨,你们尝尝。”   贺兰牧他爸拿了个粢饭团,贺兰牧他妈夹了一只生煎,祝宗宁这才转向贺兰牧,把其中一盘撞在保温桶里带过来的卷饼推到贺兰牧面前,期待地说:“牧哥,你尝尝这个。”   贺兰牧是真没想过祝宗宁和做饭这件事情能联系在一起,所以也没多想,伸筷子夹起祝宗宁倾情推荐的饼咬了一口,而后皱了皱眉:“这饼你从哪家买的?”   他那表情语言就是在说味道差强人意,但祝宗宁又有点不死心:“不好吃吗?”   也不是说不好吃,就是感觉是个新手餐馆,饼做得太软了,估计是面和稀了。   “凑合吧。”贺兰牧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自己咬过了就会给吃完,所以还是三两口给消灭干净了,而后才说:“下回别买他家。”   燙淉   “哦……”祝宗宁把放着饼的盘子往后拿了一点,把放着烧麦和生煎的那个盘子往贺兰牧那边推了推,“那你吃这个。”   可小少爷不会掩藏情绪,从期待到失落表现得实在太明显,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贺兰牧瞄着他那挂了秤砣似的嘴角,心念一动,伸筷子又夹了一块饼,举着问祝宗宁:“你做的啊?”   “不……”祝宗宁下意识想要否认,但看见贺兰牧的眼神,又立即不敢胡说八道了,承认道,“嗯,我跟安姨学了几天。”   他那点小心思全都被戳穿,还当着贺兰牧爸妈的面,窘迫得脸都红了,着急忙慌地往贺兰牧面前推了推生煎的盘子,想去把贺兰牧手里的饼抢回来:“不好吃就别吃了,你吃这个,生煎是好吃的。”   然而贺兰牧的筷子用得很稳,祝宗宁没能抢到,眼睁睁看着贺兰牧保持着眼神盯着他的姿势,又把那个饼塞到了嘴里咬了一口。   他脸又红了几分。   完蛋了,连贺兰牧吃个卷饼他都觉得性感到不行了,他彻底没救了。   祝宗宁在心里哀嚎着,看贺兰牧三两下又解决掉一块卷饼,祝宗宁赶紧把盘子收到自己面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想要毁尸灭迹,却又听见贺兰牧说:“行了,你做的东西我也吃过了,但是下回别做了。”   祝宗宁又点着头“喔”了声,继续吃自己眼前的饼。   这些天他做这玩意做了起码又一百张,别说吃了,闻着那个味都觉得腻,已经尝不出来到底好不好吃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闷头吃。   吃到第三块的时候,他已经吃不下了,像是挑食不好好吃饭的孩子似的咬着饼皮便便磨洋工,脑子这才忽然灵光——刚刚贺兰牧说——下回?!   下回就是他还能来给贺兰牧送饭的意思吗!   祝宗宁心里像是忽然爆炸了一个五彩缤纷的盛大烟花,炸得他嘴角上扬,控制都控制不住,目光灼灼地看着贺兰牧,尾巴尖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于是接下来,祝宗宁仗着贺兰牧的默认,开始天天往贺兰牧家跑,现实借着送早饭的机会蹭在人家家里吃早饭的机会,后来用肉骨头收买了板凳腿儿,还借着遛狗的机会捞着了一次跟贺兰牧单独相处的机会,为时长达一个小时。   祝宗宁感觉他追贺兰牧的路忽然平顺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一些亮光。   他想,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修复和贺兰牧的关系了。   然而正月十七的早上,祝宗宁用保温桶拎着一大清早起来弄好的桂花酒酿圆子,依着这一个来星期习惯敲开了贺兰牧爸妈家的门,却只见着了拿着包子来开门的贺兰牧他爸。   板凳腿儿和他混熟了,闻到他气味也跑来家门口,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两圈,“汪汪”地叫着表示欢迎。   可贺兰牧他爸一脸诧异:“小祝?你怎么又过来啦?”   “我来送早饭啊……”祝宗宁透过贺兰牧他爸的肩膀往餐桌的方向看,明显是已经在吃早饭了,可桌子上只有两套餐具,贺兰牧也没坐在桌边。   他不知所措地抓紧了手里保温桶,问:“这些天,不都是这样吗?”   “他没跟你说吗?”贺兰牧他爸让祝宗宁坐到家里来,咬着包子跟祝宗宁一块坐到沙发上,告诉祝宗宁,“小牧出去旅游了,昨天中午就走了的呀。他搞那个自媒体嘛,不能在家待着。”   祝宗宁想起来在贺兰牧那里过夜的那一次,贺兰牧好像的确告诉过他“要出趟远门”,原来贺兰牧并没骗他。   贺兰牧一直都不骗他,说要出趟远门就真的走了,说不带他也真的没有带他。   他沮丧了下来,这些天贺兰牧给了他太多好脸色,让他得意忘形了,以为马上就要追上贺兰牧了,原来贺兰牧只是因为在父母家里,给他留了些面子而已。   “那……他去哪了啊?”祝宗宁不怎么抱期望地看着贺兰牧他爸,“他之前没告诉我。”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贺兰牧他爸已经把刚刚手里那个包子吃完了,怪为难地看着祝宗宁,“我和他妈不怎么爱干涉他,只要他日常报个平安,不违法不乱纪,我们一般不过多过问他的生活,所以他没跟我们说去哪,我们也没仔细追问。”   祝宗宁脸上的沮丧更明显了一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了茶几上:“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这个你们吃吧,里面加的桂花蜜是我哥从蜂蜜园拿过来的,味道比较正,应该还挺好吃的。”   他站起来要走,贺兰牧爸妈跟在后面送他,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难过,让人看着不落忍,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贺兰牧他爸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他:“对了,他那个视频账号叫什么‘在路上’,上头可能能找到他去哪了,你看看?” 第81章 小村庄   祝宗宁把自己怒而删之的视频软件又下载了回来。   在他把软件删除的时间里,这个账号又发布了三条视频,两条是关于贺兰牧亲手改造越野车的,另外一条发布在昨天傍晚,视频看起来像是透过车窗拍摄的,是某一个地方的群山,冬日里下了雪,银装素裹,只有几个镜头偶然扫过了驾驶席上的贺兰牧,大约是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贺兰牧只穿了一件针织衫,衣袖挽到了小臂的位置,隐约可见鼓囊囊的肌肉。   有效信息只有一段绵延的山脉,可全国各地的山在祝宗宁看来长得都一个模样,他据此无法判断出任何有效信息。   祝宗宁把这段不到四分钟的短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快二十遍,最后还是切换到了微信上,给贺兰牧发去消息:牧哥,你去哪了啊?   一整个春节的时间,谢寻年和贺兰牧终于商量出来了年后第一次出发要去的地方。   是谢寻年提出来的,他跟贺兰牧说自己想去北方体验一下天寒地冻的冬天,但真正出发以后,他捏着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个戒指挂坠,告诉贺兰牧:“我一直没跟你说过,他是东北人,跟我说他老家的冬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还有最漂亮的冰雕和最好吃的冻梨。牧哥,以前我怕冷,不敢去看,现在我觉得这个账号签约之后的第一个去处应该选在那里。”   贺兰牧手扶着方向盘,越野车里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他手指一下下跟着节奏无意识地打拍子,在不限速的路段拉高了车速:“没问题,你选题你拍摄,我开车我露脸,咱们不是说好了的。”   谢寻年将副驾驶的车座椅调整了一下,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包旺仔小馒头和一罐旺仔牛奶,问贺兰牧:“牧哥,吃吗?”   他特别喜欢吃零食,但贺兰牧对此敬谢不敏,摆了摆手说:“不要。”   又指挥谢寻年:“帮我拿听红牛,昨晚我那间房隔壁是对出来旅游的小情侣,俩人吵起来了,我后半夜才睡着。”   俩人昨天住宿的房间并不挨着,谢寻年不知道贺兰牧的悲惨遭遇,从背包里摸出来一瓶咖啡拧开:“小卖部没红牛,我买的咖啡,你凑合一下吧。”   贺兰牧接过来往嘴里灌两口,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下个服务区去吃午饭吧?”   谢寻年往嘴里丢了两颗旺仔小馒头,没有异议:“好哇。”   贺兰牧于是又确认了一下路线,把跳出来的微信消息提示框上划掉,一气儿开到了服务区。   谢寻年去公共卫生间,他就去服务区的售卖机那儿扫码买红牛,顺便查看刚刚收到的微信消息。   祝宗宁给他发了三条了,明显是被他上回的不告而别弄出了后遗症,贺兰牧透过那几条消息都能想象出对面祝宗宁臊眉耷眼的样子,不由得弯唇笑了一下,然后给祝宗宁回复: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出趟门,大概一个月,你不用天天找借口往我家跑了。   祝宗宁像是在时刻守着手机,几乎是立即回复:那我能去找你吗?   又说:你上次说还不知道,那现在总归知道了吧?   室外气温很低,但贺兰牧的手指仿佛不会被冻僵,仍旧灵活的打字,倒也没有明确拒绝祝宗宁,只是说:我这回出来是有正经事情要办。   可在祝宗宁听来,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拒绝,祝宗宁沮丧地退而求其次:那我能给你发微信吗?   贺兰牧反问他:不然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祝宗宁就又开心了一点。   他给贺兰牧发奶糕的照片,但很快又意识到贺兰牧在开车,就又不敢太频繁地给贺兰牧发消息了,嘱咐贺兰牧:牧哥,你开车小心一点。   祝宗宁度过了两天守着手机的日子,靠着贺兰牧断断续续回复他的几句消息和“在路上”这个账号的视频更新过日子。   可这日子过得极其难受,浑身憋屈,“在路上”这个账号底下总有很多贺兰牧还有那个玫瑰花精的CP粉嗷嗷地叫唤,看得他心烦。   一直熬到他哥终于回来,祝宗宁才算是找到了救星似的:“哥……”   祝宗安和秦韫刚从温暖的热带海岛度假回来,其实本来是要一家人都去的,只可惜临近春节的时候祝宗宁病了,可他一个生病也不能耽误全家,尤其是秦韫才生产完半年,家里人都怕她收到激素波动影响心情不好,所以就只祝宗安的小家庭出去玩了。   秦韫心细,给家里从上到下的人都带了小礼物,连安姨家的小孙女都想到了,此时带着礼物去给大家分,留下祝宗安自己面对苦瓜脸的祝宗宁。   “哥,他又走了。”祝宗宁嘴角往下撇,“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在哪啊。”   找人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办不到,祝宗安管理一整个祝氏,是有自己的人脉渠道的,但他问祝宗宁:“你怎么不直接问问贺先生。”   “他又不告诉我。”祝宗宁怨念地看着他哥,拿出自己和贺兰牧的聊天记录给他哥看,“我第一天就跟他问了。”   又切换到视频软件的界面:“这是他发在视频软件上的视频,你能看出来这是哪里吗?”   祝宗宁自己身在局中,而局外人祝宗安却看得分明,微信聊天框中虽然贺兰牧的回复不够及时,话也不多,可其实祝宗宁的每句话他都是给了回应的。   祝宗安把还拎在手里没来得及给出去的礼品袋拿给祝宗宁——那是他精挑细选的一对腕表,中性风,女款的那一只给男人戴也不突兀奇怪——告诉祝宗宁:“去找贺先生的时候,替我把礼物带给他。”   祝宗宁心思都在找贺兰牧上,就这么被他哥塞进手里来个礼品袋,都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祝宗安转身去厨房,拿了被子倒水,然后才信号延迟地冲着他哥大喊:“知道了,哥我爱你!”   祝宗安倒好了两杯温水,又调了点蜂蜜进去,端着往楼上走,压根不吃祝宗宁那一套:“拉倒吧,你爱的可不是我。”   贺兰牧他们的目的地,是东北地区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说偏僻不是骗人的,那地方不仅连火车都不通,甚至连长途客运车都不到,需要先坐火车,而后转长途客车,最后还得在客运站打那种摩的,在呼啸的冬日寒风中到达村口,又要再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到村里头。   不过贺兰牧和谢寻年不用遭这种罪,两个人从南往北开,随停随住,顺便拍视频,用了四天才开到目的地,越野一路从村口开进去,都不用找门牌号,直接停在村里最显眼的一幢二层自建楼门口。   村子虽然偏僻,但是并不贫穷,连路都是平整的水泥路,各家各户的房子也都是漂亮的砖瓦房,还在正月,路上散落着不少鞭炮的碎屑,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着喜庆的春联,还有些人家门口挂着红灯笼。   城市里面随着复工而消散的年味,在这个村落里面却仍旧浓重。   他俩到达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已经蒙蒙擦黑,各家各户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   越野车在村子里可不常见,尤其是贺兰牧这辆,车型彪悍霸道,他才刚刚停下车,就有两个小孩儿好奇地凑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他们,谢寻年从车上跳下来,从兜里摸出两颗旺仔牛奶糖,分给两个小孩儿一人一颗,自己则去那幢二层小楼那儿敲门。   很快贺兰牧就看到一个婆婆开了门,老人家脸上皱纹遍布,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和谢寻年说了些什么,越过谢寻年冲他笑了一下,而后就冲他们敞开了大门,底气很足地喊:“小伙子,把车子停院儿里来吧!”   刚还好奇贺兰牧车子的两个孩子也往那边跑,喊着“范婆婆”,给老人家看刚刚从谢寻年那得到的牛奶糖。   贺兰牧发动车子,压着车速将车子开进院子里,而后一脚踢开车门,利落地从车座上跳下来,转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扛下来个大包。   “外婆,这是我带来的年礼。”谢寻年帮他搭了把手,问刚刚开门的老人家,“放哪里?”   “还带东西。”大概是家里很久没来人了,老人家看上去非常开心,指着厢房的位置说,“放那屋里头。你俩吃没?刚做好饭,猪肉粉条熬白菜,还有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能吃惯不?”   中午就在服务区垫补了点儿自助餐,贺兰牧和谢寻年饿够呛了,贺兰牧从来不是个挑食的,谢寻年倒是有点挑,但他不可能挑这里的饭,放下年货跟着老人家往屋里走,小声跟贺兰牧说:“这是他外婆,他们这边叫姥姥。”   贺兰牧了然地点点头:“你怎么自我介绍的?”   “我说是远哥的朋友。”谢寻年继续跟贺兰牧嘀嘀咕咕,“姥姥说,远哥跟她提起过我,还给她看过我的照片,她认识我。”   进了屋,谢寻年跟在姥姥身后去帮忙盛饭,贺兰牧把带过来的随身包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吃上了热乎乎的地道东北炖菜。   “那你们晚上怎么住?”姥姥牙口不是特别好了,拿炖菜汤泡馒头吃,“二楼原先是小远回来时住,他走了以后就闲了,没人收拾,不过他舅舅跟他舅妈回娘家去了,你俩先在那屋头凑合一晚?”   俩大男人住一块,在老人家看来没什么,但其实非常不方便,谢寻年垂着眼,说:“姥姥,我住远哥的房间吧,一会儿我收拾下,有张床就行。”   “也行。”姥姥嘬着喝了口汤,又看向贺兰牧,“小伙子,你呢?”   贺兰牧咽下嘴里的馒头,刚想说话,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前头带区号的座机号,像是什么骚扰电话,于是贺兰牧给挂断了,回答刚刚姥姥的话:“我都行,不挑。”   但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还是刚刚那个号码打来的。   贺兰牧皱了下眉,接听了电话:“喂?哪位?”   “我们是沛市* 派出所,请问是贺兰牧先生吗?”对方问,又说,“祝宗宁先生是您朋友吗?”   沛市就是如果选择公共交通,火车能抵达的地方,贺兰牧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怎么沛市和祝宗宁还能扯上关系?   他疑惑着应了声“是”,听见对方又说:“那麻烦您过来接一下您朋友吧,他随身包丢了,又说不清自己要去哪里,我们没办法处理。” 第82章 屁股痒   挂了派出所的电话,贺兰牧才发现祝宗宁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十好几条微信,但因为他当时在开车,没看见。   消息一开始是发了个沛市火车站的定位,对他说来找他了,问他更具体的位置,但后来变成了“牧哥我行李箱丢了怎么办啊”和“牧哥我手机要没电了,你理我一下吧,求你了”。   看来是最后想起来了“有困难找警察叔叔”,还知道去派出所报案。   贺兰牧丢下吃了一半的馒头,伸手拽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今晚估计回不来,小谢,姥姥,你们不用等我留门,我在外头找地方住一宿。”   谢寻年有点诧异:“怎么了?”   贺兰牧言简意赅:“他找过来了,这会儿还在沛市市里,来回一趟多长时间了,我在市区找个宾馆吧。”   姥姥还没明白过来,谢寻年给她解释:“姥姥,没事,他去接个朋友。”   “噢……”姥姥点点头,“那快去吧,馒头要不要带个啊?”   贺兰牧套上外套,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馒头叼在了嘴里,含混道:“不用了姥姥,我就拿这半个就行了,先走了哈。”   从村里到沛市,车程需要四个小时,贺兰牧一路都压着限速最高线开,花了两个半小时,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见到了委委屈屈缩在派出所接待室的祝宗宁。   派出所有暖气,但接待室暖气供得不好,平日里趾高气昂、精致讲究的小少爷,此时坐在连坐垫都没有的木头板凳上,披着不知道哪位好心的民警借给他的军大衣,脸上还挂着不知道在哪蹭的两道黑,头发乱糟糟的,简直从头到脚都写着一个“惨”字。   但就是这样,祝宗宁也与这里格格不入。   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养长大,和他们这些在外头摔打蛮来的是不一样的,祝宗宁就该是娇气的,被人护着宠着,不该受委屈,也不该吃苦。   所以贺兰牧是真的没想到祝宗宁敢这么不管不顾追过来的。   在家里,祝氏是祝宗宁的依仗,任祝宗宁怎么折腾总有人给他兜底,不会出什么大事,可这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祝宗宁一个进出都要又保姆助理跟着的小少爷,一个人只身跑过来,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可祝宗宁就这么跑过来了。   他想过祝宗宁对他的死缠烂打是出于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是出于未曾尝试过的新奇感,又或者是多少的确有一些愧疚和喜欢,但不会长久。   但现在祝宗宁出现在这里,他那些不确定的猜测就都站不稳脚跟了。   骄傲跋扈的小少爷的确是长大了。   贺兰牧揣在口袋里的手握了下,在民警喊出声之前先开了口,叫那头垂头丧气缩成一团的小可怜:“祝宗宁。”   祝宗宁又冷又饿又累,之前他给贺兰牧发了那么多消息,贺兰牧都没有搭理他,虽然派出所的民警说贺兰牧答应了会来接他,但祝宗宁其实是不信的。   这么晚了,外头又冷又黑,贺兰牧怎么会来接他一个炮 友呢?   他没抱希望,可却听见了贺兰牧的声音喊他的名字,祝宗宁“唰”的一下转过头来,看见贺兰牧真的站在门口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是自己累出幻觉来了,眼睛眨一下,面前的贺兰牧就会消失。   可那个“贺兰牧”不仅没消失,还朝他这边走了两步,连喊得称呼都变了,喊他:“宁宁,过来。”   ——贺兰牧真的来了!   这个意识后知后觉进入祝宗宁的脑袋里,他不由得屏住一口气,生生憋住了鼻头的酸意,老老实实地往前走了几步,垂着脑袋说:“牧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军大衣是人家民警同志的,贺兰牧把衣服还了,将自己的外套裹在祝宗宁身上,问祝宗宁:“你自己外套呢?往东北跑,穿个毛衣就出门?”   “火车上热。”祝宗宁委屈地抓紧了还带着贺兰牧体温的皮夹克,贪心地往贺兰牧跟前又凑了点,“我脱了塞进行李箱,但是行李箱丢了。”   贺兰牧:……   这小偷也忒没有职业道德了,偷人财物也就算了,反正祝家有钱,连衣服都不给剩下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腹诽那个偷东西的,又在派出所立了案,签了字把人给带了出来。   还是那辆熟悉的越野车,祝宗宁拉开副驾驶的门爬上去,眼睛四处乱瞟,很快眼尖地在椅背位置发现了两根长头发,还发现了一颗旺仔小馒头。   ——他果然让玫瑰花精坐副驾驶了!   祝宗宁酸得够呛,死死抿着嘴系上安全带,把贺兰牧的外套也盖在自己身上,屁股跟被扎了似的坐不住,小狗圈地盘似的到处蹭。   贺兰牧跨上驾驶座,反手一拉安全带,问祝宗宁:“你干什么呢?”   祝宗宁嘴快:“屁股痒。”   贺兰牧:……   个小兔崽子是发现色诱这招好使了是吧?   祝宗宁秃噜完,也意识到这三个字充满了歧义,瞬间安分下来,没话找话地说:“牧哥,我以为你不会来接我。”   贺兰牧瞥了他一眼:“第一回自己出远门?”   “嗯。”祝宗宁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以前都是小张助理和我一块,而且坐公务座,这回太着急,买不着票,坐的二等座。”   贺兰牧在地图上搜索附近的宾馆,还得考虑星级,毕竟也不能真给祝宗宁弄到那种小旅店里头去,找了几分钟,确定了定位,才又说:“那你还敢自己跟过来。”   “我怕你不回去了。”祝宗宁抱着贺兰牧的那件夹克不撒手,“你以前你跟我说过,你就喜欢到处跑,之前二十出头的时候好几年都不回家。”   原来听进去了,而且还记得,贺兰牧往祝宗宁那边看了一眼,祝宗宁刚刚在接待室冻得发白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了,看来是暖和过来了,贺兰牧把车载空调温度调了调,提醒祝宗宁:“我不是发微信告诉你了,出门一个月,谁说我不回去了。”   “一个月!”祝宗宁一着急,秃噜了实话,“那么久!那玫瑰花精都能跟你好上了!”   贺兰牧一挑眉:“玫瑰花精?”   祝宗宁:……   靠,嘴快了。   他眼神不敢跟贺兰牧对视,四下乱飞着:“就是,那个谁啊。”   于是就错过了贺兰牧嘴角一闪而过的笑。   贺兰牧还不知道祝宗宁发现了“在路上”账号的事情,更不知道评论区那些评论对祝宗宁造成过什么样的巨大伤害,以为是谢寻年那一束玫瑰花的后遗症延续到现在,有点好笑地反问祝宗宁:“那你过来能有什么办法不让我们俩好?”   ——他们果然有苗头了!   祝宗宁心里警铃大作,一着急,本性的骄纵从被收拾出来的老实表象下冒了个头,嚷嚷道:“你,你都跟我睡了!”   贺兰牧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他:“所以你一来就跟我说屁股痒?”   祝宗宁:……   贺兰牧看他那一脸窘样就想笑,心情颇好地把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跟祝宗宁说:“那行,到宾馆了,下车吧,洗干净了我来睡你。” 第83章 闹鬼   贺兰牧是逗他的,然而祝宗宁信以为真。   这种快捷酒店祝宗宁根本就没住过,一进门脸就皱了,还自以为贺兰牧没有发现,硬着头皮往浴室走,但刚推开门,被贺兰牧从后边拽着毛衣领口给捞住了。   贺兰牧一只手就把人捞了出来,问他:“干什么去?”   毛衣是宽松款,拽一下并不是很勒,但祝宗宁还是被拽得愣愣的,看着贺兰牧不明所以:“洗澡啊……不是要……睡我。”   “逗你的听不出来啊?”贺兰牧在酒店四处看了看,虽然和祝宗宁住惯的豪华酒店相去甚远,但胜在酒店比较新,卫生环境也还不错,他把桌子旁边的椅子拖出来,岔开腿往那一坐,抬头示意对面的小沙发,说,“先坐。”   这是有话说的意思,祝宗宁不知道贺兰牧要说什么,心里忐忑不安,左手捏着右手的手指尖,坐在了沙发一边。   贺兰牧刚在楼下办入住的时候借了个共享充电宝,从口袋里拿出来扔给祝宗宁:“给你手机充个电。”   这也是新鲜玩意,祝宗宁以前只听说过,自己没借用过,拿过来都没找到充电头在哪,还傻兮兮地跟贺兰牧说:“我……我数据线也丢了。”   贺兰牧十分想不通祝宗安到底是怎么放心就这么把人给放出来找他,心累地站起来,拿过祝宗宁手里的充电宝,从侧面把自带数据线拽出来,也没再给祝宗宁递回去了,直接拿过祝宗宁手里没电的手机帮他充上。   离得近了,祝宗宁感觉自己几乎能闻到贺兰牧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他越发忐忑,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紧张,说话也结巴:“牧,牧哥,今天晚上你也住这里吗?”   贺兰牧把手机和充电宝一块递回去,顺势坐在了祝宗宁旁边:“嗯,这个点了我开车回去太扰民。一会儿开机了,给你哥回个电话。”   祝宗宁不想给他哥打电话,因为他哥只查到了贺兰牧他们来沛市,具体去哪里还不清楚,根本就没同意他出门,他是让赵虔帮忙买的火车票,自己偷偷溜出来的,还过河拆桥地把他哥的电话和微信全拉黑了,这会儿电话打回去那不得被骂死。   他转移话题地说:“这个充电宝哪借的啊?”   贺兰牧正在自己手机上挑外卖,闻言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酒店楼下,你不是看着我扫的码?”   “哦……”祝宗宁自讨没趣,把手里的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着充电宝贴在一块,又说,“牧哥你在看什么?”   贺兰牧挑了几样炒菜,木须肉、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选的差不多了,把界面给祝宗宁看:“饿了没?吃这几样行么?”   祝宗宁早就饿坏了,刚在派出所看民警吃桶装泡面都眼馋,但他也不敢跟贺兰牧提要求,怕贺兰牧觉得他麻烦,毕竟是他自己放下的豪言壮语,说自己不用别人伺候,他来伺候贺兰牧,结果到现在为止都是贺兰牧在照顾他。   他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我不挑食。”   贺兰牧心说你还不挑食,但看祝宗宁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忍了没怼他,备注了不要加葱,把外卖订单下了单,然后收起手机,转头看向祝宗宁:“行了,今天就在这凑合一宿吧。一会儿外卖来了,你吃饱了就去洗个热水澡,明天一早我送你去火车站,记得把车票发给你哥,让你哥派人到车站接你。”   祝宗宁刚要因为贺兰牧怕他饿肚子开心,结果嘴角都没来得及扬一扬,转瞬就发现贺兰牧竟然要把他打包送回去,顿时脸就垮了下来:“我不走。”   贺兰牧抬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拿拇指把上头的黑印子蹭了蹭:“那我给你哥打电话?”   指腹粗糙,蹭在细嫩的皮肤上触感明显,记忆里头那些亲密无间一下子就被翻搅出来,祝宗宁眼眶一热,有一种悲从中来的难受,看着贺兰牧,很不解也很委屈地问:“牧哥,你为什么总要把我推出去啊?”   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祝宗宁觉得丢脸,吸了下鼻子硬憋回去,顶着红通通的眼眶继续说:“你不是说还喜欢我的吗?是骗我的吗?你不想对我好了、也不答应和我谈恋爱,这些我都理解,是我活该的,谁让我以前是个混蛋,可是我想跟着你,想对你好,想学你之前对我的样子对你,补偿你,也不行吗?我就是想你,我看不见你我就害怕,我难受,你都说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怎么就还要躲着我啊……”   他一开始还在憋,后来眼泪实在憋不回去,就拿手抹,把脸上那两道黑印子晕开了,抹成好几道,成了个花猫脸,索性自暴自弃,捂着脸哭出声:“我好后悔啊,要是能回到一年前就好了,可是回不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求你了牧哥,你教教我吧。”   他哭得伤心极了,从得知贺兰牧离开的担忧,到看见那个视频账号下面评论的吃味,再有这一天里头折腾来去的疲惫,和丢了行李又不知去处的慌乱,全都集中爆发了,哭得直抽抽,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贺兰牧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分钟,然后起身打算去给他那两张纸巾擦擦,可祝宗宁现在是惊弓之鸟,一看贺兰牧要站起来就以为他被自己哭烦了要走,当即一手抹脸一手拽贺兰牧的手,说话都破了音:“牧哥你别走!”   贺兰牧都冷不防被他拽了个踉跄,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祝宗宁拽着他的手,说:“哭得太丑了,我给你拿张纸擦擦。”   但祝宗宁哭蒙了,且心有余悸,仍旧拽着贺兰牧不放手。   贺兰牧只好反手牵住了祝宗宁,也不去拿纸抽了,直接把人拉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别哭了,洗把脸。”   他说:“我没打算把你推开。”   祝宗宁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凉水还没放完,他被冰得打了个哆嗦,闻言挂着一脸水花转头看贺兰牧:“你都要让我哥把我抓回去了。”   这种酒店的毛巾不见得干净,贺兰牧自己也就随便洗两把凑合了,但给祝宗宁还是别用了,他抽了两张面巾纸拍在祝宗宁脸上,不怎么温柔地把祝宗宁脸上的水蹭干了,才说:“这儿的条件你也看见了,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我要去的地方比这里环境还要差一点,没有酒店,借住在人家家里,睡火炕,铺褥子,没有软硬适中的床垫;有些人家里还养猪养鸡,空气里有猪屎鸡粪味儿;上厕所没有马桶,是旱厕,屁股能给你冻掉,还不回去,这些你能受得了?”   祝宗宁刚哭狠了,他憋了太久,情绪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乍然这么一发泄,收都收不住,洗完脸还在一抽一抽地,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贺兰牧说的这些东西,弱弱地说:“你是吓唬我的吗?”   看来是吓住了,贺兰牧又给他抽了两张面巾纸擦流到脖子上的水珠,然后说:“我吓唬你干什么,我要是想吓唬你,我就说这儿闹鬼。”   祝宗宁迟疑了一下:“真……的吗?”   本来是逗他,贺兰牧也没想到祝宗宁还真怕鬼,于是说:“真的,还敢非要留下?”   祝宗宁是真怕,可要留在贺兰牧身边的念头更强烈一些,他手心中攥着刚刚擦完脸湿成一团的纸球,英勇就义似地说:“还是要的。”   他说:“牧哥,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块。”   贺兰牧低估了祝宗宁的决心,没能把人吓唬回去,点了头:“行吧,你自己非要去的,可别后悔。”   说完他抬腿往外走。   祝宗宁要留下,但行李箱被偷了,随身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好歹得给他研究买件羽绒服。   他掏出手机看地图,翻找最近的商场,祝宗宁亦步亦趋地贴着他跟出来,尾巴似的粘着他,看上去有点惊魂未定。   这房间就那么大点地方,贺兰牧险些被他踩着脚,躲了他一下:“还贴这么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留下了,又不会把你丢这跑了。”   然而祝宗宁还是离他特别近,简直要跟他变成连体婴了,“啪啪啪”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而后神经兮兮地四下看,再度跟贺兰牧确认:“牧哥,这儿真闹鬼啊?” 第84章 牵着我的手睡的(二更)   贺兰牧说的农村真实住宿条件,祝宗宁没放在心上,信口雌黄一句“闹鬼”反倒是把祝宗宁吓了个够呛,晚上睡觉不敢闭眼,非要牵着贺兰牧的手。   但贺兰牧轻而易举识破他的小伎俩,拍了拍他枕头,说:“安生睡觉,别找扌喿。”   经历了一天的兵荒马乱,祝宗宁一直到和贺兰牧并排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心才算是落定,找到一些安稳和踏实地感觉,浑身放松下来,有些睡不着,不怕死地撩贺兰牧:“我给的,牧哥你要吗。”   贺兰牧本来就憋得难受,心里头一股火烧得旺,可这酒店里头没油也没套,条件完全不允许,偏生还有人不怕死地往他怀里钻,他咬着牙摁住祝宗宁:“明天坐车要四个小时,中间一个多小时走山路,颠得不行,你确定你现在要作死?”   “你怎么老吓唬我。”祝宗宁嘟囔一句,但是好歹安分了一些,静静地侧躺着,看着贺兰牧的脸,“那牧哥,你能再喊我一声宁宁吗?”   给点好脸色就得寸进尺,贺兰牧简直无语,可在祝宗宁出现在沛市派出所的时候他的心就软了,只能纵着他,伸手把祝宗宁的手抓进了自己手里,问:“这样能睡了吗?”   掌心温度传递过来,温暖干燥,他们靠得那么近,祝宗宁快乐得快上天了,跟贺兰牧十指交握在一块,幸福得闭上眼睛,对贺兰牧说:“牧哥,晚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上醒来的时候祝宗宁已经整个人都滚进了贺兰牧怀里,后背贴着贺兰牧结实的胸口,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候胸肌的轻微起伏。   祝宗宁揉了揉眼睛,前一晚哭的太狠,虽然后来用冷水冲了好几次,等眼睛不肿了才睡的,但早上起来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眼睛的不舒服了。   意识回笼,他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睡在贺兰牧怀里,不是做梦,是真实的和贺兰牧肌肤相贴地睡在一起。   这种场景他渴望太久,却又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之前那几次他睡在贺兰牧那,就算没有被赶去次卧,贺兰牧也从来不可能抱着他,总是裹着被子睡在床铺一头,和他中间隔着分明的楚河汉界。   祝宗宁很轻地眨了眨眼睛,又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想要往离贺兰牧更近的位置靠一点。   但他才弓起腰动了一点,贺兰牧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问他:“醒了?”   祝宗宁被抓了包,小动作一瞬间僵住,顺势在贺兰牧怀里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蠢蠢欲动想在贺兰牧那儿讨一个早安吻。   但他迟疑了一瞬间,贺兰牧就已经掀开被子翻身起床,“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说:“醒了就起来,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要下雪,到时候就回不去了。”   机会错失,祝宗宁懊恼地从床上爬起来,钻到浴室去洗漱。   洗漱完,他也没有别的衣服能换,只能接着穿前一天的衣服,跟着贺兰牧下楼吃了个早午饭,肉包子和豆浆。   吃完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市区最高档的商场挂着的牌子都是祝宗宁听都没听过的,在超市买水的时候就顺便把洗漱用品给买完了,然后去二楼,贺兰牧给祝宗宁挑了两套保暖内衣裤外加一件长到小腿的黑色羽绒服,全都毫无设计感,主打一个厚实保暖,祝宗宁只敢用眼神嫌弃,然后在付款的时候抢着亮出自己的手机二维码。   贺兰牧不跟他抢,等他刷了卡,直接把羽绒服抖落开套他身上,说:“走吧。”   祝宗宁被他套成了个企鹅,跟在他身边,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住宿环境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前一天晚上贺兰牧主动牵了他手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回程的时候贺兰牧不着急了,车速压得不快,祝宗宁趴在车窗户上往外看,天有点灰蒙蒙的,北方的冬天是荒秃秃的,树木都只剩下枝丫,鸟雀都没有一只,但这些看在祝宗宁眼里都算美景,他拿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最后悄悄调转摄像头,对准自己和专心开车的贺兰牧,悄咪咪照了一张合影,设置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没过几分钟,赵虔发来微信问候:卧槽,这是追上嫂子了?   祝宗宁瞄一眼贺兰牧,对方在专心开车,没注意他,就低下头大放厥词地对赵虔说:反正昨天他是牵着我的手睡的。   赵虔真心实意:牛逼!   祝宗宁又嘚瑟:是他心软,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啊。   赵虔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祝宗宁于是也锁屏了手机,毕竟贺兰牧并没有明确表示是不是愿意跟他重修旧好了,昨天晚上那个牵手也没有任何明确含义,毕竟之前他们也上 床,但是贺兰牧是拿他当炮 友的。   想到这,祝宗宁感觉自己还得努力,放下手机去摸放在置物架上的矿泉水:“牧哥,你喝水吗?”   贺兰牧接过矿泉水灌了一口,又把瓶子递回去,祝宗宁暗搓搓自己也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假装亲到了贺兰牧。   但紧跟着,他就想起来以前玫瑰花精也都是坐在副驾驶,顿时又酸了起来,问贺兰牧:“牧哥,那之前,那个谁……也给你递水吗?”   “谁?”贺兰牧看了他一眼,“玫瑰花精?”   祝宗宁前一天说秃噜了嘴,把自己给人家起的外号说了出来,这会儿只能不自在地“嗯”了声,可又很在意这个问题,就又说:“他坐你副驾驶吗?”   “人家叫谢寻年,算起来还比你大几个月。”贺兰牧知道祝宗宁心里其实在想什么,没回答“递水”和“副驾驶”的问题,直接说,“我们俩现在算是工作搭档,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拍视频,没你想的那些事。”   “哦……”祝宗宁嘴角要压不住了,抿着嘴笑得眼睛都弯了,听见贺兰牧又说:“还有我提醒你,小谢有自己的心上人,现在我们就住他男朋友的外婆家里,到了地方别乱说话,知不知道?”   祝宗宁“嗯嗯”地点头,心想如果他跟你就普通朋友,我还有什么话能乱说,然后他就随口问道:“那他男朋友呢?也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贺兰牧打着方向盘转弯,进到高速收费站,告诉祝宗宁:“死了。”   祝宗宁震惊了,一直到贺兰牧交完了高速费,车子都从高速收费口下去开进了县区,他还没能完全消化掉这个信息。   他对玫瑰花精,啊不,谢寻年,的感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从单纯的嫉妒演变出来一种同情,又从同情里头衍生出来一点庆幸和后怕,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感。   良久,他才“啊”了声,算是做出了回应,又讷讷地跟贺兰牧说:“牧哥,怪不得你生我的气,之前我们俩多好啊,我还不知道珍惜。” 第85章 凿冰钓鱼   天气预报很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真的飘起了雪花。   雪势还不小,鹅毛似的扑簌簌往下落,刚落雪花的时候贺兰牧已经开到了从县区往村子开的乡道,而等他开到村口的时候,地上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了。   祝宗宁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没见过世面地趴在车窗往外看,但等在家里的谢寻年还在替他俩担心,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来电显示跳跃出来谢寻年的名字,祝宗宁一眼就看见了,假装不介意地看了贺兰牧一眼,却听见贺兰牧说:“你接。”   “我啊?”贺兰牧让他接了,祝宗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刚被雪景吸引了一些注意力,才从对谢寻年的复杂情绪中脱离出来,但是并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寻年,迟疑了几秒钟才去拿贺兰牧的手机,最终还是选择开了外放,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谢寻年大概是没猜到接电话的不是贺兰牧,卡了一下,才说:“那个,你们走到哪了?下雪了,过会儿高速可能要封。”   祝宗宁求助地看向贺兰牧,贺兰牧嘴角像是有点笑意,不明显,但接茬说:“到村口了,一会儿就到了。”   “好。”谢寻年应了一声,又问,“接到人了?舅舅和舅妈上午回来了,我把二楼房间收拾了两间出来,你们俩……”   “我跟他睡一间。”贺兰牧接得自然,“我们快到了,见面说吧。”   谢寻年似乎也没觉得意外,“嗯”了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就祝宗宁一个人没见识似的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贺兰牧,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他知道你喜欢,不对,我喜欢,也不是,他知道我们俩……”   他词不达意,感觉怎么说都不对劲,但贺兰牧明白他意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他知道。”   祝宗宁凌乱了:“那他不喜欢你啊!”   “刚不是跟你说了,人家有喜欢的人。”贺兰牧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你一个小时前还在大发感慨,现在又忘了。”   这下祝宗宁可算是想明白刚刚那种不对劲的来源了:“那他抱着玫瑰花去找你干什么啊!”   “花又不是送我的。”贺兰牧都懒得提醒这个笨蛋,“那天我回去的时候你不是在家,你看见我抱着花了?”   祝宗宁风中凌乱了,但其实那一天的回忆是相当混乱的,他在副驾驶怀疑人生地仔细回忆半晌,这才意识到那天贺兰牧回去的时候就提了两个大塑料袋,压根没有什么玫瑰花。   是他自己被那束花弄得失去理智,然而贺兰牧向来磊落,生气的时候都大方承认还喜欢他,也从来就没想过用谢寻年刺激他。   祝宗宁心口发烫,刚在微信里发给赵虔炫耀的话涌上心头——贺兰牧怎么这么好啊!   但贺兰牧没给他感动的机会,车子已经停在一幢二层小楼大门口,说:“下去拍门。”   “哦。”祝宗宁听话地推开车门跳下去,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和车里的温暖完全形成对冲,冻得他立即就一个激灵,但空气中并没有贺兰牧说的什么猪屎鸡粪的味道,只有一股泥土的味道,比他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就说贺兰牧就是在吓唬他,想让他知难而退,然后给他冠上“追人不诚心”的罪名,他才不上当呢!   祝宗宁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走过去使劲拍了两下大门,而后没等几秒,谢寻年穿着大棉袄和大棉鞋从里头跑出来,半点儿他俩第一次见面那会儿的清冷美人的感觉都没有,打扮得像要演乡村爱情。   车行贺兰牧也被谢寻年这扮相给逗得“噗嗤”一声乐出来,从车窗探了个头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都零下十度了!”谢寻年缩着脖子嚷嚷,“一会儿还要去凿冰钓鱼!不多穿点冻死了。”   祝宗宁也被冻得不行,立即又拉开车门跳上车,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问贺兰牧:“牧哥,你也去钓鱼吗?”   贺兰牧发动车子开进院里,一边跳下车一边说:“去,你要跟着么?”   半个小时后,谢寻年穿着大棉袄和大棉鞋,祝宗宁也裹着臃肿的羽绒服,里头套了两条保暖裤,就贺兰牧抗冻,还穿着他那件夹克,一行人浩浩荡荡跟在舅舅身后,提着凿冰钓鱼的工具往村东头的小河塘走。   谢寻年更费劲一点,他还得扛一个单反相机用来之后录像用,吭哧吭哧走了没一会儿就累得直喘气。   其实相机也不算重,也不是他体力不够好,主要是他穿得实在是太臃肿,于是走起来分外费劲。   贺兰牧单手提着鱼竿和渔网,看他走得额头见汗,冲谢寻年伸手:“给我吧,我给你拿着,到地方你再拍。”   谢寻年跟贺兰牧不客气,立即把单反包往贺兰牧手里一塞:“多谢多谢。”   祝宗宁本来只拎了个塑料桶,准备装鱼的,这会儿很有眼色地凑到贺兰牧跟前:“牧哥,你给我吧,我背。”   贺兰牧躲了下他伸过来的手:“拉倒吧,一会儿摔了。”   “不会!”祝宗宁还伸着手,“说好了我是来给你帮忙的,我说到做到。”   谢寻年不掺和小情侣的事儿,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落在队伍最后面去了,看着贺兰牧把刚刚接过去的单反相机包带套在祝宗宁脖子上让他斜背着,还给调整了下长短和松紧,跟给小孩儿套斜背水壶似的。   “小孩儿”也很开心,明明冻得脸都红了,还笑得一脸灿烂。   但他完全能够理解,如果邓延还在……   如果邓延还在,那他也会把相机抢过去帮邓延背,祝宗宁脸上那个笑也会出现在他脸上。   谢寻年默默移开了视线,看向远处迷蒙的屋顶,和一望无际的天边。   这儿没有海,也没有山,他也没有捧一束邓延最喜欢的俗气玫瑰,可他在邓延最亲的舅舅和姥姥身边,他希望邓延能够看得见。   小河塘离得不远,塘面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其实这种时候凿冰钓鱼并不安全,因为被雪覆盖,很容易判断不清楚冰面厚度发生意外。   但村里人在这儿生活太久了,早把这个小河塘的情况摸得门清,完全知道这个时节冰层多厚,等贺兰牧他们到的时候,冰层上已经蹲了几个人了。   乡里乡亲都认识,相互打过招呼,有人问邓家舅舅:“老邓,这你家亲戚啊?”   “小延的朋友,过来看老太太的!”他应了声,又说,“城里人,都没见过咱们这凿冰钓鱼的玩法,说想看看,我寻思这一下雪后头就更冷了,就趁今天来钓两条鱼,正好晚上炖个鱼汤喝喝!”   邓延是村里每个人提起来都会惋惜的存在,年纪轻轻,从村子里混出去,打拼出来一番成就,刚能回头过来孝顺带他长大的外婆和舅舅一家,却得了个不治之症。   众人都默契地没提这个,有个年轻人站起来给邓延舅舅让地方:“叔,你来我这儿呗,刚砸开的洞,饵也扔下去了,鱼多。”   “不用。”邓延舅舅没应,自己在水深的地方挑了个位置,拿出来冰锥子凿坑,跟谢寻年说,“看着啊,就这么着,砸个窟窿就成。”   谢寻年有一瞬间的愣神,险些没接住贺兰牧递过来的相机,抬手搓了一把脸,才反应慢半拍地应:“欸。”   他深呼吸了口气,而后打开相机,对贺兰牧说:“牧哥,你帮个忙吧?”   “成。”贺兰牧冲谢寻年比了个“OK”的手势,他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凿个冰窟窿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   他劲儿大,下手又稳又准,看得祝宗宁跃跃欲试地凑过去:“牧哥,我也想试试。”   镜头里忽然出现另外一个人,谢寻年本来想提醒,后来又作罢,反正后面还得剪,素材多得是,不差这几个镜头。   但这事儿对贺兰牧来说简单,对祝宗宁来说却挺有难度,一冰锥下去差点砸他自己脚上,看得贺兰牧心惊胆战,连在另一边砸另一个冰窟窿的舅舅都吓着了:“诶,小祝,你来我这,想钓鱼我让给你,别弄了啊,你们城里孩子细皮嫩肉的,别伤着。”   祝宗宁也心有余悸,悻悻地收了手,跟贺兰牧嘀咕:“我看着挺容易啊。”   “你看什么都容易。”贺兰牧把祝宗宁拽到一边,“去边上看着,手放兜里,回头冻伤了有你哭的。”   “我也没那么娇气吧。”祝宗宁听话地站到一边去,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挽尊,“不会哭的。”   “昨天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贺兰牧几下把冰凿穿了,换了个方向继续扩冰窟窿的尺寸,抬起头看了祝宗宁一眼,埋汰他,“眼都哭成个核桃。”   前一天他确实哭得很丢脸,祝宗宁没得反驳,于是默不作声地把手揣回自己口袋里,蹲那看贺兰牧,当气氛组:“牧哥,你好厉害。”   但他们出来挨冻可不是真的为了就体验冬钓,还有正经事。   谢寻年怕冷,穿那么多,这会儿举着单反的胳膊却都冻得打哆嗦了,贺兰牧于是喊他:“小谢,你赶紧扫几个镜头,就先赶紧回去。”   又示意祝宗宁挪地方:“路人甲,你打算入镜?”   其实祝宗宁挺想被拍到的,到时候他就大号下场,告诉那群嗑假糖的自己和贺兰牧才是真的,然而也就敢这么想想,人还是乖乖地站到了河塘边上去了。   杂草都枯了,上面挂了一层白雪,祝宗宁心不在焉地拽了一根在手里卷啊卷,目光落在站在冰面上的两个人身上,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是吃味,就是觉得难受。   他哪里比得上谢寻年呢,人家用情至深,为了一个故去的人登门拜访对方的亲人,是真的要一生只爱一个人。   他也比不上贺兰牧,当初贺兰牧喜欢他的时候,对他好的时候,是掏心掏肺的,他什么毛病都肯纵容,缺点也不在乎,是真的爱他这个人。   他们都那么好,可他失去才知道珍惜,追人全靠死缠烂打,对贺兰牧的喜欢显得浅薄又廉价。   要不是他先遇上了贺兰牧,而谢寻年先遇上了那个他尚且不知道名字的人,他们两个看上去可真般配啊。   他想,祝宗宁,你可真糟糕啊。   他想得出了神,嘴角不自知地往下垮,连贺兰牧喊他都没听见,直到贺兰牧拈着一尾鱼走到他跟前,“啪”一声把鱼扔进他脚边的水桶里,祝宗宁才被吓了一跳,回过了神。   “想什么呢?”贺兰牧刚拿手直接抓了鱼,冻得手指泛红,双手互相搓了搓,又说,“雪下大了,太冷了,你拎着鱼,和小谢先回去。”   又抬手把羽绒服上的帽子给祝宗宁扣上:“戴好,回去冻感冒了。”   祝宗宁刚胡思乱想,想得自己心情和这天色一样灰蒙蒙的,兴致不高,看上去没精打采的,但还是下意识问:“那你呢?”      “你是真走神啊?”贺兰牧回身指了指冰面那边,“刚有村民下了网捞鱼,你没看见?现在捞多了,我帮忙去搬一搬。”   “哦……”祝宗宁这才元神回位似的,顺着贺兰牧的手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看见那边捞了多少鱼,倒是看见了贺兰牧冻得通红的手,他一下心疼了,赶紧抓过来往自己脸上贴,一边呵气一边问:“冷不冷啊?”   他刚站着发呆,早都冻透了,脸没比贺兰牧的手暖和到哪里去,呼出来的气儿也没多少热度,在这冰天雪地里一瞬间就散了。   可就那一口热气儿,从贺兰牧手心一直扎进了心尖上。   像羽毛挠骚,又像是雪花落下,总之并不明显的一下,却让贺兰牧心尖都动了动。   以前他冒雨出去浑身淋透都不管不顾的人,现在也终于学会关心他的冷暖了。   实属难得的,贺兰牧竟然不自在地“咳”了声,蜷曲手指把手抽了回来,说:“不算太冷,回去再暖和吧,你俩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谢寻年手指冻僵了,收拾单反收拾到现在,走过来揶揄贺兰牧,“我不会半路上把你家小朋友给卖了的。” 第86章 要是喜欢,当然得疼   谢寻年和祝宗宁这俩不禁冻的是真冻透了,回了家,先一人一杯热水“咕咚咕咚”干了,然后哆哆嗦嗦钻上火炕,裹着被子捂了十分钟,才总算是回过劲来。   姥姥怕俩年轻人冻感冒,在中屋忙活着给他们煮姜汤,屋里就剩下谢寻年和祝宗宁两个人。   半天之前祝宗宁还把人家当情敌,这会儿忽然之间单独相处,刚刚冻得哆哆嗦嗦还没意识到,现在暖和过来,屋子里就蔓延出来了一种极致的尴尬。   ——当然,这只是对祝宗宁来说。   谢寻年并没有感觉到,而且他比祝宗宁更怕冷,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注意力都没放在祝宗宁的身上。   可祝宗宁在这种令人难安的氛围中更像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左思右想,还是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诶,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啊?”   然而他那些小心思在谢寻年面前哪够看,谢寻年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在没有见到祝宗宁之前,谢寻年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谢寻年自己是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当初即使在爱上邓延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但邓延的去世还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所以他不喜欢把感情当儿戏、滥情不专一的人。   之前在贺兰牧的描述中,他觉得祝宗宁就是这种人。   那个时候贺兰牧对祝宗宁的评价是“被宠坏了的小孩”,他还持有保留意见。   但后来看到祝宗宁本人,才发现祝宗宁确实是有讨喜的地方,并不全是贺兰牧“恋爱脑”光环给他的滤镜加持。   所以他知道祝宗宁在问的是“你家小朋友”这个称呼,却没回答,告诉祝宗宁:“当我还你的吧。”   他抱着大玻璃杯喝了口白开水,脸色总算回过血色来,冲祝宗宁笑了下:“之前抱着玫瑰花去找牧哥,让你误会了吧?”   祝宗宁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啊”了声,但没承认自己吃过醋,用上午经过贺兰牧提醒才意识到的事实说话:“没有的,我在家等牧哥,他没抱着花回来,我就知道那不是你送他的了。”   听起来不像是祝宗宁能想明白的,但谢寻年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缠,换了个话题:“给你讲个故事吧?”   祝宗宁完全跟不上谢寻年的节奏:“啊?”   “小祝总有没有听过一种职业,叫临终关怀师?”谢寻年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没给祝宗宁回答的机会,就继续说,“这个职业很少被大众关注到,但其实在一些高级私立医院,是会有这样一帮人,专门跟命不久矣的人打交道的。”   “然后有一个刚刚来实习的心理学博士,其实他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博士论文选题,求了导师帮忙才有机会进到那么高档的医院实习的。”   “这个博士生的服务对象大多是高龄老人,直到半年以后,实习期快结束的时候,他接待了一位年轻的高管。”   “他才不到三十岁,却已经病得很重了。一般得了那么严重的绝症,病人的心态多少都会有波动,情绪反常、态度消极是很常见的情况,医院里经常能够听到病人情绪崩溃的哭声,或者是极度压抑时的暴怒声,但他不一样,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人总是带着笑,似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面对死亡,根本不需要这个临终关怀师再做什么。”   “但很快,这个年轻的博士生发现自己可以再为他做点什么了。”   “他们相爱了。”   “但距离医生给那个高管下的死亡通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很少能下床了,所以他们度过了在病床前的,三十三天的恋爱。”   “故事讲完了。”谢寻年抬手摸了一下挂在胸口的戒指,才又对祝宗宁说:“那束玫瑰花有三十三朵,那天是他的忌日,是我送给他的。”   祝宗宁听呆了,他只听贺兰牧说了谢寻年的爱人不在了,可事实要比他以为的悲伤太Hela多,祝宗宁想要安慰谢寻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发出一个音节:“你……”   可谢寻年眼神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问他:“牧哥告诉你了吧?”   “他说花不是给他的。”祝宗宁不擅长安慰人,谢寻年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他就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了,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我不知道是这样。”   谢寻年很淡地弯了一下嘴角,问祝宗宁:“他都没告诉你花送给谁了,你就信不是送他的啊?”   祝宗宁想了想,对谢寻年说:“信的,牧哥不骗我,他也不屑撒谎。”   这倒是很贺兰牧的风格,谢寻年就又笑了一下,将挂着戒指的链子妥帖地贴身放好,才又转头看向祝宗宁,问他:“那牧哥有没有说过他还喜欢你?”   祝宗宁说:“说过。”   “那他这句也没骗你。” 谢寻年就告诉他,“花不是给他的,牧哥也没对别人动过心思,小祝总,他其实不需要你愧疚,他需要你爱他。”   谢寻年彻底暖和过来了,下炕去帮姥姥准备晚饭。   这回就剩下祝宗宁一个人在屋里发愣,消化谢寻年刚刚跟他将的那句话,弄得一脸的专注凝重,仿佛谢寻年说了什么机锋,而他此时是在参悟什么佛理。   十几分钟后,祝宗宁顿悟了。   他跳下炕,从放在柜子上的羽绒服里掏出自己手机,而后又钻回炕上,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低着脑袋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研究得太过认真,连屋外嘈杂声音都没听见。   村子里与城市中大不相同的一件事,就是邻里之间无比熟稔,左邻右舍三不五时相互串门,年节当下更是走动更频繁。   邓延舅舅和贺兰牧去给人家帮忙送鱼,结果捎回来了好大一包腊肠,路上还遇上前庄的人来送信,家里老人过八十大寿,请大家过去吃席。   村子里宴请的时候,送信并不讲究,更没个请柬一类,就是家中小辈串门似的去各家坐坐,顺便把吃席的时间告诉对方,就算给到信了。   邓家人缘好,村里大事小情都会来给他们送个信。   做寿的那家来送信的是家里最小的孙女,还不到二十,正在读大学,这会儿放了寒假还没开学,蹦蹦跳跳地钻到屋子里来:“范婆婆,我奶奶要做寿啦,让我来给送个信,明天中午去吃饭啊。”   邓延舅舅跟在后面,笑着问:“要不要帮厨啊?我和你大娘都有空。”   “不用啦。”这姑娘搓着冻得红红的脸,很开朗大方,“我大伯、二伯和小叔都在家,我大哥和大嫂昨儿也回来了,家里还花钱请了帮手,你们就去吃饭就行!”   “行,跟你奶奶说,我们一定去。”   “哦对了,我爸说你们家里有客人,也一块邀请他们去我家吃饭。”   贺兰牧站在最跟前,眼神征询了一下邓延家人的意思,看见站在姥姥跟前的谢寻年也在冲他微微点头,意识到村子里面应该就是这种热情好客的民风,拒绝反而不礼貌,于是就作为三个“客人”的代表,入乡随俗地答应说:“好啊,谢谢。”   祝宗宁就是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听见中屋的动静,才踩上鞋子下了炕,撩开门帘一看,贺兰牧回来了,家里还多了个他不认识的生面孔。   他已经在炕上彻底捂暖和了,连脸都透着一层粉,走到中屋就自觉地挪到贺兰牧跟前。因为人多,没敢去碰贺兰牧的手,只小声跟贺兰牧咬耳朵:“什么好啊?冷不冷,一会儿回屋子里,我给你暖一暖手。”   “人家请我们去吃寿宴。”贺兰牧给他解释一句,抄在口袋里的一双手明明是温热的,却说,“行,一会儿你给我暖暖。”   祝宗宁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他都不认识人家,对方为什么会邀请他,又比如贺兰牧也不认识人家,为什么要答应,但都没问得出口。   想到能跟贺兰牧牵手了,祝宗宁心跳就噗通噗通快得不正常,想不起其他事情了。   可事实上,祝宗宁并没有得到可以给贺兰牧暖手的机会。   他们钓完鱼时间就已经不算早,又在帮忙的路上耽搁一阵,这会儿天色已经蒙蒙擦黑,是该晚饭的点了。   村子里房子的结构一般就是中屋有个大灶,烧了火里屋的炕就跟着暖和了,另一边则会装上煤气罐和小灶,做饭就在中屋。   这会儿菜都备好了,冬季里农村存储量最大的就是大白菜,衍生出无数做法,炖煮、醋溜、凉拌、酿白菜,不一而全。   再加上下午钓上来的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煮鱼汤。煮鱼汤的时候在大灶沿上贴上一圈饼子,考虑到贺兰牧他们是南方人,可能吃不惯面食,还拿电饭煲蒸了一锅米饭,晚饭可谓相当丰盛。   除了鱼汤和面饼子是舅舅守着火灶做的,剩下的饭菜都是贺兰牧一个人料理下来。   村里铁铸的大炒锅到了贺兰牧手里跟没分量似的,轻而易举就能颠勺翻炒,各种调味品三两下丢进去,菜香一下就迸发了出来。   老人家喜欢能干的年轻人,邓延姥姥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贺兰牧做饭,笑得眼角皱纹都拧在一起,感叹道:“小贺真能干,以后谁嫁给他就有福咯。”   贺兰牧端着炒锅的手稳稳当当,眼神往坐在旁边剥蒜的祝宗宁身上瞟了一眼。   心有灵犀的,祝宗宁也恰好抬起头来看他。   目光相交一瞬,祝宗宁又飞快低下头去,剥着蒜假装若无其事,红着脸说:“当然了,牧哥可会疼人了。”   ——可就怕遇上有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压根不识好歹。   祝宗宁在心里接话,也以为贺兰牧会这么内涵他,然而贺兰牧只是一边将炒熟的醋溜白菜盛盘端到餐桌上,一边用很若无其事的语气说:“要是喜欢,当然得疼。” 第87章 和好了的意思   一顿饭,祝宗宁吃得食不知味。   其实他是很期待这顿饭的,虽然食材不够精致,摆盘也显得粗狂,但那时贺兰牧做的菜,祝宗宁已经馋这个味道太久了。   可现在他心里记挂着别的,贺兰牧没拒绝他说给他暖手,还说“要是喜欢,当然得疼”这种暧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和好吗?   他其实根本不敢抱这样的期待,只要贺兰牧对他别那么冷淡,不要喜欢上别的人,给他追求的机会,就已经很好了。   他心神不宁,眼神老往贺兰牧那边飘,饭没吃几口,鱼汤却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三大碗,喝得额头都见了一层薄汗,贺兰牧才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酿白菜:“光喝汤啊?”   谢寻年慢吞吞拿勺子搅合着碗里的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目光在贺兰牧和祝宗宁之前转过两圈,说:“牧哥,一会儿我帮姥姥洗碗,你们俩的屋子还没收拾利索,吃完你们再去二楼收拾收拾吧。”   祝宗宁之前有多讨厌谢寻年,此时就有多感激谢寻年。   而贺兰牧也没有拒绝,借着谢寻年递过来的台阶,吃完饭同邓延家里人打过招呼,就拽着祝宗宁上楼去了。   村子里的自建房,房子再新,收拾得再干净,条件也说不上能好到哪里去。   贺兰牧进了屋子先摸了摸暖气,温度是足的,不至于睡冷,就又开始着手铺床,对祝宗宁说:“我之前不是吓唬你吧?”   他搬过炕角摞着的褥子,往炕上铺:“现在你自己看见了,吃的,穿的,住的,这里就是这样,还已经是因为我们是客人,人家拿出来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了。然而对你来说也还是粗糙简陋,放之前你能闹上天,现在真受得了?”   祝宗宁想跟他搭把手,但是他在家里连床单都没换过,帮不上忙,就只能看着贺兰牧忙活,小声说:“能。”   贺兰牧拍拍打打,把棉花褥子弄得松散些,闻言停下动作,转头看着祝宗宁。   祝宗宁就主动靠近了他一点,反悔了:“其实不太能。”   他折腾一天,想在自家的大浴缸里泡一个热水澡,想躺在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还需要一点安神精油来放松精神,但现实条件都是不允许的。   “我撒谎了,我不喜欢这里。”祝宗宁想起来下午“谢大师”的禅语,对贺兰牧讲了实话,“我其实就是一会儿也不想跟你分开,所以不愿意去的地方也变得愿意去了。”   贺兰牧看了他一会儿,没辙地叹了口气。   “在这等我一会儿,别跟下去了。”他嘱咐祝宗宁,自己拿上外套往外走,看见祝宗宁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要粘着他的意思,又补充,“我车上有新床单,还有我自己的睡衣,我去拿上来。”   其实贺兰牧自己出门在外是不会带这些东西的,以往野地里支着塑料帐篷他都能凑合两三宿,还是谢寻年说这回来的地方条件不太好,提醒他带上的。   反正自己开车,带上也不麻烦,贺兰牧随手从衣柜里抽出来了最新洗好的四件套和睡衣,恰好就是祝宗宁当初住他那的时候买的那套,本以为没用,却误打误撞给祝宗宁用上了。   到楼上,贺兰牧重新换了被罩床单,这才算是收拾完,坐在炕沿上,跟祝宗宁说:“其实你不跟过来,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怪你。”   “但是我想跟着。”大概是下午真的参悟了“谢大师”的话,祝宗宁感觉自己也比之前思路清晰,“我其实也以为自己是怕你又走才跟过来的,但是今天下午我想明白一件事。”   这太不像祝小少爷会说出来的话,贺兰牧有点新奇,问他:“想明白什么了?”   “爱一个人是一种本能,不需要刻意想自己该做什么。”祝宗宁话说得拗口,大概是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刻的道理,表达起来显得繁琐赘余,但还是很认真地告诉贺兰牧,“我现在追着你来这里,待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本能,不只是为了跟你认错。”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间。   贺兰牧之前对祝宗宁多狠心,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让他明白应该怎么珍惜,让他学会怎么尊重,却也没想过祝宗宁会能有一天想得这么透彻。   但贺兰牧不说话了,祝宗宁就抓住了提问的机会。   这问题已经横亘在心里一个晚上,他早就憋不住了:“牧哥,那你……你刚刚说‘要是喜欢,当然得疼’的时候,为什么看我啊。”   贺兰牧承认,祝宗宁说得是对的,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一种本能。   以前他对祝宗宁千万般好是本能,后来他对祝宗宁冷言冷语是理智对抗本能。   可他能言语挤兑祝宗宁,杀人诛心地说出那些让祝宗宁难受的话,却见不得祝宗宁身体上受太大的罪。   贺兰牧没回答祝宗宁的问题,反而冲祝宗宁伸出了手掌:“吃饭前不是说要替我暖手么?还算数吗?”   算数啊,怎么可能不算数。   祝宗宁飞快地伸手抓住了贺兰牧的手,从那句“暖手”说出口,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屋子里暖气烧得那么足,贺兰牧还做了一顿饭,那双手此时干燥而温暖,早就没有一点需要“暖”的迹象。   在心口蠢蠢欲动的猜测呼之欲出,祝宗宁压不住,连抓着贺兰牧手掌的指尖都在颤抖,问贺兰牧:“牧哥……什么意思啊?”   贺兰牧手上用力,将祝宗宁的手握住了,将祝宗宁的猜测给证实了:“和好了的意思。”   他说:“我不欺负你了,我喜欢你,疼你,现在跟你和好了。”   祝宗宁的反应像是卡帧了的慢动作,先是没听懂似的愣了几秒钟,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抓着贺兰牧的手晃了好几下,接下来的动作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猛地扎进贺兰牧的怀里,死死抱着贺兰牧的腰,脑袋窝在贺兰牧颈窝乱蹭,又高兴又委屈,小声嘀咕:“你还知道在欺负我啊,要不是你说,我好多次都觉得你根本不喜欢我了。”   贺兰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搂着祝宗宁让他在自己怀里撒娇似的蹭了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祝宗宁的后腰:“那我要不喜欢你了,你还追吗?”   祝宗宁抱着人根本不撒把,大有把这快两个月的时间里头贺兰牧欠他的拥抱都讨要回来的架势,趴在贺兰牧的耳边说:“追。”   “别追了,我喜欢你。”贺兰牧又揉了一把他的后脖颈,安抚小狗似的又拍了拍他脑袋,才说,“好了,起来吧,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北方冬天洗澡要去澡堂子,你凑合一下吧。”   祝宗宁又蹭了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贺兰牧,跟在贺兰牧后面往中屋走:“我自己来。”   于是贺兰牧让他自己端着盆,往盆里倒了冷水和热水,拿手试了试温度,告诉祝宗宁:“去洗把脸,小谢那儿应该有面霜,我去帮你要点。”   “不用。”祝宗宁拦住贺兰牧,又小声补充,“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不好的话我可能会过敏。”   贺兰牧:……   小公主还是那个小公主,娇气又挑剔着呢!   他只好折回身来,往另外的塑料盆里掺水,但祝宗宁端着个盆不走,还黏在他身侧,很担心地补充:“我不是故意找事,是真的可能过敏。”   热水倒好了,贺兰牧弯了下腰单手就端起来,另一只手拍了下祝宗宁的肩膀:“知道。”   两个人一块回到里屋,把门帘放下来,贺兰牧让祝宗宁在脸盆架那洗脸,他自己把盆放在凳子上,拿香皂把脸洗完了,又去跟祝宗宁商量:“以后跟我用一个盆洗脸行么?拿我这个盆给你接点水,泡脚。”   祝宗宁缩在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小声“嗯”了声。   于是贺兰牧就端着洗脏的水出去,泼进泔水桶,然后又倒了一盆温水回来,门帘一撩,祝宗宁正老老实实坐在炕沿等他,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小朋友上课听讲似的。   贺兰牧就把水盆放在了他脚边:“试试水温。”   祝宗宁听话地把脚放进盆里,水温适宜,那一瞬间几乎要把一整天的乏累泡掉了,祝宗宁享受着贺兰牧给他打的洗脚水,还是不太确认,歪头看贺兰牧:“我刚刚以为你生气了。”   “嗯?”贺兰牧本来打算去把祝宗宁洗完脸的水也去泼了,闻言站住脚没动,也歪头看祝宗宁,“我生什么气?”   “我刚刚说不用小谢的面霜。”祝宗宁两只脚都没什么茧子,是那种娇养的嫩,这会儿在塑料盆里无意识地晃荡撩水,“是不是很不知好歹。”   他仰着头看贺兰牧,小声问:“你不生气吗?”   贺兰牧放弃了去倒水的打算,一曲腿坐在了祝宗宁旁边,说:“不生气,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事儿多?当初你在我家那么作,我跟你发过一回火儿吗?”   以前是没有,可现在的情况早就跟以前大不相同。   祝宗宁小声反驳:“你以前那么喜欢我。”   “我现在也那么喜欢你。”贺兰牧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找着了卷纸,扯了一截给祝宗宁擦脚,“洗完脚先钻被窝,等我一会儿,我们聊会儿天。”   以前贺兰牧都不搭理他,祝宗宁巴不得能多跟贺兰牧说说话,好多了解了解贺兰牧的世界,于是很乖地钻进被窝里,把被子盖到下巴颏,眼巴巴地看着贺兰牧:“我躺好了。”   贺兰牧嘴角没法控制地弯了一下,然后掀开帘子出去,倒了水都没进屋,就在中屋把脚给洗了,收拾停妥钻回里屋,把门栓也插上了,而后上炕钻进被窝,祝宗宁就自发主动地贴了过来,问他:“聊什么啊?”   “聊聊我们俩。”贺兰牧伸出胳膊搂住了祝宗宁,让祝宗宁躺在他怀里,才说,“现在咱们是在谈恋爱了吧?”   祝宗宁斩钉截铁:“你别想反悔。”   贺兰牧又笑了起来,祝宗宁在他怀里,两个人就隔着两层薄背心贴着,几乎能感受到祝宗宁胸腔的震动,于是就又问:“你笑什么啊。”   “心情好。”贺兰牧轻轻揉了揉祝宗宁的后脖颈,“既然我们谈恋爱了,那我以前答应过你的那些话,就又重新算数了,所以你娇气、麻烦、挑剔,我都不会生气。宁宁,我后来生气,失望,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些。”   “我知道。”祝宗宁戳了戳贺兰牧大臂上的肌肉,“我以后不会了。”   贺兰牧“嗯”了一声,稍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搂着祝宗宁,跟他商量:“现在我们和好了,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你先回去吧。”   祝宗宁小猫挠人似的戳贺兰牧肌肉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你那么娇贵,这地方连澡都没法洗,床单被罩今天是凑合给你换了,回头脏了都没得换。”贺兰牧在被窝里扯了扯他身上的大背心,“你还真喜欢穿这个了啊?以前那么嫌弃,不是要穿真丝的才睡着舒服?”   祝宗宁被他扯得心里痒痒,戳贺兰牧胳膊的手伸手拉住了贺兰牧的手,握着:“你是心疼我了吗?”   贺兰牧反问他:“你说呢?”   祝宗宁嘟嘟囔囔:“所以你才跟我和好吗?”   “也不全是。”贺兰牧模棱两可地说,“我没想过让你追过来,这地方我没什么,对你来说太遭罪了。”   “你就是心疼我了。”祝宗宁肯定地说,又忍不住问,“那你之前怎么都不心疼我一下,我生病那么难受你都没去看看我。”   “那不是还有你哥,知道你有人照顾,不用我心疼。”   祝宗宁不乐意了:“那,我哥是我哥,你是你啊,又不一样!”   “以前你觉得都一样,我对你不好了,你就换一个人。”都说和好了,贺兰牧其实不太愿意再提以前的事,但祝宗宁问了,他就告诉祝宗宁,“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治顽疾得下猛药,我不心狠一点,你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啊?”   那巴掌也打得太疼了,药也下得太猛了。   祝宗宁在贺兰牧怀里有点憋气了,就扬起脑袋来透气:“我现在不这样了。”   贺兰牧给他掖了下被子:“知道。”   祝宗宁又讨价还价:“那你以后别这么对我了行吗?就算以后吵架……呸呸呸,我才不跟你吵架。”   “行,不吵架。”贺兰牧不理智地答应他,“也不对你这么坏了。”   仿佛那个有求必应的贺兰牧真的回来了,祝宗宁舒服地在被窝里蹭了下,又提新的要求:“像在做梦,牧哥,你亲我一下行吗?”   贺兰牧也纵容他,凑过去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才问:“那明天就回家,行不行?”   怎么又绕回来了,祝宗宁搂着贺兰牧凑过来的脑袋,自己把嘴唇印在贺兰牧的嘴唇上,妄图用美色诱惑贺兰牧,一边亲一边说:“不行,才和好,我没安全感。”   贺兰牧叫他亲得心都乱了,一把抓住他在被窝里捣乱的手,摁在身侧死死把人搂住,嗓子已经哑了:“别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说:“我送你回去。”   “待到后天吧。”祝宗宁在心里算计时间,脑袋转得飞快,找到个还不错的借口,“下午不是答应了人家去吃寿宴吗?我不知道村里的寿宴长什么样,好奇,想看看。”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只能嫌弃,怎么可能对这个感兴趣,贺兰牧再了解祝宗宁不过了,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憋着什么事儿没说。   但他也不想逼祝宗宁了,以前祝宗宁还会为了他受点委屈,今天晚上他这么一哄,估计小少爷的娇气劲儿没几天就又都回来了,到时候受不了了,再走也行。   于是贺兰牧没再劝他,妥协道:“听你的吧。”   计划得逞,祝宗宁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但睡意酝酿了还没有十分钟,就被一阵尿意憋清醒了。   ——上厕所没有马桶,是旱厕,屁股能给你冻掉。   贺兰牧的话回响起来,祝宗宁有一秒钟后悔自己没答应贺兰牧从这儿离开,但紧跟着就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颤颤巍巍地晃了晃贺兰牧的胳膊,问:“牧哥,这儿真的不闹鬼,对吧?” 第88章 我跟你一块回去   贺兰牧完全没想到祝宗宁原来真的怕鬼,好笑地往他那边动了动身体,让祝宗宁贴着自己,才说:“建国以后都不许成精,哪来的鬼。”   祝宗宁还是不太敢,跟贺兰牧说:“我想上厕所,是不是要去外面。”   “不用。”贺兰牧明白过来祝宗宁是想干什么,翻身起床开灯,然后从被窝钻出来,去柜子一角拿了个尿壶出来,“外头冰天雪地的,用这个解决一下吧。”   祝宗宁看着贺兰牧手里那个深红色的塑料桶,眼睛都瞪大了:“在屋里?!”   “不然呢?这么冷,出去一趟不得冻出毛病来。”贺兰牧把尿壶往炕边一放,“还是你要去院里?”   不能在卧室解决这种生理需求是祝宗宁最后的底线,他坚定地摇摇头,从被窝爬起来往身上套衣服:“我要去院子里。”   贺兰牧没辙,也跟着把外套披上,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那走吧。”   外头雪下大了,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的雪,越发显得夜晚的村庄安静沉谧,祝宗宁被冬风吹得缩成一团,躲在贺兰牧身后踩贺兰牧踩过的脚印,免得弄脏他的鞋。   到院落的一个角,那儿有一个小房子似的地方,贺兰牧指指那儿的小木门,说:“去吧,厕所就在那。”   走近了就已经闻到了味道,祝宗宁脸色都绿了,皱着脸往那边靠了两步,根本不想碰那扇看上去就很脏的木门。   他低估了这里生活环境的恶劣,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跟贺兰牧住一块,现在就开始求助贺兰牧:“牧哥,这儿好脏啊。”   贺兰牧只好去帮他开了门:“没办法,农村只有这种厕所。”   里头旱厕的坑露出来,祝宗宁一眼望过去,转头就“呕”地一声差点吐了。   他平日里用的卫生间不仅干净整洁,而且常年熏着好闻的香氛,连一丝异味都不可能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捂着膀胱的位置使劲憋着:“你快关上!”   贺兰牧就又把门合上了,看着祝宗宁一脸痛苦,指了指另一边墙角:“要不你就靠墙角解决一下?”   祝宗宁还是很难以接受,这和在大马路边上撒尿有什么区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野蛮、原始的事情,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痛苦地皱着脸:“我不要……”   “那怎么办,你也不能忍着。”贺兰牧怕他冻着,站在风口给他挡着风,心理疏导道,“大家都睡了,没人会知道。”   旱厕是不可能去的,祝宗宁感觉靠近那边自己都会被那臭烘烘的空气熏脏,挣扎了好几分钟,终于在迫切生理需求的摧使下,闭着眼选择了在墙根下尿了出来。   太屈辱了,祝宗宁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文明人了。   他苦着脸跟着贺兰牧回屋里,躺在被子里还处在被打击到的懵然里。   然而这还没完。   他吃饭的时候走神思考贺兰牧到底是不是要跟他和好,几乎没吃别的东西,光喝鱼汤了,喝得满肚子水,一个晚上起来了三次,在月黑风高的雪夜里,在一个他发誓再也不会回来的农村小院的墙根下,留下了三道耻辱的痕迹。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得也不早,到楼下吃早饭的时候餐桌边就只有一个谢寻年,邓延姥姥在礼物帮隔壁的小姑娘梳小辫,舅舅和舅妈正在院子里扫雪。   谢寻年招呼一脸精神不振的祝宗宁和眼底下明显也有一对黑眼圈的贺兰牧:“早啊,来吃早饭,豆浆和糖饼,挺好吃的。”   祝宗宁整个人都还很萎靡,穿着邓延姥姥给他翻出来的大棉袄往西方的桌子边一坐,垂头丧气的,好大一会儿就吃了半块糖饼,豆浆碰都不敢碰。   陪着祝宗宁一个晚上同样三进三出的贺兰牧知道他想什么,把饭桌上那碗都放凉了的豆浆自己几口干了,又去大锅里给祝宗宁盛了碗热的,摆在他面前:“少爷,您这是打算辟谷啊?”   祝宗宁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   这回祝宗宁真是被迫参加变形记了,贺兰牧感觉自己简直是玩脱了,骑虎难下的那个成了他自己,只好凑到谢寻年跟前,跟谢寻年商量:“打个商量,你自己在这边拍几天素材行吗?我们家那位矜贵,眼看就该崩溃了,我给他送回去,待几天再回来。”   “这是和好啦?”谢寻年早就从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变化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现在贺兰牧挑明了说,他也直言,“送老婆这种事,我怎么能拦着。”   贺兰牧极其狗腿地替谢寻年拿了张糖饼。   谢寻年憋着笑接过来,又说:“反正现在录的素材我也得剪剪慢慢发,能给你腾出一个星期时间来。”   “成,多谢。”贺兰牧正回身子,一手拿着块糖饼咬着吃,一手在自己手机上翻火车票。   从沛市坐火车回去要几乎十二个小时,也不知道之前祝宗宁坐着二等座过来遭了多少罪,贺兰牧又搜了搜路线,确定了离得最近的机场位置,准备直接买机票,然后自己开车过去,把车扔在机场的停车场。   看了一会儿,贺兰牧确定好了路线和时间,又在网上查现在下雪封路的情况。   还没查完,谢寻年又凑过来拽了他一下,给他看手机上一段视频:“对了,你看这个。”   视频是昨天他们在河塘上钓鱼时候的那一段,祝宗宁站在他旁边看他凿冰坑,祝宗宁目光简直黏在了他身上,那么热切又依恋。   以前的祝宗宁目中无人,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现在的祝宗宁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贺兰牧垂着眼看了几秒钟,跟谢寻年说:“发我一份?”   谢寻年:……你有点出息吧。   他默默心里吐槽,然后微信把长达三分钟的未处理视频发给贺兰牧,又问:“能上传账号吗?”   贺兰牧从包车软件切到微信,接收视频,跟谢寻年说:“别露脸,有只拍到背影的吗?背影不用刻意剪掉,你发就行。”   谢寻年比了个“OK”的手势,说:“知道了,那我跟公司报备一下。”   他俩嘀嘀咕咕商量完,祝宗宁的一碗豆浆才喝下去三分之一,正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这边。   祝宗宁现在已经是“谢大师”的信徒,不再乱吃飞醋了。   但他们距离太近,他听见了贺兰牧说“他们家那位”,后来又听见他们说什么“账号”、“露脸”一类的,顿时想起来那个叫“在路上”的视频账号下面嚣张的CP粉。   他以前是没资格说什么,但现在他可是贺兰牧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好一辈子那种,立即从被打击得半死不活的状态脱离出来,试探道:“牧哥,发什么啊?”   “昨天凿冰坑的事情。”贺兰牧还不知道祝宗宁已经知道了他和谢寻年的账号,没以为祝宗宁会对这个感兴趣,只当他是看自己跟谢寻年聊天就要没话找话,于是把板凳往他那边挪了点,又指了指他面前的豆浆碗,问他:“就喝一口?”   当着谢寻年的面,祝宗宁说不出口那个只有他和贺兰牧知道的原因,就只摇了摇头,说:“吃饱了。”   于是贺兰牧就自然地把他喝剩下的豆浆喝完了,起身去收拾碗,告诉祝宗宁:“别发愁了,上午我跟小谢抓紧拍点镜头,下午我们出发,去市里找个宾馆住。”   祝宗宁跟在后面,有样学样地跟着把盛糖饼的盘子端过去。   谢寻年把自己的糖饼吃完,连洗碗都不帮手了,迅速撤离:“你俩收拾吧,舅舅在院子里扫雪,我去帮忙。”   “那我一会儿过来。”贺兰牧个高,人结实,手掌都大,那碗拿他手里跟玩似的,三两下就洗刷干净了,他摆在灶台一边晾着,跟谢寻年说,“能不能留点,别全扫了,一会儿堆个雪人玩。”   谢寻年背对他应:“知道啦。”   祝宗宁又把谢寻年的豆浆碗拿来递给贺兰牧,想说不用去宾馆那么麻烦,但又想起来前一天晚上被上厕所支配的恐惧,可他也知道市区离这里很远,路上要花不少时间,贺兰牧也不能两头来回跑。   要不……真的回去?   可他是真舍不得贺兰牧,更何况他还有其他计划,也不知道不靠谱的赵虔给他办妥当了没有。   祝宗宁在走还是留之间艰难抉择,眉心都皱起来了,贺兰牧拿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手在他嘴角那点了一下,说:“行了别愁了,我知道在这你住不了,买明天的机票飞回去吧。”   泡沫沾了点在嘴角,祝宗宁有点痒,抬手抹了一把,脸还皱着,下意识不想答应离开这儿:“我……”   “我跟你一块回去。”贺兰牧继续说,“这下是不是可以了?”   前一天晚上才和好,贺兰牧对他好得让祝宗宁觉得不真实,站在灶台边看贺兰牧:“牧哥,你怎么忽然就又肯对我好了啊?”   贺兰牧手上动作没停:“你就笨吧,哪里突然了。怕你坐着不舒服,我把我们家餐椅都换了回弹海绵垫,都换一礼拜了,你自己没发现,怪谁。”   祝宗宁有点傻眼:“啊?”   贺兰牧又说:“还有快过年那天,我大半夜跑回去找你,你真当我色急到非跟你上那个床不可啊?当时看见你说还在我家楼下,吓得我人都精神了。”   提起这个,祝宗宁瞬间就想起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我当然信啊,我说爱你,你都不放在心上,还让我也不用当回事。”   贺兰牧手边的碗已经洗完了,擦干净手牵了下祝宗宁,带着他进到里屋去,才说:“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以前你在床上什么不喊,什么不说,宝贝儿老婆都喊了我几回?但都做不得真。我得让你知道,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听见‘不作数’这种话是扎心窝子的。”   祝宗宁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贺兰牧就在他脑袋顶上薅了一把,补充道:“没怪你了,宁宁,我本来想着,如果我这趟回去,你没图新鲜翻篇,还是觉得喜欢我,那我们就和好,可我没想到你追过来了。”   祝宗宁拉住了贺兰牧揉他头发的手,扬起脑袋来看贺兰牧,看见对方嘴角挂着的笑,不自觉脸部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问贺兰牧:“那你还再回来这里吗?”   “得回来,我们俩是工作搭档,我不能把他自己扔在这不管了。”贺兰牧算了算时间,“不过按原计划,回来也就再待一个星期,我就又回去了。”   然而祝宗宁有无数担忧:“那回去了,你搬去我那里住,行吗?”   贺兰牧说:“不过这回不带板凳腿儿了,我爸不可能同意让我再把它带走了。”   那这就是答应同居的意思,祝宗宁这才终于做了选择:“那好吧,我回去。”   可算劝回去了,贺兰牧也松一口气,抬了下下巴指了指外头:“堆雪人玩不玩?想玩就去戴个手套,不想碰雪就在窗台那趴着看我玩。”   祝宗宁嘴角也弯了起来:“我去戴手套。”   他钻出屋,从外面的台阶上二楼翻之前贺兰牧在沛市给他买的棉手套,一边走一边给赵虔发微信:你出发了吗?可以不用来了,我对象陪我一块回去。 第89章 拉钩   赵虔没回消息,祝宗宁也没太当回事,戴上手套就下楼去院子里玩雪去了。   说是玩雪,其实就是拿了个贺兰牧给他找来的小木板,蹲在台阶上扒拉几下,他嫌脏,不肯用手碰,堆雪人最后就负责了把小石头子当眼睛给按上去这一步。   但就数他能炫耀,雪人堆起来,他拿着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先发朋友圈,配文“爱情的结晶”,然后又发在群里,装模作样地说:“诶呀,东北真的好冷。”   贺兰牧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搂住祝宗宁肩膀,把手机调到自拍模式,跟祝宗宁说:“靠过来点,给你拍张新头像。”   刚大雪过后的晴天,天那么蓝,背景里面皑皑的白雪把日光折射出来一片亮,贺兰牧和祝宗宁站在笑得歪歪扭扭的雪人身边,终于拥有了两个人的第一张合影。   忙活了一个上午,谢寻年拍了三个多小时的素材出来,回头要从这三个小时的素材里剪出十几分钟,以他们这个账号走粗狂风的路线来算,完全够用了。   够用了,谢寻年立即撂挑子不干了,钻回屋里抱着保温杯喝枸杞水,顺便把前一天晚上整理好的视频发布了出来。   他们这个账号最近数据非常漂亮,粉丝数量每天都在疯长,从一个多月之前的两三万猛增到了现在的快十万。   谢寻年研究了一会儿账号情况,又跟经纪人聊了一下他和贺兰牧打算把祝宗宁的背影当路人剪进去的打算,同时也接到了签约以来的第一个广告。   产品是一款某户外运动品牌新推出的户外露营设备,要是在南方还好,这会儿在这天寒地冻的东北,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广告放到视频里还真是个难题。   谢寻年想了一会儿,又跟经纪人聊了一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中午了,他们得去昨天来送信那家吃寿宴了。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有个大院子,做寿那家这会儿已经把院子里支起来了棚子,摆着火炉取暖,另一边架着三口大锅还有好几个煤气灶,几个大厨切菜、烹炸,干得热火朝天。   一个村子的人大多沾亲带故,年轻男女在院子里坐着嗑瓜子打麻将,地上没扫彻底的雪和瓜子皮堆了一地,上了点年纪的都在屋子里炕上坐着唠嗑,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皮猴子似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大冬天都跑得一脑门汗,又被各自担心他们出汗感冒的爸妈们喊到身边去。   谢寻年他们几个外人谁也不认识,跟着邓延舅舅坐在角落一桌,邓延舅舅给他们抓了把瓜子花生:“没见过我们这儿这种办酒席的吧?”   谢寻年笑了笑,出来吃饭没带相机,就拿手机拍摄这段喧闹却极其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空气中弥漫着预炸的肉类食品的香味儿,祝宗宁早上就没吃饱,还玩了一个上午的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没忍住从桌子上拿了块巧克力糖吃。   其实在拿之前,他已经用眼睛在桌子上精挑细选过了,自认为巧克力糖是包装最精美的一样食物,应该难吃不到哪里去,然而放进嘴里的瞬间还是立即就后悔——这巧克力里带着一股奇怪的油味儿。   然而祝宗宁娇气、挑剔,骨子里还是有教养的,就算不吃的东西也从来不会直接吐到地上,可村里摆桌没放纸抽的习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吐哪里,那块劣质的巧克力都快被他含化了。   就这会儿,坐他旁边明明没看他的贺兰牧忽然一伸手,说:“吐这吧,我洗手去。”   祝宗宁迟疑了一下,低头把那块巧克力糖吐在贺兰牧手心,眼睁睁看着贺兰牧起身去水龙头边拿凉水冲了手,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给他顺了块小酥肉回来。   “尝尝。”贺兰牧洗完手没擦,手上还沾着室外冰凉的水珠,往他唇上一碰,塞进来一块炸得酥香软烂的里脊肉,“手洗了,干净的。”   祝宗宁闷着脑袋嚼嘴里那块小酥肉,嘴角都快弯到耳朵根上去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消失仨钟头的赵虔终于给他回复了消息:什么玩意?老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你说让我不用来了?!   祝宗宁偷摸在桌子底下给赵虔回消息:我不是怕你没这么快嘛。   赵虔说:赶紧的吧,我还有仨钟头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村,就没见过这种鬼地方,还下了雪,路上这么滑,你这请我吃一顿饭是不行了。   祝宗宁怕被贺兰牧发现,打字打得费劲,于是言简意赅:3顿。   赵虔也不知道满意没,反正发回来消息:等着吧,到地方联系你。   祝宗宁继续保持高冷的言简意赅风范,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不靠谱的赵虔居然靠谱了一次,祝宗宁美滋滋的, 看谁都觉得顺眼,路过的狗都觉得眉清目秀,要不是桌子上啥也没有,他都想喂块肉骨头。   贺兰牧不知道他偷偷谋划什么,只感觉祝宗宁小孩儿似的,偷着喂他点吃的就高兴成这样,一边给他剥了几颗花生米一边低声问他:“好吃?”   “好吃!”祝宗宁从贺兰牧手心拿对方剥好的花生粒,“这个也好吃。”   那块小酥肉是人家大厨不注意贺兰牧偷着顺来的,三十岁的人了,要不是看祝宗宁饿了,偷吃这种事儿都不够丢人的。   他又给祝宗宁剥了两颗花生,才说:“这个简单,等以后我给你做。”   之前贺兰牧许诺过他多少个以后,祝宗宁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他觉得“以后”简直就是这世间上最美好的词汇,意味着他和贺兰牧真的不会分开了。   这一次他认真地把这句“以后”记在了心里,在桌沿边上悄悄翘起左手的小拇指,冲贺兰牧说:“那拉钩。”   “嗯,拉钩。”贺兰牧拿右手小手指勾住祝宗宁翘在桌子边的手指,顺势把他的手拽到桌子底下牵住了,没有松开。   这种大席吃得慢,等吃完要回去,已经下午快三点了。   贺兰牧同邓延姥姥、舅舅和舅妈打了招呼,准备吃完回来就去收拾东西,为这中午饭一杯酒都没敢沾。   祝宗宁倒是喝了两杯,寿宴上喝的不是太贵重的酒,度数高,味道辣,后劲大,祝宗宁喝得有点上头,脸色红扑扑的,眼睛水润润的。   等回了邓延家,他跟贺兰牧上二楼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酒意,表情变得非常生动。   但其实祝宗宁之前成天泡吧蹦迪喝酒,酒量并不算非常差,就算是没喝过这么烈的,但他喝得也不多,不至于就醉了,主要还是因为距离赵虔说的三个小时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祝宗宁心都快飞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自打他来这个村子里之后,贺兰牧就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他甚至感觉祝宗宁这会儿比他说“和好”那会儿都还要高兴一点。   然而贺兰牧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祝宗宁是快要离开这里了才这么高兴的,一边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动作,一边问祝宗宁:“这么高兴?”   祝宗宁努力控制自己表情:“啊?我高兴吗?”   贺兰牧看着他没说话,祝宗宁就又说:“你牵我手了,我才高兴的。”   大概是因为成长环境里周围的人都哄着他、捧着他,并不需要他考虑人情世故或者虚与委蛇,小公主其实根本不太会说谎,贺兰牧很轻易看穿了他的心虚,但没戳穿他。   但祝宗宁感觉自己再在这呆几分钟就要暴露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借口:“牧哥,我想下去找小谢哥要几张照片。”   贺兰牧从包里翻出来几包暖宝宝,递给祝宗宁:“正好,你把这个给小谢带过去。”   他怕祝宗宁不高兴,还准备解释一句谢寻年怕冷,结果祝宗宁拿过东西抱在怀里,转身就跑了。   贺兰牧:……?   他纳闷地看了祝宗宁的背影两眼,没辙地笑着晃了晃头,说他:“个小孩儿。”   祝宗宁从二楼屋子里出来,掏出手机给赵虔发消息:你到哪里了?   赵虔早迷失方向了,根本说不清这是个什么地方,反正周围都是田地树木,走了十几分钟仿佛没挪地似的,索性给他发来了实时定位:你自己看吧。   祝宗宁点进去看了一下,赵虔已经从县城出发朝他这边来了,按照实时定位来看,大概还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计划的时候没想过会成功,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可现在发生了他原计划之外的事情,他们和好了,贺兰牧又变回了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贺兰牧,让祝宗宁生出来无数的希望和信心。   他下到楼下,谢寻年正在陪邓延姥姥做针线活,像是她的亲外孙似的依偎在她身侧。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谢寻年替老人家穿针线、拿剪刀,说笑话哄得老人家脸上遍布的褶皱生动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小谢哥。”祝宗宁从门口探了脑袋进去,悄悄喊谢寻年,举了举手里的暖宝宝,“牧哥让我给你。”   谢寻年“哦”了声,指了指炕头:“你先放那,我晚上拿回我房间。”   祝宗宁点点头,放下东西就转身走了。   谢寻年只当他是被贺兰牧使唤跑腿,没太放在心上,看祝宗宁走了就继续陪姥姥聊天,听姥姥讲那些其实他不太感兴趣的老故事,听得分外认真。   直到十分钟后,贺兰牧把房间打扫干净了,拎着他那个旅行包下楼却没在楼下看见祝宗宁的身影,过来问谢寻年:“宁宁呢?”   “不是跟你在楼上?”谢寻年莫名其妙,“刚不是还使唤他跑腿给我送东西。”   “没说跟你要照片?”贺兰牧把旅行包往旁边柜子上一放,到对面屋子里绕了一圈又回来,“他要来找你,我才让他顺道带东西下来。”   谢寻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没说照片的事,就把暖宝宝放这里就出去了。”   奇了怪了,这儿他谁也不认识,能跑哪去。   贺兰牧又拉开前面往外张望了一下,掏出手机来给祝宗宁打电话,结果电话拨出去好一会儿也没人接。   “出去了?”谢寻年猜测,“是不是有东西落下去拿了。”   这村里互相都知根知底,连小孩子都不用家长跟着到处跑着玩,祝宗宁那么老大个人了了,也不至于丢,于是贺兰牧认可了谢寻年这猜想:“有可能,那我等他会儿。”   他没再给祝宗宁打电话,在微信里发了条消息:去哪了?   二十分钟后,祝宗宁仍旧没个消息。   微信没回复,电话也没动静,贺兰牧又给他打了两个,依旧无人接听。   贺兰牧就有点着急了。   小少爷金贵,不认路还怕鬼,很可能记不住路回不来,可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接?   关心则乱,贺兰牧明知道在这村子里不能出什么事,可就是控制不住心慌,彻底坐不住了,一边在心里“呸呸呸”说自己乌鸦嘴,一边站起来披外套,冲谢寻年和姥姥说:“我去找找他。”   走到门口,又跟谢寻年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对了,小谢,他回来了让他给我打电话,别让他再出去乱跑找我。” 第90章 你能把戒指收下吗?   离奇不见人影的祝宗宁这会儿正从村口往回走。   两天之前,谢寻年高深莫测地跟他说那句“他不需要你愧疚,他需要你爱他”,祝宗宁自己一个人悟了一个多钟头,最后得到的感悟是他得跟贺兰牧求婚。   戒指是他在官网亲自挑的,一对白金素圈,本来是让小张助理去取了然后送来的,结果小张助理被他哥扣押了,于是祝宗宁又转而求到好兄弟赵虔头上。   当初祝宗宁跟贺兰牧闹掰,赵虔自认有他一些责任,于是任劳任怨地去店里拿了戒指,买机票连夜给祝宗宁送了过来。   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祝宗宁订戒指那会儿贺兰牧还没原谅他,祝宗宁也没想着戒指能送出去,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可没想到隔了几个小时,他就脱单成了贺兰牧男朋友了。   祝宗宁满面春风,看见赵虔的时候忍不住炫耀:“你看到我头像没有?”   赵虔和祝宗宁一样,从小到大都在城市里,这会儿正处在对周边环境的震惊外加晕车带来的恶心感中,没心情搭理祝宗宁的炫耀,把大衣口袋里面的首饰盒递给祝宗宁,上下打量他两眼:“你穿的这都什么啊?”   又张望了一下远方的一排排房屋,继续道:“你现在……住这地方?”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跟贺兰牧现在千好万好,就这环境和住处不大好,祝宗宁心烦地敷衍赵虔:“所以这不是要走了。”   他把赵虔千里迢迢赶着送来的戒指盒放在羽绒服内衬口袋里,又说:“你赶紧回去吧。”   赵虔来的时候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就穿了一件羊毛大衣就过来了,根本扛不住东北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没想到发小的心比东北的天更冷,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好歹让我见见嫂子道个歉吧?还有,你求婚都不需要个见证人吗?”   祝宗宁替他把车门关上,还冲他摆了摆手:“我怕他看见你就想起来我以前做的混账事,你还是走吧。”   赵虔:……   “割袍断义吧。”赵虔难得有文化地说,“从此我没你这个发小了。”   “别啊。”祝宗宁虚假地挽留,“还说好请你吃饭呢。”   赵虔把车窗关上了,透过玻璃冲他竖了个“礼貌”的中指。   祝宗宁目送赵虔的车开走,自己也转身往回走。   村里的水泥路到底不如城市里头柏油马路平坦宽阔,积雪被太阳一晒,化成雪水和地上的尘土混成泥水,祝宗宁要十分小心地垫着脚走路,才能不让裤腿变脏。   但他心里头高兴,艰难地一段路走起来也轻快,快走到邓延家的二层自建楼的时候,几乎要一路小跑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户人家门没关好、够没拴住,一条大黄狗“汪汪”叫着就从门里蹿了出来。   平日里祝宗宁并不怕狗,但这只大黄狗扑出来的架势十分不友好,凶神恶煞的,眼看是要过来扑咬他,祝宗宁吓得心里一慌,也顾不上地上泥水脏了,撒丫子就开始往家跑。   他这一跑,那条大黄狗更是猛劲就要朝着他就冲过来,祝宗宁吓得声音都破了音,鞋也跑掉了一只,可他顾不上捡也不敢停,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   村子里人多,看见情况不对,纷纷捡石头拿棍子吓唬那条扑人的大黄狗,还有人喊祝宗宁:“你别跑,越跑狗越追!”   然而祝宗宁怎么敢停下,他心跳得都快要飞出去了,想跑可吓得腿上使不上劲,脚下一绊摔了个大跟头。   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掌着了地,可祝宗宁也顾不上疼,一个骨碌爬起来又要跑。   好在那条大黄狗被周围的村民给吓唬着了,狗主人也发现自家狗跑了出来,没隔多久就喊着狗的名字追出来,手里还拿着只棒子,连吼带叫地把大黄狗给叫了回去。   男主人过来看祝宗宁的情况,连连说着:“小伙子对不起啊,狗惊着了,你又是生面孔,它就发疯了。你没事吧?要不送你去村里卫生院看看?”   祝宗宁摸了自己胸口内兜的小盒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了,摆着手说“不用”,对方就又问:“你是哪家的亲戚啊?要不给你家里人送个信?”   祝宗宁吓得有点脱力,腿肚子都软了,刚想指指已经可以看见轮廓的那幢二层自建楼说自己住那,去看见了大步奔过来的贺兰牧。   楠封   贺兰牧心急火燎,说要出来找人,没想到一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他家这位小公主。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几个人围着他,看着像是挨了欺负。   贺兰牧当即心下一紧。   他腿长,那点距离他三五步就奔了过来,瞧见祝宗宁蹲在地上,他给买的那件黑色大羽绒服上全是泥点,整个人委屈吧啦地看向了他。   “这是怎么了?”贺兰牧挤到围着祝宗宁的五六个人里头,下意识把祝宗宁护住,看着离祝宗宁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大哥,我弟惹了你了?”   贺兰牧这人适应能力极强,在适应环境方面的学习能力更甚,来了没几天已经可以讲几句当地方言了,那架势往那一摆,很是唬人。   对方连忙又道歉:“对不住,我家狗没拴住,吓着你兄弟了。”   原来不是跟人打架,贺兰牧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但很快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去看祝宗宁:“被咬了?”   “没有。”祝宗宁还吓得有点发懵,贴着贺兰牧站着,小声说,“他们把狗打跑了。”   可祝宗宁那小模样太惨了,贺兰牧还是心疼了个够呛,忍耐着脾气让不断道歉的中年男人好好拴住自家狗,然后往那一蹲,对祝宗宁伸了下手,说:“来,哥背你走。”   刚刚还很关切的围观群众都乐了。   “诶呀,大小伙子不至于。”   “哥俩感情真好。”   “我说柱子,你可得管好你家狗,把客都惊着了。”   “就是,我说你家大黄也忒凶咯。”   “城里来的吧?刚摔个大跟头,回去让你哥给你擦点红药水,那玩意消毒!”   祝宗宁趴在贺兰牧背上,听着村民那些议论声渐渐远去,小声跟贺兰牧说:“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刚刚就是吓到了,没事。”   贺兰牧背着他走得也很轻松,闻言颠了他一下:“要不人多,我就直接抱你了,还放你下来。抱紧我脖子,手疼不?”   贺兰牧背肌宽而后,以前他们用背后位做的时候祝宗宁就特别流连贺兰牧的背,让人看着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而此刻他伏在上面,贺兰牧稳稳当当地背着他往家走,祝宗宁忍不住贴紧了,小声抱怨道:“疼,都破皮了。”   贺兰牧用侧脸贴了贴他:“一会儿给你擦点药。”   刚摔的时候趴地上了,手上都是泥水,祝宗宁嫌脏地躲开了贺兰牧的脸:“你别碰了,好脏,给我吹一吹吧。”   贺兰牧就慢慢地给他吹了吹,像在哄小孩:“好,吹吹,痛痛飞飞。”   祝宗宁趴在他背上,“噗嗤”一声就笑了,趴在贺兰牧的颈窝,又变得很开心起来:“牧哥,我觉得真好,我们又跟以前一样好了。”   他拿没蹭到地的那只手去够塞在内层口袋里的戒指盒,在贺兰牧背上小动作不断,都快到家门口了,才终于单手把戒指盒打开,露出里面两只尺寸一样的素圈戒指来。   人家求婚都单膝下跪,就他祝宗宁特殊,趴在求婚对象的背上就把戒指举到了人家面前,十分迫不及待地问:“那你能把戒指收下吗?”   贺兰牧迈步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抱着托着祝宗宁的手不自觉地使了点劲,问祝宗宁:“你刚刚就是去拿这个了?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了以后就准备了,让赵虔给我送来的。”祝宗宁很实在地实话实说,又搂了一下贺兰牧的脖子,有点着急,“你别转移话题啊,你收不收啊。”   贺兰牧一只手就稳稳地托住了祝宗宁,将右手腾出来,举到祝宗宁面前:“收啊,喜欢的人送戒指,傻子才不收。”   祝宗宁一只手脏,不乐意碰戒指盒,还是贺兰牧帮他拿着戒指盒子,祝宗宁才取出来其中一只素圈,戴在了贺兰牧手上,跟贺兰牧说:“你收了,可没得反悔了。”   贺兰牧一手戴了戒指,又一合掌把人家戒指盒连同另外一只戒指也捎走揣进了自己兜里,告诉祝宗宁:“不反悔,你这枚我先收着,等到了住处再给你戴。”   这个不着急,祝宗宁很好说话,趴在贺兰牧身上,说:“行。”   从接到祝宗宁那到邓延家这幢二层楼其实没有多少距离,贺兰牧背着祝宗宁慢慢走,也走了没五分钟就到了。   只不过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贺兰牧总共没出门一刻钟,就被求了个婚,手上就多了个戒指。   “宁宁。”贺兰牧在推开院门之前喊了祝宗宁一声,问,“和好之后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   祝宗宁脑袋动了一下:“什么?”   贺兰牧说:“我爱你。” 第91章 我也不知道   贺兰牧说完这话,直接就推开了面前虚掩着的铁门,连点反应时间都没给祝宗宁留,直接就迈步进了门。   祝宗宁满脑袋爆炸的烟花成了哑炮,眼睁睁看着贺兰牧背他进屋,看着眼前的谢寻年还有满脸关切的邓家姥姥、舅舅和舅妈,满腔欢喜无处可说,险些憋出内伤。   一直等到贺兰牧给他处理完身上的擦伤,两个人跟谢寻年他们告了别,从院子里开车离开,祝宗宁几乎显得有点迫不及待,伸出手往贺兰牧面前一摆:“该给我戴戒指了吧?”   他刚刚鞋跑丢了,这会儿穿的是邓延姥姥刚做出来的一双棉拖鞋,本来是给邓延舅舅的,临时送给他救急了,手掌也因为摔倒擦破了皮,贺兰牧给他拿红药水消了毒,贴了两条很丑的创可贴,在祝宗宁细皮嫩肉的掌心里看着特别显眼。   乡村道路管理不好,没人除雪,地上的雪结了冰,贺兰牧把车速压得慢,抬手把祝宗宁那只手攥在了掌心,摩挲了一下:“哪有你这样的,一点仪式感都不讲。”   祝宗宁手还举着,反问贺兰牧:“你讲究这个吗?”   贺兰牧被他反问住了,没辙一笑:“我是不讲究,但是你不介意这个么?洗个澡都要泡花瓣的人,我跟你求婚,没送花,戒指还不Hela是自己买的,你就答应啦?”   祝宗宁不上他的当:“明明是我问你求婚。”   这回互换一下,变成祝宗宁替贺兰牧拿着戒指盒,贺兰牧给祝宗宁戴戒指了。   那戒指明明是他自己在官网挑的,因为着急,挑的是成品款式,没做订制,窄窄一个素圈,既没做款式,也没刻名字,但祝宗宁就觉得这戒指极其顺眼。   他靠在副驾驶靠背上,举着手欣赏了一会儿,跟贺兰牧小声抱怨:“要是我的行李箱没被偷就好了。”   他看上去非常苦恼,唉声叹气地说:“好歹把我钱包留下啊!”   祝宗宁就不知道什么叫心疼钱,而且行李丢了两三天了,也没听他提过,看上去压根忘了这一茬似的,怎么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他的行李箱了。   “虽然报了警,找回来的可能性也不高。”贺兰牧一边打方向盘转弯,一边纳闷地问祝宗宁:“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个?”   祝宗宁又愁苦地叹了口气:“我钱包里带了套……”   贺兰牧:……   车子还没开进县城,周围都是荒芜的树木田地,盖着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贺兰牧打了下方向盘,在乡村土路边上一棵树下停了车,然后一手松开自己的安全带,一手摁住祝宗宁的肩膀,几乎是在停下车熄了火的下一秒就倾身覆到了祝宗宁身上,低头咬住祝宗宁的嘴唇:“你就招我吧。”   十分钟后,越野车重新回到正路,朝着沛市的方向开过去,而祝宗宁身上又添新伤,嘴角被咬破了皮,两瓣嘴唇湿漉漉的,都肿了。   高速有专业的清雪车处理过,已经可以正常通行,不过冬天天黑得早,等开到市区的时候天还是已经黑了。   还是来接祝宗宁那会儿的那家酒店,不过这回贺兰牧提前一点就预定了酒店,抢到了这家酒店为数不多的高级套房,虽然比不上以前祝宗宁住的酒店,但好歹是个套件,带个小客厅,卧室面积也大一些,只是还是只有淋浴没有浴缸。   贺兰牧把旅行包扔在沙发上,从房间的衣柜里把一次性拖鞋找出来,又去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问祝宗宁:“先洗个澡?你换个睡衣,我去问问酒店有没有洗衣房,衣服上都是泥,你那嫌弃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还当我没看出来。”   祝宗宁的娇气矜贵是从小养出来的,刻在骨子里头的习惯,不是追着贺兰牧跑了一个月就能改掉的,这会儿连戒指都给贺兰牧戴上了,本性就又冒头,举着自己的伤手站在贺兰牧面前:“你帮我洗澡吧,我手疼,脚上也有伤,站不住。”   刚刚是被逼无奈,祝宗宁还是很嫌弃那双棉鞋的,笨重且难看,他一进酒店就赶紧换了房间里面的一次性拖鞋,此时把脚也抬起来给贺兰牧看:“都肿了。”   大概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扭到了,祝宗宁的左脚脚踝确实比右脚脚踝看上去肿一些,贺兰牧蹲下身摸了摸,确认没有伤到骨头,才伸出胳膊让祝宗宁扶着:“行,也不知道哪位少爷说的不用别人伺候。”   祝宗宁几乎大半个人都挂在了贺兰牧身上,装傻充愣:“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贺兰牧:……   他抬手在祝宗宁脸上捏了一把,然后随手把自己的外套和里头的羊毛衫也脱下来扔在小沙发上,只穿里头的打的短袖T恤,扶着祝宗宁往浴室走:“还有哪磕着了吗?”   祝宗宁单腿蹦着走,胡言乱语地瞎编:“后背吧?屁股也疼,可能还磕到膝盖了。”   话音没落,就被贺兰牧给抱了起来:“地滑,你再摔一下,我看就得碎了。”   可祝宗宁根本不肯老实,两条胳膊搂着贺兰牧的脖子,手却在贺兰牧背后乱摸乱碰,根本不怕贺兰牧把他摔了似的一路向下,在贺兰牧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刚刚在车上他还委婉,这会儿已经算是挑明了。   贺兰牧大臂上的肌肉绷紧一瞬,抬腿把浴室的玻璃隔断门踢开,然后把祝宗宁放下来,让他自己扶着浴室的玻璃门立着,面对面看祝宗宁:“在这里?你确定吗?”   祝宗宁没吭声,抬起胳膊把贺兰牧拉过来一点,吻了上去。   ……   ……   这个澡洗得绵延持久,没摔跟头、身上没蹭着土的贺兰牧最后也裹着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祝宗宁被抱进去的,这会儿又被抱出来,套着贺兰牧的大T恤趴在床上,看贺兰牧拿着他脱在套件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和裤子出门,抬高了声音喊贺兰牧:“牧哥,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他所谓的点外卖,那是给高档餐厅的经理打电话,让人家后厨直接做好再送上门,沛市这边可没这服务。   贺兰牧往外走的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点开外卖软件,想起上回来接祝宗宁的时候点的那家东北菜餐厅味道还可以,就又把店铺找了出来,然后才把手机递给祝宗宁:“你挑吧,等我回来下单。”   祝宗宁一脸餍足,接过手机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他拿着贺兰牧的手机,就在贺兰牧点开的这家店铺里头翻翻找找,但看图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最后还是点了贺兰牧上回给他点的那几道菜,刚想去结算下单,屏幕顶部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祝宗宁发誓,他绝对是不小心点进去的,不是故意要查岗。   但总之结果就是他看见了谢寻年发来的微信,跟贺兰牧说:牧哥,你和小祝总到宾馆了么?有空的时候去评论区看一眼,我把咱们钓鱼的视频发上去了,现在评论区已经有评论问跟你互动的那个只露出背影的“小哥哥”是谁了,你打算官宣吗?   这家酒店的档次不算很高,并没有配备洗衣房或者洗衣机,贺兰牧是问了楼下店员,开车把衣服送去了隔壁街区的干洗店,加了急,说好第二天一早洗好他过去拿。   来回一折腾,花了半个多小时,回酒店房间的时候祝宗宁已经在玩自己手机了,看样子外卖已经点好了。   大床上酒店自带的床单被扔到了一边,换成了贺兰牧带过来的那套四件套,只不过能看出来换床单的人十分不擅长这件事情,床单铺得七扭八歪。   而祝宗宁就趴在这七扭八歪的床单上,正在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相当专注,手指还是不是在屏幕上戳两下,看着像是在打字。   贺兰牧脱掉外套,进屋拍拍祝宗宁:“床单你换的啊?”   结果祝宗宁被他吓着了似的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把手机屏幕给锁了屏,而后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又尴尬地冲贺兰牧笑:“啊,对啊。”   他从趴着的姿势爬起来,妄图蒙混过关:“我觉得酒店的床单睡着不舒服。”   屋子里空调开得高,非常暖和,贺兰牧把裤子也换回大短裤,然后坐到床边,拽了拽被祝宗宁铺得乱七八糟的床角,才又问:“所以你刚刚在看什么?”   “刷视频啊,就搞笑视频。”祝宗宁眼神往一边飞,看见被自己放在一边的贺兰牧的手机,就赶紧拿来当挡箭牌,把手机塞到贺兰牧的手里,“我点完外卖了,你看一下。”   其实贺兰牧也没觉得祝宗宁会看什么不该看的,问的时候逗祝宗宁的意思更多一点,结果祝宗宁满脸都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贺兰牧就有点怀疑了。   他接过手机在外卖软件上看了看,显示骑手已经取到餐了,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就可以送到,但眼神很快又落回到祝宗宁脸上:“搞笑视频?那我也看看?”   祝宗宁立即把手机往自己那边收了一点。   他刚可只是锁屏了,完全没来得及退出视频界面!   但贺兰牧好像真的很想看的样子,祝宗宁对上贺兰牧的眼神,急中生智,随口乱编:“我在看小黄 片!”   贺兰牧眼神立即就从他脸上挪开了,看向他身 下此时非常平静的位置,一挑眉:“连点反应都没有?”   祝宗宁:……   贺兰牧又冲他一摊手:“没关系,一块看,我学习一下,看你都喜欢什么姿势。”   祝宗宁:……   他看着贺兰牧优哉游哉的眼神,恶向胆边生,扑过去把贺兰牧压到了床上,顺势把两个人的手机全都扔到了一旁,一边占贺兰牧便宜一边说:“我喜欢什么姿势你不是最清楚吗!”   贺兰牧猝不及防,被祝宗宁忽然蹿过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真的被祝宗宁压制了一瞬,但也没想着反抗,任由祝宗宁戳到了他腰窝痒肉,一边笑还要一边小心着别碰到祝宗宁扭伤的脚踝:“痒,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别戳我那……宁宁!诶诶——” 第92章 正文完   这么一闹,贺兰牧就把看手机这茬岔下去了,一直到吃完饭,贺兰牧才看见谢寻年发来的消息。   他给谢寻年报了个平安,而后打开视频APP登录账号。   账号粉丝量已经突破十万了,每条视频下面都会有几百条的评论,且随着新粉丝的不断涌入,以前发的老视频也被频繁考古,他后台的未读消息常年99+,贺兰牧没法细看,草草翻了翻,果然看见了几条“背影小哥哥”是谁的评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一个用户名是一串数字的账号在一小时之前频频出现,非常活跃,上蹿下跳地回复了很多条评论,而且率先发出了“没准这才是博主对象”的评论。   这条评论没有溅起太过大的水花,但还是遭遇了不少围攻,盖了很高一层楼,主要是原来磕“摄影小姐姐和博主本人”这对CP的粉丝,纷纷在下面回复“你们腐女能不能不要看见俩男的就说人家搞对象啊”。   一串数字愤怒表示:什么腐女,我是男的!他们的互动就是看着很亲密!   其他粉丝回复:好哥们之间也这样啊,你是不是大街上看俩男的站一块都觉得亲密啊?   也有理智粉丝在下面劝说:姐妹虽然我磕男女也磕男男,但是真不能硬磕,你他俩没什么亲密举止呀。   一串数字再度回复:我是男的!   “博主X摄影”的CP再度回复:男的在这磕男男,我看八成是gay吧?你们gay是不是就希望所有人都和你们取向一样啊?   一串数字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无能狂怒:你就是歧视取向才不敢承认人家才是真情侣!   楼里零零散散又出现了一些磕两个男生的粉丝,但很显然并没有坚定地认为他们是真的,带着一种圈地自萌的态度在楼里灭火劝说。   贺兰牧阅读的速度放慢了下来,越看越觉得“一串数字”这强烈的态度不对劲,再看看这层盖起来的时间和“一串数字”不再回复的时间,联想起来他去送洗衣服回来的时候祝宗宁那欲盖弥彰的态度……   贺兰牧往身边躺着地祝宗宁那看了一眼。   祝宗宁已经从以前那个满是纨绔的微信群退群了,只有赵虔他们几个玩的好的还有个小群,这会儿他正在群里炫耀自己求婚成功,以后就是有老婆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奋战了三十分钟的言论全都贺兰牧发现了,被贺兰牧搂住的时候都愣了一下:“牧哥?”   贺兰牧把手机收起来,一只手揉了下祝宗宁头发,用手指给他按摩,闲聊一样地问:“刚刚在网上跟人吵架啦?”   祝宗宁本来在那个视频软件下和网友吵得很非常生气,要不是之前拉黑过他哥现在不敢去招惹,他立即就喊他哥买水军给他撑场子,不过后来贺兰牧忽然回来吓了他一跳,又跟贺兰牧闹着玩了好一阵子,就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贺兰牧问起来,他还以为是问他跟群里人聊天呢,举着聊天记录给贺兰牧看:“没吵架,官宣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贺兰牧没仔细看他们聊什么,把祝宗宁的手握在手心里,说:“不是这个,我是说刚才我去送洗衣服的时候,在那个视频软件里。”   祝宗宁被贺兰牧抓着的手指动了一下:“你知道了啊……”   贺兰牧好笑地说:“你们都在我账号评论区打起来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祝宗宁不服气,“我ID都没改,什么特征都没有,你怎么认出来的。”   贺兰牧还在笑:“我看评论都能想象出来你气成什么样了。”   这么一提,祝宗宁又想起来刚刚那会儿多生气了,抠着贺兰牧手上的戒指说:“我回家就让人买一万个水军骂回去。”   贺兰牧简直难以想象那是怎么样的血雨腥风,但这的确是祝宗宁能干出来的事情,赶紧喊停:“不至于不至于。”   又问祝宗宁:“这么生气,怎么没跟我说。”   祝宗宁仿佛被提醒了,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从歪在贺兰牧怀里的姿势变成了和贺兰牧面对面:“我现在说。”   他耀武扬威的,质问贺兰牧:“你能自己去跟他们说谢寻年是个男的,不是什么长发小姐姐吗?还是你要下场亲自帮我跟他们吵架啊?”   贺兰牧一抬手又把他拽回自己怀里,他力气大,祝宗宁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他怀里,贺兰牧就把他抱住了,问:“宁宁,要不我们公开吧?”   他问祝宗宁:“你愿意吗?”   祝宗宁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贺兰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着眉说:“不行吧?以前赵虔包养过一个小明星,说娱乐圈被曝光了恋情会掉粉。”   “我又不是做明星去了,谈恋爱影响不大。”贺兰牧认真起来,他原本不太想跟祝宗宁说这些事,想着自己处理好就行了,但没想到祝宗宁自己发现了他这个账号,就告诉祝宗宁,“之前不知道你也看见了,就没跟你说,但我和小谢本来就是要澄清的。”   祝宗宁嘀嘀咕咕:“都一个月了,没看见你澄清。”   “不是危机公关,所以响应没有这么快。”   其实并不全是,签约的公司还是想要搞炒CP吃热度,但谢寻年和贺兰牧都反对,光是扯皮就扯了很久,毕竟贺兰牧和谢寻年已经做了选择,想要吃这一行的饭,总不能什么都不考虑自己把饭桌掀了。再后来双方各退一步,不炒作,但也没有强硬声明,准备慢慢引导出来一种两个人各自有对象的效果。   但贺兰牧不准备把里面这些弯弯绕绕跟祝宗宁说,用一种哄人的语气说:“而且我不愿意,人家小谢更不愿意呢。”   这些天祝宗宁是看着谢寻年将已经亡故爱人的家人都当成自己家人对待的,深知谢寻年对邓延的感情,很认同地点点头:“还是我最喜欢你。”   “本来只想让粉丝知道我另外有喜欢的人,不想让你被围观。”贺兰牧又把话题绕回去了,问祝宗宁,“那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那个只露了背影的、看上去高大帅气的弟弟就是我男朋友。”   以前祝宗宁吃过大亏,贺兰牧愿意跟自己的朋友公开他们的关系的时候他不以为意,导致他现在还在贺兰牧发小儿的黑名单里,所以这回他吸取教训,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和贺兰牧是一对,学之前贺兰牧说的话:“喜欢的人要公开我,傻子才不愿意。”   第二天仍旧是个大晴天,且从沛市往机场方向开路况也变得越来越好,那边儿应该是没下雪,路面干燥开阔,甚至还能看见三五只出来觅食的麻雀在枝头蹦蹦跳跳。   祝宗宁来的时候可怜巴巴一个人,坐高铁二等座还被偷了行李,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有男朋友陪着,美滋滋坐在了头等舱。   飞机落地,祝宗宁第一件事就是喊小张助理派车帮贺兰牧搬家。   这一回比上一回还好搬,贺兰牧本来就没什么非得带着的东西,上一回还带了板凳腿儿要用的狗粮狗窝,这回就搬了个散打沙袋,祝宗宁送的那个。   一切简直堪称美好,就是忘了把他亲哥拉黑了这一茬,祝宗宁在外吃了好几天苦,刚准备舒舒服服在自家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洗个澡,他家大门就被拽开了。   “祝宗宁!”祝宗安气急败坏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祝宗宁刚准备进浴室,闻言“蹭”一下就蹿了出来,一点儿脚踝扭到了、需要别人帮忙洗澡的“残障人士”模样也没有,往贺兰牧身后一躲,只探出来个脑袋,狐假虎威:“我,我有对象了,你可打不过他!”   祝宗安:……   这弟弟不能要了,扔了吧,谁爱捡走谁捡走算了。   他拿祝宗宁没办法,也懒得跟祝宗宁计较,转头看向贺兰牧,笑着问:“今天不能再喊我‘祝先生’了吧?”   贺兰牧怕他乱蹦乱跳弄到扭伤的脚,牵着祝宗宁的手让他站好,也笑着看祝宗安,说:“大哥。”   又问:“要不留下来吃饭?在外面几天宁宁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天给他做点好吃的。”   祝宗安瞄了一眼祝宗宁,祝宗宁看着贺兰牧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心累地说:“不了,公司还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最高兴的成了祝宗宁,哥哥疼男朋友爱,他就是人生赢家。   送走祝宗安,祝宗宁失去了洗澡的精力,拉着贺兰牧一块坐在沙发上,黏黏糊糊地商量晚上吃什么。   没商量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   锁屏的界面上只提示是在那个视频软件上有人@了他,还不止一个人,接二连三竟然有二十来条消息提醒。   祝宗宁跟人吵架吵惯了,默认又有“摄影小姐姐”的粉丝来骂他,然而点开评论一看,竟然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预言家,这位是预言家,快点刀了她!”   “姐妹还是你会嗑啊!”   “楼上他不是姐妹,他是男的!gay达我是相信了。”   “我看了昨天的视频,一点gay情也看不出来,合理怀疑他知道内幕,大家都是自家人,快把饭饭交出来!”   祝宗宁眨眨眼,又眨眨眼,怀疑自己手机出了什么问题,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评论区不是昨天那个,是账号一个多小时前刚刚发布了新视频。   这是一条明显自拍视角的视频,画面是在飞机上,贺兰牧肩侧靠着个人,脸被帽子扣住了看不清,但从盖在他身上的羽绒服能够看出来是前一天发布视频里面那个“背影小哥哥”,视频最后一幕落在两个人十指交握的手掌上,两枚素圈简直比钻还晃眼。   而文案也简略:摄影小姐姐另有所爱,我也是。   一共几十秒钟的视频,祝宗宁很快就看完了,转头震惊地看着身边的贺兰牧,有点语无伦次:“你什么……昨天刚说……不是,你什么时候拍的?真的公开啊?”   贺兰牧在发视频的时候就知道账号会炸成个什么样子了,发完视频之后都没去看评论区,这会儿凑在祝宗宁的手机屏幕前扫了两眼,显得比祝宗宁淡定许多:“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祝宗宁一激动就开始说废话:“你真的不怕掉粉啊。”   贺兰牧说:“不怕。”   祝宗宁继续废话:“所以还是我最重要。”   贺兰牧“嗯”一声:“你最重要。”   祝宗宁又说:“那你以后都还这样对我好是吗?”   这回贺兰牧笑了一声,反问他:“这就算对你好啦?”   这还不算好,祝宗宁仰头看贺兰牧:“当然了!”   “那还能对你更好一点。”贺兰牧把祝宗宁手里快掉下去的手机抽走放在沙发一边,然后抱着祝宗宁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才在祝宗宁盯着他的眼神中淡定地说,“今天晚上让你当1。”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