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叔叔协议结婚后离不掉啦》   作者:秋丛   简介:   1.爷爷去世后桑家分崩离析,家产之争一触即发。为帮助哥哥,桑落自愿接受联姻。   和结婚对象第一次见面:   西餐厅里,坐在窗边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银边金属链条眼镜,斯文俊美。   “好久不见,小落。”   男人挑唇轻笑,颊边的银色细链条轻轻晃动。   撩人心弦。   桑落却笑容僵硬:“时、时叔。”   十万火急!结婚对象是世交家的叔叔肿么破!   2.婚后,桑落兢兢业业扮演完美伴侣,还要解决突发危机。   婚后第一周时暮冬在公司加班数日未归家,外界传出二人婚变传闻。   桑落就带着爱心便当天天去公司打卡,力破谣言。   一同出行被狗仔偷拍,二人全程零互动,被质疑是协议结婚。   次日桑落就拉着时暮冬在街头上演了一场浪漫约会。当天晚上二人街头亲吻的照片传遍了全网。   在桑落的苦心经营下,两人终于从貌合神离的合约CP成为了豪门最甜夫夫。   就在桑落琢磨下一步要怎么演时,家产之争落幕,哥哥胜利。   当晚桑落便兴高采烈拿着离婚协议书去找时暮冬签字。   入夜,桑落被扣着双手摁在床上,金属眼镜上的银色细链在皮肤上缓慢游移。   链条冰凉,皮肤滚烫。   桑落面色涨红:“时、时叔…”   时暮冬抬起头,笑容魅惑性感:“还要离吗?”   ※阅读tips:   1)人前优雅人后腹黑大佬VS钓系小狐狸   2)年上,8岁年龄差,双洁;攻受无血缘关系、无法律关系。   3)先婚后爱小甜饼一枚~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HE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落 ┃ 配角:《过气男团翻红了》姊妹文 ┃ 其它:《顶流立志主宰冥界》《变成对家的猫后爆红》   一句话简介:优雅腹黑大佬VS钓系小狐狸   立意:恋爱交往准则——真心换真心 第一章   18时15分,一架从法兰克福起飞的国际航班准点降落在A市机场。   桑落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恢复通讯。   没一会儿便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为“哥哥”。   唇色微淡的薄唇挑起一个弧度,桑落用手指轻触右耳的蓝牙耳机。   电话接通,桑落先开口:“哥。”   “到了?”耳机传出也个成年男人略微低沉的声音。   “嗯,刚下飞机。”   “好。我让老程去接你了,估计已经到了,你出了机场直接跟他联系。”   “知道了。”桑落挂了电话跟着人群往前移动。   桑落身材比例匀称修长,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别人走三步距离他只需要走一步,因此在所有人步履匆匆略显狼狈时,只有他闲庭信步,泰然自若。   鹤立鸡群的身高,优雅闲适的身姿引得同行乘客经过他身边时都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但精致的面容被鸭舌帽遮去大半,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流畅清晰的下颌线,以及一张轮廓完美的侧脸。   “小伙子长挺帅啊。”一位穿着碎花裙子的中年大妈凑了过来,热情且自来熟地碰了碰桑落的胳膊,笑眯眯问,“有对象了没啊?”   “有啦。”桑落好脾气地笑笑,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有对象啦?”大妈顿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小伙子这么优秀,对象肯定也很优秀吧。”   桑落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不知道呢。”   “啊?”   桑落解释:“家里安排的,还没见过。”   “哦……”大妈忍不住又打量了桑落一眼。   大妈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一眼就看出桑落一身的名牌,尤其是左手腕上戴的那串紫檀佛珠,一串珠子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套房了,立时反应过来这估计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家里还给安排对象,明显是奔着家族联姻去的,估计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   这种家庭的孩子可不是一般人家高攀得起的,大妈顿时歇了给自家外甥女说媒的心,叹着气遗憾走开了。   出了机场,桑落顺利跟哥哥的司机汇合,直接回了兄弟俩在市中心的家。   -   晚上八点,哥哥下班回家,还给桑落带了晚饭。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食物香味,桑落仔细嗅了嗅,了然道:“知味斋的菜吧。”   桑霆失笑:“你那鼻子还能再灵一点吗?”   哥哥桑霆年长 6岁,兄弟俩五官有七分相似,不过桑霆面容偏俊朗,比起桑落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硬朗。   桑落接过饭菜放到餐桌上,边拆封口边抱怨:“你要是在英国待上两年,你也能练成我这样的鼻子。”   桑落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烧肉,刚放进嘴里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还得是中华美食,以后打死也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也挺好。”桑霆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又取了两个高脚杯,边倒红酒边说,“留下来结婚吧。”   “咳咳咳……”桑落刚吃进嘴的一口肉又被呛了出来。   桑霆赶紧把酒递过去:“喝口酒顺顺。”   桑落喝了几口才勉强止住咳嗽,怨念道:“你要不要这么着急,就这么想把我泼出去吗?”   桑霆脸上堆起一个略显谄媚的笑:“怎么会,我这不是怕你忘记想提醒你一下嘛。”   桑落索性放下筷子,蹙着眉严肃问:“你到底找了谁来帮你啊?我之前问你都不肯说。总要让我知道我要跟谁结婚吧。”   桑霆举起酒杯喝酒,回答得含糊其辞:“你明天就知道了,我都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你们先吃个饭见个面。”   桑落眼睛就眯了起来:“你干嘛这么心虚?难不成结婚对象很拿不出手?”   “怎么可能!”桑霆矢口否认,“毕竟是拉进来帮咱们的,能力肯定是不错的。”   “能力没问题的话,难道是…长得很丑?”   “一点也不丑!长得又高又帅!”桑霆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想了想又恬不知耻地补充了一句,“也就比我差一点。”   桑落嘴角抽了一下:“那人品呢?”   “好着呢,”桑霆顿了顿,“也就比我差一点”   桑落忍无可忍:“那他有什么是比你多一点的!”   桑霆沉吟片刻吐出两个字:“年纪。”   “……”   “他比我大两岁。”   桑落:“……”   也就是说,他的协议结婚对象是比他大了整整八岁的33岁的老、男、人!   -   所谓结婚,其实只是个噱头。   半年前,桑老爷子生病去世,几位子女也开始了长达半年的遗产争夺。。   桑落的父亲桑如洄是老爷子的第四个儿子,不过很早就去世了。桑如洄是父亲的续弦生的,和另外三位兄弟姐妹同父异母。因为这层关系,桑如洄和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被不待见的。   因为桑如洄的缘故,几位伯父姑母对他们兄弟俩也是各种不待见。老爷子是兄弟俩在桑家唯一的倚仗。老爷子一走,兄弟俩瞬间成为了这场遗产之战中第一个被针对的目标。   面对三家人的联合针对,兄弟俩孤立无援,无奈之下只好找了外援。只是既是外援便不好公然插手桑家家事,因此才想出了让外援和桑落协议结婚的计划。   事关兄弟俩的未来甚至是人身安全,桑落自愿答应了假结婚的计划。   只是从计划提出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长什么样。每次问哥哥,哥哥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将他的结婚对象夸得天花乱坠就是不告诉他名字。   如今总算是要见到传说中的结婚对象了,说实话桑落还有些期待。   次日一早,桑霆去公司上班。桑落因为倒时差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起床。   桑霆趁着午休时间打电话来确认:“出门了吗?”   桑落正在刷牙,叼着牙刷含糊回答道:“刚起床,在刷牙。”   桑霆在电话那头轻声叹息,无奈叮嘱:“我给你约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可别迟到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桑落吐掉泡沫,咕噜咕噜漱口。   “餐厅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位子对方已经订好了,到了餐厅你直接跟店员说是时先生订的位子就行。”   “我知道了。”桑落刚起床脑子还有些迷糊,听说结婚对象姓时也没有多想,想当然以为是姓氏中更加普遍的石头的“石”。   于是到了餐厅,他也理所当然地跟前台的侍应生说:“石先生订的位子。”还特地补充了一句,“石头的石。”   “好的,请稍等。”前台对桑落微微一笑,低头在电脑上查看预约客单,很顺利就找到了一位姓石的客人。   前台微笑着告诉桑落石先生已经到了,又叫来一位服务生带桑落过去。   桑落就跟着那名服务生往里走,边走边四处打量。   这家西餐厅在A市挺出名的,一开始只是家普通高级西餐厅,后来由于餐厅环境太好经常有情侣来这里约会,渐渐地就变成了情侣餐厅,来吃饭的客人也都变成了小情侣,单身人士都不怎么来了。毕竟谁也不想吃西餐的时候顺便再吃一顿狗粮。   桑落就忍不住腹诽:这个餐厅也不知道谁选的,餐厅里一堆成双成对的真情侣,他们这对假CP来凑什么热闹啊。!   桑落刚吐槽完就看到了落地窗边有一桌客人落单了。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那个形单影只的背影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又格外醒目。   那人背对着桑落,看不见容貌,不过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半长黑发下一截纤长脖颈半掩半露,身子微微歪斜靠着椅背,两条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叠着,慵懒随性的姿势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优雅矜贵。   桑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时走在前面带路的服务生停住了脚步,转身向桑落示意:“先生,那位就是石先生。”   “哦,好的,谢……”桑落收回视线,顺着服务生指示的方向看过去。   当场石化。   “先生?您还好吗?”服务生见桑落一副见鬼表情不禁有些担心。   桑落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方圆五米之内唯一坐着的那人,声音僵硬地问侍应生:“石先生?”   “是的,那位就是石先生。”侍应生的表情十分真诚。   “……”桑落抹了把脸,“抱歉,我先去打个电话。”说完转身快步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小落,到餐厅了吗?”哥哥声音温柔。   “哥!!!”   “砰!”桑霆被弟弟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吓得把咖啡杯都摔了,“怎么了?没见到人吗?”   “……见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   “确实……吓了一跳。”   “别怕。”桑霆在电话里温柔安慰他,“虽然确实出乎意料了一点,但哥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给你选出来的最合适的人选。”   “最合适?!”桑落差点破音,“而且,你真觉得他只比你差一点?!”   “我知道,在你心里哥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那个人虽然和哥哥比起来还差了一截,但也算得上优秀,配得上你!”   桑落都快哭了:“你说真的?”   桑霆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但哥哥也是无可奈何,但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都不会选择他。为了咱们得计划你忍一忍吧,好吗?”   桑落神情凄楚,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身后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握了握拳头,声音萧索而沉重:“哥,你要记住,我这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桑霆感动得热泪盈眶,“哥哥爱你!”   “我也爱你!”说完,桑落收起手机,目光坚毅地转身,毅然决然转身往回走。   身影萧索,像一个慨然赴死的勇士。   -   桑氏集团,经理办公室里,桑霆和弟弟结束通话后觉得不放心,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慵懒男声。   “哟,这么快就坐不住来查岗了?”   桑霆无视了好友的调侃,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欺负我弟了?”   对面似乎是愣住了,两秒后才轻笑着说:“人都还没见到,我上哪欺负他去。”   “你们还没见到?可小落刚刚分明打电话来说已经见到你了啊?还被你吓哭了!”   “你可别冤枉人,我在这里等你弟半天了,他压根没来。”   “可小落从不会对我说谎,况且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我撒谎。”桑霆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沉默两秒,轻笑出声:“你弟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桑霆:“……”   餐厅里。   桑落被侍应生带到了“结婚对象”石先生的面前。   “石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正在刷短视频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侍应生身后的桑落,似乎显得有些意外,嘀嘀咕咕了一句:“怎么是个男的?”   桑落眉头就皱了起来。   什么情况,哥哥不是说都说好了吗,怎么连要见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过紧接着那中年男人又说:“算了,男的就男的吧,长得倒是不错。”   桑落:“……”   中年男人抱着手臂往后靠,故意往上挺了挺身子,足月大的啤酒肚就从桌子底下露了出来。桑落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审视的目光在桑落身上来回扫视了两遍男人才施舍似的对桑落说:“坐吧。”   桑落握紧了拳头,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你好。”虽然面前的男人肥头大耳,体膘腰圆,就好像是一坨肥肉坐在对面一般,但桑落依然保持着礼数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嗯。”中年男人敷衍地点了下头,开门见山地问,“我的情况你哥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嗯。”桑落点头的动作有些僵硬,“怎么称呼?”   “石铁坨。” 第二章   “我叫石铁坨。”   桑落嘴角细微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违心夸奖道:“好……特别的名字。”   “还行,我爷爷给取的,说是希望我能像铁托一样坚强不屈。”   “这样啊,”桑落喝了口水,努力避免和对面的人眼神交流,“你爷爷还挺有文化的。”   石铁坨果然当真了,笑得愈发得意:“我也这么觉得,要我说就是我这名字取得好,不然我也不可能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到现在住豪宅、开豪车,成为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   桑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石铁坨似乎没有注意到,自顾自讲述自己成功发迹的故事,一说就是十分钟。   说的人口干舌燥,听的人生不如死。   中年男人吹嘘起来的杀伤力比唐僧的紧箍咒还要厉害,桑落听得头痛欲裂,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石铁坨身上转移开来。   桑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他哥虽然确实比较自恋,但也不至于眼瞎,眼前这个油腻秃顶的中年男人哪里是只比哥哥差一点啊!   他决定再给他哥打个电话确认一遍。   桑落正准备尿遁,石铁坨却突然停止了吹嘘,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话锋一转道:“我嘛,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老婆。既然是来相亲的我也就明说了。咱俩结婚之后你也不用上班了,待在家里给我洗衣做饭带孩子就行。我有钱养得起你,每个月再给你一千五的生活费。放心吧,不会亏待你的。”   桑落:“……”   “另外,你也看到了,咱俩都是男人,生不了孩子,不过我们石家的香火肯定是不能断的!所以结婚之后我肯定还得找个女的给我生孩子。”   桑落:“……”   “不过你放心,”石铁坨色眯眯地要去摸桑落的手,“等孩子生出来我就带回家给你养,孩子她妈我就给笔钱打发掉,不会让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桑落一抽手倏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铁青:“抱歉,去趟卫生间。”转身的时候太着急还不小心碰翻了水杯,水顺着桌子流到石铁坨那边,石铁坨顿时不高兴地骂骂咧咧。   桑落浑然不顾,沉着脸大步离开。   其实从石铁坨提出第一个条件的时候他就百分百确定自己是找错人了,但由于石铁坨的结婚宣言过分炸裂,所以还是给他恶心得不行。   他跑去洗手间吐了一会儿,但其实什么都没吐出来,就干呕了几下。   从洗手间出来,他并没有回去找石铁坨,准备再给哥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只是还没等他拨通哥哥的电话,一位穿着职业套裙的中年女士便神色惶急地朝他走了过来,碰面后二话不说先一个九十度鞠躬外加真挚道歉,说是因为店员的失误把他的预约对象和另外一位女士的搞错了。   知道真相后的桑落可算是松了口气,就说他哥还没有昏庸到给他介绍一个暴发户!   餐厅经理把之前给桑落带路的那位侍应生也带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吃给桑落道歉,那位侍应生更是内疚地快哭了。   桑落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有事先没有问清楚对方的姓名,属于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自然也没有立场指责那位侍应生,很快就将这事翻篇了。   “真是对不起,”餐厅经理道,“您的客人已经到了,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桑落心有余悸:“这回不会再搞错吧?”   “不会。”餐厅经理信誓旦旦道。   桑落安心下来,跟上了餐厅经理的脚步。   经过石铁坨那桌时,桑落发现自己坐过的位子上已经变成了一位年轻女性,显然这位才是石铁坨真正的相亲对象。   桑落看着那位文静秀气的窈窕女生,再看看对面肥头大耳的石铁坨,不禁有些心疼。   好好的一朵鲜花硬生生插在了一坨牛粪上,真是造孽。   桑落惋惜不已,但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只好往前走。走得近了刚好听到石铁坨的大嗓门。   石铁坨死性不改,又对女生说起了那番炸裂的结婚言论。   “你长相倒还凑合,就是太瘦了,这样不好生孩子,结婚前你最好再胖个十几斤。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劲地追求瘦,一个个瘦得没胸没屁|股,我是一点都不喜欢。对了,你没整容吧?我不喜欢整过容的。”   桑落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对面那女孩子因为石铁坨的这一番话表情已经十分难看了,但是出于礼貌忍耐着没有出声打断。   那女生看起来也是比较胆小懦弱的性格。桑落想起刚见面时石铁坨和自己说过的话,这场相亲似乎是女生的哥哥一手策划的。能给自己的亲妹妹安排这么个垃圾男,显然女生哥哥也不是真的为了妹妹的幸福着想,这门婚事十有八九也是一桩生意。而石铁坨跟女生说话时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全程鄙夷的神色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桑落在听到石铁坨堂而皇之要求女生婚后必须为他生下至少三个儿子后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服务员不是说弄错人了吗?”石铁坨看到桑落有些意外,但又惊喜不已,“难道是对我提出的条件心动了?准备踹了那个人和我结婚了?”石铁坨不死心地还想去拉桑落的手,笑容猥琐又淫|荡,“其实我也比较中意你。你要是真这么想嫁给我,我可以收你做个二房。”   “二你大爷!”桑落顺手操起女生面前的冰水就泼了过去,冷笑着嘲讽道,“长得这么丑想得倒是挺美!傻逼!”骂完又转脸瞪着眼凶巴巴问女生,“走不走?不走我开叉车把你叉走!”   女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来帮自己解围的,顿时感激地看了眼桑落,二话不说拎起包就跑。   石铁坨忙着收拾自己也没顾得上女生,冲桑落怒吼:“你他妈有病啊?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你报呗。”桑落冷笑,“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抓我还是抓你这个猥琐油腻男!就你这样娶老婆都费劲还想收二房!①不自知的东西,照镜子都没用!”   “你说什么!”石铁坨彻底被激怒了,就要冲上去揍桑落。   餐厅经理一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拦住石铁坨,附近的几名侍应生见状也走过来一起帮忙。   侍应生们看似在安抚石铁坨,实际是将他隔开,不让他靠近桑落。石铁坨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脸颊上的肉因为激动也跟着剧烈抖动。   桑落冷艳一瞥,不再搭理他,扭脸就走,步履轻快。   有了石铁坨的对比,桑落觉得那位33岁的结婚对象也没那么难接受了——毕竟他哥给他挑的对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比石铁坨更差劲的。   餐厅经理带他来到落地窗边的用餐区域。这边总共有十张桌子,不过目前只有最中间一桌有客人。   桑落看到那个身影时有些诧异,这不就是自己进来时看到的那人吗?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餐厅经理径直走到那人身边,语气很恭敬:“时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桑落也跟着走了过去。   男人听到声音从窗外收回目光,缓缓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映入了桑落的眼帘。   五官俊朗,骨相绝佳,一张脸俊美得无可挑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链条眼镜,颊边两根细细长长的链金属条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玻璃镜片后面一双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   “小落,好久不见了。”   桑落猛地绷紧了身体,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小、小叔。”   十万火急!相亲对象是世交家小叔怎么破!!! 第三章   高级西餐厅的环境很幽雅,就连背景音乐都是由专业人士现场演奏的古典钢琴曲。优美的琴音轻轻流淌,配合着暖黄的灯光,气氛温馨又暧昧。   桑落却只感觉到了尴尬和局促,如芒在背。他呆呆望着面前仍然气定神闲坐在位子上的俊美男人,猛地转脸看向餐厅经理,目光灼灼——你确定没搞错?!   然而餐厅经理并没有正确get到他目光的含义,反而殷勤地帮他拉开了时暮冬对面的餐椅。   桑落:“……”   虽然很想逃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餐厅经理给他倒了杯凉水,紧接着又询问时暮冬是否现在点单。   时暮冬看了眼对面心不在焉喝水的桑落,轻轻一摆手说暂时不需要。餐厅经理就识趣先离开了。   经理一走,时暮冬便也开门见山地问桑落:“是不是很意外?”   “有点。”桑落老实巴交承认,此时早已没了刚才嘴炮石铁坨时的意气风发,缩着脑袋,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怎么这么紧张?”时暮冬嘴角轻轻挑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哥事先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桑落目露凶光,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时暮冬嘴角就弯了起来:“要不然我把他叫过来,你往他脸上也泼杯水,解解气。”   “……”桑落缓缓垂下了头,心里逼近崩溃——他看到了!他竟然全都看到了!   好在时暮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逗留,一语带过,直接进入了正题。   “一个月前阿霆跟我说你同意了我们的计划,我还挺意外的。”时暮冬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身子半倚着的椅背,“说实话,我和阿霆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把握你会答应。”   桑落喝了口水,心里也是后悔不迭。要是早知道结婚对象是时暮冬,他肯定不会答应!   时暮冬也说:“你之前答应得那么爽快应该是不知道是要跟我结婚吧。现在有没有反悔?”   桑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未作答,但沉默便代表了态度。   桑落想起了昨晚和哥哥的谈话。   事实证明,桑霆并没有撒谎,给自己安排的结婚对象确实很拿得出手,容貌英俊,外形出色;顶级豪门继承人,出身不凡;商界新贵,能力出众。换做其他人遇上这么优质的一个结婚对象,别说拒绝了,恐怕假的都要想法设法变成真的。   可这么一个优质结婚对象对桑落来说确是块烫手山芋。   桑家和时家是世交。桑老爷子和时暮冬父亲是几十年的老友,亲如兄弟。时暮冬是时老爷子五十多岁时的老来子,只比桑霆大了两岁,但是辈分却高出一截,因此桑落从小就叫他叔叔。   而对于桑落来说,时暮冬就是一位长辈。如今却被告知要和这位长辈假结婚扮演恩爱夫夫,别说是做了,桑落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时暮冬就见对面的青年两条隽秀的眉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松开,一脸纠结得要死的表情。   “要是觉得勉强,我们也可以取消这个计划。”在桑落的两条眉毛你即将拧成一条时,时暮冬适时开口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你觉得呢?”   桑落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时暮冬。   时暮冬既是他们俩兄弟的长辈,同时也是桑霆关系最亲密的知己发小。在这场艰难的遗产之争中,时暮冬也暗中提供了许多帮助。但即便两家是世交的关系,在遗产之争中也只是个外人,做得太明显的话会引人诟病,因此提供的帮助也极其有限。   以时暮冬的身份,他完全没有必要加入这场混战,但他为了兄弟情义毅然决然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来帮助他们兄弟俩。他所作出的牺牲事实上也不比桑落小。   而且,桑落也不得不承认,桑霆选择跟时暮冬合作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家那群亲戚都不是省油的主,联合起来的话一般人还确实对付不了,也只有时暮冬这种背景深厚本身能力又出色的聪明人才能镇得住那群财狼虎豹。   桑落很明白,就算仅仅是为了未来能安稳度日,这个婚他也是非结不可的。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但真要说服自己和时暮冬结婚,也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用急着做决定,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时暮冬像是看出了他的挣扎,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提议道,“先吃饭吧。”   “想吃什么?”时暮冬招来服务生点单。   桑落眨了眨眼,暂时收回心神。他拿过手边的菜单翻看了一眼,开始点菜:“我要一份甜虾沙拉,主食要海鲜茄汁意面和奶油蛤蜊汤,甜点就他们家的招牌榛子蛋糕。”点完将菜单一阖,眉一耷拉,又变得愁眉苦脸。   时暮冬摇头失笑——纠结归纠结,倒是一点没影响食欲。   之后的用餐时间桑落一直处于一种放空出神的状态,嘴巴却一直没停过。他从头到尾没低头看食物一眼,但无论是吃面还是喝汤都没有受影响,就好像是事先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动作虽然机械却十分精准,每一次都能准确地选中食物,然后在精准地送进嘴里,嘴角连滴酱汁都没沾上。   时暮冬看得有趣,吃饭的时候好几次都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后来索性连饭也不吃,端着杯酒边喝边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桑落虽然心情复杂,但食欲完全没受影响。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他放下餐具靠着椅背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神情像极一直餍足的猫。   时暮冬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放下酒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走吧。”   “好。”桑落站起来跟着往外走,吃饱喝足之后就连心情都变好了,假结婚的事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时暮冬也没有再提,若无其事地结了账,和桑落一起离开了餐厅。   出了餐厅,时暮冬问桑落:“着急回家吗?要不要一起走走?”   桑落问:“时叔不用回公司吗?”   “还有点时间。”时暮冬微微笑了笑,说,“这附近有个公园,去走走吧,顺便消消食。”   “哦。”桑落其实心里是拒绝的,但时暮冬是长辈,长辈的要求不好拒绝。   时暮冬说的公园距离餐厅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公园沿湖而建,景色很不错。   这会儿正是饭点,吃饭完上公园消食的人不少。桑落和时暮冬沿着湖边的水上栈道慢悠悠散步。   时暮冬是从公司抽了个空过来和桑落吃饭的,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如今是夏天,在室内时空调吹着还不觉得热,出了户外西装加衬衫就受不住了。时暮冬就脱了西装挂在了胳膊上,衬衫也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匀称的小臂。   桑落为了这次见面也穿了比较正式的七分袖衬衫和黑色长裤。不过站在时暮冬身边就跟个元气大学生似的。而时暮冬从头到尾都散发着精英人士的成熟气场。   周围的路人第一眼看到这个诡异的搭配都觉得有些奇怪,可当他们看清二人的面容时,却又觉得两人间的氛围意外和谐。   然而实际上看似和谐的氛围却弥漫着尴尬。   两人一路走来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似乎连周围空气都凝固住了一般。   从栈道上走下来,还是时暮冬用一句“往前走还是回去”打破了沉默。   桑落忙说:“回去吧。外面还挺热的。”边说边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风。   时暮冬微微一笑,没有戳破他拙劣的演技:“好,那就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气氛倒是不想刚才那般沉默。时暮冬主动挑起话题。   “听说桑家家宴快到了?”   “对啊。就在三天后。”桑落提起这件事语气略怨念,“我原本计划是下个月回来的,机票都买好了。就因为这场家宴,只得提前回来了。”   “不想参加?”   桑落略一犹豫,诚实地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不找借口躲开?”时暮冬问,“你在国外,应该很容易找到脱身的借口。”   桑落皱着脸:“我也想啊,可我哥说家宴爷爷立下的传统,以前爷爷在世时,我们桑家人不管在哪里,家宴这一天都要回家吃团圆饭。如果爷爷一走我们连他生前最在意的家宴都不重视,那样就太不孝顺了,既寒了爷爷的心,也给大伯他们留下了话柄。”   “你哥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那他说的也有道理啊。”桑落说,“再说了,我要是不回来哥哥就要独自面对大伯他们的刁难。我回来还能帮他分担一些火力嘛。”   时暮冬薄唇轻挑:“你很在乎你哥?”   “那当然了。”桑落理所当然道,“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   “所以,你就算是为了你哥,最后也会答应和我结婚,对不对?”   时暮冬突然话锋一转,打了桑落一个措手不及。桑落愣愣地盯着地面,没有作答。   时暮冬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也没有追问。   二人又沉默地回到了那家餐厅,时暮冬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餐厅门口等着了。   时暮冬问桑落:“有开车吗?”   桑落摇头。   “那我送你吧。”时暮冬站在车门边示意道,“上车。”   桑落张了张嘴,拒绝的托辞在心里酝酿了良久,到嘴边却拐了弯:“麻烦时叔了。”说着矮身钻进了车里。   “不麻烦。”时暮冬微微一笑,也坐了进去。   餐厅离桑霆的住处不远,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没有进去。   桑落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礼貌地跟时暮冬道别:“谢谢时叔送我回来。”   “不客气,举手之劳。”   “时叔再见。”   “再见。”   桑落告别了时暮冬,转身往小区里走。   桑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区大门里,时暮冬收回视线,吩咐司机:“开车吧。”   车子缓缓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司机准备踩油门提速,忽然瞥见前方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奔跑的身影。   司机连忙告知时暮冬:“老板,小桑先生好像在追车。”   时暮冬回头看向车后窗,果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桑落。   “停车!”   司机立即踩下刹车。   桑落很快跑到了车边。   时暮冬降下车窗,眉头微微皱着,表情有些严肃:“追车很危险,下次不准这样了,有急事可以打电话。”   “知道了。”桑落呼吸还没喘匀就先被教育了一通,心里有些委屈,“我太着急了,一时间没想到打电话。”   “是什么事情?”   桑落双手撑在膝盖上,将脑袋凑近车窗,看着时暮冬耐心而又不解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三天后的桑家家宴,你也来吧。”   -   晚上桑霆下班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追着问白天和时暮冬见面的事情。   “你要带暮冬回去参加家宴?”桑霆手上拿拎着给弟弟带回来的晚饭。   “没错。”桑落恹恹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桑霆见状也叹了口气,神情凝重。   桑落不解:“怎么这种反应?还以为你会欢天喜地的。”   桑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哥哥不想强迫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拒绝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你们都计划这么久了,现在放弃多可惜啊。反正也只是逢场作戏,演就演呗。”桑落在纠结了一个下午,不仅想开了,而且想得很开,“况且撇开辈分不谈,时暮冬也没什么不好,比那些油腻恶心的中年秃头男好多了,这桩生意稳赚不赔,我也不吃亏,你说是吧。”   唔?   桑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严肃问道:“小落,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时暮冬那家伙吧?”   “怎么可能!!”桑落猛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雷得头皮发麻,“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时暮冬!他是长辈啊!天底下的人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好吧!”   “那就好,”桑霆松了口气,“我当初选择暮冬就是当心选别人的话你会假戏真做。你这孩子从小缺心眼,谁对你好你就跟谁跑。”   “……”桑落气不过,故意跟他哥唱反调,“那你就不怕我处着处着真喜欢上时暮冬了?也可能是时暮冬喜欢上我?”   “不可能。”桑霆回答地斩钉截铁,信心满满地说“你不会喜欢上他,他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点我很自信。”   “为什么时暮冬就不可能喜欢上我?”桑落厚脸皮道,“不是你说我人见人爱吗?除了桑家那群眼睛长屁股上的,没人会不喜欢我。”   “你确实是人见人爱。不过暮冬也确实不可能喜欢上你。”桑霆说,“准确地说,暮冬这辈子估计很难喜欢上别人。”   “为什么?”桑落深深地不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他性无能?”   -   时晟集团。   时暮冬刚走出电梯就感觉鼻子微痒,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飞快捂住口鼻。   “阿嚏!”   身边正在跟他聊天的西装精英男突兀地收了声,看了看时暮冬,又回过头看了眼身后刚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公司女职员,轻声呢喃了一句:“真不敢相信,你的异性过敏症候群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人女孩子仅仅是从你身边经过居然都打喷嚏!你让公司里的女职员以后怎么办?”   时暮冬:“……”   精英男继续自言自语:“要不然在你办公桌前隔块玻璃,两边再各放一部电话,以后女经理上来汇报工作,你们直接电话联系?”   “……”时暮冬将手帕折了两折,塞回了西装口袋里,冷静地解释,“我健康得很,对女性不过敏也没有偏见,刚才只是碰巧鼻子痒了,和人姑娘没有关系。”   “不可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精英男十分笃定,甚至开始举例说明“之前启泰集团的程经理、孙家小姐、还有前段时间刚得了影后的萧大美女,那几次我可都在场,我是亲眼看着你当着她们的面打喷嚏。”列举完毕,精英男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你肯定是对女人对敏!”   “我总共也就失礼了这么三次。”时暮冬气定神闲,“而且这么巧的,就这么三次你还都在场,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不是对女人过敏,而是……”   后面的话时暮冬没有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 第四章   日子很快到了家宴当天。   每年的 6月15号是桑家的家宴。这个传统是桑老爷子定下的。   桑老爷子的家庭观念极重,虽说事业做得很大,但最向往的还是家宅安宁,儿孙绕膝,所以就弄了这么一个家宴日。但事实上,桑家的内斗十分严重。老爷子还在世时,几个孩子为了能争取到更多的好处背地里就没少相互使绊子;老爷子走后,为了争遗产更是闹得兄弟反目,家宅不宁。   桑落的大伯桑如海曾经是对家宴最嗤之以鼻的人,然而在桑老爷子死后转头却成为了最忠实的拥护者。这次的家宴便是他发起。   不过桑落很怀疑,桑家如今人心涣散成这样,甚至都对簿公堂了,真的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吃饭吗?   桑家老宅在远离市中心的郊区,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家宴晚上八点开始,桑落和桑霆磨磨蹭蹭到七点才从家里出发。掐着点到达老宅,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如今的桑家明面上是桑落大伯桑如海坐镇。桑如海今年已经65岁了,虽人到暮年,但身老心不老,几年前妻子生病去世,后脚就娶了个小自己二十岁的续弦。两个人还生了个儿子,今年刚满十岁。桑如海对这个老来子宠得不行。   桑落和哥哥进来的时候,桑如海正抱着胖乎乎的小儿子喂水,一边喂还一边小声哄:“宝贝慢慢喝,小心呛着。”   桑落看得嘴角直抽抽。   桑如海的小儿子大名叫桑琼,因为被养得太好,从小到大都是个小胖墩。   桑琼是个十足十的熊孩子,自私蛮横,无理取闹,特别烦人。桑如海一直不待见桑落和桑霆,桑琼就有样学样,也处处针对他们俩兄弟。   桑琼正对着大门,是第一个看见桑落他们进屋的,笑嘻嘻伸手指着他们大声嚷嚷:“讨人嫌的俩兄弟回来啦!”   桑落顿时脸色一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桑霆赶紧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他别跟小孩子计较。   桑落只好又默默松开了拳头,不过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决定找个时间把熊孩子骗到没人的地方套上麻袋偷偷揍一顿。   熊孩子就是欠抽!   桑如海对于小儿子的无礼发言置若未闻,看见他俩后表情顿时冷淡了几分,语气也带着明显的不满:“怎么回来这么晚?”   “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些意外,耽误了会儿。”桑霆嘴角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态度不卑不亢。   桑如海冷淡地点了一下头,也没再说什么,将小儿子放到地上,又转头跟坐在左手边的年轻男子说:“去叫你妈下来吧,人既然到齐了就开饭吧。”   “好。”男人起身离开位置,冲兄弟俩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上了楼。   男人名叫桑宁,是姑母家的长子,在桑家第三代中排行第四。桑宁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名叫桑静,最近怀孕了正在欧洲养胎,因为快临盆了无法坐飞机,这次家宴并没有回来。   过了五六分钟,从楼上下来一位中年妇人,旗袍盘发,穿金戴银,雍容华贵。此人正是桑落的姑母桑如湄。   桑落虽然和家里长辈并不亲睦,但礼数还是得有,于是乖乖打了个招呼:“姑姑。”   “来了。”桑如湄对待兄弟俩的态度比起桑如海还要冷上三分。   桑如湄以前在桑氏担任公司副总,是个干练精明的事业型女强人。前些年,桑如湄生了场大病,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只好退居二线。桑如湄性格强势,掌控欲很强,同时也极有野心。桑落自小就很怕这位冷口冷面的姑姑。   和桑如湄一起下来的除了桑宁还有一位年轻男人。   “庆哥。”桑落又乖乖叫人。   男人名叫桑庆,是二伯桑如泊的独生子。   桑庆生得高大,长了张笑脸,走到桑落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桑落嘿嘿笑了一声,装傻不答。   “二伯呢?没回来吗?”桑霆也走过来跟桑庆打招呼。   “嗯。”桑庆说,“我去找过他,不过他不想来,我也没有勉强。”   桑如泊和桑庆这对父子是除了老爷子以外,对整个桑家唯二还算待见兄弟俩的。桑如泊比较淡泊名利,不像桑如海和桑如湄那样贪婪,他对桑氏也没什么企图。   桑如泊此生最爱的就是他的妻子,不过妻子在十年前就生病去世了。妻子死后桑如泊变得无欲无求,人也消极了,甚至还修行起了佛法,常年住在寺庙里,鲜少回来。   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桑庆对于钱财权利这些看得也不是很重,虽然如今也在桑氏总部任职,但也没什么大野心,一直很本分。   自从桑庆下来之后,桑落和桑霆就一直跟他坐在一块聊天说话。偶尔有其他兄弟姐妹过来打招呼,双方态度也是不咸不淡,走过场似地聊上两句就结束了寒暄。   桑如海除了桑琼之外还有两个儿子,桑麒和桑麟。这俩兄弟有手段也有野心,如今在桑氏都担任要职。   虽说老爷子死后桑氏如今名义上是桑如海大权在握,但实际上桑如海的商业头脑远远不如桑如湄,甚至可以说对做生意完全没有天赋。如今能坐在这个位子全靠两个能干的儿子。   不过这俩兄弟在不待见桑落和桑霆这件事上和老子一脉相承。兄弟俩从小就喜欢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较劲,读书的时候比成绩,工作之后比实绩,都认为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   但事实上,桑霆才是桑家所有兄弟姐妹中最优秀的那个,无论是人品、学习还是工作能力。老爷子生前也有意培养桑霆,以后让他接管桑氏,只可惜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撒手人寰了。   人员到齐,众人移步餐厅。晚宴正式开始。   来之前桑落还有些怀疑这一大家子人都闹成这样了还能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吃饭。   事实证明,桑落还是低估自家这群人精。在他们这种家族出生长大的人,演戏几乎是人人都会的必备技能,不管心里是否乐意,至少面上挑不出错。   明明昨天还在法庭上争得面红耳赤,今天却又坐在一起亲亲热热话家常,然而眼睛里都带着算计,脸上笑容也虚伪至极。   桑落虽然早就知道自家这群亲戚都是演技派,但不管第几回看见都觉得讽刺又恶心。   他没兴趣加入他们,坐下来就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不过来的路上,桑霆曾跟他说过大伯搞这次家宴主要目的十有八九是给他说亲。当然了,以桑如海对他的态度也不可能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他,更加不可能帮他找一个实力强劲的岳家反给自己添麻烦。   桑落的境遇大概率会和那天西餐厅里那个被哥哥出卖的可怜女孩子一样,会被安排一个糟糕烂透的结婚对象。   桑落一想到那天石铁坨那副嘴脸就恶心得不行,不禁更加感激桑霆。多亏他哥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给自己安排了时暮冬这么优秀的一位“结婚”对象!   之后的饭局上,桑如海果真跟他说起了结婚的事情。   “小落,你今天25了吧,也老大不小,该结婚了。”   此话一出,餐厅顿时陷入了寂静,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桑落。   桑落虽然有所意料,但也没想到桑如海竟然连铺垫都没直接长驱直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桑如海显然也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紧接着又自作主张道:“大伯有个朋友,他家小女儿跟你同岁,今年刚从国外回来,你明天去见见。”   桑如海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强硬的命令,这是他和桑落说话时一贯的态度。   桑落这么多年一直忍受着他傲慢又无礼的态度,从不曾顶撞忤逆。   桑如海以为桑落是性格懦弱,逆来顺受惯了。但其实桑落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说到底桑如海终究还是他的长辈,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这一回,桑落并不准备继续忍受下去了。   “抱歉,大伯,我不想去。”   桑落直白的拒绝让桑如海有些意外,同时感觉自己被当众打了脸,顿时就不高兴了,拉长了一张脸粗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爷爷死了没人管你,连长辈的意思都敢忤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落从容解释,“大伯,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所以确实不适合跟人女孩子见面。”   “你有对象了?”桑如海大感震惊,“是谁?”   其他人对这件事也很意外,顿时七嘴八舌追问了起来。   “国外认识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你认真的?”   “谁家的孩子?门当互对吗?”   “……”桑落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家这群亲戚原来都是八卦精。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桑霆,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不准备隐瞒。   “他是……”桑落刚准备介绍就被一道开门声打断。   众人纷纷看向大门口。   厚重的红木大门被佣人从外面被推开,时暮冬步履优雅地走了进来,黑色西服沉稳内敛,脸上笑容清隽得体。   “抱歉,我来晚了。” 第五章   时暮冬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桑落。但此时此刻,他却由衷感谢时暮冬的及时出现。   “暮冬,你怎么来了?”桑如海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打扰了,大哥。听说你们今天有家宴,我就不请自来了。”时暮冬笑着与桑如海寒暄打趣,“来得匆忙,没准备礼物,带了瓶酒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抵一顿饭钱。”   桑如海笑呵呵地接过红酒,埋怨道:“都是一家人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能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时暮冬淡笑不语。   “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坐下一起吃。”   因为时暮冬是客人,还是桑如海和桑如湄的同辈,自然不能随便安排个位子就打发了,桑如海就让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桑麒把位子让出来。   “大哥,不用麻烦了。”时暮冬出声阻止,伸手拉过一旁的桑落,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我和小落坐一起就好。”   时暮冬一个过分亲昵的举动成功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尤其是桑如海,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张着半天没合上。   “你们这是……”   “小落,你还没告诉他们吗?”一旁的时暮冬也一脸意外地转脸看向桑落。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桑落就觉得心跳加速,手心也有些汗湿。他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对众人说:“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交往对象。”   “嘶——”   “咳咳咳!”   惊咳声、吸气声,以及碗筷掉桌的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   桑落看着丑态百出的桑家众人心中顿时暗爽,说话声也逐渐硬气起来:“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   “啪嚓!”玻璃碎裂声应声响起,短暂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始作俑者桑庆擦着手跟众人致歉:“不好意思,手滑了。”说罢叫来佣人打扫脚边的狼藉。   被这么一打断,桑落也没再往下说。   桑霆适时出声,对时暮冬说:“先坐下吃饭吧。”   佣人在桑落和桑霆中间加了个座,时暮冬就挨着桑落坐了下来。   时暮冬一坐下来就自顾自吃了起来。全然不在意饭桌上早已僵硬石化的其余人。为了能在家宴结束之前,将自己的行程一缩再缩,奔波了一天都没顾上吃饭,这会儿确实是饿了,不过良好的教养让时暮冬虽然饿极也没有狼吞虎咽,吃相仍然优雅得体,只是速度稍快。   虽然并不明显,但桑落还是注意到了,见他吃得有些快,就帮他盛了一碗汤   “谢谢。”时暮冬微笑着接过汤碗。   “不客气。”桑落靠近了一些,小声问他,“你从机场赶过来的?”   “嗯,那边的事情一结束就坐飞机赶过来了。为了能早点赶回来见你,我晚饭都没吃,饿得肚子都瘪了。”言语中的亲昵饶是高调而明显。不仅桑落听出来了,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错过。   桑如海和桑如湄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别看时暮冬的年纪足当他俩的儿子都绰绰有余,但事实上,时暮冬得叫桑如海大哥,叫桑如湄三姐。谁让时暮冬出生晚呢。   原本被一个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叫哥哥姐姐就足够尴尬了,没想到如今尴尬升级,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弟弟眼看着又要变成他俩的侄儿婿?!   这不是乱套了嘛!   桑如海愁得眉头紧锁。桑如湄的心情也挺复杂的,不过她的心思要比桑如海缜密谨慎,并没有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们两个的话——毕竟公开的时机选得是在是太微妙了,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另有目的。于是席间,桑如湄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时暮冬。   “暮冬,你跟小落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半了,去年年初在一起的。”时暮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去年我在英国待了一年,正好那时候小落也在英国,离得比较近平时来往就慢慢频繁了起来。”   时暮冬这话说得真假掺半。他去年确实是在英国生活了一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时候桑落也确实是在英国读书。只不过他们不在一座城市,而且那一整年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这些细节桑家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桑如湄一时间也没法分辨这话的真伪,只能接着往下试探:“你和小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了。小落嘴甜,以前见到你就喊叔叔,你每次见到还都夸他懂事有礼貌呢。以前明明这么纯粹,怎么突然就往那方面发展了?”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谁也说不准。”时暮冬扯了扯嘴角,神色从容,“不过话说回来,抛开辈分的桎梏,我和小落也只是两个平等的成年男人,况且小落这么优秀,和他认真相处过的话,我想很难有人不会被他吸引。”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桑落说得,声音温柔,清冷的双目里此刻也满是缱绻爱意。   明知这些都是时暮冬故意演出来的,但桑落还是不受控制的脸颊发烫,默默低着头,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时暮冬见状,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而两人的这番互动在桑家人看来就和打情骂俏无异。   桑如湄试探了两回也没找出破绽,决定更换策略,又开始冷静地分析起了两人结婚的弊端:“暮冬,三姐不是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只是说到底你也是小落的叔叔,你们差着辈是事实。这事要是传出去难免会被诟病。你是时家未来的继承人,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做每一个决定都应该深思熟虑,万不可儿戏。”   桑如湄说得很直接,而且意思也很明确——她就是反对这桩婚事。   “没错,暮冬,事关时家的荣誉,你可要想清楚了。”桑如海这会儿也不和桑如湄唱反调了,忙出声附和,“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两个家族的名声和荣誉,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对了,你家里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告诉他们。”   桑如海心中一喜,以为自己抓住了时暮冬的软肋,再接再厉劝道:“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因为你们两个的事情闹僵就得不偿失了。真闹到这个地步小落肯定也会自责。”   桑落听到这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桑如海这番话看似是在掏心掏肺地劝时暮冬,实则是在威胁他,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时桑两家因为他们的关系决裂了,他就是千古罪人。   桑落攥紧了拳头,牙齿磨得咯吱响。正生着气,忽然感觉头顶一沉。   时暮冬的右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像是在顺毛。   “大哥,我觉得你们都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时暮冬一边给桑落顺毛,一边跟桑如海说话,“小落虽然叫我叔叔,但就像你说的,我们两家说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存在法律上的关系。我们两个在一起既不违法也不背德。”   桑如海怔怔地看着他,光顾着看他的动作了,都没有注意听他在讲什么。   桑落低着头,全程没有说话,表现得就像只听话乖顺的小猫咪。但事实上,他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摸头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了,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会这么做。强烈的不适应感让他头皮发麻,却又不能躲开,还不能表现出来,对他来说着实是一个考验。   好在时暮冬很快就把手拿开了。   桑落如释重负。   桑霆一直没有出面帮时暮冬说话,毕竟这是属于桑落和时暮冬两个人的事情,他说多了反而惹人起疑。至于桑落,虽说是当事人,但他的辈分摆在这里,眼下的场合显然也没什么说话的立场。所以只能靠时暮冬一个人应对。   好在时暮冬在生意场上磨炼多年,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我家里那边大哥尽管放心。”时暮冬接着道,“我家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我父母在子女婚姻上面一向开明,也不是拘泥于陈规旧习的老古板。况且小落乖巧懂事,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他。我想没什么好担心的。”   桑如海和桑如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时暮冬说自己父母开明,这不就变相在说他们是不懂变通的老古板吗?!   时暮冬见好就收,微微一笑,说:“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时暮冬递出了台阶,桑如湄和桑如海虽说心里还有气但是这个台阶又不得不接。   众人重新动筷。家宴继续。   只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辩论,一顿原本就不怎么融洽的家宴变得愈发尴尬沉默。大家都没了胃口,于是吃了几口就仓促收场了。   时间有些晚了,不少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准备在老宅过夜。   出于礼节,桑如海也邀请了时暮冬留下来住宿:“暮冬今晚就住下来吧。我让佣人收拾间客房出来。”说完顿了顿,瞥了眼桑落,又嘟嘟囔囔不自在地添了一句,“要是想住小落那屋也行。”   “……”他行我不行啊!桑落惊得头发差点都竖起来了!   好在时暮冬也觉得不行。   “不了,接下来还有点事要处理,今天就不叨扰了。我们先回去了。”时暮冬说完起身,顺手牵起了桑落的手。   桑落一惊。   桑如海也诧异:“小落也要走?”   “嗯。”时暮冬抬起和桑落牵起的手轻轻晃了晃,笑着说,“我们接下来还有约会。”   桑落:“……”   没人告诉他还有这一出啊! 第六章 你小舅他【修】   桑家人的目送下,桑落和时暮冬手牵手离开了老宅,坐上了时暮冬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司机,时暮冬负责开车。   直到这时,桑落终于是忍不住了,忐忑又不安地问他:“我们真的要去约会?”   “敷衍他们的借口罢了。”时暮冬勾起唇角,“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想留在那里,所以编了个理由带你离开。”   桑落有些感动:“谢谢你,时叔。”   时暮冬微微一笑。   车窗玻璃敞开着,有清凉的夜风吹进来,挑起了桑落的几绺头发。时暮冬不自觉就想起了刚才抚摸过的手感,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柔软又光滑的绵密手感,一时没忍住抬手又摸了两下。   时暮冬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落在头顶,还能明显地感受到属于掌心的热度。桑落心脏莫名就空了一拍,随即就和刚才在餐厅那般僵住不动了。   时暮冬看穿了他的尴尬,可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有趣,于是恶趣味地没有把他拿开,就想看看桑落能忍到什么时候会跟他开口。   然而,下一秒桑庆突然出现在了车外。   “小落。”   桑庆出现地悄无声息,桑落被吓了一跳,但又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救星。   “庆哥,你怎么出来了?”桑落借着和桑庆说话的机会身子不着痕迹地往车窗边挪了一些。   时暮冬只得遗憾地收回手,也看向了突然追出来的桑庆。   桑庆递进来一部手机,笑着解释:“你把手机落下了。”   “还真是,我都没有注意。”桑落惊喜地接过手机,“谢谢庆哥。”   桑庆笑着摆摆手:“我进去了,你们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了。”   “时叔,路上小心,下次再来。”   “好,下次见。”   桑庆站在院中,目送着黑色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才回身进屋。   -   回城的路很长,车里很安静,一开始桑落还会主动找话题跟时暮冬聊天,后来车行到一半,话题聊得差不多实在找不出新的了,气氛渐渐就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和时暮冬的独处的时候桑落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虽说自家哥哥和时暮冬关系亲近,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但其实桑落和他的关系并不亲近,就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时暮冬高中就出国读书了,而高中之前的那几年,桑落的年纪还很小,因为身体不好一直被养在郊区的老宅,不怎么和外界接触,直到上小学时才被父母接回城里住。而那时候,时暮冬已经出国读书了。桑落平时也就逢年过节还有机会见到他。   右手下意识抚上左手腕,桑落一边摩挲着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一边回数着他和时暮冬见面的次数,结果一数发现认识二十多年他们见面次数加起来居然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当真是——不熟……   但可怕的是,他马上就要和这么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结婚了。想想都觉得唏嘘。   “下周五有时间吗?”   胡思乱想间似乎是听见了时暮冬的说话声,桑落连忙收回心思,回道:“下周五吗?有时间。有什么事吗?”   “下周五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准备在家里办一个小型庆祝派对,到时候会宴请一些亲朋好友。”时暮冬提议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桑落有些呆愣,一时间没敢确定他这话的意思。   时暮冬又道:“你看我都陪你参加家宴了,礼尚往来,是不是轮到你陪我了?”   桑落这下是彻底明白了,说白了又是一场见家长。   桑落仰着脸回忆时暮冬父母的模样。没记错的话,时暮冬的父母今年也都八十有余了,和爷爷差不多年纪。桑落读书的时候时常跟着爷爷去时家串门。细数起来,他见时家二老的次数可比见时暮冬多多了。   时暮冬在老宅跟桑如海辩论时说自己的父母很喜欢桑落,这句话并不是假话。时家二老确实很喜欢桑落。   小时候,桑落每次跟着爷爷去时家,回去时总是左手一个袋子右手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时家二老送他的零食玩具。但桑落也很清楚,二老会喜欢他纯粹是将自己当做孙子看待。桑落也嘴甜,一直叫两人爷爷奶奶。   可是这回他却是要以时暮冬的结婚对象的身份去,也不知二老能不能接受。   桑落只是光想想当天的情景就觉得要紧张地喘不上来气,心里七上八下各种不安,下意识又摩挲起了手腕上的佛珠。   这是他想心事时的习惯动作。   时暮冬正开着车,用余光瞥了眼后视镜,一眼就注意到那截皓白手腕上的那串黑色佛珠,随口问了句:“你信佛?”   “什么?”桑落有些纳闷,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才明白过来,摆手否认,“我不信佛的。”   时暮冬似乎有些不解,不由地又看了眼那串佛珠。   时暮冬的父亲喜欢收集佛珠。时暮冬虽然自己不玩佛珠,但经常会帮父亲全球各地寻找品相好的佛珠,经手的佛珠多了也多少有些了解。桑落手腕上戴的那串他一眼就看出来品相极好。   桑落见他似乎对这串佛珠很感兴趣,就把佛珠摘下来递给他。   此时正好遇到一处红灯,时暮冬踩下刹车,接过佛珠端详。   近看才发现这是一串紫檀佛珠。整串佛珠由16颗小叶紫檀佛珠串联而成,而且每颗佛珠上面都印刻着经文,雕工精湛,没有一点瑕疵。   这种级别的佛珠市面上已经没有了,基本都被资深藏家高价收走了,而且轻易不会转手,一般人很难得手。就连自家老爷子那种级别的想弄一串来都不容易。时暮冬端详着佛珠,心里就活络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桑落为什么会随身佩戴一串佛珠,但他既然说了不信佛,多做做思想工作说不定也能说服他忍痛割爱。   桑落并不知道时暮冬已经开始打自己手串的主意,还热心地给他解释:“这串佛珠我从小就戴着了。”   时暮冬神情一顿,立时打消了念头。   “我是早产儿,体质不比一般小孩,小时候经常生病,听家里人说还有几次病得挺严重的,差点没救回来。我父母每年都会去寺庙给我祈福,其实他们以前也不信这些。”桑落说到这里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怀念,“后来他们又听人说紫檀佛珠可以防病挡灾,于是托关系从一个东南亚藏家那里高价求来了这串的佛珠。听说这串佛珠还挺有来历的,第一任主人好像是哪位高僧,后来又被好几位高僧开过光。总之传得挺玄乎,据说戴上就能无病无灾,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时暮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串佛珠,半信半疑:“真的有用?”   “我也说不好,不过我戴上这串佛珠之后确实不怎么生病了,所以大概确实有点用吧。”桑落笑了笑,“我其实是不太相信这些东西的,不过我家里人都觉得这串佛珠挺灵的,叮嘱我一定不能摘下来。我想着反正就是一串珠子,如果戴着能让他们安心,一直戴着也无妨,于是就戴到现在了。”   时暮冬点点头,将佛珠还给了他说:“既然是保平安的那就好好戴着吧。”   “嗯。”桑落接过佛珠,重新戴在了左手腕上。   这时交通信号灯正好也变成了绿色,时暮冬收回目光,继续专心开车。   时暮冬开车的时候很专注,几乎不说话。桑落也不主动找话题。不过好在这回气氛虽然安静,但不似最初那般尴尬。   桑落干坐了会儿,觉得无聊,就转过头看窗外风景。不过此时夜深人静,郊区又比较荒芜,没什么风景值得观赏,桑落看着看着就不自觉被车窗玻璃上时暮冬的侧影吸引了视线。   时暮冬的眉目很英挺,五官深邃,就连侧面线条都很完美。时暮冬生了一双凤眼,清冷凌厉。但事实上,他本人并不是不近人情的清冷性格,而且生意场上往往平易近人的性格更容易谈成事,所以他特地戴了副眼镜来掩盖双眼的锐利之感。   时暮冬偏爱复古,最常佩戴的是一副金属链条眼镜,搭配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一股清贵民国公子既视感扑面而来。   优越的家世,以及无可挑剔的外形,让时暮冬从读书开始桃花就没断过。不过据桑落所知,时暮冬至今没有谈过恋爱,独身多年,私生活也干干净净,从不乱搞。   桑落不是个八卦的人,也没有挖人隐私的癖好。但这会儿,他看着车窗玻璃上那张俊美无俦的侧脸,心里的好奇不由自主就生了出来。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时暮冬的法眼呢?毕竟在这之前他已经拒绝无数优秀的女生……   想到这里,他不禁掏出手机,想找个人脉打听打听情况。   他打开微信,翻找着好友列表,往下滑了好一会儿,手指在“时易”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点开和时易的聊天框,桑落不假思索地开始打字。   【你小舅……】   刚打下三个字却又停了下来,桑落将手机屏幕侧向自己这边,又用余光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时暮冬正专心开车,并没有注意到他。   桑落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打字。   桑落:【你小舅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时易是时暮冬的外甥,和桑落同年,因为两家的关系,俩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这会儿时间挺晚了,不过时易估计还没睡觉,很快就回复了。   时易:【你问这个做什么?】   桑落仰脸望天,很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好奇】   时易:【[心累.jpg]】   时易:【你是这个月第十八个问我这个问题的】   桑落挑眉,又一次偷偷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果然很受欢迎啊。   桑落接着打字:【那你都怎么回他们的】   时易:【如实回呗】   时易:【我告诉他们我小舅不喜欢女人,他有毛病,对女人过敏的。】 第七章 谁的婚礼【修】   第 7 章   桑落大受震撼:【对女人过敏!真的有这种毛病?】   时易:【其实我也没见过,是听小乔哥说的。小乔哥说只要有女人靠近我舅他就会打喷嚏。不过我反正是从来没见过,为了验证还特地让我奶和我妈在他跟前转悠了一天,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我估计他这毛病可能就针对年轻异性吧。】   时易:【[托腮]】   桑落:“……”   刚刚被勾起来的兴趣在看到小乔哥这个名字时瞬间又冷却了下去。   时易口中的小乔全名孟乔,是时晟的副总,和时暮冬还是哥哥桑霆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桑落也认识他。   孟乔头脑精明,是时暮冬生意场上的左膀右臂。为人也不错,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不过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逗小孩,尤其喜欢逗时易。   孟乔和时暮冬认识的时候,时易已经出生了,还是个小豆丁,长得粉粉嫩嫩,十分可爱。孟乔是个可爱控,看见可爱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但本质又是个恶趣味爆棚的腹黑大灰狼,所以趁着时易年纪小不懂事常常骗他。   孟乔这人吧虽然内里黢黑黢黑的,但偏偏张了张善良无害的脸,时易又从小是个没心眼的快乐小笨蛋,所以即便孟乔把他骗得团团转,他还是深深信赖着的他。   桑落听他哥说过,在时易没上学前,孟乔曾骗他自己见过会飞的猪。时易对此深信不疑,一直到十岁之前还深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会飞的猪。   所以桑落觉得孟乔告诉他时暮冬对女人过敏,十有八九又是在逗时易。偏偏时易还信以为真……   时易以前年纪小会被孟乔这个人精耍得团团转也还情有可原。桑落原本以为时易现在读了这么多年书,如今大学都毕业了,总不可能会再被孟乔的鬼话骗去了,结果没想到,就算读了十几年书,时易仍然还是那个缺心眼的快乐笨蛋。   桑落真想扶额叹气,为发小的智商感到深深忧虑,忍不住问:【毕业证拿到了吗?】   时易:【拿到了啊,半个月前就拿到了。问这个做什么?】   桑落嘲讽:【毕业证是买的吧?】   时易:【什么话什么话!你居然敢质疑我的学历!老子年年奖学金好吧!你才是买的!】   桑落:【呵呵】   最后那句嘲讽杀伤力巨大,对方成功被激怒,没有再发文字,当场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突如其来的视频铃声把桑落吓了一跳,把正在专心开车的时暮冬都吸引了过来。   桑落飞快挂断,然后把手机反扣在膝盖上,表情略心虚。   “怎么不接?”时暮冬只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来电人的名字,体贴地说,“你可以接,我不介意。”   “没关系。”桑落捏着手机,面色冷静地解释,“是推销的,不用管他。”   “这样啊。”时暮冬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专心开车。   时易被挂了电话,仍不死心,接着打。好在桑落这回有了防备,电话一打过来就立即挂断,顺便把声音也关掉了。   时易一连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有打通,发了个“你等着”的熊猫头表情包后就气呼呼下线。   桑落淡定挑眉,对于时易的威胁一点都不带怕的,嘴角挑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送你回哥哥那里吗?”时暮冬忽然出声问他。   “嗯,可以。”桑落收起手机,抬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快进城了。   越靠近市区,路上车辆也越多,时暮冬降低了车速。   进入市区后,经过第一个路口,车子就被交通红灯拦了下来。   他们离开老宅已经快十点了,路上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夜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不过城市里依然霓虹闪烁,路上车水马龙。   劳斯莱斯的隔音效果很好,将城市的喧嚣尽数隔绝在了车窗之外。   桑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时暮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困了?”   桑落伸手搓了搓脸:“有点。”   时暮冬笑笑:“困了就先睡会,到了叫你。”   “不用了,马上就快到了,我还能坚持。”桑落用力睁圆了眼睛。其实他已经困得不行,不过人车主勤勤恳恳开车,自己在旁边睡大觉实在是不合适,所以强忍着没闭眼。   桑落看向车外,用窗外的景色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一块正好是商圈,商场大楼灯火辉煌。商场大楼外的gg屏上正在播放手机gg,品牌代言人是当下人气爆火的年轻男演员。   桑落看着gg里那个熟悉的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这人是你以前的队友吧?”时暮冬显然也注意到了gg里的人,不过让桑落意外的是他居然认识。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这么忙应该没时间关注娱乐圈的新闻。”   时暮冬微微一笑,解释说:“我确实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不过当初你哥来找我帮忙压下你们组合的所有消息,因为跟你有关就多看了几眼。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四个队友有三个和你一样都退圈了吧,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他?”   “嗯,他叫蒋知夏,组合解散之后他签约了新的经纪公司,改行做了演员,没想到还挺有天赋,演的第一部 戏就火了。”桑落感慨道,“如果他当初一开始就走演员这条路说不定早火了,也不用白白浪费两年时间。”   时暮冬好奇问:“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偶尔,他现在工作忙,没多少私人时间,平时跟另外三位队友联系比较多。”   交通信号灯跳转成了绿色。时暮冬重新启动车子,往前行驶。   车子渐行渐远,桑落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眼身后的gg。   “当初听你哥说你跑去娱乐公司当男团练习生去了我还惊讶了挺久。”时暮冬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还对男团偶像这些感兴趣。”   “也说不上感兴趣。”桑落没什么所谓,淡定地解释说,“当时启航海选练习生的时候,我和时易还有几个朋友在报名现场附近的酒吧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输了,选了大冒险。时易听说附近有娱乐公司在选拔练习生,就让我去报名参加。”   “于是你真的去了?”时暮冬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没想到自家外甥竟然才是罪魁祸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当然得去了。”桑落撇了撇嘴,“不就是报名参加个海选嘛,我要是临阵脱逃肯定会被时易笑话一辈子。”   时暮冬忍着笑:“要我帮你教训他吗?”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算了。”桑落大方地说,“况且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呢。要不是他我也认识不了那几个朋友。“   “看来你们关系确实很好。”   “毕竟同甘共苦了两年多。”桑落半开玩笑地吐槽,“准确地说只吃苦了,甜头是一点都没尝到。我这辈子最苦的日子也就那两年了。”   桑落看似在抱怨,实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怀念。   时暮冬说:“到时候婚礼,我让人给他们留请柬。”   “婚礼?”话题跳转得有些快,桑落一时没有跟上,“谁的婚礼?”   “还能是谁的?”时暮冬失笑,“当然是我跟你的婚礼。”   “……”桑落干笑“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   “不早了。”时暮冬表情淡定,“按照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九月初举行婚礼。”   桑落震惊得眼睛都瞪圆:“现在都六月了!”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不要这么赶!   “毕竟不是真结婚,我们没时间花个一年半载举行婚礼,只能从简了。”   桑落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么仓促,你家里能同意吗?”毕竟到了时家那种程度,婚礼也关系着家族门面,办得太寒酸是会被人耻笑的。   时暮冬却一点都不担心,轻轻笑了笑,说:“从我大学毕业起,我父母就开始为我的婚事头疼,这么多年下来,他们都认命了,甚至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找个人过日子。他俩要是听说我要结婚,别说只是婚礼从简,就是只领证不办婚礼他们都没意见。”   “……”   桑落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心疼被催了八年婚的时暮冬,还是心疼催了八年婚都没成功的时家二老……   “到了。”时暮冬停下车。   桑落这才发现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车子竟然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时暮冬问。   “不用了。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桑落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站在车门外俯身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今天谢谢你,小叔。”   时暮冬微笑着摇了摇头:“进去吧。”   “嗯。”桑落关上车门,“小叔再见。”   “再见。”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停在小区门口没动,直到桑落走进小区,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才重新启动,缓缓驶离,再次汇入了车流之中。 第八章   次日早上,桑落起床,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桑霆拎着一袋早点从大门走了进来。   “起这么早?”   “嗯。”桑落叼着牙刷,睡眼惺忪,“你也挺早,还以为你会吃了早饭才回来。”   “公司临时有事,上午要过去一趟,就提前回来了。”桑落去餐厅放早点,“早饭放桌上了,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桑落并不着急,背着手跟在桑霆身后。   “有事?”桑霆走进卧室,正准备脱衣服就见自家弟弟跟到了卧室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桑落抱着手靠在门边:“昨晚我们离开后大伯和小姑有没有说什么?”   桑霆抽出领带,不答反问:“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桑落眼睛就眯起来了:“他们是不是拉着你盘问我和时暮冬在一起的各种细节。”   桑霆唇角一勾,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笑容已经说明了问题。   桑落又问:“那他们相信了吗?”   “大概吧。”桑霆开始解扣子,唇边笑意有些凉,“他们不相信又能如何,到时候婚礼一办由不得他们不信。”   桑落皱着眉,还是有些忧虑:“这桩婚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咱们有利,大伯和小姑肯定会暗中搞破坏。”   “所以要速战速决。”桑霆淡定地说,“只要在他们行动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难怪你们急吼吼地要把婚期定在九月,合着早就算好了。”桑落斜着眼睛瞧他哥。   桑霆看向他,笑得一脸欣慰:“暮冬连婚期都跟你说了,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桑落两手一摊,无奈道:“好歹也是要演对手戏的,相处得不融洽怎么行。”   桑霆满意道:“很好,继续保持。”   桑落撇嘴:“时暮冬说这周五要带我回时家参加他父母的结婚纪念派对。”   “我知道。”桑霆点头说,“这也是我们一早就计划好的,派对当天宣布你跟暮冬的婚事。”   “你们有几成把握时家会同意这桩婚事?”桑落不放心,“要是时暮冬的爸妈不同意,到时候把我赶出门怎么办?”   “不会的。”桑霆安慰,“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时暮冬就行。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放心。”   桑落敏锐地抓到了关键:“你那天不一起去吗?”   说起这事桑霆也很遗憾:“我那天要去C市出差,两个月前就定好的行程,改不了。”   也就是说,当天唯一的靠山也不能到场,只能靠自己了?桑落更加忧心忡忡。   日子就在桑落的忐忑不安中慢慢逼近周五。   周三晚上,桑霆出发前往C市。   周四,桑落一个人在家里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白天,晚上,被以时易为首的一群“狐朋狗友”叫了出去唱歌喝酒。   前几天,桑落在微信里狠狠嘲讽了时易,把人气得不轻,扬言非要教训他一顿。不过时易因为半个月前喝醉酒闹了点事被时暮冬关在了家里,今天才被期满释放。   时易被关了半个多月,对于爱玩的人来说这半个月的禁足生活称得上是度日如年。因此一出笼就迫不及待呼朋引伴,准备狠狠玩上一玩,顺便把桑落也叫上了。   桑落回来也快半个月了,半个月里基本都宅在家里。时易今晚攒这局,一来庆祝自己刑满释放,二来也是给他接风洗尘。   晚上八点,桑落准时抵达约定的KTV,熟门熟路乘电梯上到顶楼,直奔V808包厢。   “砰——啪——”   刚推开包厢门就接受了礼炮彩带的洗礼。   桑落笑得无奈,抬手扒拉下头顶的彩带,一抬头就见四个年轻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冲他呲牙笑。   桑落走进来,反手关上包厢门,那四个人便争先恐后过来跟他拥抱。   一一拥抱过后,五人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酒,满满一打,白的红的黄的都有,分明是不醉不归的节奏。桑落看得眼角直抽,还没喝就已经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了。   他忍不住调侃:“你们这是要给我接风还是要送我归西?”   “哪有那么夸张。”坐在他左手边的时易用胳膊怼了怼他的胸口,笑嘻嘻地说,“你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数啊。我们喝死了你也死不了,今晚放开喝!”   “就是,小落儿,这顿酒你是非喝不可。”坐在桑落右手边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叫顾乘风,容貌只能算端正,不过一双桃花眼生得风流又多情,“你说你出趟国两年都没回来,之前又要去做偶像,前后加起来五年。我们哥几个可是被你冷落了整整五年!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另外三位好友异口同声附和。   桑落失笑,也不废话,举起杯酒先自罚了一杯,喝完了才不紧不慢地反问:“我当年跑去做偶像也不知道是谁怂恿的?”   四位罪魁祸首笑得一脸心虚,也纷纷自觉地端过一杯酒,灌了下去。   “你还叫了别人?”桑落转头问时易。   因为时易订的是大包厢,可以容纳五十人,只有他们五个人的话根本不需要。   时易笑眯眯点头,眉飞色舞地说:“我叫了些来热场的,都是附近的大学生。”   桑落嫌弃地扔给他一个白眼:“你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就是因为喝醉酒和别人抢女人被你小舅关了一个月,这么快又想二进宫了?”   “什么叫和别人抢女人!”时易严肃纠正,“我是仗义相助。当初那女的跟我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变态追求者,一直骚扰她,向我求助。我出于正义才装了一把她的男朋友,谁知道那女生嘴里没一句实话!明明是男朋友居然说是追求者!而且他男朋友还是练泰拳的!老子差点就被打个半死!”   桑落:“那你还敢叫这么多人来,不怕又有人给你设套?”   “不会。”时易自信道,“我这次找的都是熟人,老相识了,知根知底的肯定不会再闹出事!”   话落,包厢门被推开。   “瞧,这不就来了。”时易乐了,抬手跟门口众人招手。   一群人鱼贯而入,男女都有,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标准的清纯大学生模样。   这些人确实跟时易他们是老相识了,进了门先挨个打招呼,语气熟稔热络。   桑落却是一个人都不认识。时易就给他介绍。   这些人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和时易他们是喝酒认识的。顾乘风家里是开影视公司的,这些学生和他们喝酒的目的也不单纯,桑落的这几个朋友其实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平时来往并不多,只有喝酒的时候才会叫过来唱唱歌热热场。   既然只是一些酒肉朋友,桑落也没有兴趣深交,时易介绍他的时候便只冷淡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不过桑落长得好看,而且跟时易他们混久了多少也听说过他的身份,因此有不少人蠢蠢欲动,都想过来搭讪,不过还没靠近就被时易赶苍蝇似的赶走了。   “别都围这里了,去喝酒吧。”   他们也不敢违抗时易,只好不情不愿地散开了,结果转头就跟顾乘风他们喝上了。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桑落坐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一般旁观着,丝毫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意愿。   时易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死心地问:“真的不需要我叫几个人来陪你?怎么说你也是今晚的主角。”   “不用了。”桑落轻轻提了一下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有人陪酒。”   “呵,让你小子跟着我们几个混还真是委屈你了。”时易看着对面闹闹哄哄的人群,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嘀咕了一句,“难怪你哥让你少跟我们玩呢。”   “我哥不是这个意思。”桑落忙解释,“你也知道我身体素质一直就比其他人差点,我哥只是不希望我来这种场合,不是针对你们。”   “知道知道。”时易笑嘻嘻道,“我逗你呢。我还能不知道你哥,资深弟控,要是真看不起我们早就禁止你跟我们来往了。”   桑落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去跟他们喝酒吧,不用管我。”   时易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劝他一起过去,爽快道:“行,你先自己玩会儿,我过去跟他们喝几杯,过会儿回来陪你。”   “嗯。”   时易走开后,桑落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喝酒,边看时易他们那群人吹水打闹,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四人都是桑落的发小,在一众的酒肉朋友中为数几个能交心的。不过他的这四个发小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通俗点就是一群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这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家里的老二老三,上头还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家里的生意轮不到他们,他们本身也没什么大抱负,一天到晚就惦记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那点事。   桑落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所以一直玩得不错。不过他的玩心不像其他四个人那么重,也只是偶尔出来跟他们喝个酒。   喝酒也是纯喝酒,时易他们喝酒的时候喜欢叫上一些人一起玩游戏,他从来不参与,就端着杯酒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喝。时易他们也知道他的脾气,都会事先打点叫来的人不要去打扰他。   今晚这批大学生显然也是被事先打点过得,期间虽然频频有灼热的目光朝桑落这边看过来,但从始至终没有人过来打扰他。   桑落得了清净,坐在角落里悠然自得喝酒。   桑落这几天心里装了不少事,情绪一直不高,早就想喝酒发泄一下了。不过桑霆看他看得紧,不允许他多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总算是能敞开喝了,结果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桑落平时酒量也挺好,但不知道是太久没喝这么猛,还是心里装着事,喝到后来隐隐有些醉意,头脑开始发沉。   时易刚才和那群大学生在玩游戏,技术太菜把把都是他输,一直被灌酒。在喝空一整瓶洋酒之后终于受不了了,想到桑落这边躲一躲。过来一看,却发现桑落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多少。   “我去,你一个人都能喝醉?”时易扒拉了一下桑落面前的空瓶子,有些纳闷,“不对劲啊,才两瓶就醉了?这不是你的水平啊?啥情况啊?”   桑落不耐烦地摆摆手,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抖开!”   “抖?抖什么?”时易四处寻找,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桑落的脚上,“抖鞋垫?”   “……”桑落又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走、开!”   “走什么走!”时易在他身边坐下,“你都大舌头了!”   桑落身子软绵绵的,啪叽歪倒在了沙发上。   时易又伸手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沙发靠背:“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借酒浇愁呢?怎么回事?被女朋友甩了?”   “你才被甩了!我这么迷人帅气怎么可能会被甩!”桑落醉眼迷蒙还不忘自夸。   “吹吧你就!”时易很不给面子地嘲笑道,“迷人帅气有什么用,还不照样找不到女朋友,大龄处男!”   “处男怎么了!处男怎么了!你舅舅不也是处男!他还比我大八岁呢!”桑落伸手比了个数字“8”,又重复了一遍,“大八岁!”   “噗——”时易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   “我是大龄处男的话,你舅舅就是老处男。”桑落抱着沙发靠枕嘻嘻笑,嘴里嘀嘀咕咕,“老处男,嘿嘿,三十三岁的老处男。”   “祖宗,你快闭嘴吧!”时易捂住他的嘴,小脸有些白,“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要是让我小舅听到你就死定了!”   “怕什么!”桑落扒拉开他的手,手一扬豪气万丈地说:“他有种就干死我啊!”   话落,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了。   桑落他们正好就坐在门口。时易一抬眼,看见来人,小脸顿时更白了。   “舅、小舅……” 第九章   时暮冬今晚也正好和几个朋友在这家KTV里消遣。他和这里的老板关系不错,所以刚才老板过来和他寒暄的时候就随口提了一句时易也在这里。   时易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加上前段时间刚因为喝酒惹出过事,时暮冬就有些不放心,想过来看看,顺便叮嘱几句。结果一推门就听到了桑落那句十分炸裂的“他有本事就来干死我啊!”   时暮冬倒是没想到桑落竟然也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喝得还不少,醉醺醺地斜靠在时易的身上,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醉话。   时暮冬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追究,因为他并没有听到前面桑落嘲讽他是大龄老处男那句。   时易却不知道他俩刚才的对话自家小舅到底听去了多少,吓得小脸惨白,声音都发颤了。“小、小舅你怎么来了。”   “我来这里见朋友,听章蕤说你也在这里,过来看看。”时暮冬边说边往包厢里面瞟了一眼。   包厢里面顾乘风他们已经和那群大学生彻底玩嗨了,谁都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暮冬。   时暮冬走进包厢,盯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桑落看了良久,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问一旁鸵鸟状的外甥:“怎么喝这么多?”   “其实也不多。”时易弱弱解释,“也就两瓶红的。他酒量挺好的,以前喝五六瓶都不带醉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桑落已经醉得坐不住了,时易一松手身子立马软绵绵往地下出溜,时暮冬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时暮冬双手卡住桑落的腋下,将人往上拽。桑落感觉到有人似乎在抱自己,本能地伸手搂住了时暮冬的脖子,挺翘的鼻子贴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嘴里还嘟嘟囔囔:“好香啊,嘻嘻。”   时易:“……”   “红烧肉,好香。”桑落一边说一边咽口水,蹭了会儿又用鼻子在时暮冬的脖子上拱啊拱,跟小狗闻食物的动作一模一样。   “……”时暮冬感受到脖颈间滚烫的气息,后背猛地一僵,脸上表情也有些发青。   时易在一边也是看得心惊胆战,要知道他小舅在跟人亲密接触方面有些心里障碍,除了家人很少有人能近他身,更别说还是被抱着用鼻子蹭脖子这种亲密的动作!   为了好友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时易连忙把某个还在孜孜不倦吃豆腐的醉鬼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弱声弱气代他给时暮冬赔罪:“小、小舅,他不是故意的!他、他喝醉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胡说,我才没醉!”桑落适时出声,挣扎着坐起来,“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喝你个大头鬼!”时易一把捂住桑落的嘴,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赶紧闭嘴吧!想死也别连累我!”   “唔唔、唔!”桑落呼吸不畅,晃着两条软绵绵的手臂呜呜挣扎。   时暮冬头疼地摁了摁额角,伸手一指外甥:“扶着他,跟我走。”   时易心知自己今晚玩到通宵的计划是泡汤了,和另外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扶着桑落乖乖跟着时暮冬离开了。   时暮冬今晚上也只是过来跟朋友们消遣的,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放心让两个喝醉酒的人独自回家,索性跟朋友们赔了个罪就提前走了。   时暮冬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聚会上也没有喝酒,只好又当了回司机。时易扶着桑落坐在后座。桑落这会儿很安静,一上车就趴在时易膝盖上睡了过去。   时易问前面开车的时暮冬:“小舅,要先送小落儿回家吗?”   “桑霆这几天在外地出差,送回家也没人照顾他。”时暮冬想了想,说,“今晚先住我那里。”   “住你那里?!”时易震惊。   “有什么问题?”时暮冬挑眉。   “没有!”时易忙矢口否认,沉默数秒又大着胆子要求,“那我今晚也要住你那里!”   “随你。”时暮冬不置可否。   时易又惊又喜——今天的小舅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格外好说话!要知道他舅因为太爱干净这个毛病,一直以来都不允许别人在他家过夜。就算是他也最多被允许白天过来玩一会儿,想留宿门都没有。   时易这会儿颇有种一偿多年夙愿的激动,欢天喜地跟着舅舅回了家。   时易半拖半抱艰难地把桑落拖进了屋,好不容易拖到客厅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人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吁吁喘气。   时暮冬站在边上脱西装外套,冷眼瞧着形象尽无的大外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真没用,连个人都抱不动。”   时易委屈极了,悲愤跟他就控诉:“你知道一个喝醉的人有多沉吗!”   “自己没用还怪别人,我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时暮冬将脱下的西装随手扔在了沙发扶手上,走过去将已经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桑落抱了起来,脚步不乱、面不改色地往卧室走去。   身后目睹了一切的时易:“Σ( ° △°|||)︴”   一向不喜跟人肢体接触的舅舅居然会主动抱别人!抱的还是个满身酒气的醉鬼!   中邪!一定是中邪!   时易怔忡地望着自家舅舅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如梦初醒般拿出手机,用浏览器登录进某个常逛的交友论坛,迅速编辑好一个帖子发送到了求助板块。   标题:【求助!我舅舅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了!】   我舅舅平时是一个生理和心理都有点洁癖的人!平时跟别人稍微亲密一点的身体接触都拒绝!但是今天!他主动抱了一个醉鬼!酒气熏天还胡乱说醉话的那种!而且还允许他睡在家里!他从来不允许别人在他家留宿的!连我这个亲外甥都不行!综上所述,我舅肯定是中邪了!友友们有没有靠谱的道长大师推荐?急急急!在线等!   №0☆☆☆我聪明着呢,别想骗我   帖子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回复了,时易忙不迭点击查看。   楼主,根据我的经验,你可能马上就要有舅妈了。这种情况你找道长和大师都没用,这点钱还是留着买结婚礼物吧。   № 1☆☆☆对我就是那个史蒂夫   时易看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满脑袋的黑线,噼里啪啦打字回复。   你想多了!他俩绝对不可能!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 2☆☆☆我聪明着呢,别想骗我   少年郎,话别说太满哦,小心脑袋不保~   № 3☆☆☆对我就是那个史蒂夫   时易觉得这个叫史蒂夫的网友简直离谱,结果没想到更离谱的是史蒂夫的那条回复楼居然还有一百人多点赞!后面进来的网友纷纷跟评表示自己也这么想。   时易看着越来越离谱的走势,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们这是一个二次元论坛,里面都是一群万年没谈过恋爱的死宅,一天到晚就幻想着甜甜的恋爱,不管什么话题到最后永远绕不开恋爱交往萌妹子……   太失策了!   时易愤愤退出论坛,决定不再搭理这群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死宅男,收起手机,跑去厨房给桑落泡柠檬蜂蜜水。   -   时暮冬抱着桑落进了次卧。   次卧常年不住人,不过保洁每周都会打扫,所以床单被子都是干净的。   桑落喝醉了还是很乖的,不哭不闹,就是乖乖睡觉。睡相也挺好,被时暮冬平放在床上后就不动了,睡迷糊了也不忘顺手扯过被子一角盖住肚子,然后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被子上面。   时暮冬哭笑不得,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注意到桑落身上还穿着外套。桑落今天穿了一件牛仔外套,衣服材质有些硬,穿着睡觉估计会磨到皮肤不舒服。于是时暮冬又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准备帮他把外套脱掉。   桑落醉醺醺的根本无法独立坐住,时暮冬索性让他靠着自己。他站在床边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单手操作。   桑落的外套是敞开的,不需要解扣子,只要将袖管抽出来就行。不过桑落很不配合,双手藏在被子里不肯拿出来。   “我帮你把外套脱了,这样你也能睡得舒服一点。”时暮冬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哄,“听话,抬一下手。”   桑落似乎是听到了,果真把左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时暮冬满意一笑,快速拽下左边的袖子,接着哄:“另外那只也抬一下。”   桑落便又听话地把右手抬了起来。。   时暮冬欣慰不已,手脚麻利地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床尾,低头一看却见桑落仍保持着双手伸直的姿势,不由失笑。   桑落这会儿就好像是一令一动的机器人,时暮冬他只好继续发布指令:“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哦!”桑落闭着眼睛本能答应了一声,果真乖乖将双手放了下来。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时暮冬趁机问他。   桑落这回没有回答,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声突然一头扎进了时暮冬的怀里,与此同时双手也往前一拢,准确无误地抱住了时暮冬的腰。   时暮冬:“……”   桑落完全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占了时暮冬的便宜,只觉得手下触感紧致柔韧还富有弹性,摸起来很是舒服,于是把脸颊也贴了上去,贪恋地蹭了蹭。   时暮冬:“……”   “小……”时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却又戛然而止。   时暮冬往门口看去。   时易捧着杯柠檬水僵立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如遭雷击。 第十章   身前是八爪鱼般紧紧扒着自己的迷糊小醉鬼,身后是呆若木鸡的二货外甥。时暮冬自信了三十四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尴尬这一样情绪。   不过在生意场上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时暮冬最擅长的就是掩饰情绪。一边面不改色地将身前的八爪鱼往外推开了一些,一边冷静门口的外甥:“把水拿进来。”   “哦…”时易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声,端着柠檬水进屋,看似已经恢复了冷静,其实双手还有些哆嗦,走到舅舅身后恭恭敬敬递上水,“小舅,柠檬水。”   时暮冬伸手去接,但在指尖即将碰到杯壁的一刹那却又猛地停住了,少顷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对着身后的外甥使唤道:“你给他喂。”   说实话,时易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忙不迭走过去,从舅舅手上把桑落接过来靠在了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喂水。   桑落大概也是渴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脑袋一歪又呼呼睡了过去。   时易扶着桑落重新躺下,又给盖好了被子,然后给自家舅舅汇报:“舅,水已经喂下去了。”   “嗯。”时暮冬点点头,说,“你也去睡吧。”   时易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今晚睡哪里?”   “浴缸。”时暮冬声音冷酷,“卫生间浴缸很大,足够你睡的。嫌硬就铺床被子。”   “……”时易无语凝噎,“你肯定是我亲舅舅。”不是亲的都做不出来让外甥睡浴缸这种事情!   时暮冬失笑,拍拍外甥的脑袋没再逗他:“今晚你先睡客厅吧。”说完手一指墙边的大衣柜,“里面还有一床被子,你拿去用。”   “哦。”时易这回没再抗议。虽说沙发肯定比不上床舒服,但好歹也比浴缸强多了。   时易抱着条杯子出了屋。   时暮冬紧跟着也出去了,离开前准备把床头灯熄灭,却被时易出声阻止了。   “小舅,床头灯就别关了。”时易告诉他,“小落儿怕黑,晚上睡觉没亮光就会做噩梦。”   “他怕黑?还会做噩梦?”时暮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为什么会怕黑?”   “我也不清楚,我问过他,他不肯说。”时易耸了耸肩,说,“总之给他留点亮光,否则今晚保准做噩梦。”   “嗯。”时暮冬没有关灯,不过还是把亮度掉到了最低,确保屋里有亮光但又不会太刺眼。   时暮冬最后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人,眉头微微蹙拢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次日清晨。桑落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晃醒。宿醉后的大脑昏昏沉沉,手脚也是软绵绵使不上劲。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眼就看见了头顶的天花板。   桑落盯着陌生的顶灯看了半晌,困惑眨了眨眼睛,又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全然陌生的风景让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桑落突然蹭得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掀被子检查,发现衣服裤子都还本本分分地穿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酒后乱性。桑落暗自庆幸,这会儿才有心思打量起眼前的这间陌生的屋子。   房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但是搭配了一些暖色调的软装,墙上挂的装饰画也很有品味。这装修风格一看就不是酒店房间,估计是某人的家。   只是这会是谁家呢?昨晚自己喝醉了,又是被谁带出KTV的?   这时,桑落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手边亮着的床头灯,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他怕黑的毛病除了哥哥和做男团时期的四位队友外只有时易知道。看样子自己昨晚是被时易带回来的。   桑落顿时就放心了,坐在床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叩叩叩。”   桑落看向门口,扬声道:“请进。”   门口有旋即传来了拧门把的声音。   桑落低头整理睡乱的衣服和头发,心底却闪过一丝疑虑——进屋前还知道先敲门,这看着也不太像是时易的作风啊。不过他没有纠结太久,因为门已经被推开一条缝了,他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房门彻底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深色家居服的高挺身影走了进来。   “醒了?”   “砰!”桑落一条腿刚踩到地面,看着突兀出现的时暮冬吓得膝盖一软,直接扑到了地上。   刚进屋的时暮冬也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将人扶起来后,他半关心半揶揄地问桑落:“酒还没醒吗?”   桑落面颊一热,干笑了两声,忙转移话题:“时叔,你怎么在这里??”   时暮冬告诉他:“这里是我家。”   “你家?”桑落诧异,“我怎么会在你家?”   “我昨晚也在那家KTV。”时暮冬解释道,“听老板说小易也在这里,就过去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在那里,还喝醉了,我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那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桑落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喝醉之后对时暮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事实上,他昨晚也确实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管把哪一件单独挑出来都是能让他羞愧到这辈子永无颜面见时暮冬的程度。只可惜他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都记不到了。   “没有。”时暮冬笑容真诚又淡定,“你喝醉了很乖,没有惹麻烦。”   “那就好。”桑落信以为真,松气的同时还不忘道谢,“谢谢时叔昨晚收留我。”   “不用这么客气。”时暮冬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小易在做早饭,你先去洗漱吧。牙刷牙膏和毛巾都在浴室的镜柜里。要洗澡的话浴巾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衣柜里还有几套我以前的旧衣服,你先挑一套穿。”   “好,我知道了。”桑落笑着应下,“谢谢时叔。”   时暮冬弯了弯嘴角:“那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出来吃早饭。 ”   “嗯!”   时暮冬出了屋,顺便帮他把门带上了。   桑落走进浴室,按照时暮冬的指示打开镜柜,果然从里面找到了全套的洗漱用具。桑落刷了牙洗了脸,顺便还洗了个澡。   昨晚喝多了,这会儿酒气还没散,满身酒臭味,桑落刚才揪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差点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吐,真难为时暮冬刚才还能面不改色地跟自己聊了这么久。   怀着对时暮冬的愧疚桑落把自己从上到下刷了遍,就连沐浴露都抹了两遍,确保浑身上下再闻不到一点酒气才走出浴室,打开衣柜开始挑衣服。   这些衣服看起来像是时暮冬上学时期穿得,无论是版型还是颜色都比较青春活力。桑落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件纯色白T和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   时暮冬的体型比他结实一点,个子也高了半个头,大学时期的衣服给桑落穿居然居然还有些大,好在是休闲装,大一点影响也不大。   桑落穿戴整齐走出卧室,正好遇见时易来叫他吃饭。   “哟,醒啦。”时易笑嘻嘻搂住桑落的肩膀,带着他往餐厅走去,“正好,早饭做好了,咱们一起吃。”   “嗯。”桑落不太喜欢跟人勾肩搭背,于是把时易的胳膊从肩上扒拉了下来。   时易顿时就不高兴了:“还是不是朋友,搭个肩膀都不行啊。”   “搭肩膀当然可以。”桑落冷静道,“不过你太矮了,压着我难受。”   “滚!”时易顿时就怒了,“老子就比你矮一公分,你说什么屁话!”   “准确地说是1.655公分,四舍五入就是2公分。”   时易不以为意:“2公分而已,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有时候男人的尊严可能就在这2公分的差距上。”桑落别有深意的瞟了他一眼。   “男人的尊严?”时易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他,“你指什么?”   “身高啊。”桑落理直气壮道,“不然还能是什么。”   时易:“……”   兄弟俩一路拌嘴来到餐厅。   时暮冬已经坐在餐厅里了,正在用平板查看邮件。三份早餐整整齐齐摆放在餐桌上。   进了餐厅两人就自觉噤声了,走到时暮冬面前先乖乖叫人。   “时叔。”   “小舅。”   “嗯。”时暮冬淡淡应了一声,“坐下吃饭吧。”   两人便乖乖落座。   在场三人都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平时没什么下厨的机会,厨艺就更谈不上了。时易算是他们中稍微还有点厨艺的,但也仅限于做个三明治、煮个意面这种没什么难度的料理,而且还不能保证味道。   好在桑落和时暮冬在吃这方面都特别好说话,一点也不挑全给吃了。   吃完早饭,时暮冬就跟时易说:“等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就我一个人,舅你不回啊?”时易提醒他,“今天可是爷爷奶奶结婚60周年纪念日,你难道想缺席?”   “当然不是。”时暮冬解释道,“我公司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下午再回,你先回去,顺便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知道了。”时易又看向桑落,“小落儿,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   桑落和时易不约而同看向时暮冬。   时暮冬对外甥说:“你自己回去,小落我来送。”   “你送?”时易觉得奇怪,他舅舅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时暮冬表情冷静,面对外甥的质疑只淡定吐出两个字:“顺路。”   “哦~”时易相信了。 第十一章   吃过早饭没多久,时暮冬的司机就过来把时易接走了。   天真浪漫的时家小少爷对于自家舅舅的解释深信不疑,离开前还一脸开朗地说:“舅舅,那我就把小落儿交给你了,你可别忘了送他回家啊!”   “知道了。”时暮冬微笑点头。   桑落看着发小欢脱离开的背影,目光怜爱,忍不住对时暮冬说:“你们是不是把他养得太单纯了点?这样很容易被人骗。”   其实迄今为止,被骗的次数也不少了……   时暮冬赞同道:“小易确实是单纯了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也不是谁的话都信的,只是对信任的人不怎么设防。”   居然还说得这么坦然!桑落忍不住拿眼睛斜他。   “他这么信任你,你也忍心骗他。”   时暮冬不做反驳,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要不然我现在就跟他坦白真相?”   “还是别了!”桑落秒改口,深沉状道,“骗一骗他也挺好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时暮冬被他逗笑了。那双清冷凤目里藏了笑一下子就多了抹暖意,愈发让人挪不开眼。   桑落莫名就觉得心脏一空,故作镇定低下头,避开与他眼神对视,又转移话题问:“时叔,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快到时间了。”   “那只是我支走小易的借口罢了。”   “啊?哦…那我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晚上我再过来跟你一起回去。”桑落说完就准备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用。”时暮冬伸手拦住他,“你哥没回来,回家也没人,就在我这里待着吧,晚上再带你过去。”   “哦。”桑落面上答应地乖巧,心里其实万般不愿——还要独处一个白天啊…想想就煎熬!   时暮冬虽然不用去公司,但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因此吃过早饭后就去书房工作去了。   桑落一个人外面,也不好意思随意乱走,就待在客厅里,无聊了就看电影打发时间。   时暮冬在书房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桑落在手机上看完了两部电影,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一点了,饭点都过了,跑去书房一看依旧房门紧闭。   桑落都饿了,可时暮冬说了中午要带他出去吃,他也不好意思点外卖,就准备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时暮冬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也没有请做饭阿姨,因此家里的食材十分有限,基本都是些冷冻半成品,新鲜的瓜果蔬菜几乎没有。桑落找了一圈,最后也只找到一根黄瓜是可以直接生吃的。   他也不挑,把黄瓜洗了洗就直接连皮啃,觉得味道还不错,又连啃了两口,还愉快地哼起了歌。啃得正开心,不经意地一个回头,却骤然看到了时暮冬。   时暮冬就站在餐厅过道的拐角,抱着手臂,面带微笑看着他。也不知道站多久了。   “咳咳!”桑落吓了一跳,连忙将嘴里的黄瓜囫囵吞下,表情略尴尬,“时叔。”   “饿了?”时暮冬若无其事走进来。   “嗯,有点。”桑落面颊微烫,“你在工作,我没敢打扰你,就擅自从冰箱里拿了根黄瓜。”   “是我不好,一忙起工作就容易忘记时间,让你挨饿了。”时暮冬认错态度良好,“别吃黄瓜了,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哦。”桑落啃着黄瓜走出厨房。   “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时叔决定就好。”   “意大利菜怎么样?”   “没问题。”   时暮冬回屋换了身适合出门的衣服,出来后冲桑落招招手:“走吧。”   “哦。”桑落小碎步跟上,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   时暮冬有些无奈:“不是让你扔了吗?怎么还拿着?”   “不能浪费粮食啊。再说这黄瓜还挺好吃的,水灵灵还有点甜。”桑落把剩下半截一分为二,把没咬过的那半递给了时暮冬,“你要吗?好吃的。”   “你吃吧。”时暮冬委婉拒绝,“我不太很喜欢这类蔬果。”   “好吧。”桑落也没有在意,三下五除二把两截黄瓜都吃进了肚子。吃得有些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   时暮冬看着他,眼中有隐晦笑意。   这根黄瓜的汁水确实很足,桑落吃完整个嘴巴都是湿漉漉的。他也不拘小节,准备直接用手背擦。   “别用手。”时暮冬出声阻止,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时叔。”桑落接过手帕。   “怎么越长大越随便了?”时暮冬揶揄,“听你哥说你小时候明明腿上沾了点泥都要哭的。”   “我这样接地气嘛,没什么不好的。”桑落不以为意,擦完又将手帕按照原样叠好还了回去。   时暮冬却没有接:“你收着吧。”   “啊?”好几万块钱呢,就这么送给自己了?   桑落不解地看向时暮冬,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时易好像说过他这个舅舅有洁癖。   所以说,他是嫌这块手帕脏了才不要回去的?还有那半根黄瓜,该不会也是嫌弃是自己用手拿过才不吃的?   桑落捏着手帕,瘪着嘴,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自己也不脏啊,怎么嫌弃成这样。   桑落越想越委屈,泄愤似地又用手帕狠狠擦了两下嘴,随即将手帕塞进了裤兜里。   几万块钱的手帕,不要白不要!哼~   时暮冬开车带着桑落先去意大利餐厅吃饭。吃完饭两人又去了商场,给桑落挑晚上参加派对穿的晚礼服。   桑落很少出席这类场合,他本身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也不上心,以前出席这种宴会,穿得衣服都是哥哥帮他准备的,他并不太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回哥哥不在身边,挑衣服的工作就落到了时暮冬的身上。   时暮冬给他挑了一身黑色正装。中规中矩的颜色,不会过分惹眼喧宾夺主;然而西服表面的暗纹设计又别出心裁,又不至于泯然众人,稳重却又不失时尚,更加贴合桑落的年纪和气质。   选好款式,桑落去试衣间试衣服。   因为还要做发型,需要一段时间等。店员送上了精致的茶点,时暮冬就坐在试衣间外的沙发上耐心等着。   中途,时易打电话来通风报信。   “小舅!”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手机听筒,时暮冬眉头一皱,赶紧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等喊完了才放回耳边,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小舅小舅!”时易又激动地连喊了两声,“我刚刚得到消息,今晚名义上是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实则是你的相亲会!”   时暮冬似乎并不太意外,苦恼地摁了摁额角:“你让他们别瞎折腾了。”   “这件事怕是由不得你啊。”时易遗憾道,“爷爷奶奶说了你今晚必须回来见那女生。人女生可是是专门从国外飞回来跟你见面的。”   “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因为你舅妈会吃醋。”时暮冬说完立即挂了电话,丝毫不顾及电话那头被他一个天降惊雷劈得外交里嫩的大外甥。   桑落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到时暮冬把手机收起来,随口问了句:“你刚刚在打电话?”   “嗯。”时暮冬淡定解释,“公司打来的,一点小事,不重要。”   “哦。”桑落就没有多问,整理了一下衣服,仰起脸问时暮冬,“我这样,可以吗?”   “当然。”时暮冬眼中笑意明朗,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领结。   终究是桑家精心养育起来的孩子,即便平时懒散随意了些,可一旦穿上西装,抬手投足间的优雅与随性便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为了搭配衣服,造型师把桑落的刘海都梳了起来,按照时暮冬的意思弄了个稍微成熟一些的发型,稍微遮住了一些学生气。   时暮冬越看越满意,借着帮他整理领结的机会,低下头在他耳边轻笑揶揄:“变成小王子了。”   “……”明知他是在调侃,桑落的脸颊仍旧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心跳莫名有些快。   买好衣服从商场出来,两人先回了时暮冬家里。   派对在晚上8点开始。两人7点才出发,到家时距离派对开始只剩下十分钟。   时家在A市上流圈地位不一般,时家家主的结婚60周年派对自然也是宾客云集。门口豪车陈列,宅屋灯火通明,富丽堂皇,隐约还能听见高雅的钢琴乐曲从屋里流泻而出。   桑落下了车,扶着车门站在车边,听着屋里传出的隐隐的音乐和人声,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   时家他来过无数次,但从没像今天这般紧张不安。   “准备好了吗?”时暮冬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该进去了。”   “嗯。”桑落深吸一口,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黏腻的湿意蔓延至时暮冬的掌心。   脚步顿时乱了。 第十二章   时家这会儿门庭若市,正热闹得紧。隔会儿就进来几个人珠光宝气的客人。   时家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岁了,作为时家主人本应该亲自迎接,不过前几年伤了腿不能久站就派了二儿子时启安和大女婿易辉代为接待。   今晚的派对在屋后花园空地里举行,因此这会儿宾客基本上都在后面,前厅寥寥几人。   桑落和时暮冬刚进门就遇见了站在门口接待的时启安和易辉。   “二哥,姐夫。”时暮冬即便在外面是万人之上的集团老总,可在家里也难逃血脉压制的命运,见到兄长也得乖乖叫人。   “怎么回来这么晚。”时启安一见小弟就开始数落,“客人都到了,你这个做主人到的比客人还晚,说出去多难听。”   时暮冬冷静解释:“公司事情有点多,耽搁了。”   一旁易辉也帮着打圆场:“暮冬工作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能理解。还有客人呢,有什么话私下说。”   时启安似乎是被易辉一提醒才注意到了时暮冬身后的桑落。   “小落也来啦,哥哥呢?”   “二叔叔,易叔叔,晚上好。”桑落站在时暮冬身边,笑容乖巧得体,“哥哥去外地出差了,抽不开身,特地叮嘱我代他跟时爷爷时奶奶道个喜。”   时启安和易辉对于这个长得好看又嘴甜乖巧的世家晚辈向来喜爱。   “有心了,爷爷奶奶看到你来肯定很开心。”时启安笑容慈爱。   时暮冬插嘴问:“老爷子在哪?”   “这会儿在会客室呢。”   “有客人?”   “是啊,有重要客人。”时启安冲弟弟挤眉弄眼,一脸别有深意的笑。   时暮冬一下子就明白了,表情略无奈。   “老爷子叮嘱了,让你一回家就去会客室。”时启安催促道,“别磨蹭了,赶紧过去。”   时暮冬无奈点头,拉着桑落往会客室走去。   “诶,小落就不用……”时启安见他还拉上了桑落就要出声阻止,不过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易辉打断了。   “你扯我做什么?”时启安不解。   易辉笑而不语,冲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努了努嘴,示意他往下看。   “看什……”时启安不明所以地往下瞟了一眼,顿时没了声,双眼发直地瞪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什么情况!”   易辉抱着手臂,语气幽幽:“我听小易说,暮冬今天会带人回来。”   “带人?带什么人?”   “还能带什么人。”易辉嘴角挑笑,轻飘飘道,“对象呗。”   时启安:“……”   会客室在二楼,桑落跟着时暮冬刚走到楼上,突然就听楼下爆发出一声高分贝的惊吼,吓得他心脏跟着一抖,本能抱住了时暮冬的胳膊。   “这是什么声音?”   “别怕,”时暮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淡定解释,“是你二叔叔。”   “二叔叔?”桑落安心了些,略一琢磨心里就有了个猜测,“他是不是猜到了?”   “大概吧。”时暮冬答得随意,“紧张吗?”   桑落老实点头:“紧张!”   “别担心。”时暮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知道说什么的话不用出声,交给我。”   桑落仍然惴惴不安,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你父母真的不会把我赶出去吗?”   “我父母又不是野蛮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时暮冬忍着嘴角的笑意,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别怕,一切有我。”   “哦。”桑落一直觉得再也没有比“一切有我”这句话更空泛的承诺了,可是这话从时暮冬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有信服力,不安的情绪似乎变淡了。   恰好在这时,远在C市的哥哥也给他发了条安慰短信。   【哥哥:到时家了吗?别害怕,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只管交给暮冬。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哥哥在呢。】   桑落顿时就安心了,收起手机冲时暮冬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好。”这一回换做了时暮冬主动牵起了桑落的手。   桑落看了他一眼,曲起四指缓缓回握住,彼此掌心紧密相贴。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时暮冬抬手在门上轻叩三声。   屋里的交谈声被打断,安静了数秒,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进。”   虽说一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时,心还是本能了停跳了一秒,随即越跳越快,下意识抓紧了时暮冬的手。   力气有些大,时暮冬的指尖顿时就泛白了,却忍着没吭声,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轻轻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屋里坐着四个人,除了时暮冬的父母还有一位年轻女生和一位中年男人。俩人面容有些相似,估计是父女。   时暮冬先跟那对父女点头示意,然后带着桑落走到父母面前:“爸,妈。”   “时爷爷,时奶奶,晚上好。”桑落跟在时暮冬后面也打了个招呼。   “是小落啊,好久没见了,什么时……”时老爷子一向把当做亲孙子,每次见面都要嘘寒问暖一番,但是这回却有些问不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他与自家儿子交握的手。   要么说是亲父子呢。时潜这会儿的表情和时启安如出一辙。不过怎么说也在生意场上沉浮了几十载,好歹是比儿子沉得住气,只是不动声色地碰了下妻子的胳膊。   时老太太其实在两人进屋时就注意到了,不过她的定力比丈夫还要深厚,并没有立即发起质问,而是笑着冲两人招了招手,说:“先来见过客人。这位是沈伯伯 ,暮冬小时候见过面的。云清是沈伯伯的女儿,之前一直在国外读博士,刚回国不久。”   时暮冬冲两人微笑颔首。桑落也跟着对两人微笑示意,表情还略微有些尴尬。   这种时候他再看不出来这是一场相亲局就真的太傻了!这样一来反倒显得自己像是存心来叫板的了,毁了局不说,还给时家二老留下不好的印象,结婚的事怕是更悬了。   桑落叫苦不迭,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就在门口等着了。   桑落和时暮冬的手这会儿还高调地牵在一起,沈父顿时就明白了,面上闪过一抹失落情绪,但仍然强颜欢笑着跟时暮冬寒暄了几句。   至于那位名叫沈云清的女生却是在打量桑落。与此同时,桑落也在打量对方。   沈云清容貌清丽,外形算不上惊艳,但气质出众,有种知书达理的知性美。即便是如今这般尴尬的局面,她的面上也没有一丝窘迫,从容淡定,打量桑落时也是目光坦然,落落大方。   桑落对女生的印象挺不错的,而且说实话,这种秀外慧中的女生和时暮冬确实挺般配的,不得不感叹时家二老选儿媳的眼光是真毒辣。   那个女生明显也是中意时暮冬的,每次看向他时眼中都有明显的倾慕之意。不过时暮冬似乎对此并没什么感觉,与沈父寒暄也是明显带着疏离,至于沈家小姐,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时暮冬的态度这么明显,沈家父女又如何会看不出来。更何况桑落和时暮冬进屋之后那牵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意思再明显不过,深知今晚的相亲是泡汤了,沈家父女不想自找尴尬,因此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先离开了。   时老爷子也没有挽留,叫来时启安带父女俩先去了后院。   沈家父母一走,老爷子总算是沉不住气了,把时暮冬叫到跟前,沉声问:“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暮冬淡定反问:“爸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一张脸顿时就沉下来了,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桑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这种情况自己明显不适合出声,只好沉默站在时暮冬身边充当工具人。   时暮冬倒是毫无惧色,将桑落轻轻往身后带了带,做出维护状,惹得老爷子愈发不悦。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一天不呛声都难受是吧?你们呛不烦我都听烦了。”   上流圈众所周知,时老董事长在生意场上行事果断、说一不二,私底下却是个大情种,爱妻且俱内。妻子一开口,老爷子顿时脸色都不摆了,自觉把问话的工作转交给了妻子。   时老太太已年过七旬,虽然年华不再,但一如既往地优雅得体。一头银丝梳得齐整,面上妆容精致,坐姿端庄典雅。   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商业有名的女强人,目光狠辣,虽然已回归家庭多年,但那双与时暮冬如出一辙的凤目凌厉如初。   老太太双目微微眯起,犀利的目光在时暮冬和桑落身边来回扫量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上。   “老三,”老太太神色平静,“你认真的?”   时暮冬笑容坦然:“当然。”   “小落可是你晚辈。”老太太提醒他,语气也仍旧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时暮冬早有准备,并没有正面回答,淡定地把问题抛了回去:“您介意?”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额头,面上总算是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老爷子见状立马伸手给爱妻轻柔太阳穴,顺便狠狠瞪了不孝子一眼。   时暮冬表情无辜且无奈。   桑落这会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并且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个烂计划!当初自己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还有时暮冬!自己真是信了邪了居然信了他当初当着桑家众人的面信誓旦旦说自己的父母不是老古板,不会在意他俩的身份的鬼话!这像是不介意的反应吗!   尤其是看到二老双双严肃的神情之后,桑落都已经做好了随时会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偏偏这时候时暮冬还火上浇油,不顾父母越发凝重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准备结婚了。”   “咳!”桑落紧张到咳嗽,不动声色往门口瞟了一眼,心里暗暗盘算——与其被赶出去,不如自己先跑吧,不至于太丢脸。   时老爷子果然被气得不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情绪激动道:“你还想结婚?!你能不能要点脸!也不看看你自己几岁了!小落才几岁!禽兽!”   桑落:“……”   等等…剧情走势好像…不太对吧… 第十三章   时老爷子一声禽兽骂出口,把桑落狠狠吓了一跳,又默默往时暮冬身后躲了躲。   时老太太也似乎有些不悦,面无表情剜了眼身边的老伴。   老爷子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压下心头的怒气,沉声问:“你说你想跟小落结婚?”   “不错。”   “你个!”老爷子又想动气了,禽兽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以示自己的愤怒,“这不是胡闹吗?你跟小落不说年纪差了八岁,辈分也差着呢!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这叫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桑落:“……”   老爷子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在骂时暮冬?还以为自己也躲不掉一顿批的,但目前看来老爷子似乎不仅不怪自己,反而还处处在维护他。   而老爷子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老爷子怒瞪了儿子一眼后,又看向桑落,怒容顿时变成了温和耐心的笑,说话也轻声细语似乎生怕他吓着一般。   “小落,你跟时爷爷说,是不是这个臭小子强迫你的?”老爷子鼓励道,“没关系,老实说,爷爷给你做主!”   桑落心里那叫一个感动,看见老爷子这么维护自己,一刹那有股想要把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幸好在关键时刻被理智拉住了。   “时爷爷,时叔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他!”桑落虽然演技一般,但还是成功演出了真诚与深情。   老爷子似乎是被他铿锵有力的表白震撼到了,愣愣地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桑落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时暮冬。   时暮冬安慰捏了捏他的手指。老爷子不说话了,他又看向老太太。   “妈,你的意见呢?”   老太太很沉得住气,在老爷子暴跳如雷险些站起来揍时暮冬时,她从始至终情绪稳定。老爷子说话时她也没有插嘴,只是神色平静地坐在边上安静聆听。   老太太并没有表态,只是冲桑落招了招手,轻唤道:“小落,过来。”   桑落先是看了眼时暮冬,得到默许后才松开他的手,一挪一蹭地走到老太太面前,乖乖巧巧地叫了声“时奶奶”。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得一脸慈爱:“坐下说吧。”   “嗯。”桑落小心翼翼落座。   老太太随手从果盘里拿过一个黄澄澄的橘子,平时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此刻却正在给桑落剥橘子皮。   这已经成为老太太一个下意识的习惯了。   以前桑落跟着爷爷来时家串门。他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又乖又可爱,老太太特别喜欢他,经常把他抱到膝头笑意温柔地给他喂小零食,这一喂就是二十几年。即便后来桑落长大了坐不了膝头了,老太太还是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往他手里塞点吃的。   “谢谢奶奶。”桑落接过橘子,内心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   时老太太本身就是个性格有些难以捉摸的人,这会儿更加猜不准她此刻的想法。   别说桑落了,就是时暮冬这个儿子眼下也是两眼一抹黑,唯有时老爷子凭借着几十年的默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桑落在老太太的注视下,掰了瓣橘子送进了嘴里,出于礼貌问了句:“爷爷奶奶,你们吃吗?”   二老默契摇头。老太太拍拍桑落的手背,说:“橘子我跟你时爷爷都不爱吃,暮冬喜欢吃,你给他几瓣儿。”   “哦。”桑落并没有多想,直接掰了一半递给了时暮冬。   “谢谢。”时暮冬笑着接过来,淡定掰下一瓣塞进了嘴里。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把橘子咽下去才收回视线。   感觉到老太太犀利的目光从身上移开,时暮冬才不动声色地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一想起自己刚才吃了别人接手过的东西,胃里就一阵恶心。   桑落一开始还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自己给时暮冬分橘子吃。看到时暮冬有些发青的脸色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这是在考验他们呢!   作为父母,二老肯定是知道时暮冬是有洁癖的毛病的。有洁癖的人一般都无法接受别人用手碰过的食物,尤其是像橘子这种需要剥皮的果肉。   桑落不得不感叹老太太这一招是真狠啊!居然想出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的亲儿子。   时暮冬却也不遑多让,为了能顺利骗过二老强忍着恶心硬是把橘子吃下去了!   一时间也不知这对母子谁更狠。   时暮冬英勇的牺牲似乎是顺利骗过了二老。时老太太直到这时才总算把话题拐回了正道上。   “你和小落的事情,桑家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时暮冬快速调整好表情,“之前桑家家宴上,小落已经正式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桑家是什么态度?”   时暮冬如实道:“大哥和三姐都不太赞同,二哥家宴当天缺席,暂时还不知道他的态度。”   “嗯。”老太太点点头,又问,“阿霆呢?”   “阿霆一开始他也反对我和小落在一起,为此还差点跟我绝交。”时暮冬露出一抹苦笑。   “绝交?”时老爷子突然插话,“难不成就是两个月前小孟说你和阿霆大吵了一架那次?”   “就是那次。”时暮冬道,“阿霆知道我和小落在交往后很生气,把我约出去质问,小孟正好也在,不过他并不清楚我们吵架的原因。”   老爷子叹了口气,数落道:“你说你也三十几岁的人了,做事还是不考虑后果。你跟阿霆三十几年的兄弟,你就是看在兄弟情义上也不该去招惹小落啊!”   时暮冬垂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桑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绝交?!吵架?!难道说他俩为了这个计划两个月前就开始演戏了?!要不要这么深思熟虑啊!亲!   还有时暮冬这演技,不去演戏可惜了!那抹无奈苦笑,那个沉默低头,影帝附身啊!   “那你跟阿霆现在怎么样了?”时老爷子还是很关心儿子和朋友间的感情的。   “已经和好了。”时暮冬轻轻握住桑落的手,满含爱意地看着他,“阿霆已经接受我们了。”   桑落被时暮冬看得后背欻欻过电,但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肉麻和尴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暮冬刚才那番卖惨起了效,老爷子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下来。   “你们真的要结婚?”   “真的。”   桑落也点头,目光真诚。   老爷子内心还是有些犹豫,扭头问妻子:“你怎么看?”   老太太语气淡然:“既然想结婚就结吧。”   老爷子吃惊:“你答应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两个孩子彼此喜欢,难不成我们还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老爷子还有些顾忌:“可桑家那边明显不同意这桩婚事。”   “阿霆是小落的亲哥哥,阿霆同意就行了。”老太太神情淡然,“至于如海那边,到时候商量好日子通知一声就是。”   桑落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个优雅的老太太是满眼的崇拜。不愧是时暮冬的母亲,祖传的霸气啊!   “谢谢妈。”时暮冬似乎并不意外。   至于老爷子,自然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以为要想攻略时家父母肯定要费一番工夫,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桑落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时老爷子和时老太太却是接受得十分顺畅,前脚刚同意婚事,后脚就商量起了婚期。   “婚期定在什么日子好呢?”老爷爷问妻子。   “就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吧。”老太太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本黄历,翻了几页后说,“接下去最近的吉日在九月。”   “九月?”老爷子皱眉,“会不会太赶了点?准备婚礼场地至少也要三个月。不然再往后翻翻?”   “够用了。”老爷子刚往后翻了一页就被老太太拍掉了手,“婚礼场地早就准备好了,剩下一些琐碎的工作,多找几个人,一个月就能搞定。”   “婚礼场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老爷子震惊。   “一年前。婚礼就定在两个月后吧。”老太太淡定合上黄历,抬眼问两人,“你们有没有意见?”   时暮冬立即接话:“我没意见。”   “小落呢?”   “我……”桑落被老太太非比寻常的高效率惊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也没意见。”   “好。”老太太满意点头,“那等你哥哥出差回来,咱们两家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争取早点定下来。”   “嗯。”桑落点头。   “先下楼吧。客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老太太拢了拢肩头的披肩,优雅起身。   老太太年纪大了行动有些不便,时暮冬主动走过去扶他。老太太却把他往老爷子身边一推,拉过了桑落。   “小落,你来扶。”   “哦。”桑落走过去,搀扶住老太太,与她缓缓往门口走去。   被扔在后面的父子俩对视一眼,老爷子一吹花白的胡子,抬起头——逆子!还不扶我!   时暮冬忍着笑搀扶住老爷子。   四个人两两配对出了会客室,正准备下楼梯,时启安和时易跑了过来。   时启安笑着说:“正想着上去喊你们呢,该切蛋糕了。”   老太太点点头:“我们正准备下去呢,你先过去招待客人吧。”   “好。”时启安答应了一声就先走了,离开前瞧了眼桑落,目光还挺复杂的。   桑落:“……”   时易没有跟着时启安走,笑嘻嘻跑到桑落跟前,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圈:“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呃,忘了。”   “你怎么也从会客室里出来啊?”   “呃……”桑落强装镇定,“听二叔叔说爷爷奶奶在会客室,我就上来打了个招呼。”   “这样啊。”时易并没有怀疑,又笑嘻嘻跑到老太太身边搀扶住另一只手,低着头小声八卦,“奶奶,小舅不是说今晚会带人回来吗?你们见到没?”   “见到了。”   “真来啦?”时易激动地左顾右盼,“在哪呢?我舅妈在哪吗?”   “不就在这里吗。”老太太气定神闲一指边上的桑落,“来,跟你舅妈打个招呼。”   桑落:“……”   时易:“……” 第十四章   时家别墅的花园中,此时灯火通明,香槟塔高耸。宾客们衣着光鲜,谈笑风生。   时老爷子与妻子作为今晚派对的主角穿行其间,与宾客们逐一寒暄。身后跟着三位子女以及女婿。   角落里,桑落伸手戳了戳正蹲在地上里专心致志emo的时易。   “你真不过去啊?”桑落小声问他,“秋晔姑姑好像在找你。”   时易抱着双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幽怨的脸。   桑落:“……”   “都过去十分钟了,还不能接受吗?”桑落也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   “你说呢!”时易瞪他了他一眼,神情悲愤,“我舅舅说你俩一年前就搞在一起了!你愣是忍到了今天才告诉我!是不是压根没把我当朋友!”   “当然不是,”桑落解释道,“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担心你会因此跟我绝交。”   时易瘪着嘴,继续用幽怨的目光无声控诉。   桑落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你不会真想跟我绝交吧?”   “那也不至于。”时易抱着膝盖闷声闷气道,“不过我还是很生气!”   “那我请你吃饭。”桑落认错态度很好。   时易嫌弃:“一顿饭就想让我原谅你?至少要吃够一年吧。”   “一年?”桑落愣了愣,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请时易吃饭自然不是一顿大排档就能打发的,而且还不能排除对方故意吃大户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就算一个月请吃一顿饭,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说实话,桑落是有些心疼的。但是为了维系这段脆弱的友谊,他还是咬牙答应了。   时易傲娇哼了一声,脸上有了些笑意:“这还差不多,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桑落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接受了?”   时易挠挠脸:“勉强接受吧。”   桑落凑到他的面前,双眼亮晶晶:“那你现在能叫我一声舅舅了不?”   “……你滚!”   桑落站起来,气定神闲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那就等到婚礼上再叫吧。大外甥。”   时易:“……”   桑落犯完贱立马逃之夭夭。   时暮冬作为主人家需要招待客人。虽然时家人已经认可了他和时暮冬的关系,但他今天仍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的,因此不必跟着时暮冬一起招待客人。   桑落一个人落得了自在,端着杯香槟酒在花园里四处转悠。转悠了一圈有些饿了,就准备去拿点东西吃。   桑落到了就餐区直奔甜品,拿着夹子正要往盘子里夹甜品,就感觉身后有一双手突然重重地将他往前一推。   “哎!”桑落一时不妨,夹起的蛋糕又掉回了盘子里,自己也差点被推倒在桌上,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边缘才勉强站稳。同时也保住了一桌子的美食。   桑落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不悦。刚才推自己的那股力道很重,根本不是不小心撞到该有的力度,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桑落放下盘子转过身,就见胖墩墩的桑琼站在自己的身后冲自己做鬼脸。   桑落脸一沉,冷声问:“刚刚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桑琼笑嘻嘻默认,大概是不满意桑落刚才没被推趴下,竟然还想再推一遍。   桑落嘴角挑起一个坏笑,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等桑琼跑到他面前了,他一个闪身就往旁边躲开了,同时伸出右脚轻轻一绊。   “啊——”桑琼大叫着就以一颗球的姿态一头扎进了餐桌地下,只剩一双脚还留在外面。   “噗——”桑落忍着笑收回脚。   “哇啊啊啊啊。”时家的花园里铺了柔软的草坪,摔在上面其实不怎么疼,但是桑琼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引来了附近宾客的注意,还有桑如海。   桑如海原本正在跟时启安寒暄,听到儿子凄厉的哭声顿时脸色大变,放下酒杯就跑过来了。   时启安做为主人家也跟了过来查看情况。   两人到了后一看就见桑琼整个人正狼狈的趴在餐桌下面大哭不止。桑如海的妻子,也就是桑琼的母亲秋穗比他们早到一步,正蹲在餐桌旁边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费劲地将儿子往外扒拉。   “这是怎么回事!”桑如海惊怒,连忙走过去和妻子一起扒拉小儿子。   桑琼被拉出来时身上都是青草屑,脸蛋也脏兮兮的还有些擦伤。   桑如海顿时心疼地把儿子抱进怀里,同时开始生气指责妻子:“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看好儿子的吗?”   秋穗见宝贝儿子伤成这样也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但对于丈夫无端的指责又感到委屈,哽咽着解释道:“琼琼说想吃芝士蛋糕,不过桌上没有了,我就让他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找人问问厨房还有没有。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五分钟都不到,没想到他会不小心摔跤。”   “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看着他吗?”桑如海仍然喋喋不休指责妻子,“儿子贪玩你不知道吗?”   秋穗低着头不敢反驳。   时启安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桑如海的肩膀说:“先带琼琼进屋包扎一下伤口吧。我让阿辉过来给孩子检查一下。眼下孩子最重要,其他的不急在这一时。”   桑如海被时启安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不少宾客在往他们这边看,压了压脾没再指责妻子,抱起儿子往屋里走。   桑琼哭了一会儿情绪似乎稳定一下了,突然停止了哭泣,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告状:“爸爸,是桑落推的我!他还拿脚绊我!”   “什么!”桑如海震怒,连忙抬起头四处搜寻桑落的身影,“那小子在哪呢!”   秋穗也跟着一起找:“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就站在餐桌边的。肯定是心虚跑走了!”   桑如海勃然大怒,叫来大儿子和二儿子,让他们满场找桑落,自己则和妻子先抱儿子进屋清洗伤口。   至于桑落,在桑如海赶过来之前见情况不对早已再次逃之夭夭了。这会儿他已经离开了派对场地,正坐在一棵樱桃树下悠悠哉哉荡秋千。   时家别墅的花园面积很大。派对地点其实只是占用了花园最前面一块平时休闲活动的庭院。穿过庭院在往里走才是真正的花园。   时老太太喜爱花卉,时老爷子就在家里建了个百花园哄妻子开心。花园里头一年四季繁花似锦。里头还有一颗樱桃树,是夫妻俩结婚那年种下去的,如今已有60年树龄,根粗叶茂,长势极好。   樱桃树上做了副秋千,是时易出生那年装上去的。不过时易并不喜欢坐,反倒是桑落,小时候每次来时家都会跑来晃悠一会儿。不过后来随着长大,秋千的吸引力不像小时候那么大了,他就很少来了。   桑落一开始只是想离桑家那群人越远越好,于是一个劲地往会场边缘走,结果一不留神走太远,直接走出了派对会场,走进了百花园。   他原本想折返回去,然后刚走出花园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花园深处的那棵樱桃树,突然很想去瞧瞧,于是又再次折返,往百花园深处走去。   桑落很顺利就找到了那棵如今已亭亭如盖的樱桃树,树下的秋千还在。他想起了儿时坐在上面,身体随着秋千荡起落下,轻柔的风轻轻拂过脸庞情景。偶尔还会有五彩的蝴蝶围绕在他的身边,恍惚间让他有种飞在天上的错觉。   桑落再次坐上了那个位置,却是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心境。   秋千的高度是按照小孩子的身高标准定的,因此对如今的桑落来说就过于矮了,坐下之后两只脚还紧贴着地面,就跟坐在椅子上一样。   桑落轻轻晃动身体,由于双脚没有离地,秋千只小幅度前后晃动,慢慢悠悠跟摇篮似的。   夜风安静,隐约能听到前边派对上的喧闹,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怎么跑这里来了?”   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悄无声息响起的人生,惊悚效果堪比恐怖片,成功把正在发呆走神的桑落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发现是时暮冬,才猛地松了口气。   时暮冬笑着问:“吓到了?”   “有一点。”桑落拍了拍受惊的心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家里佣人告诉我的,说看见你往这边走了。”时暮冬往前跨了一步,走到桑落的面前,压低了身体与他平时,“好端端地跑这里来做什么?”   桑落摸了摸鼻子,声音略小:“避避风头。”   时暮冬来之前也听说桑琼摔倒的事情,闻言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所以,桑琼真是你推倒的?”   “是他先推我的。”桑落撇嘴。   时暮冬摇头失笑:“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   “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计较了?”桑落不以为然,“小孩子犯错就不是错了吗?”   幽暗夜色下,桑落没有看见时暮冬眼中那抹赞赏的笑意。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那躲这里做什么?”时暮冬道,“走吧,跟我出去。”   桑落坐在秋千上晃悠,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半晌才小声回答说:“我不想出去。”   “怕大伯骂你?”   桑落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否认:“桑琼被大伯宠坏了,熊孩子一个。大伯一向不喜欢我,那小胖子也有样学样,从来没把我当成兄长,没大没小,手还欠经常来惹我。我有时候被惹急了就动手揍他,他又打不过我,就哭着跑回去跟大伯告状。”   时暮冬问:“那你大伯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当然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呗。”桑落声音淡然。   时暮冬皱眉:“他们经常欺负你?”   “其实也还好。”桑落抬起双脚,身体微微用力,将秋千荡了起来,“有爷爷和哥哥在,他们不敢明着欺负我。而且我也会告状,所以他们很少得手。只有一次。”   随着秋千前后摆荡起来,桑落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   “那还是我读小学时的事情。有年暑假,爷爷去外地出差,哥哥去参加学校的夏令营,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有天晚上桑麒和桑麟兄弟俩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打碎了大伯的古董花瓶。大伯很喜欢那个花瓶,花了高价弄回来,兄弟俩害怕大伯揍他们就诬陷是我打碎的。”   “你大伯相信了?”   “其实大伯心里清楚花瓶不是我打碎的,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找个由头教训我。所以他问都没问就把我关进了小黑屋。”秋千后荡到最高点,桑落的声音有些缥缈,“我记得我在小黑屋里待了两天,两天里没吃一口饭,也没有水喝。后来我终于撑不下去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爷爷和哥哥也都回来了。”   “你知道谁将你带出小黑屋的吗?”时暮冬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桑落猜测道:“应该是我哥吧,虽然我晕倒了但中途好像清醒过一段时间,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人抱出来的。不过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眼花没看清脸,但能感觉出来抱我出来的身量不像是大人,像是个十几岁的男生,所以我猜应该是哥哥。”   “是吗?”时暮冬语气平静如常,“我们出去吧。别怕,只要你是占理的,这一回没人能再欺负你。”   桑落将脚尖点地让秋千停住不动,却没有起身,只是仰着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暮冬也没有催,只是无言地伸出了手。   两个人一立一坐,僵持了足有半分钟,桑落终于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时暮冬的手心上。   时暮冬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手臂往回一收力,桑落就被拽了起来,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一缕月光穿透丛叶缝隙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时暮冬的脸上。桑落抬起头,朦胧月色下,时暮冬那张俊美的脸似乎也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之间却又生出了一股别样的熟悉感。   记忆中,自己好似也曾以仰视的角度看见了某张脸。模样他已记不清,只记住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那个模糊的轮廓竟然和时暮冬的重合了。 第十五章   桑落跟着时暮冬回到了派对现场。   桑麒、桑麟两兄弟正奉命在满场寻找桑落,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兄弟俩被父亲使唤出来找人心里原本就诸多不满,偏偏桑落就跟隐身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两人这会儿心里都有些烦躁,看到桑落赶紧跑了过去。   “你跑哪去了?”桑麒黑着脸,语气也不怎么友善,“不知道大伯在四处找你吗?”   桑落淡定问:“大伯找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二十多岁的人了欺负个小孩子,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教养了!还不跟我回……”桑麒教训地正欢,突然赶紧袖子被拽了一下,声音立时顿住了,愣愣地看着忽然悄无声息走到桑落身后的时暮冬。   “小叔叔。”兄弟俩异口同声喊道。   时暮冬没有应声,脸色微冷:“桑如海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鼻子开始骂?”   时暮冬其实年纪比兄弟俩还要小四岁,但谁让他辈分高呢,再加上在做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教训起人来极有威势。   桑麒顿时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桑麟也有些胆颤,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为兄弟解释了一句:“时叔,桑麒只是太着急了,毕竟琼琼伤得挺严重的,易叔叔带他去社区医院检查了一下,查出来左手小臂骨折了。”   手臂骨折了?!   桑落诧异,他倒是没想到桑琼会摔得这么严重,毕竟时家的草坪还是很柔软的。不过诧异归诧异,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愧疚——这种熊孩子不让他吃点苦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时暮冬闻言也不由地皱起了眉,但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先去看看吧。”   兄弟俩不敢说什么,全程低眉顺眼,时暮冬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暮冬拉过桑落的手往屋里走去。   走了会儿,和身后的双胞胎兄弟拉出一些距离了,桑落贴近时暮冬,与他小声耳语:“桑琼要是真的骨折了,大伯估计会气得把我撕碎。”   “别怕。”时暮冬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说,“到时候你只管如实说,明辨是非的人都不会怪你。”   “嗯。”桑落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似乎一直在牵手。无论之前在会客室,还有刚才牵着他的手将他从花园里带出来,亦或是眼下,时暮冬每次牵手的时机都是那么的恰合时宜,总是能在他需要鼓励和肯定时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桑落生平第一次和别人如此亲密牵手,除了最开始有些尴尬以外,后面几次似乎已经是习惯了,每次时暮冬一伸手他就自然而然伸手回握住,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时暮冬的手掌比他略大,每次都能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他的掌心永远是干燥的,触感细腻。桑落握着他的手,就像是握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美玉,握久了还有些爱不释手。   桑落下意识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手背的皮肤比手心更加细腻光滑,但是缺少些肉感,有些硌手,略微有些遗憾。   时暮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仍然面色如常地牵着他的手。   桑落和时暮冬携手走进屋中。   前厅里除了桑如海一家三口,还有时家二老和时启安。时秋晔和丈夫留在外面招待客人。   时易也被父母逮出去招呼客人了,不过他听说桑琼摔倒的事情和桑落有关,放心不下中途又溜了回来。   这会儿桑如海和时家二老正坐在沙发上谈话。桑如海的妻子挨着丈夫坐着,怀里窝着已经安静不哭的桑琼。   桑琼这会儿脸上贴着纱布,手上打着石膏,眼睛哭成了悲伤蛙,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桑落看到他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低下头,努力掩饰上扬的嘴角。   桑麒桑麟紧随进屋,自觉走到了父亲身后。   全员到齐之后,桑如海便开始迫不及待质问起桑落。   “跑哪儿去?”   “没去哪里,”桑落微微垂着头,冷静回道,“就在庭院附近逛了会儿。”   “你那是随便逛?!”桑如海语气忽地一厉,“我看你分明是做贼心虚逃跑了!”   桑如海这句话说得有点重,时家人听到这话都不同程度地皱了下眉。时暮冬更是想帮桑落说句话,却被桑落拦住了。   桑落轻轻拉了下他的手,没让他说话,沉着反驳:“大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需要心虚逃跑?况且我要真的做贼心虚又为什么要回来?不应该跑得越远越好吗?”   “你还狡辩!”换做平时桑落如此顶撞他,桑如海早就要动手揍他了,今天大概是因为时家人在场没敢动手,“琼琼都跟我说了,他会摔倒就是你推的!琼琼是你弟弟,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吗?”   桑落看了眼窝在母亲怀里还愤愤瞪着自己的桑琼,问:“大伯你确定问清楚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如海这会儿已经快压不住脾气了,声音愈发严厉,“难不成我还会故意嫁祸你?!琼琼亲口说是你推的他,周围一圈人可都听到了!”   时老爷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悦地瞥了桑如海一眼,好歹是亲侄子还没问清楚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态度未免太苛刻了。   老爷子正想开口说句话,手背突然被妻子碰了一下。老太太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老爷子只得忍着往下看。   面对桑如海的步步紧逼,桑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懦,声音愈发冷静:“桑琼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桑如海沉着脸道,“琼琼他才几岁,不过是一个孩子,他能说谎吗!”   “呵。”桑落忍不住发出一声哂笑,也不愿再费口舌与他争辩,直接提议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再怎么争辩也没有意义,不如眼见为实。”   桑如海皱眉:“什么眼见为实?”   桑落没有解释,转过脸径自问时暮冬:“我记得餐饮区那边正好有个监控,对吧?”   时暮冬点头。   桑落问:“能把视频调出来看看?”   “当然可以。”时暮冬颔首,示意时易找人调监控视频去了。   十分钟后,时易带着拷贝的监控视频回来了,连上投屏设备让大家一起看。   看完视频,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桑如海顿时没声了。   时易站在边上热心地给众人解说:“视频拍得很清楚,是小胖子…是桑琼先趁着桑落夹食物时从背后偷袭了他。桑落被推了个踉跄,但是没摔倒。结果小胖子…桑琼不死心还想推他,桑落只不过是往旁边躲了一下,连手都没碰到他,桑琼是自己摔倒的。桑大伯你也看到了吧,桑落确实没有推他,桑琼摔倒也属于是自作自受。”   桑如海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真相水落实出,老爷子也终于发话了:“既然事情都明了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如海啊。”   桑如海忙起身走到老爷子跟前:“干爹。”   老爷子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三下,摆出长辈的架势教训道:“你这性子太急,要改。小落父母走得早,如今正闻也走了,你们就是他唯一的长辈,更应该爱护他才是,可不能让他受了自家人的委屈。”   桑如海连连称是,虚心道:“干爹说的对,今后一定改。”   “还有教育儿子也不能一味的溺爱。”老太太继续语重心长训诫道,“你们做父母的要以身作则。孩子以后有没有出息暂且不论,至少品行要端正。”   “是,我今后一定严加管家。”   老爷子点点头,神色满意:“事情解决了就好,都出去吧。客人还在冷落在外面呢。”   老爷子带着众人出了屋子。桑落和时暮冬走在最后。   桑落大获全胜,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翘起。   时暮冬走在他的身边,侧着身小声问他:“你不是说你动手推了桑琼吗?”   桑落微微一笑:“我确实是想推的,不过准备动手前我发现了角落里的监控,就放弃了。”   “你猜到你大伯肯定会追究到底?”   “大伯肯定会追究的,不过我没动手也不是因为怕了。”   “那是因为什么?”   桑落挑起一边嘴角:“我知道不管我有没有推桑琼,只要他摔了一定会怪到我头上。大伯不管相不相信肯定是要把我找去训一顿的。我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当众丢个脸而已。他这人最好面子了,今天这件事估计能让他十天半个月睡不着觉了。”   时暮冬失笑:“你就不怕把他惹恼了,他再找其他由头把你关小黑屋?”   “那也得关得住我啊。”桑落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况且退一万步讲,我就算真被关小黑屋了,说不定又能等到人来救我出去呢。”   时暮冬脚步微滞了一瞬,眼底浮现起一抹并不分明笑意。   派对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已经到达尾声了。   派对的最后一个流程就是切蛋糕。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时老爷子和妻子将蛋糕一切为二,切完蛋糕还要和儿女们一起拍张合照。   二老站在最中间,时启安和时暮冬站到老爷子边上,时秋晔一家三口则和老太太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就位后,老太太却突然冲着人群中的某个人招了招手,笑着说:“小落,过来。”   甜品区餐桌边,桑落刚把一个奶油小蛋糕塞进嘴里,全场的视线突然齐刷刷朝自己看了过来。   桑落端着一个空瓷盘,鼓着腮帮子与众人对视,表情略呆,嘴角还沾着一小块奶油。 第十六章   双双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各异。   这时,老太太又喊了一遍:“小落,过来一起拍张照片。”   桑落呆呆地“啊”了一声,不过很听话地放下盘子走过去了。   宾客们自动分站两旁,给他留出了一条单人宽的通道。桑落硬着头皮从他们面前走前,只觉得如芒在背,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耳语。   “这谁啊?”   “我也没见过,不过五官和桑霆有些像,应该是他弟弟吧。”   “桑霆弟弟那不就是桑老的小孙子?时家人的全家合照,老太太干嘛喊一个外人?”   “桑家和时家不是世交嘛,说不定关系好到不分你我了?”   “可老太太就单独叫了这一个时家孩子,你看桑如海那一家可都还在下面站着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   最后几步路,时暮冬走下台阶来亲自带他,上台后将他安排了自己和老爷子中间。   这样一来桑落的位置就变成了中间,比时家三个子女站得还要离二老近。   “这不合适,我我我站在边上就好。”站在这个位子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桑落就想站最边上去。   “不用,这里挺好的。”时暮冬笑着决绝了他了提议。   可桑落还是觉得不妥,一个劲地往边上挪。   时暮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桑落脸色一变,顿时僵住不敢动了。   也多亏了时暮冬这一个大大方方的搂腰动作让原本还对老太太这番举动感到百思不解的宾客们瞬间解开了所有疑惑。   原来这个俊美的青年和时暮冬竟然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而且从时家拍全家福还不忘叫上他的举动来看,时家人显然已经认可了两人的关系。   现场这些宾客也是在生意场上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了,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淡定,但是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尤其是已经是猜到了桑落身份的宾客们更是大受震撼。   时暮冬单身三十多年的事在上流圈里早已不是秘密。关于他不谈恋爱也不找伴的原因也已经流传了好几个版本。   有说时暮冬至今不谈恋爱是因为眼光太高,也有说他是独身主义人士,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更有甚还有说他是因为身体上有隐疾才不敢找对象。   直到此刻,众人看着站在时暮冬身边也丝毫不逊色的俊美青年才明白过来,时暮冬既不是独身主义者,也没有身体上的隐疾,他只是单纯的——眼光高。   桑落五官原本就很精致,今天又是盛装出席,剪裁合体高级西装他将的所有优点展现地淋漓尽致,长腿、窄腰、以及修长白皙的脖颈,就连不经意抬手时微微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腕无不透露着精致。   拍完照,老爷子和老太太留在台上做最后的发言,其余人暂时退到了台下。   只不过宾客们还沉浸刚才那场猝不及防的官宣带来的震撼中,注意力不自觉就被时暮冬和那个疑似是交往对象的青年给吸引走了。   桑落这会儿脑袋还是懵的,满脑子都是时暮冬刚才搂他腰的场景。   拍照的时候,时暮冬的手全程搭在他的腰间,虽然只是虚虚环着他的腰,并没有把手臂全部压上来,但是过于贴近的距离以及若即若离的肢体触碰都让他感到不自在,尤其是被时暮冬触碰过的地方,至今似乎还留着若有似无的麻麻痒意。   桑落皱着脸,虽然知道时暮冬这么做十有八九是为了演戏,但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完全无法像与他牵手那般做得坦然。   桑落正站着发呆,忽然感觉下巴似乎被人捏住了,身体本能想往后躲,却听见时暮冬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动”。   桑落果真就不动了,仰着脸,疑惑却又安静地等待着时暮冬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时暮冬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伸进西装兜里掏出来一条手帕。   桑落眼角抽了抽,这人身上究竟带了几块手帕,正想吐槽他几句,就感觉柔软的布料在他的嘴角轻轻蹭了一下。   桑落眨了眨眼,眼神愈发不解,但是当时暮冬松手时,他看到了手帕上沾着的一点奶油。   脑子轰一声炸开了,桑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手帕上的那一点奶白,不敢置信地问:“难道我刚才拍照就这样了?!”   时暮冬忍笑点头。   桑落身子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他的形象啊啊啊啊   时暮冬略做沉默,然后笑意温柔地安慰,“其实这样也挺可爱的。”   “……”还不如不安慰!   桑落瘪着嘴,用眼神愤怒控诉他。忽地,脑中灵光乍现,面色一紧,严肃问:“刚才那张照片有没有什么用途?”   时暮冬点头,告诉他:“那个摄影师是报社的记者。”   “……”桑落终于承受不住打击双腿一软,身子就不受控制往地上坐。   “喂!”时暮冬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人扶住,嘴角却有笑意溢出,“真的吓到了?”   嗯?嗯?嗯?这话是什么意思。桑落忙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我刚刚是逗你的。”时暮冬忍着笑,“那只是普通摄影师,拍照也不是为了发新闻,只是留个纪念。”   呼——总算是活过来了。   桑落松了口气,又瞪了他一眼,愤愤把人推开,抱怨道:“你居然骗我!我刚才吓得心脏都不跳了!”   时暮冬忍笑忍得难受,索性不忍了,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你居然还笑!”桑落孜孜不倦地怒视他,微微踮了一下脚尖与他平视,凶巴巴放狠话,“等我哥回来我就跟他告状!”   “几岁了还找哥哥告状。”时暮冬笑出了声,抬手对着他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唔!”桑落吃痛地捂住额头,身体也因为失去平衡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时暮冬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   两人在角落里闹得开心,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数道视线。   由于距离有些远,宾客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两人的互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众人心里皆是感慨万千。想不到时暮冬在生意场上这么沉稳干练,谈起恋爱来也难逃“幼稚”。   又是主动帮心上人擦嘴,又是弹额头调情,啧啧啧。   看到这里,宾客们对于两人的关系其实都已经心照不宣了,但是时暮冬全程虽然和桑落亲密举止不断,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两人的关系,因此也只能继续假装不知情。   一直到派对结束散场,宾客们准备离开,在门口与时家众人道别,却发现那个疑似是时暮冬对象的青年竟然也在其中跟着时家人一起送客,显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众人便也心领神会。直到这时才有人问起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桑落也没想到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应邀来参加派对的客人,可派对结束后却成为了送客的主人。他是被时暮冬强行拉过来的,不过这其实是二老的旨意。   今天来的这些宾客桑落大多不认识,因此决定全程不说话,就保持微笑站在时暮冬身边安静扮演一个吉祥物。殊不知,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全场最为关注的焦点,每个人过来寒暄时总会假装不经意地把话题往他身上绕。   宾客们旁敲侧击地打听桑落的身份,却也仅此而已,关于他和时暮冬的关系,谁都没敢做第一个问的。   最后戳破这层窗户纸的还是时老爷子的一位老友。因为是长辈,所以他便直接问了时暮冬。   “暮冬啊,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朋友?”   桑落倏地低下了头,面颊有些发烫。小朋友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时暮冬则是笑容淡定,十分自然地牵起桑落的手,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桑落。”   众人瞬间哗然。还以为两人还只是在交往阶段,居然都要结婚了!   桑落也有些惊讶。这这这就未婚夫?!   宾客们反应过来后纷纷围拢过来跟时家二老道喜,还有一部分人挤不上去就跑去桑如海面前道喜。   桑落的身份曝光后,众人自然也就知道了他是桑家的孩子。桑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虽然桑家眼下内斗严重,但桑如海仍然是明面上的家主,又是桑落的长辈,跟他道声恭喜也是合情合理。   宾客们把这桩亲事夸得天花乱坠,有人说桑时两家本就是世交,如今又要变成亲家了可谓是喜上加喜;又有人夸时暮冬和桑落一对壁人登对得很,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还有人更是夸两家结亲简直就是最强联姻。   桑如海面上陪笑应和,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外人看不明白,只有他们桑家人才看得懂,这桩婚事看似是桑家得了利,实际上得利的只是桑落桑霆俩兄弟,至于另外三家,今后日子恐怕是更不好过了……   然而时老爷子都发话了,这门婚事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桑如海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   派对结束的次日,就有媒体爆料了时暮冬和桑落的“恋情”。   【惊世骇俗!顶级豪门继承人为寻真爱兜兜转转三十载,蓦然回首却恋上自己侄子!叔侄二人情比金坚,不顾世俗眼光奋不顾身追求真爱,共同谱写一曲缠绵刻骨的旷世恋!】 第十七章   “惊世骇俗……叔侄二人情比金坚,不顾世俗眼光奋不顾身追求真爱,共同谱写一曲缠绵刻骨的旷世之恋……”   桑落坐在时暮冬的车里正在看今早发布的那条新闻,结果刚看了个标题就怒了:“这是什么营销号这么无良!完全就是个标题党嘛!”   不仅是标题党,而且还意图不轨,明显是冲着时暮冬来的。   只看这个标题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暮冬是个连亲侄子都不放过的变态色魔呢。很明显的这就是营销号写这则新闻的目的。   只不过营销号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时暮冬的知名度。   做为时晟集团的现任总裁,他的知名度并不比明星艺人低。更何况颜值又高,光是靠脸就在互联网上吸了一大波路人粉丝。   因此营销号虽然费尽心思想搞事,奈何网友们根本不买账,关注的重点也完全偏离了。   【卧槽!时总居然脱单了?!说好的要和工作白头偕老呢?】   【听说时暮冬谈恋爱了,我垂死病中惊坐起!听说他找个男人,我又躺下了[安详]】   【侄子?时暮冬不是只有一个外甥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侄子了?】   【哇,跟自己的侄子搞□□,他们这些有钱人口味都这么重吗[大吃一鲸]】   【根本不是亲侄子!是世交家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标题纯属无良媒体搞事,举报就完事!】   【就算是世交家也没好到哪去吧。叔叔恋上小辈,这不纯纯老牛吃嫩草吗?我反正接受不了[抠鼻]】   【给不了解的朋友介绍一下,时晟集团董事兼CEO时暮冬 ,33岁,身高187,未婚未育,身价过亿。】   【才33岁?那年龄差也不大啊,标题写的我还以为是爷孙恋那种呢[白眼]】   【好奇那个小侄子长啥样!有人知道吗?】   【时晟官方刚刚发照片了,我看了,只能说我们时总眼光是真高,那小脸蛋生的哟,啧啧啧。】   嗯?照片?   桑落心猛地提了起来。时晟官方放照片明显是时暮冬授意的,可要说他俩的合照的话,貌似只有昨晚和时家所有人一起拍的那张……   桑落不敢再想,连忙切出到首页,搜到到时晟的官方账号。   时晟官方在五分钟前和两分钟分别发布了动态。五分钟的那条是一则澄清声明,主要针对被无良媒体恶意曲解的□□叔侄之恋做了官方的解释。同时呼吁网友们切勿传谣。语气十分官方且正式。   两分钟前那条的语气就明显随意许多,动态内容也主要是恭喜自家老板觅得良人,还贴上了一张时暮冬和桑落的合照。确实是从昨晚的全家合照中裁剪下来的。   桑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看着照片中嘴角沾着一点奶油还浑然不觉傻乎乎对着镜头笑的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黑,转过脸幽怨质问时暮冬:“你不是说这张照片只收藏不对外展示的吗?!”   时暮冬目视前方,疑惑状问:“哪张照片?”   “你就别装了!”桑落怒视他,“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你家官方敢把这张照片放出去吗?”   时暮冬演不下去了,噗地轻笑出声,换来桑落愈发怨念的眼神控诉。   时暮冬识趣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安慰道:“其实真的不丢脸,还挺可爱的。”   “嘴上沾奶油算那哪门子可爱啊!”桑落不以为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时暮冬,“你,马上打电话给你员工,让他们把这张照片撤下来!”   时暮冬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估计来不及了。”   桑落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时暮冬却只是淡笑不语。   桑落眯起眼睛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将页面从时晟官方账号切了出去,点开了热搜榜。   热搜榜上“时晟集团总裁时暮冬与桑氏小公子桑落官宣恋情”的词条赫然在列,位置还挺靠前的。   桑落点开词条,置顶的微博就是时晟集团官方不久前刚发布的祝贺自家老板官宣的动态。因为上了热搜,这条动态的评论数量激增。   桑落继续往下滑,下面就是一些新闻账号的转载报道,每家新闻报道的侧重点都不太相同,但是配图十分统一,都是从时晟官方盗来的那张合照。   就连这条词条的头像用的也是这张照片!   “……”桑落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才心惊胆战地点开评论区。   【啧啧啧这就是有钱人基因择优的好处啊,你看看这骨相这五官这身材比例,拿着当整容模板整形医生都不敢动手。】   【天呐我都不敢想象他俩的小孩该有多好看!】   “……”   这位朋友你清醒一点啊!男人和男人生不出孩子!   【一个帅气一个俊美,一个硬朗一个柔和,一个高一个矮,简直不要太般配啊!】   最后一个对比大可不必!   【时暮冬也太会挑老婆了吧!我好喜欢他!时总能让给我吗?】   我拒绝……   【我去,时时你们老板娘是偷吃蛋糕了吗,为什么嘴角还沾着奶油哈哈哈哈哈】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时总都不提醒一下的吗?估计今晚要跪搓衣板了[点蜡]】   【有没有可能时总是故意不提醒的?说不定时总觉得老婆这个样子很可爱呢?】   【你别说!还真别说!这样子还真挺可爱的!】   【终于知道为什么偶像剧女主都要呆萌可爱型的了!试想一个呆萌软糯的可爱男孩子用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看着你,嘴巴嘟嘟要你帮他擦掉嘴边的奶油,谁看了不迷糊啊!】   【腹黑霸总和呆萌小兔子吗?有点好嗑!】   呆萌小兔子?!   桑落眼睛都瞪大了。这说的是谁?总不可能是他吧!   网友的脑回路实在是太难懂了,桑落没敢再往下看,不过看样子网友们的评价还是偏向正面的,于是放心地退出了评论区。   桑落把手机收起来,时暮冬正好跟他说话。   “阿霆今天回来吗?”   “嗯。”提起哥哥桑落心情高兴起来,“今天晚上的飞机。”   时暮冬点点头,提议道:“明天是周末,不然明天叫上你哥还有大伯他们两家一起吃个饭,顺便再把结婚日子确定下来。”   桑落对此倒没意见,爽快答应道:“我到时候跟我哥说一声。至于大伯那边……”   时暮冬见他有些犹豫便接过话说:“你要是不想见他们,不如我去跟他们说。”   桑落没有反应,鼓着腮帮子嘟哝了一句:“昨晚奶奶不是说不用跟他们商量,到时候直接通知一声就行了嘛?明天不叫他们也没关系吧。”   “可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时暮冬耐心解释道,“面上你们仍然是一家人,哪能真的什么都不跟他们商量。”   桑落叹气,不过没再说什么。   桑落接受了时暮冬的提议,下午的时候给几位长辈都打了电话说了明天商量婚期的事。   桑如湄前段时间旧病复发至今还没痊愈,如今还在医院疗养,暂时还不能出院,想去也去不了。二伯桑如泊,如今人在外地,早已不再过问桑家的事情。桑落电话打过去,他也只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日子定下来了再告诉他,明显不想插手,到时候最多在婚礼上露个面。至于桑如海昨晚刚在时家丢了个面子,即便他想去段时间内也没脸去了。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桑家三位长辈全部缺席明天的饭局,桑落却是松了口气。   次日,桑落便和出差回来的桑霆前去时家赴宴,之后又坐在一起商量婚事。   桑如海和桑如湄都没有参与,桑家这边全权由桑霆做决定,婚事商量起来异常顺利。   桑霆着急举行婚礼,没想到时家二老也挺着急的,双方一拍即合,一番沟通直接把婚礼定在了一个半月后。   桑落当场就石化了——上次不还说最近的一个吉日在三个月后吗,怎么直接提前了一个半月?!   不过除了桑落其他人对于这个日子都很满意。定下婚事之后,双方就开始为了一个半月后的婚礼做起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与此同时,数百封精致的结婚请柬飞往世界各地受邀的宾客手中。   时晟和桑氏也以官方的名义共同对外公布了婚讯。   时、桑两家联姻,两大豪门的强强联合,不仅在上流阶层引起了轰动,也在网络上引起了全网热议。   豪门之间用联姻维系利益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像这种规模的联姻也确实少见,因此各大新闻社争相报道。时、桑两家联姻的词条在各大平台的热门榜上挂了足足一个星期热度才消退。   桑落也因此在互联网上爆火了一把,连带着那张毁形象的照片在各大首页卖萌了整整一个星期。   桑落觉得丢脸,一个星期没敢出门。   晚上十一点,桑落正躺在床上看电影,手机屏幕里突然探出一个群视频邀请的提示界面。   发起人:程允安   发起的微信群:V团五猛男 第十八章   次日,桑落起了个大早。   桑霆起床时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今天起这么早,要出门吗?”桑霆有些意外,抬手想揉揉弟弟的脑袋,结果摸了一手的发胶,愈发奇怪,“这么隆重,这是要去哪里?”   桑落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笑容灿烂:“朋友聚会。”   桑霆恍然:“你那几个队友?”   “嗯哼~”桑落心情很好地点点头,又问,“你今天开车不?”   “不开。”桑霆也挤进浴室,挤牙膏准备刷牙,“你想开就开吧。”   桑落往旁边站了站,给哥哥让出位置:“那我先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等会儿暮冬过来接我。”   “嗯?他要过来?”桑落疑惑,“你们今天要做什么?”   桑霆解释说,“桑氏和时晟最近准备搞一个三方合作,今天要和正在接洽的第三方合作商见个面。”   一听是生意上的事情桑落顿时没了兴趣听,把梳子一扔说:“我出门了,今晚可能不回家。”   “嗯,开车注意点,别赶快。”桑霆吐掉泡沫探出一个脑袋谆谆叮嘱,“还有,少去那些娱乐场所,那里乌烟瘴气的,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桑落打断他,严肃保证说,“你放心吧,我那几个队友都是乖小孩,不去那种地方,就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桑霆这才放心。   桑落拿上桑霆的路虎车钥匙准备出门,打开房门,却发现时暮冬站在门口,似乎正要摁门铃。   “时叔。”桑落站定乖乖叫人。   “要出门?”时暮冬问他。   “嗯,去见几个朋友。”桑落问,“你是来接哥哥的吧,他在洗漱,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打扰了。”时暮冬微笑着进屋。   桑落给他拿了双新的室内拖鞋。   “着急走吗?”时暮冬换好拖鞋突然问他。   桑落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说:“不太着急。”   “那就吃完早饭再走吧。来时路过知味斋,想起你喜欢吃那里的饭菜顺便拐过去买了些。”   “时叔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知味斋的饭菜?”桑落诧异,但问完又反应了过来,“我哥告诉你的?”   对方微笑默认。   时暮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用桑落提醒便熟门熟路进了餐厅,将食品袋往餐桌上一放,将餐盒一个一个从袋子里拿出来,足有七八样。   桑落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几样食物恰好都是他在知味斋最常点的,不禁意外:“我哥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跟你说了?”   “去知味斋吃饭的时候听他提过一两回。”   “一两回就记住了?”   “嗯。”时暮冬说得随意。   “你记性真好。”桑落真诚夸赞。   时暮冬微微一笑。   “时叔,你吃过了吗?”   时暮冬摇头。   “那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跟哥哥也吃不完。”桑落很懂得知恩图报,时暮冬给他买了喜欢的美食,他便回以热情的招待,“时叔要和咖啡吗?我去煮。”   “那就麻烦你了。”   等桑霆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发现时暮冬已经来了,和桑落在餐厅里,桌上还带着一袋精致早点。   桑落站在中岛台后正在煮咖啡,时暮冬站在台前正面带微笑悠闲地看桑落煮咖啡。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   这还是桑霆第一次看到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样子,两人之间的氛围竟出乎他预料的融洽。尤其是桑落对于时暮冬的态度,让他感到意外。   自己这个弟弟其实防备心很重,性格也比较慢热,如果不是十分亲密的人,其实很难让他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可此时桑落面对时暮冬时状态却意外的自然,就和平时在自己面前时一般,整个人显得特别松弛自然。   桑霆看到两人相处得如此和谐自然是高兴的,但另一方面心里又莫名有种涩涩的酸楚。   明明一直以来自己是唯一能让弟弟全心全意信赖依靠的人,可如今这个位置隐隐有种被分割成两半的趋势。   这让他生出了一丝危机感,于是走进餐厅时借着打招呼抬手锤了一下时暮冬的肩膀,语气熟稔但不怎么热情:“来了。”   “嗯。”时暮冬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胳膊。捶肩膀是桑霆打招呼的习惯动作,但今天力气似乎有些重,肩膀都被他打得有些疼了,不过也没有多想,还以为只是个意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哥,吃早饭吧。时叔从知味斋带来的。”桑落端着两杯咖啡笑眯眯走过来,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又转过来呢问时暮冬:“你的习惯是咖啡加两块方糖,我没记错吧?”   时暮冬笑着点头,目光赞赏:“记得很准确。”   桑落脸上笑容就加深了,跟受了夸奖的小孩子一般,顺势就在时暮冬边上坐了下来。   桑霆瞥了眼自己身旁的空位,又看了眼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   偏偏桑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哥哥如今不太美丽的心情,正在热情地给时暮冬推荐自己的最爱:“时叔,他家的蟹黄面很好吃,还有蟹黄小笼包也很不错,你吃过吗?”   时暮冬摇头。   桑落就把蟹黄小笼包和蟹黄面都推到了他的面前:“那你尝尝,真的特好吃!”   “好。”时暮冬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包放进碗里,优雅地咬了一口,见桑落双眼亮晶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评价道,“味道确实很不错。”   品味得到了认可,桑落笑得格外开心。   一旁桑霆的嘴角已经快拉到地上了,“不爽”两个字都写到脸上了。   “怎么不给我推荐?”桑霆语气酸溜溜。   桑落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也往他碗里夹了一个水晶包。   桑霆不满:“为什么你给他的是蟹黄包,给我的就是水晶包?”   桑落纳闷:“你不是喜欢水晶包吗?”   “……”桑霆板着脸语气僵硬,“我今天想吃蟹黄包!”   桑落有些不舍,因为蟹黄包只有两个,时暮冬已经吃了一个,剩下一个他本来想自己吃的。但是哥哥也很重要,最后还是忍痛把蟹黄包给了哥哥。   桑霆的脸色这才缓和,咬了口弟弟亲手夹的蟹黄包,然后挑衅地瞟了眼身旁的好友,神情略嘚瑟。   时暮冬勾起嘴角,冲他挑起一个嘲讽的笑。   桑霆:“……”   吃过早饭桑落就被桑霆赶出门了。   桑落对于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跟时暮冬道了个别就乐滋滋出门会友了。   桑落刚走,桑霆顿时就把笑容收了起来,垮起脸开始质问好友:“你跟小落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时暮冬明知故问。   “我就离开了一个星期,你和他的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这不是很好吗?”时暮冬端起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气定神闲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关系越融洽才能显得我们感情越真实。你之前不是还担心我们处不好吗?”   “我就怕你们现在处得太好。”桑霆扶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   “你说呢?”桑霆瞪了他一眼。   时暮冬挑眉:“你担心我们会假戏真做?”   桑霆没有否认。   时暮冬突然低下头,从喉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桑霆斜眼问:“你笑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吧。”时暮冬道,“小落是我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那你还对他这么好?”   “他是我晚辈,又是你弟弟,我对他好一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时暮冬说得理所当然。   这个理由倒也确实充分,不过桑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对我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时暮冬放下咖啡杯,无所谓道:“你要是不下放心,我可以发誓或者立字据,随你。”   桑霆想了想:“那你发誓吧。”   “我就让你这么不放心吗?”   桑霆冷静道:“以防万一嘛。”   时暮冬无奈摇头,但还是跟他严肃承诺:“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对小落产生那方面的想法。我永远是你跟小落的叔叔,你们永远是我的大侄子。这样行了吧。”   “差不多。”桑霆点点头,帮他补充道,“如果今后违背了今天的承诺,你就扮成女人晚上在丰江路走一圈。”   时暮冬:“……”   丰江路是A市最繁华的一条商业步行街,晚上尤其热闹。   桑霆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第十九章   几年前,桑落在时易等人的怂恿下阴差阳错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当了一年的男团偶像。不过他们的组合很糊,没闯出什么成绩,因此出道了仅一年组合就解散了。   桑落本身对于娱乐圈没什么留恋,因此组合解散之后便直接退圈了。与他一同退圈的还有另外三位队友。   五个人里蒋知夏是唯一选择留下来的。之后签约了新的经纪公司,从偶像歌手转型做了演员,没想到一炮走红,一跃跻身一线,演艺事业如日中天。   至于退圈的四位成员如今也都有了新的人生。   蒋知夏如今行程繁忙,与队友聚少离多,联系不像其他四人那般紧密。今日的老友聚会,他也缺席了。   夏稚目前正在德国留学,昨天听说了桑落要结婚了,连夜买了回国机票。桑落眼下就是要去往机场接他。   开车过去机场还要一个小时,到了后又等了四十分钟,桑落接到夏稚时已经快中午了。   当时在组合里时夏稚是年纪最小的成员,长得白白净净,脸蛋也漂亮,桑落那时候又是队长,因此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格外照顾。后来退圈之后两人又同在欧洲留学,见面比较频繁,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夏稚是临时决定回国的,行李也没收拾,拎了个随身包就上飞机了。   出了机场二人坐上车,桑落发动车子问:“这次回来待几天?”   “明天下午的飞机。”夏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精神不很特别好,一上车就靠着椅背假寐。   “怎么这么赶?”桑落倾身过去拉过安全带帮他系上。   “最近在准备博士申请资料,事情有些多。”   “还要读啊。”桑落感叹,“你这是要做大学者吗?”   夏稚但笑不语。   “读完博士呢,准备做什么?”   “没想好,”夏稚道,“大概会回家找个大学当老师吧。”   “重走你父母的老路?”   “也没什么不好的。”夏稚道,“老师这份工作稳定,压力也不是特别大。”   “确实没什么不好,就是……”桑落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词语。   “就是觉得老师和我不搭?”夏稚帮他补充了后半句。   “就是这个意思。”桑落道,“ 别人不了解,我还不清楚你?老师都是需要有耐心人稳重的,你呢,根本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你这种性子哪里当得了老师。”   “哪有那么夸张。况且谁能一个性格保持一辈子,人都会变得。”夏稚睁开一只眼睛,“你不是也一样。”   “我哪里改变了?”桑落反驳,“我明明从一而终,现在和以前没有任何改变。”   “真的这样吗?”夏稚将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了,目光严肃,“放在三年前,你会接受这场婚姻吗?”   桑落脸色一顿,透过后视镜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没有做答。   话题点到为止,谁都没有往下聊。   从机场离开,两人直接去了约定的餐厅。程允安和萧寒已经等着了。   Victoria虽然组合不红,但是成员们的颜值都很出色。程允安属于高大帅气的型男,萧寒则是偏女相的阴柔美。这两人的外表都极具欺骗,看起来就是个冷酷寡言的酷哥和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但事实上这俩人一个中二,一个蠢萌。   今天聚会的主题主要是兴师问罪,因此坐下后闲聊了几句,三人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主题。   “结婚究竟是怎么回事?”程允安开门见山问,“你不会真要结婚吧?”   “哪还有假?”桑落浅浅勾了一下唇角,神色淡然。   “家族联姻?”   桑落点头。   “你自愿的?”   桑落接着点头。   三人不再说话,沉默看着他,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干嘛都这么看我。”桑落失笑,“我是结婚,又不是送死。”   “都差不多。”萧寒低着头嘟嘟哝哝,“不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你更惨,你都没尝过爱情的甜就直接吃了婚姻的苦,进了婚姻的坟。”   “哪有这么夸张。”桑落哭笑不得。   “看来你对这桩婚姻还挺满意的。”夏稚突然插嘴说道。   桑落略做沉默,随即点头:“确实还挺满意的。”   他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时暮冬处处维护他,时家众人也对他很好,如果这是桩真正的婚姻足以称得上幸福。只可惜……   桑落表情一僵。可惜?自己在可惜什么?   “怎么了?”夏稚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什么。”桑落若无其事笑笑,换了个话题,“到时候婚礼你们来吗?”   “当然要去啦!”萧寒第一个应和,“你的婚礼我们怎么可能缺席。”   程允安也附和。   “你呢?有时间吗?”桑落又问夏稚。   “我尽量把时间空出来。”   “也不知道老蒋有没有时间。他现在成了大明星,想跟他见一面都难。”   萧寒突然生起了几分感慨。气氛却因为他的这句话一下子变得沉默。   萧寒浑然未觉,自顾自往下说:“落落,你跟老蒋联系过了吗?到时候婚礼……”说到一半却被程允安踩了一脚。   程允安不动声色地往夏稚的方向瞥了一眼。萧寒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懊悔,小心翼翼地往对面瞟了一眼。   夏稚面色平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但仔细看的话笑容有些许的僵硬。   “他最近正在深山里拍戏,我昨晚有联系他不过没打通,估计是山里信号不好。过几天再联系他看看吧。”桑落一语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下午去喝酒吗?我有个朋友刚开了家酒吧,是家清吧,环境挺不错的,很安静。”   “好啊!”萧寒第一个应和。程允安也没有意见。   夏稚说:“我也没意见。”   吃完饭,四人又转战酒吧。   来酒吧主要是来放松的,因此并没有再聊结婚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反而聊起了当初他们在组合时的一些趣事。   气氛正酣,侍应生突然端着一杯鸡尾酒走了过来,将酒放到了桑落面前的桌子上。   “先生,这杯酒是一位女士送您的。”   “女士?”桑落疑惑,“哪位女士?”   侍应生告诉他:“就是坐在吧台的那位。”   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吧台。   因为是下午,酒吧客人不多,吧台的位置只有一位客人,因此很好认。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黑色长裙,长发披肩,身形窈窕。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她缓缓转过身,准确找到了视线的源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女人皮肤白皙,五官漂亮,但算不上特别惊艳,不过气质很特别。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四人,最后定格在桑落的脸上,冲他微笑颔首,随即又转了回去。   “那美女是谁啊?”萧寒八卦地问,“单独给你送酒,难不成是你的追求者?”   “不是,就是一个认识的……朋友。”桑落表情有些不自然。犹豫须臾,他端起那杯鸡尾酒站了起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桑落走到女生身边:“你好。”语气有些拘谨。   女生转过身面对他。   “你好,又见面了。那天都没能好好打个招呼。”女生微笑着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叫沈云清。”   “桑落。”桑落也伸出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提起那天的事情还有些尴尬,“那个…抱歉,我那天不知道你们是在那什么……”   沈云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你还挺有趣的,我撬了你墙角,你不找我算账反而跟我道歉。”   “不是没撬走吗。”桑落小声嘟哝。   沈云清看着他,唇边笑意愈深,自言自语道:“原来时暮冬喜欢这样的啊。”   桑落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话语后中的失落,不禁意外:“你真的喜欢他啊?”   “当然。”沈云清大方承认道,“我可是专门从国外飞回来见他的。”   “抱歉,”桑落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我以为你们是家里撮合的。”   他这样是不是算破坏了一段姻缘?   “不过你放心,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还不至于做破坏人婚姻的下作事。”沈云清坐在高脚凳上,双腿交叠着,端起手边的鸡尾酒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你放弃了?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确实是挺喜欢时暮冬的,他也确实很优秀,不过再优秀的男人也不值得我为他争风吃醋。”沈云清说得云淡风轻,“天底下优秀的男人又不只时暮冬一个,这个不行大不了换一个,我又何必非要执着去争抢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谈恋爱是为了取悦自己,不能给我带来快乐的男人,谈着也没意思。”   桑落肃然起敬,目光钦佩。   不愧是女博士,理智清醒又洒脱!   “你跟时暮冬谈恋爱开心吗?”   “呃…”桑落被问住了,愣了半天了才磕磕巴巴道,“挺、挺开心的。”   “哦?”沈云清还挺意外,“还以为时暮冬是那种只会谈工作不会谈恋爱的闷棍呢。跟他谈恋爱不闷吗?”   “还好。”桑落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脸,“他、其实也没那么闷,还挺、有趣的。”   这话其实也是真假掺半。不过他和时暮冬最近相处确实是越来越融洽了,两人单独相处时最开始的那种隔阂与生疏已经很少有了。   沈云清突然贴近了他,近距离地打量起了他的脸:“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比时暮冬差,只可惜,名花有主了。”   “……”   “对了,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的优秀男人啊?”沈云清似乎是有些醉了,美目微醺,“有的话给我介绍一个,要那种脸蛋长得好看肚子里又有货的,绣花枕头我可不要。”   “没有……倒是有一个。”桑落改口道,“我正好有个朋友,脸蛋长得好看,肚子里也有货,头脑也聪明,目前在德国留学,硕士毕业了,正在申请博士。”   沈云清看向卡座的方向,指着夏稚问:“你说那个?”   桑落不解,“你为什么不猜另外两个,那两个不好看吗?”   “不是,”沈云清淡定解释,“那两个看着不像是能读到博士的。”   “……”桑落问,“那会读书的那个你要不要?要的话我把他叫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不要。”沈云清一扭脸,拒绝地很干脆。   “为什么不要?!”桑落震惊,“我那朋友不是挺优秀的吗?”   “优秀是优秀,不过不适合我。”沈云清皱了皱鼻子,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跟你一样,你俩是同类。” 第二十章 微信查岗 【又不是真情侣怎么还查起岗了!】   一样?同类?   桑落纳闷,但他问沈云清他俩哪里一样,对方却但笑不语。   没过多久沈云清的朋友来了,桑落就先回去了。两人相聊甚欢,互相加了好友。   “以后再有优秀的男生记得介绍给我。”离开前沈云清还不忘叮嘱桑落。   桑落哭笑不得地答应了下来   沈云清又补充了一点:“要直的。”   “……”   桑落有些无语,直的为什么还要特地强调!难不成自己还能给他介绍个弯的吗?这个要求提得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可往回走的时候桑落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沈云清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刚拒绝了夏稚,难不成这个直的是针对夏稚才特地提出来的?   什么意思?沈云清难道以为夏稚是弯的?!   桑落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但是又觉得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可是沈云清今天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夏稚才对,难不成她有什么一眼辩gay的超能力?话又说回来,他跟夏稚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夏稚有什么不同,沈云清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桑落满腹心事地回到卡座。   萧寒和程允安等得无聊,已经开始打游戏了。   “跟你朋友聊完了?”程允安百忙之中勉为其难开口说了句话。   “嗯。”桑落在夏稚身边坐下,正想问问他认不认识沈云清却见对方正双眼直勾勾盯着吧台的方向,似乎是在看沈云清。   “看什么呢?”桑落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在看我朋友?”   “嗯。”夏稚收回目光,并没有掩饰。   “你认识她?”桑落来了兴致。   “不认识,不过觉得有些面熟,似乎以前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两个月前去法国游玩,刚出火车站钱包就被偷了。我追着小偷跑了两条街,差点跟丢的时候有两人年轻人正好路过,一男一女,他们帮我拦了一下。小偷被绊倒后钱包掉在了地上,那个女生捡起来还给了我。”   “那个女孩就是沈云清?”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个女生当时带着墨镜我没看清样子。不过下半张脸确实有些像。”   那十有八九就是沈云清了!桑落在心里肯定道。大概就是那时候,沈云清帮夏稚捡钱包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让他误会了夏稚吧。   “钱包当时是打开的吗?”桑落问。   “嗯。”夏稚愣了两秒才回答,估计是觉得桑落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你钱包里放照片了吗?”   “……嗯。”   “合照?”   “……嗯。”夏稚的三声“嗯”,回答得一次比一次迟疑。   桑落见他答得越来越犹豫,心里也越来越不淡定——难不成沈云清真的猜对了?   “和谁的?”   “就很普通的一张合照。”夏稚含糊其辞。   桑落眼睛就眯了起来,得寸进尺提要求:“能给我看看吗?”   “你看这个做什么?”夏稚纳闷。   “好奇。”桑落一脸诚恳,“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其实桑落也不过是想试试夏稚的态度,如果夏稚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勉强,但没想到夏稚只犹豫了几秒就把钱包递给他了。   桑落迫不及待打开钱包,却看到了他们五个人的合照。   虽然很感动,但他还是觉得受到了欺骗。   沈云清难不成就是看了这张照片觉得夏稚不直的?这未免也太勉强了吧!还是说沈云清真的误会了?   桑落兴致缺缺将钱包合上递还给了夏稚。夏稚伸手接过去。   就在这时桑落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钱包夹层里露出了一角白色,材质看起来像是相片纸。照片露出来的部分隐约能看到了两个人形轮廓。看起来是张合照,虽然只出了一点额头,但看露出来的短发像是两个男生。   桑落怔住了,想再仔细辨别一眼,夏稚已经把钱包放回了包里。   “夏夏,你……”   “什么?”   桑落看了他良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夏稚也没有在意。   晚上仍然是桑落请客。吃完晚饭,桑落开车载着三人回了萧寒和程允安合租的公寓过夜。   萧寒说在酒吧没喝过瘾,于是回家前又在小区超市里买了一打啤酒准备接着喝。   夏稚坐了一晚上的飞机,下飞机后又陪着他们在外面呆了一天,又累又困,没喝几口就倒下了。   客厅沙发不舒服,环境也不安静,为了能让夏稚休息好,程允安索性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卧室床上睡。   程允安常年健身,身上肌肉结实有力,很轻松就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了。   桑落靠着沙发席地而坐,正喝着酒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低头一看,夏稚的钱包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   桑落捡了起来,随手放到了茶几上就准备继续喝酒了,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一点白色——大概是下午夏稚把钱包收起来时就没有注意到照片露出了一个角,刚才一摔把照片摔出来一部分。   桑落盯着那个黑色钱包犹豫了许久,最后实在是抵挡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拿过钱包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往外拽出了一些。   随着照片一点一点被拽出来,五官轮廓也一点一点显露出来,桑落的眉头也一点一点拧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显然就是夏稚,而另外一个的轮廓也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随着露出的五官轮廓越多,那种熟悉感也越来越明显,直到上半张脸彻底显露出来,桑落猛地一收手没再往外拽。   “你手上拿的什么?”萧寒上完卫生间走回来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在发呆。   “没什么。”桑落飞快将照片塞了回去,冷静地将钱包放回了桌上,解释道,“刚刚允安抱夏夏进屋,他的钱包不小心掉出来了。”   “哦,那先放抽屉里吧,等明天夏夏醒了再还给他。”萧寒不疑有他,看也没看直接将钱包放进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嗯。”桑落若无其事,淡定喝酒。   “嗡~嗡~”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桑落拿起来,是微信消息。点开一看,有些发愣。   萧寒随口问道:“谁啊?”   “咳,”桑落回过神说,“是,时暮冬。”   “哦~”萧寒了然道,“是不是发现你没回家来查岗了?”   桑落没有否认,因为时暮冬的这条微信确实很像查岗。   【还没回家?跟你朋友在一起吗?】   桑落纳闷的是,时暮冬为什么突然会问他这个问题。情侣之间互相查岗是很正常的事,问题是他们又不是真情侣。   虽然满肚子不解,不过桑落还是回复了他:   【嗯。今天住我朋友这里。很久没见了,想多跟他们聚聚。】   时暮冬回复得很快:   【原来是这样。刚才送阿霆回来,发现你还没回家,有点担心。】   原来如此。桑落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谨慎小心。   桑 落:【我哥没联系我,他是不是又喝醉了】   时暮冬:【喝得确实有点多,不过不是很醉,现在睡着了。】   桑 落:【麻烦时叔了。】   时暮冬:【不麻烦,举手之劳[微笑]】   桑 落:【你喝醉了吗?】   时暮冬:【关心我?】   桑 落:【单纯问问[望天]】   时暮冬:【[微笑]我没喝】   桑 落:【[哦.jpg]】   时暮冬:【早点休息】   桑 落:【[嗯嗯.jpg] 时叔晚安】   时暮冬:【[晚安.jpg]】   桑落看着时暮冬发过来的晚安表情包忍不住笑了。没想到看着这么稳重成熟的人,私底下聊天竟然也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反差还挺大。   另一边,时暮冬收起手机,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旁边床上是呼呼大睡的桑霆。   时暮冬走到床边给桑霆盖好被子准备关灯出去,却被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吸引了目光。   那是张全家福,照片有些年头了,照片里的桑霆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桑落就更小了,还是个小豆丁的模样。   最有趣的是照片中的小豆丁桑落被打扮成了女娃娃的样子,圆滚滚的小脑袋戴着一顶公主皇冠,身上穿的也是华丽丽的粉色公主裙。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原本就看不出性别,况且桑落小时候长得粉嘟嘟的,小小年纪五官就初显精致,穿上小裙子倒真像个漂亮小公主。   桑落那时候也是年纪小,正式最单纯好骗的时候,估计压根不知道小裙子的含义,一无所知地坐在妈妈的膝盖上还对着镜头笑得特甜。如今再让他看这幅模样的自己,估计是笑不出来了。   时暮冬突然就起了坏心思,拿起手机将这张照片翻拍下来,然后发给了桑落。   半分钟后,他收到了满屏的感叹号。   桑落:【撤回去!!!你赶紧撤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暮冬又对着手机笑了半天,故意等到两分钟后才回复。   时暮冬:【超时了,撤不回[摊手]】   桑 落:【……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透过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能想见手机那头那人正炸毛跳脚的样子,时暮冬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心底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想静下心来仔细感受,却听到了桑霆说梦话的嘟哝声。   “时暮冬你小子…敢对小落动心就给老子扮女人!”   “……” 第二十一章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桑落都快数不清时暮冬见证过多少自己的黑历史。从最开始的见面找错人,到后面和时易出去喝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被他捡回家,到后来自己遇到的大大小小各种丢脸的事时暮冬好巧不巧都在场。   丢脸的次数多了,渐渐地桑落也就麻木了。原本以为再被时暮冬撞见什么丢脸的情况自己都已经能面不改色坦然面对了,但当时暮冬把自己那张年幼无知在哥哥连哄带骗下穿上粉嫩嫩小裙子的照片发过来的时候,桑落连死后的墓志铭都想好了。   桑落羞愤欲死,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求着他删照片,却被果断拒绝。   时暮冬不仅拒绝删照片,还表示要把这张照片永久收藏。   桑落狂轰滥炸地给时暮冬打了一晚上的骚扰电话。刚开始的时暮冬还耐着性子接听,后来大概是被他骚扰地烦了,竟然直接把他拉!黑!了!   桑落气到失眠。   次日清晨,天将拂晓,桑落就迫不及待给他哥打电话,下眼睑挂着两个青嘘嘘的大黑眼圈。   “哥!”   “砰——”   桑落凄厉声音传过去的同时,重物落地的重响声也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哥哥紧张到磕巴的说话声。   “怎、怎么了?”   “你居然把那张全家福给时暮冬看!”   “哪张全家福?”   “你说哪张!”桑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话,“小、裙、子、那、张!”   “啊?我没给他看……”桑霆的声音戛然而止,良久恍然大悟道,“我昨晚喝醉了,他送我回家,估计是扶我回屋的时候看到我床头摆的照片了。”   “你没事喝什么酒啊!”时暮冬不接他电话,桑落就开始无理取闹把气撒在他哥身上。   “合作方敬的酒,不能不喝啊。”桑霆气虚,又觉得他弟有些小题大做了,时暮冬看到就看到呗,他也不是无聊到会传播别人黑历史的人——虽然桑霆从来不认为那张照片是弟弟的黑历史,明明敲~~可爱啊!   “谁说他不会!”桑落大声反驳,“他不仅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我,还说要永久收藏!”   “他逗你呢。”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桑落仍然很生气,“时暮冬有没有什么黑历史?”   不能光被他嘲笑,他也要嘲笑回去!   “这个还真没有,”桑霆遗憾道,“他从小就特注意形象。”   “喝醉酒呢?”桑落不死心,“或者大庭广众摔了个狗吃屎,又或者当众抠鼻子?”   “真的没有。”桑霆好笑道,“他喝酒很克制,从来没有喝醉过,至于其他的更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桑落大受打击。   桑霆突然又说:“要是真想看他的黑历史,不如你努努力让他爱上你呗。”语气听着像是开玩笑,但又有几分认真。   “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桑落不明所以。   桑霆就把昨晚跟时暮冬的对话告诉了他。   桑落听完十分震惊:“他真答应了你的提议?”   “是啊,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桑落蹙眉,听到毫不犹豫这四个字一缕奇怪的情绪从心口一闪而过,不过并不明显。   桑霆答应帮桑落教训时暮冬。不仅说到做到了,而且效率很高,一个小时之后,桑落就接到了时暮冬的电话。   哼!   桑落挑起嘴角冷笑,毫不犹豫挂断。不一会儿时暮冬又打了过来,桑落依旧挂断没接。   时暮冬十分有耐心,一连打了五个电话。打到第五个的时候,桑落才勉为其难接了起来。接起之后也不说话。   手机里传出时暮冬一声低笑:“生气了?”   “嗯。”桑落惜字如金,态度不冷不热。   时暮冬也没有恼,声音里的笑意愈发明显,还带着讨好的意味。   “听你哥说你一晚上没睡觉,真这么生气啊?”   “你说呢!”桑落语气略幽怨,“先是取笑我穿小裙子!然后不接我电话!还把我拉黑了!”   时暮冬并没有辩解,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接你电话确实是我不对,更加不该把你拉黑,要是生气的话你也可以拉黑我一回。”   “你以为我不敢啊!”桑落恶狠狠威胁,“挂了电话我就拉黑你!”   “好。”时暮冬好脾气地表示,“想拉黑多久都可以,只要气消了别忘了把我放出来就好。”   “哼!”   “还在朋友家吗?”   虽然还有些生气,但桑落还是回答了他,只是语气不怎么友善:“一个朋友今天下午就要飞回德国,我把人送走再回家。”   “好。”时暮冬道,“那我晚上去接你。”   “去哪里?”   “带你出去吃晚饭,给你赔罪。”时暮冬笑着问,“赏不赏脸?”   “吃什么?”   “你挑。”   “我要吃海鲜!要吃最新鲜的!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不超过一个小时的那种!”   A市是内陆城市,桑落其实是故意在为难他。   谁知时暮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晚上我带你坐私人飞机去海岛上吃,现捞现吃。”   桑落心动地眼睛都亮了,但又不想让时暮冬觉得自己是个一顿海鲜就能收买的吃货,于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冷淡地嗯了一声。   时暮冬见缝插针问:“那还要拉黑吗?”   桑落不假思索:“要!”   时暮冬提醒他:“可我们晚上不是要去海岛吃海鲜吗?你把我拉黑了我怎么联系你?”   桑落略一思索,有了主意:“你可以告诉我哥,让我哥转告给我。”   时暮冬半晌没再说话,过了许久电话里响起一声低低的轻笑,笑声无奈。   “我挂了。”桑落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心情甚好。挂了时暮冬的电话后果然顺手就把他的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五分钟后,时暮冬试探地又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无法接通了。   -   夏稚今天就要回德国了,下午的飞机,四人中午便没有出门,叫了火锅外卖在家里吃。吃完饭,桑落送夏稚去机场。萧寒和程允安下午都有工作,没能去送行。   桑落将夏稚送到机场,看着他上了飞机才开车离去,准备回家。   从机场高速上下来会经过一家私家蛋糕店。桑霆不爱吃甜食,唯独喜欢他家的布朗蛋糕,正好顺路,桑落准备给哥哥买一份带回去。   蛋糕店附近没有停车位,桑落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午后三四点,店里店外都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收银店员在。桑落拿了份布朗蛋糕,又选了个自己喜欢的口味,去柜台结账。   “嗡——嗡——嗡——”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达震动声。   “又来了!”店员一边扫码一边自言自语抱怨。   桑落有些好奇,就搭了个话:“什么来了?”   “一群骑鬼火的叛逆少年!”店员神色嫌恶。   “飙车族?”   “是啊。”店员抱怨道,“这附近有所中学,里面都是群不良学生,天天骑着摩托车在大马路上飙车,这附近的居民不堪其扰,好多都搬走了。”   桑落皱眉,“没报警吗?”   “报了,警察来过好几回了。”店员说起来还挺无奈的,“可都是一群未成年警察来了也只是头口教育两句就让家长带回家好好管教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家长要是管得住这些孩子也就不会变成不良少年了。”   桑落点头:“说得也是。”   “不过好奇怪啊。”店员纳闷道,“这群不良少年基本都是半夜出来的,今天怎么大白天就出来炸街了?”   “估计是周末不用上学太闲了吧。”   “也有可能。”店员觉得桑落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就没有纠结,“一共45元,可以在这里刷脸支付。”   桑落刷脸付了钱。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店员微笑着将袋子递过去。   “谢谢。”桑落伸手接过,“再见。”   出了蛋糕店,嗡嗡嗡的马达声愈发清晰,说不出的刺耳。桑落不适地皱了皱眉,快步走下台阶,往马路对面走去。   马达声突然变近,空旷的路尽头出现一辆红色的改装机车。骑手穿着红色的机车服,戴着全封闭的头盔,看不见面容。   “嗡——”一声厚重的油门轰鸣声,机车突然加速,以极快的速度往向前疾驰。   桑落眯了眯眼睛,想起刚才店员说起这群人的斑斑劣迹,谨慎地退回到了路边,准备等他过去之后再过马路。   然而他很快发现,在他往路边的退的同时,原本骑行在路中央的机车竟然也往路边靠近,似乎是冲他来的。   桑落心知不妙,加快脚步往路边台阶上跑。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一轰油门,将速度提到了最高。红色机车在路面飞驰,快到几乎只剩下一道红色残影。   桑落隐约看见那人似乎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但车速太快看不真切。等他看清楚是一根棒球棍时,红色机车已经到了跟前。   一切只发生在一息之间,棒球棍朝他迎面挥来时,桑落已来不及躲闪,本能地抬起右手挡了一下。   “砰——”   霎那间,右手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 第二十二章   桑霆得知弟弟被袭击的消息,第一时间从公司赶来了过来。   蛋糕店的收银员帮桑落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桑霆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桑落检查过伤势,手臂骨折,伤得有些严重,需要住院疗养。   “哥。”   桑霆走进病房就看到弟弟挂着一只石膏手,小脸苍白,顿时就怒了:“谁打的你?”   “不知道。”桑落瘪着嘴,声音委屈。   桑霆眉头紧皱:“是冲着你来的?”   桑落依然摇头:“不清楚。”   桑霆面色阴沉:“究竟怎么回事?”   “他来我们店里买蛋糕,我们那一片有很多飙车族。”桑落精神不太好,说大段话就有些吃力,一起跟来医院的蛋糕店收银员小妹便在边上帮忙解释,“买完蛋糕出去的时候,有人骑着机车在店门口用一根棒球棍袭击了他。”   桑霆问女孩:“有看清楚脸吗?”   “没有,那个人穿着机车服带着头盔,什么都没露出来。”女生又道,“不过我有拍照。”   “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女生拿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给桑霆看,边说,“刚才警察来询问情况我也把照片给他们看了。警察说会尽快查出伤害桑先生的人。”   桑霆点点头,问他:“这张照片能发我一份吗?”   “当然可以。”女生用隔空投送将照片发给了桑霆。   接收了照片,桑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又跟女孩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女生有些不好意思。   桑霆微微一笑,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女生更加不好意思,低着头面颊有些红,声如蚊呐地对桑落说:“既然你哥哥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店里不能离人。”   “今天谢谢你,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饭。”桑落笑眯眯冲她挥手。   “好啊。”女生毫不忸怩地答应了下来,脸上笑意羞涩。   医院离蛋糕店有些距离,桑霆叫来自己的司机送女生回去。   女生走后,桑霆又找了给桑落治疗的医生仔细问询了弟弟的伤势。   桑落的伤势比他想象得要严重,棒球棍正好打在了手肘的位置,除了骨折之外尺神经也受到损伤,就算康复之后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桑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阴沉着张脸,双目冷如利刃。   回到病房,桑落右胳膊吊在半空,半个身子探出床,正用另一条手艰难地往床头够。   “要拿什么?”桑霆快步走到床边,“要喝水吗?”   “拿手机。”桑落躺回了床上。   桑霆将床头的手机递给他:“要给谁打电话?”   “不是,”桑落打开相机,对着自己的石膏手拍了张照片,笑嘻嘻地说,“拍照留念下。”   桑霆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倒是心大,都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其实也还好啦,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桑落心大地说,“要不是我用手挡了一下,这会儿就不只是断手这么简单了。”   桑霆拧眉问:“什么意思?”   桑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其实当时那根棍子是冲着我的脑袋来的。”   桑霆眼睛就眯了起来,面色冰冷:“伤你的确定是附近的学生?”   “是不是学生我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得出来,那个人就是故意冲着我来的,而且像是一早就在蛋糕店附近埋伏着了。”   桑霆:“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当然没有了,连跟人吵架都没有!”桑落脑洞大开,“你说会不会是时暮冬的追求者在网上看到结婚的消息之后因爱生恨就来报复我?”   桑霆刚想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桑落随口问:“谁啊?”   “暮冬。”   桑落诧异:“我受伤的事你告诉他了?”   “没有。”桑霆当时一听弟弟受伤了就心急如焚往医院赶,根本没顾得上通知时暮冬。   时暮冬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难不成是听到消息了。   桑霆接起电话:“什么事?”   时暮冬在电话里懒洋洋开口:“帮我问问小落,晚上想不想出海夜钓。”   桑霆一脸莫名:“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时暮冬声音淡定:“他把我拉黑了,让我找你做中间联络人。”   “……”桑霆往病床上瞥了一眼,桑落正歪着脑袋一脸乖巧地听他讲电话。   “他去不了了。”桑霆声音略严肃。   “怎么了?”   “他刚才在街上被人袭击了,现在在医院。”   “袭击?”时暮冬的声音蓦地一沉,“受伤了?”   “嗯。”桑霆说,“手臂骨折。”   “哪家医院?”   “市一院。”   桑落问:“时暮冬要过来?”   “嗯。”   “他最开始打过来是说什么的?”   桑霆瞥了他一眼:“让我问你晚上要不要出海夜钓。”   “啊!对了,我们原本说好晚上要坐他的私人飞机去海岛吃海鲜的!”桑落长吁短叹,遗憾不已,“这下吃不成了,好可惜。”   桑霆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袋:“都什么时候还想着海鲜!”   桑落委屈瘪嘴:“可是机会难得啊。”   桑霆攀比心顿时就起来了:“不就是海鲜嘛,你要是想吃,等你伤好了我亲自下海给你捞去!”   “真的?!”   “真的!”   桑落双眼亮晶晶:“哥,你真好。”   桑霆看着弟弟崇拜的眼神,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了,暮冬说你把他拉黑了?”   “没错!”桑落回答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桑霆语重心长教育道,“暮冬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不可以没有礼貌。”   “是他先把我拉黑的!”桑落小肚鸡肠地说,“况且我拉黑之前通知过他了,他也同意了。”   “……”桑霆无语扶额,“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时暮冬到得很快,和桑霆一样也是得到消息就扔下手头工作从公司赶过来了。就连进病房看到桑落时的表情也和桑霆一模一样。   “怎么会被袭击?”时暮冬走到床边,眉头盯着桑落那条被挂起来的手臂,都没敢上手碰,“疼吗?”   “还好。”桑落冲他笑笑,“医生给开了止痛药,吃了药好多了。”   时暮冬神色肃穆:“袭击你的人找到了吗?”   “警察还在调查。”   桑霆突然插嘴问他:“你有没有什么疯狂的追求者?”   时暮冬被问得猝不及防:“什么疯狂追求者?”   桑霆就把桑落的猜测告诉了他。   时暮冬认真回想良久,摇头说:“我身边应该没有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你的追求者的话,还有谁会对我恨之入骨呢?”桑落喃喃自语,忽然间灵光一闪,“你们说,会不会是桑家人?”   桑霆和时暮冬对视了一眼。   桑霆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猜测。”桑落道,“现在结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可桑家那群人肯定不希望婚礼能顺利进行,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破坏。如果婚礼之前其中一位当事人受伤了,婚礼自然不可能再举行下去。”   时暮冬赞同道:“不是没有可能。”   桑落接着说:“而且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我现在伤到的就是脑袋,就算运气好没成植物人至少也要在医院躺上几个月。”   时暮冬面色一寒,转脸问桑霆:“小落受伤的事情桑家人知道了吗?”   “应该不知道。”桑霆说,“警察当时是联系的我,我离开公司也是找的其他理由,没跟任何人说过小落受伤的事。”   “叩、叩。”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三人循声望过去,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桑落诧异看着来人。   “庆哥?” 第二十三章   桑庆抱着捧花走进来,不等屋里三人开口问便主动解释起来:“今天陪芬芬来做产检,这家医院的骨科主任是我的朋友,顺路去打了招呼,偶然得知你受伤了,就过来看看。”   桑庆的妻子薛巧芬就在这家医院上班,最近怀孕了在家休产假,不过产检都是在这里做的。桑庆因为妻子的关系也经常出入这家医院,很早之前就听他说过这家医院的骨科主任是他的高中同学。而那位骨科主任就是桑落的主治医生。   桑落突然想起来自己刚被送来医院,那位骨科主任过来给他医治时看到他的第一眼似乎就叫了他一声桑先生。不过那时候桑落疼得冷汗直流,眼前也一阵一阵发白,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桑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充分,似乎挑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桑庆跟桑霆和时暮冬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病床前,皱眉盯着桑落的手看了许久:“怎么伤这么重?”   “运气不好,出门没看黄历。”桑落笑笑,并没有解释,“庆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芬芬嫂子呢?还在做检查吗?”   “检查完了,你嫂子刚才遇到几个同事现在咖啡厅里叙旧呢,估计还要一会儿。”桑庆拉了张椅子坐下,“听说是恶性伤人事件,行凶者抓到了吗?”   “还没呢。”桑落道,“那个人很谨慎,全副武装,估计是故意不想让人看到。”   “真是太大胆了,”桑庆摇头,“光天化日就敢上街行凶。”   “估计是什么精神病患者吧。”桑落不在意地笑笑,“对了,我受伤的事家里知道了吗?”   “还没有,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大伯他们。”   “还是先别告诉他们了。”桑落道,“反正我伤得也不重,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宣传。”   桑庆似乎有些不赞同,不过桑落很坚持,他只好征求桑霆的意见。   “既然小落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就先别告诉他们了。”桑霆自然也是赞同的,就帮着弟弟一起劝。   “那好吧。”桑庆只好答应下来,又问桑落,“要在医院住多久?”   “医生说至少半个月。”桑落说,“半个月后复查,如果恢复情况良好就可以回家休养。”   桑庆面露忧色:“不会影响婚礼吧?”   “不会。”桑落轻轻晃了晃挂着的石膏手,笑着说,“医生说一个月左右石膏就能拆了,到时候手臂也能小幅度活动,正好能赶在婚礼之前恢复。”   “那就好。”桑庆放心了,站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桑落的头顶,说,“那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我也该去接芬芬了。”   “好,芬芬嫂子怀着孩子庆哥还是快点过去吧,我这边有哥哥和时叔照顾我,不用担心。”桑落笑眯眯抬起左手冲他挥了挥,“庆哥再见。”   “再见。”   看着桑庆走出了病房,桑落瞬间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转过脸严肃问两人:“你们觉得,桑庆的话可行吗?”   “应该是可信的。”桑霆道,“我刚刚问了在医院的朋友,今天桑庆确实是带着老婆来做产检的,中途路过骨科,他也确实跟骨科主任叙旧了一会儿。看起来确实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你受伤的消息。”   桑落听得瞠目结舌:“你联系的是在医院的朋友还是线人啊?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跟了庆哥一路?!”   桑霆淡淡一笑:“我那朋友不是故意跟踪,只是在医院比较吃得开,人脉广,想了解什么事情多找几个人聊几句就知道了。”   “这么说,庆哥可以排除嫌疑了?”桑落问。   时暮冬出声道,“在伤害你的人抓到之前,最好保持谨慎。”   桑霆赞同点头:“没错。”   桑落担心问:“那庆哥会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桑家人吗?”   “他既然答应了至少明面上不会说,至于背地里会不会其他方式把消息泄露出去,现在谁也说不准。”   桑落晃了晃石膏手,猜测道:“我这次虽然手受伤了,但并不影响婚礼,如果真是桑家人谋划的这次袭击,这次计划没有成功他们应该会再找机会下手吧?下次会不会就是下毒或者暗杀了?”   桑落的话成功让桑霆和时暮冬变了脸。   “先转院吧。”时暮冬表情略严肃,“小落受伤的事尽量不要其他人知道,公立医院人多眼杂,也不利于休养。”   “我正有此意。”桑霆道,“刚才我也问过医生,小落这种情况可以转院,我马上联系私人医院。”   时暮冬点头。   桑霆就出去打电话联系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了。   病房里只剩下桑落和时暮冬两个人。   时暮冬换到了桑霆刚才坐的位子,离桑落更近了一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桑落率先打破了沉默。   “海岛去不了了。”语气遗憾又委屈。   “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好了随时可以带你去。”时暮冬安慰他,“现在先把伤养好。”   桑落闷声闷气嗯了一声。   “饿了吗?”   “饿了!”桑落突然坐了起来,“对了,我的蛋糕!”   “什么蛋糕?”时暮冬也站了起来。   “我刚才买的。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买这两块蛋糕的话,我也不会受伤。”桑落语气略感慨,“两块蛋糕废了我一条手,这可能是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蛋糕了。”   “你心态倒是好,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时暮冬摇头失笑,帮他一起找那两块天价蛋糕。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桑落乐观道,“你想,如果那人是故意冲我来的,那我就算不买蛋糕肯定也会选其他时机动手偷袭。说不定那时候我就不仅仅是断手了,说不定是断腿、开瓢、又或者当场就翘辫子了。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断一条手已经是幸运了?”   时暮冬抱着手臂笑看着他:“你平时都是这么开导自己的吗?”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自怨自艾也没用,还不如调整心态,坦然面对。”桑落伸手一指沙发,“蛋糕在那里!”   时暮冬笑得无奈,走过去帮他把袋子拿了过来,拿出来一看已经,两块蛋糕都已经摔烂了。不过好在外面的塑料包装盒没有摔开,所以还是干净尾声的。   桑落安慰自己:“难看是难看了一点,不过不脏,还能吃!”   时暮冬看着盒子里两坨形状一言难尽的蛋糕渣,不确定地问:“你真要吃?”   “当然!为了这两块蛋糕我可是牺牲巨大,不吃掉怎么对得起我这条胳膊!帮我打开!”桑落拿着小叉子,斗志昂扬。   “一只手能吃吗?”时暮冬看着桑落左手笨拙拿叉子的样子提议道,“要不然我喂你?”   桑落咬着叉子呆呆看他:“你不是有洁癖吗?”   时暮冬挑眉问:“这和洁癖有什么关系?我是喂你吃又不是自己吃。”   “说得有道理。”桑落不再犹豫,拿过一个干净的叉子递给他,笑嘻嘻道,“那就麻烦你了。”   “嗯。”时暮冬接过叉子,面对那对已经塌成一坨的奶油蛋糕还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把叉子伸了进去,挑起一块奶油送到了桑落的嘴边。   桑落欢快地张开嘴,嗷呜一口吃掉。   时暮冬还是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虽说嘴上说着洁癖和喂别人吃东西不冲突,不过当桑落的脸凑过来,张嘴含住手上的叉子时,他的身子还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些,神色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接着喂了第二口、第三口。   桑落连吃了三口纯奶油后忍不住出声提醒:“挖点底下的蛋糕胚沾着奶油一起喂,这样不会腻。”   时暮冬从善如流,挖了一块软绵绵的蛋糕胚,又蒯了一坨奶油一起送到桑落嘴边。   桑落吃得眉开眼笑,但没笑多久就乐极生悲了,吃第五口的时候,由于奶油太大块,他刚吃进嘴里一半,另外一半就掉到了身上。   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领口有些大。半块奶油顺着下巴一路滑进了衣服里,在白皙胸口留下一道奶白。   “奶油掉进去。”桑落想要站起来抖衣服。   “别动,小心手。”时暮冬将他按回了床上,抽过床头的纸,“我帮你,把头抬起来。”   桑落乖乖抬起头,纤长白皙的脖颈被拉成一条流畅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的皮下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纤细而又脆弱,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咳!   时暮冬收起短暂失神的心绪。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明明是照顾桑落才刻意把动作放轻的,但对于桑落来说却是更大的折磨。   粗糙的纸巾在胸口缓慢游移,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如同隔靴搔痒般难受。时暮冬微凉的指尖偶尔也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的皮肤,那一瞬间如同有细微的电流划过身体一般,胸口微微轻颤。   细腻如雪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一点变红。   时暮冬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就见桑落整个人都已经快烧熟了。看到面前的青年这副模样,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可能、大概有点暧昧……   时暮冬重新低下头,看似淡定如常,但手下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   脖子上的奶油是擦掉了,不过其他地方的……   时暮冬只犹豫了一秒便将手放到了病号服领口的扣子上,冷静道,“里面也沾上了,我帮你擦掉。”   “哦。”桑落扭过脸,一双耳朵通红。   病号服本身就很宽松,时暮冬解开两颗扣子之后,胸口一大半的肌肤就直接露出来了。   桑落皮肤很白,胸口这种地方常年不晒日光更是白到几乎反光,细腻白净,连颗痣都没有。   时暮冬强行将视线从那白皙胸膛上撕下来,重新扯了一张干净的纸巾,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继续擦拭。   “我跟何院长打过招呼了,医院那边已经派车过……”桑霆打完电话,推开病房门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眼前一黑,顿觉晴天霹雳。   “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你们……在做什么!”桑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这是什么见鬼画面!   他就走开了一会儿他弟为什么就坦胸露怀衣衫不整了?!还有时暮冬那混蛋为什么要把手放在他弟的胸口?!   这是耍流氓对吧?   这就是在耍流氓!   桑霆沉着脸疾步走到床边,用身子将时暮冬隔开,不让他靠近自家弟弟。   时暮冬将纸巾扔进垃圾篓,淡定起身,识趣地走到了一边。   “我刚在吃蛋糕,奶油不小心掉身上了。我一只手不方便,时叔就帮我擦了一下。”桑落拢了拢衣领。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看到自家哥哥一副抓奸的怀疑眼神,无来由就生出了一丝心虚感。   于是哥哥的脸色愈发难看。   “多大人了吃东西还跟小孩子似的。”桑霆黑着脸边数落弟弟,边给他系扣子,同时还不忘回头瞪了时暮冬一眼。   ——竟敢占我弟弟便宜!禽兽!   时暮冬:“……”   桑落也看向时暮冬,目光同情。   明明就是帮助伤残人士的热心人士却被哥哥当成了臭流氓!他哥真是昏庸。   桑落在心里嫌弃,但在哥哥看过来时又立马扬起嘴角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哥。”   于是,哥哥瞬间被哄好了。   “医院的车还要一会儿,你再休息会儿,我先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桑霆抬手温柔抚摸弟弟的脑袋。   “嗯。”桑落笑眯眯点头,眉眼弯弯,一脸乖巧。   为了防止再发生刚才那种的情况,这一回桑霆把时暮冬也拽走了。   -   转院的事无论是桑落还是桑霆都没有告诉桑庆,不过以桑庆和那家医院的关系,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他,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他就知道了。   桑落告知了桑庆新医院的地址,不过桑庆一次都没有来实地看望过他,每回都是电话慰问。   至于桑落受伤的事情,桑庆确实信守承诺并没有告诉桑家人。至少在桑落住院养伤的一个月里,桑家其余人一直安安分分并没有出现。外界也没有相关消息。   由于几位知情人的刻意隐瞒,桑落被袭击的事情一直没有被宣扬开。婚礼自然也没有受到影响,仍然按部就班做着准备。   一个月后,桑落手肘的骨伤基本愈合,于是拆了石膏出院,可以回家休养。   与此同时,婚礼也只剩下最后半个月。   准备前期主要是布置婚礼场地,制作宾客名单准备酒宴。这些工作都由专业人士负责,并不需要桑落操心。因此在所有人都紧锣密鼓做着准备工作的时候,桑落相当的清闲,在医院安安静静养了一个月的伤,期间没有任何人打扰。   不过随着婚礼进入了最后的准备流程。桑落作为婚礼的主角,需要参与的工作也渐渐多了起来。   第一件事情就是试礼服。   桑落和时暮冬的结婚礼服是由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大师亲自操刀设计。设计师是英国人,据说是贵族之后,典型的英国绅士,设计的礼服也如他本人一样,得体而又典雅。   二人的结婚礼服同款同色。   白色塔士多礼服,英式戗驳领的设计,经典的黑白撞色搭配。礼服表面印有精致的银色暗纹,黑色锻镶边。整套礼服纯手工制作而成,做工十分精致,独具匠心。简洁而不简单。   桑落正欣赏着,时暮冬走到身边轻声问他:“还满意吗?”   “很好看,我挺喜欢的。”桑落抬手抚摸过丝滑的缎面领口。高级定制的礼服,布料的触感自然都是绝佳的。   礼服的每处接口都很平整光滑,设计师在制作这身礼服时的用心程度可想而知。   做为结婚礼服,这件衣服是完美的,不仅承载着设计师的心血,也蕴含着他对于新人的祝福。只可惜,这场婚礼只是一场骗局,他们注定要辜负设计师的一片苦心。桑落有些遗憾地想。   “去试衣服吧?”时暮冬道。   桑落收起纷杂的思绪,轻应了一声,和时暮冬一起往试衣间走去。   里面有三间试衣间,两人各自选了一间。   进屋之前,时暮冬还有些不放心地问他:“你的手可以吗?”   桑落轻轻晃动了一下右手臂,很自信地表示:“穿衣服这种程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时暮冬点点头,说,“有事就喊我。”   “知道了。”桑落关上门。   塔士多礼服包括衬衫、U型领背心、礼服、礼服裤以及皮鞋。虽然穿戴过程比较繁琐,但并不复杂。不过桑落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右手肘的骨折虽然已经在恢复阶段,但并没有彻底痊愈,如今右手虽然能小幅度的活动但还不能弯曲,因此像系扣子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说就略显艰难。   衬衫的扣子比较小,又是黑曜石材质,表面十分光滑,桑落只靠一只手就略显艰难了。   而当他还在跟衬衫的扣子做斗争的时候,隔壁试衣间的门已经打开了。没过多久,时暮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需要帮忙吗?”   桑落低头看了眼身上刚系上一半的衬衫扣子,又看了看连弯曲都艰难的右手,终于认清了自己需要帮忙的事实,没再逞能,站在门后细若蚊呢地“嗯”了一声。   话音落下,试衣间的门便被打开了。   已经换好衣服的时暮冬站在门外,风度翩翩,丰神俊朗。   时暮冬平时在公司最常穿的是黑色和灰色的西装,气质看起来更加稳重严肃,也更符合上位者的身份。桑落习惯了他如此穿着,骤然看到他穿一身纯白有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白色不似黑色那般稳重。如果说黑色西装的时暮冬像个严肃沉稳的国王,那白色礼服的时暮冬便是优雅高贵的王子。   礼服是量身定制,因此剪裁和线条都很贴合时暮冬的身材,腰身略微内收,将时暮冬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展现地淋漓尽致。   在桑落目不转睛地欣赏眼前男人的俊美之姿时,时暮冬也短暂失神了片刻。   半开的衬衫领口,只塞了一半的衬衫下摆,以及胡乱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领结,几乎可以用潦草形容桑落此时的模样。   然而他的下半身穿得十分整齐,白色的礼服西裤,黑亮色的牛津皮鞋,刚及脚踝的白色短袜,无一不透露着一丝不苟的优雅。   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的第一眼感受却不是滑稽,而是一种独特的凌乱的美感。   上半身慵懒随性,下半身严谨沉稳,就如同桑落这个人复杂多变,宜动宜静,身上兼具少年人的洒脱以及成年人的稳重。   坦白而言,桑落如今这副模样算不上光鲜,更算不上完美,然而时暮冬就是难以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时暮冬跟本能对抗,十分艰难地才将视线从桑落身上移开。稳了稳心神走到桑落面前,他拾起一颗扣子低声说:“我来吧。”   桑落松开了手,低下头盯着时暮冬的手看。   那双手骨节匀称,手指白皙修长,甲床平整,指甲修剪得也十分干净整齐。   桑落并不是个手控,但他觉得时暮冬的这双手他就这么看上一整天似乎都不会厌烦。   系到最后一颗领扣的时候,那双修长灵活的手停顿了一瞬。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时暮冬的低语。   “抬一下头。”   “哦。”桑落听话地仰起脸,努力伸直脖子。   因为是量身定做,衬衫的衣领十分贴身,时暮冬系扣子的时候,手指难免会碰到脖子上的皮肤。   时暮冬每一次不经意的碰触就能感觉到指腹下的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几次之后,他不得已停下来,提醒:“你别动。”   “我也不想动啊,可我脖子特怕痒。”桑落表情无辜,“别人碰一下我就躲,属于条件反射,我也控制不住。”   时暮冬也无奈了:“要不然你自己来?你可以吗?”   桑落摇头,说:“手臂弯不回来。”   “那你忍耐一下。”时暮冬说,“我尽量快一点。”   “好吧。”桑落深吸一口气,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但毫无卵用,即便只是被时暮冬的指尖轻轻碰一下身体就本能往后躲,甚至还有点想笑。   “嘿嘿嘿。”桑落缩着脖子一个劲往后退,“不行不行,太痒了,我实在受不了。”   时暮冬也很无奈,带着捉弄的坏心思故意伸手碰了碰他的脖子。   “真的这么怕痒吗?”他装做不相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故意用指腹在他颈侧摩挲了两下。   原本以为桑落会跳起来,但时暮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躲开。   “这次怎么没躲?”时暮冬意外,却发现手心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气温也在快速升高。   桑落此时面颊通红,如同一根木头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被时暮冬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滚烫,后背却又像是有电流窜过一般酥酥麻麻。   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躲。   直到时暮冬缓缓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金属眼镜的冰冷细链轻轻蹭过滚烫的面颊,如同一颗烧红的铁球扔进了冷水中。   身体里某块平静地方似乎也跟着沸腾了。 第二十五章   桑、时两家联姻,婚礼规模自然不可能寒酸。   因为婚期紧迫,婚礼就在A市举行,结婚场地则是在全市最高端的五星级酒店。   为了这场婚礼,时家几乎将业内最顶尖的婚礼策划师都请了过来,力求打造一场盛大而浪漫的世纪婚礼。   对于这场意义非凡的婚礼,桑、时两家也表现地十分高调,从婚讯传出到开始进行婚礼筹备,从始至终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反倒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而媒体也十分给力,从婚前筹备就开始跟踪报道。网络上的社交平台甚至为此特地开辟了一个新版块,供网友们吃瓜讨论。   对于难得一见的豪门婚礼,网友们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新闻期期不落,跟追连载小说似的,并且边看边发出感慨——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   从保加利亚空运来的名品玫瑰,运到国内的时候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据说宴席上的酒一瓶就抵得上一套房;还有各种顶级食材一批一批地从世界各地送往酒店后厨。   类似的新闻看多了,久而久之网友们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是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一时间,网络上艳羡的、嫉妒的、批判的言论层出不穷。某些极端的仇富分子更是拿这场奢靡的婚礼大作文章。然而这一切无论是对桑家还是时家都造不成一丁点实质性的伤害。   距离婚礼只剩下一周的时间。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桑家和时家的人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而作为婚礼的主角,桑落仍然十分悠闲。   然而这也仅仅是表象。事实上,随着婚礼越来越近,桑落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紧张。一开始只是心慌气短、坐立不安,到后来食欲大减、食不下咽,最后发展到失眠焦虑。情况越来越严重,然而桑落并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婚前焦虑啊!”时易一语惊醒梦中人。   “婚前焦虑?”桑落愣愣地重复这个名词。   “对啊!我一朋友去年结婚,症状跟你一模一样!”时易激动地重重一拍自己的大腿,庆幸道,“幸好我今天来了!”   婚礼在即,时家除了时老爷子和时老太太全家都出动了。时易原本跟着时暮冬巡视婚礼场地,不过他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而且还净出一些馊主意企图破坏婚礼。时暮冬嫌烦就不让跟,听桑霆说桑落这几天闷在家里情绪不太高,索性就打发他来陪桑落解解闷。结果没想到解闷不成反倒给桑落确诊出了婚前焦虑。   “你不知道,有些单身太久的人决定结婚时,因为身份和生活方式发生大转变很容易产生焦虑不安的情绪,严重的还有可能对婚礼产生退意。就像我那朋友,婚礼前一夜差点就逃婚了!”时易紧张地问,“你应该不会逃婚吧?”   “逃婚?”桑落摇头,“这倒没想过。”   事实上,桑落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竟然会产生婚前焦虑。毕竟他跟时暮冬只是假结婚,说白了就跟演戏一样,在戏台上他们要扮演一对即将走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但下了台他们仍然是自己,婚礼之前他们如何相处,婚礼之后依然如此,又怎么会因为对未知的婚后生活产生恐惧呢?   时易对于假结婚的事毫不知情,还在认真地开解他:“你别紧张,只是结婚而已,没那么恐怖。况且我家情况你也了解,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没有恶婆婆,也没有无理取闹的大姑姐,还有我舅又这么疼你,和其他人比起来你已经足够幸福了。我朋友都说你是他们见过的人中嫁得最好的!”   “嫁?!”桑落音调都变高了。   “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不要抠字眼,去领会其中的含义。”时易不拘小节道。   桑落无语看着他。   时易腆着脸笑嘻嘻凑过来:“听我这么一说是不是不紧张了?”   桑落扭过脸不搭理他。   “喂!”时易不满,“别以为你跟我舅舅结了婚就能用长辈的身份压我!我事先跟你好,别指望我会叫你舅舅。”   “切!好像我多稀罕似的。”桑落不屑冷嘲。   时易:“……”   时暮冬正在婚礼现场视察,突然接到了大外甥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   “你的老婆你自己哄,我不帮你哄了!”时易气呼呼。   时暮冬失笑:“你们吵架了?”   “也不算,不过你老婆不识好歹!”时易气急败坏道,“他婚前焦虑犯了,我好心开解,他不仅不感谢我,还嘲笑我!”   “小落婚前焦虑?”时暮冬皱眉。   “对啊。”时易告诉他,“霆哥不是说小落儿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吗,其实是婚前焦虑。”   “他,在焦虑什么?”时暮冬有些不理解。   “我问了,他不肯说。”时易猜测道,“可能是对于婚后生活感到恐惧吧。你也知道的,大部分人对于未知的情况第一反应是逃避。”   时暮冬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桑霆中午没回来吃饭,桑落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两片面包随便对付了两口。   吃完饭,他又躺回了沙发上。客厅的投影仪里放着他最喜欢的电影,却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桑落在肚子上盖了一个抱枕,望着天花板发呆。   门铃响起。桑落迟缓了五六秒才反应过来,懒洋洋起身,无精打采地走去开门。   打开可视门铃看了一眼,竟然是时暮冬。   桑落双眼一亮,瞬间打起精神,快步走去开门。走到门边却又折返,对着门边的镜柜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服,一改原本的邋遢形象才跑去开门。   “时叔,你怎么来了?”桑落扯起一抹微笑。   “下午没事情,过来看看你。”时暮冬拎着个袋子走进屋,问他,“午饭吃过了吗?”   桑落一早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于是一摇脑袋,说:“还没有。”   “正好,我买了炸鸡和披萨,一起吃吧。”   桑落诧异:“我以为你不会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时暮冬笑笑,“而且,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高热量食物会让心情变好。”   桑落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时易都告诉你了?”   “嗯。”时暮冬换了鞋,径直往餐厅走去,说,“先吃东西吧。”   “好。”   高热量的食物或许真的有治愈功效,桑落在吃了两块炸鸡和一块披萨之后心情确实好了不少,胃口也被打开了,太久没吃这些食物还有些怀念,一时吃得停不下来。   时暮冬确实对这类食物并不热衷,一顿饭下来只吃了两块披萨,至于炸鸡是一块没动。   桑落舔了舔油乎乎的嘴,问时暮冬:“你不吃炸鸡吗?只剩最后一块了。”问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仅剩的一块炸鸡。   “你吃吧。”时暮冬轻笑摇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桑落笑眯眯拿起最后一块炸鸡。   时暮冬坐在对面,抱怀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又熟门熟路地从酒柜里找出两个玻璃杯。   不多时,时暮冬端着两杯橙汁回来,将其中一杯放到桑落面前。   “谢谢时叔。”桑落正好啃完最后一个炸鸡腿,嘴里有些腻,端起橙汁喝了小半杯。   时暮冬坐回位置上,小抿了一口,一杯橙汁愣是被他喝出了高级红酒的感觉。   “听小易说你有点婚前焦虑?”   桑落捧着杯子,表情有些尴尬:“好像是有点。”   时暮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过手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桑落接过来,眼睛微微睁大,“婚前协议书?!”   “虽然是协议结婚,不过说起来也是办了婚礼领了证,和真正的婚姻并没什么区别。”时暮冬道,“我想你应该还是会担心结婚后的生活,所以找了律师,拟定了这份协议。你可以先看看。”   其实不用时暮冬提醒,桑落已经看起来了。   协议书里阐明二人的婚姻只为权宜之计,有名无实,婚后不必履行夫夫间的义务。并承诺等时暮冬与桑霆的合作一旦成功,此协议自动失效,二人立即解除婚姻关系。   与此同时,协议也列出了二人需要履行的义务。婚姻关系续存期内两人都需要扮演好各自的角色,离婚之前不能恋爱,也不能传出绯闻,不能做任何会影响夫夫名声的事情。   协议的最后,时暮冬还承诺婚姻期间不会对桑落做任何逾矩之事,在外他们需要扮演恩爱夫夫,但私底下他们永远是单纯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同时为了补偿桑落在协议结婚期间的牺牲,离婚后时暮冬自愿与他平分婚后共同财产。   坦白而言,这份协议书写得很严谨,而且协议内容也对桑落很友好,并没有任何苛刻的条件,也没有给他挖坑,可以说这是一份明显偏向他的协议。   可桑落看完不仅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   整份协议翻来覆去强调最多的就是协议结婚这四个字,明晃晃地提醒着他结婚是假的,婚姻也是假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   这份协议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桑落原本有些躁动的心。   “协议有什么问题吗?”时暮冬问他。   “没有。”桑落平静抬起头冲他笑笑。   “没有的话就签字吧。”时暮冬完全误解了桑落的意思,半开玩笑地问道,“有了这份协议,你的婚前焦虑应该就好了吧。”   桑落淡笑不语,接过时暮冬的钢笔,没有立即在合同下方签上自己的命,而是找出关于离婚财产分割的那部分内容,将一整条协议全部划掉。   时暮冬见状皱眉问:“为什么划掉?”   “既然是假结婚离婚财产分割也就没必要了。”桑落笑笑,“我没有工作,这样一来你会很吃亏。我也不想做占便宜的小人。”   时暮冬摇头,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话,但是似乎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桑落已经在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了这份协议,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桑落将协议递还给时暮冬,笑着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时暮冬伸手回握,笑容极淡。   那天之后,桑落的婚前焦虑奇迹般地消失了。   一周后,迎来婚礼正日。   万众瞩目的世纪婚礼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第二十六章   为了迎接这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帕夏洛克酒店已经紧张地筹备了一整个月。   帕夏洛克便是婚礼的举办场地,全A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巴洛克式的风格建筑,外观是一座纯白的城堡,城堡里面金碧辉煌,极致的奢靡。   时、桑两家大婚,一改平日里低调的作风,行事异常高调,婚礼当天甚至还邀请了上百家媒体。而没有被邀请的一些小型工作室为了分一杯羹也早早埋伏在了酒店附近,更有甚至直接把机器往酒店门口一架进行全网直播。   酒店门口红毯铺地,从早上七点开始各种豪车便络绎不绝。邀请的宾客来自各行各业、世界各地,拿着他们的姓名去网上一搜,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   酒店休息室里,桑落穿着白色的结婚礼服,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台平板。   “准备怎么样了?”时易推门进来,“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有半小时婚礼就开始了。”   “哦,知道了。”桑落百忙之中抬头回应了一句,然后继续嗑瓜子。   “你在看什么?”时易走过来好奇地跟他一起看,瞬间无语,“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直播!还是你自己的婚礼直播!你无不无聊!”   “我就是无聊才看直播的嘛。”手里的瓜子嗑完了,桑落又抓了一把。   “别嗑了!”时易拦住他,“嘴都要嗑秃噜皮了!”   桑落仰着脸,表情无辜:“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你们又不让我出这间屋子,屋子里除了我连个鬼都没有!”   “你那两个朋友呢?不是一起陪着你的吗?”   “去门口接人了。”   时易了然:“去接德国回来的那个朋友?”   “嗯。”桑落眼巴巴望着他,“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今天婚礼来了这么多名人啊。”   “废话!”时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就是普通人家办个酒席啊。”   桑落笑笑,下意识又想去抓瓜子,不过被时易瞪了一眼,只好又放了回去,改拿了一颗糖。   时易扶额,说:“我把化妆师喊进来给你补妆。”   桑落遗憾:“你不留下来陪我啊?”   “不!”时易言辞铿锵拒绝。   桑落长吁短叹。   “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时易不解地问他,“能躲在这里享清福有什么不好的?有些人想享受还没这个机会呢。”   “你说谁?”   “我舅呗,还能是谁。”时易幸宅乐祸道,“他在外面招待那些客人,唾沫都快说干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桑落心里顿时就平衡了,心情甚好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甜滋滋的水。   时易就是过来看一眼桑落,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很快休息室又只剩下桑落一个人。   桑落退出了直播,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决定看一集动漫打发时间。刚把视频点开,休息室的门响了。   “请进。”时易离开前说过会叫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因此没有多想,直接让人进来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高挑男人,戴着一副口罩。   桑落站了起来,惊喜地望着来人:“知夏?你不是说在外地拍戏吗?”   蒋知夏摘下口罩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伸手递过去一个礼品盒:“临时赶回来的,恭喜你结婚。”   “谢谢。”桑落笑着接过礼物,“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来得正好。允安和萧寒去接夏夏了,估计很快就到了。”   蒋知夏笑容黯淡了一些,平静地说:“我马上就走了,一小时后的飞机,现在得赶去机场。”   “现在就走?”桑落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礼物,“你特地赶回来就是为了当面跟我说一声恭喜?”   蒋知夏没有否认。   “非得现在就走吗?夏夏马上就到了,不然,再等等他吧。”桑落试图挽留,但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不了,车子就在下面等着。夏夏…”提起夏稚,蒋知夏垂眸沉默了很久,“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桑落叹了口气:“那我也不挽留你了,等你下回不拍戏了我们再约。”   “好。”   蒋知夏来了又走了,只逗留了短短五分钟。说来也巧,就在蒋知夏离开后不久夏稚就到了,两人几乎是前后脚。   看着擦肩而过的二人,桑落不禁遗憾。因为蒋知夏特意交代过,桑落并没有他来过的事情告诉另外三人。不过夏稚却发现了蒋知夏送的礼物。   “这是什么?”夏稚指着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问桑落。   “一个朋友送的结婚礼物。”桑落冷静解释,末了又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认识的朋友。”   夏稚愣了愣,随后又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   同性婚礼和传统婚礼的流程存在一定的差别,加上这场婚礼本身就是虚假的,因此在婚礼流程上桑落和时暮冬一致决定一切从简,因此也没有邀请伴郎。   夏稚三人今天是以宾客的身份出席的。待在休息室里陪桑落说了会儿话就先过去宴会厅了。   宴会厅和休息室在同一层,分别在走廊两端。仅百米之隔,却是两方天地。宴会厅人声鼎沸,休息室里却是寂静无声。   桑落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十二层的高度如在云端飘着一般,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今天明明是他的婚礼,但桑落此刻心情平静地就像是来参加别人婚礼的局外人。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朝着他走来。   “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场了。”时暮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落转回身,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见时暮冬。   时暮冬身上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礼服,依然带着他那副标志性的链条眼镜。额前的头发全都梳到了后面,一双漂亮凤目彻底露了出来。时暮冬本身就长得好看,如今再一精心打扮,俊美地愈发令人挪不开眼。   “婚礼开始了吗?”桑落试图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但下一秒又不受控制地黏上去,撕都撕不开。   “开始了。”时暮冬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再过五分钟就到我们出场了,要过去了。”   “好。”桑落轻声答应。   时暮冬微笑着牵起桑落的手,说:“走吧。”   掌心贴合的瞬间,桑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过了数秒,轻轻回握住。   宴会厅大门已经阖上了,里面婚礼司仪正在主持婚礼,厚重的大门也无法阻隔那道昂扬激动的声音。   桑落握着时暮冬的手站在门外,直到这一刻才有了自己即将结婚的实感。   时暮冬正小声在跟酒店经理做最后的叮嘱,忽然感觉左手掌心一凉,有些湿意。   他转过脸,低头在桑落耳边轻声问:“紧张?”   桑落深吸一口气,老实道:“有一点。”   “别怕。”时暮冬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安慰,“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桑落轻声答应,仰起脸望了时暮冬良久,突然松开了手,小心翼翼试探着将五根手指插|入时暮冬的指缝中,同时紧张地观察着时暮冬的神色。   在他将手指|入指缝的一刹那,时暮冬表情明显一瞬不自然的僵硬,显然并不能适应如此亲密的牵手姿势。   桑落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看到时暮冬如今明显的抗拒之色,心里似乎有些失落,但并没有感到难过。   桑落在心里无声轻叹,放弃了试探,准备将手撤回来,却被时暮冬反握住。   桑落低下头看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嘴角微动,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让我们有请二位新郎入场!”门内,婚礼司仪语调一扬。伴随着宾客们热烈的掌声,像在提醒他们——轮到你们出场了。   与此同时,沉重的金色大门缓缓被推开。大厅灯光变暗,两束追光打在桑落和时暮冬的身上。   玫瑰花瓣洋洋洒洒从空中落下,铺成一条红色地毯。桑落和时暮冬手牵手缓步行走于上面,微笑着接受现场众人的掌声与祝福。   婚礼T台一共20米,之前彩排的时候桑落和时暮冬走过一回。那时候20米的距离看起来很短,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可是今天,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距离,桑落却觉得是如此漫长,恍惚间有种走过了一生的错觉。   走过一半时,桑落偷偷打量了眼身边的人。看着时暮冬与自己步调一致,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就好像是自己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与自己步调统一、目的一致的人,他们将携手走过余生。桑落突然想,这或许就是婚礼T台的意义吧。   桑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周围的掌声不知不觉就变轻变淡了,他的耳边只剩下与时暮冬同调的脚步声,眼里也只剩下与他手牵手的这个男人。   等他从自己的思绪抽离回归现实,他已经站在了婚礼台上。证婚人站在他与时暮冬的中间,开始宣读证婚誓词。   结婚誓词老生常谈,频繁出现在电视剧和现实婚礼中,桑落听过无数次。那时作为观众,他并未太多感触。可当他成为了其中的主角,他才发现原来“我愿意”这三个字看似简单,但要说出口来却也并不容易。   “我愿意。”时暮冬说出这句话时,看向桑落的目光是温柔的,语气也极尽真诚,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   就连桑落都险些被他迷惑。   宣布过结婚誓词,新人交换戒指。   戒指被缓缓推进无名指,灯光下银色指环发出璀璨的光芒。桑落有些失神。   “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司仪继续主持流程。   桑落表情异常平静。   关于婚礼流程他和时暮冬事先都已经彩排过了。关于亲吻新郎这个环节他们也一早就讨论过,这种场合借位肯定是不可能的,肯定得真亲。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由时暮冬作为主动方。   时暮冬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轻搂住了桑落的腰,低下头,缓缓靠近。   时暮冬那张俊美脸也在眼前慢慢放大,桑落只觉得心跳快得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大脑也一片空白。只是事到如今,他不能躲,只能迎头而上。   桑落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等待着时暮冬的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桑落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时暮冬亲吻自己,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时暮冬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了,可他却停下来了。   桑落没有错过时暮冬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与抗拒。很显然,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而言,让他去亲吻一个并不是恋人关系的人,是一件需要克服生理和心理双重障碍的一大难事。   桑落其实很理解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僵持太久宾客肯定会生疑,于是他不再犹豫,仰起脸,深呼吸,闭眼,对着那张薄唇吻了上去。   因为过度紧张,桑落没有把握好距离,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他用嘴唇撞了时暮冬的嘴唇。   不同于最初说好的蜻蜓点水式的轻轻一碰,这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吻。   两张唇触碰到一起的刹那,桑落明显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僵硬了。   这一刻,时暮冬一向冷静的大脑难得不冷静。唇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道温热柔软的触感。这是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虽然奇怪,但并不恶心,甚至还想回味。   时暮冬下意识舔了一下唇面,舌尖尝到了丝丝甜味。   ——在婚礼进场前桑落曾经偷偷吃了一颗牛奶糖。   亲吻仪式过后,所有婚礼流程也就结束了。   桑落和时暮冬回到休息室,稍作休息之后就要去敬酒了。   休息室里,刚刚结为夫夫的两位新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尴尬。桑落和时暮冬分坐在沙发两端,谁都没有说话。   桑落捧着杯水正在小口小口抿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瞥对面的人。   时暮冬此时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不比桑落,桑落一个上午基本都待在休息室里,就出去走了一圈结婚流程。他可是脚打后脑勺忙了一个上午,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一个上午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说得口水都干了,脸也快笑僵了。   时暮冬拽掉领结,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之前他连续加班一周都没这么精疲力竭。可想而知,结婚真是个体力活。   “喝点水吧。”   时暮冬睁开眼睛,桑落端着杯水站在他的面前。   “谢谢。”时暮冬伸手接过。   桑落挑了张离他比较近的单人沙发坐下:“你看起来很累。”   “是有点。”时暮冬扯了扯嘴角,“不过还能坚持。”   桑落问:“你饿了吗?”   时暮冬反问:“你呢?”   “有点。”桑落摸了摸空瘪的胃,“早饭吃太早,其实婚礼开始之前我就饿了。为了不倒在台上,我上台还吃了块糖。”   “糖?”时暮冬突然问,“什么糖?”   “就是普通的牛奶糖,酒店提供的。”桑落拿过桌上的一盘糖果,从里面挑出一颗白色包装的软糖,说,“就是这个,还挺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时暮冬不喜欢吃糖果,尤其是牛奶糖,但是当桑落将牛奶糖递过来他鬼使神差地就接了。   撕开包装,将糖含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甜味有些淡,更多的还是奶香味。   时暮冬嚼着软糖,视线不自觉落到了桑落的唇上。因为刚喝了水,桑落的嘴唇有些湿润,嘴角自然上翘,唇形完美,嘴唇肉不多,看起来偏薄,但意外柔软。   又好看又好亲。   时暮冬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桑落的嘴唇想入非非后立即转移了视线。   桑落其实一眼就注意到了时暮冬脸上略显尴尬的神情,但以为他是想起了刚才在婚礼台上的那个吻,表情也跟着变尴尬。   “敬酒在半小时之后,不然先叫点东西吃?”桑落转移话题。   “你想吃什么?”时暮冬拿出手机,“我让酒店送过来。”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   时暮冬微微一笑,直接给酒店经理打了一个电话。   十分钟后,酒店经理亲自推着餐车来送餐。酒店后厨这会儿都在忙着准备酒宴,行政主厨百忙之中给两人烧了一份海鲜意面。   休息室里没有餐桌,两人就面对面坐在露台的小圆几上吃。   屋里没有外人,桑落吃得十分豪放,毫无形象可言,脸上沾上酱汁也懒得擦,专注地往嘴里送面。   反观时暮冬,虽然同样饿得前胸贴后背,但速度依然不疾不徐,吃得十分优雅,嘴边也干干净净。   吃完满满一盘海鲜意面,又吃了一块甜品,桑落总算是感觉到了饱意,懒洋洋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揉着微微凸起的胃感慨。   “今天的婚礼明明我们才是主角啊,结果客人在大厅里喝着高级红酒吃着海鲜大餐,我们却只能在休息室里吃海鲜意面!海鲜还是吃得他们生下来的边角料!这叫什么事!”   时暮冬发出一声轻笑,玩笑地问:“是不是后悔结婚了?”   桑落抱着肚子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回答——那倒也没有。   时暮冬放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哦。”桑落站起来,准备进屋。   时暮冬却又伸手拉住了他,盯着他的脸无声笑。   “怎么了?”桑落不明所以。   “你就准备这样去敬酒?”时暮冬抬起他的下巴,忍着笑拿起桌上的餐巾,折起一个角为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海鲜酱。   “有酱汁沾上去了吗?”桑落努力将视线往下瞥,不过只能看到时暮冬如玉的修长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滑动。   擦干净后,时暮冬将餐巾翻转过来给他看。   “这么多?”桑落顿时就惊了,他还以为只是沾上了一点点,却没想到是一整坨,顿时就不放心,抬起下巴凑到时暮冬跟前,问,“还有没有?你帮我再看看。我要是顶着一嘴海鲜酱出去敬酒,桑家的脸就要被我丢光了。”   时暮冬摇头失笑,提醒道:“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的形象吧。”   “我的形象也包含在桑家脸面里啊。”桑落振振有词,“不对,现在我丢形象,丢脸的不仅仅是桑家,还有时家。为了你家族的脸面,你再给我仔细看看!”   “还要怎么仔细?”时暮冬将脸压低,作势要贴到桑落的脸上,开玩笑地问,“难不成要把眼睛贴你脸上……”   看吗?   最后两个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的嘴唇被堵住了。   桑落因为一直仰着下巴脖子有些酸,就想低头缓一缓,却没想到时暮冬会突然凑近,于是脑袋一低就感觉得脖子一凉,同时脸颊一热。   ——凉的是时暮冬眼镜上的银色细链,热的是时暮冬的嘴唇。   这甚至算不上是意外的一吻,因为时暮冬的嘴碰到的是桑落的脸颊。然而这个位置又十分巧妙,就落在嘴角附近。桑落只要轻轻偏一下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那么一瞬间,桑落确实是想这么做的。然而下一秒,脸颊上的热度就消失了。   在桑落摆动脖子之前,时暮冬抢先后退了一步。   桑落眼角微微耷拉了下来,也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半步,用自言自语掩饰此刻的尴尬:“脸上应该是干净的,我不至于邋遢到吃个意面还能吃得满脸酱,是吧。”   时暮冬弯起嘴角,配合地点头:“嗯。”   桑落又低头整理了一下礼服,说:“那我们出去吧。”   “好。”时暮冬也重新将领结戴好,很自然地伸手去牵桑落的手。   桑落却轻轻挣脱开了。   时暮冬不解回头:“怎么了?”   桑落小声问:“不拉手也没关系了吧。”   “抱歉。”时暮冬松开手,神色坦然道,“刚才属于条件反射了。”   桑落在心里默默反驳:说得好像他们经常牵手似的,其实也就五六七八次,根本一点都不多啊。   二人回到宴会厅,开始轮桌敬酒。虽然在敬酒之前他们喝的酒就事先换成了低度数的,但架不住宾客多,人数一多,喝的自然也就多了,喝得多了就算度数低也依然会醉。   桑落酒量不错,时暮冬酒量比桑落还要好,毕竟平时要经常应酬,喝得多了,酒量也就练出来了。如此酒量的两个人喝到后面的时候也都有了些醉意。   桑落喝酒上脸,一喝醉就脸红,时暮冬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变红。   只剩最后三桌时,桑落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了。时暮冬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还好吗?”   “什么?”桑落抬起头,脸通红,眼神光也有些涣散,明显醉得不轻,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了。   时暮冬伸手扶住他的后腰:“再坚持一下,马上要结束了。”   “嗯!”桑落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站不住就靠在我身上。”   “知道了。”桑落声音软绵绵的,说不出的乖巧听话,果真将身体靠在了时暮冬的身上。   时暮冬单手搂着他的腰,就像是将桑落半搂在怀里一般,于是这一幕在不明真相的宾客看来便成了恩爱的新婚夫夫甜蜜得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敬完最后一桌宾客,时暮冬带着桑落回到了休息室。桑霆不放心弟弟也跟了过来。   “小落怎么样了?”   “喝醉了。”时暮冬将已经彻底喝醉了的桑落小心扶到沙发上躺好。   桑霆蹲在沙发边,轻轻拍了拍弟弟红通通的脸蛋:“小落?还认得我吗?”   桑落醉眼迷蒙地盯着哥哥看了好半晌,突然嘴角一弯,甜甜喊了一声:“妈咪~”   桑霆:“……”   “咳!”时暮冬努力忍住嘴边的笑意。   “我是哥哥。”桑霆泄愤地掐弟弟的脸。   “唔…大蚊子…”桑落一抬手,毫不留情地对着桑霆的手背重重一拍。   “啪——”一声脆响。   桑霆手背顿时就被打红了。   时暮冬在旁边看得有些瞠目,他也不是第一次看桑落喝醉酒,上回明明是乖巧小绵羊,这回怎么突然变成暴力兔子了?   “你还好吧?”时暮冬关心问发小。   “我没事,”桑霆甩甩微微发麻的手背,并没有关心自己,而是拉过弟弟的手给他轻轻揉掌心。   时暮冬感慨道:“你对你弟还真好。”   “废话。”桑霆白了他一眼,“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而且我跟爸妈承诺过会照顾他一辈子。”   “你是个好哥哥。”时暮冬拍拍好友的肩膀,随即又话锋一转,“你刚才在台下是不是哭了?”   “……你话题转得还能再快一点吗?”   时暮冬反怼:“难道还要我夸你几句?”   “别了,我怕晚上做噩梦。”桑霆起身,“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要杯柠檬蜂蜜水。”   “好,你去吧。”时暮冬点头答应。   桑霆前脚刚离开,后脚原本躺在沙发上安静睡觉的桑落便突然发出一声嘤咛。时暮冬俯身凑近,轻声问:“怎么了?”   “渴。”桑落闭着眼睛,身体在沙发上扭来扭曲,嘴里喊着,“水,我要水,我要干涸了,快给我水。”   干涸?这是什么说法?   时暮冬怀着强烈的不解倒了杯水,将人扶起来喂了大半杯。   喝饱了水,桑落长舒一口气,身子也不乱动了。   时暮冬将水杯放回桌上,将桑落扶回沙发上躺好。一低头却发现桑落突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目光似迷离又似清醒。   “好些了么?”时暮冬问,“认识我吗?”   桑落点头。   时暮冬想起刚才桑落对着桑霆喊的惊悚一声,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我是谁?”   “英俊的王子。”桑落语气笃定。   “……”也没有比妈咪好到哪里。时暮冬很想扶额。   “英俊的王子,谢谢你救了我。”桑落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这是在演话剧吗?   “英俊的王子殿下,我必须想你坦白。”桑落跪坐在时暮冬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语气真诚,“其实我是来自海底的一条美人鱼。”   “……”还是童话剧。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海底,来到你们人类的世界,没想到就遇上了王子殿下您。我对你一见钟情,请允许我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您的爱意。”   什么实际行动?时暮冬的思绪不自觉就被带跑了,一边吐槽一边又好奇他接下去会怎么演,因此一直没有出声阻止。   然后他就看见桑落双手撑在沙发上,上半身缓缓贴近他。   “王子殿下。”桑落的声音低哑而魅惑,如同人鱼的歌声。   时暮冬有一瞬的失神。回过神时,桑落的脸已经贴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的鼻尖轻轻抵着。   时暮冬身体下意识往后仰。桑落却步步紧随,最后甚至双手环住了他的胳膊,强行将他固定不动。   “王子殿下。”桑落又低低的叫了一声,叹息一般,显得有些缥缈。   鼻尖有淡淡的酒气萦绕,这原本应该是时暮冬最厌恶的气味,然而这一刻却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时暮冬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看着桑落的脸越来越贴近,对方的鼻尖在脸颊上轻轻蹭过,意识到他这是要吻自己,可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躲开。不仅不躲,似乎还有些隐晦的期待。   婚礼上的那一吻让他记忆犹深。桑落的嘴唇很软,又有弹性,就像是QQ弹弹的果冻,会让人上瘾。   时暮冬觉得自己可能也醉了,心里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不如借着醉意将错就错。   这般想着,他放纵自己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了桑落浅浅热热的气息落在脸颊上,时暮冬就感觉身体里像是有小猫在挠似的,心口有些发痒。   门外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时暮冬如梦初醒,倏地睁开眼睛。桑落环抱着他的脖子,嘴唇只剩下最后几毫米的距离。   时暮冬稳了稳心神,伸手抓下环在肩膀上的双手,坚定地将面前的人往后推开一些。   桑落看着他,眼中是茫然与不解,却又带着一抹清澈和天真。   时暮冬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突然有些无力,捏了捏桑落的脸颊,轻声哄:“睡会儿吧。”   “哦。”对于没有亲到时暮冬桑落也没有执着,十分听话地躺回了沙发上。   桑落刚躺下,桑霆就端着杯柠檬水走了进来。   哥哥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小落没闹吧?”   时暮冬想起刚才的那番闹剧,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桑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又发酒疯了?”   “他经常发酒疯?”   桑霆把弟弟喊醒,喂他喝了杯蜂蜜柠檬水,又将人再次哄睡下了才回答时暮冬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很常见,小落酒品还挺好的,我也会控制他的量,因此很少喝醉。”桑霆说,“如果只是小醉倒还乖巧,醉了基本就是睡觉。如果醉得比较厉害,那就烦人了。”   “怎么烦人?”时暮冬好奇问,“拉着人演话剧吗?”   “他拉着你演话剧了?”桑霆震惊,“小美人鱼?”   时暮冬哭笑不得点头,合着这出戏还是巡回演出的吗?听起来桑霆也曾被拉着演过这出戏。   桑霆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警觉地问:“你们演到第几幕了?”   时暮冬好笑:“还分好几幕的?”   “当然。”桑霆开始滔滔不绝给时暮冬讲解起来,“第一幕是独角戏,是小落一个人在海底的独白。第二幕是上岸后被王子救下。最后一幕就是找王子报恩,以身相许然后……”   桑霆即便不说,时暮冬也已经知道了最后省略的内容。合着刚才桑落对着自己演的还是最后一幕。   “小落一般只演第一幕和第二幕,第三幕从来没见他演过。”桑霆说起这件事还挺遗憾的,“我以前趁着小落发酒疯特地暗示他给我演最后一幕,结果他说什么都不肯。”   时暮冬暗暗赞同:不肯演就对了,不然就不是小美人鱼报恩的戏码,而是兄弟乱伦的禁忌大戏了。   桑霆八卦追问:“刚才小落给你演的是那一幕?”   时暮冬顿了顿,说:“第一幕。”   桑霆放心了,满意地点点头。   桑落因为醉酒在酒店的休息室里睡了一个下午。时暮冬和桑霆还要招呼客人,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于是就拜托了夏稚、程允安和萧寒这三位好朋友留在休息室里陪他。   桑落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天空被晚霞渲染成一片璀璨橘色。   桑落坐起来,呆呆望着天边的晚霞,一时间有种自己是谁这是哪里的恍惚。   “你醒啦。”萧寒突然从沙发背后探出脑袋,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这里哪里?”桑落抬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额角。   “不是吧,你喝断片了?!”萧寒一惊,“这里是酒店吧,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都不记得啦?”   萧寒的动静把程允安和夏稚也引了过来。   “怎么了?”夏稚问。   萧寒表情十分严肃:“小落失忆了!”   “失忆?!”夏稚和程允安皆是一惊。   “谁说我失忆了。”桑落倒回床上,扯过毛毯盖在脑袋上,“我刚才就是睡懵了,是萧寒大惊小怪。”   夏稚和程允安立时责备地看了萧寒一眼。   萧寒委屈瘪嘴。   夏稚拽下毛毯问桑落:“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桑落摇头:“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夏稚拍了拍他,“晚上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也起来吧。”   桑落与他对视两秒,然后扯过毛毯再一次盖住了脑袋,生无可恋哀嚎道:“这是我参加过最累人的婚礼!”   “也是我参加过持续时间最长的婚礼!”萧寒在边上符合。   这场婚礼一直从早上持续到了晚上。由于持续时间太长,网友们对这场婚礼的关注热情都不像一开始那么高涨了。   “豪门的婚礼,壕确实很壕,但累也确实很累!”萧寒拍着桑落的肩膀,说,“你下次结婚我就不来了,太累人了!”   “胡说什么呢!”程允安照着他的脑袋就糊了一巴掌,“小落刚结婚就盼着他离婚啊!”   萧寒自知失言,默默闭上了眼。   “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哪有人家刚结婚就咒人家离婚的。”程允安谆谆教导,“这种话至少也要等一个月以后再说,知不知道?”   萧寒不耻下问:“为什么是一个月?”   “因为离婚冷静期啊!”程允安告诉他,“就算小落结婚第二天就去离婚,也得等一个月后才能拿到离婚证。”   萧寒受教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桑落&夏稚:“……”   白天的婚礼结束,晚上是舞会。舞会没什么流程,主要就是为了放松,缓解一下白天的疲劳,因此舞会的气氛很轻松。   舞会持续到晚上十点。   为了办这场婚礼,时家包下了整座酒店。舞会结束后,宾客们各自拿着房卡上楼休息。   桑落和时暮冬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终于解脱了”的畅然。   时暮冬道:“今天辛苦了。”   “你也是。”桑落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嗯。走吧。”时暮冬说,“我们也回去休息。”   “好。”桑落乐颠颠得跟上,一遍走一边计划回屋之后先在按摩浴缸里泡个热水澡,然后看一部喜欢的电影,最后舒舒服服睡觉。   桑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等他注意到时,他已经跟着时暮冬走到了酒店顶层的唯一的一间VIP套房门前。   时暮冬拿出门卡刷开了门,对他说:“进去吧。”   进去?!   桑落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等等、等等!”桑落急忙出声叫住他,不确定地问,“你今晚也住这里?”   “今晚是新婚夜。”时暮冬低声提醒他。   一万字大肥章!这张留言都有红包~   另外说个事:20~25号我要出趟远门,日更或许有些困难,暂时变为隔日更啦,25号回来后恢复日更且日6~希望大家等我几天,鞠躬! 第二十七章   新婚夜…   桑落表情呆滞。   “只是做个样子给他们看,当然不是真的。”时暮冬被他表情逗笑了。   桑落满怀期待地问:“所以你就是进去走个过场,对吧?”   “当然不是。”时暮冬示意他往四周看,“你也看到了,这层楼就只有这一间屋子,今晚只能委屈你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桑落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当然这个勉为其难究竟存在多大的水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是婚房,酒店特意做了精心的布置。桑落和时暮冬一进房间就先被门口地面上一个用红玫瑰摆放成的一个巨大爱心震撼到了。爱心两边一排香薰白蜡烛一直从门口铺到卧室。卧室里,灯光昏黄,玫瑰花瓣撒了满床,床头的香薰蜡烛散发出幽幽的甜腻气味。   房间的气氛说不出的温馨暧昧。尤其是当桑落看到被刻意摆到床头最显眼位置的“工具”时,白生生的脸顿时轰地一下瞬间爆红。   他强壮镇定地走出卧室,冷静道:“我、我先去洗澡!”   “好。”   然而桑落走到浴室一看,顿时又傻眼了。   为了增加新婚夜的气氛或者说是…情趣,酒店可谓是煞费苦心,竟然直接弄了个全透明的浴室。而且浴室就在客厅的电视背景墙后面——跟现场直播洗澡根本没有区别!   “不是说要洗澡吗?怎么还不进去?”时暮冬走了过来,看到浴室的格局也有些傻眼,沉默了好半晌,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冷静道,“我先去书房处理份加急文件,你先洗澡。”   “嗯。”桑落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呐。   其实桑落知道时暮冬其实并没有公务要处理,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他尴尬。而在他洗澡的过程中,时暮冬也确实就待在书房里一步都未踏出。   浴室里还有一个爱心双人按摩浴缸。不过这种时候桑落也实在没有心情泡澡,用淋雨器冲了个快速澡就出来了。   两人的浴袍也是按照他们的尺寸量身定做的,鲜艳的大红色,看着十分喜气,当然也十分的…艳俗…如果不是屋里还有一个时暮冬,桑落宁愿裸|奔也打死不会穿上这件浴袍。不过一想到时暮冬等会儿也会穿上这件红艳艳的浴袍,心里又觉得安慰不少。   桑落前脚刚出浴室,时暮冬后脚就也从书房出来了,看到桑落身上的大红浴袍似乎又受到了一次惊吓,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说话。   桑落尴尬地拢了拢浴袍的领子,半掩在浴袍里的白皙身体也被衬成了浅浅的粉色。   “时叔,你也快去洗澡吧。”桑落抓着浴袍领子轻声说,“我先去睡觉了。”   “好。”时暮冬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似乎还有些心神不宁。   “时叔,你怎么了?”桑落靠过去关心地问。   “我没事。”时暮冬的目光在桑落修长而白皙的脖颈间停留了须臾,然后镇定自若地移开,“今晚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沙发?”桑落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的沙发。   酒店的沙发虽然又宽又大,但肯定是比不上席梦思舒服。而且时暮冬活了三十多年,估计从来没有过睡沙发的体验,肯定睡不习惯。   于是桑落提议道:“要不然我睡客厅吧。”不过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如果睡沙发的话就得留在客厅,留在客厅也就意味着他要现场观看时暮冬洗澡……   其实他倒是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期待,不过时暮冬肯定不可能这么大方。   时暮冬果然不失所望,不假思索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没关系,卧室你睡,我在沙发将就一晚就可以。”   “那今晚就委屈时叔。”桑落从善如流,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好像迫不及待一般,又补上一句,“如果沙发实在睡不惯,你就叫我,我们可以轮流睡。”   时暮冬这次没有再拒绝。   午夜两点,桑落从欲念横流的旖旎梦境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用手肘撑着床边,挣扎着从床上做起来,掀开被子想要凉快凉快却感觉下半身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低头一看——脸顿时黑了。   “……草!”桑落没忍住低低地爆了句粗。   刚睡下不久他就开始做梦了,至于梦的类型…和岛国的动作小电影如出一辙,不过最惊悚的是小电影的主角竟然是自己和时暮冬! 时暮冬那张斯文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吓得他瞬间从梦中惊醒。   桑落抱着手臂靠在床头,内心愁苦又郁闷——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梦到谁不好,偏偏是时暮冬!   一想起梦境中自己抱着时暮冬到处啃的情景,桑落就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说起来他和时暮冬年龄差也没有大得离谱,但或许是两人之间辈分的差距太深入人心了,桑落莫名就有种亵渎了长辈的惊悚以及愧疚。   桑落粗粗喘了两口气,身体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尤其躁动。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甜腻的气息,桑落深吸一口,内心躁动似乎加深了一分,他又尝试屏住呼吸,内心似乎又平静了一些。   桑落有些困惑,但五秒后他突然转向床头散发着幽幽香气的蜡烛。烛火轻轻跳动,在黑夜中发出一点幽暗的光。   桑落凑过去把蜡烛熄灭,又打开了屋里所有窗户。夜风进来,很快吹散了屋里甜腻的香气,躁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之后桑落又拿过床头的香薰蜡烛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在蜡烛底部发现了一行小字——“此为情qu熏香,吸入过量可能引起体温升高,内心躁动,X欲提升,如若误吸,可冲冷水澡降温。”   草!!!   桑落没忍住又爆了句粗口,随手将蜡烛扔到了垃圾桶里,脸上表情嫌弃得跟摸到了脏东西似的。   身体温度还是有些高,情绪也久久无法平静。桑落决定按照说明上说的去冲个冷水澡。   酒店提供的浴衣有些厚,桑落这会儿又浑身是汗,身上有布料包裹着有些难受,索性就没套,穿着条小三角就出了卧室。   做了一晚上的梦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桑落浑浑噩噩走到客厅,开了灯,下一秒便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时暮冬,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桑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瞬间大惊失色,强行忍耐住了已经蹦到嘴边的嚎叫,   轻声轻脚往回走,准备在时暮冬醒过来之前悄悄回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他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出腿,身后便响起了时暮冬略微沙哑的声音。   “小落?”   时暮冬睡得正熟被刺眼的灯光晃醒。眼前一片迷蒙,隐约间似乎看见了一副年轻的身体,似乎还没穿衣服。   午夜两点,桑落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客厅里,浑身上下仅着一条窄小的内裤,背对着时暮冬。   饶是身经百战,见过数不胜数大场面的时暮冬,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也难得有些目瞪口呆。不过终归是做总裁的人,不管内心如何的澎湃汹涌,表面仍然不动如山,永远不会表露出真实情绪。   时暮冬只愣怔了几秒就很快恢复了冷静,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桑落的上半身,像往常一样镇定地问:“小落,你怎么出来了?”   “我、我出来洗把脸。”桑落此时的脸颊已经红得快滴血了,不过仍然努力装做冷静,“屋里太热了,可能是空调坏了。”   “是吗?”时暮冬也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为了给他留面子,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这个点也找不到人来检查,要实在热得受不了的话不如我们换换吧。你睡客厅,我睡里面去。”   “不用了!”桑落急忙拒绝,如果让时暮冬睡卧室那他的谎言不是立即被拆穿了吗。   “其实也不是很热,我受得住,不用换了。”桑落努力给自己找补,“我洗把脸凉快一下就好。”   “真的不需要换吗?”时暮冬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真的!”桑落坚定点头,又伸手搓了搓手臂——客厅冷气有些足,他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薄薄的小三角,有些冷嗖嗖的。   时暮冬的视线不自觉得就往下移了,顺着桑落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那光溜溜的腿上,双腿笔直修长,毛发很少,显得皮肤十分白皙光滑。   时暮冬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扯了扯睡袍衣领,表情有些不自然。   “屋子里有些闷,我去露台吹会儿风。”   深更半夜去露台吹风?桑落吃惊,随即又紧张地四处张望,并没有在客厅里发现香薰蜡烛的身影。所以时暮冬说屋子里闷应该不是受了蜡烛香气的影响吧。   时暮冬离开的背影有些仓惶,于是桑落更加莫名不解了。   难得看到他失去冷静。   不过桑落并没有纠结太久,趁着时暮冬去露台吹风,他立马钻进浴室冲个了凉水澡。   冲完澡出来,时暮冬还没回来,桑落在出去看一眼和回屋睡觉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今晚已经够丢脸了,他需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遗忘掉今晚的事情。   而时暮冬如今也暂时不想面对桑落。   说是出来吹风,其实是来露台喝闷酒的。时暮冬伏低身子,双手撑在栏杆上,手边放着一瓶威士忌,手上拿着一个酒杯,眺望城市夜景的同时偶尔小酌一口。   夜风幽凉却抚不平他躁动的心。时暮冬现在一闭上眼睛,桑落那副年轻而又完美的身体便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是时暮冬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当初答应帮助桑霆时,他是出于兄弟间的情义,以及对自己的自信——那时候他觉得桑落是自己的晚辈,还是发小的亲弟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对他动心。   但今夜之后,时暮冬觉得自己似乎很难再问心无愧了——毕竟应该没有哪位正经长辈会对晚辈的身体产生邪念。   这还是时暮冬第一次对别人产生那方面的想法,可偏偏那人是桑落,暂且不谈两人辈分之间的差距,单单是桑霆亲弟弟这层关系就让他望而却步了。更何况他   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桑霆保证过永远不会对桑落动心。当时信心满满,因此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以致于如今他一想到动心之后要面对的局面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时暮冬苦闷地喝下最后一口酒进屋。客厅里寂静无声,桑落已经回屋睡觉了。时暮冬也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身体是勉强冷静下来了,心情却一直难以平静。   新婚夜,两位新人双双失眠。早上出门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时易正好被父母使唤过来喊他们下楼吃饭。门一开,看到了两张萎靡苍白的脸。   哇哦~~~   时易在心里惊呼,面不改色地扯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该吃早饭了,吃完早饭还要送客人们离开,爸妈让你们早点下楼,别耽误了时间。”   “知道了。”时暮冬虽然脸色不太好,不过精神头还挺足,带着两人大步往外走去乘电梯。   桑落原本是走在时暮冬旁边的,后来被时易拽到了后面,和时暮冬拉开了一段距离——一看就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   果然没多时,时易就耐不住好奇开口了:“脸色这么差,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差不多吧。”桑落打了个哈欠,“可能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其实他是被那个诡异的梦境给吓得,以致于后面他把蜡烛熄灭了也不敢闭眼睛,生怕又做梦,于是睁着眼睛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然而这句话在不明真相的时易看来却又有了新的含义。   “就睡了两三个小时?!”时易震惊,甚至还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感慨道,“没想到我舅还挺厉害。”   “什么厉害?“因为睡眠不足,桑落的脑子都转得慢了。   时易笑而不答,拍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道:“你小子,以后算是有福了。”   桑落: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说着揉了揉操劳过度的小腰)   时易:不敢要不敢要[大惊失色.jpg]   这张继续发红包~(最近在外地,没带电脑,这两章的红包等回家以后统一发) 第二十八章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这场漫长的婚礼总算是彻底结束了。   “呼——”回到休息室,桑落不禁长舒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沙发上。   时暮冬端着杯水也走了进来,将水递给了他:“辛苦了。”   “谢谢。”桑落接过喝水。为了送客,他和时暮冬在酒店门口站了一个上午,“谢谢”“再见”这两句话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遍了,总之说得喉咙都冒烟了,脸也笑僵了,魂儿都飘走了一半。   “阿霆和小易已经走了。”时暮冬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将领带扯松了一些,“小易没开车,阿霆先送他回去了。”   桑落点点头,扭过脸问:“那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   时暮冬道:“当然是回家。”   “回家?”桑落莫名,“谁的家?”   时暮冬转过脸,冲他微微一笑:“当然是我们两个人的。”   桑落张大了嘴巴,表情略呆——婚、婚房?!   这两天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时暮冬演好结婚这场重头戏,如今婚礼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如释重负,满心沉浸在顺利完成任务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婚礼仅仅只是他们这场假结婚的开端,接下去的婚后生活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桑落刚刚落地的大石头顿时又提到了心口。他不确定地问:“我们要跟你家人一起住吗?”   “不用。”时暮冬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住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桑落放心了。   时暮冬开车带着桑落前往两人的婚后住处。   时暮冬很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在外面有单独的房子。那套房子桑落之前也去过。不过那里只是一处过渡的居所,时暮冬住在那里纯粹是因为这套房子离公司最近,并不适合久住,所以重新置办了一套更适合过日子的房子。   桑落这回跟着时暮冬去了城南的别墅区。这一片是近几年新开发的高档楼盘,前拥湖后靠山,环境很好,私密性也很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的——这边无论是和桑家还是时家离得都比较远,开车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婚后不用担心会被两家人打扰。   房子是两层的欧式小洋房,屋后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庭院。别墅面积不是很大,不过两个人住绰绰有余。白色极简的装修风格,看着简洁又舒适,很适合居住。   桑落参观了一遍房子,对于未来生活的地方还挺满意的。   楼上只有两个房间,是两人的卧室,从格局到装修风格都一模一样。桑落上楼转了一圈,看到两间卧室的时候还有些纳闷,顺口就问了一句:“不用睡在一起吗?”   时暮冬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你想睡一屋?”   桑落听得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有歧义,不禁有些尴尬,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被人发到我们分房睡,那结婚的事不是就露馅了吗?”   “不会的。”时暮冬笑笑,“这里平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保洁只有周末才会过来打扫,其他时间都不会过来。”   桑落了解地点点头,又问,“那你家那边呢?会不会突然过来?”   “不会,”时暮冬说得很笃定,“我家里人都很清楚我的性格,要过来都会提前打招呼。”   桑落这才彻底放心。   “你的行李阿霆已经提前帮你送过来了,暂时放在右边的那间卧室里,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有的话下午我再陪你回去取。”时暮冬道,“至于房间,你任意选一间。”   桑落说:“那我就选右边那间好了。”   时暮冬没有异议。   分配好房间两人就上楼收拾各自的东西了。   桑落是桑霆一手带大的,弟弟的生活习惯以及喜好,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桑落打开行李箱检查,发现行李虽然不多,不过必需品都装进来的,就连那张自己穿着小裙裙和家人一起拍的全家福也被放了进来。   桑落拿起那张全家福,捧在手里心情复杂地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摆到了床头。   “叩叩”   房门敞开着,不过时暮冬还是敲了两下门板。   桑落迅速掉转相框,将照片冲墙。   “收拾好了吗?”时暮冬走进来,虽然桑落的手速很快,但他的眼睛也很敏锐,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个背对着门口的相框。   “收拾好了。”桑落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有没有遗漏没拿的?”时暮冬也淡定收回了视线,装做没有察觉。   “没有,”桑落摇头,“用得上都在这里了。”   时暮冬提醒:“时间也不早了,该吃饭了。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随便在家吃点吧。”桑落盘膝坐在地上,仰着脸看时暮冬,嘴角耷拉着,就差在脸上写上“不想出门”四个大字了。   时暮冬失笑:“想吃什么?”   桑落眼睛睁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会做饭?”   时暮冬淡定摇头。   桑落无语看他——不会做饭还让我点餐!   时暮冬从兜里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打电话定餐还是可以的。”   那不是还要等。   他和时暮冬也都不会烧菜,这里又是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饭菜送过来估计都冷掉了。桑落一想到以后顿顿吃冷掉的饭菜就很想叹气——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家里有个住家阿姨也挺好的。   一个小时之后,他和时暮冬的午饭终于姗姗来迟。虽然西餐厅用了最好的保温食盒,但由于路途遥远,送到手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冷了。   桑落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吃完了一整份又冷又硬的牛排,终于忍不住跟时暮冬提议:“咱们要不然请个做饭阿姨吧。”   因为时暮冬之前说过不喜欢家里进陌生人,所以桑落还以为要想说服他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时暮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且当场就打电话命人去落实这件事了。   后来桑落一琢磨,觉得时暮冬这回答应地这么爽快,大概也是不想以后天天吃冷掉的牛排吧。   时暮冬的效率很高,做饭阿姨第二天就来上班了。   做饭阿姨姓陈,今年57岁,本地人。年轻的时候是厨师,擅长西餐料理。后来嫁给了一个中餐大厨,又从丈夫那里习得了一手中餐料理的手艺。桑落和时暮冬都不喜欢家里长时间有外人在,因此陈阿姨只需要每天中午过来烧一顿饭。   时暮冬白天要上班,因此中午一般只有桑落一个人吃。至于晚饭,陈阿姨会提前烧好放在冰箱里,这样等到时暮冬下班回家,他们只需要把菜热一下就能直接吃了。   不过这几天正好撞上时晟业务繁忙期,时暮冬从新婚第二天就开始了无止境的加班,除了第一晚是在别墅过夜之外,之后就直接睡在公司里了。   婚后第一周,桑落见到时暮冬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阿姨今天做的是中餐,南乳排骨软糯香甜,吃得桑落眉飞色舞,脸上沾了酱汁都顾不上擦。   陈阿姨从厨房走进餐厅,过来问他:“桑先生,今天晚上需要准备时先生的饭菜吗?”   “唔…我先问问他。”桑落努力咽下嘴里的排骨,拽过一张纸擦了擦手指,拿过桌上的手机。   打开微信,点开和时暮冬的对话框,桑落在输入框里快速打下一行字——【今晚回来吗?】,正要点击发送,余光瞥见了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手指又顿住了。   9月25日 中午12:23   桑落:【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陈阿姨今天炖了佛跳墙[猫猫探头.jpg]】   时暮冬:【吃不了了[苦笑]今晚要加班,估计要很晚,你自己吃吧。】   桑落:【好吧,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独享了[呲牙笑]】   时暮冬:【嗯。多吃点,连我的份一起吃】   桑落:【[收到]】   9月26日中午11:42   桑落:【今晚回来吃饭吗?陈阿姨今天做惠灵顿牛排[流口水]】   时暮冬:【抱歉,今晚也要加班。】   桑落:【好吧,你又没有口福了[遗憾]】   9月29日中午12:36   桑落:【今晚也不回来吗?】   时暮冬:【对】   桑落:【好】   桑落将聊天记录从第一天开始往下翻,两人间的对话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短,对话的气氛也越来越冷淡,看到最后时只剩下例行公事般的你问我答。   “工作真的有这么忙吗?”桑落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又将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除,最后直接退出了微信,没有再问。   “陈阿姨,”桑落放下手机冲着厨房喊,“不用准备晚饭了。”   陈阿姨从厨房走过来:“时先生今天又要加班吗?”   “嗯。”桑落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陈阿姨询问道:“那和前几天一样我只准备桑先生您的那一份了?”   “不用准备了。”桑落说,“我今晚跟朋友出去吃。”   “好的。”陈阿姨看着桑落,目光有些复杂。   关于前段时间那场轰动全城的盛大豪门婚礼,陈阿姨也是万千观众中的其中一位,时暮冬和桑落的关系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虽说作为被雇佣的一方,雇主的家事不应该多嘴,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每次提及时暮冬不回家吃饭时桑落一日比一日失落的神情她都看在眼里,也为他感到心疼。   新婚第二天爱人就沉迷加班夜夜不归家,独留刚结婚的爱人独留空房,换做谁不难过?   陈阿姨越看越心疼,最后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桑先生,你跟时先生还好吗?”   “什么?”桑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扯起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说,“我们很好啊。”   “你们这才刚结婚,时先生就天天加班,这……”陈阿姨心里其实是对时暮冬这种为了工作忽视新婚爱人的做法感到不满,但对方毕是自己的雇主,也不好乱嚼舌根,因此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是总裁呢。”桑落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这么大一个集团需要他管理,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公司的事情陈阿姨也不懂,但是既然桑落能理解时暮冬,她也没立场再说什么。   桑落虽然这样跟陈阿姨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等陈阿姨离开之后,他就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小落,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什么事。”桑落问,“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今天怕是不行,”桑霆语气略为难,“我今晚已经约了暮冬。”   嗯?   桑落蹭得一下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他今天不用加班?”   “加班?”桑霆还挺纳闷的,“没听他说过啊?”   桑落眼睛就眯起来了:“就你们两个?”   “还有岐山集团的江总和锦宏建设的开发区项目负责人。”桑霆一五一十如实告知,末了又问了一句,“要来吗?”   “不要。”桑落兴致缺缺倒回沙发上,“你们自己吃吧。”   “好吧,改天我再带你去吃淮扬菜。”桑霆说,“最近城东开了一家新的淮扬菜馆,前几天和暮冬去过一回,味道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桑落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淮扬菜上:“你这几天经常跟时暮冬见面?又是应酬?”   “这回不是,”桑霆说,“单纯的约饭,还有孟乔。”   “什么时候?”   “就前天晚上。”桑霆问,“怎么了?”   “没什么。”桑落声音微低,拽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挤压蹂|躏,故作随意地问,“时晟最近怎么样?”   “这你应该去问暮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桑霆失笑,“怎么关心起时晟的情况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桑落冷静道,“我先挂了。”   “好……”桑霆收起手机,神色有些莫名。   “谁的电话?”一旁,时暮冬随口问了一嘴。   “是小落。”   时暮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约我一起吃晚饭来着,不过我告诉他晚上和你有个应酬,去不了。”   “是吗?”时暮冬扯了扯嘴角,“那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挺正常的。”桑霆道,“对了,你跟小落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时暮冬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那就好。”桑霆并未怀疑,一提起弟弟就各种放心不下,难免又多嘱托了几句,“小落容易犯迷糊,生活上有些不好的小毛病,你多担待些。”   “知道了,你放心吧。”时暮冬拍着发小的肩膀笑着承诺,“我肯定把小落当做亲弟弟,你对他什么样我就对他什么样。”   “那你最好做到。”桑霆斜眼瞥他,“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你要是敢欺负他,我肯定饶不了你。”   时暮冬笑笑不说话,视线不自觉瞟向了右手边的桌面。桌上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新消息通知。   桑落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被程允安的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卧槽!你跟时暮冬怎么回事啊!”程允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俩刚结婚就闹离婚?!”   “什么乱七八糟的。”桑落摁了摁额头,大概是睡太久了头有些疼,结果程允安还在电话里嚷嚷个不停,吵得他头晕脑胀,要裂开似的。   “你还不知道?”程允安怪叫了一声,“有狗仔爆料你跟时暮冬刚结婚就分居,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俩闹婚变!”   让大家久等了,真的很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好几天没写手感有些生疏,我先找找感觉,过几天开始日更6K。   这章继续发红包~ 第二十九章   标题:【甜蜜婚礼成云烟,豪门夫夫结婚一周就闹婚变?】   正文:【一周前,时家继承人时暮冬与桑家小公子桑落喜结连理,世纪豪华婚礼轰动全网。但据知情人透露,时暮冬婚后次日便常住公司,至今未曾归家,独留新婚爱人独守爱巢。结婚一周就闹婚变,婚礼上的甜蜜恩爱成过眼烟云,是感情破裂还是逢场作戏?】   网友评论:   【哦豁,想到他俩会离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豪门婚姻果然不靠谱[捂嘴笑]】   【卧槽!怎么这样!他俩明明这么配这么好嗑,怎么就分居了!欺骗我感情[大哭]】   【豪门的常规操作罢了[抠鼻]说白了这就是场商业联姻,这俩人很明显根本没有感情基础,结婚之后估计也是各玩各的。】   【婚后第二天就分居…也就是说他俩也只有新婚夜是睡在一起的…他俩结婚就是为了打一炮吗[无语]】   桑落看到这里没继续往下看,锁了屏幕将平板随手往桌上一放,又恹恹地躺回了沙发上。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扬声器里传出程允安的声音。   “听到了。”桑落用力摁着隐隐作疼的额头,说话有气无力的。   “你跟时暮冬到底怎么回事啊?”程允安忽然放低了声音,谨慎地问,“难不成真和网友们那样,你俩现在是各玩各的?”   “想多了,”桑落无语地解释,“我俩谁都没玩,他最近只是工作忙,一直在加班。”   程允安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接受,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他是有多忙,忙到连家都不回,在公司一住就是一周。”   桑落黯然地垂下眼,在心里无声附和:是啊,真有这么忙吗?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   “你在哪里?”桑落收敛情绪,平静地换了话题。   “在家里呢,正要出门去地铁站接萧寒。”程允安问,“你要过来?”   “嗯。”桑落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大房子,临时决定道,“我今晚住你们那里。”   “没问题啊。”程允安爽快道,“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家那位允许。”   “放心吧,他忙着工作呢,顾不上我。哪天我要是被绑架了,估计等撕票了才能发现我不见了。”桑落扯了扯嘴角,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时掩饰不住的赌气意味。   “哪有自己咒自己的。”程允安估计也觉察到了他此刻心情不太好,三两句话就把话题带了过去,“那你赶紧过来,晚饭吃没?”   “还没呢。”   “那我再点些烧烤,咱们边吃边喝。”   “好。”   和程允安聊了一阵子,桑落心情轻松不少,打起精神上楼换衣服。下楼时,正好看见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桑落快步走过去拿过手机就要接起来,但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却又顿住了。   来电显示是时暮冬。   桑落眯着眼睛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好半天,愣是没有接,期间来电铃声一直没有断。铃声持续了一分多钟,最后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但没过几秒,铃声再次响起。   桑落撇了撇嘴,还是没有接,不仅没有接,还把手机静音了,顺手就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一个小时后,桑落开车抵达程允安和萧寒的小区。他也没有提前通知,上了楼自行摁密码开门。   萧寒和程允安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桑落进屋时他俩正头靠着头挨在一起,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浏览网页。   “在做什么?”桑落突然出声,把正看得专注的两人吓了一跳。   “小落,你来啦。呵呵。”两人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们在看什么?”桑落走过去想要看一眼。不过萧寒反应比他更快,二话不说反手合上了电脑。   程允安冷静解释:“我们在看视频。”   “什么视频?”桑落往电脑前凑,“给我看看。”   “别看了,很没意思的,纯属浪费时间。”程允安不着痕迹地拽过他往餐厅走,“咱们去喝酒吧,过来这么慢,烧烤都凉了。”   桑落辩驳道:“我从家里到你们这要横跨半个城,我油门一路踩到底都没敢松!”   “好啦好啦。”程允安语气敷衍,“知道你住高档别墅啦,不用拐弯抹角炫耀。”   “……”他这是炫耀吗?!   “你脸色有点差。”程允安又淡定转移话题,“身体不舒服。”   “还好。”桑落摁了摁还有些胀痛的额角说,“大概是睡太久,脑袋睡得有些糊涂了。”   “还是你好,住别墅开豪车,不用上班天天睡大觉还有源源不断的钱进你口袋。真应了那句话,努力一辈子不如投胎投得好。”萧寒放下酒,走过来用手肘碰了碰桑落的手臂,“诶,传授我点投胎技巧呗,我下辈子也想做个无忧无虑的有钱人。”   “单纯运气好而已,没有技巧。”桑落苦闷咽下嘴里的酒,不禁叹了口气,“你羡慕我,我倒是羡慕你们的生活呢。”   萧寒皱眉严肃问:“你这是反讽?”   “我说真的。”桑落苦笑,拿起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泄愤似地将易拉罐捏扁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别墅有什么好,看着大其实连个喝酒聊天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我都盼着能来个鬼,至少还能聊聊天。”   萧寒和程允安对视了一眼,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时暮冬真的不回家啊?”   “他回啊,他天天回家。”桑落突然轻笑出声,“公司不就是他的家嘛。”   萧寒坐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劝慰:“对方是大总裁嘛,忙一点也能理解。”   “嗯,他确实很忙。”桑落又开了一罐酒,面无表情喝下一口,说,“忙到宁可和朋友出去吃饭,也不肯回家吃现成的。”   程允安和萧寒闻言都愣了愣。两人都不傻,不是听不出来桑落这句话中的意思,只是两人对此的反应不太一样。   程允安年长几岁,性格比较稳重,因此虽然看破了但并没有说破。萧寒性格比较直率,心里也藏不住事,有话就直说。   于是他问桑落:“你的意思是时暮冬故意不回家的?”   桑落沉默喝酒,没有回答。   萧寒接着问:“你们吵架了?”   桑落摇头。   “没有吵架?”萧寒更加纳闷了,“那真是奇了个怪了。婚礼上你俩感情不是还挺好的吗,才过了几天啊,感情就破裂了?”   “呵。”桑落哂笑,“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又怎么会破裂。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萧寒和程允安异口同声问:“什么事?”   “其实我和时暮冬是假结婚。”桑落说得随意,说完又继续淡定喝酒。   萧寒和程允安却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一次异口同声:“假结婚?!”   “没错,我跟时暮冬其实是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时暮冬名正言顺进入桑家来帮助我和哥哥。”解释完桑落又淡定补上一句,“记得保密。”   萧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都是演的?”   桑落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协议结婚,正常婚姻该有的流程我们也都要走一遍,只不过不需要履行夫妻义务。”   “那婚礼?”   “演过外人看的。”   “靠!”萧寒和程允安不约而同冲桑落伸手,“把礼金还回来!”   “假结婚还敢收礼金,要不要脸!”萧寒抓着桑落的肩膀拼命摇晃。   程允安也点头附和:“这回的分子钱先还回来,还有夏夏的,等你下回真结婚了再给你。早知道你跟时暮冬是假结婚,我们不仅不出份子钱,还要管你要演出费。我们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回npc!简直不能忍!”   “行了行了,不就是退礼金吗,我又没说不给。”桑落甩开萧寒的手,整了整衣领,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夏夏和老蒋的我到时候直接手机转账还给他们。这样总行了吧。”   程允安边数钱边啧啧感叹:“你居然随身带着红包?!”   桑落解释:“我今天主要就是过来还你们红包的。”   “怎么回事?”程允安将红包揣回口袋里,故意压低了声音,“你跟时暮冬真准备离婚啦?戏不接着演了?”   “没有。”桑落否认,“戏还要接着演,只是不想再骗你们了。”   “你早该告诉我们了。我和允安看了网上的新闻还以为你跟时暮冬感情真出现问题了,还想着要怎么安慰你呢。现在好了,安慰的话都省了。”萧寒美滋滋把钱揣进衣兜里,揣完钱又觉得不对劲,“也不对啊!既然你跟时暮冬是在演戏,那他不回家你为什么不高兴?”   桑落脸上笑容一僵。   偏偏萧寒没什么眼力见,还在自说自话:“你不应该是高兴才对吗?时暮冬不在家,你就不用……”   演戏了。   最后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程允安踩脚制止了。   程允安坐在对面不停地跟他使眼色,萧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似说了不该说的,又默默闭紧了嘴巴。   程允安站起来打圆场:“串放得有些冷了,我拿去厨房加热一下。萧寒进来帮忙。”   “哦。”萧寒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小媳妇似地跟在程允安后面,进厨房前又回头偷偷瞥了眼桑落,见到桑落也在看他,又跟受惊的小松鼠似的立即转了回去。   桑落看得好笑,伸手想要去拿面前的啤酒罐,却见手边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又有一则来电通话。   桑落喝了不少酒,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慢了半拍才记起来自己出门前把声音给关掉了。而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正时此时此刻给他打电话的人。   桑落单手托腮,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信息看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接了起来。   “喂,有事吗?”语气不冷不热。   电话里安静了十几秒才响起时暮冬的声音。“你在哪里?”   “允安和萧寒家里。”桑落问,“找我有事?”   “没事。”时暮冬解释道,“回家没看到你,有些不放心,既然你在跟朋友聚会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玩。”   “你回家了?”   “嗯。”   “今天怎么回家了,不用加班吗?”桑落内心其实很平静,但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这话说出口后却莫名有种阴阳怪气的意味,就好像在赌气一般。   “抱歉。”时暮冬果然就误会了,还以为他是在生气,又是道歉又是解释的,“前几天工作确实比较忙,不过已经结束了,明天开始就不会这么忙了。”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没想到时暮冬会跟他道歉,而且语气还这么真诚,桑落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你管着这么大一家公司,不忙才奇怪。”   “谢谢你能理解。”时暮冬趁机问,“今天回来吗?要不要去接你?”   “我……”桑落语气有些犹豫,“我今晚不回去了,在他们这里过夜,来之前就说好了的。”   时暮冬也不强求:“那你好好玩,别熬夜,早点休息。”   “知道了。”   程允安和萧寒端着热好的串从厨房里出来,桑落正喝着小酒哼着歌,心情看起来很舒畅。   萧寒将脑袋凑过去跟程允安小声耳语:“小落刚才还一副怨妇脸,这么一会儿怎么又这么开心了?”   程允安一耸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末了又感慨了一句:“陷入爱情里的人都这样捉摸不定。”   萧寒不敢置信:“小落真喜欢上时暮冬啦?”   程允安但笑不语。   萧寒一面震惊一面又忧心忡忡:“那时暮冬呢,他喜不喜欢小落?如果他对小落没那方面意思,小落不是就单恋吗,那也太惨了吧。”   程允安咂了咂嘴,不紧不慢地说:“也未必就是单恋。”   萧寒精神一振:“你觉得时暮冬也喜欢小落?”   “我可没说。”程允安神秘一笑,不再解释。   三个人喝着小酒撸着串,吃到凌晨两点才散场,收拾了残局,洗漱一番就各自回屋睡觉了。套间里没有多余的床,桑落就蹭萧寒的床睡了一夜。   三个人都喝了不少酒,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陆续起床。   中午,程允安点了外卖,桑落吃了中饭才离开。走出单元楼,桑落一眼就看到单元楼对面的大树底下停着一辆劳斯莱斯。虽然停的位置很低调,奈何车子本身过于高调,因此仍然十分惹眼。桑落难免多看了几眼,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正想走近一步再仔细看一看,主驾驶的车门打开了。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高挑男人。   “小落。”   ——坦白真相后,兄弟们的反应   桑落以为的:【拥抱】【安慰】【兄弟委屈你了】   实际上的:【程允安&萧寒:把礼金还回来!】【夏稚&蒋知夏:人不在A市,直接线上转账吧!】 第三十章   时暮冬从车里下来,站在斑驳光影中,五官轮廓看不分明,唯有那双眼睛一日既往的明亮。视线交错的刹那,桑落似乎看见那双清冷眼眸里泛起了丝缕柔软的笑意。   “小落。”   桑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暮冬,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暮冬弯了弯嘴角:“接你回家。”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桑落又惊又喜。   “小区地址是问阿霆要的,不过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单元楼。”时暮冬说着伸手一指停在单元楼前的白色路虎,“后来我在这里看到了你的车,不过我不知道楼层,索性就在楼下等你下来。”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是今天不回去呢,你就等到晚上?”桑落觉得面前的时暮冬有些不真实,和平时的他似乎很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时暮冬没有回答,对他微微一笑,说:“上车吧,你的车我让司机过来开回去。”   宿醉外加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暮冬的冲击有些大,桑落就觉得头晕脑胀有些不清醒,晕晕乎乎就跟着时暮冬上了车。   刚坐进车里时暮冬便开口问他:“喝酒了?”   “昨晚喝了一些。”桑落边回答边拽起衣领飞快低头闻了一下,酒气和烧烤料混合的味道直冲大脑,腌过一夜之后这身衣服已经十分入味了。   桑落懊恼不已,早知道时暮冬会过来,出门前就抢身萧寒的衣服换上了。   想起时暮冬洁癖的毛病,桑落缩着身子尽量往门边坐,努力和时暮冬拉开距离。路上也尽量避免乱动,以免味道会飘到时暮冬那边。   不过一路上时暮冬的表情都很平静,除了上车时问了一嘴,之后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嫌弃的意思。   从小区出来回别墅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车里气氛有些安静,桑落没话找话地问时暮冬:“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班。重要工作差不多都处理好了,接下来会比较清闲。”时暮冬说完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也不用加班了,以后可以正常下班。”   桑落平静地哦了一声,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   时暮冬瞟了眼后视镜,问:“一直待在别墅也挺闷的,想出去走走吗?”   “去哪里?”桑落问。   “不然去海岛?”时暮冬提醒道,“我还欠你一次海鲜大餐呢。”   桑落也想起来了。   最开始时暮冬承诺要坐私人飞机带他去海岛吃现捞的海鲜时他确实很期待,甚至在意外受伤而被迫取消时还遗憾不止。但或许是因为过去太久了,此时再提起,心里却很平静,那种日思夜盼的期待感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见他一直没有回应,时暮冬又问了一遍:“想去吗?想去的话我们今晚就出发,喜欢的话还可以多住几天。”   桑落没有回答:“你的工作不要紧吗?”   时暮冬笑笑:“工作在哪里都可以做,不一定非要在公司。”   “是吗?”桑落望着车窗外,语气有些怅然。   “怎么了?”时暮冬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桑落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说,“海岛就算了吧。”   时暮冬皱眉:“不想去?”   “嗯。”   “为什么不想去了?”时暮冬不解,“你之前不是还很期待。”   “之前期待不代表现在仍然期待。”桑落无所谓地笑笑,“人心是善变的,喜欢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时暮冬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之后的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别墅。   桑落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回屋洗澡,将那身被烧烤料腌入味的脏衣服换了下来。   洗完澡已经快十二点,正常这个时间陈阿姨已经过来烧饭了,不过桑落下楼却只看到了时暮冬。   “陈阿姨还没来吗?”桑落随手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我给她放了三天假。这几天她都不会过来。”   桑落呆了呆:“那我们这几天吃什么?”   “等会儿我们出去吃,我已经在餐厅订好了位子。”时暮冬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头一看见桑落的头发湿漉漉的,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桑落将额头的刘海往后捋,不拘小节道:“不吹干也没关系,很快就干了。”   时暮冬不赞同道:“屋子里开着冷气,头发不吹干会头痛。”随即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进了一楼的公用浴室。   家里只有桑落和时暮冬两个人,一楼的浴室平时没人使用,不过工具很齐全。时暮冬打开镜柜,从里面拿出一只吹风筒,插上电后又打开来试了试温度,一副要帮桑落的吹头发的架势。   桑落连忙道:“我自己来吧。”   “不用我帮你吗?”时暮冬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当然不用。”桑落拨浪鼓式摇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幼儿园就知道的道理,吹头发这种事情还要别人帮的话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时暮冬被逗笑了,将吹风筒递给他:“那你自己来吧。”   “嗯。”桑落接过吹风筒,打开按钮开始吹头发。   时暮冬没有离开,抱着手臂靠着门框看他吹头发。   桑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时暮冬说过中午要带自己出去吃,还以为他是在等自己,于是道:“我很快就吹好了,给我五分钟。”   “不着急。”时暮冬说,“我订的位子可以保留到晚上,你可以慢慢来。”   “好。”桑落表情有些尴尬,因为时暮冬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然不动如山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桑落很想假装没看见他,但根本做不到,因为时暮冬就站在他的身后,一举一动都反映在面前的镜子里,每次抬头就会跟他的目光对上。   桑落无奈停下来,直白建议道:“要不然你先出去等?里面有些吵。”   时暮冬这回没再拒绝,点点头说:“正好有些渴了,我出去喝口水。”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桑落如释重负,但没过多久时暮冬就又回来了。   两人对着镜子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桑落不确定出声:“你要用卫生间吗?”   时暮冬摇头:“我不用。”   桑落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却在无语腹诽——不用为什么又转回来了!这里又不是旅游景点!   时暮冬倒是十分淡定,再次恢复了刚才那个抱臂靠门的姿势看桑落吹头发。   桑落吹干头发只用了五分钟,但这五分钟却漫长得像是五年,尤其是这五分钟里背后还有个人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以至于等桑落放下吹风筒后背都热出了一层薄汗。   桑落将吹风筒放回柜子里,转身对站在门口的时暮冬说:“我好了,现在出门吗?”   “可以。”时暮冬说着突然伸手轻轻抚弄了一下桑落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弄完又飞快收回了手。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似乎在眨眼间就完成了,快到桑落来不及做出反应。反应过来时,时暮冬已经恢复如常,淡定自若地仿佛刚才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然而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酒味——那是时暮冬抬手时,从他指尖传递过来的白葡萄酒的气味。   桑落轻嗅了一下,有些发愣。   他对酒的气味十分敏锐,只要别人喝过酒在身上留下了气味,无论多淡他都能闻出来。但他可以肯定,就在几分钟之前,时暮冬身上还是没有酒味的,似乎是在他去而复返之后身上突然就多了股酒味,虽然酒味很淡,似乎只喝了几口,但对于桑落来说这股味道还是异常明显。   也就是说,时暮冬中途离开说口渴去喝水其实是去喝酒了?虽然酒也能解渴,这个选择看似并没有毛病,但桑落还是觉得奇怪。   桑落对时暮冬了解不多,但之前听哥哥提起过,时暮冬并不是个酗酒的人,或许是平时应酬的需要在酒桌上喝了太多的酒,私底下的他几乎很少喝酒。时暮冬私底下会喝酒无外乎两种情况——心情很好,好到想喝酒庆祝或者心情很差,差到需要用浇愁。   那么时暮冬今天喝酒是属于哪一种情况呢?   桑落盯着时暮冬的脸仔细打量,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能得到一点信息,但时暮冬也不知道是过了那个情绪点了还是隐藏得太好,观察了半天也得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以往两人单独出门向来是时暮冬开车,但今天他喝了酒自然是开不了了,但又不想让桑落知道他喝酒了,因此找了个借口。   “我今天有些累,你来开车,可以吗?”   桑落看破不说破,配合地答应了下来:“好啊,我早就想试试莱斯莱斯的手感了。”   时暮冬不在意地笑笑:“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那就不必了,这车也挺贵的,不能夺人所爱。”桑落微笑婉拒,“哪天你不用的时候让我开出去过过瘾就行了。”   “也行。”时暮冬也不强求,“你想开随时都可以。”   “好。”   时暮冬这次订的餐厅是家专门做海鲜的私房菜馆,用的食材都是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海货,桑落虽然口口声声说对海岛已经没有期待了,但能吃到新鲜的海鲜还是挺开心的。离开餐厅的时候脸上笑容明显比来前灿烂许多。   “这一顿吃得还满意吗?”回到车里,时暮冬问他。   “满意!”桑落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餍足地舔了舔嘴角。   时暮冬唇角一勾:“吃开心了?”   “嗯!”   “开心就好。”时暮冬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说,“还想吃的话下次带你去海岛吃。”   桑落转脸看他。   “怎么了?”时暮冬问。   桑落觉得好笑:“去海岛吃海鲜明明是我提的,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你比我还要期待。”   时暮冬微笑默认:“你不是说过吗,人心都是善变的,喜爱的事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突然改变心意也不奇怪,不是吗?”   “可外界都说你……”   “说我什么?”   桑落提起嘴角,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家吗?”   时暮冬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说:“时间还早,不着急回家,先去趟城南的公安局吧。”   “去公安局?”桑落纳闷,“你要报案?”   “不是我。”时暮冬说,“昨晚城南公安局的警察联系我,说是之前袭击你的人抓到了。” 第三十一章   听说抓到了当初偷袭自己的人,桑落迫不及待驱车前往城南的公安局。   负责这件事的江警官亲自出来迎接,与二人简短的寒暄几句后便进入了主题。   “袭击桑先生的人我们确实是抓到了,但是……”江警官表情有些无奈,“这位行凶之人的情况有些复杂。”   “怎么复杂?”桑落好奇问,“不能定罪吗?”   “定罪确实有些困难。”江警官如实道。   桑落愈发好奇了起来:“我能见见他吗?”   “自然可以。”江警官道,“不过犯人目前不在医院,还要麻烦二位跟我去一趟医院。”   桑落:“他生病了?”   江警官迟疑地点了一下头,说:“具体情况等到了医院我再跟二位解释。”   桑落和时暮冬跟着江警官来到一家精神病医院。走进一间门口有警员看守的监护病房后,江警官指着病床上一个清瘦苍白的年轻人说:“袭击桑先生的人就是他。”   桑落看着病床上的年轻男人,有些吃惊。   原本以为敢在光天化日下搞袭击的应该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但现实却大相径庭。病床上的年轻人十分的清瘦,因为生病瘦得已经脱相了,但仍然能看出五官很漂亮,有种阴柔的美。眼尾下垂,给人一种天然的无害感。总之光看脸的话,大概没人会相信这是个恶人。   就连桑落都产生了怀疑:“你们确定没有抓错人?”   “确定没有。”江警官道,“我们反复比对了监控画面,而且他也亲口承认了,并且在他藏匿的地点找到了当时袭击时骑的机车和那根棒球棍。”   “他精神有问题?”桑落的视线一直落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身上。这个年轻的男人的状态有些奇怪,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看,但目光涣散,眼神也没有定点,看着像是在看他们,但又像是在发呆。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跟灵魂出窍了似的。   “他叫尹盛,本地人,15岁,三年前检查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这几年一直在接受治疗,不过情况反反复复,一直没能彻底治好。”江警官解释道,“一个半月前,尹盛病情复发,被家人送院治疗,结果治疗了一周之后偷逃出院。”   桑落算了算日子,尹盛偷逃的日子正好和自己遇袭日子吻合。   也难怪江警官说就算抓到了人也很难定罪——15岁,又是正好在发病的精神病人,手握两块免罪金牌,简直就是天选的“法外狂徒”。   虽然桑落对这个结局并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为什么会袭击我?”桑落问,“是随机的还是专门冲我着我来的?”   江警官告诉道:“据尹盛自述,他当时正在发病,将你看成了之前霸凌过他的同学,并且你那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刀,以为你是要伤害他,所以拿出了棒球棍自保。”   刀?自己什么时候拿刀了?桑落纳闷,但转念一想,尹盛那时候明显是出现幻觉了,所以他眼中的刀其实是自己拎在手里的装着蛋糕的纸袋?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尹盛的一面之词,并不排除他是为了撇清自己的罪行故意说谎。但看尹盛眼下的状态真相究竟如何在短时间内恐怕是无从而知了。   他们来之前尹盛刚发过病,这会儿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整个人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无法正常对话。因此三人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出了病房,江警官询问桑落后续想怎么处理。   桑落其实也挺为难的,尹盛这种情况自己就算起诉了十有八九也无法定罪,但就这么放过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桑落想了想问:“他父母呢?”   江警官摇头叹气:“他是个孤儿,出生之后不久就被父母遗弃了,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得,还是个孤儿。桑落在心里叹气。孤儿、未成年、还是个精神病人,这buff叠的……桑落想要追究都有些不忍心了。   桑落摆摆手:“先治病吧。其他的等他病情稳定了再说。”   “好的。”   桑落扭脸去看时暮冬,原本想问问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什么看法,却见时暮冬站在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在看屋内的尹盛,板着脸表情有些严肃。   “在看什么?”桑落走过去,也探头往窗里看。   尹盛仍然是一副呆滞木然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平躺在病床上。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动了,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摸了一下左边的耳垂,嘴角缓缓上扬,浮现起一个幸福的微笑。   桑落愣住了,也学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这是个有些别扭的动作,正常人一般会选择摸与手同边的耳垂,这样比较容易摸到,动作也更加自然。但是尹盛却是选择用右手去摸左边的耳垂,就好像是在效仿别人在摸自己。   桑落一怔,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他又去看尹盛的表情,似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他突然听见时暮冬问江警官。“他平时有走得近的朋友吗?”   桑落不禁看了他一眼,时暮冬是不是也想到这一点了?   江警官告诉他们:“尹盛应该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我们调查过他的社交圈,尹盛因为精神疾病从小独来独往,性格很孤僻。”   时暮冬点点头,没再往下问。   三人又去跟尹盛的主治医生了解了尹盛的病情,在医院逗留到傍晚才离开。   三人在医院门口分别,江警官回了局里,桑落和时暮冬则是直接驱车回家。   回去依然是桑落开车。   “尹盛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和桑家人有联系的,是不是我们想多了?难不成真的单纯是我倒霉?”桑落一脸郁闷。   时暮冬转过脸看他:“郁闷了?”   “有点。”   时暮冬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问:“那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桑落哭笑不得:“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啊,以为一顿饭就能哄开心?”   时暮冬也不辩解:“那要不要去?”   “当然去了!”   时暮冬失笑。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开进了半山别墅,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桑落抱着方向盘,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幢熟悉的建筑:“说好的带我去吃好的呢?”   “对啊。”时暮冬从容微笑,“这不就带你来了吗?”   “这是你家。”桑落无语地提醒他,“既然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不应该去餐厅吗?”   时暮冬解开安全带,见桑落一脸受欺骗的表情没有再逗他,笑着解释:“其实是我妈昨晚打电话叫我们回来吃饭。她特地请了广味居的名厨来家里亲自料理,所以你完全可以假装我们是在餐厅里吃。”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听是时老夫人特地叫他们回家吃饭,桑落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准备空手就来了,不然先回去买点礼物。”   时暮冬失笑:“回自己家买什么礼物。”   桑落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结婚也快一周了,虽然已经适应了时暮冬法定伴侣这个身份,不过对于时家他一直没能完成身份的转换,总是下意识把时暮冬和时家其他人分开看待。   时暮冬:“下车吧。”   桑落下了车,跟着时暮冬往里走。   时暮冬凑近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提醒:“等会儿记得别喊错了。”   “……”是提醒他进门别喊错称呼吗?桑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不过不得不说,时暮冬的提醒还是很及时的,不然他可能就真的叫错了。   佣人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时老爷子和时老太太闻讯从茶室里出来。   “爸爸,妈妈。”桑落在时暮冬的提醒下成功喊对了称呼,不过叫惯了爷爷奶奶,突然改口喊爸妈真是说不出的别扭,短短四个字就磕巴了两回。   好在老两口丝毫不介意,笑呵呵地收下了这一声。   “晚饭还有一会儿,先跟我去喝杯茶。”老太太二话不说拉着桑落往茶室走去。   “好。”桑落跟在后面,很是乖巧听话。   时暮冬抬脚也准备跟上,结果被老爷子一把拽了回来。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沉声命令:“你跟我来书房。”   时暮冬无奈笑笑,扶着老爷子进了书房。   茶室和书房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桑落有些在意,一步三回头地往身后看。   “这父子俩估计又有工作要谈。”老太太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不用理他们,我们聊我们的。”   “嗯。”桑落收回视线,跟着老太太走进了茶室。   老太太和老爷子刚才就在这里喝茶,茶具还没收起来,二人相对而坐,老太太取过一个新茶盏,给桑落倒了一杯。   桑落品了一口。   老太太问:“尝出来了吗?”   桑落愣了愣,又尝了一口,表情有些尴尬,低着头小声回答:“尝不出来,我对茶不太了解。”   老太太笑笑,告诉他:“这是罗汉沉香。”   桑落细细回味了一番,唇齿留有淡淡的果香,确实是罗汉沉香的味道。   老太太又将一小碟精致的中式糕点摆到他的面前,和他闲聊了起来。   “你爷爷对茶这么研究,他没教你吗?”   “他有教,不过我坐不住,爷爷教了不到五分钟我就趴蒲团上睡着了。我一睡爷爷就让我罚站,不过下回再上课我又忍不住睡着了。后来爷爷觉得我不是学这个的料就放弃了。”桑落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尴尬得耳朵尖都红了。   老太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意铺满眼底。   “最近跟暮冬还好吗?”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桑落有些措手不及,迟钝了几秒才回答:“我们挺好的。他最近工作比较忙,为了省时间才住在公司里,这件事他事先就跟我说过了,我也理解,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老太太碰碰他的手背,放心道:“没事就好。”   “嗯。”桑落心虚地喝了口水,低垂着眼不敢与她对视。   “今晚就住家里吧,别回去了。”老太太不仅话题转得突然,挑话题的水平十分高超,主打一个猝不及防,“你和暮冬的屋子白天已经让人收拾过了。”   “咳咳。”桑落吓得呛水。   住、住这里?还要和时暮冬睡一个屋?! 第三十二章   “不愿意?”老太太一双和时暮冬如初一辙的凤眼微微眯起,锐利尽显。   “当然愿意!”桑落心脏一抖,忙不迭答应下来。   老太太神色顿时又缓和了下来,满意点头:“快开饭了,咱们出去吧。”   “好。”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双眼睛仍然锐利如鹰,桑落表面上一直保持着恬淡乖巧的笑容,不敢表现出半点的不愿。   桑落搀扶着老太太走出茶室,时暮冬和老爷子正好也从书房走出来,两方撞了个正着。   老爷子一见到妻子便毫不留恋地甩开儿子,健步如飞走过来。桑落自觉让出位子,夫妻俩便手挽手携手往饭厅走去。   桑落和时暮冬跟在后面,也自觉走到了一块儿。   桑落靠近时暮冬,与他小声耳语:“爸爸找你谈什么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时暮冬没有多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妈妈要我们今晚住在家里。”桑落愁眉苦脸,很想叹气,“屋子都收拾好了。”   时暮冬也有些意外,显然事先也不知情。   桑落脚步又往时暮冬身边挪了挪,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凑在他的耳边小声问:“我们今晚真要住这里啊?”   时暮冬双手一摊,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如果是老爷子的提议他还有反抗的余地,但如果是老太太的话,他也无能为力。时家向来是老太太当家做主,老太太的话就是圣旨,时家无人敢抗旨。   桑落长吁短叹,心里那叫个发愁——天还没黑呢,他已经开始担心慢慢长夜要如何度过了。   这顿晚饭,时家餐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时秋晔和丈夫都是无国界医生,婚礼过后就再次踏上了国际义诊的旅程。   时秋晔夫妇俩是满世界义诊,而时启安则是满世界闲逛,自从八年前从时晟卸任,把振兴家族的使命传递给了时暮冬之后,他就开始不务正业四处旅行,小日子过得就属他最悠闲自在。   平时家里还有个时易,不过这几天正好被时暮冬派去跟着孟乔出差学习了,并不在家。   用餐的人虽然不多,但餐桌上的气氛并不冷清。尤其是时老爷子和时老太太之间,吃个饭都是大型秀恩爱现场。   时老爷子的宠妻人设屹立不倒,从坐下就开始照顾妻子。其实时家的佣人就守在饭桌旁边,但是在照顾老太太这件事情上,老爷子一向主张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老爷子一边要顾着自己一边又要照顾妻子,反倒比边上的佣人还要忙。从夹菜到给鱼取刺给肉剔骨,确保所有的菜送进妻子口中不需要二次操作就能直接咽下。不仅贴心,而且极有眼力见,老太太咳嗽了立马递上水杯;老太太目光往哪道菜上多瞟了一眼,之后那道菜就会频繁出现在老太太的碗碟的。   桑落坐在二老的对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淡淡的羡慕。   夫妻俩的恩爱有目共睹,但最难得的是结婚近六十年还能如此恩爱。时间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只是一串数字,岁月流逝,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不仅没有消磨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日久弥坚。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对于恋爱这件事桑落从来没有过幻想,也从未有过期待。但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他被触动了。他突然觉得如果能像时老爷子一样遇到一位愿意捧在手心里宠爱一辈子的人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桑落这般幻想着,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了身旁的时暮冬。   时暮冬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自家这对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父母,对于二老的甜蜜互动全程熟视无睹,淡定自若地用餐。   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刚学会走的年纪便被灌输了举止得体的概念。从小耳濡目染,优雅一词已然深入骨髓,体现在每一个方面,大到为人处事,小到吃饭睡觉。   时暮冬吃饭就很优雅,虽然恪守着吃饭的礼仪却又不会给人一种刻意的感觉,每一个举动都无比自然,随意却不随便。明明都是很寻常的动作,但时暮冬做起来就格外赏心悦目。   桑落欣赏着时暮冬,眼神直勾勾的,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住,连吃饭都忘记了。   时暮冬一开始还装做不注意,但后来身边那道目光愈发灼热,存在感也越来越强,强烈到再无法无视,只好主动戳破。   “怎么不吃了?”时暮冬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词,“饭菜不喜欢吗?”   “没有。”桑落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时暮冬也学着他爹的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的碗里,顺便柔声叮嘱了句,“小心刺。”   对面,时老爷子也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自己的碗碟,眯着一双老花眼在费劲扒拉挑鱼刺,边对妻子说:“你先喝点甜汤,我把刺都挑出来了再喂你。”   桑落从嘴里吐出几根细细的鱼刺,在心里幽幽叹气——秀恩爱果然还是真夫妻来得甜。   吃过晚饭,一家四口又坐客厅里说了会儿话。老俩口年纪大了,精神头不比年轻时候,聊到九点钟左右就回屋睡觉了。   上楼前,老太太把时暮冬拽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会儿悄悄话。离得有些远,桑落也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短句——“小落还不知道……癖好”“帮你收拾起来了”。   桑落听得一头雾水,而且时暮冬在和老太太谈过之后脸色明显有些不自在,不禁更加好奇了,更何况似乎还牵扯到了自己,难免有些在意。但母子俩的悄悄话,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去问时暮冬,于是只好放弃了。   老俩口相互搀扶着回屋睡觉了,留下桑落和时暮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桑落问时暮冬:“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时暮冬挑唇轻笑:“要不然我们也回屋睡觉?”   “真要睡一屋啊?”桑落抠了抠腮帮子,表情不怎么自然,“你屋里有沙发吗?”   时暮冬摇头。   “那有气垫床吗?”   时暮冬继续摇头。   看来注定要他睡一张床了。   桑落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点头:“我们也回屋吧。”   时暮冬的房间在三楼,房间面积还是挺大的,但家具不多,显得有些空。   时暮冬并没有骗桑落,他的房间里能够睡觉的地方真的只有一张床,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也不是不能睡,但桑落还不想委屈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况且时暮冬的床确实很大,估计三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并排躺在上面都能自由翻身,更别说他们只有两个人。   桑落松了口气,但心底似乎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要洗澡吗?”时暮冬问。   “好啊。”桑落上午才洗过澡其实身上并不脏,但是想到时暮冬的洁癖,还是决定再冲一遍。   时暮冬就带他进了浴室熟悉环境,又说:“衣服就先穿我的吧。你先洗澡,我等会儿给你拿过来。”   “好。”   时暮冬走出浴室,桑落关上门,开始洗澡。   时暮冬进了衣帽间给桑落选睡衣。衣帽间对面就是浴室,隐约还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   时暮冬是个十分注重隐私的人,卧室对他而言是很私人的空间,并不喜欢别人入侵。时家人也都知道他的脾气,因此几乎从不会主动踏入,就连佣人也会刻意选在时暮冬不在的时候进来打扫,打扫时间也会控制在半小时之内。   三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入侵他的房间,而且还是自己首肯放行的。不仅允许进入自己的卧室,甚至还主动分出了半张床以及自己的衣服。   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在自家外甥最可爱的那几年提出要跟他睡一张床,时暮冬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的。然而这一回,对象从时易变成了桑落,时暮冬却几乎没做太多犹豫就答应了。   虽说是为了不让父母发现两人是假结婚才不得不睡一个屋,但事实上,时家二老虽然精明,但时暮冬并不是没有其他法子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当桑落问自己今晚是不是要睡一屋时,他看着青年紧张中藏着些许羞涩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就承认了下来。   此时,桑落就在对面洗澡,滴答的水流声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就如同时暮冬此时的情绪起伏不定,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幻想起浴室里面的场景——舒缓的水流顺着青年细长的脖颈滴落在触感如同汉白玉般细腻光滑的后背,然后划过纤细的腰,最后隐入……   “呵——”时暮冬猛然惊醒,脸色僵硬。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旖旎的画面甩出脑海,胡乱抽出一套棉质睡衣就离开了衣帽间。   “扣扣扣”时暮冬站在浴室门口敲了三下门,竖耳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等水流声变小了才开口,“睡衣帮你放门口的凳子上。”   “好的,麻烦你了。”桑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隔着门显得有些闷。   “那你慢慢洗,我出去一下。”时暮冬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思绪就又不受控制地幻想起了门后的场景,不确定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不会变成毫无下限的流氓,决定暂时离开。   时暮冬原本想下楼待一会儿,不过一楼此时仍然灯火通明,佣人们在做最后的打扫工作。时暮冬没有下去,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就回屋了,准备去阳台吹吹风。   经过浴室时,他下意识往门口瞥了一眼,自己给桑落准备的睡衣还安安静静摆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看着,时暮冬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心烦意乱地似乎只拿了睡衣和睡裤……   走过去翻了翻,发现确实忘记拿内裤了,于是又折回衣帽间给桑落拿了条未拆封的新内裤。   时暮冬拿着内裤从衣帽间出来,浴室的门正好也打开了。时暮冬一抬眼,目光正好和桑落对上。   桑落头发湿漉漉的,沾湿后的黑发贴在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黑白分明,挂在细腻皮肤上的莹润水珠又添了几分旖旎。视线再往下看到两点殷红,以及平坦紧实的小腹,人鱼线精致明显,再往下……   “哇啊!”   时暮冬视线还未来得及往下挪,突听桑落一声惊呼,眼前虚影一晃,“砰”的一声重重关门声响之后,眼前的景色就变换成了木质的浴室门。   时暮冬僵立在原地,第一次露出如此不淡定的表情。   而与他隔着一道门的浴室里,桑落也正手忙脚乱地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围在腰间。   “你不是说要出去一下的吗?”桑落靠在浴室门后,双手紧紧揪着浴巾,一张脸爆红。   “我突然想起来忘记给你拿内裤了。”时暮冬隔着门板跟他解释,声音略虚,听起来底气不太足。   桑落一张脸更红了,心虚地低头往下看,突然绝望地伸手抱住了脑袋——自己刚才就站在他面前,一点遮掩都没有!他肯定看到了!   桑落:嘤嘤嘤,我被看光了,想洗。   时暮冬:没关系,以后这样的事情会经常发生,习惯就好了[吃豆腐] 第三十三章   事实上时暮冬也确实是看到了,不过并不如桑落所想象的那样。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巧合,时暮冬没有想到桑落竟然会正好在这个时候打开浴室门,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光不出溜的状态出来,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去看桑落的脸,结果发现对方上半身光溜溜的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不过没等他转过脸桑落已经尖叫着躲回了浴室,顺便关上了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时暮冬其实只看到了一个背面。但是即便只是一个背面,那两瓣浑圆挺翘的、白花花的…也足够给时暮冬留下不小的冲击。   “咳!”   时暮冬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一面,拳头抵在唇边掩饰地清咳了一声,镇定地把内裤放好,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离开。   桑落壁虎似地贴在门板上,听到了时暮冬离开的脚步声,随即是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听着像是出了卧室,这才重新把门打开。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他谨慎地先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环顾了一周,确保没有看到时暮冬的身影又将门拉开了一些,长臂一伸捞过放在门边的睡衣,迅速关门。   时暮冬出了卧室,原本想要下楼倒杯酒冷静一下有些杂乱的情绪。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管家端着个托盘从楼梯上走上来。   “少爷,太太特地吩咐厨房给小桑先生炖的乳鸽汤。”   时暮冬低头看了一眼,一个炖盅,以及一份餐具。   “只准备了小落的?”   “少爷的也有,不过……”管家面色为难,“您应该不太想吃。”   “为什么这么说?”   管家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您的那份是太太亲自炖的。所以我擅自做主没给您端上来。”   “……”时暮冬靠着门框,摘下眼镜摁了摁鼻梁,无奈地问,“我又做错什么惹她生气了?”   对于做饭这件事,有些人天生没有这个天赋,就算是靠后天学习也无济于事。很不巧的是,时老太太就是这类人。更不巧的是,老太太虽然没有天赋却对料理有着浓烈的兴趣,一直在学习,一直没长进。做出来的东西时家没有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老太太倒也心宽,见家里人吃自己做得东西吃出了痛苦面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成了黑暗料理,专门给犯错事的孩子吃。所以当得知老太太又下厨了时暮冬的第一反应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不过他反思了好半天也没反思出个结果。   “最近都没回家还能惹她生气?”时暮冬纳闷地自言自语。   老管家笑意温和地提醒:“昨天固和集团董事长的夫人程太太来家里做客了。”   时暮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位程太太可是老太太的头号死敌,两人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年龄相仿又是邻居,所以周围人经常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偏巧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读书的时候比成绩,长大之后比事业,结婚之后又比丈夫、比孩子,后来孩子也成家立业了又开始比孙子、比儿媳女婿。   两个人就这样比来比去了一辈子,其实彼此间的关系倒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就是说话都喜欢夹枪带棒,每次聊天总得把一方气到哽血才罢休。当然一般老太太都是气人的那个,毕竟丈夫和几个孩子都是出人头地的优秀,很少有人比得过。尤其是当她拿出自家小儿子时,那叫个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但这一回,她却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上惨遭滑铁卢。   老管家告诉时暮冬:“其实那天程太太是看到了网上的言论特地过来的,还特地带上了三个儿媳妇。”此行的意图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时暮冬不禁扶额苦笑,难怪今晚回来老太太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还以为是感情淡了,没想到是被自己气得不轻。   “给我吧。”时暮冬接过托盘。   管家问:“那您的那份,需要端上来吗?”   时暮冬想了想说:“喂蒙克吧。”蒙克是时易养的狗,一只阿拉斯加和萨摩耶的串。   管家轻声提醒:“少爷您忘了,蒙克吃过一次吐了三天之后就再也不吃太太做的东西了。”   “……倒掉倒掉。”时暮冬头疼地摆摆手,又特别叮嘱了一句,“别让人看见,明天老太太问起来就说我吃了。”   “明白。”管家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帮时暮冬处理了。   桑落换好睡衣之后又在浴室里待了五分钟,等到脸部温度冷却了才磨磨蹭蹭走出来。   时暮冬已经进屋有一会儿了,正站在阳台上吹风。   桑落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门里没有出声。   时暮冬背对着阳台的门,双手搭在栏杆上,背微微弓起,姿态随意。夜深人静,整个人也难得放松了下来,光着脚,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乱。   此时时暮冬的样子有些散漫,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形象,和白天里一丝不苟的严谨形象差距甚远。   白天的时暮冬就像一朵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做为一个集团的裁决者,他需要时刻保持威严,同时做为上位者又不能让别人一眼看穿内心的想法,因此需要用适当的冷漠和疏离来伪装自己。   如果说白天的时暮冬是清冷矜贵,淡淡的距离感让人望而却步的话,那么夜晚的他却有种诱惑人想要靠近的致命吸引力——随性潇洒却又不失优雅,以及一点…野性。   时暮冬似乎是觉察到身后的视线突然转过身来,正好与桑落的目光对上。他这会儿没戴眼镜,暖黄灯光下,那双清冷凤目似乎也染上了丝丝暖意。   白衬衫有些皱,衣领最上方的三颗扣子解开了,露着一大片胸肌,衣袖被挽到了手肘处,下摆也从西装裤也解放了出来。夜风忽起,掀起了一角衣摆,露出一截平坦腰腹。   时暮冬常年西装革履不露|肉,加上那张俊美的脸以及那副文化人标配的金丝眼镜实在是太具欺骗性,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人虽然顶着一张文质彬彬的斯文脸,实际上厚实西装布料包裹之下的是一副常年健身的性感身躯,肌肉紧实,充满力量。   桑落知道时暮冬经常健身,身材很好,但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时暮冬似无所觉,径直朝他走来,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语气平常地问他:“饿不饿?厨房准备了夜宵夜。”   “宵夜?”桑落确实有些饿了,就问,“是什么?”   “乳鸽汤。”时暮冬说,“给你放那边桌子上了。”   桑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青花瓷的炖盅,旁边还摆着一副同款的青花瓷碗筷。   “怎么就拿了一副碗筷?”桑落问,“你不吃吗?”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时暮冬笑笑说,“你吃吧,我去洗澡。”   “哦。”桑落走到桌边坐下。   鸽子汤也是广味居的名厨炖的,滋味鲜美,桑落确实有些饿了,连汤带肉吃了个干净。吃完就有些撑了,晃着手在屋里转悠消食。   转悠着转悠着就转到了床边。床头柜上摆放着数码相框,液晶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着时暮冬的照片。照片很多,像一本成长册,几乎涵盖了时暮冬成长时期所有重要的人生节点。   看着照片里的时暮冬五官从稚嫩到青涩再到成熟,桑落恍惚间有种参与了对方成长的错觉。   时暮冬的五官从小到大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倒是气质天差地别。长大后的时暮冬成熟稳重,气度从容,但幼年时期竟也是个软萌爱笑的小奶包。   照片中大概是五岁的样子,时暮冬已经初具帅哥模子,鼻梁又高又挺,下巴尖尖的,不过笑起来脸颊还有点肉感,又帅又可爱,眉眼弯弯,手里抱着一个比他人都要高的维尼熊公仔,模样真是说不出的乖巧。   隔着液晶显示屏,桑落都觉得心都要化了,索性将这张照片定格仔细欣赏了起来。   “在看什么?”时暮冬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桑落背对着自己蹲在床边,双手托腮正认真地盯着什么看。   桑落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身子往边上歪了歪,露出身后的数码相框。   时暮冬脸色变了变,快步走过去直接把数码相框关掉了。   桑落不满:“关掉干嘛,我还没欣赏够呢。”   “不过是几张照片,有什么好看的。”时暮冬躲过他的眼睛,表情不怎么自然。   “照片怎么会不好看呢?”桑落故意跟他唱反调,“照片是认识了解一个人最快速的方法。”   “那你了解到什么了?”   “了解到很多,比如说你原来高中还是校内足球队的主力,钢琴比赛得过奖,大学还去攀登过喜马拉雅山,另外……”桑落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眯眯地仰脸看他,“如果不是看了照片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原来这么可爱!”   时暮冬无奈望天,就知道他会提这一茬。   “没想到你小时候和现在差别这么大,小时候那么喜欢笑,结果现在都不笑了。”桑落滔滔不绝地问,“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只是在正常不过的成长过程罢了。”时暮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挑唇,坏笑道,“就好比某些人小时候穿小裙子,但如今长大了再让他穿裙子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你说是不是?”   “……”桑落一秒收起笑容,冷静道,“童年回忆也挺无聊的,困了,我要睡觉了。”随后身子往床边一歪,倒头装睡。   时暮冬轻笑出声,将人从床上又拉了起来:“你喝了汤,刷了牙再睡。”   “哦。”桑落低着头疾步往浴室走去,走远了还能听到时暮冬的轻笑声但他没有勇气回头控诉。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桑落又在浴室里待了十来分钟,出来的时候时暮冬已经睡下了。房间里的灯都熄了,不过时暮冬显然还记得桑落晚上睡觉怕黑,因此留了他那一边的床头灯。   桑落放轻脚步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轻手轻脚钻了进去,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吵到时暮冬。躺下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中间留出来的位置——空间很充足,就算是睡一个一米九几的肌肉壮汉都绰绰有余,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深夜,半睡半醒间桑落耳边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身下的床垫也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又很快停下。   桑落以为是时暮冬在翻身就没有在意,准备继续睡。然而在他闭眼的瞬间,后背猛然袭上一股温热,腰腹的位置也传来轻微压迫感。   桑落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了横放在腰间的一条手臂。一转脸,是时暮冬近在咫尺的脸。 第三十四章   耳边是时暮冬若有似无的浅浅气息,比体温略高,连带着被吹拂过的那块皮肤也微微发烫,就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一般。   看着时暮冬近在眼前的脸,桑落的心脏麻痹了一瞬,随后又以极快的频率快速跳动,紧张到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时暮冬的手和脚都搭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一般。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也太过暧昧,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桑落有些不不适应,但是心底里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他也曾怀疑怀疑过时暮冬是不是在装睡,毕竟偶像剧里经常这么演,但很快又被他给否定了。因为时暮冬除了从床的那一头挪到这一头,并且像抱公仔一样把自己抱进怀里后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没过多久就连呼吸也开始趋于绵长。   虽然不知道他是梦游还是单纯睡相不好,但确实是睡着了。桑落保持着身子朝前脑袋朝后的姿势观察了时暮冬很久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在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悄悄把人推回去还是顺其自然就这么和时暮冬头靠头接着睡?   面对这两个选择,桑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他将时暮冬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轻轻抬起一些,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从背对变成了面对面,这个姿势能更好的欣赏时暮冬的睡颜。   床头灯光昏暗暧昧,在两人的头顶投射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晕,柔和了时暮冬棱角分明的五官,清疏感不似白日里那么明显。   时暮冬睡着的样子很乖。   放在平时,桑落想都不敢想“乖”这个词能和时暮冬联系在一起。但这一刻他看着时暮冬安静的睡颜,觉得再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的形容了。   抛开睡得好好地突然挪过来把自己当成人肉抱枕这件事,时暮冬睡着后还是很安静的,不说梦话也不打呼,就连呼吸声都很浅。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微微上翘着,脱离了白日里的成熟稳重,睡着后的时暮冬反而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桑落目光落在时暮冬的脸上,视线没有一刻的离开。跳动剧烈的心跳开始趋于稳定,情绪却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桑落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脸颊上缥缈似无的温热气息,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他的心口轻搔,酥麻的痒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无处不在却又抓不到摸不着,折磨着浑身每一个细胞。   桑落每次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又睁开了,然后盯着时暮冬沉静的睡颜看上十分钟,再次尝试闭上眼睛。如此循环反复。   桑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一晚上睁眼了几回,每回睁眼都能发现窗外天色比刚才又亮了一些。   桑落一夜未睡,天光拂晓之时实在是困得不行这才眯了一会儿,不过他睡得不沉,身旁的人一动就惊醒了。   时暮冬作息很规律,不管前一晚睡得早或晚,第二天早上七点前准时醒来。   做了时暮冬一晚上的人肉抱枕,桑落很想看看时暮冬醒来看到这一幕的反应,因此被吵醒之后他也没有睁眼,继续装睡,眼皮却悄悄睁开了一条缝。于是他成功看到了时暮冬从刚睁眼的迷蒙到清醒再到惊吓最后到震惊的变脸全过程。   如果不是还在装睡,桑落真的很想笑出声。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在时暮冬脸上看到这么生动又多变的表情,早知道就在床头摆个隐蔽摄像头了。   桑落继续不动声色地偷看时暮冬的反应。   刚睡醒脑袋估计还有些发懵,眼前的情况时暮冬用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来消化。反应过来的一刹那,时暮冬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结果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的脚还搭在桑落的小腿上,脸色顿时又僵住了,沉默了少顷又把脚也收了回来。比起闪电收手,时暮冬手脚的速度就像是按了0.5倍速,速度十分缓慢,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桑落。   桑落闭着眼睛,只觉得身下的床垫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身旁的气息就消失了。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时暮冬已经睡回到了自己的那半边床上,中间隔的距离堪比非洲大裂谷。   时暮冬躺了没一会儿就坐了起来,抱着手臂靠在床头,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在生闷气。   桑落很早就注意到了时暮冬的反应和他预想的有些出入。在那种情况下,震惊或者是惊慌失措都很正常的反应,但时暮冬却只在最开始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之后更多的情绪是懊恼和无奈,至于最基本的意外反应更是从未出现过,就好像是一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想极力避免,到头来发现还是发生了。   不过时暮冬怎么说也是个身经百战的集团总裁,心理素质到底是要比一般人强大,即便是面对如此情况他也没有失态,表情甚至算得上平静,第一反应就是趁着桑落还没醒过来之前起床出门,假装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卧室房门打开又关上,很快归于寂静。   桑落睁开眼睛,不满地撇了撇嘴。原本他想在时暮冬起床的刹那装做突然醒过来,将准备溜之大吉的某人抓个正着,但是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因为自己如果这样做的话,必定会牵扯到昨晚睡觉的话题,这样一来尴尬的就不仅仅是时暮冬了。   不过时暮冬一走,桑落的困意也总算是来了。窗外灰蒙蒙的,估计是个阴天,正好适合睡个回笼觉。桑落抱着被子独占了一张两米的大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暮冬起床之后直接去了一楼的健身室,先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个小时,然后又去遛狗,牵着时易的爱犬在小区里逛了一圈,回来已经快九点了。   时老太太和时老爷子也起了有一会儿了,正在等他吃早饭。   时暮冬把狗交给佣人带回了后院的狗舍,又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走进饭厅一看,却只看到了自家父母。下意识扫了眼三楼的方向,他问一旁的管家:“小落还没有起吗?”   “还没有。”管家问,“需要叫他吗?”   “不用了。我上去看看他。”   “小落也不是赖床的孩子,今天怎么这会儿都还没起。”时老爷子别有深意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沉声教育道,“别仗着年轻就胡闹,凡事都要节制,不然老了受罪。”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时老爷子板着脸瞪自家儿子。   “我心里有数,您就别管了,吃你的饭吧。”时暮冬不忘温馨提醒,“牛排有点硬就别吃了,小心你的假牙。”   “混账!”时老爷子顿时就怒了,“你老子这是真牙!牙口好着呢,别说牛排了,猪蹄都啃得动!”   “行,我中午让厨房给你炖猪蹄。”时暮冬语气敷衍,明智地没有跟他爹过多纠缠,转身出了饭厅。   时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跟妻子抱怨:“这臭小子结婚之后是越来越硬气了啊,现在敢顶嘴,过几年还不得爬老子头上来?”   “不用等,”时老太太优雅地切割着牛排,慢条斯理道,“等你年底从董事会卸任,他就爬你头上了。”   时暮冬上到三楼,轻轻推开卧室房门,桑落还在睡觉,睡得很沉。他的睡相很好,规规矩矩地仰躺着,被子也整整齐齐地盖到胸口,一双手抓着被子的边缘,标准的婴儿睡姿。   时暮冬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口安静欣赏了一会儿,嘴角无声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又悄悄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饭厅,老爷子边给妻子切牛排边问:“小落还没有起吗?”   “嗯。”时暮冬在二人对面坐下,嘱咐管家,“你们别去吵他。顺便让厨房熬点海鲜粥温着,他早上习惯吃清淡点的食物。”   管家笑呵呵应下:“知道了,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老爷子把切好的牛排摆到妻子面前,又开始切自己的那份,顺便跟时暮冬说话:“你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没有,我这两天休息。”时暮冬问,“怎么了?”   “正好,吃完饭跟我出趟门。”老爷子吩咐道。   “生意上的事情?”   “差不多。”   时暮冬就没有多问,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吃过早饭桑落还是没有起床。时暮冬回屋换了身衣服就跟着老爷子出门了。得知桑落还在睡觉,老爷子深深看了时暮冬一眼,目光别具深意。   时暮冬视若无睹,冷静钻进了车里。   桑落一晚上没睡,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接睡到了中午才起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卧室猛然想起来自己如今在时家,顿时就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在卧室里没有看到时暮冬,又急忙慌慌张张下楼。   下了楼,却没看到任何时家人,只有佣人在打扫卫生。   管家正好从庭院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水壶,看见了桑落连忙放下水壶走过来:“小桑先生,您起床了。饿了吧,我让厨房给您准备午饭。”   “其他人呢?”桑落问。   “老爷和少爷有应酬,上午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太太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管家又道,“少爷出门前特地叮嘱厨房给你熬一碗海鲜粥当早餐。不过眼下已经中午了,小桑先生两顿没吃饭了,光喝粥怕是不顶饱,我让厨房再做点其他的。”   “不用了,我喝粥就好,现在不是特别饿。”在时家过夜的第一晚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桑落有些尴尬,也不好意思麻烦厨房专门为自己再开火。   不过管家先生还是觉得桑落只喝粥的话吃不饱,于是又让厨房做了几个生煎包。   生煎包得现做,还需要一点时间,桑落就决定先去花园找老太太。   老太太正在百花园里修剪花坛里的花。时家有专业的园丁,不过百花园是老爷子专门为爱妻建造的,意义非凡,所以百花园一直是老太太在亲力亲为地照料,就连修剪花枝这样的小事都不愿假手他人。   “妈妈。”桑落顺利在百花园里找到了老太太。   老太太正在修剪一株海棠的分枝,听到桑落的声音停下手上的工作转回身,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起来啦?”   桑落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声音有些轻:“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老太太摘了手套从花园里走出来,轻轻碰了碰桑落的手臂,柔声道:“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不需要不好意思。”   “嗯。”桑落点点头,表情淡淡地感动。   “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厨房还在做。”   “在做什么?”   “生煎包。”   老太太皱眉:“怎么吃这么简单,让厨房再给你做点别的。”   “不用了。”桑落出声阻止,解释道,“我刚起床没什么胃口,就喜欢吃点清淡的,生煎包和海鲜粥就挺好的。”   “那就照你的意思吧。”老太太拉起桑落的手往屋里走,“晚上再让厨房给你炖佛跳墙,你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谢谢妈妈。”桑落笑容甜又乖巧。   吃过午饭,桑落无所事事,也跑到百花园帮老太太照料花去了。百花园很大,里面花卉品种又多,还都是名贵品种,料理起来步骤多且繁杂,一老一少干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时暮冬打来电话说是应酬尚未结束,晚上顺便就在外面解决不回家吃了。于是晚上的餐桌上比起前一晚更加冷清了,只有桑落和时老太太两个人。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或许是为了弥补桑落中午那一顿简单的午餐,晚饭依然很丰盛,不仅炖了佛跳墙,还有一个烂乎乎的大肘子。   老太太晚上吃得少,一般只喝一碗汤,因此桑落一个人吃完了一盅佛跳墙和一整个大肘子,最后还用大肘子的汤汁拌了一大碗白米饭,成功吃撑了。   老太太递给他一杯柠檬水,淡笑着感慨:“果然是年轻,胃口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晚上根本不敢这么吃。”   “其实我平时吃得也不多,今天主要是厨师手艺好,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桑落小口抿着柠檬水,面上淡淡的羞涩。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老太太言外之意是感叹他吃得多,但事实上他平时饭量确实不算大,今天确实是因为时家厨师手艺太好,另外就是中午的生煎包和海鲜粥确实不怎么扛饿。   老太太担心他晚上吃太多会消化不良,又拉着他在庭院里散步消食,顺便给他讲时暮冬小时候的趣事。   桑落自从昨晚看了时暮冬的童年照片后正好特别感兴趣,不过数码相框里的照片有限,他想再看些其他的照片。   老太太一听他想看时暮冬小时候的照片激动地双眼都放亮了,也不散步了拽着桑落回了屋直奔书房。老太太从书架了取出两本厚厚的相册。相册的封面贴着标签,左边那本写着“末宝0~10岁”,右边那本是“末宝11~18岁”。   “末宝?”桑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指时shu……暮冬吗?”   “对,”老太太笑着解释,“暮冬出生在农历十二月,暮冬时节,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暮冬就是冬末,索性就把末这个字拿来给他做了小名。”   “原来是这样。”桑落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末末、末宝,还挺可爱的。”   “是啊,不过暮冬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小名,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我们这么叫他还会傻呵呵答应,后来长大一点就不搭理我们了。”老太太遗憾摇头,语气还有些怀念,“孩子果然还是小的时候才好玩,长大了就没意思了。”   桑落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张小小只的时暮冬抱着小熊卖萌的照片,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桑落找了个张沙发坐下,开始认真翻看起时暮冬的童年照片。老太太坐在边上帮着做解说,不知不觉间抖出了不少黑历史,听得桑落眉开眼笑,欲罢不能。   翻看照片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在时暮冬10岁之前的照片里,基本上每一张里时暮冬都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最有趣的是,那只小熊的体型会随着时暮冬的身高体型发生变化,总是和时暮冬保持着相同的高度。   桑落指着照片里的棕色小熊好奇地问:“妈妈,这个熊是什么公仔?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个形象的?”   “这是暮冬的伴生熊,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公仔,你没见过也正常。”老太太笑眯眯解释道。   “伴生熊?”桑落震惊,伴生兽他曾经在影视剧里听说过,但是伴生兽还是第一次见。   老太太拉着他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桑落放下相册,好奇跟上。   两人出了书房,又走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   推开门里面竟然是个儿童房,看起来已经闲置了好些年头,没有人走动的痕迹。屋里摆满了各种玩具,小到汽车玩具,大到飞机模型,不过最壮观的还是靠墙的一排小熊公仔,就是照片中时暮冬抱着的那一个。   桑落数了一下,这些小熊公仔总共有18个,外形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体型。18个公仔按照从高到底的顺序依次排列,看起来就像是一组俄罗斯套娃。   老太太告诉他:“这些小熊公仔是我的一位设计师朋友设计的,和暮冬同时出生。这里有十八只,代表着1岁到18岁的暮冬。它们就像是暮冬的伴生品,陪伴着他一起长大。”   桑落:末宝~   时暮冬:咳…以后不准这么叫,有损我作为老攻的尊严   桑落:好的,末宝~   时暮冬:…… 第三十五章   所谓伴生,便是陪伴出生,以及陪伴一起长大。这些小熊公仔就像是时暮冬一个又一个的分|身,陪伴着他一起成长。   同时也是时暮冬成长道路上的缩影。十八只小熊公仔体型最小的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最大的却比桑落还要高出半个头。这些都是按照时暮冬的身高体型来制作的,所以桑落看着它们就好像是看到了时暮冬前十八年的成长印记。   桑落走过去拿起最小的那个公仔,小小一只,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不禁感慨:“好小。”   “是啊。我怀暮冬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前几年工作比较拼又把身体累垮了,导致暮冬在肚子里是营养汲取不足,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在保温箱里住了三个月。”老太太说起这事语气里还是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可是他现在长得比我还高还壮,爸爸妈妈肯定花了很多心思才把养到现在这样。”桑落轻声安慰老太太,又走到第十八个公仔身边,也贴墙站立跟它比身高,受打击地说,“居然十八岁就比我高半个头了,营养真好。”   “光长个子有什么用,五岁之后就不可爱了。”老太太拉起他的手,笑得温柔又慈爱,“妈妈还是喜欢你,贴心又嘴甜,养你肯定比养暮冬有趣多了。”   桑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嘴羞涩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妈妈,这些伴生熊只做到暮冬18岁吗?后面怎么没做下去了?”   “其实还有两只的。”老太太解释道,“这个伴生熊一直做到了暮冬20岁的时候,另外两只只不过没摆在这里而已。”   “那两只为什么不摆一起?”桑落纳闷。   “哦,那两只是暮冬最常搂着睡觉的,一只摆在他的卧室,一只估计还放在之前的单身公寓里呢。”   桑落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暮冬搂着公仔睡觉?”   老太太笑眯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了然地问“你都不知道吧,我想想他也不可能会让你知道,那家伙最要面子了,这种丢脸的事情肯定连你这个枕边人都不会说。”   桑落想起了昨晚被时暮冬抱着睡了一夜的事情,当时他就有些奇怪,时暮冬抱着他的姿势和情侣间互搂着睡的感觉不太一样,既不温馨也不暧昧,倒像是在抱一只玩具公仔,合着还真是把他当成人形玩偶了啊!   “可昨晚卧室里没看到有公仔啊?”   “我给他收起来了。”老太太笑道,“三十几岁的人睡觉还要楼这个公仔说出去让人笑话,我这是帮他留面子呢。”   桑落还挺遗憾的:“我确实不知道他原来睡觉还有这么个习惯。”   “这件事说来也怪我,”老太太告诉他,“因为是他的伴生品,我一直告诉他要好好呵护这些小熊,不能把它们随意丢弃,所以暮冬还小的时候走哪里都带着,睡觉也搂着,渐渐地成了习惯,到现在也改不掉。”   “其实不改问题也不大,”桑落摸着下巴幻想时暮冬抱着和他一样高的小熊公仔一起睡觉的场面,嘴角微微翘起,笑眯眯道,“还挺可爱的。”   “暮冬可不这么以为。”老太太摇头失笑。   桑落又有些新的主意,双眼亮晶晶地问老太太:“妈妈,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小熊也没有必要再收起来了吧,要不然放回去?”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突然笑起来,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你鬼灵精。”   桑落抬手揉了揉额头,神色坦然地对着老太太嘻嘻笑。   于是,晚上等时暮冬和老爷子应酬结束回家,上楼回房间一看,就见桑落已经睡下了,正坐靠在床头看书,而床的另外半边则躺着一个成人高的巨大小熊公仔,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枕头和被子。   时暮冬:“……”   “你回来啦?”桑落放下书坐起来。   桑落今天的笑容格外灿烂,时暮冬就感觉被晃了一下眼睛,不过心智倒还镇定,甚至还有工夫分神分析眼前的情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家伙笑得这么阳光,估计是憋着坏。   时暮冬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扯掉领带走过去:“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今天和妈妈在花园里修剪了一下午的花枝,有些累了。”桑落边说边应景地打了个哈欠,把书一合放在床头,钻进了被子里,“洗澡水给你放好了,你去洗吧,我先睡了。”   “好……”时暮冬回答得有些迟疑,原本他还想问问他这个熊是什么情况,结果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时暮冬满腹心事地进浴室洗澡去了,而在他离开的瞬间,床上原本已经睡着人却又睁开了眼睛。   桑落坐起来竖着耳朵冲着浴室的方向听了会儿,能隐约听见细微的水声,确认时暮冬已经在洗澡之后又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微型摄像机,摆在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之后又打开手机APP调试设备,让镜头对准床的方向,把机器打开开始录像。又将等人高的小熊公仔拖到大床中间。做完这一切,他翘起嘴角,重新躺下。   时暮冬洗完澡出来,桑落已经睡着了。原本躺在自己那半边床上的大熊公仔不知怎么地跑床中间去了。   时暮冬关了灯走到床边,盯着大床中间的大熊玩偶看了半天,最终没忍心把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兄弟”扔床底下去。   时暮冬也躺上了床,顺手关了床头灯准备睡觉了。   这只公仔是第20只,是整个系列里最后一只,同时也是体型最大的一只,身高比桑落还要高一些,还有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平放在床上就像一座小山将时暮冬和桑落阻隔在了床的两端。   以前搂着这只熊睡觉的时候时暮冬还不觉得,如今床上多了一个人就感觉有些占地方了。但是一想起今早醒来时那尴尬的一幕,他又觉着这样也挺好的,于是彻底歇了把熊挪走的心。   时暮冬躺在从小睡到大的熟悉大床上,身边又是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心爱玩偶熊,整个人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困意很快席卷而来,眼皮渐渐发沉,将睡未睡之际意识最为放松,只是翻了个身就把多年的习惯给带出来了,长腿一伸手臂一揽便准确地抱住了身边毛绒绒的大熊。   时暮冬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大熊的身子上面,整个人陷入了满满的安全感之中,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旁边的人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双眼明亮如星,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桑落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并不敢肯定真的能看到时暮冬抱着睡睡觉的场面。毕竟以时暮冬的智商在看到大熊重新出现在卧室里的一瞬间或许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之后肯定会加以防备。   然而他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当他看到时暮冬大半个身子陷在大熊柔软的肚子里香甜睡觉时心头还闪过一丝“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反过来耍自己”的怀疑。   不过很快桑落又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睡得还很沉,估计自己这会儿就算趴在他的耳边叫他名字都不带醒的——很显然,时暮冬对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伴生熊确实有很深的感情,抱着大熊睡觉时明显要比平时安心和放松。   桑落翻了个身面对时暮冬,双手交叠放在脸颊下,借着床头昏黄的光线静静欣赏起来。   大概是抱着熟悉的偶玩熊的缘故,时暮冬今晚的睡相比起昨晚上似乎又多了几分孩子气。桑落回忆着时暮冬五岁时候的样子,试图与眼前这张成熟俊美的脸进行重合。除了五官长开了,轮廓线条更加硬朗了之外,两张脸似乎没有其他区别,就连睡觉时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桑落想起白天翻过的一张张照片,望着时暮冬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柔软,嘴角也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似乎更了解了时暮冬。知道了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太孱弱差一点就活不成了;知道了如今看似冷静稳重的他小的时候也会因为恐怖片里面血腥恐怖的场面而吓得大哭;也知道了他被好朋友背刺也会伤心难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单薄的形象一点一点变得立体鲜活。桑落了解得越多,停留在时暮冬身上的目光也就越多,直到最后根本挪不开眼。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时暮冬这些年拒绝了这么多的追求者,但爱慕他的人依然趋之若鹜。   时暮冬就像是一坛陈年佳酿,初尝是惊艳,但余味悠长,之后的每一次品尝都是让味蕾加深一次记忆,直到最后上瘾般让人日思夜想,欲罢不能。   桑落轻轻摁住胸口,手心清晰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略快,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或许是夜晚容易催动人心藏于最深处的欲念,桑落望着面前之人的脸,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贴上那张抿起的薄唇上。不敢深入,以免吵醒睡着的人,只是贴着干燥的唇面轻轻蹭了一下就立即退了回去。   一个根本算不上是吻的亲吻,却已经让桑落紧张地脸红心跳。偷袭过后就将脸埋进了大熊的柔软的肚皮中,不敢看时暮冬。   又是一个未眠夜。偷亲了时暮冬之后,桑落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男,兴奋地一整晚都没有睡,目光痴迷地盯着时暮冬的脸看了一晚上。   看了一整晚的后果就是清晨的时候眼睛因为过度酸涩都把时暮冬的脸看出重影了,这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休息,学时暮冬搂住大熊的另外一条手臂,软软弹弹的手感确实很棒,难怪连时暮冬都无法抗拒。   早晨,时暮冬再一次和桑落脸贴脸地醒来,心情已经十分淡定了,下床前甚至还给桑落盖了盖被子。   不过当天晚上,时暮冬就带着桑落回了二人的别墅。桑落对此倒也没有异议,不过那一晚之后他也爱上了大熊公仔的手感,就跟老太太打听那个设计师朋友的名字,想去市面上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公仔。   老太太没有让他找,直接大大手一挥把玩具屋里最大的那只公仔送给了他。桑落一开始没敢要,毕竟这是时暮冬的生日礼物,不过老太太很坚持,加上时暮冬对此也没有意见,大方表示喜欢就送给他,于是桑落就把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属于时暮冬十八岁成人礼的小熊公仔给带走了。   从理解时暮冬,到成为时暮冬,再到超越时暮冬,桑落只花了两天。   自从小熊公仔被带回来之后他也开始天天抱着,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抱着不撒手,看电影会在旁边安排一个座位,要不是担心带出门会弄脏,他恨不得在车里都给他弄出一个专座来。   除此之外桑落还特地斥巨资买了一把专门给宠物梳毛的梳子,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小熊公仔梳理全身的毛发。同时还找了服装设计师给小熊公仔定制专属衣服,每天换一套,就好像在玩换装游戏一般乐此不疲。   看到桑落如此珍惜自己的公仔,时暮冬心里当然是欣慰的,但很快他又发现桑落天天忙着给公仔打扮甚至为此忽略了自己,心里又淡淡泛酸,有些吃味。   “你很喜欢这个公仔?”时暮冬问他。   “是啊。”桑落找了很多家工厂一起赶制衣服,这些天定制的小熊衣服陆续都到了,他正在拆一批今天下午刚送到的一箱新衣服,整整一百件,包含了睡衣、常服、商务休闲套装、西装以及礼服,衣服的风格基本就是按照时暮冬的风格来设计的。   桑落每一件都要拿出来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一丁点瑕疵之后就用衣架挂好放在移动衣架上。为了摆放这些衣服,桑落特地把一楼的储物间给收拾了出来。   知道的他是在给公仔挑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养娃呢。时暮冬心里不是滋味,平时一贯温和的说话也变得有些尖酸。   “不就是一个公仔需要买这么多衣服?”   “为什么不需要?”桑落正沉浸在选新衣服的喜悦中,没有觉察到时暮冬的异样语气,“你看人家芭比有整整十亿件衣服呢!”   时暮冬胸闷:“难不成你也要给他买十亿件?”   “那倒不用,十亿件太多了,存放他们还是个问题呢。”桑落又道,“1000件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时暮冬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在思考要不要再换套大一点的房子,1000件衣服这幢别墅所有房间加起来也放不下!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它?”时暮冬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仔。”   “它一点都不普通!”桑落仰起脸严肃反驳。   时暮冬面色一沉,故意跟他唱反调:“我没看出来它哪里特别了。”   “因为它是你的伴生品啊。”桑落告诉他,“它是因为你才降生的,又陪着你一起长大。它和普通公仔不一样,它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不是也从来没把当成普通公仔吗?”   时暮冬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不确定地出声问他:“你喜欢它是因为它是我的伴生品?”   “虽然不全是,但这也是理由之一。”桑落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坦然而认真。   刹那间,云消雾散,拨云见日,心情豁然开朗。   时暮冬与他对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平静地说:“1000件太少了,再买一些吧,人家芭比有10亿件,我们的也不能太寒碜。挑好了把账单发我,我付钱。”   “还买啊?1000件够多了,再买家里也放不下。”桑落睁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时暮冬前后的态度转变好像有些大。   “尽管买,放不下就换套大一点的房子,或者把隔壁买下来专门放衣服。”这一刻,时暮冬终于有了豪门少爷该有的样子。桑落很感动,但还是言辞拒绝了。   自那之后,时暮冬再没有对桑落精致养仔一事表现出过不满,甚至还会主动帮他联系业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越来越多的公仔服云从世界各地运往别墅,储物间彻底成为了小熊公仔的衣帽间。   桑落还给公仔取了个名字——茉茉。   时暮冬:“……”他一点都不怀疑桑落是从知道了自己的小名才故意取这么一个名字,只是……   “不应该是末尾的末吗?”时暮冬感到不解。   “那不是和你撞名了吗。”桑落说,“所以我特地找了个同音字。”   “那为什么是茉莉的茉?有什么讲究吗?”   桑落看着他,笑而不语。   “茉”=“艹”+“末”   “末”是他的名,“艹”取自“落”字部首。 第三十六章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桑落觉得自从时家老宅回来之后,他和时暮冬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亲近了一些。   公司的事务告一段落,时暮冬也不用加班了,因此最近天天到点就下班回家和桑落一起吃晚饭。偶尔晚上有应酬也会主动跟桑落报备,回来应酬甚至还会主动给他带路边的小吃。   种种的转变让桑落有种他们好像在谈恋爱的错觉。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对时暮冬来说这只是一场任务。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受打击,反而因为时暮冬的主动的关心内心充满了斗志。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散漫随性,但心里一旦有了认定的东西也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   因此在偷亲时暮冬的那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追求时暮冬!   为了成功拿下时暮冬,他决定建个文档,做一份详细的追求攻略。毕竟时暮冬在此之前已经拒绝了一打的追求者,其中也不乏各行各业最优秀的人。因此想要成功攻略时暮冬可想而知是件多艰巨的任务,必须要做好完全准备。   不过在追人这方面桑落也是个菜鸟,毫无经验可谈,在对着空白文档枯坐了两天之后,他深刻认识到了这件事情单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成功,于是决定找个经验的丰富的前辈虚心请教。   程允安最近遇见了个女孩,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虽然目前还没追求成功,但是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对于桑落来说就是一个现成的教学模板。于是他挑了个日子趁着时暮冬白天出门上班,找到了程允安和萧寒的公寓。   两个人都是自由度很高的职业,不需要坐班,也不用朝九晚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吃吃喝喝打游戏。所以桑落都不用提前打招呼,什么时候想去找他们就直接上门,绝大多数时候都能在家里堵到人。不过今天好巧不巧正好就撞上了那绝少数的情况。   桑落踌躇满志地跑到二人合租的公寓,却闯了个空。屋里犹如蝗虫过境,满地的衣服,茶几也乱七八糟,用过的纸巾,横着放的发胶,以及一堆沾着墨点的打印A4废纸。   桑落勉强在屋中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给两人打电话。他先打给了程允安,打了个三个都没人接,又打给萧寒。萧寒倒是接的很快,但一开口就惊呆了他的下巴。   “我正在外面陪允安面试呢,你来不?”   桑落反复确认了三遍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面试工作?”   “对啊!”   “他……失业啦?”桑落问得很小心,“说唱圈被端了?”   “哎,一言难尽。”萧寒深沉地叹了口气,“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要不然你过来我当面跟你说。”   二十分钟后,桑落按照萧寒给的地址在一家咖啡厅里顺利和萧寒汇合了。   桑落在萧寒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服务员拿着饮品单过来,他随意地点了杯拿铁,就迫不及待进入了正题。   “允安那家伙好端端怎么去面试工作了?他不就是因为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工作才选择玩说唱的吗?”   “受打击了呗。”萧寒叼着一根棒棒球,鼓着右边腮帮子跟桑落解释起来,“安子前几天跟他女神告白被拒了,之后意志消沉了好几天,昨天才好不容易有点精神,结果好了没多久突然又抽风了,说以后不玩工作了,要找份正经的工作,这两天一直在各大招聘平台疯狂投简历,这不今天就有一家不错的公司邀他面试,他就来了。”   桑落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怎么没关联。”萧寒将糖果嘎吱咬碎,将纸棍抽出来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做抽烟状,“安子认为女神拒绝他就是因为他没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你想想人家女生是外企的中层领导,他呢,一个玩地下说唱的,赚的钱没人家女生多也就算,最主要是不稳定啊,说难听点不务正业,人家姑娘不接受他也正常。”   “于是为了爱他连灵魂都背叛了?”桑落啧啧感叹:“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情圣。”   “可不是,”萧寒也很感慨,“别看那小子长了张花心的脸,干得倒竟是些深情的事。”   “面试还没结束吗?”   “应该快了吧。”萧寒看了眼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对了,你今天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桑落低头摸摸鼻子:“我的事不着急,等允安出来再说吧。”   “哦。”萧寒也没有多问,和桑落一起吃一份抹茶蛋糕,“对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桑落说:“我和暮冬回时家住了几天。”   “你们和好了?”   桑落莫名:“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   “对哦!”萧寒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我被网上的小道消息带偏了,忘了你俩是假结婚来着。”   桑落好笑地问:“网上又说我们什么了?”   “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呗。就揪着时暮冬连续一周不回家这事情不放,非说你们感情破裂了。”萧寒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了,还有人已经猜到你俩是假结婚了。”   “是吗?”桑落并不是特别惊讶。   “你们是不是也该采取些措施啊,总不能任由这些言论四处传播吧。”萧寒道,“这样下去你俩假结婚的事情迟早曝光。”   “确实应该采取措施了。”桑落深以为然地点头。   萧寒好奇问:“你们准备怎么做?”   “我看到允安出来了,咱们也出去吧。”桑落转移话题,“快中午了去吃饭吧,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萧寒纳闷,但也没有错过吃大户的机会,“那我要吃澳洲龙虾!还有鱼子酱盖饭!”   “没问题。”桑落爽快答应。   从咖啡厅出来和程允安汇合后,桑落又带着二人去了A市最高档的海鲜餐厅。   程允安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惨遭拒绝,这对于一个外表花心但内心清纯的纯爱少年来说可谓是个沉重的打击,所以这段日子他的情绪一直比较低落,连话也比平时少了。桑落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好友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担忧起来。   程允安的那个女神桑落也曾见过一面,看到那个女生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气质和时暮冬有些相似——冷静聪明睿智,而且事业心也都很重,注定不是个会甘心囿于家庭的人。   他们都有极强的野心,有远大的抱负,人生目标明确,心志坚定。在事业上追求完美,在感情上也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因为本身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所以对于恋人的要求也会比较苛刻。   总而言之,一句话概括就是——难追。   程允安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长得帅,头脑也灵活,会搞活会玩浪漫又会说情话,一般的小女生确实很难招架得住,喜欢他的女孩子也不少,但他偏偏就看上了一个不一般的女人。   程允安的女神就尚且如此难追,更别提时暮冬了,可桑落又不如程允安浪漫会来事。他们两人就好像是田忌赛马里的两匹马,时暮冬是上等马,他是下等马,还偏偏被安排到了同一个赛道。   还没开始追求呢,桑落几乎已经能预见自己机会渺茫的未来了,但事到如今让他放弃又万万不可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原本还担心这种时候跟程允安讨教追人大法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取笑他。好在程允安吃完海鲜大餐情绪似乎好了不少,还有心情和萧寒打趣说笑了。   桑落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开始琢磨怎么不突兀地地切入主题,结果还没等他琢磨出来程允安倒是先主动开口了。   “你和时暮冬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桑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压了压嘴角,严肃道,“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萧寒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根蟹腿。   程允安轻笑道:“难得看你这么严肃,看来事件大事了。”   “确实挺大的。”桑落点头,“人生大事!”   “什么人生大事?” 二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异口同声地问。   “咳!”桑落紧张到舔唇,酝酿了好几次才郑重开口,“我准备正式追求时暮冬了!”   话落,气氛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两分钟,程允安才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追求是我想的那个追求吗?”   “没错,”桑落点头,严肃解释,“就是你追求女神的那种追求。”   “卧槽什么情况!”萧寒猛地拍桌而起,激动得声音都劈了,“你真的喜欢上时暮冬了?准备来真的?”   “没错。”   “怎么这么突然?不久前不还说你俩只是假结婚的吗?”程允安虽然吃惊但没有丢失警觉性,“该不会是这几天你俩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什么都没发生。”桑落面色平静,自动隐瞒了自己这几天和时暮冬同床共枕并且趁着对方睡觉进行了偷袭的事情。   “那你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他了呢?”程允安不解。   “时暮冬这么优秀我喜欢上他也很正常吧。”桑落搔了搔脸,“好了,你们也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可时暮冬是超级hard模式哦。”萧寒提醒他,“我听八卦媒体说他前前后后拒绝不下五十人,而且那些被拒绝的还都是绝顶优秀的人,你……有信心拿下他吗?”   “老实说,没太大的信心。”桑落坦诚道,“不过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况且我现在和他说起来还是名义上的夫夫,近水楼台的,说不定就成功了呢?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假结婚的事情会暴露了,一举两得。”   “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我们也不再劝你!”萧寒举杯,“祝你成功!”   “没错,作为好兄弟我们肯定会支持你!”程允安也举起酒杯说,“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多谢。”桑落以果汁代酒与好兄弟们碰杯,一口下肚却又话锋一转,“对了,既然我和时暮冬要来真的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把礼金还回来了?”   兄弟情深的感动气氛当然无存。   桑落被喷了两口酒,顺便收获了两道白眼。   别看桑落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吃过午饭之后就和两位好兄弟密谋起了追求大计。   程允安建议桑落循序渐进,不要急于求成,当务之急是让时暮冬先明白他的心意。   桑落摸着下巴有些为难:“你让我直接跟他告白啊?”   “最好不要吧。”萧寒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十分积极地参与了这次的商议,对着坐在身边的程允安努了努嘴,一脸认真地说,“你看安子就是反面教材,认识不到一周人姑娘告刚知道他的名就莽上去不管不顾跟人家表白了,结果怎么样?”   “你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程允安一颗心纯情少男心再次受到了致命一击,“而且我说的也不是告白好吧。”   “不告白那要怎么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桑落虚心请教。   “刷好感呗。”程允安说,“就跟玩游戏攻略NPC似的,经常找他说话,给他送礼物,先拉近彼此的关系,把好感度刷满!”   萧寒这回没再撅程允安,在一旁点头附和:“我赞成这个主意!”   “刷好感度啊……”   桑落听取了程允安的意见,傍晚把程允安和萧寒送回家之后就开车去了时晟集团。   他把车停在集团楼下的停车场,下车之前先给时暮冬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他现在正在公司,并且没有在开会才高调走进了大楼。   桑落虽然是第一次来时晟,但托那场轰动的世纪婚礼的福,时晟上下对于这位新鲜出炉的“总裁夫人”是无人不识。大门口的保安没有拦他,走到前台还没说明来意,前台小姐已经把电话打到了总裁办公室。   半分钟后,前台小姐姐挂了电话,面带微笑地告诉桑落:“桑先生,总裁目前在办公室,您直接上去找他就可以了。总裁办公室在17楼,这是临时身份卡,您收好。”   “谢谢。”桑落接过卡片道谢。   桑落拿着临时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17楼。时暮冬的秘书已经在电梯外等着了。桑落在秘书的带领下顺利到了时暮冬的办公室。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桑落敲了三下门,将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脑袋。   办公室正对着门,桑落刚把脑袋伸进去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眼睛一弯也跟着笑了。   “可以进来吗?”   “当然。”时暮冬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得到允许的桑落顿时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推开门趾高气昂地走了进去,嘴上还不甚真诚地客套了一句:“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不会。忙得也差不多了,再收个尾就能下班了。”时暮冬问,“今天怎么想到来我公司?”   “我来接你下班啊。”桑落顺手拽过一张椅子放在时暮冬的对面,长腿一垮反坐着,双手搭在椅背上,又将下巴搭在手背上,眼睛弯成了一条弧线,笑眯眯看着时暮冬。   时暮冬有一瞬的失神,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眼睛,平静地问:“要喝点什么吗?”   “白水就好。”   时暮冬拨通秘书的内线,不一会儿秘书送进来一杯白水,还有几包小零食。   “谢谢。”桑落仰起脸,笑容灿烂。   “不用客气,桑先生。”秘书小姐赶忙垂下眼,脸颊有些红。   “你先出去吧。”时暮冬吩咐秘书,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好的,老板。”秘书小姐抱着托盘出去了,顺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桑落拆开一包软糖,捏起一粒糖果正要放进嘴里,突然又放了下来,仰起脸问时暮冬:“我可以在你办公室吃东西吗?”   “为什么不可以。”时暮冬失笑。   “哦,我以为像你们这种洁癖人士会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工作场所吃东西。”桑落塞了颗软糖在嘴里嚼啊嚼,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捏起一颗递过去,“要吃吗?这糖挺好吃的。”   时暮冬轻轻摇头:“你吃吧。”   “哦,”桑落瘪起嘴装做委屈,“你肯定是嫌我脏了,你们这些洁癖的人有时候真伤人心。”   “我可什么都没说。”时暮冬赶紧解释,“我怎么会嫌你脏,我只是……不喜欢吃糖。”   “那玉米片要吗?”桑落很执着,拿起一包玉米片,说,“这个是咸口的,海盐芝士口味。”   时暮冬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因为嫌弃桑落脏才不肯吃他经手的糖果只得硬着头皮从桑落手中接过玉米片勉为其难放进了嘴里。   桑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即便心理强行接受了,但身理上的本能排斥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果然时暮冬把玉米片塞进嘴里的一瞬间,脸上表情就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不过好在抗拒的情绪并不是特别明显,良好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再吐出来,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了。   看到时暮冬喉部明显的吞咽了一下,桑落暗暗松了口气——能吃下自己经手过的食物,说明也不是那么排斥自己,这是良好的开头!   不过桑落也知过犹不及,所以只试探了一回就收手了,之后再给时暮冬喂食就没有再用手,而是直接连包装袋递到他的手边让他自己拿。   后者的投喂方式显然也是时暮冬更容易接受的,连带着对零食的接受度都变高了,桑落每次把袋子递过来都会象征性地吃一口,吃完接着工作。   时暮冬工作的时候桑落就坐在对面安静吃自己的零食,不出声也不打扰,只有在对方停下来休息的空隙才会给他喂食。   吃完最后一包小零食,桑落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随手扯了张桌上的抽纸擦了擦嘴。   对面,时暮冬也合上文件夹,摘下眼睛轻轻捏了一下鼻梁。   “忙完了吗?”桑落轻声问他。   “嗯,我再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可以回家了。”时暮冬将眼镜重新戴起,虽然疲惫但还是扯起一个温润的浅笑。   “辛苦了。”桑落提议道,“既然你工作这么辛苦,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就不回去吃了吧?我请你吃大餐?”   时暮冬饶有兴致地问:“你想请我吃什么?”   “西餐?”桑落提议,见时暮冬没有意见,略作停顿又补充了一句,“去花里怎么样?”   这一回时暮冬没有立即答应,低着头略做沉默,语气故作随意地问:“A市这么多餐厅为什么选花里?”   桑落早有应对,冷静道:“第一当然是味道好啊,第二嘛景色好,能俯瞰整个A市,而且听说餐厅对岸这几天正好有灯光秀。”   “就因为这两个原因?”   “这两个原因还不够啊。”桑落装无知,“既能饱口福又能饱眼福,一举两得,多好啊。”   “可那是家情侣餐厅。”时暮冬提醒他。   “谁规定情侣餐厅只能情侣去了?”桑落理直气壮反问,“情侣餐厅什么的其实就是个噱头,既然开门做生意难不成还挑客人,难道不是情侣的就不准进他家吃饭了?况且就算他们家招待情侣我们不也符合条件嘛,至少明面上咱们就是一对,不是吗?”   桑落七绕八绕就把话题重点从为什么非要选情侣餐厅转移到了情侣餐厅的招待标准上去,成功隐瞒住了自己的心思。   时暮冬也被他绕懵了,索性不再纠结:“既然是你请客,你决定就好。”   “嗯嗯。”桑落乖巧点头,又在时暮冬看不到的角度笑得不坏好意。   桑落在时暮冬的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五点过五分,二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那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很多员工都在一楼等着打卡下班,因此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的总裁和他的新婚爱人肩并肩从总裁专用电梯上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温馨又和谐。   桑落和时暮冬并肩走出公司大楼,正在商量是自己开车过去还是让时暮冬的司机送,一辆黑色保时捷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驾驶室的车窗降下,探出一颗脑袋。   桑落和那颗脑袋对视了三秒,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暮冬/时叔吃晚饭。”   时暮冬在一旁赞叹:“不愧是亲兄弟,心有灵犀,默契满分。”   桑落&桑霆:“……”   桑霆左手搭在车窗上,目光在弟弟身上上下打量:“你专门过来约暮冬吃饭的?”   “没错。”桑落保持冷静。   “你们准备要去哪吃?”   “……花里。”   “花里?!”桑霆果不其然就惊了,“那是情侣餐厅,谁定的地方?你俩怎么想的?”   “我定的。”桑落挺胸抬头,又把当初跟时暮冬说的理由又振振有词给哥哥重复了一遍。   桑霆听完弟弟的解释就沉默不语,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干嘛这种表情,我们只是去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去约会。”桑落心里其实虚的一匹,但心里越虚语气越是理直气壮,“谁规定情侣餐厅只能情侣去了,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啊。”   “好啊。”桑霆毫不犹豫答应。   桑落:“……”   桑落:追爱路上的绊脚石——哥哥。   时暮冬:同意!   桑霆:我只是不想让弟弟成为我婶婶有什么错![委屈抹泪] 第三十七章   桑霆的黑色保时捷内,桑霆坐在驾驶室负责开车,桑落坐在副驾驶室,时暮冬独自坐在后排。   桑落的目光不时瞟向后视镜,从镜子里偷看一眼时暮冬,然后再瞟一眼左边的哥哥,目光幽怨。   “居然真的跟来了。”桑落抱着手臂嘀嘀咕咕,在心里把他哥嫌弃了一路。   自己精心策划的约会就这么被毁了,桑落心里那叫个郁闷。但罪魁祸首偏偏又是亲哥,桑落别说是抱怨了,甚至都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   毕竟他哥是最不赞成他俩在一起的,结婚之后更是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敲打他,警告他谨记自己的任务和两人的身份,就怕他俩假戏真做。   这种情况之下他压根不敢告诉他哥自己已经喜欢上时暮冬并且已经准备追求他。决定等把人追到手之后再跟他哥坦白,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哥就算再反对也没用。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达餐厅所在的商场。在车库停好车,三人成电梯到达顶层。   花里是A市最有名的情侣餐厅,占据了一整层楼。从电梯出来就有迎宾生。   “欢迎光临。”身穿酒红色制服的迎宾小姐站在电梯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45度鞠躬。礼毕直起身,看见眼前的配置完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崩裂。   “请问…是几位用餐?”迎宾小姐语气谨慎而小心。   桑霆挑起嘴角露齿一笑:“三位。”   桑落:“……”   迎宾小姐:“……”   “好的,三位请稍等。”迎宾小姐在经历短暂的三观冲击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完美的服务式微笑,带着他们往餐厅门口走去。   到餐厅门口后换了一位服务生给三人带路,迎宾小姐也回到电梯旁等待迎接下一批客人,转身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人,目光耐人寻味。   这一幕正好被桑落看见了,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小声跟哥哥抱怨:“都怪你非要跟来,人迎宾小姐肯定以为我们三个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桑霆因为代沟没能立即get到弟弟的意思。   “……3开头的,后面带个英文字母。”桑落别别扭扭,语焉含糊,“O和Q中间那个。”   “什么鬼!我们三个这么纯洁的关系也能想到那种地方去?”桑霆震怒,“再说了,我们两个站一起明眼人一看就是亲兄弟,这也能认错?!”   “亲兄弟又怎么了,”桑落见自家哥哥反应这么大坏心眼一下子就起来了,“说不定是骨科呢?”   “你别恶心我!”桑霆被雷得头皮发麻,“三个人来情侣餐厅吃饭就一定那种关系了?情侣约会带着弟弟一起来吃饭不是也很正常吗?”   “弟、弟?!是说我吗?”桑落表情略呆,“那约会的情侣是指?”   “你也别恶心我。”时暮冬嫌恶地瞥了眼发小,“马上要吃饭了,你别影响我胃口。”   “我这不是举例吗,你以为我乐意跟你组CP啊。”桑霆也毫不客气地扔回一个白眼,“就你这个烂脾气瞎子才看得上你。”   桑落:“……”   “有没有人喜欢我也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时暮冬冷静反击。   “好了,你们别吵了。”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桑落只好站出来打圆场,“你俩之间一点CP感都没有,我想但凡有点分辨能力的人都不会把你们错认成是一对的,你们确定要为了一个明显不可能的事情吵一晚上吗?”   两人都不说话了,虽然看起来双方都还有些不服气,但总算没有继续吵。   桑落心累叹气。明明分开时看起来都很严肃稳重的性子,怎么一合体就斗嘴呢,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幼稚!   现在就吵个没完,桑落都不敢想象以后他和时暮冬要是真在一起了这俩人得吵成什么样?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以后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还要被要求回答哥哥和老攻掉水里先救哪个的修罗局面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呢?桑落还真地认真思考了起来。虽然八字都还没一撇,但就是这么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因为是情侣餐厅,所以位子都是双人座,服务生在安排三人位子时还好一阵为难,最后把三人安排到了窗边,又在对窗的那边加了把椅子。   虽然座位的问题是顺利解决了,但说实话真要坐在那个位子还是多少有些尴尬的,三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坐。桑落一怒之下把两人拉进了一个微信群,决定掷骰子比大小,抛出来的点数最小的那人坐那个位子。   一分钟后,桑霆拉着张大黑脸不甘不愿地在坐下。桑落则是欢欢喜喜地在时暮冬对面坐下。   花里不愧是全A市最出名的情侣餐厅,精致的菜品,鲜花蜡烛充满氛围感的用餐环境,以及窗外令人沉醉的夜景,集合了所有的浪漫因素,也难怪小情侣都喜欢来这里约会。   桑落一顿饭吃下来食物的味道没记住多少,光顾着欣赏时暮冬了。不愧是约会圣地,在昏黄暧昧的餐厅灯光下,时暮冬原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似乎更加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以至于那么一瞬间,桑落心里闪过一丝“气氛这么好要不直接告白得了”的冲动念头。   然后下一秒——   “这家餐厅味道确实不错。”他哥说话了。   浪漫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也冲散了桑落刚刚冒头的冲动念头。   桑落:“……”   桑落原本想在吃饭的时候和时暮冬进行一番走心的交流,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为后续两人的良好发展奠定基础。结果桑霆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别说是走心交流了,一顿饭吃下来他甚至都没跟时暮冬说上几句话,光听两个事业狂在饭桌上大聊特聊生意经了。桑落对做生意又不感兴趣,听得兴致缺缺,只得化悲愤为食物,埋头苦吃。   三人吃过饭从餐厅出来已经快九点了。   三个人只开了一辆车过来,桑霆原本是要送桑落和时暮冬回家的,但是刚走出餐厅就接到了助手的电话,于是扔下弟弟和兄弟就着急忙慌地赶回公司加班了。   桑落和时暮冬站在路边,江风吹拂着他们的面颊,带着湿湿润润的凉意。   桑落扒拉下沾在嘴角的头发,转头茫然看向时暮冬:“咱们现在怎么办?”   时暮冬掏出手机:“我叫司机过来。”   “直接回家啊?”桑落有些失落。   时暮冬放下手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不想回家?”   “我好像吃撑了,现在坐车我不确定会不会吐出来。”桑落抱着肚子,表情严肃又认真。   时暮冬便提议道:“我记得附近有个步行街,要不要去逛逛?顺便消食。”   “好啊!”桑落笑眯眯点头。   “那就走吧。”时暮冬收起手机往回走。   桑落脚步轻快跟上。   这一片是商业区,晚上人流量大,很是繁华热闹。但是桑落和时暮冬都只听说过并没有来过,因此对于夜晚步行街的人流量没什么概念。恰好这几天正好在搞活动,人流量比平时直接翻了一倍,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一片乌央乌央的脑袋。   桑落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禁瞠目结舌:“这是游客逛街还是丧尸来袭?”   步行街里的游客以龟速往前挪动,外面还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地往里进。桑落站在步行街入口,被后面的人撞了好几下。   时暮冬带着他站到角落里,俯身凑近问:“还要进去吗?”因为现场环境太嘈杂,他不得不贴在桑落的耳边说话。   桑落一来就后悔了,刚想拉着时暮冬离开,视线突然注意到了右手边的一对年轻小情侣。   女孩个子比较娇小,抱着男朋友的手臂小声抱怨:“人好多哦,会不会被挤散?”   男生安慰女孩:“别怕,我会保护你。”边说边把娇娇小小的女朋友拥在怀里。   女生顿时转忧为喜,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踮起脚在男生脸颊上亲了一口。男生低下头,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幸福的气氛桑落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   看着小情侣以树袋熊抱枝的姿势一挪一晃地走进汹涌的人潮,桑落心里生气淡淡艳羡,转脸看向一旁的时暮冬,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要不然往里走走吧,来都来了。”桑落装做勉为其难的样子,“不是说这里最近在搞活动吗?我们也去看看吧。”   “你真的要挤进去?”   时暮冬的用词十分精准,确实是挤进去。说实话,桑落也有些不习惯这种走在路上都能跟人碰到肩膀的感觉,但是一想起刚才那对小情侣亲亲热热抱在一起走的样子又有些心动。   桑落握紧了拳头,不再犹豫,笃定点头:“我想去看看。”   时暮冬望着那双闪烁着期待神采的明亮眸子,拒绝的话根本不忍心说出口。   “那就进去吧。”   桑落心中一喜,但也没有错过时暮冬在说这句话时纠结的神色,于是提议道:“进去之后你就跟在我后面,我给你开路。这样就不会有人挤到你了。”   时暮冬反问他:“那他们不是都来挤你了吗?”   “没关系,大不了被人踩几脚。”桑落一脸地无所谓,“我的鞋子比较便宜,踩脏了不心疼。”   时暮冬失笑,抬手在他柔软发顶轻轻一揉:“走吧。”   桑落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白皙的面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绯红。   两个人顺着人群挤进了汹涌的人潮。桑落甫一踏入就感觉到强烈的阻滞感,身子被周围的人挤压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要挤碎一般。   桑落顾不上自己被挤得生疼的身体,第一时间拉住时暮冬的手臂,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后。   “你跟紧我。”桑落紧紧拉着时暮冬的手臂,周围人挤人转身都困难,他只能后背靠着时暮冬尽量提高音量。   周围熙攘嘈杂,桑落听不见时暮冬的声音,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话,但他能感觉身后的人似乎贴近了一些,鼻尖传来淡淡的龙涎香——那是时暮冬常用的古龙水的味道。   步行街的拥挤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桑落开始有些后悔了。  什么亲密互动,什么甜蜜接触,他都已经不想了,现在就想尽快离开这个破地方。   然而这条步行街偏偏还是条单向道,一头一尾两个路口,一边是入口一边是出口,他们想要出去只能往前走,从另一边出口出去。   桑落耐着性子跟着人潮慢慢往前挪。知道时暮冬不喜欢和陌生人肢体接触,他尽量把身体打开,一手拉着时暮冬的胳膊,另一只手张开护在他的身侧,充当起时暮冬的人肉屏障。   时暮冬在他全方位的保护下走得还算安然无恙,西装依然笔挺,没有一点褶皱,皮鞋也黑亮如初,依然保持着光鲜亮丽的优雅体面。   反观桑落自己一路走过来肩膀被撞了七八下,腰被小孩的玩具刀剑捅了五六次,脚被踩了两三回。白鞋被踩成了灰鞋,衣服被扯皱了,头发也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桑落停下来低头看自己脏兮兮的鞋,郁闷地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光顾着心疼被踩脏的白鞋了,没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往后猛退了一步,好巧不巧正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那是个目测有两百斤的肌肉壮汉,那一脚踩下来就跟被两百斤的哑铃砸脚上似的,桑落顿时感觉脚背一阵剧痛,当场就疼得弯下了身子。结果身子又被右边的人用力撞了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一条有力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桑落本能地抓住横在腰间的手臂,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还好吗?”嘈杂的喧嚣中,耳边传来了时暮冬清晰而关切的声音。   “不太好。”桑落实诚摇头,苦笑道,“那个大哥可能穿的是钉鞋,说不定脚背都戳出洞了。”   时暮冬无奈又有些心疼:“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还不是很疼。”   “我这叫苦中作乐。”桑落费力扯起一抹苍白浅笑,“其实我现在都快气死了,但是那个大哥人高马大,硬碰硬肯定是我们吃亏,所以除了忍还能怎么办呢?”   时暮冬沉着脸:“至少也该让他道歉。”   “刚才踩我的时候没叫住他,这会儿估计早就走远了,上哪儿找人事情。”桑落摆摆手,“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时暮冬四下看了看,环住他的肩膀,说:“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还可以走吗?”   “慢慢走的话勉强还可以。”桑落上半身倚靠在时暮冬的身上,被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前面的亭子移动。   好在亭子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挤去前头看热闹去了。   时暮冬扶着桑落在长椅上坐下:“把鞋脱了。”   “在这里啊?”桑落犹豫。   “不脱鞋怎么检查你的脚。”时暮冬拧眉道,“要是伤了骨头还要去医院。”   “哦。”桑落乖乖脱了鞋。   脚背有些红,还有些肿。桑落低着头观察自己的脚面,又活动了一下脚趾头,五趾依然灵活,只是一动就会牵动到脚背肌肉,还挺疼。   “骨头呢?”时暮冬蹲在他的面前,伸手想要去碰桑落的脚面,但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桑落仰脸望天,头一次觉得太爱干净也不是件好事。说实话第一次被时暮冬嫌弃的时候桑落还会感到委屈,甚至自我怀疑、自我PUA。但现在他只想翻白眼,直接一股脑地把责任都推到时暮冬头上。   洁癖过度也是病——得治。   桑落知道时暮冬的老毛病又犯了,也没指望他,伸手摁了几下脚面,推断道:“骨头应该没事。”   时暮冬的表情并没有放松:“骨头虽然没事,不过肌肉应该是伤到了,看起来比刚才更肿了。”   “好像是有点。”桑落把鞋穿上,能明显感觉的脚背的挤压感,静止站着还好,一动就疼了。   桑落眉眼耷拉着:“我们再坐会儿吧。”   “很疼吗?”   “有点。”   “那先休息会儿吧。”时暮冬在他身边坐下,与他一起看亭外如织的行人。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淅沥声,像是有雨滴落在屋檐上。   桑落仰起脸:“下雨了吗?”   “嗯。”   时暮冬的话音刚落下,淅沥雨声就变大了。   “下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街上突然乱了起来,路人们像是无头苍蝇四处寻找避雨的地方。不少人涌进了亭子里。   原本还空旷的亭子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桑落和时暮冬坐独占的长椅也被迫分享了出去。   “小哥哥能往旁边挤挤吗?”两个女生眼疾手快占领了桑落身边的空位,不过只能坐下一个人,见时暮冬和桑落之间还有空隙,就想让他们往边上挪一挪。   桑落没有动,先看了眼身边的时暮冬,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往里挪了挪。   “小哥哥再往里坐坐呗。”其中一个女生笑嘻嘻对桑落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桑落只好又往里挪了点,两人身体便贴在了一起,肩膀挨着肩膀,手肘碰着手肘。   桑落侧起身子面向时暮冬,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慰:“特殊情况,你…忍一忍。”   时暮冬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问:“忍什么?”   桑落歪着脑袋无辜状:“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   时暮冬勾起嘴角,笑容显得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过?”   “还用说吗?你们这种重度洁癖人士不都……”话还没说完,桑落就腰上一紧,身子也被一股里带着往前一扑,直直撞上了一副温软的身体。   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胸口,表情有些呆滞——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排斥别人碰他吗?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桑落抿着嘴,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下一秒却听见身后响起说话声。   “对不起啊小哥哥。”说话的是刚才跟他们搭话的女生。   桑落回过头,对于眼前的情况感到不解。   原来刚才两个女生脑袋凑在一起在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坐在桑落边上的女生情绪有些激动,前仰后合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差点就撞上了桑落。   幸好时暮冬反应快,在女生的手臂打到桑落之前及时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只是他没想到桑落对他完全没有防备,被他一拽直接就扑他身上了。   女生见状还以为是自己撞到人了就跟桑落道歉。   桑落笑着摆摆手,非但没有责怪女生,心里反而感激地紧。   在那之后桑落愈发得寸进尺,又往时暮冬身边挤了一点,恨不得坐他怀里去,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的冠冕堂皇——礼让女士。   时暮冬对此倒也没有发表意见,淡定地任由他往自己的身上又挤又蹭。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露天的活动被迫中断,行人也早已四散离去,街上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好在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疾。大概十几分钟后,雨势渐小,在亭里躲雨的路人也陆续动身离去。坐在桑落旁边的一对小姐妹也跟他们挥手告别,然后手挽手离开了。   一转眼的工夫,亭子里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桑落四处张望,亭子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暮冬站了起来,走到亭边似乎失去观察雨势了,看了一会儿走回来。   桑落靠着柱子,仰起脸问他:“要走了吗?”   “走吧。”时暮冬说,“雨已经停了。我已经通知司机来接了,不过车子进不来,我们要先从这里走出去。你的脚可以走了吗?”   桑落摇头,一脸无辜。   时暮冬一言不发与他对视,突然抬手解开了西装扣子,脱下来递给了桑落。   “帮我拿着。”   桑落接过西装,不解地看着他。   时暮冬在他面前蹲下,侧过脸,淡声命令:“上来。” 第三十八章   桑落坐着没有动,说话有些结巴:“做、做什么?”   “你不是不能走吗?我背你。”时暮冬说出来的话让人惊掉下巴,语气却淡淡然。   “你确定要背我?!”桑落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椅子,谨慎地问,“不会半路把我扔下来吧?”   不是他不信任的时暮冬的人品,而是他那洁癖的毛病显然已经是病理层面了,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要是真被他半路扔下来,桑落不确定会不会对眼前这人由爱生恨。   “你再磨蹭的话现在就把你扔在这里,我自己走了。”时暮冬慢慢悠悠道。   “那我就跟我哥告状!说你欺负我!”桑落不再犹豫,双手一张扑到时暮冬的背上,心里还有些紧张,“我挺重的,你背得起来吗?”   “在你心里我这么没用吗?”时暮冬双手穿过他的膝弯,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背着他在亭子里走了几步,步履轻快。   “还真能背起来呀。”桑落一下子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时暮冬正在下台阶,听到背上人的嘟哝脚步一顿,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无奈道:“我好歹也是个健康的成年男人,背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桑落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傻笑了两声,双手搂住时暮冬的肩膀,伏低身子凑在他的耳朵小声说:“原来你也会在意这些啊。”   “为什么不能在意?”时暮冬反问,“哪个男人喜欢被同性嘲笑没有用?”   “我可没有嘲笑你,我就是有些意外。”桑落连忙澄清,“你应该也很少背人吧,估计也没什么人敢要求你背。”   “嗯。你是第一个。”   “真的假的?”桑落压制着内心的欣喜,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时易呢?他是你外甥,你也没背过吗?”   “没有。”时暮冬说,“他小时候倒是经常缠着我要我背他,不过我不肯。”   “为什么?”   “他那时候才三岁,喜欢学狗在地上爬,我嫌脏。”时暮冬现在想起自家外甥幼年期的埋汰样子还满是嫌弃。   桑落心虚地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刚才街上人挤人的,有个小孩走在他的身边,被后边的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地上,他正好看见就伸手扶了一把。那小孩出于本能抱住了他,也不知道之前去哪里玩了,一双小手黢黑,直接在他腰间留下两个黑黢黢的小手印,十分明显。   时暮冬应该是没看到他衣服上的小黑手印吧,否则也不可能会主动提出背他。可如果他没看见的话,等到事后发现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从此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以后都拒绝与他有肢体接触了?   桑落在坦白和隐瞒之间陷入了纠结,没忍住在趴在时暮冬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明显,时暮冬想听不到都难。   “在想什么呢?”时暮冬问,“有烦心事?”   “没有。”桑落含糊其辞,最后还是决定隐瞒到底。   因为下了场雨,步行街的行人少了许多,不需要再人挤人地往前走,总算体会到了几分边走边逛的悠闲。   “原来这里还挺美的啊,难怪这么多人都往这里挤。”桑落被时暮冬背着不需要走路,就专心欣赏起街道两边的风景。   这是条欧式风情街。蜿蜒蛇形的鹅卵石小路,欧式尖顶红砖小洋房,色彩斑斓,宛如置身于童话。   “这里有点像英国诺里奇的Elm Hill。”桑落道。   “嗯。”时暮冬突然问他,“去年11月份,你是不是在诺里奇?”   “你怎么知道?”桑落惊讶。   “那段期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正好在诺里奇住了一个月。我那天出门去见一个朋友,在Elm Hill附近看到过你。当时你身边还有几个同伴吧,两男两女,都是外国人。”时暮冬问他。   “嗯。那段时间学业比较轻松,几个跟我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就提议去周边城市看看。我们在诺里奇住了三天,Elm Hill是最后一站,去逛了一圈走了。”桑落遗憾问,“既然你都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喊我?”   “其实那时候并不肯定是你,只是觉得样子有些熟悉。”时暮冬略一停顿,“况且那时候你好像有点怕我,我担心我贸然过去跟你打招呼你反倒不自在。”   桑落仰脸望天,并没有否认时暮冬的话。   那时候他和时暮冬的关系连朋友的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生疏的世家叔侄,所以时暮冬的选择并没有错,反而过去打招呼的话才会给桑落造成困扰。当然了,如果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桑落肯定不会躲,不仅不躲还会主动凑上前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刷存在感的机会。   桑落不禁就有些感慨。   三个月前,当他刚得知要和时暮冬假结婚时,他满心的抗拒以及淡淡的恐慌。毕竟对于时暮冬,他一直有种敬而远之的天然恐惧。如果可以他宁愿上街随便拉一个路人结婚,也不愿意跟时暮冬演这场戏。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在和时暮冬协议结婚结婚之前,桑落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他。   桑落不敢想象等到时暮冬发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时暮冬在感情方面行事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欢就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对待死缠烂打的追求者甚至会彻底划清界限。在他的那里不存在“做不成恋人还能做朋友”一说。所以桑落努力到最后也无法打动他的话,时暮冬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或许不会跟他划清界限,但肯定也会刻意保持距离。   白天和好友商量追求大计的时候桑落热血上头,踌躇满志,满脑袋都是把时暮冬追到手后的美好愿景,并没有仔细想过如果失败的后果。如今热血冷却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实在是太冲动冒失了。   就像萧寒说的,时暮冬是超级困难模式,这些年来折在这条路上的人不计其数,也不乏比他优秀的人,可都被时暮冬拒绝了,桑落又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人呢?   “哎——”桑落想起一片渺然的未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又叹气。”时暮冬失笑,“年纪不大烦心事倒是不少。”   “婴儿还有烦心事呢,我都25岁了,有点心事也很正常。”   “那你在心烦什么?”时暮冬耐心询问道,“是不是在心疼你的衣服?”   “什么衣服?”   “你的衣服刚才不是被小孩弄脏了吗?”时暮冬说,“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你一直在扯自己的衣服,想来还是在意的吧。”   “你、你看到了?!”桑落瞪大了眼睛。   “嗯。我看到你扶那个小孩子了。”时暮冬又说,“如果很在意的话,我陪你去商场再买件新的,怎么样?”   桑落没有说话,趴在时暮冬的肩上,咧着嘴无声偷笑。   “不会是在哭吧?”时暮冬问,“真这么喜欢这件衣服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就是一件普通衣服。”桑落将脸埋在臂弯里,好不容易掩藏起了嘴角的笑意,下一秒又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时暮冬。”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耳边试探地叫他,声音放得很轻。   时暮冬脚步一顿,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时、暮、冬?”   “嗯!时暮冬!”桑落又喊了一遍,这一回抛去了所有的小心和试探,语气十分坚定。   时暮冬并不恼,只是不解:“怎么不喊叔了?”   “以后都不喊了!”桑落道,“我们都结婚了再喊叔多奇怪啊,摆明了告诉别人咱俩结婚一事有内情。”   “私底下没关系,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喊。”   “不行。”桑落义正辞严道,“在家里喊习惯了到外面喊错了怎么办?如果想要把戏演好一点都不出错就得家里家外保持一致。”   “随便你吧。”只是一个改个称呼,时暮冬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连名带姓地叫好像也没显得比较亲吧?”   “那要不然叫你末宝?”桑落勾起嘴角,一脸坏笑。   “……想下来自己走了?”时暮冬语气很平淡,但桑落明显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环在他膝弯出的手臂也有要收走的趋势。   桑落很没骨气地一秒认怂:“我错了,我脚还疼着呢,走不了。我不叫就是了,我发誓!”   “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时叔!”桑落认错态度良好,“我还是叫你时叔!”   “不是说叫叔不亲吗?”   “亲!特别亲!”桑落为了能待在时暮冬的背上,毫无原则可言,“叫什么都没有叫时叔来得亲。”   时暮冬轻轻一笑,背着他继续往前走。桑落也乖乖地不再说话。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时暮冬的脚步声。   走了一分钟左右,时暮冬又开口了:“脚很疼吗?”   “疼!”桑落不假思索。   “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时暮冬有些担忧,“说不定真的伤到骨头了。”   “不用。”桑落阻止,“我都检查过了,骨头没事,回去贴个膏药就行。”   “真的?”   “真的!”   “那好吧,今晚先贴个膏药看看,如果明天还很疼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好~”   桑落对时暮冬称呼的演变   纯洁叔侄阶段:时叔   感情萌发阶段:(嘴上)时暮冬;(内心)老攻~   老夫老夫阶段:时狗!!!   时暮冬:以前追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老攻,现在就变成时狗了。感情终究是淡了[沧桑]   桑落:爱你才叫你时狗,没爱直接喊你泰迪了![虚弱捶床] 第三十九章   二人走出步行街,时暮冬的司机已经在路口等着了。看到自家大老板身上背着个人走出来,司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给时暮冬开了这么多年车,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这位贵气不凡的大老板屈尊给别人当座驾。不过转念一想,大老板背的可是自己的爱人,又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看到时暮冬背着“老板娘”走过来,司机赶忙跑过来给两人开门。   时暮冬将桑落放下来,边轻声叮嘱:“小心点,慢慢下,注意右脚。”   “……哦”桑落不着痕迹地收回右脚,又换成了左脚先落地,然后一瘸一拐地钻进了车里。   时暮冬帮他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上车。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离热闹的街道,隐入静谧的夜色,向着城南的方向驶去。   回到别墅已经是深夜了。   到家后处理了一下桑落受伤的右脚两人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桑落洗了澡躺到床上,从床边往里滚了一圈,顺手抱住了和他差不多高的玩偶熊。闭上眼睛,今天和时暮冬相处的一幕幕就像是幻灯片在脑海里快速回闪,最后定格在时暮冬背着他行走鹅卵石小路上,路灯拉长了二人交叠的身影,静谧夜色下显得那样的温馨和谐。   桑落在睡梦中无声翘起了嘴角。   一夜好眠,桑落一觉睡到八点。下楼时,时暮冬已经准备出门了。   “起来了?”时暮冬站在玄关处整理领带,臂间挂着西服外套。   “嗯。”桑落睡眼惺忪,身上还穿着睡衣。   “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嗯?”桑落眨巴了下眼,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低头去看贴着膏药的右脚,“贴了膏药好多了。”   “那就好。”时暮冬点点头,“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吧,别出门乱跑了。”   “知道了。”桑落刚起床有些犯懒软绵绵靠着沙发背,“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我到公司再吃。”时暮冬换了鞋说,“这两天程阿姨请假没过来,家里也没有吃的。你呢,早饭想吃什么?等时候我让秘书顺便帮你也点一份送过来。”   “随便,跟你一样就好。”桑落回答得心不在焉,心里想着其他事。   以前他和时暮冬的关系就好像是合租室友,自己过自己的,而且两人的作息时间又不一样,往往时暮冬出门上班了桑落还没有起床,所以两人从来没有一起吃过早饭。   以前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桑落幻想了一下起床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情景,想想还挺浪漫的。于是一个念头从心底陡然升起——他要学做饭!   中午,程阿姨准时过来烧饭。桑落就一直围着她转,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部的动作,边看边在手机上写写记记。   程阿姨被看得心里发毛,切菜切到一半停下来,神情略显慌张:“桑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我没事。”桑落收起手机冲她笑笑,“你接着忙。”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阿姨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琢磨了片刻有些回过味来,试探地问道:“桑先生,是不是想学做菜了?”   桑落笑眯眯点头。   程阿姨了然笑笑:“是想做给时先生吃吧?”   桑落没有否认,抿着嘴笑容略羞涩:“程阿姨,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程阿姨爽快答应,“桑先生想学哪道菜?”   桑落茫然摇头。   程阿姨给他出主意:“既然是做给时先生吃,不然就先学做时先生爱吃的?”   桑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问题又来了,时暮冬喜欢吃什么呢?   程阿姨也问他:“桑先生,时先生喜欢吃什么?”   桑落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但又不能老实说自己也不知道,于是故作高深地来了句:“他喜欢吃的食物太多了,一时半刻也选不出来,我先琢磨琢磨。”   程阿姨不疑有他:“好的,那今天中午我先按照桑先生的口味做了。”   “嗯。”   桑落又围在厨灶边旁观了会儿程阿姨做饭,将整个大致流程熟悉了一遍就回到客厅,准备去找个熟悉时暮冬的人打听一下。   和熟悉时暮冬的除了时家人也就是桑霆和孟乔这两个发小了。哥哥肯定是不能打听的,孟乔天天和时暮冬待在一块儿也不靠谱,挑来挑去半天,桑落最后盯上了时易。   “去喝酒?”时暮冬在电话里问,“和谁?”   “时易。”桑落翘着二郎腿瘫坐在沙发上,棕色的玩偶熊被挤在两者之间,一张熊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眼角苦兮兮地耷拉着,像是在委屈。   “就你们两个人?”   “嗯。”   “脚没事了?”   “已经不疼了。”   “那好吧,别喝太晚,也别喝醉了。”时暮冬在电话里叮嘱。   “知道了。”桑落晃悠着右腿,懒洋洋翘起嘴角,“你几点结束?”   “还不确定。”时暮冬道,“可能会比较晚。不用等我,你先睡。”   “好。”   时暮冬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不回来吃饭,桑落嫌一个人吃晚饭太冷清,索性约了时易喝酒,顺便打听一些时暮冬的情况。   晚上七点,桑落打车抵达约定的酒吧。时易也刚到不久,他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正装。   桑落一见到他就打趣:“穿上西装倒挺人模狗样的。”   “会不会说话呢,”时易白了他一眼,倒了杯酒靠着沙发慢悠悠喝了一口,“有用人模狗样夸人帅的吗。”   “这个词和你不是挺合适的吗,哪里不好了。”桑落在他身边坐下,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你三岁的时候不是还学狗在地上乱爬吗?听说吃饭还跟狗抢食盆?”   “咳咳咳!”时易又惊又怒,“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桑落翘着腿优雅往后一靠,淡笑不语。   “肯定是我舅跟你说的!”时易怒锤了一下沙发,“你们俩口子平时是没话题聊吗?还是说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想多了,就是随口提了一嘴。”桑落嫌恶道,“没人想聊你,聊多了反倒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时易冷哼一声:“懒得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直说吧,今天约我出来不单单就是喝酒吧?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桑落笑容灿烂。   “和我小舅有关?”   桑落欣慰:“上了几天班脑瓜子都变灵活了。”   “究竟什么事啊?”   桑落开门见山地问:“你舅舅喜欢吃什么?”   时易看着他,一脸“大哥不是吧”的无语表情:“你跟我小舅在一起这么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桑落仰脸望天。   时易谴责道:“你对我舅太不上心了!”   “其实也不怪我啊,”桑落虚声辩解,“他平时工作这么忙,我们都没机会一起吃饭。每次我打电话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也只会说随便,我再追问他就说他不挑,按我口味来准备就行。你让我上哪了解去?”   “既然这样你随便给他做道青菜豆腐算了。”时易无所谓道,“反正他也不挑。”   桑落:“……”   “我没开玩笑,我舅真的不挑食,你给什么都能吃下去,不管好吃难吃。”   “你真不是在耍我?”桑落不相信,“可你舅看起来就是个很嘴很挑的人,而且洁癖人士在吃这方面不是都会更讲究吗?”   “这件事吧,说来说去都怪我奶奶。”时易深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小舅童年可悲惨了,三岁之前就没吃过好东西。”   桑落眼睛就眯了起来,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时暮冬童年悲惨,三岁没吃过好东西?说出去谁信啊。   “你别不相信。我小舅的情况你估计也已经知道。”时易缓缓讲述道,“我奶奶怀我小舅的时候不是年纪比较大了嘛,导致小舅出生的时候营养不足比较孱弱。因为这件事吧,我奶奶一直对我小舅心怀愧疚,因此一直亲力亲为照顾着,甚至还为我小舅学习做饭。不过我奶奶的厨艺……”   “我理解。”桑落深有体会,之前和时暮冬在时家老宅住了几天,最后一天老太太亲自下厨给两人顿了锅滋补药膳乌鸡汤,那滋味桑落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一言难尽。   “看来你是尝过了。”时易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我奶奶就是太注重食物的营养搭配反而忽略了味道。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味道不好吃但是营养很丰富。不然你以为我小舅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我舅三岁之前,吃的食物都是我奶奶亲手做的。听我妈说我舅就是吃着我奶奶亲手做的辅食,短短半年时间就从孱弱小猴子长成了强壮大水牛。”   “那真是功不可没啊。”桑落想想小猴子和大水牛的体型差,顿时对老太太肃然起敬。   “老实说,想要俘获我小舅的胃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能超过我奶奶,对他来说就是美味佳肴了。”时易拍着桑落的肩膀,目光意味深长。   “真的吗?”桑落心神微动。   “真的!”时易喝了口酒,咂咂嘴,“我想这世上厨艺能炼成我奶奶我这个程度的没几个人,不夸张地说,就算只是一盘炒青菜,你都赢了!”   时易的鼓励让桑落信心倍增,次日就开始跟程阿姨学习做饭手艺。   按照时易的话,时暮冬被老太太荼毒了多年,对于食物的接受程度已然低到了尘埃了,只要是味道正常的、吃不死人的,就算只是一盘炒青菜他都能欣然接受。   不过炒青菜实在是没有技术含量,桑落可没忘记学习做菜的初衷是为了刷好感度,所以和程阿姨商量了一个上午,最后决定第一次先学做三道菜——清蒸鱼、清炒口蘑以及百合党参鸡汤。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搭配均衡,两个人吃也足够。   这三道菜技术含量比较低,明显不是程阿姨的上限,但对于从来没有下过厨的桑落而言要想学会并且顺利掌握色香味已然是个难度不低的挑战。   三道菜桑落学了整整一天总算是成功烧出了一份色香味都勉强过关的完成品,当然在这之前厨余垃圾桶已经收留了五六份烧毁的失败品。   桑落顺利出师,程阿姨也就功成身退了。   桑落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时暮冬。   “今天回来吃饭吗?”   “抱歉,今天晚上要加班,你自己吃吧。”   “又要加班?”桑落皱眉,“又要住在公司吗?”   “不用,十一点前回去。”   “那你晚饭呢?”   “已经让秘书订餐了,随便对付一口。”   桑落眼珠子一转,提议道:“要不然我给你送饭?”   “现在?”   “嗯。”   “程阿姨也做了我的那份?”   “不是程阿姨。”桑落紧张地舔了下嘴唇,“是我做的。”   管家回忆录:   3月6日   太太又给小少爷做辅食了……   夫人收手吧,少爷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10月19日   好消息:少爷会说话了   坏消息:少爷说的第一句话是——抱吃   2月27日   小少爷绝食了!!! 第四十章   时晟集团,总裁办公室。   秘书进来送咖啡。   时暮冬接过咖啡捧在手里没急着喝,抬起头对秘书说,“晚上不用给我订餐了。”   秘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时总您要出去吗?”   “我不出去。”   “那您的晚饭……”   “有人给我安排了。”时暮冬嘴角微弯,勾起一个愉悦的微笑。   为了保持集团大老板的威严,时暮冬在工作场合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秘书大学毕业就入职时晟,做了时暮冬的秘书,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他在工作时间流露出如此明显的私人情绪,一时嘴快,就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老板,谁给你安排的晚饭啊?是孟副总吗?”   “我怎么了?”孟乔恰巧推门进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孟副总。”秘书站直身子跟门外进来的人打招呼。   “在聊我什么呢?”孟乔两手插兜,面带微笑地走到两人身边。   “没。没什么。”秘书赶忙否认,边小心翼翼观察时暮冬的脸色。   时暮冬作为老板虽然算不得严苛死板,但并不喜欢员工在工作时间聊八卦,尤其是跟自己有关的八卦。换做平时秘书如果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八卦他的私人行程,时暮冬就算不生气,脸色也不会怎么好看。但是今天,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面对老板如此反常的表现,秘书内心的八卦欲望愈演愈烈,站在边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死心地想等孟乔走后再套出点有用的信息,到时候好跟小姐妹们八卦。   时暮冬并没有注意到秘书的异常,自顾自问孟乔:“你来做什么?”   “找你去吃饭啊。”孟乔单手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不去。”时暮冬果断干脆地拒绝   “工作又没有长腿,不会跑的,不在乎这一两个小时。”孟乔劝道,“一起去吧,位子我都订好了,顺便再叫上阿霆。”   “都说了我不去,你们两个自己去吃吧。”   “又吃盒饭?也该出去改善改善伙食了吧。”孟乔皱眉无奈,“谁家总裁像你似的,天天吃几十块的盒饭啊。”   “谁跟你说我吃盒饭了。”时暮冬放下文件,嘴角轻轻一跳,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有人给我送饭。”   “送饭?谁啊?”孟乔一惊,“老太太又给你做母爱套餐了?你又惹她生气了?”   时暮冬收敛笑容,冷冷睨了他一眼。   “叩叩叩”   办公室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往门口看去。   “可以进来吗?”桑落没等时暮冬回应被强行推开了门,从门缝中探进脑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   桑落:“……”   “进来吧。”笑容重新回到了时暮冬脸上。   桑落抱着一个硕大的餐盒推门进来,边轻手轻脚地往屋里挪,边跟屋里其他两个人微笑点头示意。   时暮冬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去接桑落手上的午餐盒,边用眼神示意还傻站在屋里的两人赶紧离开。   秘书心领神会,低着头往门口走,走前还不忘伸手拽了一下还杵着不肯走的孟乔。   不过孟乔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还凑了过去跟桑落打招呼。   “小落,来给暮冬送晚饭啊。”孟乔无视了好友兼顶头上司警告的眼神,强行跟着两人走到休息区。   “是啊。在家里闲着无聊,就跟着家里阿姨学做了几道家常菜。”桑落挠挠脸,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时暮冬将餐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孟乔也立马把脑袋凑了过来:“哟,看着很不错嘛,没想到小落还有这手艺。”   “就是一些家常菜,比较简单。”桑落尴尬地笑了笑,“我现在的水平也做不了高难度的硬菜。”   “那也很不错了。”   见孟乔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饭菜,桑落便客套了一句。   “孟乔哥吃了吗?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当然不会介意。”孟乔似乎就等着这句话,话音还没落地,屁股已经沾到沙发了。   时暮冬:“……”   桑落就给孟乔递筷子,孟乔伸手去接,一只手却从斜刺里伸过来劈手夺了过去。   “桌上不是还有吗,非要抢我这双。”孟乔不满看始作俑者。   时暮冬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赶人:“你不是已经在餐厅订好位子了吗,赶紧走吧。”   “你不去吃,就我跟阿霆两个人去也没意思啊。”孟乔稳如泰山地坐着不肯走,甚至还提议,“要不然把阿霆也喊过来好了。”   “我哥?”桑落有些心虚,委婉提议,“要不然还是别了,桑氏离时晟还挺远的。而且我哥嘴挑,这几样菜也都不是他喜欢吃的。要不然,改天我做几道合他爱吃的再喊他过来一起吃吧。”   “那这次就先算了吧。看来你哥没有口福,今晚这顿饭只能我们两个……”孟乔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须臾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遗憾叹气,“看来我也没有口福。”   桑落诧异:“孟乔哥,你不吃了吗?”   “今天恐怕是没机会了,改天再品尝你的手艺吧。”孟乔挥挥手,“我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怎么又走了?”桑落略茫然,“是不是不喜欢这几道菜啊?”   “没有,这几道菜挺好的,是他的问题。”时暮冬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别管他了,我们自己吃。”   “嗯。”虽然不知道孟乔为什么好端端又反悔了,不过这个结局倒是正合了桑落的意,于是不再纠结,眉开眼笑地将筷子递给时暮冬,“你先尝尝。我也是第一次做,不过这三样菜都是程阿姨手把手教我做的,应该不至于太难吃。”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肯定比不上你平时吃的米其林餐厅。你…稍微包容一点。”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时暮冬失笑,夹起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桑落开始紧张,尤其是看着时暮冬咀嚼得越来越慢,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不好吃吗?”   时暮冬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笑着摇头:“很好吃。”   “那就好。”桑落松了口气。   时暮冬又尝了另外两道菜,给出的评价也都是很好吃。   桑落被夸得反倒有些不自信了,怀疑地问:“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没有,真的很好吃。”时暮冬反问他,“你自己有尝过吗?”   “尝过。”   “那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桑落厚着脸皮小声说:“我自己觉得还挺好吃的。”   时暮冬就笑了:“你看,你自己都觉得好吃,说明这就是客观事实,为什么怀疑我不真诚?”   “我这不是担心对自己有滤镜嘛,想着你评价的话会更客观一点。”   “你怎么肯定我就一定客观,说不定我也是戴着滤镜的呢?   一句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话,让说的和听的人都愣住了。   “咕——咚——”   桑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对我有滤镜?什、什么滤镜啊?”   时暮冬冷静一笑:“我开玩笑的,你烧得确实很好吃。吃饭吧,菜要凉了。”   “哦。”桑落低下头,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米饭。   早就知道时暮冬不是那么容易攻略的,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太失落,不过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对自己没有任何滤镜还是难免会不高兴。   时暮冬的一句话直接影响了桑落的食欲。因为心情苦闷,连自己辛辛苦苦学做的爱心晚餐都变得索然无味。好在时暮冬十分捧场。   或许是因为童年深受母爱料理的荼毒,时暮冬对于食物一直表现得不太热衷,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一项补充能量的任务,点到即止。但是今天他几乎吃掉了两人份的量。   桑落看着面前三个只剩下一点汤汁的空盘子,心情呼啦一下又变美丽了。收拾餐盘的时候,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时暮冬站在沙发背后,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绿茶。热气氤氲,模糊了镜片,也模糊了藏在镜片后的那抹柔软浅笑。   吃完饭,桑落并没有急着走,又留下来陪时暮冬加班。时暮冬怕他无聊。特地让秘书给他拿了台笔记本电脑让他上网。   晚上十点,时暮冬结束加班,桑落也正好看完一部电影。两人下班回家。   回家的路上,桑落试探地问时暮冬:“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他问的是明天想吃什么,而不是明天还要不要给他送饭,直接从根源上堵住了拒绝的可能性。   时暮冬其实也压根没有想拒绝,想了想说:“我吃什么都行,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吧。不用太复杂,今天这样就很好了。”   “这么好说话啊。”   “吃人嘴短。”时暮冬淡淡一笑,真假参半地调侃道,“你愿意送我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桑落正在开车,双手扶着方向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双小月牙。   自那之后,桑落白天跟着程阿姨学做饭,中午就拎着便当盒去时晟给时暮冬送午饭,等时暮冬吃完就拎着空便当盒回家,继续跟程阿姨学做新的菜式,然后等着时暮冬下班回家一起品尝新学的菜。   不知不觉,桑落已经给时暮冬送了一周的午饭。   这些天,时晟的员工每到中午饭点都能看到一辆白色路虎揽胜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   车子停稳,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条笔直的大长腿从车里伸出来,“咔哒”一声,黑色的高帮鞋跟踩地,桑落戴着墨镜潇洒帅气地从车里走下来。关上车门又对着车窗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然后提着Prada的餐盒高调走进时晟大楼。   门口保安和前台都见怪不怪,二话不说直接放行。   桑落熟门熟路来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因为桑落每次都是踩着时暮冬非工作时间来的。时暮冬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往往都会在办公室里等着。   不过这回桑落敲了两回门,没人应。又拧了一下门把手,打不开。   “嗯?出去了?”桑落收回手,从衣兜里掏手机,准备给时暮冬打个电话。   “桑先生。”时暮冬秘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桑落转过身,秘书小姐踩着细高跟正脚下生风朝他走来。   “你们老板呢?”   “老板目前还在会议室。”秘书从套装的衣兜里拿出一张磁卡,放在办公室大门的感应器上,“哔”一声后,门开了。   “桑先生,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老板会议马上就结束了。”秘书邀请桑落进屋,又往茶水间走,“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桑落叫住她,“你回去工作吧,我对这里也挺熟了,想喝水会自己去倒。”   “那我就先回去了。”秘书原本也在会议室里做会议记录,结果记到一半被时暮冬打发回来给桑落开门。   时暮冬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一整个上午和合作商开会、和部门主管开会,中间还抽空出门去机场和一个国际合作商短暂会面,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也亏了他还记得送饭这件事,会议开到一半还不忘吩咐秘书出来给他开办公室的门。   秘书开了门之后就赶回去开会,留下桑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好在桑落对于这间办公室已经熟悉得跟在自己家似的了,倒也不会觉得不自在。把餐盒放在茶几上,转身进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随手从书架上取下昨天未看完的一本外文书,坐在时暮冬的老板椅上悠悠哉哉看了起来。   “嗡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来电震动。来电人是程允安。   桑落接了起来,顺手又打开了扬声键。   电话接通,那头传出来的却是萧寒笑嘻嘻的声音。   “最近你跟时暮冬的进展看着挺不错啊。”   桑落挑眉:“进展确实不错,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哇,不是吧,你这几天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光顾着撩时暮冬了是吧,被偷拍了都不知道啊。”   “偷拍?”   “对啊。”萧寒问他,“你这几天不是天天给时暮冬送饭还接他下班嘛,都被狗仔拍下来。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桑落吃惊,“我这几天忙着学做菜,都没上网。”   “你?学做菜?!”萧寒反应大得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别告诉我你这几天给时暮冬送的饭都是你自己做的!”   “就是我自己做的啊。”桑落的身姿陷在真皮座椅里,脚尖点着地让椅子小幅度地左右旋转起来。   “靠!”程允安和萧寒异口同声爆出一声不满怒吼,“凭什么就给时暮冬做,我们也要!”   桑落伸手掏了掏耳朵,语气略敷衍:“行行行,你们明天来我家。我亲自下厨。”   “哎,老实坦白,你跟时暮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萧寒八卦地问,“时暮冬到底对你有没有意思啊?你有信心拿下来吗?”   “这个嘛……”桑落摸着下巴,欲言又止。   关于这个问题,桑落也回答不上来。他能感觉得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正在一步步变亲密,时暮冬对他的态度也明显远超一般人,但他仍然无法确定这一切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还是因为外姓侄子亦或是发小弟弟这个身份。   “这种事情也急不来。”程允安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你这才刚开始呢,慢慢来不着急。时暮冬本来就是boss级超难攻略对象,追个三年五载都正常。”   “这么久啊。”萧寒感慨不已,“谈恋爱真麻烦,你们追人的工夫我恋爱游戏都能通关几百次了,看来还是游戏靠谱。”   “你这辈子也就孤老终生的命了,白瞎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程允安嘲讽道,“你就和你的电子游戏过一辈子吧,还省了我们的份子钱。”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理解不了你们这些恋爱脑!”萧寒反呛道,“恋爱脑都去挖野菜!”   “挖野菜怎么了!你想挖还没得挖呢!”   电话那头的气氛剑拔弩张,桑落扶额,见情况不对当机立断挂电话。   刚才程允安那句时暮冬那种攻略对象追个三年五载都正常让桑落有些在意。   坦白而言,桑落如今所做的一切全凭冲动,他确实是对时暮冬有好感,但他不确定这份好感能维持多久,也不确定如果时暮冬真的迟迟攻略不下,他是否能坚持三年五载。   桑落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对于感情到目前为止似乎都没有一个明确而深刻的认知。他现在喜欢时暮冬,所以想追到他,但也仅此而已,对于追到之后和时暮冬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似乎想象不出来。   在和时暮冬假结婚之前,他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出现过“过日子”这个概念。桑家人的婚姻鲜少有能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   桑落一直觉得他们桑家人的婚姻就像是受到诅咒似的,恩爱的夫妻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天人永隔;幸存下来的却都是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不是出轨背叛,就是无休止的争吵。桑落从小看到大,导致他对结婚这件事从来没有期待。   桑落幻想着未来和时暮冬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是一方出轨的场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摇了。   “在发呆?”时暮冬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桑落想得太入神,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   “你会议结束啦。”桑落收起思绪弯起嘴角冲他笑笑。   “等这么久饿了吧?”时暮冬抽出他手里的书,随手放在办公桌上,“去吃饭吧。”   “好。”   桑落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时暮冬往休息区走去。两人和往常一样面对面坐下一起吃饭。   桑落把餐盒打开,将菜拿出来摆在两人中间。   时暮冬挑眉:“今天是新菜品?”   桑落笑着点头:“是啊,程阿姨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所以没人教我了,这几样菜都是我自己找食谱跟着做的。”   时暮冬夸奖道:“都能照着食谱独立制作了,看来是出师了。”   “其实离出师还远着呢。”桑落心虚,“调味料的量我一直掌握不好,之前都是程阿姨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数字,我照着称量就行了。不过今天我自己找的食谱不靠谱,又是盐少许又是料酒适量的,看得我两眼一摸黑,只能全凭感觉放调料了,结果就导致鱼香茄子太甜,口蘑肉片太咸,排骨玉米汤又太淡……”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   时暮冬笑着安慰:“没关系,至少卖相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桑落更加不好意思了:“要不然今天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吃知味斋!这实在是……不好吃……”   “不用了,”时暮冬夹起一片口蘑尝了尝,“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就吃这个吧。既然做好了就别浪费。”   桑落睁大了眼睛:“你真吃得下去啊?”   “这有什么难。”时暮冬又面不改色尝了一口鱼香茄子,自嘲地问,“你忘了我吃什么长大的了?”   “噗——”桑落低头忍笑。   桑落自认为这一顿饭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难吃到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但时暮冬就好像是味觉缺失了似的面不改色吃光了。   经过这顿饭后,桑落对于时暮冬的铁胃又有了新的认识。也让他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水平随便烧烧都能轻轻松松超过时老太太,只要超过时老太太,对于时暮冬来说那就是珍馐!   吃完中饭,桑落又在时暮冬这里蹭了杯茶,待到午休时间结束才离开。   时暮冬下午要外出,就和他一起走。在公司大楼下分别前时暮冬对桑落说:“我今晚有应酬,大概十点到家。”   “好,我知道了。”桑落笑着说,“正好时易约我喝酒。”   时暮冬皱眉:“又喝酒?”   “我们不多喝,就喝一点点。”桑落比了个手势,“反正你要晚上才回家,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我保证赶在你回家之前头脑清醒地回来。”   时暮冬无奈失笑,叮嘱道:“喝了酒别开车,回来叫代驾或者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知道了。”桑落笑眯眯挥手,转身钻进了路虎揽胜里。   桑落回家睡了个午觉,下午五点又驱车前往时晟接人,不过这一回接的不是时暮冬,而是时易。   接到失忆后两人先去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又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时易这几天心情不怎么好,今天把桑落约出来就是为了借酒浇愁,桑落只好舍命陪他喝,喝着喝着酒劲上了头,就把时暮冬的叮嘱忘在了脑后。   喝到将近零点两人才醉醺醺离开酒店。桑落在手机上叫了代驾,先把时易送回了时家才回别墅。   回到家已经是将近一点了。桑落支付了费用,送走了代价师傅,摇摇晃晃开门进屋。   屋里一片漆黑,半点生气也无。桑落打开门口的灯准备换鞋,打开鞋柜却发现两双家居鞋都还安安静静摆在柜子里,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桑落没急着换鞋,掏出手机拨通了时暮冬的电话。第一次没人接听,桑落继续打第二遍。   这一回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是时暮冬。   “小落,我是孟乔。”   “小乔哥?”桑落诧异,“暮冬呢?他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暮冬暂时不方便接电话。”孟乔的声音有些低。   “他怎么了?”桑落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白天明明说好十点前回来的,结果到现在都没回家,他是不是出事了?”   “暮冬现在在医院。”孟乔说,“是食物中毒。”   回来了回来了。感谢大家等我这么久~这章留言都发红包~ 第四十一章   桑落赶到医院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因为是私人医院,时暮冬直接住进了vip病房。   “孟乔哥。”桑落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迎接他的孟乔,快步走过去,迫不及待地问,“暮冬呢?他怎么样了?”   “在病房里休息呢。”   “睡着了吗?”   “还没,听说你要过来,特地等你呢。”孟乔陪他走到病房门口没有再走进去,“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好的,今晚麻烦孟乔哥。”   孟乔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暮冬也是我的朋友,不用这么见外。我走了,明天再过来。”   “孟乔哥再见。”   送走孟乔,桑落走进病房。   vip病房是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休息室。休息室房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屋里有人影晃动。   桑落推开门,时暮冬正好穿着病号服从卫生间走出来,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你来啦。”时暮冬扯起一个略显虚弱的微笑。   “现在感觉怎么样?很严重吗?”桑落眼尖得看到了对方手背上细细的针眼,自责地低下了头,“孟乔哥你是食物中毒,是不是因为中午的那顿饭?”   “别听他瞎说。”时暮冬将他从门外拉了进来,反手又关上,“不是食物中毒,是急性肠胃炎,不严重。”   “急性肠胃炎?”桑落诧异,“你的肠胃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最近酒喝太多,胃粘膜受到了刺激。”   “你最近经常喝酒吗?”   “最近应酬比较多,都是合作商敬的酒,不能不喝。”时暮冬突然轻轻拍了一下桑落的头顶,“所以真的不是你的原因,无需自责。”   桑落低着头,闷闷嗯了一声。他清楚时暮冬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他而已。   时暮冬的应酬确实很多,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一场饭局,喝酒的机会也确实不少,但他并不是一个酗酒的人,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也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酒的量。自从结婚之后,桑落也遇见过不下十次时暮冬晚上出门应酬,但没有一次看到他是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的。所以桑落根本不相信如此自律的人竟然会因为喝酒过量而引发肠胃炎。思来想去,他觉得时暮冬这次生病还是跟自己逃不脱关系。   桑落看着时暮冬手背上那一小片淡淡的淤青,心里愧疚又心疼,耷拉着眉眼闷声嘟哝:“我以后再也不做菜了。”   “为什么不做?”时暮冬的语气还挺遗憾的,“不给我送饭了?”   “不送了。”桑落心有余悸道,“这次幸好只是急性肠胃炎,如果真是食物中毒的话那我不就成时家乃至整个时晟的罪人了。”   时暮冬无奈:“不是说了跟你没关系,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   “哦。”桑落口是心非答应了一声。   时暮冬索性转移了话题不让他继续纠结这件事:“你怎么过来的?”   “叫的网约车。”   “时易呢?”   “给他送回家了,你生病的事情我没告诉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告诉家里。今晚别回去了,这里离别墅有点远,夜里又不好打车,等到家太晚了。”   “我也这么想。”桑落今晚喝了酒,头脑原本就不太清醒,确实不适合来回奔波,就道,“那我去隔壁酒店开间房,今晚就先不回去了。”   时暮冬半靠着床头,垂着眸,没有回应。   桑落觉得他应该是困了,毕竟还生着病,身体肯定还虚弱难受得厉害,就起身道:“今天也确实很晚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等等。”   桑落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过身问:“还有事吗?”   “不介意的话,今晚睡这里吧。床够大。”   咚——   桑落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用力跳动了一下。   “方、方便吗?”桑落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可我喝了酒,还没洗澡,一身酒味。要不然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时暮冬微微一笑:“就睡这里吧,我不介意。”   咚咚——   心口微微发烫,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   半小时后,桑落脱掉外套和鞋子小心翼翼躺在了时暮冬的身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一动不动,躺得笔直。   “你可以再往里睡一点,床够大,不用担心压到我。”时暮冬轻轻拍了拍两人之间的空位,示意他再往里睡一点。   “我不是怕压到你,”桑落没有动,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闷声闷气解释,“我是担心离太近了你会闻到我身上的酒味。”   “闻到又怎么了?”   “你不是洁癖嘛,肯定不喜欢酒气醺醺的人靠你太近。”   时暮冬从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时暮冬的声音里还带着愉悦笑意,“你好像很在意我有洁癖这件事。”   “那肯定在意啊。”桑落道,“洁癖的人怪毛病都比较多,不注意一点哪天你不高兴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你怕我?”   “应该很少有人不怕你吧?时易还是你亲外甥呢,看到你不是还跟老鼠看到猫似的。”   “他怕我是因为小时候太淘气被我揍怕了,我又没有揍过你,你怕我什么?”   桑落抬眼望着天花板仔细琢磨,但琢磨了半晌也没能答出来。   以前和时暮冬不熟的时候,他确实是挺怕他的,但说得更准确一些,并不是怕他,而是尊敬他。因为是长辈,所以也从没想过去主动亲近。不过,熟悉了之后他发现时暮冬其实也挺好相处的,为人既不严肃也不死板,尤其是在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更是觉得这个男人哪哪都好得不能再好了,最开始的那一点畏惧早就被扔到千里之外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摇头。   “不怕我?”   桑落点头,在心里无声回答——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怕!   “既然不怕我,那你是不是可以睡过来了?”   桑落看着时暮冬身边的空位满眼的心动:“那你不能嫌我臭。”   “好,不嫌。”   桑落放心了,抱着被子欢天喜地往里挪,挪到距离时暮冬的肩膀只有一掌的距离才停下来。   “这样可以吗。”   “可以。”时暮冬原本是正面仰躺的,但在桑落靠过来后突然翻了个身,和桑落来了个近距离的面对面。   近看时暮冬的脸依然毫无瑕疵,俊美得令人心颤,桑落看得两眼发直,色心大起,用最后一丝理智强行按捺住了扑过去狼吻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时暮冬的脸上移开,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困意迷蒙地嘟囔了一句:“很晚了,睡觉吧,晚安!”   而后果断闭眼装睡。   “晚安。”时暮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色静谧,温润的音色压得有些低,听着格外性感。   咕咚——   桑落把被子拉高,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躲在里面疯狂咽口水。   ——真想表白啊!   这是桑落在睡着前最后的想法。   次日清晨,桑落醒来发现病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病房门虚掩着,有低低的谈话声从外面休息室传进来,是时暮冬的声音。声音被刻意压低了,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似乎是在跟谁解释昨晚住院的事情。   桑落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已经抢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推进来了。   推门的是时易,但是桑落的关注点却在时易身后的一大群人。   “你醒啦。”时易抱着手臂往门框上一靠,“我舅住院这么严重的事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太不够义气了!”   桑落没有听见他说话,此时他正在清点屋子里的人头数——时家二老、时家的管家、孟乔、他哥桑霆、以及时易,再加上几位穿着白大褂看着像是医院领导的中年人,满满当当十几人。   此时十几个人正都围着时暮冬,那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反而像是在参观外星生物一般,一脸的稀奇。   桑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眼前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不过这一揉他倒是发现自己刚才看错了——原来除了屋里的十几个人之外,管家的手里还捧着一台平板,平板的视频通话正开着,摄像头对着时暮冬,而另一头分别是时易的父母,以及时家老大时启安两口子。   桑落呆呆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语气飘忽地问时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时易扫了一群,云淡风轻地说,“他们在关心我小舅啊。”   “确定是关心不是在审讯?”桑落的目光已经从茫然变成了呆滞,“我怎么感觉他们看你舅的眼神…有些像动物园里看猴子表演的游客啊?”   “害,不怪他们。”时易凑近了些小声跟他解释,“你有所不知,我舅是出了名的铁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肠胃方面的毛病,得肠胃炎还是第一次呢,所以大家反应都挺稀奇的。”   时易用肩膀撞了一下桑落,这次直接凑到了他的耳边跟他说悄悄话:“老实说,我舅那颗胃啊被我奶的黑暗料理荼毒了三十几年都没出过任何毛病,结果你用一顿饭就给他毒倒了!牛逼呀,兄弟!”   时总——曾经是个百毒不侵的王者,拥有一颗全世界最坚固的铁胃,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他的脑婆……   桑落:[低头][委屈][对手指] 第四十二章   时家众人围着时暮冬一阵嘘寒问暖。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打着关心的名义在看热闹以及——嘲笑。   “真的是肠胃炎?”老爷子仰起脸问站在身边的院长,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家一向铁嘴铁胃的小儿子会得肠胃炎这种脆弱的小毛病。   院长道:“我们给时总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确实是急性肠胃炎。”   “怎么好端端就得肠胃炎了?”老爷子百思不解,用拐杖轻轻戳了一下时暮冬的脚面,说,“这孩子肠胃自小很健康,壮得跟头牛似的,别说肠胃炎了,胃病都没得过。”   时暮冬:“……”   “应该是时总这段时间饮酒过度导致胃粘膜有轻微受损,然后饮食上又可能恰好吃了某些处理不干净或者刺激性的食物,加重了肠胃负担,这才诱发了肠胃炎。”   “不干净的食物?”老爷子越听越纳闷,扭过脸问时暮冬,“你最近吃什么了?”   时暮冬仰脸望天,拒绝回答。   “你说话啊。”老爷子不满催促。   “行了。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时老太太慢悠悠出声阻止想要用刑逼问的老伴,“既然没事就别都围在这里了。阿乔、阿霆、小易,你们还要上班,先走吧。”   老太太的话没人敢违抗,三人告了个别就先离开了。   时易离开前凑到桑落耳边小声揶揄了句:“诶,改天你也教教我。”   “教你什么?”   “做菜啊。”时易道,“也不用太复杂,就教你把我舅毒倒的那几道就行。”   桑落警觉:“你想做什么?”   时易看着沙发上的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25年来我一直在尝试找到我舅的弱点,奈何这人无坚不摧,就连我奶奶的黑暗料理都奈何不了他。如今可算是被我找到了!我一定要把这二十几年来受的苦和委屈都还给他!”   桑落:“……”   很快,几位医院领导也识趣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家子人。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时老太太才冲桑落招手:“小落,过来。”   桑落扯了扯衣服下摆,一挪一蹭地走过去:“爸,妈。”   老爷子看着桑落头顶微微翘起的发梢,眼中掩饰不住的慈爱笑意:“小落刚睡醒?”   “嗯。”桑落低着头有些尴尬。因为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时间着实不算早,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二老留下赖床的坏印象。   时暮冬伸手拉他到自己身边坐下,边跟二老解释:“小落昨晚照顾我,凌晨才睡下。”   “原来是这样啊。”老爷子看向桑落,眼中笑意又深了几分,“辛苦你了,小落。”   “不辛苦,我应该做的。”桑落心虚地笑了笑。   昨晚上他睡得晚纯粹是因为沉迷时暮冬美色无法自拔偷看到后半夜,根本不是因为照顾他。   时暮冬这么说显然是在帮自己挽尊,桑落也不可能缺心眼地去拆穿他,只能顺着他的话承认了下来。   老太太和老爷子中午还有个饭局,因此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桑落和时暮冬送二老到了电梯门口。分别前,老太太轻轻拍了一下桑落的手背,叮嘱道:“等暮冬出院了,你们俩回家一趟。”   “好啊。”桑落想也不想就笑眯眯答应了下来。   “妈妈亲自下厨。”   得,答应早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携手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倒映出桑落呆滞的脸。   时暮冬碰了碰他的手背,忍着笑说:“我们也回去吧。”   “嗯。”桑落转过脸,真诚地提议道,“要不然你多住几天吧,最好能在医院里住过一年半载的。”   时暮冬哭笑不得,提醒他:“我是急性肠胃炎,不是瘫痪,你见过谁家肠胃炎治一年半载的?”   “要不然你装病?”   “别闹。”时暮冬轻轻一捏他的后颈,提溜小猫似的将他带回了病房,“饿不饿?”   “有点。”   时暮冬伸手一指茶几上一个图案精致的檀木食盒:“家里厨师做的病号餐,不是我妈的母爱套餐,放心吃。”   “病号餐?”桑落边打开盖子边调侃,“我把病号餐吃了,那你这个病号吃什么?”   “我不……”时暮冬的肠胃功能还没彻底恢复,这会儿胃口不太好不想吃东西,才把病号餐让给桑落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半半玩笑地说,“那我只能吃你做的病号餐了。吃一份还一份,很公平。”   “你还敢吃我做的?”桑落吃惊,“你真不怕我把你毒死啊。”   “都跟你说了,我的病跟你没关系。”时暮冬无奈,“你以后真不准备给我做饭了?”   “不做了,坚决不做了!”桑落猛烈摇头,坚定道,“你敢吃我也不敢做了,我怕哪天警察就上门给我带走了。”   “罪名呢?”   桑落想了想:“毒杀亲夫?”   “是吗?”时暮冬语气别有深意。   桑落盯着他看,有些纳闷——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时暮冬生病住院的事并没有声张,时晟集团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对外统一说辞是去外地出差了。   时暮冬需要休养几天,但做为集团的决裁者就算生病也不可能彻底抛下工作,孟乔帮他分担了大部分,但还有一小部分需要他做最后的审批。因此每天下午时暮冬的秘书都会抱着一摞文件过来让他审阅签字。   桑落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里照顾时暮冬。虽然在他看来时暮冬根本不需要自己照顾。   时老太太的母爱料理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事实证明营养确实很丰富。时暮冬在母爱料理的疯狂灌溉下,体质确实异于常人的好,恢复速度也快,在院挂了两天的药水就重新生龙活虎了。如果不是时老爷子强制要求多留院观察几天,时暮冬恨不得第二天就出院回公司上班了。不过时老爷子也做了让步,允许每天给他半天时间处理工作。时暮冬也就没再提出院的事,安分待了下来。   相比起时暮冬,桑落的日子就要空虚很多,每天睡饱了吃吃饱了睡。时暮冬在外间休息室处理工作的时候他就在里屋看电影或者睡觉,然后等时暮冬处理完工作来叫他出门吃饭。   晚饭一般是餐厅订餐,偶尔时易下班早会过来蹭饭。孟乔这几天工作量翻了一倍,天天加班到深夜,后面几天都没时间过来。桑霆倒是来过几回,但也都是抽时间过来的,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桑落这几天天天和时暮冬同床共枕,睡眠严重不足。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眠,早在时家他们就已经同床睡了好几个夜晚。不过时家的床大,好好的一张双人床愣是给睡出了单人床的感觉。   医院病床就不一样了,虽说是vip病房,但床也不至于夸张到Kingsize的规模,也就普通双人床的大小,一个人睡的话还是挺舒服的,但如果是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一起睡的话就稍显局促了,加上床垫又软一躺就往中间凹陷,所以桑落每天早上都是挨着时暮冬醒来的,有几次他的脑袋都已经靠上对方的肩膀了。   虽然桑落每次都会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尴尬表情,但事实上心里那叫个美滋滋,嘴上说着下次注意,到了晚上趁时暮冬睡着了又故意往他身边靠。   唯一遗憾的是,时暮冬睡着后爱抱人的小习惯不知怎么回事消失了。这几天时暮冬睡得别提多安分,别说是抱人了,就连翻身都很少有。桑落眼巴巴等了三个夜晚都没等到,心里那叫个失落。   不过有失就有得,虽然不能被时暮冬抱着睡觉,但是时暮冬这几天似乎很喜欢侧身躺着和他面对面睡觉,于是桑落每晚都能近距离欣赏心上人英俊迷人的睡颜,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往往一看就是一整夜。   晚上睡眠严重不足的后果就是白天疯狂补觉。   每次等时暮冬起床,桑落就开始蒙头睡觉,在时暮冬不打扰的情况他能睡一整天。不过时暮冬怕他饿,到中午的时候都会把他叫起来监督他吃点东西,吃完了再放他回去睡觉。   时暮冬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身边的秘书:“几点了?”   “快八点了,要给您订饭吗?”   “不用了。”时暮冬将文件递给秘书,起身,“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好的。”秘书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文件,拿上包对时暮冬轻声说,“老板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嗯。”   打开门,门外站着个男人,抬着右手似乎正准备敲门,见门打开了又放了下来。   “桑先生。”秘书跟他打招呼。   桑霆点头微笑:“下班了?”   “是的,”秘书告诉他,“老板在里面,桑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桑霆往旁边退开半步,等秘书出来了才进去。   “你怎么来了?”时暮冬问。   “今天下班早,过来看看。”桑霆放下食盒,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小落呢?”   “在睡觉。”   “又在睡觉?”桑霆皱眉,“他睡多久了?”   “上午开始睡的。”   “又睡了一天?”桑霆眉头紧锁,“怎么我每回来他都是在睡觉,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叫医生来看过?”   “应该不是生病,”时暮冬伸手拦住准备进屋去看弟弟的桑霆,说,“我这几天观察下来觉得他不像是生病,应该就是单纯没睡醒。”   “晚上睡白天睡,都快睡成冬眠王八了还睡不醒。”桑霆说完愣了愣,倏地转脸盯着时暮冬脸,一边打量一边严肃审问,“你们这几天怎么睡的?”   “什么怎么睡的?”   “……”桑霆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犹豫怎么开口,半晌才别别扭扭问他,“你们这几天该不会睡一张床吧?”   “不然呢,”时暮冬回答地理所当然,“这里只有一张床,不一起睡还能怎么睡?”   桑霆惊怒:“你们晚上究竟做什么了?小落为什么会睡不醒?!”   哥哥:老实交代,你们晚上究竟做什么了?![怒发冲冠]   时暮冬:睡觉[坦坦荡荡]   桑落:偷看我男人睡觉[心虚对手指]   昨天身体不舒服,配了点药吃,结果副作用有些大,和小落儿一样睡不醒,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连请假条都忘记挂了,还大家白等了一天真是对不起!我已经好多啦,不用担心我再无缘无故失踪~   ?(????` )比心 第四十三章   桑霆惊怒:“你们晚上究竟做什么了?小落为什么会睡不醒?!”   这回轮到时暮冬皱眉了。他觉得莫名奇妙:“睡觉啊,不然还能干嘛。”   “只是睡觉?”桑霆不怎么相信。   时暮冬按了按眉心,拉着桑霆走回沙发边坐下,免得吵醒屋里还在睡觉的桑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桑霆冷静喝了口水,“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记当初承诺我的事情。”   时暮冬闻言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在私下里很少会流露出来的严肃表情。   “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和小落在一起?你似乎很担心我们会假戏真做,可你既然这么担心当初又为什么会同意假结婚这个计划?”   桑霆沉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沙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当初同意假结婚计划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至于为什么选择你,一方面是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另一方面——”桑霆顿了顿,低声道,“我原本以为所有人里你是最不可能会对小落动真情的一个,这样一来能省去很多麻烦。只是没想到……”   时暮冬也有些沉默:“如果换做其他人你还会这样吗?还是说——只有我不行?”   桑霆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时暮冬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你跟小落相处了这些日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时暮冬被问住了,几秒后才回答:“小落他、挺好的,很乖很善良,也很单纯。”   “和小落相处过的人都这么说。我这弟弟从小人见人爱,夸得最多的就是这孩子真乖真听话。”桑霆随即却又话锋一转,“可你知道吗,小落最开始是个很调皮的孩子,两岁在我身上撒尿,三岁毁我手工模型,四岁的时候为了让我留在家里陪他玩往我水里下安眠药,害我错过了期末考试。五岁他调皮捣蛋惹我生气,我不过一时嘴快说了句重话,他竟然拖着个行李箱负气离家,我在家附近找了一天,就差报警了,结果这臭小子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我回到家准备给爸妈打电话结果就看到那小子跟个没事人似地躲在我房间吃着哈根达斯看奥特曼!”   桑霆这会儿再说起这些事还是一肚子气,咬牙切齿道:“别看他现在这么乖,小时候完全就是个人见人打的熊孩子!”   “还真是看不出来。”时暮冬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中笑意弥漫。   “可是后来爸妈去世之后,他就变了。”桑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时暮冬眼中的笑意也消失了。   “那时候我忙于自己的学业,爷爷又要管理公司,在照顾小落这件事上造成了疏忽。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在老宅里,虽然有专门的保姆照顾,不愁吃不愁穿,但是,老宅里住的那些人……你也清楚他们的品行。”桑霆道,“后来我完成学业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落接出来自己照顾。但我很清楚,我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缺席了,今后无论我如何补偿也无法弥补当初小落造成的心理伤害。”   时暮冬沉默听着,没有插话。   “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遗憾,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把小落摆在第一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希望小落恋爱结婚,我们俩兄弟就这么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桑霆低低笑了一声,“当然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了想要结婚我也不阻拦。但我希望那个人也能把小落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是确定能和他度过一辈子的人,而不是一时兴起。”   最后一句话桑霆是看着时暮冬说的,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异常认真。   时暮冬虽然称不上巧舌如簧,但也算得上能言善辩,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反对你们在一起了吧。”桑霆勾起唇角:“坦白来说,我宁愿接受我弟弟的未来伴侣是个不是特别出息但一切以我弟弟为重心的恋爱脑,而不是一个能干出息但脑子里99%装工作只能分给我弟弟1%的成功人士。”   “你哪哪都好,但就是不适合我弟。”   桑霆说完这句话没再往下说,起身走到时暮冬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朝里屋走去。   桑霆推开门,就见桑落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睡醒了?”桑霆走进去,笑着调侃,“你可真能睡,这是准备往王八进化了?”   桑落撩起眼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准备进化成老虎,一掌就能拍死你!”   桑霆失笑,用手指给弟弟梳理睡乱的头发:“饿不饿?我带了吃的。”   “暮冬呢?”   “……在外面。”   “你们吃过了吗?”   “还没有。”桑霆说,“等你呢。”   “哦,那你们先吃吧,我去洗个脸马上出来。”说完掀开被子跳下床,往浴室跑去。   “慢点走,别跑。”桑霆在后面老妈子似的叮嘱,“还有把鞋穿上。”   桑落又折返回来乖乖穿上拖鞋。   桑落洗了把脸走出房间,休息室的L型沙发上时暮冬和桑霆分坐两边,面前茶几上摆着五六道精致的菜品。   “过来吃饭吧。”桑霆摆好碗筷,招呼他过来。   桑落应了一声走过去,在哥哥和时暮冬间纠结了几秒,最后挨着时暮冬坐了下来。   桑霆看到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无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全都白说了——就算自己严防死守也架不住自家这颗白菜主动送上去给人啃啊……   有个恋爱脑的弟弟真可愁人啊!   吃完晚饭桑霆就准备回去了。离开前他不死心地问弟弟:“你今晚也睡这里?”   “对呀。”桑落回答地十分果断干脆。   桑霆提议:“要不然今晚跟我回家睡?”   “好端端为什么回家?”桑落没能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笑嘻嘻道,“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   好个屁!   哥哥在心里小怒了一下,面上却仍然耐心又温柔,语重心长地劝道:“医院的床小,你睡觉又不老实。暮冬还生着病,你睡在这里打扰他休息。”   “才没有!”桑落不满反驳,“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晚上别提多老实了!”   桑霆不相信:“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老不老实?”   “……”桑落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这几天晚上光顾着偷看时暮冬睡觉了,自己压根没闭过眼睛吧。而且为了不让时暮冬发现自己每晚都在偷看他,他别说是翻身了,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就怕把人吵醒。   就在兄弟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时暮冬总算说话了。   “小落,你今晚就先跟阿霆回家睡吧。”   桑落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你也嫌我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时暮冬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别乱想,“阿霆说的不错,医院的床比较小,你睡着也不舒服。况且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晚上不需要人照顾,你不用守着我,回去吧,也能睡得舒服些。”   “哦。”桑落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   时暮冬都下逐客令了,再死乞白赖地留下来倒显得他厚脸皮了。   桑落跟着哥哥回家了,一路上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桑霆瞧弟弟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走进电梯准备上楼时,桑霆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你和暮冬结婚之前我叮嘱你的事你没忘记吧?”   桑落神色微滞,良久才沉默地嗯了一声吗,目光有些黯然。   桑霆没再往下说,电梯在沉默中缓缓爬升。到达目的楼层,电梯门打开,桑霆率先走出去。身后,桑落的声音低低响起。   “为什么?”   桑霆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转过,径直往里走,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桑落走出电梯:“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和时暮冬在一起?因为他是你的发小,还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叔叔?”   “都不是。”桑霆轻叹了口气,扯下领带随手放在鞋柜上方,身子往后一靠,严肃告诉他,“和他的身份以及辈分都没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桑落追根究底。   桑霆扶额,无奈叹息:“你还真的喜欢上他了啊。”   桑落不自在的扭过脸,却也没有否认。   “不过,我不同意你跟时暮冬在一起。”   桑落皱眉:“原因呢?”   “暮冬他,不适合婚姻……我认识那家伙快三十年了,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冷静、理智、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那人就是一个工作狂,工作永远摆在第一位。”   说到这里桑霆将手掌放在了桑落的头顶,轻轻抚摸着,轻声说:“暮冬确实很优秀,你会喜欢上他也很正常,但哥哥希望你未来的另一半是可以把你放在第一位,不会为了工作忽视你冷落你,处处先想着你的人。你明白吗?”   桑霆——写作“王母娘娘”,读作“月老”。   桑落:哥,以后我俩结婚,你坐主桌!   哥哥:…… 第四十四章   次日清晨,桑霆起床准备去上班,经过桑落房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还以为是他家的赖床大王改性子学会早起了,推门进去却发现桑落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飘窗上脑袋抵着窗台呼呼大睡。床上被子平平整整,看着像是一整夜都没睡过人。   桑霆皱了皱眉,放轻脚步走进去,轻轻推了推窗台边的弟弟:“小落,小落,醒醒。”   桑落被晃醒了,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哥。”   “怎么睡这里了?”   “昨晚坐在飘窗上想事情来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桑落揉揉眼睛,撑着窗台想要下来,结果脚掌刚触到地面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了。   桑霆吓了一跳,连忙弯身去扶。   “腿、腿麻了。”桑落抱着双腿嘶嘶吸气,“先、先帮我揉揉。”   “哪条腿?”   “两条都麻了。”   桑霆只好就地先给弟弟按腿,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心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板起脸教育:“谁让你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飘窗上。”   “都说了那是意外。”桑落弱声反驳,“我就是想思考点事情。”   “因为我昨晚上跟你说的那些话?”   “……”桑落瘪着嘴没有反驳。   “是不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桑落低着头小声嘟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今天还去医院吗?”   “去…吧…”   桑霆也没说什么:“吃完早饭我送你过去。还疼吗?”   桑落活动了一下双腿:“不疼了。”   “那就起来洗漱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饭。”桑霆扶着他站起来。   “嗯。”桑落搔搔头,转身进了浴室。   吃过早饭,兄弟俩一起出门。桑霆把桑落送到医院楼下就直接去公司了,没有上楼,说是晚上再过来。至于过来干什么,明显是来接他回家睡觉的。   桑落愁眉苦脸坐电梯上楼,一边琢磨要怎么才能说服哥哥让自己今晚留下来。家里的床确实很大很舒服,但和时暮冬比起来就显得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哥哥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其实也很清楚像时暮冬那种事业狂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结婚过日子的最佳人选,但说实话,对于他和时暮冬的未来就连他自己眼下都是迷茫的。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到头来他发现其实自己才是不适合婚姻的那个;也或许他和时暮冬根本走不到考虑婚姻那一步就结束了;又甚至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但无论未来的结局时好时坏,眼下他都还不想放弃。   桑落推开病房门,想和往常一样脸上堆起笑容进行早晨问候,却发现时暮冬并没有穿平日里的病号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正式的西装。   “你要出门啊?”   “是出院。”时暮冬问,“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桑落纳闷,“怎么这么突然,昨天医生不是建议你再住两天吗?”   时暮冬边系领带边神色淡然地解释说:“临时得到的消息,海外分部运作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一趟。”   “又要出差啊。”桑落郁闷,“这回要去多久。”   “不一定,顺利的话一个月,长的话……可能半年。”   “这么久?”桑落已经,盯着时暮冬的侧脸犹豫地开口,“哪个国家?我能去吗?”   时暮冬动作一顿,侧过脸定定地看着他,镜片背后的双眸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自费。”桑落被他看得心虚,扭过脸强自镇定地解释,“我就是太久没出门,突然想出去旅游了。”   时暮冬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是去工作。”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想路上能有个伴吗。到时候你忙你的,我逛我的,不会打扰到你。等你什么时候空了还能一起吃个饭,总比一个人有趣,不是吗?”桑落目光期待,“你觉得呢?”   时暮冬眼中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拒绝了。   “下次吧。”时暮冬抬手在桑落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解释,“这次确实不方便,而且我们这回去的是地方比较多,行程很赶,不适合旅游。你想出去旅游的话,以后我找个时间专门陪你去,好吗?”   “这样啊,那就算了。”桑落摆摆手,用微笑掩饰内心的失落,“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   “……先回家吗?”   “嗯。我已经让司机开车来接了。”时暮冬问,“你呢?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当然。”桑落笑着反问,“不回家还能去哪。”   时暮冬看着这个干净而耀眼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强迫自己转过脸,避开了那道坦然而炽热的目光。   回到家,时暮冬也没有喘口气的工夫,又一头钻进了书房,似乎是要开一个视频会议。   桑落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长吁短叹——果然是个工作狂,回家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马不停蹄投入了工作。   桑落担心他渴,送了杯水进去。   “谢谢。”时暮冬正在听下属汇报工作,接过水杯跟他低声道谢。   桑落弯腰凑近到他的耳边,压着声音问:“需要帮你收拾行李吗?”   时暮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愣了几秒才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桑落笑眯眯道,“那你继续开会吧,不打扰你了。”   时暮冬望着桑落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失神。   “时总?时总?”   时暮冬收回目光,压了压心绪,冷静道:“抱歉,继续吧。”   镜头对面的众下属面面相觑——他们老板竟然在会议上走神了!简直闻所未闻!   桑落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收拾行李都收拾出经验了,很快就列出了行李清单,然后按照清单一样一样收拾,再分门别类放进行李箱里。最后整理护照身份证等重要证件。   桑落不清楚证件存放的位置,就发微信问时暮冬。   时暮冬很快给了回复:【证件在左边床头柜抽屉里。】   时暮冬似乎是习惯把重要的物件放在抽屉里,除了身份证件外,抽屉里还有不少上学时期的荣誉证书。桑落瞄了一眼,都是一些国家级甚至是国际级含金量最高的荣誉奖项,稍微次一点的都放不进来。   桑落将抽屉拉到头,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蓝丝绒的小方盒,在一堆证件证书中显得有些突兀。   桑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犹豫地拿起那个小方盒。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桑落有些发怔地盯着那枚戒指,脑海中浮现起刚才在书房里时暮冬伸手过来接水时左手上光溜溜的无名指。景象再往前回溯,是婚礼上二人交换戒指的场景。   他是什么时候把戒指摘下来的?   桑落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那枚戒指。虽然婚礼之后他就一直戴着这枚结婚戒指,但坦白来说,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了时暮冬的这枚,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手上还套着这么一个银圈。   毕竟本身婚姻都是假的,结婚戒指就更加没有意义了,所以桑落要说有多伤心倒没不至。只是时暮冬既然连戴着装装样子都懒得装,是不是说明他从来就没把这段虚假的婚姻放在心上?又或者连带着自己也全然不在意?   桑落想得入神,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时暮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都收拾好了?”   桑落连忙把戒指盒放回了原位,关上抽屉,起身,冷静应道:“嗯,都收拾好了。这是护照和身份证。”   “谢谢,”时暮冬接过证件,“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桑落笑笑,“要走了吗?”   “嗯。司机已经到了。”   时暮冬走进衣帽间,换了件新的西装外套,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桑落站在衣帽间门口,沉默望着他的背影。却不知,时暮冬也正透过镜子在看他。   “那个……”桑落攥了攥拳头,走到时暮冬身边。   “怎么了?”时暮冬侧过脸,目光带着询问。   桑落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等你回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时暮冬愣了一下,须臾才迟疑地点了一下头,轻声应道:“好,等我回来。”   “嗯。”桑落微微一笑,“我等你回来。”   “一个人住这里觉得无聊的话你也可以先回家陪你哥住一段日子。”出发前,时暮冬跟桑落提议。   桑落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于是答应了下来。   送走时暮冬后,桑落正准备给哥哥打个电话,结果对方先打过来了。   “暮冬要去海外出差?”   “你知道得还挺快。”桑落问,“时暮冬给你打过电话了?”   “嗯,他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别墅里,要回家住吗?”   “好啊。”桑落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   “那你先收拾东西,我下班了过来接你。”   “好。”   桑落挂了电话,又回屋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箱子的行李,一面衣柜都放不满。结果这回一收拾才发现这间卧室里的东西竟然变得这么多了。被塞满的衣帽间、阳台上的绿植、卧室里的各种小摆件、投影仪、游戏机以及零食架、还有那只占据了半张床的玩偶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里有了归属感,这间屋子也从最开始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变成了能安居的家。   桑落的家当其实绝大部分都还留在原本的家里,所以这回就准备带几套常穿的衣服回去,以及——那只熊。   桑落左手拎箱右手抱着和他人一样高的大熊下楼,行动略显艰难。短短两层楼的距离,走完还有些气喘。   桑落跑去厨房倒了杯水,回到客厅发现手机正在振铃。来电人是时易。   桑落接起来:“有事?”   “今晚去喝酒?”时易语气有些兴奋。   “又喝酒?”桑落嫌弃皱眉,“你酒鬼附身啊。”   时易沉着声音:“我心情不好,就当是陪我放松放松。”   “这个借口你上次用过了。”桑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哎呀,你就陪我去吧,反正我舅出差了,没人管着你,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时易又开始软磨硬泡。   “没兴趣。”桑落意兴阑珊。   “去吧,去吧。”时易继续磨,“你不知道我原本都收拾好出差行李今天就准备出发了,结果临时接到通知又不用去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   “为什么突然又取消了?”   “因为我舅去了啊。”   桑落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时易跟他解释,“原本这趟出差原定的是小乔哥,我跟着去学习。结果昨天半夜我舅突然打电话给小乔哥,主动要求代替他去。”   桑落怔怔地听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时易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晚上,桑霆下班过来别墅接弟弟,摁了三遍门铃才等来桑落开门。   “怎么这么久?”桑霆走进屋,却见屋里一片漆黑,“怎么不开灯?刚才在睡觉吗?”   “没有。”桑落打开玄关的灯。   桑霆吓了一跳:“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没有。”桑落神情恹恹。   “那是心情不好?”桑霆担忧,“被欺负了?”   “没有。”桑落敷衍地摆摆手,不愿多说,“我们回家吧,我饿了,想睡觉。”   桑霆好笑:“你到底是想吃饭还是想睡觉。”   “先吃饭再睡觉。”   桑霆无奈摇头:“那走吧,先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随便。”   “巴西烤肉?”   “不吃。”   “日料?”   “不吃。”   “西餐?”   “不吃。”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桑霆扶额,“先上车吧。行李就这一个箱子吗?”   “嗯。”   桑霆指着沙发上的玩偶熊问:“这个也带吗?”   桑落盯着那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着棕色玩偶熊胖乎乎的肚子重重锤了一拳,愤愤道:“不!带!”   桑落发现时暮冬出差其实是在故意躲开他。但让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前一晚他们两个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时暮冬是不是察觉到你喜欢他,可他不喜欢你,直接拒绝又怕伤害你,所以才故意躲到国外想让你自己意识到。”萧寒咬着根雪糕猜测道。   “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程允安嗑着瓜子点头附和。   “所以——我这是失恋了?”桑落躺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程允安和萧寒对视一眼,齐齐转脸看他,半晌后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状。   “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还有比我更失败的嘛。”桑落抓过一个靠枕盖在脸上,恨不得就这么把自己捂死。   “你没必要自怨自艾,这件事不怪你。”萧寒安慰他,“主要还是时暮冬太难追了。我们早就提醒过你时暮冬不是普通人,攻略难度是地狱级别的,攻略不成功简直不要太正常,要是这么容易就成功了才不正……哎哟。”   程允安捅了一下他的腰,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你那是安慰啊,分明就是在往伤口上撒盐嘛。   萧寒委委屈屈闭上了嘴。   程允安抽开桑落脸上的抱枕,问他:“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是二战还是直接放弃?”   桑落呆呆望着天花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二战?   可他明明连一战都没战明白就宣告失败了,哪里还有勇气二战。   那要不然放弃?   可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桑落回家之后就一直怏怏不乐,桑霆其实一直都知道,但从来没有正面提起过这个话题,只是每天坚持不懈使用美食投喂大法,但收效甚微,桑落大部分时间还是闷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又过了一周,桑霆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你去外地出差干嘛要带我一起去?”   晚上桑霆下班回家,兄弟俩吃完饭的时候桑霆提起自己接下来要去邻市出差一周,并且要求桑落跟他一起去。   “那边前段时间新开了一家温泉度假村,是桑氏投资的项目,我正好过去视察工作。”桑霆提议,“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就当是旅游了。”   桑落其实对温泉度假村兴趣不大,但是他待在家里总是会控制不住想起时暮冬,别说桑霆看得糟心,就连他都嫌弃这副样子的自己,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出去换换心情。   桑落便答应了。   桑霆出差的城市就在隔壁,离得不远,开车三小时就到了。   桑霆白天要处理工作,没时间陪桑落。好在桑落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边走边逛,倒也自得其乐。   这座城市不算大,两天时间就能逛完,不过桑落还是习惯每天出来走走逛逛,即便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让他觉得很轻松惬意。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   这天吃早饭时,桑霆问他:“今天准备去哪里?”   “我准备进山。”桑落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进山?”桑霆皱眉,“哪座山?”   “就度假村附近那座山。”桑落解释,“昨天我跟酒店的工作人员聊天,听她们说酒店附近那座山里有座寺庙祈愿很灵验,我想去看看。”   “你要求什么?”   “保佑哥哥身体平安、顺顺遂遂、马到成功!”桑落一脸认真。   哥哥很感动:“别光想着我,为你自己也求一求。”   “知道了。”桑落笑眯眯点头。   吃过早饭,桑落就开车出发了。   桑霆还沉浸在早上的感动中,四处想找人炫耀,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装做不经意地跟秘书提起了山里的那座寺庙。   “你知道度假村附近山里那座据说祈福很灵的寺庙吗?”   “知道啊。”秘书是本地人,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明显知道的比桑霆多,“那是座月老庙,求姻缘特别灵!”   桑霆脸色一僵:“月、老、庙?!”   “对呀。”秘书告诉他,“这座月老庙历史还挺悠久呢,到今年正好建成一百年了。虽然寺庙规模不大,不过特别灵验。我有个姐姐,之前三十岁了没结婚也没谈过恋爱,也不是她不想谈,就是一直遇不到合适的。后来去了趟月老庙祈愿,结果第二天就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现在孩子都三岁了。”   “桑总,你也想去求个姻缘吗?”   月老庙离度假村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不过寺庙位于半山腰,山路狭窄,车子开不上去,只能步行走上去。   上山前,桑落在山脚的便利店里买了瓶水和一些补充能量的小零食。排队等待结账时,桑落注意到了排在他前面的人。那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和他差不多高,戴着副墨镜,身材和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他,忽然回过头来。   桑落连忙移开目光,假装看窗外。   那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搔了搔头,似乎是有话想跟他说,但是马上就轮到他结账了,于是又转了回去。   那人买的东西有些多,店员扫码的时候他就跟人店员搭话闲聊。   “听说上面有座庙,许愿很灵验是吗?”   “对呀。”店员说,“我们这座庙全国都有名的,每天都有好多外地人慕名前来许愿。可灵验了。你也是来求缘的吧?”   “是啊。“   店员打量着眼前的高挑男人,惊奇道:“你也需要求缘啊?”   此时,桑落也正在后面偷偷打量那人,心里生起同样的疑惑——长成这样还需要求姻缘啊?恋爱市场现在卷成这样了吗?   男人结了账,拎着一大袋东西离开乐。等桑落结账出来,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他也没有在意,拎着一小袋食物和水进了山。   走了大概半小时,总算到了月老庙。   桑落其实不太信这些,但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把这里夸得神乎其神,他也不禁好奇起来。   上来之前他一直都只是抱着上来看一看的心态,并没有想过要求姻缘。不过看到到这么多人都在拜,他突然就想也去试一试。   桑落恭恭敬敬地跪在正殿中央的蒲团上,身边的蒲团上忽然又跪下一人。他下意识转过脸去看,发现竟然是之前在便利店遇见的那个墨镜男。   男人跪在蒲团上,从手边的购物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拿,然后在整整齐齐摆放在面前的供桌上。   桑落嘴角有些抽搐,总算知道这人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了,不过——谁家好人给月老上供是用薯片果冻娃哈哈的啊!   不过那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摆好贡品之后又虔诚地对着月老像磕了三个头,然后两手五指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缠在一起,有些像仙侠剧里的结印手势,嘴里念念有词:   “财神老爷在上,信徒裴亦,男,汉族,今年24岁,籍贯XX省,家住A市xx街道xx小区8栋808,身份证号是xxxx…xxxx,银行卡号是:xxxx…xxxx。财神老爷显灵,保佑我财源广进,发财暴富!PS:以合法合规的途径。拜托了,财神大老爷!”   桑落:“……”   桑落:我打赌你这个愿望成不了。   墨镜男:为什么?!我明明这么诚心!   月老:因为你拜错神啦,孩纸~   财神:嘿,我在这里呢~ 第四十五章   男人虔诚地求了愿又对着月老像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桑落都不禁为他的诚意所感动折服——当然,要是能再带点脑子就更好了……   男人嗑完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扯了扯衣服下摆准备起身,却又停住了。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的目光,忽然一转脸朝桑落看了过来。   “咳!”桑落连忙收回目光,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对着月老像拜了两拜,然后冷静起身往殿外走去。   “哎,你等等。”   桑落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追着他跑出来的男人,问他:“有事吗?”   两人这会儿就站在大殿门口,香客从他们身边进进出出,男人就拉着桑落走到了没人的角落里,又谨慎地观察四周。   桑落愈发不解——这人究竟要干嘛,怎么神神秘秘的?   男人确认过周围没有异常,又伸手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凑到桑落耳边小声问:“哥们,你是不是认识我?”   桑落觉得莫名其妙:“不认识啊。”   “不认识?”男人似乎还不相信他的话,“可我发现你偷看我好几回了。”   男人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难道你是狗仔?!”   “狗仔?”桑落也有些吃惊,“你是明星?”   男人没有回答,打量了桑落好一会儿,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我猜错了,你这气质也不像狗仔啊,倒像是被狗仔偷拍的明星。”   “你真是明星啊?”桑落虽然早就不在娱乐圈混了,但对于这个圈子还是挺关注的,不过他把最近几年比较红的男艺人筛选了个遍也没找出和眼前这人形象符合的对象。   “十八线而已啦,根本算不上明星。”男人摆摆手,虽然是在自嘲不过语气并没有自怨自艾,心态倒是很好。   “诶,你要下山了吗?一起走呗。”这人挺自来熟的,伸出一只手对桑落道,“你还挺合我眼缘的,交个朋友啊。我叫裴亦。”   “桑落。”桑落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你姓桑啊。”裴亦还挺惊喜的,“我东家大老板也姓桑,不过应该只是巧合吧。”   “你东家?经纪公司?”   “嗯。”裴亦道,“光耀传媒,你可能没听过,快倒闭了。”   “……”桑落淡定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来月老庙求财啊?”   裴亦吃惊:“什么月老庙?”   桑落比他更吃惊:“你不知道这是月老庙?”   “月老庙?!”裴亦惊得跳了起来,“这里不是财神庙吗?!”   桑落无语,伸手一指大殿门匾,示意他看上面那三个硕大的朱红大字。   裴亦仰起脸,嘴巴大张着僵立不动,整个人如遭雷劈。   桑落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太大声,免得再刺激到他。   “这里真的不是财神庙?”   “真的不是。”   “……你说,月老管不管发财的事?”   “月老管发财的话你让财神管什么?”桑落好笑地反问他,“还有,谁告诉你这里是财神庙的?”   “我朋友圈的人告诉我的啊。”裴亦掏出手机,翻出那条朋友圈给他看,“你看,我那朋友他亲口说的,之前来这里拜神祈愿,然后半个月后她就住上大house开上大benz了!这要不是管发财的能这么灵吗?”   “……”桑落无语,“你就光看到大house大benz了?前情提要一点不看是吧。”   “什么前情提要?”   桑落告诉他:“这个女生是来庙里求姻缘的,第二天相亲认识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土大款,然后交往半个月闪婚住进了带游泳池的大house。”   “o。o”裴亦张大了嘴。   桑落看看朋友圈的那段话,又看了看身后的月老庙,喃喃自语:“这么看来这个月老确实灵得很,这撮合率都快赶上百分百了。要不然你再去拜拜?”   “拜个屁!”裴亦黑着脸愤愤道,“这年头人人都只想暴富,傻子才谈恋爱。”   裴亦这句话说得声音有些大,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齐刷刷朝他们看过来,眼神不善。   桑落觉得再待下去有被群殴的危险,赶紧拽着裴亦下山了。   裴亦受的打击有些大,下山的时候一路都在唉声叹气,到了山脚还没缓过来,肩膀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别郁闷了。”桑落安慰他,“大不了再拜一次,不过下次记得找对对象。”   “哎!”裴亦垂着脑袋又深深叹了口气,“亏我来前还专门学了正确的拜财神手势。”   原来那个扭曲的手势还是拜财神的专用手势啊……   “对了,你知不知哪座庙拜财神比较灵啊?”   桑落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裴亦又叹了口气。   桑落拍拍他的肩膀:“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   “先找家酒店住下吧。”裴亦搔搔头,“我是今天临时买票过来的,一下高铁就直奔这里来了。总归来都来了,索性玩几天再回去咯。对了,你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差不多吧。”   “那要不然跟你住一家酒店好了,约饭出游也方便啊。”   “没问题啊。”桑落一指伸手的车子,示意道,“上车吧。”   裴亦便欢天喜地跟着上车了。   “还没问你呢,你住哪家酒店啊?”   “就这附近,不远。”   “你来多久了?”   “快一周了。”   “话说回来,”裴亦忽然转过脸盯着桑落的侧脸看,“我感觉你好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的名字也有些耳熟。不过就是想不起来。”   桑落笑了:“其实我也觉得你有些面熟,名字也很熟悉。”   “真的假的?”   “真的。”桑落问,“你是歌手还是演员?”   “姑且算是演员吧。”裴亦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出道五年其实演过的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还都是一些没名没姓的小配角。唯一一部主演的片子还被禁了。”   “被禁了?”桑落纳闷,“为什么被禁?”   “呃,”裴亦说起这个似乎有些尴尬,耳朵有些红,“题、题材问题。”   因为题材问题被禁、出道五年、叫做裴亦……   桑落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多年前的一则新闻。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什、什么?!”   “你说的部被禁的是部同性题材的文艺片吧,我记得另外一位男主目前好像还挺红的,名字不记得了。”   “你你你看过?!”裴亦震惊。   “电影我没看过,不过我关注过电影相关的新闻,新闻里有你的照片和名字,我就记住了,不过时间有些久远,如果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快忘记了。”   “我们这部电影很扑的,院线都上不了,只能选择网络放映,结果只上映了一周又被下了,扑到下线了都没个新闻。”裴亦好奇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呃……”桑落有些犹豫,“老实告诉你吧,我之前也混娱乐圈的,和另外四个小伙伴组了个偶像男团,三年前出道的,不过和你一样,是个十八线的扑街,只维持了一年就解散了,解散之后我就退圈了。”   “那我们还算半个同行嘞。”裴亦乐了,“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啊。”   “确实很有缘。”桑落斜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们组合原本是有一次能火的机会的,当时都上热搜了。”   “然后呢?后来为什么又没能火?”裴亦好奇接话。   “然后,你们的电影新闻突然就火了,我们的热搜就被压下去了。”   “还有这种事?”裴亦吃惊,“可你们出道的时候我们的电影都已经下线两年了啊,怎么突然又上新闻了?”   “你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裴亦茫然摇头,“那段时间我出国学习了,不在国内。”   “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没什么。”   桑落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神色有些犹豫。   关于热搜的事情他其实没有说出全部事情。事实上,上热搜的不是那部电影,而是影片的两位主角。那时候影片的另一位主角发展势头很猛,被媒体评为是最具潜力的新生代演员,人气如日中天。然后就经历了明星走红后的必经流程——被对家买黑稿——先是被扒出曾经演过大尺度同性题材的“黑历史”,然后又被造谣和影片另一位主角假戏真做,之后为了前途又一脚踹了恋人转头金主怀抱。   总之那段时间,那位男明星的真假黑料满天飞,闹了好一阵子,和裴亦的那段绯闻也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点黑料。   桑落当初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关注,只是过人的记忆里让他记住了这几个名字,转头就抛在了脑后,直到今天遇见裴亦才想起来这则陈年旧闻。   这则新闻最后是被冷处理了,爆料的真假无从得知,不过也没人关心。而那位演员的演艺事业遭此一劫后非但没有下滑反而越走越高,而另一位当事人却是销声匿迹,在娱乐圈查无姓名。   桑落无意八卦裴亦和那位演员的过往,不过看到两人如今差距也难免感到唏嘘。   “你这几年一直在演戏吗?”   “没有啦,像我们这种小演员根本没人找我们拍戏,都是要自己争取的。不过我今年没怎么去拍戏,以后可能也不拍戏了,准备找点其他事情做。”   “你要退圈啊?”桑落问,“不想再坚持坚持吗?你外形其实挺不错的,说不定就差一个机遇。”   “不是我不想坚持,是公司坚持不下去了。”裴亦说,“我签约的经纪公司快要破产了,估计今年都撑不过去了。”   桑落一愣:“你说光耀传媒?它不是桑氏旗下的子公司吗?”   “有什么用,光耀这几年发展不好,我听说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都是桑氏在给填窟窿。今年决定不再拨款了,估计是早就想放弃了吧。”   “这样啊。”桑落若有所思,“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专注我的副业。”   “你还有副业啊?”   “那肯定啊,不然就靠拍戏赚的那点片酬我早就喝西北风了。”裴亦说,“我开了一个网店,生意还不错,虽然不能帮我实现暴富,不过也不用挨饿。”   “你卖什么的?”桑落说,“店名叫什么,我去光顾光顾,还能给你冲冲销量。”   “你、可能用不到……”裴亦干笑了两声,小声解释,“我是卖情|趣|用|品的。”   桑落:“……”   假财神——财神爷。   真财神——时暮冬:给我办个你们店最高等级的会员!包年![拍出一张黑卡]   裴亦:金主爸爸在上,请受我一拜[五体投地]   桑落:遭了,我成你俩交易的牺牲品了![卧床不起] 第四十六章   车里气氛有些沉默。桑落没有说话,因为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而裴亦说完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大概也是意识到跟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聊这种尴尬的话题有些不合适。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裴亦又重新起了个话题,不着痕迹地将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带了过去。   “呃……”桑落不确定地说,“目前暂时算是无业游民吧。”   裴亦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带上了怜惜,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那你想找工作吗?”   桑落愣了愣:“你要招人?”   “我不是准备专注副业了嘛,所以接下去准备好好经营我的网店,靠我一个人的话有些吃力,所以想招个员工。工资待遇方面因为店铺规模有限所以只能按市场价给,不过可以包吃包住!后面店铺经营好了立马涨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桑落挑眉:“听起来很不错。”   “这么说你同意了?”   桑落笑而不语,态度有些难以捉摸。   裴亦心态倒挺好,笑嘻嘻给自己找台阶:“没关系,你慢慢考虑,不用着急做决定。”   桑落笑着答应了下来。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进了度假村。   裴亦趴在车窗边打量车外的景致,忍不住问:“你住这里啊?”   “对。”   “环境这么好,应该不便宜吧。”裴亦边说边心虚地掏出手机查看银行卡余额。   桑落看在眼里却不戳破:“其实也还好,我有这里的会员,我帮你订可以打五折。”   “可以吗?”裴亦感激道谢,“那就太谢谢你了。”   “小事而已,不用客气。”桑落在酒店门口停车熄火,“到了,下车吧。”   “好!”   两人下了车,桑落将车钥匙递给门口的泊车生,正准备带着裴亦往里走,却听身后有人叫他。   “小落。”是桑霆的声音。   桑落停下来等他哥:“你开完会了?”   “嗯。”桑霆西装革履地走过来,“饿不饿?一起去吃饭吗?”   “好啊,不过等一下再去。我先安顿我朋友,顺便把他也带上,可以吗?”   “你朋友?”桑霆看向站在桑落身后表情略有些呆滞的青年,“新认识的?”   “嗯!我去庙里拜神时认识的。”桑落高兴地给两人相互介绍,“这是裴亦。裴亦,这是我哥,桑……”   “桑、桑、桑总!您、您好!”裴亦突然对着桑霆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桑霆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桑落也意外:“你们认识啊?”   “不、不、不认识。”裴亦自从见到桑霆之后就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过在新闻上见过,还、还有一次,桑、桑总来公司视察情况,我、我远远看过见一眼。”   桑落了然了。桑霆却还一头雾水:“什么公司。”   桑落就帮他解释:“裴亦是光耀传媒的签约艺人。”   桑霆就了然地点点头,反应还挺淡定的,含笑跟裴亦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拍拍桑落的肩膀对他说:“我上楼换件衣服,你先安顿你朋友。”   “好。”   桑霆刚走,裴亦就跟被抽了气的气球似的,整个人总算放松了下来,边吐气边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桑落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怕我哥?”   “废话!人家是大老板,我就是个小艺人,怎么可能不怕!”裴亦冷静下来后慢慢反应过来,“等等,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桑总是你哥哥…也就说你也是桑家人…这么说你也是我老板!”   “我不算,”桑落摆手解释,“我就拿点股份分红,没有职位。”   裴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捂住脸缓缓蹲了下来,悲愤道:“合着全世界只有我一个穷人!”   桑落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着安慰他两句,裴亦又猛地抬起了脸,盯着他紧张地狂咽口水。   “我、我、我记起来了!你前段时间和那个顶级豪门继承人时、时什么冬结婚了!”裴亦一拍大腿,“难怪我总觉得你很眼熟,那段时间我打开一个社交软件就给我推送你俩结婚的新闻,那阵仗比明星结婚还轰动!”   “……是我。”桑落挠了挠脸,“我们能先进去吗?蹲在这里回头率太高了。”   裴亦往四周瞧,发现确实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又默默站了起来,低着头跟着桑落走进酒店大门。   桑落主动承担了裴亦的房费。   裴亦一开始不同意,跟桑落推搡了好一阵子,后来得知这个温泉度假酒店也是桑家的产业后才没再推辞,只是又蹲在角落里破防了五分钟。   交朋友这事就讲究个眼缘,遇到合眼缘的刚认识一天就跟认识了十几年似的,不合眼缘的即便认识再久也不过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路人。   桑落和裴亦就是前者。   事实上桑落是个性格有些慢热的人,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快速建立一个较为亲密的关系。就算是当年和那四位队友也是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接触磨合后才从同伴发展成朋友的。   裴亦是个例外。   裴亦的性格和萧寒有些像,单纯善良没什么心眼。大概是由于从小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桑落格外喜欢和这种心思简单的人相处。加上裴亦是个自来熟,待人真诚热情又坦诚。两个人异常投缘,关系一日千里,没几天就好得称兄道弟。   接下去的几天,桑落和裴亦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形影不离。两个人喜好也相似,共同话题也多,所以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在发朋友圈这件事情上面了。   桑落平时属于只看不发的类型,裴亦却是个发朋友圈狂魔,每天都要在朋友圈里分享自己的生活动态,一天能发五六条。   桑落在裴亦的影响下也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分享了几张和裴亦一起吃喝玩乐的生活照片。   桑落很少发朋友圈,所以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就引来了不少点赞。不过大家关注的重点基本都在和他一起拍照的裴亦身上。   时易更是直接在评论里开门见山地问他裴亦的身份。桑落回复他说是旅途中新认识的朋友。结果时易刨根问底似的追问个不停,那架势恨不得把裴亦家有几口人都问清楚。   桑落啼笑皆非,半开玩笑地问他:【你查户口呢】   时易回道:【我帮我舅查户口】   桑落看到这行字,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就消失了。   而同一时刻,远在夏威夷的时暮冬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了。明天还要赶早班机前往曼彻斯特,只剩下五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按理说他必须尽快去休息,然而在高强度工作了十二个小时之后他却仍然毫无睡意。   时暮冬说不清自己是不想睡还是不敢睡。这一周里时暮冬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桑落,想着想着便夜不成寐。   时暮冬摘下眼镜,抬手捏了捏微酸的山根,余光瞥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机,略一犹豫,伸手拿了起来。   解开锁屏后习惯性地打开了微信,然后熟练地在聊天列表里找到桑落,点开输入框后却又停住不动了。   良久,时暮冬收回手指,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默默退了出去,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平时几乎从不会打开的朋友圈。   桑落虽然不喜欢自己发但喜欢看别人的朋友圈,时暮冬则是不发也不看,点开朋友圈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时暮冬今天会打开朋友圈纯属心血来潮。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了桑落发的朋友圈。   时暮冬还没来得及点开照片就先看到了评论区的文字,看到桑落和时易的对话后不禁皱眉。   他又点开了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神情十分认真,就像是在看重要文件一般严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看到最后一张时,他终于看到了那张桑落和其他人的合照。两人个勾肩搭背,姿势说不出的亲昵。   时暮冬皱着眉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无来由地心烦意乱,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时暮冬伸手拽松了领带,又烦躁起身,走到酒柜倒了杯威士忌。冷酒入喉,烦乱的情绪才堪堪平静,于是又倒了一杯。   酒壮怂人胆。   等时暮冬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拿着手机,手机上是与桑落的聊天界面,上面有一条他在一分半之前发的文字——【他是谁】   有些醉意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在两分钟时限的最后三秒钟他又撤回了这条文字。   “你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了,看什么呢?”酒吧里,重金属摇滚乐振聋发聩,掩盖了人声,裴亦不得不凑到桑落耳边扯着嗓子吼。   “没什么。”桑落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   “对了,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裴亦好奇地问,“你那位豪门老公呢?这几天都没见过他,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出差了,最近不在国外。”   “原来出差了啊,难怪你一个有家室的还能跟我鬼混这么多天。”裴亦忽然伸手揽住了桑落的肩膀,“话说你家那位大总裁气量大不大啊?应该不至于吃醋吧?”   桑落垂下眼眸,望着杯中清澈的液体,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轻声呢喃道:“我倒宁愿他吃醋。只可惜……”   “咋了?”裴亦凑过来关心地问,“你俩吵架了?”   “没有。”   裴亦不相信,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他:“过日子嘛有摩擦是是在所难免的。”   桑落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一声嘲笑:“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还好意思装得很有经验似的。”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你忘了我干什么的?”   “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不要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些不正经人满足特殊癖好的,其实正经夫妻也可以用的。而且适当的小玩具还能增进夫妻感情嘞!你知道这些拿不上台面的小玩具挽救了多少感情劈裂的夫妻吗?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它们,它们可都是大功臣。”   裴亦抱着手臂冲他挤眉弄眼,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不要我送你一些?只要用一次保证你俩立即和好如初,一夜回到热恋期!”   “呵呵,好意心领,你留着自己用吧。”桑落冷酷拒绝。   “质量问题不用担心,都是进口货,质量没得说,用过的都说好!”   桑落沉默喝酒,脸色冷酷,拒绝搭腔。   “脸皮怎么这么薄啊。”裴亦叹了口气,见桑落油盐不进只能放弃,“哪天有需要了记得来找我,我免费送货上门!”   “……我们还是喝酒吧。”   裴亦豪气万丈地说:“既然你心情不好,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不醉不归。”   桑落淡淡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美国时间的凌晨三点,时暮冬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边,面色沉静地眺望窗外。漆黑的玻璃窗户倒映出修长的身影,摘下眼镜后的脸棱角愈发分明,一向冷静锐利的双眸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迷茫之色。   时暮冬饮下最后一口酒,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转身往回走。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准备进浴室冲个澡,却瞥见放在桌边的手机正在无声震动。   看着微信视频的来电显示,时暮冬有些发怔,手指却已经先于大脑按下了接听键。   视频接通的刹那屏幕画面瞬息变化。视频画面有些黑暗,背景音是嘈杂刺耳的金属摇滚乐。   时暮冬不适地皱起了眉,耐心等待了十几秒也没看到桑落的人影,只好主动出声。   “小落?”   随着时暮冬的话音落下,漆黑的画面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随即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屏幕里一闪而过。时暮冬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视频里的画面已经变换成了桑落的脸,虽然光线依然有些昏暗,但勉强能看清面部轮廓。   “小落。”时暮冬看着屏幕里那张恬淡安静的笑脸,一颗心顿时变柔软了,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还没睡?”   “嗯。”桑落两手捧着脸对着摄像头不停嘿嘿傻笑。   时暮冬无奈叹息:“又喝醉了?”   “嗯。”   “你现在在哪里?”   “酒吧。”   “我给阿霆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你乖乖待在那里不要乱走。”   “哦。”   时暮冬没有挂断,用另一支手机给桑霆打了个电话。桑霆听说桑落喝醉了也没问酒吧地址,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出门接人去了,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结束和桑霆的通话,时暮冬重新拿起那支还挂着桑落的视频电话的手机,却发现屏幕里除了桑落之外又多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   虽然光线不甚清晰,但时暮冬一眼就认出来镜头里的那人就是桑落朋友圈合照中的另一位主角。   时暮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不善。   手机画面有些小,裴亦挨得桑落很近,脸颊几乎都要贴到一块儿了才勉强看清楚视频里的人。   “这人谁啊?”裴亦醉得比桑落还厉害,隔着屏幕时暮冬似乎都能闻到浓浓的酒气,眉头不禁又锁紧了一些。   “我老公。”桑落傻笑着醉醺醺介绍。   “……”时暮冬心尖一颤。   “哦~你那个牛逼轰轰的大佬对象~”   “嗯嗯!帅不帅?”   “帅!不过没你帅!我更喜欢你嘿嘿。”   “嘿嘿嘿,宝贝儿小嘴真甜,我也喜欢你。”   “……”时暮冬黑着脸沉默挂了电话,拿起酒杯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等了十几分钟,桑落都没有再打过来,估计到这会儿都没发现视频已经断了。   时暮冬觉得有些郁闷,手指在手机机身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过去。   这时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消息是桑霆发来的,告诉他人已经接回酒店并且已经看着睡下了。   【好。】   时暮冬回完信息将手机放回桌上,转身进了浴室。冲完澡出来,发现桌上的手机又在无声震动。   是个视频电话。   来电人:桑落。   这回时暮冬迟疑了大概有五六秒才接了起来。接起之后也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脸色还有些难看。   “你怎么才接电话呀。”画面中的环境不再是灯红酒绿的昏暗酒吧,而是灯光明亮的酒店房间。桑落似乎是趴在床上打的这通电话,被子被压在了身下,将上半身抬起了一些,露出一截在灯光下微微泛红的纤长脖颈。   时暮冬眯着眼睛仔细检查画面里的角角落落,没有发现房间里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我刚刚在洗澡没听到。”桑落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驼红,显然酒还没有醒,时暮冬便不自觉将声音放缓放轻,“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桑落随手捞过一个枕头垫在下巴下,眼睛一眨一眨,明明困得不行了还说睡不着。   “是不是胃不舒服?”   “不是。”桑落将侧脸枕在枕头上,半张脸陷进了柔软的枕芯,嘴型被枕头遮住了,发生也有些含糊,“想你了,睡不着。”   “什么?”时暮冬愣住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不说。反正你一点都不想我.”桑落却赌气地扭过了脸,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声音闷闷不乐,“你就想着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立即跟我离婚。”   “我没有这么想。”时暮冬下意识否认,却苍白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桑落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眼角看起来有些红,眼尾耷拉着,看起来脆弱又委屈。   时暮冬看着他,心脏像是被揪起了一般,有些闷闷地疼。   “小落……”   “时暮冬,不要离婚好不好?”   一到假期事情就多,这章5千多字,请允许我不要脸的当做两天的更新吧[轻轻跪下],下章更新在明天,我争取明天早点放粗来。   大家中秋节快乐啊!假期玩得开心! 第四十七章   次日清早,桑落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睡了一夜,手里还拿着手机。解开锁屏跳出来的是和时暮冬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显示深夜的时候他们曾经视频通话过。   未睡醒的混沌大脑顿时就清醒了。   桑落蹭得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长。要知道他就算和时暮冬面对面聊天都从来没有聊过一个小时以上的,昨晚他俩都聊了什么能聊这么久!   最糟糕的事,他对于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桑落拍了拍脑袋,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记得昨晚上和裴亦去酒吧喝酒了来着,后来两个人都喝醉了,然后——他就断片了!   桑落抱着被子盘膝出神地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啊点,却忘记了屏幕还亮着。指尖不小心点到了最下方的通话记录,于是自动回拨了过去。   通话铃声突兀响起,吓了桑落一跳,再低头一看手机屏幕,吓得直接心脏骤停。   桑落手忙脚乱地想要取消,结果对面已经手快地接起来了。   视频接通的瞬间,屏幕里出现了时暮冬的身影,标志性的复古链条眼镜,以及西装三件套。   “小落,刚起床吗?”时暮冬似乎是在办公室里,身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写字楼群。   “嗯。”桑落低下头快速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表情还有些尴尬。   “头疼不疼?”   “还、还好。”桑落脸颊有些热,垂着脑袋弱声弱气解释,“我、我昨晚喝醉了。”   “我知道。”时暮冬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桑落觉得时暮冬的反应有些奇怪,忍不住抬起视线偷偷往屏幕上瞟了一眼。   时暮冬最不喜欢他喝醉酒了,以前每次酒醒后的第一个清晨总要板起脸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育他一番。可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   “我昨晚醉酒之后是不是给你打视频电话了?”桑落不确定地问,“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不记得了?”   “我好像喝断片了。”桑落伸手搔了搔头,“我有时候喝多了会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吗…”时暮冬声音有些轻,像是在呢喃自语,嘴角的笑意也变淡了 。   时暮冬的反应让桑落心里愈发不确定起来:“我昨晚该不会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吧。”   时暮冬透过手机屏幕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轻扯了一下嘴角,说:“没有,你昨晚没说奇怪的话。”   “那就好。”桑落低头喃喃。   “我还有事先挂了。以后少喝点酒。”时暮冬的语气没有变化,就连叮嘱时的语气都和往常一样带着淡淡的关心,但似乎又有哪里变了。   “知道了。”桑落微笑点头,“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这样啊。”桑落眼眸微黯,旋即又用微笑掩盖了过去,语气轻松地说,“那你先忙吧。我等你回来。”   “好。”   时暮冬率先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桑落仍然保持着刚才视频的姿势,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   “叩叩叩”   门口的敲门打断了他的思绪,桑落如梦初醒,把手机随手往睡衣口袋里一揣,下床出去开门。   门外是裴亦。   裴亦昨晚喝得比桑落只多不少,酒量又比不过他,所以宿醉的反应有些大,脸色有些青白,看起来不太舒服。   “你还好吧?”桑落把人扶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水。   裴亦喝了水又恹恹地躺倒在了沙发上,难受地哼哼唧唧,嘴上却还在问:“咱们中午去哪里吃啊?”   桑落无语:“都这样了还想着吃。”   “咱们明天不是就回A市了吗,我之前上网搜的当地美食还有好几家没吃呢,今天再不吃就没机会了。”裴亦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星星眼看着他,“去吧。”   桑落扶额叹气:“你想吃什么?”   裴亦打开手机,把昨天截下来的餐厅照片给他看:“这家!是做创意料理的,听说他们家的招牌菜榴莲鸡肉煲特别好吃!最近还出了新品芒果炒牛肉,人气也很高!”   “……”桑落默默捂住胃,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怀疑地问,“你确实吃不死人?”   自从上次亲手把时暮冬送进医院之后,他对于食物中毒这件事格外敏感。   “放心放心,”裴亦拍拍他的肩膀,“这家店都开了七八年了,要是有问题早就关门大吉了。”   “姑且再信你一次吧。”桑落扒拉了一下头发,“一身酒气,我先洗个澡。”   “我也要洗!”裴亦屁颠颠跟上。   “滚回你房间去洗!”   “懒得走。”裴亦懒洋洋倒回了沙发上,“我就在你这里洗了。你先洗吧,你洗完我再洗。”   “随便你。”   “我没出门的衣服,先穿你的行不?”   “自己去衣柜挑。”   “好嘞!”   桑落和裴亦磨磨蹭蹭到十点半才走出酒店房间。   裴亦穿着一身桑落的衣服,对着电梯镜面的轿厢璧臭美自拍,边问桑落:“你哥呢?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他今天中午有饭局了。”桑落无精打采地靠着电梯。   “那真是太遗憾了。”裴亦咔咔拍了五六张后又变换了姿势,继续一顿咔咔咔。   “出门前已经对着镜子拍了五分钟了还没拍够啊。”桑落在他身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人。”   “我拍的是我自己吗?我拍的明明是这身衣服!”裴亦拉开夹克外套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扯出里面的T恤,双眼亮晶晶地感慨,“我前二十四年穿过的衣服加起来都没有这件T恤贵,你们这些天生富贵的有钱人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的。”   “确实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桑落面无表情附和。   裴亦回头瞪他,却发现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收起手机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没有。”桑落矢口否认,声音顿了顿,又有些在意地问,“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昨晚?”裴亦仰着脸回想,“你是说咱俩在酒吧喝酒的事啊?”   “对。”桑落道,“我们不是都喝醉了嘛,我好像喝断片了,有几个地方的记忆好像有些接不上了。”   “哦?”裴亦感兴趣地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桑落脸色犹豫,吞吞吐吐地问出口:“我昨晚有没有提起——时暮冬?”   “有啊。”裴亦很肯定得点头,“你抱着我喊了一整晚的老公。”   “……”桑落脸色有些白,“就、就是喊老公,没说其他的对吧!”   “好像是有说其他的,不过我没听清楚。你都不知道你昨晚醉得有多厉害,都大舌头了。还给你男人打视频电话,还摁着我的头非得让我承认你男人长得比你帅。”裴亦打趣他,“我说你别太爱,看不出来还是个恋爱脑啊。”   “有、有这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裴亦道,“不信你去问你哥。昨天是他来接我们的,回去路上你还一直喊着你男人的名字,还说回去后要给他打视频,看不到他的脸睡不着。”   “别说了。”桑落绝望地抱住脑袋。   裴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了几分:“要是真这么喜欢的话就努力和好吧。”   桑落垂着头,沉默望着地面。   裴亦又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可以提供道具。”   裴亦虽然没什么钱,不过吃喝玩乐倒是很在行,尤其是在吃方面极有天赋。这几天桑落跟着他吃了不下十家餐厅,无一踩雷的。就连今天这家看起来很像是特产黑暗料理的创意餐厅也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是创意料理,所以在味道上并没有一味追求传统,加入了不少创新元素,导致味道有些怪异,但并不难吃,吃到后面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总得来说,桑落对这顿午饭还是满意的。   裴亦就更不用说了,来之前就对这家店无比的好奇,吃过之后更是直接取代了心目中的第一名成了新的心头好餐厅,甚至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就为了能天天来这里吃饭。   离开餐厅裴亦还在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不死心地问桑落:“我们真的不能多待几天吗?”   桑落两手插兜,神色淡定:“我不可以,但你可以。”   裴亦低头抠手指,竟真的陷入了纠结,不过最后还是忍痛放弃了:“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还等着回A市了你请我吃知味斋呢。”   桑落啼笑皆非:“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吃。”   “废话!那可是知味斋啊!”裴亦以拳击掌,语气很激动,“我早就想去尝尝了,不过那家店只招待会员,我们这种连入会要求都够不到的土鳖只能远远观望,连靠近都不敢。”   “哪有这么夸张。”桑落失笑,“你要是想吃我天天请你去,直到你吃腻为止。”   裴亦双手捧心,幸福状道:“原来抱大腿的感觉这么爽啊,难怪圈子里那些小艺人上赶着找金主包养,我都有些心动了。”   知道裴亦是在开玩笑,桑落也没有当真,顺着他的话也玩笑了一句:“想被包养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可没能力养你,我自己都得靠别人养。”   “你是指时暮冬吗?”裴亦问。   “……嗯。”   桑落回答得有些迟疑,其实他和时暮冬并没有金钱方面的联系。因为是假结婚,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婚后共同财产这一说,一直都是各花各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初父母去世后,夫妻俩在桑氏的股份就平分给了他们俩兄弟。而桑落为了能让哥哥在桑氏站稳脚跟主动把自己的大部分股份转让给了他,自己只留了一小股。因为这个原因,桑霆一直觉得亏欠了弟弟,所以经常给他塞钱。桑霆每年以零花钱名义塞进他口袋的钱比公司分红还要多,所以说是靠哥哥养的也不为过。   想得正入神,桑落突然感觉手臂一紧,被人抓着往旁边拽了一把。   “想什么这么认真,注意看路啊。”   桑落这才注意自己刚才光顾着想心事,一不留神差点走到机动车道去了。   “刚才走神了,多谢。”桑落有些不好意思。   “等会儿要穿过马路,你可别再胡思乱想,半路走神了。”   “嗯,我知道。”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他们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商城。走到路口信号灯正好变色。   这边比较偏僻,人流量不多,桑落和裴亦走在最后面,前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路人。   走到路中间时,桑落忽然感觉手腕一松,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上掉落了。低头一看,竟然是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串的链子断了,紫檀佛珠散落了一地,顺着粗糙的地面咕噜噜往前滚。   桑落一惊,来不及思索珠串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断裂,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佛珠捡起来。   他追着佛珠往前跑,耳边倏忽传来一道汽车引擎声,声音由远及近。桑落一怔,脚步有一瞬的停滞。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听到一阵皮肉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桑落疼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本能地发出一声痛呼,身子摇摇晃晃往前倒去。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见了裴亦急促而惊慌的喊声。   今天更新真的好晚,假期事情太多了,只有晚上才能安静码字,痛苦><   这章算30号的更新,今天还有哦~ 第四十八章 抵足而眠   桑落是在医院病房里醒来的,感觉像是睡了无比漫长的一觉,醒来后发现身体沉钝不堪,手脚也僵硬地像是感知不到存在。   桑落也不知道自己用俯趴的姿势睡了多久,胸口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想要翻身换个姿势,结果刚动了一下肩膀后背便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嘶——”桑落吃痛得跌回了床上,剧烈的痛感一阵一阵地从后背传来,疼得他冷汗直流,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别动。”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说话的同时,床边投下一片阴影,正好帮他遮挡住了有些刺眼的灯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桑落浑身一震,结果牵扯到了后背又是一阵剧痛。   “说了让你别动。你后背有伤,暂时不能挪动。”   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温柔拭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桑落缓缓仰起脸,有些发怔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时暮冬,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口干舌燥,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   时暮冬替他擦完额头的冷汗,又俯下|身轻声问他:“要喝水吗?”   桑落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时暮冬抬手在他头顶温柔一抚,转身走到窗边去倒水。   桑落的目光寸步追随着时暮冬的身影,脑海里一团乱麻——时暮冬不是应该在英国吗?他怎么回来了?   桑落如今不能翻身,也不能坐起来,时暮冬就往杯子里放了根吸管让他吸着喝。   喝了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渴,桑落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还有些嘶哑无力。   “今天早上刚到。阿霆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连夜赶回来的。”   “我哥呢?他怎么不在。”   “阿霆出去接电话了,之前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哦。我好像是被车撞了。”桑落语气淡定地问,“我伤得严重吗?是不是缺胳膊断腿了?”   “听你这语气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吧,非得缺条胳膊断条腿才满意啊!”桑霆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弟弟醒来还来不及高兴先被他的发言气个半死。   “我这不是刚醒来手脚还没恢复知觉嘛,现在有知觉了,手脚都好好的。”桑落冲哥哥讨好地笑了笑,结果一笑又扯到了后背,顿时又疼得龇牙咧嘴,“倒是后背一阵阵的疼,跟被扯下一块皮似的。”   桑霆想起弟弟刚被送进手术室时血肉模糊的后背心里就跟刀剜似的疼:“你跟裴亦出去吃饭,过人行道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私家车撞了。幸好你站得位置偏了几公分,车子没有直接撞上你,是擦着你的背开过去的。”   桑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怪我的背这么疼!”   “你也不用太太担心。”桑霆拍拍他的脑袋安慰,“幸好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养个个把月就能恢复了。”   桑落点头,又抬眼看向从桑霆进来开始就静静坐在床边没说过话的时暮冬。   “你多久没睡觉了?”   时暮冬被问得愣住了,沉眸望着他,半晌轻轻一摇头:“不记得了。”   在接到桑霆的电话之前他已经高强度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又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在飞机上因为担心桑落,精神一直紧绷着,一刻也没阖眼,硬撑了一路。下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然后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桑落直到现在。   三十几个小时下来,他别说是睡觉了,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脸色说不出的憔悴,也难怪桑落会这么问了。   在桑落醒过来之前,桑霆整颗心都悬在弟弟身上,没顾上其他人,此刻被桑落一提醒才注意到时暮冬的脸色也没比桑落好到哪里去,于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道:“小落已经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先回去睡一觉吧。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也累了。”   桑落也在一旁劝:“没错,你先回家睡一觉,不用担心我,还有我哥在呢,你先回去养足精神。”   时暮冬的状态确实可以说是很糟糕了,因此也没有逞强,点头应道:“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再过来看你。”   “好。”桑落扯起一个虚弱的微笑。   很快,司机过来接走了时暮冬。   时暮冬前脚刚走,后脚裴亦也来看他了。看到桑落醒了激动就要扑过去抱住他,幸好被桑霆及时提溜住衣领,才没压到桑落的伤口。   “那天真是吓死我了。”裴亦坐在床边给桑落剥橘子,想起那天的那场意外还是心有余悸,又自责不已,“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反应再快一点,能在车子撞过来之前拉你一把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怪我。”   “怪你什么,是我自己倒霉。”桑落张嘴接过裴亦喂过来的橘肉,反过来安慰他,“那种场合换做谁都一样,况且我也就是受了点皮肉伤,已经很幸运了。”   “确实。”裴亦想起那天惊险的一幕也是后怕又庆幸,“还好你当时走得快,如果再慢一步就直接撞上了。”   “是啊。”桑落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左手腕,又看向坐在床尾正在帮他按摩躺地僵硬的手脚,“对了,哥,我的佛珠手串断了。”   “断了?”桑霆一惊,下意识看向桑落的左手腕,上面果然空荡荡,佛珠手串不见踪影,“怎么好端端就断了?”   桑落却是仰起脸冲桑霆笑了笑,答非所问地感慨道:“哥,原来那串佛珠真的很灵验。”   “怎么说?”   “手串其实是在出事那天断的,就在我过马路的时候,走到路中间手串突然就毫无预兆地断了,我为了捡掉在地上的佛珠才加快了步子。”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佛珠断了你就不会突然加快脚步。如果没有加快脚步,你可能就直接……”裴亦不敢置信地喃喃,“早就听说过常年佩戴的饰品会生出灵性,关键时候能帮主人挡灾,没想到是真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一串小东西竟然救了我一命。”桑落低下头,右手握住左手腕,习惯性地做了个平时摩挲佛珠的动作。   “这么灵的珠子就这么丢了怪可惜的,要不然回去找找吧,应该还在附近。”裴亦提议道。   桑落没说话,目光看向桑霆。   “不用找了。”桑霆道,“那串珠子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算找回来也只是普通的珠子。”   “嗯,我也这么想。”桑落赞同道。   裴亦又提议:“那要不然重新再找一串差不多的?”   “估计有些难度。”桑落告诉他,“这串珠子是我父母在十几年前费了很大一番工夫才帮我求得的,好像仅此一串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桑霆抱着手臂站在床尾,若有所思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傍晚的时候,时暮冬再一次来到医院。睡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脸上憔悴之色消失了,原本冒了点青色的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平日里矜贵优雅的模样。   时暮冬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裴亦在陪桑落,桑落因为一个临时的会议不得不赶回公司。   时暮冬推开病房门,就见桑落趴在床上,床边椅子上坐着个黑发青年,上半身也趴在病床上,和桑落头挨着头,手里还拿着手机。两个人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视频,看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开门声。   大概是俯趴的姿势有些不舒服,桑落趴着趴着就把脑袋搭在了裴亦的肩膀上,又跟裴亦抱怨说趴着不舒服想要翻身。   “你再坚持几天吧。”裴亦耐心安抚他,“你的后背暂时还不能受压,不然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哎。”桑落继续叹气,“我就是想翻个身而已啊。”   “小可怜哟。”裴亦心疼地抚摸他的脑袋。   “小落。”时暮冬看到这一幕终于出声了。   床上的两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裴亦见到时暮冬连忙收回了放在桑落脑袋上的手。   “你来啦。”桑落也将脑袋慢吞吞挪回枕头上,笑着问时暮冬,“休息好了吗?”   “嗯。”时暮冬走到床边,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动作说不出的自然。   桑落仰着脸往他,呆呆地眨了一下眼。   “对了,还没给你介绍。”桑落拉过裴亦给时暮冬介绍道,“这是裴亦,我在邻市旅游是认识的新朋友。”   裴亦赶忙站起来,此时脸上的表情比起当初面对桑霆时还要局促紧张,上来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时先生您好,我叫裴亦。”   “你好。”时暮冬对他点头微笑,然而笑意并没有送达眼底。   裴亦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但是桑落却敏锐地发现时暮冬对待裴亦的态度有些奇怪,略显冷淡不说似乎还带着几分敌意,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时暮冬也低头看他,旁若无人地问他:“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时暮冬过分温柔的语气让桑落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瞟了眼傻站在一旁的裴亦,顿时就了然了——估计是看到有外人在场故意演给裴亦看的。   桑落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转过脸对裴亦说:“裴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陪我,改天请你吃饭。”   裴亦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缺心眼,不过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于是识趣地起身离开了,把空间留了出来。   裴亦一走,时暮冬就堂而皇之占据了他原来的位置,坐下之后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桑落的脸,很适合面对面聊天。   “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我都可以,中午吃得有些多,现在还不是很饿,点你想吃的吧,到时候给我蹭几口就行。”   “拉面可以吗?”时暮冬问。   “可以。”桑落来了兴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拉面馆,不过他们家不支持外送,只能堂食。”   “为什么不外送?”   “因为外送时间太久了,送到客人手上凉了不说面还坨了,影响口感。老板是个完美主义者,宁可少卖几碗面也不愿砸了自家招牌。”   时暮冬了然地笑笑,问:“那家面馆的地址有吗?”   “有啊。”   “给我一个。”   “好啊,发你微信。”   时暮冬拿到地址又站了起来,对他说:“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你去哪里?”桑落问。   时暮冬晃了晃手机,笑着说:“我去给你买特别好吃的拉面啊。”   “可是那家店离这里很远。”   “放心,我肯定让你吃到最新鲜的。”   “最新鲜?”桑落觉得不可能,就算时暮冬把车速飙到最快,从面馆回到医院也得半个多小时,这么久的时间,就算再筋道的面条也早就坨了。   可是时暮冬信誓旦旦,让他不禁好奇了起来。难不成时晟已经发明出了什么先进的保鲜技术了吗?   一小时后,时暮冬拎着个食盒回来。   “你回来啦。”桑落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半信半疑,“真的能保鲜这么久?”   时暮冬笑而不语,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挑起一筷子喂到桑落嘴边,笑着问:“要尝尝吗?”   桑落张嘴吃下,顿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口感跟我在店里吃到的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时暮冬笑而不语,又挑起一筷子面喂到嘴边。   吃到第二口时桑落觉察到了不对劲:“好像不太对,你这碗面的味道好像比我在店里吃的还要好,配菜好像也要更丰富一些。他们家出新品了吗?竟然还有这么高品质的松茸!”   “不是新品,是酒店的食材,我让他加进去的。”   “酒店?什么酒店?”   “你不是说面放太久会坨,口感不好嘛,我就把老板请到了医院对面的酒店现做。”   桑落惊得张大了嘴:“老板答应了?”   “我付了十倍的报酬,他为什么不答应?”   “还有酒店,他们竟然也真的同意了?”   “那家酒店是时家投资的。”   “好吧。”桑落趴回枕头上,“老话说得没错,有钱确实能使磨推鬼!”   时暮冬微微一笑:“还吃吗?”   “吃!”桑落目光坚毅,“500多块的拉面,必须吃!”   时暮冬失笑,趁着他说话的工夫往他嘴里塞了一筷子面,动作异常温柔。   面条本身味道就好,时暮冬又让老板往里加了不少高级食材,直接将美味程度又提升了一个高度,成功勾起了桑落的食欲。于是吃之前义正言辞地说蹭几口就行的人一口气吃完了大半碗。直到碗里的面见底了,他才想起来这碗面明明是时暮冬的晚饭,结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时暮冬饿着肚子在给他喂食。   桑落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时暮冬这次再喂过来就没有张嘴。   “怎么不吃了?”时暮冬问他。   “我吃饱了。”桑落用胳膊捂住半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好是买来你吃的,结果都被我吃完了。要不然让老板再做一碗吧,这回我来付钱。”   “老板已经回去了。”   “那要不我给你点些别的?你想吃什么?”桑落说罢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   “不用麻烦了。”时暮冬按住他的手,说,“我吃面就行。”   “可就剩一点了,你会吃不饱。”   “不会,来之前我有吃东西,现在还不是很饿,这些就够了。”时暮冬说罢挑起一筷子面送进了嘴里。   “等……”   “什么?”   “没、没什么。”桑落摇头笑了笑,视线却十分在意地盯着时暮冬手上的那双筷子——刚才时暮冬喂他吃时就用的这双筷子,如今自己吃也用的这双。   对于一个生理和心理都有洁癖的人来说,这一举动无异于直接吃别人口水。可又转念一想,时暮冬都愿意吃他吃剩的面条了,共用一双筷子什么的好像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桑落心情有些复杂。喜忧参半的。   时暮冬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把食盒收起来放好,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桑落双手枕着侧颊,望着时暮冬的背影目光有些失神:“你什么时候走?”   “走?”时暮冬转过身,靠着身后的窗台,与他静静对望,“走去哪里?”   “回英国啊。”桑落道,“你的海外出差不是还没结束吗?”   “不回去了。”   “海外的工作结束了吗?”   时暮冬摇头,淡淡解释:“交给孟乔了。”   桑落愣愣地盯着他看,半晌,呢喃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当初这个工作你不就是从孟乔那里主动揽过来的吗?为什么又还给他了?”桑落问得很直白。   时暮冬的神色平静如常,似乎并不意外:“小易告诉你的?”   “嗯。”   时暮冬沉默须臾,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极轻地说了声“抱歉”。   桑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他,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时暮冬嘴角微扬,牵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放下水杯,绕过床尾也走到了床的另一边,弯下|身子与他对视。谁知桑落哼了一声,又把脸转了回去,再一次把后脑勺对准了他。时暮冬不急也不恼,又跟了过去。   桑落这回没再扭脸,只是闭眼睡觉。   时暮冬也不出声吵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守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桑落装睡装了不到五分钟就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赌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今晚不回去。”时暮冬淡定坐着,“阿霆今晚要加班,晚上不会过来,我留下来陪你。”   “我不用人陪,你也回家吧。”桑落道,“再说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留下来也没地方睡。”   “没关系。”时暮冬无所谓道,“不是还有沙发吗。”   “那张沙发连你的上半身都放不下,你怎么睡。”桑落皱眉,语气强硬了一些,“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家?”   时暮冬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上次住院,你不是也说什么都不肯回家,非要留下来陪我吗?”   “那不一样,我那次是因为我xi……”   “因为什么?”   “没什么。”桑落用枕头捂住脸,闷声闷气地说,“反正上次和这次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时暮冬将他的脸从枕头里挖了出来,压低身子,“你因为什么,我就因为什么。”   异常认真的神情让桑落心口一阵剧颤,紧张地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面:“你真的知道我因为什么?”   “我知道。”时暮冬微微一笑,语气笃定。   桑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像是在释然,又像是在哀伤,唯独没有喜悦。   时暮冬见状不由蹙眉,桑落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桑落终于做了退步,“不过沙发就别睡了,睡着不舒服。”   “那我睡哪里?”时暮冬的声音里带着隐晦的期待。   桑落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挪了挪,伸手拍了拍刚刚腾出来的一片空位,说:“这床勉强也能睡下两个人,不过我这样子只能委屈你在床边将就挤一晚了。”   “没事,足够了。”时暮冬挑起嘴角。   时暮冬在浴室里做完简单的梳洗,锁了病房门,走到床边合衣躺了下来。   桑落后背不能受压迫,只能继续用趴着的姿势。只是医院的床偏硬,躺久了之后胸口压得发麻,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憋闷感,睡觉的时候格外难以忍受。   看着时暮冬能自由地翻身仰躺,桑落满脸的艳羡。   时暮冬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羡慕。”桑落瘪嘴,“我也想躺着睡。趴着睡不舒服,床太硌了。我都怀疑再这么趴下去,后背的伤还没好前胸又给压出毛病了。”   “嫌床硬?”   “是啊?”   “要不然垫个枕头?”   “垫枕头又硌肚子,也不舒服。”   “那侧着躺呢?”   “侧躺没试过,担心睡着之后会控制不住翻身撕扯到伤口。”   “要不然你抱着我睡?”   “抱、抱着你?!怎、怎么抱着睡?!”   “你趴我身上睡。”时暮冬解释道,“你不是嫌床太硬嘛,趴我身上应该会舒服一点。”   “那不就把你当做人肉垫子了吗。”桑落坚决反对,“不行!我又不是十几斤的小孩子,趴你身上睡一晚还不把你睡废了啊。”   “不会,相信我。”时暮冬也不再废话,趁着桑落动弹不得直接趁虚而入,强行将人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自己则平躺着,两手抓着桑落的手臂,防止他睡熟之后翻身乱动弹。   时暮冬轻轻抚摸桑落后脑的短发:“好了,睡觉吧。”   桑落趴在他的身上,面颊就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衣,有滚烫的热意在相互传递,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股热意是来自时暮冬胸口还是来自他的面颊。   桑落挪了挪脸颊,露出一截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小声问:“你真的可以吗?”   “嗯。”   “那你受不了了就跟我说,不要硬撑。”   “好。”   “那……我睡了?”   “嗯,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的半小时后。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能听到两道略显粗重的呼吸。   桑落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仰起脸往上瞄。时暮冬闭着双目,呼吸平缓而有力,像是睡着了。   桑落却出声:“你没睡着吧?”   身下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双目清明而清醒。   “你为什么也没睡?”   “睡不着。”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胸口,左手无意识地扒拉着他的衬衫袖扣。   “因为什么睡不着?”   “呃,很多原因。”桑落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时暮冬的声音隔了五六秒才重新响起,“还记得我出国之前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什么了?”桑落装傻。   “你说等我回来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时暮冬提醒他,“记起来了吗?”   “哦~你说这件事啊。”桑落恍然大悟状。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静谧的夜里,时暮冬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桑落沉默地垂下眼,嘴角突兀地扯起一抹自嘲轻笑,声音云淡风轻:“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说的必要了,把这件事忘了吧。” 第四十九章   桑落趴在床上看书,刷拉翻过一页,耳边传来毫不避讳的议论声。   “烤茄子不错,烧烤料给得很足。”   “他家味道确实不错,不过食材一般,牛肉太老了,咬得费劲。”   刷拉——   桑落继续心无旁骛地看书,对于边上的说话声置若未闻。   “他家居然还有烤香蕉欸,这辣椒面裹得我还以为是香肠呢。不过这种甜咸搭配居然意外不错,还以为会是黑暗料理哩。”   “他家还有烤芒果和烤苹果呢,据说比烤香蕉还要好吃。”   “哇,那下次去店里尝尝。”   “好。”   刷拉——   桑落又面无表情翻过一页书,动作比起刚才要大一些。   “yue~这鱼好难吃,给你吃。”   “滚!老子是你的垃圾桶吗!这鱼一看就不好吃,我才不要吃。”   “知道不好吃你还点!说到鱼,我突然好想吃酸汤鱼哦,改天咱们去吃吧。”   “干嘛改天,晚上就去!”   刷拉——   翻页的动作戛然而止。桑落放下书,扭过脸忍无可忍怒视床边正吃着烧烤喝着小酒顺便堂而皇之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的两位好友。   “你们非要在我吃不了的时候谈论美食吗?另外,明明知道我不能吃这些东西你们还非得点,点了还非得在我面前吃!安得什么心!”   “冤枉啊!”萧寒举着一串豆皮卷香菜,语气凄婉地为自己申辩,“我们不是担心你无聊好心留下来陪你正好到饭点了肚子饿又不放心留你一个人所以才点外卖拿回来吃的嘛。”   “那你们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我们考虑了啊!”萧寒觉得委屈,“不然我们直接出去吃了,怎么会留下来陪你呢。”   桑落重重趴回床上,用枕头盖住脑袋,郁闷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   程允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诧异道:“都快一点了啊,难怪你脾气这么大,肯定是饿了。”说着放下啤酒,拿过他和萧寒早上拎来的果篮,扯下一只香蕉递了过去,“先吃根香蕉垫垫胃吧。”   “……”桑落嫌弃看了一眼又趴回了枕头上,“我也想吃烧烤和酸汤鱼,还有火锅,麻辣烫、麻辣水煮鱼……”   “好了好了别报菜名了。”萧寒打断他,“医生说了你最近要忌口,饮食需要清淡,重油重辣的食物都不能吃。”   桑落伸手接过香蕉,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   “对了,你不是说你哥每天中午都会过来给你送饭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送过来?是不是忘了?”   “忘了应该不至于,应该是被工作绊住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桑落说着拿过床头的手机查看微信消息,果然看到了一条五分钟前来自于哥哥的未读消息。   桑霆说中午临时有事要出去见个客户,午饭已经拜托了时暮冬送过来。   看到时暮冬的名字时,桑落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程允安提议:“你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要不然我先给你叫份清淡一点的病号饭?”   “不用了。”桑落收起手机,“我哥拜托时暮冬送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话说回来,”萧寒突然凑过来,笑得一脸八卦,“你跟时暮冬最近进展怎么样啊?顺利拿下了吗?”   “进展还不错。”桑落淡淡一下,语气轻松地说,“不过不是顺利拿下,是顺利放下了。”   “放下?”萧寒不解,“什么意思?”   程允安却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你准备放弃了?”   “嗯。”   “为什么啊!”萧寒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是——时暮冬移情别恋了?!”   桑落失笑:“他的感情从来都没在我身上过,谈何移情。”   “那到底是怎么了啊?”萧寒急得抓耳挠腮,“难不成是你移情别恋了?”   桑落沉默须臾,轻声叹了口气:“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有第三者,我只是突然发现,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并不是非得有爱情才能活下去。”   萧寒弱弱举手:“我有些没明白,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   桑落嘴角挑起一个轻松的笑容:“简单来说就是,我出去了一趟之后发现时暮冬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萧寒看了眼身边地程允安,跟他交头接耳,小声问他:“我还是没太听明白,你听懂了吗?”   程允安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桑落:“出去一趟就醒悟了,是因为你朋友圈里发上来的那个男人。”   “他叫裴亦,和我们算半个同行,是名演员,不过不怎么出名。”桑落给两位好友介绍,“我的改变确实和他有点联系,不过不是因为那种关系。”   “自从决定追求时暮冬之后,我的生活重心就完全偏向了他,每天都在琢磨要怎么吸引他的注意,要怎么表现来博取他的好感,不知不觉间,时暮冬的感受反倒成为了我第一关心的要务。”   “听起来不是挺正常的吗?”萧寒不解,“虽然我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既然喜欢上了一个人事事先考虑对方也很正常吧。”   “确实很正常,不过正常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桑落道,“相反。当你对一个人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之后,你就会不自觉地被对方牵着情绪走,直到最后迷失自己。”   萧寒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呆呆看着他。程允安也没有说话,不过或许是感同身受的缘故,比起一头雾水的萧寒,他的反应则是呈现出一种了然的凝重。   “还记得之前时暮冬临时出差的事吗?”桑落道,“当我得知他是代替了别人临时决定出差的时候,我在心里想过很多原因,担心他是不是故意躲开我,猜测他是不是根本一点都不喜欢。那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些东西,整个人也变得萎靡不振,患得患失。直到后来我在邻市旅游遇到了裴亦。”   “那几天我跟裴亦几乎天天待在一起,一起出游,一起吃饭,一起泡吧,每天都很开心。你要说这些事情有多特别吧其实也没有,以前我也经常和你们一起做,但那种开心快乐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桑落歪着脸看向两个听得无比认真的好友,“你们可能不相信,那几天我一次都没想起时暮冬。”   萧寒惊奇感慨:“那个裴亦魅力竟然这么大!”   “其实和裴亦的关系不大,而是那种生活,原本才应该属于我的真正生活。”桑落道,“老实说,在和时暮冬假结婚之前,我天天过着的就是这种生活,那时候我可以说没有任何烦恼——有花不完的钱,还不用为工作烦恼,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还有你们这一群好朋友……”   “停!”程允安和萧寒齐声打断。   “说到这里就够了。”萧寒板着脸,“再说下去有炫富的嫌疑,容易影响我们之间脆弱的感情!”   “所以,你们看,对我来说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恋爱。”桑落笑笑,“我有一个朋友说过,谈恋爱是为了取悦自己,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男人,谈着也没意思。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你就决定放弃了?”萧寒问。   “嗯。”   “想清楚了?”   “清楚了。”   “认真的?”   “很认真。”桑落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演完这场戏,然后等着落幕退场,重新开始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   “不会后悔吗?”程允安忽然出声。   桑落顿了顿,沉默摇头:“不后悔。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们怎么会不是一路人呢?”萧寒纳闷,“都是豪门之后,家大业大,还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之龙,明明是门当户对才是。”   “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外在条件。我说得是性格以及追求。”桑落道,“一个寄是予厚望的集团继承人,一个是游手好闲的纨绔。时暮冬想要的是他宏图大业,是把时晟再带到一个新的高度,成就他的成功事业。我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抱负,只想着混吃等死当一辈子的废物。”   “其实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不然就算我俩真在一起了,估计也是迟早被时暮冬嫌弃的命运。”   “干嘛把自己说得不一文不值,你明明也很优秀啊。”萧寒为他抱不平,“你看你长得好看,学历高,性格也这么好。时暮冬不喜欢是他没眼光,咱们又不是没人追,干嘛非要吊在他这棵树上啊,我们重新找!这回找个年轻漂亮又听话的男大学生!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啊!”   “没错!”程允安也点头附和,“今天踹掉老男人,明天左拥右抱男大生!”   “踹掉老男人,拥抱男大生!”萧寒震声喊口号。   “咔——哒——”   话音落下的同时,病房门打开了。   三人循声望去。   时暮冬拎着个食盒推门走了进来。   “抱歉,路上堵车耽误了时间。”时暮冬在门口脱了大衣外套,无视了两张见鬼般呆滞惊恐的脸,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放下食盒,俯身亲昵地揉了揉桑落的发顶,微笑问,“刚刚在聊什么?”   “没、没什么。”桑落干笑了两声,“就随便聊聊。”   “是吗?”时暮冬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很关心的样子,“吃饭吧,等这么久,饿了吧。”   “还好。”桑落道,“麻烦你了,其实你不用专门跑一趟的,我可以自己打电话订餐。耽误你工作了。”   “不碍事,正好我今天也不忙。”时暮冬无所谓地笑笑,“先吃饭吧,我喂你。”   “……嗯。”   这段时间时暮冬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正好赶上饭点也会主动给桑落喂饭。桑落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不过无奈他背上的伤牵动一下就疼,要自主进食着实有些勉强,只好接受了时暮冬的投喂。   几天的投喂下来,两个人都已经十分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个喂得熟练,一个吃得坦然,气氛说不出的和谐。倒是把杵在一旁的程允安和萧寒看得一愣一愣。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和疑惑。   桑落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两位好友的表情,不过忙着填饱肚子,也说不出话。至于时暮冬是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桑落甚至怀疑他进屋这么久可能都还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   时暮冬喂得很细致,就连每一口的分量以及温度都有刻意控制过,所以速度比较慢。桑落用了小半个钟头才结束这顿午饭。吃完饭,时暮冬又从第二层食盒里掏出一份餐后水果接着喂。   桑落吃了两块橙子就不吃了,摆摆手说:“饱了,吃不下了。”   “嗯,吃不下就不吃了。”时暮冬将水果放到一边,又伸手进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温柔地给他擦了擦嘴,擦完随手将手帕放回了口袋里。做完这一切,他站起来,说:“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下班了再过来。晚上想吃什么?”   桑落有些过意不去:“工作忙的话其实不用天天过来的。”   时暮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顾自地问:“晚上给你带鲍鱼海参粥怎么样?”   桑落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地道:“可以。”   “嗯。那我先走了。”时暮冬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你好好休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桑落冲他挥挥手。   时暮冬离开之前总算是注意到了已经充当了半个小时背景板的程允安和萧寒,对两人点头示意,说了句“小落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程允安和萧寒两个没出息的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直到时暮冬离开后才恢复正常。   时暮冬一走,萧寒猛地扑到床边,声音激动地都有些颤抖:“时暮冬是什么情况啊啊啊?”   “什么什么情况?”桑落茫然。   “你不觉得时暮冬对你的态度有些暧昧吗?”萧寒捧脸,“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时暮冬这是在泡你啊!”   “哦。”桑落平静地道,“我知道。”   假期事忙,更新不太稳定,大家理解一下。等假期过去我一定加更!我发四! 第五十章   “我知道。”桑落的表情平静地仿佛事不关己。   反倒是萧寒,情绪激动地好像时暮冬要泡的人是他一般:“不是,你俩都两情相悦了你还放弃个毛线啊!”   程允安也有些不理解他的想法的,不确定地问:“你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桑落语气很平静。   萧寒疲惫地趴在床边:“我已经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了。明明之前又是学做料理又是精心筹划约会不就是为了能让时暮冬喜欢上你吗?现在对方总算是动心了,你却又放弃了。看来谈恋爱确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程允安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时暮冬对你的喜欢是一时兴起吧?”   桑落笑笑,没做声。   他不怀疑时暮冬对自己的感情,他能感觉到他确实是对自己动心了,只是他依旧无法确定这份喜欢又能在他心里占据多少的份量。   作为时晟既定的领导者,豪门未来的继承人,时暮冬肩上背负的责任注定要比普通人多得多。于他而言,工作必然是重逾私人生活的,爱情就更加微不足道了。事业、家人、朋友在他心里或许都比爱情来得重要。   是哥哥的话点醒了桑落——在爱情的世界里,与其做一个卑微的付出者,不如做一个自私的享受者。   时暮冬确实优秀,但并不是他的最优选择——至少就目前而言,他并不觉得时暮冬对他的喜欢已经到了非自己不可的地步,更多的大概还是初始的心动和新奇,等新鲜劲过去了,头脑也冷静下来了,慢慢地就会失去兴趣。   时暮冬的转变并没有改变桑落的决定。   接下去的日子,时暮冬仍然每天都会过来,早中晚三趟,比打卡还要准时,而且时不时就会做出一些令人遐想的暧昧举动。   桑落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一回他的心志异常坚定,无论时暮冬如何明示暗示都没有半点动摇,心如止水得仿佛一位断情绝爱的得道高僧。   当初桑落出事后桑霆为了尽快将他从邻市转回A市的医院直接动用了直升机,如此大的动作根本不可能瞒过桑、时两家,索性就没有刻意隐瞒。   因此在桑落住院的这一个月里,时家的人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望他。桑家的人也来过几回,不过大多都只是碍于关系露面走个过场,待一会儿就走了。   桑霆和时暮冬白天都得上班,只有下班后才有时间过来。好在萧寒和程允安工作比较自由,桑落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几乎天天一大早就会过来陪他,待到晚上才离开。裴亦来得也比较频繁,一来二去就和程允安萧寒混熟了,还约好等桑落出院之后一起打游戏。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桑霆和往常一样下班后过来陪桑落一起吃晚饭。   吃完饭,桑霆收拾食盒,桑落叉起一块餐后水果,突然开口:“哥,明天出院了我想回家住几天,可以吗?”   桑霆转过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那里也是你的家,想回就回,哪里需要别人的同意”   “嗯。”桑落对他笑笑。   “你回家住的事跟暮冬说过了吗?”   “没有。”桑落心虚地抠了抠腮帮子,“准备等他晚上过来再跟他说的。”   “暮冬今天不过来啊。”桑霆疑惑道,“他跟你说今晚会过来?”   “不过来吗?”桑落也迷惑地眨了眨眼,说,“他倒是没跟我说过,不过他之前不是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嘛,还以为今天也一样。”   “暮冬今晚有饭局,估计要很晚才结束。”   “这样啊。”桑落了然地点点头,又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天去见了众合的徐董,他就是今晚饭局的发起者。”桑霆解释道,“他也邀请过我,不过我婉拒了。”   “你为什么拒绝啊?”   “徐董一直想把女儿介绍给我。”桑霆说起这件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桑落了然地笑了笑:“哦~原来是在躲桃花债。”   桑霆曲起四指敲了敲他的脑袋:“都敢打趣你哥了。”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谈恋爱,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桑落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留意着。”   “你还是省省心吧。”桑霆道,“我压根就没打算结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桑落丝毫不意外,双手枕在脑后躺回床上,悠闲地晃着二郎腿,“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这些事业狂是不是都已经把普通人类的欲望给进化掉了。”   “你们这些事业狂?”桑霆站在窗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问,“你这是指桑骂槐呢还是无差别攻击?”   桑落扭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桑霆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说:“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哥。”桑落突然叫住他。   “还有事?”桑霆走回来。   “你们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桑霆沉默半晌,轻声道:“很快就能结束了。是不是累了?”   “有点。”桑落晃着二郎腿,努力将语气装得轻松,“想出去旅游了。”   “再坚持一下。”桑霆道,“等国内的事情结束了,我陪你去国外住一段时间。”   “好。”   大概是感觉到弟弟心情不太好,原本已经准备动身离开的桑霆又留下来陪他说了会儿话,一直待到十点才走。   桑霆离开后,桑落也准备休息了。走到门口准备锁门时,却听到有细微的动静从门外传来。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时暮冬。   时暮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背靠着墙,垂着头颅,一手拿着西装外套,一手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桑落第一眼看到还被吓了一跳。认识他这么久,何时见过他这么颓丧的一面。   “时暮冬。”桑落走出房间,还没走近就闻到一阵浓重的酒味,心下更是诧异,“你喝醉了?”   听到桑落的声音,时暮冬费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明显的醉意。   “你喝了多少?”桑落不禁皱眉。   “记不清了。”时暮冬无力地摇了摇头,抬脚想要朝桑落走去,却忽然膝盖一软。   “小心。”桑落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先进屋吧。”   “嗯。麻烦你了。”时暮冬倚在桑落身上,将手上的纸袋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是什么?”桑落接过来。   “知味斋的新品,桂花栗子酥。”   “专门给我买的?”桑落意外。   “嗯。”时暮冬解释道,“之前吃过一次,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所以定了一份。”   “谢谢。”桑落低声道谢,“听我哥说你今天晚上去和众合的徐董吃饭了?”   “嗯。”   “怎么不直接回家?”   “回家前想来看你一眼。”   “那怎么又不进来?”   “到门口了才想起来我喝了酒,会给你添麻烦。”   桑落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先喝口水吧。”   时暮冬接过水:“谢谢。”   “司机送你过来的吧?他在楼下吗?”桑落提议,“我打电话让他上来接一下你。”   “我让他先回家了。”   桑落吃惊:“那你要怎么回家?”   时暮冬缓缓抬起头,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桑落无奈扶额,“行吧,那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谢谢。”   “……”道谢的速度还能更快点嘛!   时暮冬放下水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有备用睡衣吗?我想洗个澡。”   “喝酒不能洗澡。”桑落提醒他,“就这样将就睡一晚吧。我给你拿睡衣。”   “好。”时暮冬也没有异议,从桑落手中接过睡衣,走进浴室去换。   看着时暮冬摇摇晃晃的身形,桑落再一次确认他确实醉得不轻,都担心他会直接摔倒在浴室里。好在十分钟后,时暮冬全须全尾地从浴室走了出来。   时暮冬换睡衣的时候,桑落已经先在床上躺下了。背对着浴室门侧身躺着,蜷曲起双腿,像只虾米似的紧贴在床边,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咔哒”   身后响起轻微的开门声,桑落立即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时暮冬从床的另一边躺上去。床铺经过一阵轻微的晃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耳边传来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一开始还有些粗重,但很快就变得平稳绵长,像是睡着了一般。   桑落闭眼等待了五分钟,确认时暮冬确实已经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结果一睁眼发现时暮冬压根没有睡着,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双目混沌又清醒。   桑落没想到自己装睡被抓了个正着,心里有些尴尬,不过面上依然强装镇定:“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还不困。”时暮冬半边脸颊枕着枕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桑落避开他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我知道。”时暮冬道。   “我、我想出院后先回家住几天。”桑落观察着时暮冬的表情,又小声地补充道,“我自己的家。”   时暮冬垂下眼眸,目光微黯,须臾轻声问:“过段时间可以吗?”   桑落问:“怎么了?”   “家里想让我们回去住几天。”时暮冬解释道,“你刚痊愈,爸妈担心我照顾不好你。”   “这样啊。”桑落了解地点点头,“那就先回家住段时间吧。明天我跟哥哥说一声。”   “好。”   桑落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意迷蒙地嘟囔:“困了,我睡了。”   “困了就睡吧。晚安。”   “晚安。”   桑落这一回是真的睡着了。半睡半醒间,似乎有温热的指尖在脸颊上轻轻触摸,动作温柔而谨慎,如梦似幻。   次日清晨,桑落醒来,时暮冬还在睡觉。   桑落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地沉静睡脸,回想起昨晚上那个似梦非梦的触感,手指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嘴角。   上午,桑霆特地休了半天假过来接桑落,没想到竟然会遇见时暮冬。而且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时暮冬也刚起床不久,正好从浴室洗漱完出来。   桑霆看着一大清早出现在弟弟病房里,而且手上还拿着弟弟的备用睡衣明显昨晚是在这里的过夜的好友,心情有些复杂。尤其是看到自家弟弟缩着脑袋躲在时暮冬身后一脸犯错后的心虚样子,哥哥胸闷得差点吐血。   桑霆的这一肚子气还没消下去,结果又被自家弟弟告知暂时不跟他回家,要先跟时暮冬回家住几天,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桑霆虽说不舍得弟弟,不过考虑到这是时家二老的意思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放人了。   出院当天桑落就跟着时暮冬住回了时家大宅。   桑落这次受伤把时家二老担心地够呛,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之前被飙车族袭击的事情,直接把这两件事归咎到了时暮冬的头上。虽然桑落再三解释这两件事都跟时暮冬没关系,但二老坚持认为是自家儿子没有照顾好他,于是强行把桑落留在了大宅里亲自照顾。   桑落的这回受伤虽说也算不得特别严重,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激起了老太太沉寂多年的母爱,重新找出了封尘在箱底的母爱食谱,每天琢磨着给桑落炖各种十全大补汤。   作为十全大补汤,那营养确实是足够了,老太太心疼桑落各种顶级食材药材不要钱地往里放。但作为一道食物,味道也确实是说不上美味。桑落还不能不喝,毕竟是老太太的一片爱心。   桑落连续喝了一周的大补汤,脸色确实越来越健康,甚至还重了两三斤,就是越喝越不想活了。   为了安慰被沉甸甸的母爱压得“生不如死”的桑落,时暮冬次日下班回家的时候给他带了一盒榛子蛋糕,是桑落很喜欢的那家甜品屋的。   桑落吃完蛋糕才总算是觉得活过来了。   自那天起,时暮冬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桑落带一份小点心,都是桑落喜欢的食物。久而久之,每天的傍晚也成为了桑落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时刻。那几天,时暮冬晚上都没有加班,每天到点就下班,回到家正好赶上晚饭。   桑落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时暮冬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有天,他听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聊天时谈起了时暮冬这几天天天下班就回家的事。   老爷子满怀欣慰地感慨了一句——“这小子倒是越来越顾家了,挺好,挺好。”   时老太太也笑着附和了声:“是啊,还知道用食物哄人,可算是会疼人了。”   桑落躲在角落安静偷听,一直没有出声。   下午天气不错,老太太准备去百花园修剪花枝,桑落跟着一起去。   日子入秋之后,花园里不少花都谢了,修剪枯枝败叶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桑落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把开得正艳的瑶台玉凤给剪下来,好在每次都被老太太及时发现给拦下来了。不过几次之后,老太太也明显感觉到桑落今天状态不太对,也不敢再让他动手了,没收了他的剪刀,让他自个儿回屋休息去。   桑落当然不可能真的丢下老太太一个人先躲回屋子里,因此背着手寸步跟在老太太的身后,时不时递个手帕送个水。   “今天怎么了?”休息的时候老太太问桑落,“跟暮冬吵架了?”   “我们挺好的,没有吵架。”桑落摇头否认。   “那你怎么了?看你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在这里待腻了?”   “没有、没有。”桑落一连说了两遍没有,认真道,“没有待腻,这里很舒服。”   老太太微微一笑:“无聊了的话,明天让暮冬带你出去走走。”   “好。”桑落没有拒绝,虽然这段时间他在时家待得确实挺舒服的,甚至比在桑家还要自在,不过再舒服的地方待久了也会无聊,很需要出去换换心情。   佣人端过来一壶花茶和一小碟点心。   桑落拿出两个瓷盏倒茶,视线一瞟一瞟地瞄对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低着头用热毛巾擦手,理应说应该是看不到他的目光,可是当他把装着茶水的白玉瓷盏递过去时,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来,微笑着问他:“有话想问我?”   心思被戳破,桑落低着头尴尬地笑了笑,沉默须臾,迟疑地开了口:“妈妈,暮冬…他有没有对某样东西特别执着过?”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趣:“怎么问起这个了?”   桑落心虚地躲过她的目光,小声嘟哝:“就是有些好奇。”   老太太淡淡一笑,喝了口茶,缓缓讲道:“暮冬从小就是个目的性很强的孩子,也很有主意。不过要说对什么东西特别执着也很少有。”   “是因为太容易得到了吗?”桑落忍不住插嘴问,“因为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很容易得到,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执着,是吗?”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目光带着赞赏,又话锋一转:“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桑落倾身凑近,好奇问:“什么事?”   “那还是在暮冬八岁的时候。”老太太讲述道,“有一回我带他去一个朋友家里做客。我那个朋友很喜欢收养流浪小动物。说来也是有缘吧,就在我们去的前几天,他刚捡到一只流浪猫,暮冬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那一只,还央求我带回家养。”   桑落也挺诧异的:“他喜欢猫吗?”   老太太摇头:“在那天之前,他从没跟我们提过要养猫,而且那天其实他见了有五六十只猫,可他就点名只要那一只。”   “然后呢?你们同意他养了吗?”桑落忍不住插话。   “那只猫的情况有些复杂。听我朋友说在收养之前它遭受过严重的虐待,所以那只猫很恐惧陌生人类。暮冬虽然很想把那只猫抱回家养,不过那只猫一见到暮冬就躲。我就跟他说,如果你真的想养就先想办法让猫接受你,让它自愿跟你回家。”   老太太说到这里停下来休息了会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桑落正听得起劲,焦急追问:“那他是怎么做的?”   老太太放下茶盏,继续往下说:“从那天起,他就天天跑去和那只猫见面,一来二去,那只猫也认识他了,见到他也不跑了,不过还是不允许他碰。后来,暮冬又跟我朋友打听那只猫的习性,之后每次上门都会带一两样那只猫喜欢的零食。大概喂了两个月吧,还真让他成功了,那只猫开始接受他,不仅会吃他喂的零食,还允许他摸,到最后被抱起来也不逃了。”   桑落听得有些发愣,莫名觉得投喂零食这一招好像有些熟悉……   桑落:坏了!我成猫了! 第五十一章   “最后那只流浪猫呢?跟它回家了吗?”桑落问。   老太太轻轻一摇头,神色显得有些哀伤:“就在我们准备接回家的时候,猫死了。”   “死了?!”桑落一怔。   “病死的。”老太太告诉他,“那只猫生下来就有严重的基础病,之前在外流浪的时候又遭受过虐待,身体和心理都有严重的问题,我朋友捡到它的第一天医生就告诉过他这猫活不长。”   桑落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暮冬一定很伤心吧。”   “是啊。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对一样东西这么上心。”老太太说,“那之后,他再没有提出要养宠物。”   桑落眉眼低垂着,情绪有些低落。之后一整个下午,他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老爷子以为他是在家里待久了嫌闷,于是给时暮冬打了个电话。   接到老爷子的电话,时暮冬直接从公司早退了。到家的时候,桑落午觉刚睡醒。一睁眼看到时暮冬坐在床边,还以为自己做梦了。直到时暮冬还带着户外寒气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才猛地惊醒过来。   “几点了?”桑落蹭地坐了起来。   “时间还早。”时暮冬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现在两点不到。”   “那就好,还以为我睡过头了呢。”桑落松了口气,又觉得纳闷,“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嗯。今天工作不忙,处理结束就先回来了。”时暮冬伸手替他整理头发,边轻声问,“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顺便一起吃个饭。”   桑落静默须臾,点头应道:“好啊。”   时暮冬似乎还挺意外的,估计是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桑落也不准备多做解释,掀开被子下床,说:“我先去洗个脸,再换身衣服。”   “好,我等你。”时暮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来。”   桑落脚步一顿,想了想又改变主意道:“那我顺便再洗个澡。”   时暮冬笑着点头,脸上没有半点的不耐。   桑落洗了澡,又精心打理了头发,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时暮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桑落第一眼就注意到时暮冬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标志性的西装三件套,但这身明显要比刚才那一身要更气质,衬得时暮冬愈发英俊逼人。   出了门,桑落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瞟时暮冬,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时暮冬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至于具体哪里不太一样的话——桑落轻轻摁了摁心脏跳动明显过快的左心口,大概就是好像更加迷人得让人挪不开眼了。   桑落只顾着偷看都没想起来问时暮冬要去哪里就傻乎乎跟着上车了,车子开了一路,他也偷看了一路,直到抵达目的地的前五分钟他才想起来问。   “我们要去哪里?”桑落看着车外略显荒僻的四野,有些不解,“这是来郊外了吗?”   “嗯。”时暮冬解释道,“我朋友在郊区开了个马场。”   “马场?”桑落纳闷,“你要骑马啊?”   时暮冬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会骑马?”   “学是学过,不过骑得不太好。”桑落问,“听我哥说,你骑马很厉害是吗?”   “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挺感兴趣,找了专业教练认真学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没什么机会骑了,技术估计也都退步了。”   时暮冬说话的时候,桑落就手肘支着车窗歪着脑袋看着他,注意力却在一点一点跑远。   不可否认,时暮冬是桑落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各方各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桑落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不可否认,他还是喜欢他的。   对于桑落在时暮冬动心之时却决定放弃追求时暮冬这件事,萧寒一直对此感到很遗憾,甚至无数次表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程允安虽然没有像萧寒那样明说,但估计心里多少还是带着困惑的。   这个看似昏了头的决定只有桑落自己清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原因——因为他发现自己走心了。   一开始决定追求时暮冬,虽说确实是因为喜欢,但更多还是一时兴起。那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把人追到手。   可随着和时暮冬关系的一步步加深,桑落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和时暮冬谈一场恋爱,而是想和他像真正的伴侣一样过日子。   哥哥当初劝他放弃时说时暮冬不适合婚姻。桑落因此产生动摇不仅仅是因为不信任时暮冬,也是不信任自己。虽说时暮冬不适合婚姻,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个不适合结婚的人真的能把婚姻经营好吗?桑落心里是持否定态度的。   与其婚后面对无穷无尽的矛盾和摩擦,倒不如趁着还未泥足深陷前当机立断及时抽身。   事到如今,桑落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依然没有后悔。唯一让他感到困扰的是时暮冬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态度。   桑落撑着腮帮子,想起时暮冬这些时日以来种种的明显举动,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时暮冬。”   “怎么了?”时暮冬分神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是不是后背疼了?”   “不是。”桑落侧身坐着面对他,忽然问他,“如果没有和我假结婚,你会结婚吗?”   时暮冬被问得一愣,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应该不会。”   “我想也是。”桑落毫不意外,“如果你有结婚的打算肯定也不会轻易答应和我假结婚,不然不就成二婚了嘛。”   时暮冬笑笑,没有反驳:“这么说来你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吗?不然也不会答应了。”   “是啊。”桑落垂下眼眸,自言自语,“因为不重视不在乎,所以才能没有任何顾虑就做出这种草率的决定。”   时暮冬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不过他也没有问他。   时暮冬原本是想带桑落来朋友的私人马场散心的,结果到了马场,正好遇到了几位熟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免不了要寒暄一阵。谁知聊着聊着又谈起了生意,一聊就停不下来了。到最后好好的散心又变成了时暮冬的生意应酬。   桑落一开始还陪着时暮冬一起应酬,不过后来见他们聊得没完没了,聊得还都是他不感兴趣的生意上的话题,就有些坐不住了。时暮冬也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就让马场主人带他出去骑马了。   马是马场主人给他选的,一匹高大健美的弗里斯黑马,黝黑发亮的被毛在日光下像是镀了层银光,漂亮贵气。桑落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这匹马。   这匹马的性格很温驯,也很通人性,第一次见面就很亲近桑落,交流了五分钟之后,它就开始用头拱桑落的身体,像是让他坐上来。   桑落骑着它在马场里晃荡了一下午,一人一马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时暮冬谈完事出来找人,桑落正挽着袖子给这匹黑马刷鬃毛。   “小落。”   “你事情谈完啦。”桑落的心情比起刚来时轻松了不少,正准备给时暮冬介绍这匹马,却见那黑马正用大脑袋在蹭时暮冬,动作很是亲密。   时暮冬微笑地抬起手在那颗大脑袋上轻轻一揉。   “你们认识啊?”桑落意外。   “董琰没告诉你吗?”时暮冬给他介绍,“这匹马是我的,不过因为场地问题一直寄养在他这里而已。”   “你的?”桑落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这马的气质跟你有点像,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我有什么气质?”   “有钱的气质。”桑落认真道,“一看就很贵。”   时暮冬失笑,解释道:“它叫野风,是我一个荷兰朋友送我的。”   “野风?”桑落纳闷,“好怪的名字。”   “小易给取的。”时暮冬道,“这马平时看着温驯,可一跑起来就很不受控制,小易说它是外表文静,内心狂野如风,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真的假的?”桑落不敢置信地揉着那温温顺顺的黑色大脑袋,“可他刚才驮着我跑的时候一点都不狂野啊。”   “是吗?”时暮冬笑笑,“那说明他喜欢你。它虽然亲人不过不怎么会照顾人。”   “是吗?”桑落心里美滋滋,揉着大马厚厚的鬃毛与他蹭脑袋,“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   不过野风明显更喜欢时暮冬,自从时暮冬出现后就一直蹭他。桑落搂着它的脖子它的脑袋还一个劲地拱时暮冬。   “看来再喜欢也比不过你这个主人。”桑落顿时又郁闷了。   “它这是想出去跑了。”时暮冬拍拍大马有些躁动的脑袋,“等一下,我先去换身衣服。”   野风像是听懂了,慢慢安静了下来,脑袋也从时暮冬的胸口挪开了。   时暮冬整了整衣服,又对桑落说:“你先陪他一会,我很快回来。”   “呃、哦…”桑落怔怔地望着时暮冬离开的背影,许久低下头,捧起野风的大脑袋,问它,“你主人要骑马诶!你主人骑马厉害不?”   野风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很快,时暮冬换好衣服回来。脱下了西装三件套,换上了一身专业马术服,少了一些清俊儒雅,多了几分平日鲜少能看见的锋芒与野性。   此时的时暮冬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让桑落感到有些陌生有新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不同于桑落的新奇与陌生,野风对于这副模样的时暮冬显然更为熟悉,时暮冬还在戴手套就迫不及待地用脑袋拱他催促他赶紧下来。   “别急,有你疯的时候。”时暮冬笑着拍拍它的脑袋,说完一脚踩上马镫,一手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桑落直勾勾地看着时暮冬,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野风驮着时暮冬下了场,兴奋地一会儿跑一会儿停,和驮桑落是稳重可靠的样子截然不同。时暮冬似乎是早已习惯了,也不催促,双手拽着缰绳由着它抽风。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五分钟,野风像是总算冷静下来了,四蹄一踏开始加速狂奔。时暮冬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丝毫慌乱,慢慢放低重心,变换为弯腰伏背的姿势,修长矫健的身躯跟随着身下黑色骏马跑动的节奏一起一伏。   桑落站在围场外面,耳边似乎能听到猎猎风声,风声中还夹杂着一道男人的低笑。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背上的那道身影,倏忽而过的瞬间,他仿佛在那张沉静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恣意的笑,身后的夕阳还要张扬热烈。   遇到障碍桩时,时暮冬拽了一下缰绳。野风突地四蹄腾空向上一跃,轻巧跨了过去。落地后身形毫无阻滞继续疾速奔跑。   时暮冬俯身趴在马背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夸赞道:“好孩子。”   野风像是受到了鼓舞,四蹄生风,跑得愈发迅疾。   一人一马如同一道霹雳惊弦,飞奔在霞光万顷的夕阳中。这一幕犹如一幅明丽鲜活的油画,多年之后依然深深烙刻在桑落的心上。   离开马场时天色已经暗了。辞别了马场主人,两人驱车赶回市中心。马场主人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不过时暮冬拒绝了。   回城的路上,桑落问他:“你朋友留咱们吃饭,你怎么不答应?”   “不想被打扰。”   桑落转过脸,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倒不是诧异他会这样想,而是诧异他竟然会如实坦诚地说出来。   “本来是想带你过来骑马散心的,没想到最后又变成了谈公事。抱歉。”   “我没有生气。”桑落忙摆手,反过来开解他,“这种事本来也预料不到,再说了他们又都是合作伙伴,你也不可能装不认识。况且我和野风相处得也挺愉快的,也达到散心的目的了。你不用自责。”   “是吗?”时暮冬问,“看来你很喜欢野风。”   “是啊,”桑落笑眯眯点头。   “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看它。”   “好啊。”   晚上吃饭的餐厅也是时暮冬选的,是家高级西餐厅。进店前,桑落半开玩笑地问:“你确定这里不会被人打扰,如果又遇到了熟人怎么办?”   时暮冬脚步顿了顿,半晌,声音冷静地道:“那就直说我们在约会。”   “……”桑落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这样一来应该就算遇到熟人应该也没人会缺心眼提出拼桌了,这倒是个好借口。”   时暮冬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不是借口。”   “什么……”   “不是借口。”时暮冬又重复了一遍,说完拉起桑落的手走进餐厅。   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时暮冬的朋友,两人进去的时候他正好从里面出来,双方在餐厅门口遇见。   餐厅老板笑着上前与时暮冬拥抱,开口便是:“哟,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我这里跑。”   时暮冬警觉地问:“还有谁来了?”   老板瞥了眼躲在时暮冬身后的桑落,笑着说:“你大舅子,还有大乔。”   “他们也刚到没多久,要不给你们拼个桌?”   “……”时暮冬握紧了桑落的手掌,转身往回走。   “怎么又走了?饭不吃了?”   “下次吧。”时暮冬冷静道,“临时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   桑落又被时暮冬拽回了地下车库。坐进车里后,他终于忍不住趴在中控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时暮冬郁闷地用手指戳他腰眼:“这么好笑?”   时暮冬不用还好,一问——   “噗哈哈哈哈哈”桑落直接笑倒在了座椅上。   但是没高兴多久就乐极生悲了。   “嘶——哎哟哎哟,肚子疼,笑、笑岔气了。”   时暮冬一脸无奈地拉过桑落,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给他揉肚子。   这下桑落笑不出来了,手忙脚乱地退出时暮冬的怀抱。   “不是说肚子疼吗?”时暮冬还想将人拉回来。   “不、不疼了。”桑落后背紧贴真皮椅背,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生硬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   提起这件事时暮冬就一阵头疼,单手扶额:“餐厅好解决,难解决的是无孔不入的熟人。”   桑落又想笑了,努力咬住腮帮两侧的软肉,提议道:“要不然我来选?”   时暮冬转脸看他,对于谁选餐厅他倒是无所谓,只要——   “放心,我保证我选的地方遇不到你的熟人。”桑落自信一笑,“怎么样?去不去?”   时暮冬点头。   半小时后,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进了老城区,绕了大半个城区后停在了一家朴实无华的苍蝇馆子门口,引来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时暮冬将车子熄火,探头将面前这个连块像样招牌都没有的门店反复打量了三次才谨慎出声:“你确实是这里?”   “我确定是这里。”桑落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看到时暮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可别小看这家店,看着不起眼,其实深藏不漏,味道可不比那些高级西餐厅差。”   时暮冬解安全带的动作很是缓慢,带着明显的犹豫:“你经常来这里吃?”   “嗯,组男团的时候。那时候公司给我们的租的宿舍就在这附近,我们训练结束了就会来这里吃饭。不过组合解散之后我们就都搬走了,这里也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是吗?”时暮冬有些心不在焉,仍然在挑剔地盯着那块写着“胖哥饭馆”的灯牌看。灯牌还是坏的,只有一半还亮着,看起来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桑落觉得好笑:“他家只是看起来比较旧,毕竟都已经开了二十几个年头了,不过环境可不脏也不乱。这家老板娘和你一样也有洁癖,而且比你严重多了,看到一点脏就难受。所以他家饭菜的味道合不合你口味我不敢保证,不过环境肯定干净卫生。”   时暮冬听到这话表情明显不像刚才那么嫌弃,磨磨蹭蹭这么久也没解开的安全带也总算是解开了。   “不干净的地方我也不敢带你拿来,要是再给你吃出个肠胃炎怎么办。”桑落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天天在上面飘着,偶尔也要接接地气嘛。”   “接地气?像你这样吗?”   “像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桑落反问。   “很好。”时暮冬从善如流。   “是吧。”桑落笑眯眯打开门,对他说,“下车吧,带你去接地气。”   时暮冬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扬。   回城的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小饭馆里客人不多,寥寥两三桌客人。   为了照顾时暮冬的情绪,桑落特地挑了个安静的角落位置。   两人刚坐下老板娘就拿着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桑落还以为几年没见老板娘应该不记得他了,谁知他刚进门的时候老板娘就认出了他,一上来就语气熟稔地抱怨他很久没来了。   桑落还挺高兴,笑着问她:“老板娘,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啊。”   “那可不,以前你跟你那几个朋友天天来光顾,又都长得这么好看,想忘记也难啊。”老板娘捂嘴笑,注意到坐在桑落对面的是个陌生脸孔,就问,“这次怎么没带那几个朋友?这个你新交的朋友?”   “他是……”   “我是他爱人。”时暮冬抢在桑落开口前自报家门。   “哎哟,你都结婚啦!”老板娘上上下下将时暮冬打量了几个来回,然后对桑落挤眉弄眼,“眼光不错!”   桑落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过菜单道:“我们还是先点菜吧。”   老板娘又打量了时暮冬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随即又开始热情地桑落推荐这几年新出的菜品。   最后桑落点了三个招牌菜,两个新菜。点完菜,老板娘抱着菜单离开。   老板娘一走,桌上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暮冬主动找话题:“我们两个人五道菜是不是太多了?”   “确实是有点多,可是这几道菜我都很喜欢,都想让你尝尝,所以点的时候一下子没有收住。”桑落捧着水杯,皱眉困扰道,“要不然还是去掉两样好了。吃不完太浪费了。”   “不用了。”时暮冬却突然又改口道,“就这样吧。”   桑落纳闷看他。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时暮冬好像一下子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好端端突然就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桑落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隐隐猜到了什么。   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让时暮冬的情绪出现明显波动的大概就是自己刚才那句——“这几道菜我都很喜欢,都想让你尝尝”。   桑落托着腮盯着时暮冬的脸发呆。   时暮冬问:“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桑落回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吃完饭还想去哪里吗?”   桑落托着腮帮子摇头:“想不到,直接回家吧。”   时暮冬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刚才说你之前组男团的宿舍就在这附近?”   “是啊。就隔了一条街,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桑落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去那里吧?”   “可以吗?”   “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小区。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也可以。”   “房子还空着?”   “是啊。”桑落挑眉,得意状,“组合解散我们都搬走后我就把那套房子买下来了。”   时暮冬看着他,忽地轻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几位队友。”   “那是,毕竟可是同甘共苦过的队友,论默契可能比很多夫妻都要高呢。”   “是吗?”时暮冬眉梢微扬,唇角的笑意似是而非。   吃过饭,桑落果真带着时暮冬去了以前和队友们一起生活的宿舍。   小区比起三年前又老旧了许多,原本的住户很多都已经搬走了,夜幕中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火。   这几天电梯正好出故障,小区物业迟迟没找人来修,两人只好步行上楼。二十几层楼爬上来桑落累得呼哧带喘,两腿直打哆嗦。   “还好吗?”时暮冬走在他的后面,虽然不像桑落那么狼狈,不过也有些气喘,西装外套也已经脱下来挂在手臂上,领带也扯松了。   “我后悔答应带你来了。”桑落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很累吗?”时暮冬提议,“要不然回去。”   “都走到这里了你说回去,那我的汗不是白流了吗!”桑落想瞪他,但是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走得动?”   “休息五分钟。”   时暮冬忽然提议:“要不然我背你上去?”   “不、不用!”桑落连声拒绝,“我能自己走。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还没有弱到爬个楼梯还需要人背。”   “那我牵着你。”时暮冬走到他的前面,站在高他一级的地方,冲他伸出手。   桑落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又看了看伸到自己眼前的如玉手掌,半晌才迟疑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手心相贴的一瞬,时暮冬曲起五指将他的手掌紧紧握在掌中。   “走吧。”静谧楼道中回响起时暮冬温柔的低语。   “嗯。”桑落回握住那只紧握着他的手,体内像是突然涌入了一股力量将疲惫一扫而空,紧随着时暮冬的脚步拾级而上。   “哒哒”“哒哒”   两道脚步声交错响起,彼此分离又相互交融。   五层楼似乎是在转眼之间就爬完了。   “到了。”时暮冬的声音唤回了桑落飘远的思绪。   “到了啊。”桑落也说不清心里那股遗憾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累得都快断气了,这会儿居然还嫌起楼梯太短来了。   自虐狂都没自己这么变态!   桑落一边在心里自我唾弃,一边掏出从门口保卫那里拿来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这里就是我们以前的宿舍。”桑落拧着门把回身问时暮冬,“很久没住人了里面灰大,你确定要进去。”   “都走到家门口了,难道你只想让我欣赏防盗门吗?”时暮冬似乎心情很好,拉开桑落的横在门把上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尘味。时暮冬眉头微皱,脚步却没有停,坚定地往里走。   桑落立即跟了上去,左手关门,右手摸上墙壁,打开了屋里的灯。   “里面的东西早就搬走了,现在就是套空房子,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桑落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带着时暮冬把房子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当时条件有限,我们都是两人间。我跟经纪人住,就住在这屋。平时没有通告的时候,我们会在客厅看电影打游戏,有时会在阳台喝酒聊天。”   “都聊什么?”时暮冬在客厅转了一圈,又转身往阳台走去。   桑落跟上:“什么都聊,游戏动漫电影音乐,当然最多的还是组合的发展。”   时暮冬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抱着手臂挑着笑问:“没有聊过恋爱方面的话题吗?”   桑落严肃道:“我们是偶像,恋爱是禁忌话题,平时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聊。”   时暮冬笑笑。   桑落走到他的身边,趴在栏杆上往远方眺望。   “真希望这种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   桑落怀念的低喃顺着夜风飘进了时暮冬的耳朵里。时暮冬转过脸,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他轻声问。   “怎么会不喜欢呢。”桑落唇角微弯,“有花不完钱,开不完的豪车,住不完地豪宅,还不用上班,如果要说不喜欢那也太虚伪了。不过偶尔体验一下新的人生也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另一种全新的人生?”   “哪种?”桑落转过脸问。   在桑落转脸的瞬间,时暮冬忽然倾身凑近,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真正的婚姻。” 第五十二章   “时暮冬真的吻你了?!”萧寒提高音量问。   “然后你把人一把推开,还躲到我们这里来了?”程允安不敢置信。   “你们都问了五六遍了,还没累吗?”桑落趴在沙发上,用靠枕盖住脑袋。   “这是我们累不累的问题吗!”萧寒强行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面对他们,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时暮冬跟你告白,还吻了你!结果你逃了!”   “那种情况留在那里才尴尬吧。”桑落皱着脸,表情郁闷。   “尴尬什么!那种情况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进度条拉到最后啊!”萧寒猛拍自己的大腿,恨铁不成刚。   桑落斜着眼睛无语瞥他。   “难道不是两情相悦?”萧寒震惊,“你的爱消失得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水龙头断得都没你干脆利落!”   “我困了,先去睡觉。”桑落站起来对桑落说,“今晚征用你的床,你睡沙发。”   萧寒怀疑地问:“你今晚还能睡得着?”   事实证明,根本睡不着!   凌晨两点,桑落躺在萧寒的床上翻了今晚第五十次身,都快把床单磨出个洞了。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时暮冬的脸。   时暮冬吻过来的时候,桑落没有任何防备,惊得下意识张开了嘴。结果没想到反而让时暮冬的舌头趁虚而入。   完全有别于之前仅仅是两张唇的简单触碰,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唇舌相缠,暧昧又色、情。   对于从来没有过接吻经验的桑落来说,刺激可想而知有多大了。当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思考,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把时暮冬推开。   时暮冬被推得身子一晃,往后踉跄了两步。   “小落,”时暮冬的神色也有些无措,“抱歉,我……”   “你别说话!”桑落打断他,淡淡的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最后还很没出息地落荒而逃。   时暮冬追他到了楼下,大概是看他情绪不太稳定也没再说其他的话刺激他。   “很晚了,先回家吧。”   “我、我想先去朋友家住几天。”桑落扭过脸,完全不敢看他。   “好。我送你过去。”时暮冬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他送到了程允安和萧寒他们家的小区楼下,亲眼看着他走进电梯才离开。   桑落走出电梯时收到了时暮冬发来的微信消息。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桑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拿过手机又将这条消息翻出来看,边看边嘀嘀咕咕。   “谁家好人这么告白啊!废话说了一大堆,最关键的那句闭口不提!活该你单身这么久!”   正吐槽着,手心忽然一震,聊天栏里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我喜欢你。】   “砰——”   一道重物落地的巨大响声撕碎了夜晚的宁静。   萧寒被惊醒,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迷迷糊糊嘟哝了一句“地震了吗?”然后直接趴在地板上又睡了过去。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桑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了两声——这一摔差点把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桑落揉着手肘爬回床上,又在床尾找到了因为太激动而手滑扔出去的手机,盯着那行让他方寸大乱的文字看了又看。   一看就是一整夜。   在桑落彻夜未眠的时候,时暮冬也在城南别墅的客厅里独坐到天明。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五六个空酒瓶,清冷凤目却始终保持着清明。   晨曦微亮,时暮冬放下酒杯,起身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桑霆的号码。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桑落顶着一双大黑眼圈走出房间,惊呆了两位小伙伴。   “我靠,你这是要去cos国宝还是一夜之间继承了熊猫血统?”   “别说风凉话了,闲着没事就去给我煮杯咖啡。”桑落无精打采地狂打哈欠,“我都快困死了。”   “那你还不去补觉。”萧寒一边指使程允安去煮咖啡,一边跟桑落说话,“你又不用上班,起这么早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睡吗?”桑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是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就开始放电影。”   “我怎么感觉你冷静了一夜反倒更加烦躁了呢。”萧寒困惑问,“这个问题真的很棘手啊?”   “……嗯。”   “那你做出决定了吗?”   桑落摇头。   “眼下决定不下来那就先别想了。你这几天就先住我们这里吧,跟时暮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程允安走进来,将咖啡递给桑落,“家里只有速溶咖啡了,你将就着喝吧。”   桑落倒也不嫌弃,接过咖啡就喝了起来,至于程允安的提议他也没有拒绝。   桑落就在程允安和萧寒这里住下来了,时暮冬也没有催他回家,大概也是为了给他时间思考,之后几天就连消息都没怎么发过。至于时家那边时家二老也一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估计是被时暮冬应付过去了。   萧寒和程允安为了让桑落转换心情可着劲给他安排节目,电影游戏烧烤火锅轮着来,中间还被程允安拉出门爬了两趟山,又去健身房撸了三回铁。桑落每天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   颓废又快乐的日子持续到第七天的时候,桑落幡然醒悟了过来。中午,正在吃饭,他突然问对面的两人:“我在这里住多久了?”   “没记错的话已经一周了吧。”萧寒叼着块鸡骨头问,“怎么,你要回去了啊?”   “不是……”桑落随手拿过手机打开了微信。一个上午没打开未读消息有不少,不过时暮冬的那一栏干干净净,毫无动静。   放下下手机,桑落低着头用筷子戳饭。   “时暮冬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你啊?”程允安就坐在他的对面,没有错过桑落打开微信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嗯。”桑落平静应声。   萧寒身子歪向程允安,与他咬耳朵:“时暮冬这是单纯情商低呢还是想不认账了?哪有人前脚刚强吻了人,后脚又不闻不问一星期的?”   “闭嘴吃你的饭。”程允安拿起一根鸡腿塞进他的嘴里,转移话题道,“裴亦听说你这几天在我们这儿说下午也要过来找我们。正好人齐了,要不然晚上出去消遣消遣?”   “好啊!”桑落还没表态,萧寒率先答应,“听说丰江路开了家新的酒吧,今天晚上好像还有活动,要不然去看看?”   程允安又问桑落:“你觉得呢?”   “那就去吧。”桑落无可无不可。   吃过中饭没多久裴亦就登门了。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裹,二话不说就往桑落手里塞。   “什么东西?”桑落举起包裹在耳边晃了晃,咣啷一阵响。   “你自己看。”裴亦笑容暧昧。   桑落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拆开了。萧寒和程允安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桑落把包裹翻过来一抖,从里面掉出来一支润滑剂和一盒**套。   “咦~什么恶心的东西。”萧寒嫌弃。   “哟~好东西啊~”程允安挑眉笑。   裴亦揽着桑落的肩膀,笑嘻嘻道:“别说兄弟不照顾你,这可是我刚托国外朋友搞来的新品,高级货,可畅销了!第一批都已经卖断货了,这是最后一份。有客户给出了高价我都没舍得卖,专门给你留着呢!”   桑落:“……”   裴亦从桌子上捡起来,一样一样往桑落手里塞,边塞边催促:“快拿着快拿着。这份你先拿回去试用,要是喜欢我下次进货多给你留些。”   “我不要!”桑落被手背到身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留着也用不上啊。”   “那就送朋友!”   “你不就是我朋友吗?”   “哎呀别害羞了!都结婚了脸皮还这么薄。”裴亦索性不跟他推搡,掰开他的手强行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桑落伸手就要掏出来,裴亦伸出一根手指制止道:“不准拿出来,不然我直接给你家那口子!”   身后,程允安和萧寒抵着脑袋小声偷笑。   一整个下午,桑落就感觉左边口袋像是装了一千只虫子一般令人在意又不自在,偏偏裴亦还像个背后灵,每次想偷偷扔掉他就会出现,然后不言也不语就阴恻恻地盯着他。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出门,桑落以去酒吧不适合穿这件衣服为由终于连东西带衣服一起远远扔到了角落里。   桑落这次过来没有开车,不过裴亦有开车过来。   桑落坐上车还在庆幸总算是扔掉那个烫手山芋了,结果伸手进口袋里想要掏手机,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熟悉的管状物体。   桑落:“……”   “怎么了?”程允安就坐在他的身边,发现他手伸进口袋之中突然就僵住不动了,就问,“是不是忘带东西了?”   “……”桑落沉默摇头,将手从口袋里缓缓拿出来,突然往前一扑,从后面用胳膊箍住裴亦的脖子。   原本直线行驶的车子突然开始走S型,车里顿时就乱成一团。   “哇啊——杀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落你快松手,裴亦正在开车,这样会出事的!”   “小落儿,你冷静啊!裴亦就算作恶多端我和萧寒是无辜的啊!不然你先松手等到酒吧你再动手!你觉得呢?”   “程允安…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yue——桑落你快松开,要吐了!我敢弄死我,我立马把车往河里开!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们一起!”   “嘤~小落你收手吧,我不想死啊。”   吵吵闹闹了一路,四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当然下车的时候,每个人的脸都白得跟纸差不多。   萧寒手脚发软地从副驾驶座爬下来,哭丧着脸说:“我打死都不要再坐裴亦的车了,呜呜呜好可怕妈妈。”   “和我有什么关系。”裴亦挠着脖子辩驳,“难怪这一切不是桑落的错吗?”   “就是你的错!”萧寒严肃道,“肯定是你先嘴欠惹怒了小落儿,他才对你痛下杀手的。小落儿平时可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程允安也问裴亦:“你到底怎么惹他了?”   “你们怎么这样啊!”裴亦悲愤质问,“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都帮着桑落说话!”   “因为——”萧寒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今晚的酒水还指着他买单。”   程允安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说:“如果你愿意买单的话,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帮你谴责他。”   裴亦垂下脑袋自省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反省。”   程允安满意地夸赞:“孺子可教。”   萧寒已经跑去哄还在生闷气的桑落了,卖萌搞怪无所不用,总算是把人给逗笑了。   裴亦叹为观止,不无艳羡地感慨:“我要是有你们这种觉悟还愁找不到金主包养吗?”   “你冷静,潜规则毁所有!”程允安语重心长劝道,“不过你可以给那些金主提供道具,照样能发家致富,而且还能站着就把钱赚!”   裴亦深以为然:“有道理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以后我也要哄着桑落了。”   “你哄他干嘛?还想让他给你提供客源啊?”   “那多麻烦啊。”裴亦冲着桑落努了努嘴,得意道,“那不就是我的金主爸爸吗!”   程允安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桑落刚才没掐死你真是太善良了。”   裴亦为了给桑落赔罪同时也为了巴结这位未来的金主,主动提出今晚请客,大手一挥让他们今晚开怀畅饮。   桑落也果真没有客气,一开口就直接点了店里最贵的一瓶酒。   萧寒幸宅乐祸:“裴亦,你今晚钱包要大出血了!”   “没、没关系!”裴亦咬着后槽牙,对桑落谄媚一笑,“你喝得开心就好!”   桑落轻笑一声,刷刷刷又点了三瓶。   裴亦心痛地在滴血,还不能表现出来,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程允安有些看不下去了,凑到桑落耳边小声劝:“你悠着点,别把他喝破产了。”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付钱。”桑落嘴唇不动从牙缝里小声挤话,“我不过是想教训他一下罢了。”   程允安抱着手臂理解点头:“你开心就好。”   “我去下洗手间。”桑落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洗手间在一楼。从楼梯下来到洗手间要经过一条狭长的走道。走过来一路上一对又一对的年轻男女横在路中间搂搂抱抱甚至是热吻。桑落全程目不斜视,视若无睹。   只是看着那些亲得难分难舍的一对对小情侣,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起那晚在阳台上被时暮冬偷袭的那一个吻。   和眼前这些大胆又奔放的小情侣比起来,他们那的那一吻简直就是小学生,纯洁得简直不能再纯洁了。可面对如此刺激的热吻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如止水的桑落每每想起那个纯洁的吻都能心跳加速方寸大乱。   桑落发现自己又不受控制想起了那一晚,无奈地曲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   “美女不要害羞,加个微信互相认识一下嘛。”   桑落正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听声音似乎就在附近。桑落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正在搭讪一个长发红裙的高个女人。   酒吧里搭讪很常见,引起桑落注意的是那个女人的个子,比那个男人还高,连人带高跟鞋看起来都快两米了。   他们两个站得位置没有光线直射,比较昏暗,那个女人的容貌桑落没有看清楚,不过高高瘦瘦的,黑色卷发长及后腰,妩媚又多情。一身长及脚踝的紧身红色连衣裙突显出性感火辣的好身材。   光看外表这应该是位美女,可桑落总觉得有些违和,那个女人除了个子高得离谱以外似乎骨架也比一般女生要大,显得有些……壮。   老实说光是这女的身高就已经能绝了大部分男士想要搭讪的心,可正在搭讪的那男人倒是丝毫不介意,依然热情不减地搭话。   “美女你好歹出个声回应我一下啊。我说了这么久你一句话都不说,光顾着瞪我了。”   “你看,就是这样!美女你好高冷啊。”   桑落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一幕有些有趣,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准备再看看。   这时恰好有一道光线落在了两人的头顶,高个子女人的脸也暴露在了光亮处。   桑落在看清女人容貌的刹那猛地僵住了脚步。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翘鼻、薄唇、凤目,气质清冷。五官精致大气,就是似乎过于英气。   男人还在孜孜不倦地要求加个微信好友。女人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冷冷的,红唇轻抿着不发一言,脸上的神色越发不耐。   几次三番之后,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想要直接上手。女人目光一冷,抬手挡住他的手就要走开,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   “时……”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桑落如梦初醒,本能想要出声喊,却想起这里是酒吧又猛地收了声。   女人看到了桑落,突然推开面前的男人快步离开。   “喂,你怎么走了。”男人想要跟上去,眼前去突然横插进来一个身影,抢在他的前面疾步跟了上去。   桑落追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直接跑出了酒吧。那人似乎穿不惯高跟鞋,走得有些慢,桑落很快就把人堵在了酒吧后门的小巷口。   女人见走不掉转身走进了巷子里,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又用头发挡住脸,不让桑落看。   桑落索性走到她的面前,强行拨开她面前的头发,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不确定地喊出一个名字。   “时暮冬?”   那人没有出声。桑落又走近了一些,想要看清她的脸,一只手突然挡住了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耳边是时暮冬的声音。   女装虽迟但到!   时总,嘶哈嘶哈~ 第五十三章   一周前,时暮冬给桑霆打电话。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对面,桑霆沉默了几秒,回道:“这几天我要出差,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   桑霆这次出差了一周,今天上午才回来。回来之后第一时间给时暮冬打电话,不带商量就擅自定下了见面的地点。打电话不过是通知时暮冬而已。   其实他们私下聚会的时候很少会选择环境比较复杂的娱乐场所。这一回桑霆却一改往日风格选择了酒吧,时暮冬刚开始还有些不解,但当得知酒吧地址在丰江路后就恍然了,同时也明白桑霆显然也已经知道自己要跟他说什么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桑霆果真有备而来,拎着一个袋子前来赴约。袋子里塞得鼓鼓囊囊,透过半透明的袋子隐约能看见一抹红色。   时暮冬随口问了句:“袋子里是什么?”   桑霆挑眉轻笑,笑意微冷:“你觉得呢?”   时暮冬沉默不答。   “看来你心里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桑霆把袋子随手扔在桌上,解开西装扣子在时暮冬对面坐下,面无表情盯着他。   时暮冬笑笑,给他倒了杯酒:“是先寒暄几句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也别兜圈子了,直说吧。”   时暮冬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我跟小落表白了。我喜欢上他了。”   桑霆丝毫不意外:“他答应了?”   “没有。”   桑霆眉梢微动,似乎有些不解:“那你今天找我来干嘛?”   “当初跟你承诺的是不会对小落动心,无论小落最后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都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所以你今天是来负荆请罪的?”   “嗯。”   “行。”桑霆爽快点头,伸手一指桌上的袋子说,“那就履行你的承诺吧。”?   “你怎么穿成这样了?”视线一片黑暗,桑落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伸手想去扒拉眼前的手掌。   时暮冬就感觉手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挠,丝丝缕缕的酥麻痒意从掌心传递到心口。注意力一时松懈,手掌就被拽了下来。   眼睛重新恢复光明,桑落第一时间往后退开两步,将时暮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时暮冬被他看得不自在,又往阴影里躲了躲,同时侧身背对桑落。   桑落不死心,往右边走了两步,重新站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呆呆问:“你这是在cosplay吗?还是说这是酒吧的新活动?”   “不是。”时暮冬总算开口了,声音有些局促,不似平时那么冷静,“我跟朋友玩游戏,这是输了的惩罚。”   “不可能。”桑落想也不想否定道,“你朋友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情。”   异装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最多也就是个人喜好问题,但时暮冬不同,他代表着时晟的形象,如果以这种形象出现在新闻上,不仅是他的形象受损,就连时晟也会受到牵连。   时暮冬的朋友基本也都是做生意的,并不是做事不管不顾的毛头小子,就算私下聚会玩游戏也会拿捏着度,根本不会提出穿女装这种惩罚。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这么提了,以时暮冬的性格,要想让他同意也几乎不可能。   “你到底为什么穿成这样?”桑落费解又纳闷。   “……”时暮冬不肯说。   桑落仰着脸望着他,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是因为——那个承诺吗?”   时暮冬诧异:“你知道?”   桑落突兀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你笑什么?”时暮冬不解。   桑落笑眯眯摇头,冲他勾了勾手指:“你弯一下腰。”   时暮冬还以为是自己现在的身高说话不方便,因此听话地弯腰凑近。正要侧耳倾听,桑落的脸忽然凑了过来,一个轻柔的吻准确地落在了唇上。   时暮冬很快反应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抬手搂住了桑落的腰,压低头颅,将这一吻加深。   桑落这一回没有躲也没有发呆,在时暮冬的舌头探进来的同时也扬起头颅大胆回应。   “咔哒”   酒吧后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酒保制服的年轻人拎着一个大垃圾袋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一男一女躲在巷口的阴影处亲得难分难舍。   对于这种事情,酒吧里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往巷口瞥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将垃圾往墙角一放就淡定走回了酒吧。   “咔哒”   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已然沉溺于缠绵亲吻中的两人。   时暮冬把人放开,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深情。   桑落呼吸有些不稳,双手抓着时暮冬的手臂急促喘息。   时暮冬抬手替他拂开垂落在额前的几率发丝,轻声问:“我之前的提议,考虑好了吗?”   桑落抬头与他对视,扬唇道:“我以为我的答案已经足够明显了。”   时暮冬也跟着笑了,双手捧起桑落的脸,低头再一次吻了下去。桑落与他缠绵亲吻了一会儿就叫停了。   “怎么了?”时暮冬有些不满。   桑落摁住那只在自己后腰摩挲的手掌,呼吸不稳地问:“你有开车吗?”   “嗯。”   “那我们回家。”桑落有样学样,也在他的腰上摸了一把,却发现指尖触感光滑柔韧,并不是布料的手感。   桑落唇角一扬,挑笑问:“谁给你选的这身裙子,这么有品味?”   “……咳。我们还是回家吧。”时暮冬拉着桑落的手往外走,结果一时间忘了脚上穿的是十厘米的恨天高,一走一个踉跄。   “小心。”桑落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腰,怎么都掩不住唇边的笑,“这一身都是我哥给你选的吗?还挺适合你的。”   “你喜欢?”虽然时暮冬很不想在恋人面前示弱,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不依靠桑落的话估计走到明天都不一定走回车里。   “唔……确实还挺好看的。”桑落又看了他一眼,“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穿西装戴眼镜的样子。”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桑落斜着眼睛瞥他。   时暮冬就笑了,拉下臂间的手握在手心。   桑落低下头看了一眼,微笑着回握住,与他并肩往酒吧停车场走去。   桑落虽然口口声声说更喜欢时暮冬原本的模样,但他也并不想错过这难得的场面,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视线几乎就黏在了时暮冬的身上,一秒都没舍得挪开。   时暮冬开着车虽然很想装做无视,奈何右边这道视线实在太过灼热,着实很难不去在意,于是他只能努力踩油门缩短回家的时间,也好赶紧将身上这套丢人的行头脱下来。   “到家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城南的别墅,时暮冬解开安全带就要开门下车,却被桑落一把摁回了座椅里。   “怎么了?”   尾音未落,桑落已经探身吻了上来。   时暮冬一挑眉,从善如流地靠回座椅里,伸手抱住桑落的后背。   虽然劳斯莱斯幻影的车内空间已经足够宽敞,不过容纳下两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人后仍然显得有些拥挤了。不过局限的空间也无法阻挡车内逐渐升高的温度。   桑落从来不知道接吻原来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虽然这不是他和时暮冬第一次接吻,却是他们心意相通后的首次亲密接触,感受和前几次截然不同——没有不安和惶惑,只有满腔的喜悦爱意,令人情不自禁沉迷,不可自拔。   桑落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时暮冬抱到了腿上,后腰轻轻抵着方向盘,整个人被夹在了时暮冬和方向盘之间。而时暮冬的吻也已经离开了他的唇,有逐渐往下的趋势。   桑落双手环着时暮冬的肩膀,非但没有躲反而还主动抬高了脖颈。滚烫的热意如同火星渐次落下,激起一次又一次的惊颤。   桑落自然知道再放任下去事情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但他不想叫停。   腰间传来些微凉意,身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桑落猛地收紧了双臂,将脸埋在时暮冬的肩膀里,即便心脏已经紧张得几乎要跳出来也依然没有出声阻止。   然而就在他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下一步动作时,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桑落直起身子,不解地低头问时暮冬。   时暮冬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呼吸后抬起头,伸手将桑落的衣服扣子又一颗一颗系了回去。   “不想吗?”桑落拽住他的手明知故问。他如今就坐在他的身上,想还是不想他最为清楚。   时暮冬摇头又点头,脸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纠结,犹豫半晌才挤出一句:“太快了……而且,这里也没工具,你会受伤。”   桑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面颊蹭一下就红了,又把脸埋回了时暮冬的肩膀上。   时暮冬轻笑了一声,手掌他的后颈温柔抚摸,耳侧却忽然传来桑落细若蚊呢的说话声。   “帮我那样东西,在左边外套兜里。”   “是什么?”时暮冬伸进他的左边外套口袋,手指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拿出来一看。   愣住了。   好久没写手都生了,这章字数比较少,先将就看,作者正在憋大招(哐哐输血)(哒哒敲字)(咔咔更新) 第五十四章   时暮冬纠结地看着手里的两样小东西:“你、怎么会有这个?”而且还随身携带……   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肩膀上支支吾吾不肯说。   “嗯?”时暮冬伸手在他的后颈轻轻捏了一下,“说话。”   “裴亦给我的。”桑落闭着眼睛装死,紧接着又解释了一句,“他说是刚从国外拿来的新货的,我不要他就直接硬塞给我,根本拒绝不了。”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他了?”时暮冬轻笑了一声,侧首在他桑落已经红成一片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桑落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却感觉自己的外套正在被轻轻地剥离身体,猛地抱紧了时暮冬的肩膀。   “怎么了?”时暮冬关怀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耐心而温柔。   “我、有点紧张。”桑落埋着脸瓮声瓮气挤出一句,“你会吗?”   时暮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抚摸着他的发心柔声安抚:“我们先试试看好吗?”   “嗯。”桑落一边温顺回应,一边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这样下去自己以后还不得被时暮冬吃得死死的。于是他心一横,主动吻上了时暮冬的唇。   时暮冬配合地仰起头,跟随着桑落的节奏全程只配合不主动。   桑落大受鼓舞,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右手暗戳戳地摸上时暮冬的胸膛。时暮冬凤目微微睁大,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阻止,眼中反而积聚起笑意。   这一笑直接把桑落笑得心猿意马,时暮冬的顺从甚至让他有了一种自己似乎也能在上面的错觉,于是一边与时暮冬亲昵温存,一边不动声色地逐渐大胆起来。   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桑落也愈发意乱情迷,到后来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初的计划,只想用力抱紧面前的男人。   时暮冬放开他的唇时,混沌的大脑的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桑落睁开眼睛,双目陡然睁大——他和时暮冬的位置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掉了个个儿,他的身下是柔软的真皮座椅,头顶是劳斯莱斯的梦幻星空顶,而时暮冬双膝跪在他的腿边,正居高临下笑意温柔地看着他。   时暮冬的假发不知什么时候扯下来了,唇上的口红也在接吻的时候被蹭光了,不知不觉间竟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就连原来的那件红色连衣裙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衬衫。   衬衫扣子散开着,精悍柔韧的身躯半掩在白色布料下。桑落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地狂咽口水。明明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但他感觉这个样子的他甚至比起那身暴露惹人的红色连衣裙还要性感。   时暮冬在居高临下温柔注视桑落的同时,桑落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时暮冬看,结果越看越疑惑,越看越眼熟——时暮冬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怎么越看越像是自己的?   嗯?自己的衣服怎么跑到时暮冬的身上去了?如果时暮冬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那他现在又穿的谁的……   桑落眼神一凛,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往身上看——入眼一片艳红。   “时暮冬你大爷!”桑落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就想要跳起来暴揍时暮冬,手脚却都被时暮冬按着,动弹不得。   “谁教你这么骂人的?”时暮冬捏着他的下巴惩罚地在他下唇上轻咬了一口。   “这种话不是天生的吗?难道还要学?”桑落努力挣扎想要摆脱时暮冬的禁锢,“你竟然敢趁我不注意偷袭我!我咬死你!”   虽然桑落已经很努力摆出最凶狠的表情,不过在时暮冬看来效果就跟亮爪子跟人示威的小野猫一样,虚张声势,可可爱爱。于是爱意大爆发的时大总裁又忍不住捏着桑落的下巴一顿深吻。   缠绵一吻结束,桑落手软脚软,大脑也再次变得混沌,别说兴师问罪了,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深知武力讨伐自己不是时暮冬的对手,桑落这回学聪明了,没有再跳脚,而是心平气和地问时暮冬:“你干嘛把我弄成这样?别告诉我你还有这种特殊癖好,先说好我可不玩这种play!”   “放心,我也没有。”时暮冬右手俯撑在他的耳侧,左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   “没有你还给我穿成这样!”桑落气呼呼瞪他。   时暮冬手指往下移,挑起红裙子的衣襟边缘,嘴角轻轻挑起:“当我看到这个裙子的第一眼就在想,这条裙子你穿着会是什么样。”   “反正没你好看。”桑落赌气地扭过脸。   “可我觉得这条裙子跟你更合适。”时暮冬笑着说,“你穿着很好看,真想拍照留念。”   桑落怒视他:“想分手就直说!”   时暮冬失笑,没再提裙子,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可以继续了吗?”   后腰的镂空处就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来爬去,又痒又麻。桑落难耐地扭动身子,瞪着身上这身惹眼红裙子,面色幽怨地问:“能先帮我把这身衣服脱掉吗?”   时暮冬没有答应,贴近他的耳边好声好语地商量道:“留着好不好?”   “……”桑落抬起一条胳膊,绝望地捂住眼睛,“还说你没有特殊癖好!”   时暮冬冠冕堂皇地解释:“我是担心你着凉。”   “……”就这可怜兮兮的三两布料连肚脐眼都遮不住还御寒…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此处省略2970字。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重新恢复了平稳。桑落躺在座椅上,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失神地望着星空车顶。身体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手脚发软还在微微颤动,他哆哆嗦嗦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   时暮冬凑过来问:“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手机。”桑落的声音有些哑,“想看看现在几点了。”   时暮冬拿出他的手机看了一眼:“快十二点了。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是不是允安?”桑落闭着眼睛,语气很平静,丝毫不意外。   “嗯。要打回去吗?”   桑落摇头:“先回家,我要洗澡。”   “好。”时暮冬将把裙子整理好,又从后座捞过桑落的裤子给自己套上,开门下车,“我抱你进屋。”   桑落有些嫌弃公主抱这个姿势,不符合他大男人的气质,不过这会儿他腰部往下软得跟棉花似的,别说走路了,连坐起来都费劲,所以最后还是伸出双手乖乖让时暮冬抱下了车。   桑落下巴搭在时暮冬的肩膀上,看着劳斯莱斯一塌糊涂的内部,有些尴尬地扭过脸,凑在时暮冬的耳边小声说:“你的车脏了。”   “嗯,我明天叫人过来清洗。”   桑落脸更加红了。   操劳了一晚,桑落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桑落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一片赤裸的胸膛,而他的脸就贴在胸膛之上,胸膛之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   桑落迷迷糊糊地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头往上看,看见了时暮冬安静的睡颜;又迷迷糊糊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见了一间陌生的卧室——这间卧室的格局和他的那间是一样的,只是装修风格略有不同,比起桑落那屋的温馨明媚,这间更加简约硬朗。   直到看到摆在墙角的那只熟悉的伴生熊桑落才总算反应过来,这里是时暮冬的卧室。昨晚那些模糊的记忆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身上,眼睛盯着对方颈侧一个红色的印记,片刻后,缓缓扬起了嘴角。   “嗡嗡”床头手机震动了两声。   桑落第一反应是去看时暮冬。时暮冬依然在睡觉,似乎并没有被吵醒。桑落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时暮冬的怀里退出来,翻身下床,拿着手机跑去阳台接电话。   “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桑落刚接起来手机听筒里就响起裴亦喜极而泣的激动声音,“昨晚说去一下卫生间结果直接失联一整晚,我们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啊!”   “抱歉。”桑落挠了挠腮帮子,不好意思地解释,“昨晚遇到了点意外,提前离开了,走得急忘记跟你们说了。”   “遇到什么事啊走得这么急,而且有这么紧急吗,一整个晚上连发个消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裴亦十分怀疑。   “……”桑落接着挠脸,在心里默默回答——昨晚那种情况,确实抽不出来……   “对了,咳,那什么,”桑落咳嗽了一声,冷静转移话题,“你昨晚塞给我的那两样东西,还有吗?”   “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话题转得太突兀,裴亦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不是刚给你一份吗?”   桑落伸手摸了摸鼻子,小小声道:“用完了。”   “用完了?!那一盒套可是有六……”裴亦的声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难怪你没时间给我们打电话了。牛逼啊!兄弟!”   “不对,”裴亦又改口,“是牛逼啊!时总!”   卧室里,牛逼的时总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今天更新晚啦,请看作者真诚的大眼睛[努力眨啊眨] 第五十五章   听见卧室里细细轻轻的声音,桑落都没心思质问裴亦为什么要改口,飞快地说了句“那东西……咳……你记得多准备点,我有事先挂了”,然后就面红耳赤挂了电话。   桑落将手机放进睡袍口袋里,没有立即进屋,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冷风,等脸上温度降下来了才拢了拢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子,蹑手蹑脚走回了卧室。   时暮冬还在睡觉,桑落扭头看了眼窗外高悬的日头,有些心疼。   昨晚两人回到家已经零点了,桑落洗过澡累得倒头就睡了,不过时暮冬却是在洗完澡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会儿工作。   他并不清楚时暮冬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不过四点多的时候,他中途暂短地醒过来一次,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去抱身边人却扑了个空。想来估计也没能睡几个小时,难怪这时候还没醒。   桑落放轻脚步走回床边,双手撑在床面俯身凑近观察了会儿,见时暮冬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迹象,掀开被子重新爬上了床。   在自己的那半边床上规规矩矩地躺了不到一分钟,桑落就觉得怎么躺都不自在,于是后背一蹭一蹭地往中间挪,一直挪到时暮冬身边才停了下来,然后长臂一揽,长腿一搭,将面前的人熊抱住,又将脸贴在时暮冬的胸膛上满足地蹭了蹭。正舒服地蹭着,后背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掌,与此同时额头落下一个温暖的亲吻。   桑落仰起脸,对上了时暮冬睁开的双眼。   “早安。被我吵醒了吗?”桑落唇角一弯。   时暮冬也微微一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在桑落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温柔轻抚。   桑落翻了身趴在他的胸口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一眨一眨地盯着身下的人,嘴角小猫似的微微翘起。   “在看什么?”   桑落笑眯眯摇头,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他看。   时暮冬刚睡醒时的表情有些迷糊,和平时冷静沉稳的样子大不一样,头发也睡得有些乱,脖子和肩膀处还留着昨晚自己情动时留下的各种暧昧痕迹。   看惯了时暮冬平时衣冠楚楚的禁欲模样,骤然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引诱,巨大的反差作用之下,桑落就觉得眼前这人真是性感得令人挪不开眼。   桑落边欣赏秀色可餐的恋人边疯狂咽口水。   昨晚之后,他就好像突然觉醒了某种肉食野兽的血统,只要看到时暮冬的身体思维就不受控制地往不纯洁的那方面想去。光是想想倒还好,可大概是之前禁欲太久,如今一朝破戒,身体反应简直跟青春期的少年一样青涩敏感。   桑落正欣赏着恋人的俊颜,就见时暮冬忽然垂下眼眸,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桑落不自在地扭过脸,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下半身,不过刚挪了一下腰就被搂住了。   “你干嘛?”桑落的腰被时暮冬禁锢住了,想挣脱开又不敢乱动,生怕事态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于是只能自暴自弃地趴回时暮冬身上装死。   “我怎么了?”时暮冬笑容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的手…”桑落提醒他。内裤都快被扒下来了还说什么都没干!   时暮冬轻笑,慢慢放开了手。桑落满意地点头,看在时暮冬如此听话识趣的份上仰起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下一秒却被时暮冬压在了身下。   “等、等等!”桑落抓住时暮冬的手,一脸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时暮冬低下头吻他。   桑落扭脸躲开他的吻,脸颊微微泛红,小声嘟哝了一句:“昨晚才、那什么…这个频率会不会、太高了?”   “你不想?”时暮冬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桑落摇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点头,又觉得不对,又摇头。   时暮冬失笑,伸手戳了戳他皱成一团的脸颊:“这是什么意思?”   桑落自己也觉得丢脸,抿着嘴不说话。   时暮冬见状也没有继续下去,果断选择起床。   “你今天要去公司吗?”时暮冬下床后,桑落拿过他的枕头垫在身下,趴在床上浏览手机新闻。   时暮冬浑身赤条条,只穿了条内裤。桑落不经意地瞥到一眼,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和时暮冬说着话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下移。   时暮冬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在床边喝水:“今天不去公司,不过要出趟门。”   “要去哪里?”桑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和时暮冬的对话上,手却打开了手机相机,手指放在快门键上,蠢蠢欲动。   时暮冬停顿了几秒,有些迟疑地说:“去找一趟阿霆。”   听到哥哥的名字桑落已经准备按下的拇指顿时又收了起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要去找我哥?”   时暮冬苦笑道:“昨晚不告而别总要去赔个罪。更何况,我跟你的事情,也要正式跟你哥谈谈了。”   桑落严肃道:“我跟你一起去。”   时暮冬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不用,这次我先自己去,下次再带你一起。”   “不,我要去!”桑落站在床上,张开双手扑到了时暮冬的背上,像个树袋熊似的撒泼打滚。   时暮哭哭笑不得:“你还是小孩子吗?”嘴上虽然嫌弃着,双手却还是稳稳抱住了桑落的双腿,以免他掉下去。   “你不答应也没用,你不带我我自己回去。”桑落撇嘴“那里是我家,我想回就回。不过这样一来,我哥要是问起咱俩的事我也不能保证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时暮冬败下阵来:“知道了,我带你一起去就是。”   “这还差不多。”桑落笑眯眯点头。   “快下来。”时暮冬在他的腿上轻轻拍了拍,“你先去洗漱,然后先带你出门吃饭。”   “你背我进去。”桑落耍无赖,趴在时暮冬的背上不肯下来。   时暮冬好笑地问:“需不需要我再伺候你刷牙洗脸?”   “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桑落笑嘻嘻。   时暮冬笑笑,进了浴室后果真手把手伺候起桑落刷牙洗脸。他也是第一次伺候人洗漱,虽然不够专业,但胜在温柔细心,而且对服务对象充满了爱意。   当然,有时候服务人员爱意太浓烈也有一定坏处。   “唔……等、等等。”桑落站在洗手池前,吐掉嘴里的泡沫准备漱口,还要分心应付埋首在自己脖颈间不停捣乱的人。   桑落好不容易漱干净口,抬手拍了拍颈间的脑袋,不禁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时暮冬抬起头,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又伸手扳过桑落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唔。”桑落的腰还被时暮冬禁锢着转不过身,但是为了安抚某个欲求不满的黏人精只能以这种扭曲的姿势和时暮冬接吻了五分钟。   不过桑落显然低估了时暮冬的粘人程度,同时也对刚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热恋期小情侣之间黏黏糊糊的亲热程度还没有深刻而正确的认识,于是因为一时的心软,后来直接导致事态发展走向了一个不可收拾的结局。   一个小时后,“洗漱”结束的桑落软趴趴地窝在时暮冬的怀里被抱了出来,面色潮红,头发还带着湿意。   时暮冬将他放回床上,给他倒了杯水:“再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出门见你哥。”   “不行。”桑落摇头,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这么着急。”时暮冬轻轻掐了下他的脸颊,笑着打趣,“急着跟你跟宣布我们在一起了吗?”   “不、我不是在着急这件事。”桑落喝下一杯温水,喉咙总算是舒服点了,轻轻舒出一口气,抬起脸严肃地对时暮冬说,“再晚一点就要错过午饭了。”   “……”时暮冬扶额,笑得一脸无奈。   为了不错过来之不易的午饭,桑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吞吞挪出了门。时暮冬在一旁看着,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时暮冬的劳斯莱斯昨晚被两人弄脏了,时暮冬还没找人过来清理,显然是不能开出去了,于是换成了桑落最常开的白色路虎。   两人单独出门,担任司机一职的基本都是时暮冬,更何况桑落眼下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开车,时暮冬更不可能让他碰车。   桑落坐上车就眼巴巴地问时暮冬:“我们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时暮冬探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顺便亲了他一口。   桑落抿了抿唇,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也凑上去亲了一口。结果亲来亲去又不知不觉变成了接吻。两人黏黏糊糊亲了一会儿才分开。   桑落靠在椅背上平复呼吸,舔着唇角提议:“裴亦前几天给我推荐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听说招牌菜很好吃,还有新聘请的主厨据说长得也很帅。”   “嗯?”时暮冬给车子点上火,都已经准备踩油门了,听到最后半句话又默默收回了脚,转过脸沉默看着桑落。   桑落坦然与他对视,脸上还笑嘻嘻的,明知故问:“怎么了?”   “没什么。”时暮冬摇头笑笑,笑容颇有宠溺的意味,“那就去那家吧。”   “嗯。”桑落将餐厅地址导进导航中。   餐厅距离他们家还挺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裴亦安利的餐厅自然不是什么五星级的高档餐厅,不过胜在环境不错,料理的味道也挺正宗。另外,新聘请的主厨长得也确实很帅——纯正的日耳曼血统,金发碧眼,高鼻深目,身材健硕,胸肌隆起,一身专业的厨师服愣是给他穿成了某种情趣play。   不过餐厅的卖点似乎就是这位长相帅气的异国主厨,这位主厨在做料理的时候周围一群年轻小女生在举着手机对着一顿拍,还有极少数部分是漂亮小少年,一个两个捧着脸怀春状得盯着看。   人气之高,令桑落和时暮冬都大受震撼。   吃过饭,两人走出餐厅,桑落揉着吃得略撑的胃往停车场走去。   时暮冬走在他的右边,目光时不时往左边瞟一眼,几次之后他出声问:“这家餐厅你觉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桑落满意地点头,“料理很正宗,味道也好,服务也不错。”   “那主厨呢?”时暮冬故作随意地问。   桑落愣了愣,扭过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弯起了嘴角。   “说话。”时暮冬轻轻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索性也不再装了,直截了当地问,“他长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桑落故意装傻,“你也看见了,那么多小女生小男生连饭都不吃了就盯着他看就知道他有多好看了。”   时暮冬平静地点点头,冷冷淡淡地说:“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你也没少看。”   桑落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到地下车库,时暮冬帮桑落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吧。”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冷淡,估计还在因为桑落刚才的那番话生气呢。   桑落也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车里,正要关门时突然伸手拽住了时暮冬的衣摆。   “怎么了?”时暮冬弯下腰探身过来问。   桑落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说:“他没你帅。”   时暮冬挑眉,怀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该不会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吧。   “我说真的。”桑落又亲了一下,认真地说,“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拿你俩的脸做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每一点都是你胜出。他的眼睛没你漂亮,他的鼻子确实比你挺一些不过有点点歪,嘴巴也有点厚,总之五官都没你优秀!”   “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你喜欢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脸了。”时暮冬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愉悦笑容。   “脸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就不能都喜欢吗?”桑落反问,“难道你看上我就单纯是喜欢我的内在?我这英俊的外表难道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时暮冬哑然失笑,手掌抚上桑落的后颈,用唇堵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我也都喜欢。”   上一章的评论看得我好着急![背手焦急转圈]   欢迎来大眼睛找我玩啊![眨眼] 第五十六章   据说很多情侣在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都会进入一段身份转变后不适应的相处尴尬期。不过桑落发现自己和时暮冬似乎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确定身份关系的当天就直接把身体关系也给坐实了,然后就顺理成章进入了腻腻歪歪的热恋期。什么牵个手就脸红,对视一眼就羞涩,全都不存在了。   谈个恋爱谈得两人似乎连人设都变了,一夜之间就从正经人变成了两个如饥似渴的色鬼,一言不合就接吻,简直就是接吻狂魔遇上了接吻狂魔。   由于在餐厅的停车场耽误了一会儿,两人到的时间比约定的要晚一些。   桑霆今天没去上班,中午的时候接到了时暮冬的电话,说是下午要过来一趟。时暮冬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及桑落,不过桑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开门看到弟弟和时暮冬一起站在门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视线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淡定道:“进来吧。”   桑落拉着时暮冬进屋,瞧着自家哥哥波澜不惊的脸色嘴角往两边翘起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哥,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啊。”桑落松开时暮冬的手,走到桑霆身边用身子蹭了蹭他。   桑霆神色淡定地解释:“明天出差,今晚出发,索性就没去公司。”   “又要出差啊。”桑落皱眉,“你不是昨天刚回来吗?”   桑霆看了眼正站在玄关处脱外套的时暮冬,没有解释。   其实这两次出差都是一早定好的行程,按照原计划他在上一座城市结束出差后会直接前往下一座出差城市。不过因为时暮冬的一个电话,他不得不改变一早制定的计划,在出差中途先回了一趟A市。   “吃饭了吗?”桑霆转移话题。   “吃过了。”桑落问,“你呢?你吃过了没?”   “吃过了。”   “吃的什么?”桑落刨根问底。   桑霆抱着手臂好笑地问:“干嘛,查岗啊?我吃了什么都要跟你汇报?”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桑落不满撇嘴,“你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说为什么?”桑霆瞪他,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桑落心虚地扭过脸。这时候时暮冬走了上来,站在他的身边,右手自然地搭在了他的后腰上,声音平静地对桑霆说:“有什么话先进去说吧。”   桑霆不说话,双眼眯起,不悦地盯着时暮冬的右手。   桑落不着痕迹地拽下腰间的手,冷静道:“我有些渴了,先进屋倒杯水,你们谈事情吧。”   时暮冬看着恋人逃之夭夭的背影不由地摇头失笑——上午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一起面对的。   “别看了。”桑霆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凉飕飕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先进屋吧。”时暮冬越过桑霆往屋里走,边问,“在客厅还是去书房?”   桑霆往右手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扒着餐厅门框一脸担忧地往这边看的桑落,顿了顿,说:“去书房吧。”   “好。”   两人进了书房,刚坐下准备谈事,敲门声就响了。   桑落推开书房门,抱着一个托盘笑眯眯走了进来:“喝水吗?”   时暮冬笑意温柔地看着他。桑霆无语扶额。   桑落将水放下后就出去了,离开前还在桑霆的眼皮子底下跟时暮冬玩了把暧昧小互动。   桑落的拇指和食指顺着时暮冬的手腕摩挲了一圈,细腻的皮肉在最敏感的内腕摩擦,时暮冬就感觉被摩擦的那块皮肤像是落下了无数火星点子,灼得皮肤又痒又烫。   无奈桑霆就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看着他俩,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食指勾起桑落的小拇指轻轻磨蹭了一下,聊表安慰。   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和时暮冬完了把暗度陈仓,桑落心满意足地抱着托盘离开了书房。   因为书桌隔挡着,桑霆并没有看到两人刚才的小动作,不过看着桑落离开时欢快的背影以及时暮冬毫无预兆的会心一笑,不用想也知道这俩刚才准定没干好事。于是哥哥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老实交代吧。”桑霆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然后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往后一靠,眼睛微微一眯,一副“做了什么事自己老实交代”的气定神闲。   时暮冬扯了扯嘴角,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跟小落在一起了。”   “这件事有眼睛的都知道了。”桑霆翻了个白眼,“我让你交代经过。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晚……”时暮冬迟疑,“昨晚在酒吧里遇到了小落,他认出了我。”   “然后呢?”   “然后……”   “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时暮冬说话。   书房门再一次被推开,桑落端着个果盘走进来,笑眯眯问:“吃水果吗?”   桑霆:“……”   桑落放下水果就又离开了,这回离开时倒是很安分,并没有再跟时暮冬调情。   桑霆示意时暮冬:“继续说。”   “叩叩叩。”   桑霆;“……”   书房门第三次被推开,桑落探头进来笑嘻嘻问:“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才两点就开始琢磨晚饭,你是准备给我们做满汉全席吗?”桑霆额头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忍无可忍冲着门口低吼,“你也给我进来。”   “哦。”桑落踮着小碎步走进来,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低着头,一副小媳妇状。   面对怒气腾腾的哥哥,以及温柔体贴的恋人,桑落毫不犹豫选择了时暮冬身边的位置坐下。   桑霆脸色更黑了,用眼神控诉见色忘兄的没良心弟弟。   时暮冬借着视角盲区堂而皇之握住了桑落的手。桑落轻轻回握住,心里紧张又激动,莫名有种偷情的刺激。   桑霆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其不意地问了句:“你俩上床了?”   “咳咳咳。”桑落被口水呛着了,心虚地低下头,一张脸臊得通红。   时暮冬不愧是比他多吃了几年盐,遇事明显淡定许多。面对桑霆咄咄逼人的追问也没有任何慌乱,坦然又镇定地承认了下来。   于是桑落原本就红透的脸不禁又更红了,范围也从最初的面颊蔓延到了脖子,都快烧起来了。   桑霆似乎也被好友这恬不知耻的淡定给惊到了,张着嘴巴几次都欲言又止。   倒是时暮冬接过话头主动开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对小落是认真的,并不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   桑落生怕他哥不相信,紧跟着附和了一句“我也是”,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夫唱夫随。   “……”桑霆原本一肚子的火想对着时暮冬发泄出来,结果因为弟弟的一句话一下子全泄了出来。他突然双手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桑霆声音听上去很疲惫,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   桑落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副做了错事的自责表情。他轻轻捏了捏时暮冬的手心,小声对他说:“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好不好?”   时暮冬神色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抬手揉了揉桑落的头顶,起身走出了书房。   时暮冬离开后,桑落站起来走到桑霆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的身上熊抱住。   “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你说呢。”桑霆冷哼了一声,扯开桑落的手,伸出一根食指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他的额头戳戳戳,“我怎么教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乱搞!”   “我没有乱搞啊。”桑落很委屈。   桑霆突然扯开他的衣襟,指着那一身痕迹眼前发黑地质问蠢弟弟“”“这还叫没乱搞?!”   “这怎么能叫乱搞了呢?”桑落将衣领重新拢好,红着脸小声反驳,“我们都交往了,这属于正常的交往行为。”   “正常个屁!”桑霆忍不住爆了句粗,“谁家正常情侣交往第一天就上床?!”   “那气氛到了也忍不住嘛。”桑落低下头嘟嘟囔囔,“再说我们都是男的又不会怀孕,也没必要这么小心。”   “……”桑霆气得手发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哥,你没事吧。”桑落吓了一跳,“不会是脑溢血吧?”   “你能不能盼点你哥好?”桑霆声音虚弱,“就是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哦哦,吓死我了。”桑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七八块巧克力和糖果。桑霆有轻微低血糖,所以桑落常年会随身携带几样甜食以备不时之需。   “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干嘛骗我。”桑落拨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塞进桑霆嘴里,“想吃什么?”   桑霆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做?”   “我给你买。”桑落没好气道,“你要是想吃我也可以做,就是吃完可能会肠胃炎进医院。”   桑霆轻轻一笑。   桑落想了想又改口:“你可没有时暮冬的钢铁肠胃,说不定不是肠胃炎,直接胃溃疡了。”   桑霆不满:“这才刚在一起呢,我这个哥哥就哪哪都不如他了是吧?”   “我就是实话实说。时暮冬可是吃着他妈的黑暗料理长大的,肠胃和一般人没法比。”桑落无奈道,“你不要这么敏感嘛,我是那种有了老公就忘了老哥的人吗?”   “这才多久就老公长老公短的。”哥哥心里极端不平衡,“那家伙究竟哪里好了,看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哥,我发现你变了。”桑落趴在哥哥肩头严肃道,“以前你明明很欣赏时暮冬的,左一句暮冬右一句暮冬,现在怎么跟见到仇人似的。”   “废话,你见过哪个哥哥发现亲弟弟被好朋友拱了后还能好脸相迎的?!”哥哥咬牙切齿,“不知道好朋友之间最忌讳就是撬墙角吗!”   “你别生他气了。”桑落主动承认道,“其实是我先勾引他的,昨晚也是我主动吻了他,他才回应的。”   桑霆回过头,盯着他看了良久,深深一声叹息:“你就这点出息吧。时暮冬穿次裙子就把你拿下了?”   “就是因为他穿裙子我才敢确定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啊。”桑落解释解释,“时暮冬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他要不是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大庭广众扮女人。”   桑霆轻笑:“这回倒是想得清楚。”   “是啊,其实在这之前我也一直很迷茫,不确定他俩是不是真的适合。可看到他穿着裙子出现在酒吧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都想清楚了。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重视我。所以我觉得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他一回。”   “那你是不是信任过头了?刚确定就上床,怎么,你俩在玩游戏赶进度是吧?”桑霆一想起这事还是郁闷得想吐血。   怎么就被吃干抹净了呢?!火箭都没你们这速度!   “不都说了那是个意外嘛!”桑落尴尬地挠挠脸,“总之,这回我们都是很认真的,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在一起的。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说的我好像不同意你们就会分开似的。”桑霆凉凉道。   桑落双手扶着桑霆的肩膀,放软了语气说:“哥,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多个人爱我吗?现在这个人总算是出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桑霆紧绷的面部因为这句话出现了松动,沉默良久,闷闷出声:“去给我煮碗面。我饿了。”   “啊?”桑落有些为难,“要不然我开车去外面给你买一份?”   “不要,就要吃你烧的。”桑霆板着脸严肃道,“以后你给时暮冬烧了什么都要一样不落地烧给我吃!”   桑落盯着他看了几秒,旋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我保证!”桑落举起右手发誓状。   桑落总算是笑了,无奈摇摇头,剥开一粒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桑落走出书房,却没有在客厅里找到时暮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自己房间里找到了他。   “你怎么进我屋了?”桑落凑过去问,“在偷看什么?”   时暮冬笑着回答:“你小时候的阅读绘本。”   “阅读绘本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以为你在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呢。”桑落在他身边坐下,随手翻了两页,结果在空白处看到两行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青菜不好ci luo卜不好ci 肉肉好ci】   【鱼鱼可怕落落不ci 哥哥rang落落ci 哥哥坏人 】   桑落抽走绘本迅速合上,冷静道:“这些都是我幼儿园读的绘本,内容太幼稚了,不好看。要不然给你看看我读书时候的照片吧!和现在一样帅!”   时暮冬笑出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也一样可爱。”   “……”桑落捏了捏微微发热的耳垂,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他,冷静道,“你在这里看吧,我去给我哥煮面。”   “煮什么面?”时暮冬拉住他不让他走。   “我哥还没吃饭,非要吃我煮的面。”   时暮冬不满问:“就给他煮?”   “你不是吃过了吗?难不成还吃得下?”桑落不禁好笑。   “我也要吃。”自从自己肠胃炎进医院后桑落就不肯再下厨了,不管自己怎么软磨硬泡苦苦央求都一概拒绝,结果这会儿桑霆一句想吃就爽快答应给他做,这让时暮冬心里很不平衡。   其实煮一人份还是两人份对桑落来说没差,换做平时他也就答应了,不过这回……哥哥还没哄好呢,非要自己煮面给他吃分明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更偏爱时暮冬。   “这回不行。”桑落伸手捏了下时暮冬的耳垂,安抚小孩子似的哄道,“等回家了我再给你烧好不好?”   “就这样?”时暮冬挑眉,“哄小孩子是就这样干哄的吗?不需要递颗糖?”   桑落扶额苦笑,勉为其难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问:“这颗糖可以吗?”   “勉强。”时暮冬淡淡道,“不太甜。”   桑落抬眼瞪他,却又忍不住笑,为了安抚闹别扭的恋人,只好又递了颗更甜的糖。   这回的糖回味甘甜,两个人都有些不舍得放开,因此品尝的时间略长。   等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稳。桑落额头抵着时暮冬的肩膀调整呼吸,时暮冬两手搭在他的腰上,手指不太安分。   “到底谁说你禁欲来着?!”桑落直起身默默退后了两步,一边瞪时暮冬一边将被拽出来的衬衫衣摆重新扎回裤腰里。   时暮冬笑着问:“谁说的?”   “大概是瞎子吧。”桑落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卧室。   时暮冬抬脚跟上,却听桑落慢悠悠道:“不准跟进厨房,无聊就去找我哥玩。”   桑落和时暮冬谈完正事后没有着急离开,陪着桑霆待到了晚上。桑霆晚上八点的飞机,桑落和时暮冬送他到了机场才回了城南的别墅。   半路上,桑落接到了裴亦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方便的话明天给他把货送过去。   桑落想起早上的那个电话,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裴亦这高效的发货速度,不愧是金牌卖家!基于他和时暮冬这两天蜜里调油黏糊得紧,桑落决定不等裴亦明天送货上门了,今晚就去他家自提。于是回家之前,两人又拐了个道先去了裴亦的家里。   车子停在裴亦家的单元楼下,桑落一个人上楼取货,时暮冬留在车里等他。过了小半个钟头桑落才下楼,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裹。   “怎么这么大?”时暮冬下车去接。   裴亦开情趣用品网店的事情时暮冬是知晓的,对桑落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心里有数,不过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箱子来装润滑剂和**套,这是一口气给了一年的量吗?   “我看到了吓了一跳。还挺沉的。”桑落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我本来想拆开看看的,裴亦却说让我回家后跟你一起拆。我问他是什么他也不说,就冲我笑,笑得我后背汗毛都起来了。”   时暮冬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把箱子放在后座,提议道:“不然打开看看?”   桑落有些心动,不过思索后还是拒绝了。   “还是回家再拆吧。保险点。”桑落扭过脸嘀嘀咕咕道,“我可不想我的车也脏了。”   家里还停着一辆亟待清理的车呢。别家情侣恩爱废床,谁像他俩似的,废车!   时暮冬低低一笑,答应道:“好,那就回家再拆。”   到了家,桑落把包裹抱回家放在玄关的台子上就迫不及待拆开了。时暮冬也凑过来看。   本来以为会是一整箱的套套,结果一打开,桑落就傻眼了。呆愣了两秒,他猛地往后一跳,失声叫道:“这他妈都是什么啊!”   时暮冬倒是很淡定,看起来还挺感兴趣的,拿起一根毛绒绒的黑色大尾巴放在手心里仔细观察了会儿,嘴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些好像是小玩具。你问你朋友要的?”   “怎么可能!”桑落红着脸跳脚否认,“我明明就是让他给我准备一些套和润滑剂啊!谁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时暮冬又拿起一个黑色口嚼,以及一副兽耳,对桑落说:“这三样好像是配套的。”   “你研究这个做什么!快收起来!收起来!”桑落面红耳赤夺过来塞回箱子里,“我明天就还回去!”   “还回去做什么。”时暮冬道,“这些都是高档货,品质很好的。怎么说也是你朋友的一片心意,还回去不合适。”   桑落警觉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卡片上写的。”时暮冬递给他一张紫色的硬卡片,说,“你朋友特地给你的留言。”   桑落狐疑地接过来,只见贺卡上是裴亦亲笔手写的一段话。说这些小玩具都是他们店里最热门的畅销货品,好评率百分百,于是特地每样都挑了一份送给他。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劝说夫夫间偶尔玩点花样能增进彼此感情,每天来来回回都那么几个姿势技术再好也会厌烦的。卡片最后还贴心地附带了每样玩具的使用方法。   桑落看完卡片上的文字只有一个想法——裴亦一个处男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时暮冬笑着问:“还送回去吗?”   “不送回去的话不然赶紧试用一下?”时暮冬提议道,“过了七天可就不能退换货了。”   时暮冬重新拿出那个兽耳三件套,笑得一脸无害:“今天先试试这个怎么样?”   这夜过后,继时暮冬的劳斯莱斯幻影后,他们家迎来了第二样需要清洗的家具——意大利进口的高级布艺沙发。   裴亦:这不给我一个大大的媒人红包说得过去?[跷二郎腿][悠闲喝茶] 第五十七章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桑落浑身光溜趴在床上,手机就放在脸颊边,正戴着蓝牙耳机跟V团五猛男的三位成员打语音对话。   “你跟时暮冬最近处得咋样啊?”程允安问。   “就那样呗。”桑落打了个哈欠。   “难道是不和谐?”萧寒的声音从程允安的麦里传出,“不应该啊,裴亦前几天不是刚送你一大箱子的玩具吗?难道没用?”   “别跟我提那臭小子,我最近不想见他。”   托裴亦送的那一箱子玩具的福,时暮冬这几天兴致高昂得跟嗑了药似的天天拉着他做个不停,导致桑落这几天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床上躺着。   反观时暮冬,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白天上班回来晚上继续上班,在他这块盐碱地上辛勤耕耘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又直接满血复活,西装一套领带一打又精神抖擞去上班了。   桑落一边活动着酸疼的四肢,一边目光愤愤地望向浴室。有时候他都怀疑时暮冬是不是背着其他地球人已经偷偷把睡眠给进化掉了,怎么就不会累的呢?!   “怎么啦?你跟裴亦吵架了?”耳机里传来萧寒关心的声音。   “没有。”桑落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语气平静地说,“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闹矛盾,就是想冷落他几天。”   “那你今天不去裴亦家打游戏了?”程允安插嘴问,“裴亦昨天邀请我们去他家打游戏,还让我顺便把你也带上。”   “不去了。你们帮我跟他说一声。”桑落声音顿了顿,小声嘟囔,“我身体不太舒服。”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随即——   “哦~~~~”三道抑扬顿挫的起哄声同时响起。   桑落黑脸。   “话说回来,你们准备就这样下去了?不准备再弄场婚礼什么的?”说话的是夏稚。他虽然在国外,不过程允安和萧寒天天在微信上给他实时直播,因此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剧情。   如果说程允安和萧寒与桑落的相处状态更像是打打闹闹的损友,那么夏稚和桑落之间就更像是交心的“闺蜜”。就比如同样面对桑落和时暮冬交往这件事,程允安和萧寒会更关注俩人眼下的状态,会替他开心会祝福他,但是夏稚可能就会更加深谋远虑,会考虑到他们的未来。   “缺心眼”的萧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问:“夏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可那不是在演戏吗?”夏稚反问,“说白了那就是场假结婚,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当真。”   “好像确实是这样。”萧寒轻而易举就被夏稚说服了,也问桑落,“小落你们有没有想过再结一次婚啊?”   桑落倒也认真琢磨了起来。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件事,虽然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假结婚,不过所有流程都是按照真正的结婚来执行的,结婚证和婚礼都是真的,他们貌似没有值得重新办一次婚礼的理由。   可是如果就这样过下去,桑落心里要说没有遗憾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他和时暮冬结婚的时候心里可是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喜悦幸福。   “可重办婚礼也难办吧。”程允安的意见和另外两人不太一样,“到时候要怎么跟客人解释为什么要再办一次婚礼,难道要如实交代说之前那次是假结婚,这次才是真的?”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萧寒又被说服了。   “还有。”程允安声音顿了顿,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他俩办二婚,咱们是不是又得送礼金?这回是真结婚,以咱们得情谊这礼金数额是不是又得往上涨涨?”   桑落:“……”   萧寒和夏稚一下子就被说服了,异口同声道:“有道理!”   “突然觉得你俩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夏稚从善如流改口道,“别折腾了,反正证也领了,礼金也收了,再收一次钱就不礼貌了。”   “没错没错。”萧寒连声符合。   “……”桑落凉凉道,“绝交吧。”   “别呀!”三人齐声挽留,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   “我们开玩笑的,你办二婚我们当然双手双脚赞成。”   “兄弟情义是无价的,谈钱太伤感情了。你们二婚我肯定包个大大的红包!”   “真要办二婚的话能不能先把一婚的礼金退回来?先声明我不是抠啊!就是听老人说礼金收两回有损姻缘!”   “……”桑落承认刚才说绝交只是开玩笑,但是现在他有点认真了。   浴室水声停了。桑落扭脸看了一眼,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三人:“我先挂了,这笔账下回再找你们算!”   不顾对话那头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桑落冷酷地挂了电话,旋即神情一变,又恹恹地趴回枕头上闭眼装睡。   不多时,浴室门被打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边停住后不多时就有轻柔湿热的吻落在后背的肩胛骨上。   桑落缩了缩身子,转过脸却又被吻住了唇。   时暮冬单膝跪在床沿,伏着身,后背弓起一个流畅完美的弧度,就像一头潜伏中的野兽。浴袍的领口有些宽松,俯身时宽阔结实的胸膛一目了然,上面还有桑落失神时不小心留下的几道鲜红抓痕。   时暮冬捧着桑落的脸,交换了一个缠绵的湿吻后才将人放开,随即又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不同于唇舌缠绕时的缠绵,这个吻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只有无尽的缠绵与温情。   桑落嘴角就翘了起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小猫似的蹭了蹭。   “我去上班了,你乖乖在家里休息。”时暮冬低头亲吻他的发心,“中午我让秘书给你送饭。想出门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自己就别开车了。”   “嗯。”桑落缩在时暮冬的怀里,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做饭阿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还在找。”时暮冬用指腹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   前段时间程阿姨的丈夫生病住院了,程阿姨实在过意不去三天两头请假,加上着实分身乏术,索性就辞职了。桑落还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人家丈夫还生着病也不能强留,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新的做饭阿姨。   不过有了程阿姨珠玉在前,桑落和时暮冬对于后面找的几位都不太满意,不是味道比不上程阿姨,就是会做的菜品没有程阿姨多,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些天两人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的。   不过这几天时暮冬晚上闹得有些狠,桑落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就没有出门吃饭,都是时暮冬在餐厅订好了给他送回家,要是时暮冬忙得抽不开身就会让秘书送过来。   时暮冬出门上班后,桑落躺在卧室大床上看了一个上午的电影。   自从确定关系之后,他就搬进了时暮冬的卧室。原来卧室里的东西也都搬来了这屋,投影仪、零食架、游戏手柄什么的全部登堂入室,就连桑落养在阳台的几盆绿植也跟着挪了窝。本来简约艺术的卧室风格一下子变得不伦不类了起来,不过相对的也更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桑落对此还是很满意的,时暮冬自然也没意见。   中午十一点,楼下门铃声响起。这道铃声相当于开饭信号,铃声响起就说明是时暮冬的秘书来送饭了。   桑落将电影暂停,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开门。门开,从屋外进来一人。   “哟~”时易站在门口抬手笑眯眯打招呼。   桑落诧异:“怎么是你?”   时易将手中的一个紫檀木食盒举到身前晃了晃:“给你来送饭啊。”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秘书小姐姐呢?”   “原本确实是秘书小姐姐要来送的,不过我舅看我闲着没事就打发我来跑腿了。”时易换了鞋,拎着食盒轻车熟路地走进餐厅,边道,“我也还没吃,不介意蹭个饭吧。”   “随你。”桑落无所谓,反正时暮冬每次给他订的餐都很多,他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你不是跟孟乔个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桑落慢吞吞地在餐桌边坐下,椅子又硬又凉,坐起来不舒服,于是又站了起来,提议道,“要不然去客厅吃吧,顺便看个电影。”   “你确定?”时易提醒他,“我舅可是最讨厌别人在休息场所吃东西的。”   “没关系,他不会生气的。”桑落得意道,“他已经被我驯化了,我现在就算在床上吃他都不会生气。”   “真的假的?”时易十分怀疑。   “不信拉倒。”桑落斜着眼睛瞥他。   最后时易还是跟着桑落把吃饭场所从餐厅挪到了客厅。两个人吃完觉得没吃饱,时易又点了一份卤鸡爪的外卖,坐在沙发上啃着鸡爪看电影。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虽然沙发很软,但正坐着还是有些不舒服,桑落就侧着身子坐,上半身靠着沙发扶手,怀里捧着一捅卤香无骨鸡爪啃得欢。   “我不是刚出差回来嘛,我舅看我前段时间表现好特地给我放了三天假。”时易盘腿坐在桑落的身边,怀里也一桶麻辣鸡爪,一边啃一边辣得嘶嘶吸气。   “那真是恭喜你了。”桑落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语气不甚真诚。   时易用鸡爪指着桑落,严肃提议道,“要不然你也找个班上吧,我见不得你这么悠闲。要是不想去桑氏,不如就来时晟,咱俩还能做个伴。”   “我现在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做就有源源不断的钱,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桑落不为所动,“我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   “靠!难道我就不想像你这样吗?!”时易怒了,“凭什么我说想混吃等死我舅就揍我,你这么想就不闻不问?!”   桑落突然放下鸡爪,深深叹了口气,沉痛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还是太单纯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吗?”   “什么代价?”时易凑过脸,眼中是好奇宝宝般的天真无邪。   桑落伸手摸了摸后腰上的牙印子,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你以后就会知道。”   时易撇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伸手从桑落的桶里捞了根鸡爪,啃了一口又嫌弃地放了回去。   “你今天怎么换口味了?以前这种卤味你不都是无辣不欢的,还说味觉丧失的人才吃五香的。”时易从自己的桶里捞出一根红艳艳油辣辣的麻辣鸡爪递过去,“喏,给你尝尝我的,变态辣!辣到你变态~”   “呃,不用了。”桑落婉拒道,“最近嗓子不舒服,不能吃辣。”   “居然不能吃辣。”时易遗憾道,“本来还想晚上约你去吃火锅的。”   “下次吧。”   “也行,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你还要蹭饭啊?”桑落有些为难,“可我已经跟你舅舅约好今晚去维多利亚酒店的顶楼餐厅吃烛光晚餐了,要不然…下次?”   时易委屈巴巴地问:“要不然把我也梢上?”   “你都不知道,自从上班之后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不喜欢跟我玩了,说我身上社畜味太重,耽误他们当纨绔的心情。”时易委屈诉苦。   “情侣烛光晚餐非要带第三人的话我只接受三岁以内的小孩子。”桑落铁石心肠道,“如果你能把自己塞进宝宝椅里我不介意带上你。”   “靠!”时易狠狠咒骂了一句。   桑落冲他一挑眉梢,正得意着,一旁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桑落立即眉开眼笑,摘下塑料手套连忙接了起来。   “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不上班吗?”   时易在一旁嫌恶地直搓手臂,不用看都知道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人结婚都快半年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腻歪了?   听说过女生生理期会迟到,可没听说过蜜月期也会迟到啊。   “啊?怎么这样,明明是先跟我有约……”在时易百思不解的时候,身边的桑落突然变了语气。   “行吧,那你先忙吧。”   只聊了三句桑落就挂了电话。   时易八卦地凑过去问:“怎么了?我舅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晚上临时要去见一个国外来的客户,烛光晚餐去不了了。”桑落郁闷皱眉。   “那你晚上准备怎么安排?”时易啃着鸡爪,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桑落眼珠子一转,目光就落到了时易的身上。   “大外甥。”桑落弯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他,“陪舅舅去吃烛光晚餐怎么样?这回你可以坐大人的椅子哦~”   “……滚!”   虽然桑落极力邀请时易跟自己去吃烛光晚餐,但时易为了自己今后的财富自由和人身自由还是严词拒绝了。最后两人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时易心心念念的火锅局。   桑落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吃不了辣,于是选择了鸳鸯锅。菌菇汤底味美鲜甜,桑落倒也吃得开心,反倒是时易吃完火锅出来还一脸怨念。   “你够了嗷,”桑落无语道,“我就是因为嗓子不行点了会鸳鸯锅嘛,你要不要摆出一副被玷污的可怜样!”   “就是被玷污了,我的灵魂被玷污了!”时易悲戚道,“我吃火锅的原则就是宁死不点鸳鸯锅,可是今天你亲手打破了我的原则!”   “吃都吃了你还想咋样。”桑落就像个提裤子就走的无情渣男,“就算跟我绝交也改变不了你的原则被打破的事实,劝你还是早点接受吧。”   “走吧,”桑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看在你陪我吃鸳鸯锅的份上,舅舅我今天送你份礼物,想要什么自己选,金额不限!”   “……”时易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舅舅的来占我便宜!”   “明明是事实怎么能说是占便宜呢!”桑落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往车边走去,边四处张望。   这一条是餐饮街,此时又正好是饭点,路上食客很多。桑落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路边站着个落单的小孩。小孩看着四五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个气球踮着脚焦急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小孩身边并没有大人,估计是个走失儿童。   桑落就伸手拽住准备开车门上车的时易。   “你看那个小孩。”桑落伸手指着小孩站立的方向,说,“那孩子好像和大人走失了。”   时易站在车门边盯着看了会儿,说:“好像是诶。咱们过去看看。”   “嗯。”桑落抬脚就要走过去,忽而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跑来,在小孩身边停下,半蹲着身子和小孩聊了会儿话。男人不知跟小孩说了什么,伸手指着路边的一辆面包车让小孩看。小孩看了一眼,男人再说话时就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被男人抱进了车里。   “小孩好像是自愿跟着走的,应该是认识的人吧。”时易抱着手臂盯着扬长而去的面包车,眉头却蹙拢着,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时,就听桑落轻声问他:“注意到那个小孩的行头了吗?身上那件风衣是BP的典藏款,已经绝版了,价格都抵得上那辆二手车了。”   时易愣了愣。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身形一动,迅速开门上车。   “虽然靠一件衣服就断定人家是人贩子有些草率,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跟上去看看!”   时易说话的工夫,桑落已经一踩油门开出去了。   时易连忙系安全带,边叮嘱:“这边车流量大,你悠着点开。还有,我这车是新买的,我自己都没开过几回,你、你对他温柔点。”   “别啰嗦。”桑落打断他,“你帮我盯着那辆车,顺便注意一下车里的情况,要是确定对方确实是人贩子立马报警。”   “我知道。”时易突然从扶手箱里摸出来一副望远镜。   桑落一惊:“装备还挺齐!”   “我朋友侄子落下的玩具,忘记还了,随手就给扔进去了。”时易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车里的一边跟桑落汇报:“车里总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开车的男的,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坐在后面,旁边就是刚才带走小孩那个男的。”   “还有个女的?”桑落担心会被发现不敢跟得太紧,始终和面包车隔着一个车距。   “是啊,那女人在给那小孩喂香蕉,小孩搂着那女的脖子,看着不仅认识,好像还很亲的样子。”时易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会不会真是我们误会了?看着小孩的反应也不像是遇到人贩子的样子。”   桑落听完时易的描述也开始对自己的猜测产生的动摇,但是内心深处他又十分在意小孩子那一身不似普通人家的行头。思索片刻,他道:“再跟一段路吧,看看他们是要送小孩子回家还是去要去哪里。”   “好。”时易赞同。   桑落开车跟着银色面包车。面包车开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越开越远,已经开到郊区了。   这下不用桑落提醒,时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怎么还越开越偏?没记错的话这一片也没有别墅啊。这小孩穿这么好看着也不像是乡下孩子啊。”   其实跟到这里桑落已经可以肯定这一车人肯定不正常,不过看那小孩对那中年女人的态度,也可以排除是拐卖。   “我怀疑这不是拐卖,而是一起儿童绑架。”桑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时易。   “绑架?!”时易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看那小孩的穿着家里估计挺有钱的,绑架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搞不好还是熟人做案,那个熟人估计就是那个女人了。该不会是照顾小孩的保姆吧!”   “有这个可能。”桑落道,“保险起见还是先报警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时易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忽然又听桑落说:“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什么?”时易吃惊。   “他们加速了。”桑落来不及多想,连忙踩油门跟了上去,“你赶快报警。”   “哦哦。”时易不敢耽误,立马拨打了110,用最简单的话跟接警员说明了当前的情况,接警员十分重视,说立即会派人追过去。   时易挂了电话,说:“警察大概十分钟就能赶来。”   “恐怕来不及了。”桑落眯着眼睛盯着前车内部晃动的身影说,“小孩在哭闹。”   “估计是感知到危险了。”时易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遭了,小孩状态不太好……靠!那个女人还要动手打小孩!真不是东西!”   桑落有些着急,双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听说Lexus的防撞性能做得很到位,不如今天就试验一下吧。”   “你说什么?”时易有些没听清。   桑落加速行驶到面包车旁边的车道,之后和面包车保持一样的车速往前行驶。   “大外甥,对不起了。”桑落一边慢慢踩下油门,让车子比面包车超出一个车头,一边冷静地对时易说,“车子的维修费舅舅给你出了!”   “卧槽!”时易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扶住把手,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车身一晃。   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撞击,车身在经历过短暂的猛烈摇晃之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时暮冬正在餐厅跟国外客户边吃饭边谈生意,孟乔和时晟的另外一位副总作陪。正谈到关键处,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时暮冬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出包厢接电话。   电话接起,对面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时暮冬先生吗?这里是南区XX街道派出所。”   半小时后,时暮冬驱车赶到南区的街道派出所,神色匆匆。走进办事大厅,一眼就见到了桑落和时易。两人乖乖坐在椅子上,桑落的手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陌生孩子。   桑落也一眼就见到了时暮冬,用手肘悄悄撞了一下时易的胳膊,示意他看门口。   时易一见到时暮冬就跟见到猫的老鼠似的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默默的往桑落身后躲了躲。   时暮冬正要朝两人走去,一位中年民警拦住了时暮冬的去路。   “时先生是吗?你好。我姓高,是这里的所长。”   “你好,高所长。”时暮冬与他握手,省略了所有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地问,“绑架案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高所长给他解释道,“桑先生和时先生今天意外撞破了一件儿童绑架案,协助我们警方成功解救了被绑儿童。”   “这样吗,那不是好事。”时暮冬看了眼整个人都快缩到地里的外甥以及从始至终不敢看自己的恋人,心里有些纳闷,“那他们为什么这副表情?”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   高所长给时暮冬讲述了一遍桑落和时易的解救全过程,之后又话锋一转,严肃道:“虽然我们很感谢他们二人的见义勇为,但是我们不赞同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警方到达之前擅自冒险行动!”   说到这里,高所长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是他们运气好,这几个绑匪人数不多,而且手中也没有武器,要不然像他俩这样在不清楚对方情势的情况下冲动别车逼停犯罪分子是件很危险的事,一旦发生冲突,不仅不能保证成功救下被绑儿童,很有可能还会把自己也带入危险之中。”   时暮冬听到别车逼停四个字时脸色蓦地一沉,等高所长说完整张脸已经彻底黑了。   “高所长说的是,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们。”饶是在生意场上所向披靡的时大总裁在被请家长时也得因为自家犯错的熊孩子而低下高傲的头颅。   “这两个孩子,我可以带回去了吗?”   “可以了。”   民警当时根据时易的报警电话里给的地址赶到现场时,当时的情况简直可以用混乱不堪来形容——两个青年把两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汗摁在地上唉唉讨饶,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旁边抱着个孩子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怀里的小孩也被吓得嗷嗷大哭,几人身后还有两辆相撞的车,面包车的车头都被撞凹了,白烟从扭曲的铁皮缝隙呲呲冒出。   高所长至今想当时的情况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时暮冬一句:“回去一定要好好教导。”   “……我会的。”   大厅休息区,时易躲在桑落的身后目光切切地看向时暮冬所在的方向。   “他们在聊什么呢?怎么聊完之后我舅脸色比刚才进来时还难看了?!”时易绝望道,“我感觉我要死在这里了。我舅的表情好可怕呜呜呜。”   “冷静点!”桑落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小孩,镇定道,“我们是见义勇为,又不是犯罪,干嘛这么心虚。你舅舅要是教训你,他就是是非不分!”   “说得也对啊!”时易醍醐灌顶,“我们救了个小孩,我们明明是英雄啊!我舅应该表扬我才对啊!我舅要是骂我我舅跟我奶告状!”   “没错!等会儿你舅过来你舅拿出这个气势!”桑落给他洗脑,“要记住,你是英雄!你是正义的化身!你什么都没错!”   “没错!我是英雄!我舅过来了,我们要拿出英雄的气势!”时易挺直了腰杆。   时暮冬走到两人跟前,时易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与他舅对视。   “我们是做好事,我们救了个孩子!”时易语气铿锵,顺便拽了拽桑落的袖子,“对吧,小落儿。”   时暮冬又一言不发地看向桑落。   桑落与他对视了两秒,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耷拉着眉眼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时易豁然转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时易:家人们谁懂啊,我被亲舅妈背刺了啊![大哭]   桑落:对不起了大外甥,你惹你舅生气最多就是死,我惹你舅生气会生不如死。[默默扶住脆弱滴小腰] 第五十八章   桑落怀里抱着个小孩,一只手抓着时暮冬的手腕,还没等对方问罪就先主动低头。   “我错了,这次是我冲动冒险,以后不会了。”边说边轻轻晃了晃了时暮冬的胳膊,说话也软声软气,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在认错还是在撒娇。   时暮冬面色沉沉地盯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时易僵硬地转过脸,张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空白的脑子里刷喇刷过一排弹幕:【自己这是被背刺了吗?】   【自己就是遇到了背刺了吧!】【自己被桑落这个B背刺了?】   【自己就是被桑落这个B背刺了啊!】   时易愤怒地瞪着桑落,在心里对他竖了个中指,随即也抓住时暮冬的另一只手,一秒变脸,学着桑落低头委屈又小声地说:“小舅,我也错了,我下次也不敢了。”   ".....”时暮冬往后退开半步,冷酷甩开两人的手,冷声道,“还坐着干什么,想在这里过夜?   坐在椅子上的二人闻言也顾个上旦m澳汉」,迁IL//T D"走去,像个安静的小鸡仔,完全没有了生擒绑匪时的嚣张无畏。   时暮冬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住了脚步。跟在身后的两人没有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怎么停下来了?”桑落问。   时暮冬盯着他怀里的小孩,i问:“你准备把他也带回去?“   “嗯?”桑落不解低头,这才发现小孩还趴在他怀里呼呼大睡呢。   大概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冲到小孩面前的,小孩自从被解救之后就特别依赖他,只肯让他抱。   桑落有些为难:“这个小核孔貂找,女足个日l-然再等会儿?“   “他父母呢?”时暮冬皱眉问。   “听说这些天恰好去邻市出差了。警察已经联系到小孩父母了,已经往回赶了。”时易告诉时暮   冬,“三个绑匪里其中一个是这小孩的保姆,小孩出生就开始照顾了,所以小孩特别依赖她。结果那个女人为了给丈夫还赌债,居然想绑架孩子跟他的父母勒索五百万。”时易边说边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脸蛋,“可怜的小家伙,年纪轻轻就遭遇了人生第一次背叛,个子还没大葱高就有挥之不去的阴   影。”   桑落真诚建议道:“有空多看点书吧,怎么说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学素养怎么能匮乏成这样。”   “我劝你对我态度好一点嗷。我今天也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的背叛!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时易愤愤瞪他,“而且我的新车还报销了!那可是我开了不到十次的新车啊!你倒好,不是你呃撞起来不心疼!撞出那么大一个坑!”时易抡胳膊比了个大圆。   “我不都是为了救人嘛。”桑落振振有词地反驳,“况且,我不都说了维修费我出!“   “修过之后也不是新的,根本不一样!”时易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就算表面恢复如新也无法抹除留在它身上的疤痕!每当我坐上这辆车,我就会想起它曾经的遭遇。”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时易不满,“嫌弃我没文化的是你,现在我有文化了你还嫌弃!“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斗起了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时暮冬越来越黑的脸,以及悄然握紧的拳头。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就仗着我舅宠你吧!“   “闭嘴!”时大总裁终于爆发了。   对面二人也吓了一跳,立马噤声,缩着脖子鹤鹑状。趴在桑落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孩也被这一声吓着了,在睡梦中哆嗦了一下小身子。桑落赶紧轻轻拍背安抚。小孩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小手还)   [着   桑落的衣襟。   时暮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伸手一指时易,指使道:“去问问小孩父母还要多久过来。"   “哦哦,我马上去问!”时易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去窗口问刚才联系小孩父母的民警。   桑落仰着脸与时暮冬对视,眼神清澈无辜。夜晚冷寒,桑落衣着单薄,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衬衫,小孩裹着他的外套睡得脸蛋红扑扑。   一阵冷风从门口灌进来,桑落打了个哆嗦,眨巴了两下眼,可怜兮兮状。   时暮冬无声叹息,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在桑落肩头,又拉着他走回休息区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   “孩子给我吧。”时暮冬心疼桑落抱了这么久的孩子,想要帮他抱一会儿。   “不用了。”桑落小声说,“这孩子鼻子可灵了,换个人抱他一秒就醒过来,还是我抱着吧。   “不累吗?“   “有点。”桑落笑嘻嘻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所以急需一个宽阔的胸膛靠一靠。”   时暮冬轻轻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后背,将人往自己身前带。桑落眉开眼笑,与时暮冬前胸贴后背的姿势抱在一起。   “你还在生气吗?”桑落小声问。   “嗯。”   桑落仰起脸,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时暮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看起来确实很生气。   “对不起,这次是我冲动了。”桑落主动认错,“不过那时候那个女人要对小孩施暴,我当时想不了太多,唯─的念头就是要阻止那个女人。”   “所以你开车去撞他们?“   “这是我在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桑落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时暮冬,“我相信,如果那时候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也会受伤?”   “说实话,那时候真的没有想到这些,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救下来。”桑落声音很低,“但是后来成功把孩子救出来后我就害怕了,害怕自己一时冲动不仅没能救下小孩,反而害了他。也害怕会连累时易,时易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面对你和你的家人。”   “你想到了小孩和小易,就没想过你自己吗?”时暮冬抬起他的下巴,沉声问,“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你哥怎么办?“   桑落怔怔地看着他。   时暮冬双手收拢,紧紧拥抱住桑落,嘴唇在他的耳鬓轻轻磨蹭。   “别再让我担心了。”   “嗯。”   桑落第一次出事的时候,时暮冬还很冷静,虽然也有担心,但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调查事情真相上面。   桑落第二次出事时,他在国外出差,正在谈一个重要的合作。收到消息的他抛下一切连夜回国。在面对桑落和生意的考量时,那是他第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桑落。也是那一次之后,他意识到桑落在他心里的分量或许比他以为的还要重得多。   这是桑落第三次出事,虽说有惊无险,可是时暮冬却经历了三次以来最强烈的一次惊慌与担忧。明明桑落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可只要一想起高所长描述的画面仍然后怕到手心发凉。   桑落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庆幸,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   “下次不会了,我保证。”此时大厅里只有几个值班民警,桑落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仰起脸   飞快地在时暮冬的唇上亲了一下。   时暮冬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换做平时这种蜻蜓点水的触碰肯定是不满足的,非得还给他一个窒息缠绵的湿吻才满意。可今天他并没有亲回来,甚至还反常地往后躲了一下。   桑落眼睛就眯起来了——这是还生他的气呢?还是这么快就嫌弃自己了?   时暮冬看着恋人怨念的小眼神,不禁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胸口的方向,示意他往下看。   桑落不解地低下头———双黑葡萄似的清澈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咳! ”   桑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扯起两边嘴角冲小孩微笑,轻声细语地问:“你睡醒啦。”   “嗯。”小孩点点头,看见旁边坐着个陌生的叔叔,刚翘起的嘴角一下子又收了回去,害怕地往桑落怀里缩了缩。   “别怕。”桑落轻轻拍背安抚,“这是哥哥的朋友,不是坏人。”   小孩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不过面对时暮冬时明显还是有些害怕,小手紧紧的抓着桑落的衣领,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哥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快了。爸爸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能看到了。”   说话间,一对年轻夫妻神色焦急地从大门走进来,嘴里喊着“宝贝”就冲了过来。   “爸爸妈妈。”小孩神色一喜,一下子从桑落怀里爬了出来,伸着双手要抱。   小孩的妈妈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眼眶含泪。小孩在见到爸爸妈妈后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妈妈的肩头哇哇大哭。小孩的妈妈也听到儿子的哭声一下子也绷不住了,母子俩抱头大哭。   小孩的父亲一边安抚情绪崩溃的妻子和儿子,一边保持镇定进行沟通,只不过他的情绪也没比妻子好到哪里,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高所长过来和夫妻二人讲述事情经过。得知是桑落和时易最先发现并且成功解救了孩子,夫妻俩   对二人千恩万谢,还要给他们一笔丰厚的答谢费。当然是被桑落和时易言辞拒绝了。   小孩父亲一开始还很坚持,非要给他们钱,后来大概是认出了时暮冬,意识他们确实是看不上自己的那点钱这才放弃,不过离开前和桑落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改日请他们吃饭。桑落这回没有拒绝。   三人从派出所离开已经是深夜了。   时暮冬接到电话就直接从饭局上跑过来了,都没顾得上叫司机,是自己开车来的。   时易十分有作为食物链底层的自觉,主动提议给两人当司机。不过时暮冬没有同意,冷着脸把人踹进了后座,自己坐进了驾驶位。桑落见状也十分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   时暮冬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瞟了眼低着头闷不吭声的两人,冷声道:“接下去一年不准碰车。”   桑落和时易齐刷刷抬头看他。   时易小心翼翼地问:“舅,你说的是谁呀?“   “你们两个。”   “嘶——”桑落和时易又齐刷刷倒抽了口凉气。   “舅,我是无辜的啊!”时易急声辩解,“那车是小落儿开的,撞车也是他的主意,我全程什么都没干啊!“   “车是你提供的。”桑落凉飕飕的声音从前座传出。   时易:“.....…."   “舅,一年也太长了。”时易在与桑落决一死战和先解决自己的人身自由危机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扒着时暮冬的椅背苦苦哀求,“能不能把时间缩短一半,半年好不好?不让我碰车你让我怎么去公司上班啊。”   时暮冬冷酷道:“明天我让秘书去给你办张通勤卡,以后地铁公交随你选。”   "噗一”桑落知道自身难保照理说不应该笑,但实在没忍住。   果不其然,他一笑,时暮冬就把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来。   桑落收起笑容,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自觉地表示:“明天我也去办一 -张,这一年我保证不   碰车!”   "你不用。”面对桑落,时暮冬的语气不自觉柔软了下来,“从明天起 ,我给你配备司机。   “好啊。”桑落笑眯眯点头。   后座,时易鼓着腮帮子怒目圆睁瞪着自家舅舅的后脑勺,敢怒不敢言。   时暮冬直接把车开回了时宅。   桑落边解安全带边问时暮冬:“ 我们今晚也住这里?”   “不止是今晚。"时暮冬说,"接 下来-个月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乖乖待在家里。 "   桑落张大了嘴,他这是被禁足了?   还没下车的时易躲在后面捂嘴偷笑,还在幸宅乐祸,就听他舅又用比刚才冷酷180度的声音说:“还有小易。”   "....”时易咄起的大牙顿时又收了回去。   三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那时候时家二老已经睡下了,因此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桑落和时易前一晚冒险解救被绑儿童的事,也是大惊失色,于是又把两人严厉批评了一顿。   面对余威犹在的老太太和板着脸一个劲用拐杖敲地板边絮絮念叨“胡来”“实在是太胡来”的老爷子,桑落和时易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虚心受着。   于是从这天起,桑落和时易正式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禁足生活。白天时暮冬要上班,老太太和老爷子就主动担起了监督了工作,但凡两人踏出宅子一步都不允许。   桑落坐在秋干上长吁短叹:“原来坐牢就是这种感觉啊。”   "咱们这正经还比不上坐牢呢。”时易蹲在一边橹蒙克的大脑袋,“坐牢还有放风时间。"   蒙克全然不知道主人这是在那自己撒气呢,还乐呵呵地甩着舌头一个劲地蹭时易。   “你上次被禁足是多久来着?”桑落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鱿鱼干,百无聊赖地嚼阿嚼。   "忘记了。”时易耸了耸肩膀,心态很好地说,“反正我隔三差五就要经历一回,都已经习惯了。”   “可我是第一次啊。”桑落幽怨望天,“如果表现好可以减刑吗?”   “我反正没成功过,不过你不一定。”时易怂恿道,“要不然你去试试?不过先说好,这次你可不能再背叛我了!一定要带着我一起!”   “怎么才算表现好?”桑落不耻下问。   “不是吧。”时易嫌弃看他,“这种事情还要我这个未婚单身狗教你吗?色、诱都不会?”   “色、诱?!”桑落一惊,“你还色、诱过你舅?!这可是口啊!“   时易面无表情,冷声说:“脑子要是没用就给蒙克吃了吧。“   “这能怪我吗,明明是你自己话说不清楚。”桑落无辜脸。   “我是让你色、诱!”时易心累地趴在蒙克的背上,“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舅对你和对我完全是两个态度,纯纯双标男!”   “放在平时这招估计还有用,不过现在...我看悬。”桑落脚尖一点一点晃着秋千,神色严肃地嚼着鱿鱼干。   时易怀疑地问:“你试过了?”   桑落仰脸望天,装做没听到。   昨晚他确实想要用色、诱这招为自己减刑来着,毕竟不都说男人在事后最好说话,就算你想要房子要车都能满足嘛。   桑落觉得以时暮冬对自己的痴迷程度,这件事做起来应该是挺容易的,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卖力,只要脱光衣服往床上一趟就能让时暮冬沦陷。   不过真正实施起来后才发现根本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容易。   室内温度25度,手脚都被时暮冬禁锢着,桑落浑身大汗地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高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体内逸散而出,似乎要将他的躯壳焚烧殆尽,然而被时暮冬那副金属眼镜上的冰冷链条触碰过的地方却又激起他一阵又一阵的寒颤。   桑落双颊通红,喉咙干涸地像是许久没被雨水浸润的地面,无比艰难地才勉强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先放开我。”桑落声音断断续续,每完整说出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这样不舒服。”   时暮冬抬起头,俯身与他鼻尖相抵,细细的链条又落在了面颊上,冰冰凉凉,给滚烫的面颊带来了短暂的降温。   “这是给你的惩罚,以后还敢不敢冲动行事?”时暮冬唇角勾起一抹性感的邪笑,薄唇一张一合,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   桑落失神的望着身上的人,喉头剧烈滚动,下意识轻轻一摇头:“不、不敢了。”   “以后要是再犯怎么办?”时暮冬的唇温柔的吻过他的额角、眼睛、脖子和面颊,就是不碰桑落最渴望触碰的部位。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桑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明明应该是自己色、诱他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怎么看自己才是被诱惑的那个才对。   “真乖。”时暮冬微微一笑,终于吻上了他的唇,却一触即分,不肯多逗留一秒。   桑落真是想哭的都有了,上下都得不到满足都快难受死了。   这一晚,时暮冬如桑落所愿对他进行了惩罚,然而一直吊着他,浅尝辄止,挑起他的渴望之后乂不满足他,把桑落急得恨不得奋起反扑,只可惜他的手脚都被禁锢看,如同站破上的鱼,住人辛刮。   桑落揉了揉手腕,一天过去了,手腕上还留着淡淡的红痕,那是被时暮冬用领带绑的痕迹。   经过昨晚之后,桑落再也不敢胡乱色、诱了,因为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时暮冬拿捏人的段位远在自己之上,自己根本斗不过他,最后反倒把自己坑进去。   “哎——”桑落深深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时易问。   “没什么,我就是在叹咱俩得命,太惨了。”桑落感慨。   “哎!”时易也跟着叹气,“明明咱们做的是挽救了一个家庭的天大好事,结果没有奖赏就算了,居然还挨了批。以后再也不和你一起做好事了。”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桑落破罐破摔,“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三思而后行。"   “我也是!“   时暮冬今晚又有饭局,请的还是昨晚那个国外合作商,因为昨晚中途退场,所以今天特地弄了个赔罪宴。   时暮冬不在家,时家二老晚上也要去赴一个老友的饭局,家里只剩下桑落和时易。二老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带着一起去吧又怕这俩撒手没更加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俩不省心的留在家里,叮嘱管家给看牢咯。   桑落和时易吃过晚饭就躺在沙发上消食。   时暮冬打电话给桑落查岗。桑落捧着一小碗蓝莓,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塞得腮帮子鼓鼓囊晕说话也含糊不清。   “次过啦,没粗去,躺沙发上次蓝莓哩。”“爸爸妈妈出门会朋友,不在家。”   “嗯嗯,资到啦~我们不乱跑,保证乖乖待家里~”“那你吃饭吧,表喝太多酒哟。等你回来~”   桑落笑眯眯挂了电话,就见时易牵着蒙克站在他对面对着他直搓手臂,一副被肉麻坏了的嫌恶表情。   “你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腻歪了?以前也没见你们这样啊。”   “以前也这样啊,就是没当着你们的面这么做而已。”桑落笑着打哈哈,“你把蒙克牵出来干嘛?“   “遛狗啊。”时易问,“要不要一起?”   “你忘了咱们还在禁足,怎么出去啊。”   “就在小区里遛,不出去。”时易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得意的笑,“我已经给奶奶报备过,她也同意了。怎么样?要不要出去?“   “废话!”桑落蹭得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夺过牵引绳就兴奋地往屋外跑。   时易追在后面提醒:“你能不能冷静点,是你遛狗不是狗遛你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等出了大门,他跑得比谁都欢。   桑落和时易在前面兴奋地跑,狗在后面沉稳地溜达,一时间令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在遛谁....   在户外撒欢跑了小半个钟头,桑落和时易总算是冷静下来了,牵着蒙克开始绕着小区慢慢遛达。   遛达到喷泉广场时,蒙克突然兴奋了起来,绕着喷泉池跑了两圈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摇着尾巴昂首期盼地望着某个方向。   桑落纳闷,问时易:“它怎么了?“   “哦,没事,它是在等它小女朋友呢。”   “小女朋友?“   “是广会实业的汪董事长家养的一只叫做雪丽的约克夏犬,每天这个时间汪太太都会带着雪丽出来遛弯。蒙克对它一见钟情,每次看到都黏着它。汪太太看它这么喜欢和雪丽玩,每次遛弯回来都会带雪丽来这里让他俩玩上半个钟头再回家。”时易解释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汪太太来得有些晚啊,平时这个点已经过来了。”   蒙克似乎也发现小女朋友今天来迟了,尾巴摇晃的频率都变快了,看起来有些焦急。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这会儿时间也还早,再等等吧。”桑落安抚地拍了拍蒙克的脑袋。   这时,广场外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男人推着清洁工具路过。桑落也没有太注意,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注意到那人胸前鼓鼓囊囊地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不过也没有多想。   一直安安静静趴在地上的蒙克却突然站了起来,喉间发出唬唬的吼声。   “蒙克?你怎么了?”桑落诧异地揉揉它的脑袋。   蒙克却似乎并没有听到,目光凶狠地盯着远处的男人,嘴里唬唬的低吼声愈发急促。   桑落和时易也都看了过去。   那个保洁听到蒙克的低吼声也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结果被蒙克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推着工具车就准备往边上走去。   这时,桑落注意到男人鼓鼓囊囊的胸口似乎动了一下,同时远远听见一道呜呜咽咽的狗叫声   和   蒙克气势汹汹的吼声截然不同,反倒像是被捂住了在呜呜挣扎。   偷——狗——贼!   桑落的脑子里猛然浮现出这三个字。他想告诉时易,结果就感觉手下一空,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低头一看,蒙克已经不见了。   “汪汪汪!”   蒙克的低吼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一句男人惊慌失措的咒骂声,以及细细弱弱的小狗呜咽声。   桑落霍然惊醒,伸手一拍还在发愣的时易,焦急道:“快!是偷狗贼!偷的应该就是雪丽!快上去帮忙!”   “偷狗贼?!”时易吃惊,不过看蒙克已经咬住了男人的裤腿,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跑过去拉   狗。   饭局上,时暮冬正在和外国客户闲聊,手机忽然嗡嗡震动。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心里就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时暮冬犹豫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时暮冬先生吗?这里是北区xx街道派出所。” 第五十九章   48小时内,时暮冬第二次走进派出所,脚步有些沉重。   走进办事大厅,看到桑落和时易时时暮冬还有一瞬的恍惚,还以为时光倒流,又重新回到昨天晚上了。   同样的休息区,同样的位置,桑落和时易肩膀挨肩膀坐在一起,见到他进来齐刷刷低下脑袋,心虚又不安的小表情都和昨晚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有这回桑落怀里没有抱个孩子,而是换成了一只狗。   让时暮冬感到庆幸的是,好在今天解救的是只狗而不是个小孩,因此事件的严重程度大打折扣,不必再出动所长。这回负责接待的是位普通民警,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还很年轻。   年轻民警跟时暮冬交代了一下事件经过。时暮冬听完面无表情点了下头表示了解,然后凉凉地瞥了眼仍然蔫头耷脑坐在椅子上的两人,站在原地沉声低喝了一句:“还不过来。”   两个人就跟受惊的土拨鼠似的,吓得浑身一颤,相互推搡着磨蹭了过来。   “小舅。”时易乖乖叫人,手里还牵着蒙克。   蒙克似乎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平时见到时暮冬就会兴高采烈地扑上去蹭脑袋,今天却夹着尾巴安安静静地匍匐在他的脚边。   桑落抬起头看时暮冬,虽然没有说话,但眉眼耷拉着,表情看起来特别乖巧无害。   时暮冬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移开目光,皱眉盯着他怀里的一只白色小狗问:“谁家的狗?”   “咱们小区汪太太家的,叫雪丽。偷狗贼偷的就是它。”桑落小声解释道,“这次真不关我们的事,是蒙克先发现雪丽的,那个偷狗贼也是它制服的。”   时易也在一旁附和:“没错没错,我们这回真的没有动手!就是打电话通知了汪太太,顺便帮汪太太报了个警。”   “……”时暮冬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一摆手打断两人的一唱一和,疲惫道,“先回家。”   “嗯嗯。”桑落和时易乖巧点头。   “汪!”蒙克也跟着叫了一声。   桑落把雪丽还给了汪太太,跟着时暮冬回了家。   三人回到家时,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刚回来,听说两人又进派出所了也是头疼不已。好在这次事情不算大,他俩也没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二老也没追究,轻描淡写地敲打了两句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不过时暮冬的气性貌似有些大。到了晚上睡觉时,洗了澡便上|床睡觉了,进屋之后一句话都没和桑落说。   桑落盘腿坐在床上,目光幽怨地看着时暮冬的背影。明明前几天睡觉之前都会抱着自己又亲又摸的,为什么今天就没有这个流程。   说实话,桑落有些不理解时暮冬这次为什么看上去比昨晚还要生气。在他看来,今天他只是逮了一个偷狗贼,那个偷狗贼既不是危险分子,自己也没有冲动冒险,就连老太太都夸了他俩今天倒是冷静了许多,可他为什么还生气呢?   桑落百思不解,索性也不自己瞎琢磨了,一蹭一蹭地往时暮冬身边挪了挪,将手掌试探地贴上他的后背,发现时暮冬没有抗拒这才从后面一整个抱住。   “你回来之后就没跟我说话。”桑落将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探出半个身子去观察时暮冬的表情,“还生我气呢还是累了?”   时暮冬闭着眼睛默不作声,不过明显还没有睡着。   桑落见状就不合时宜地轻轻笑了一声。   时暮冬睁开眼睛,凉凉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质问——你还好意思笑?   桑落就笑得更开心了,索性从时暮冬身上翻了过去,挤到他和床沿的中间,与他面对面侧躺着。不过他错误估计了两者之间的距离,桑落刚躺下就感觉半个身子悬空着。   “诶!”桑落右手在被子上胡乱抓着,身子摇摇晃晃往后仰。   时暮冬伸臂一揽,搂着桑落的腰将他从摇摇欲坠的边缘又给捞了回来。   “好险,差点屁股摔四瓣了。”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身上长舒了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道细不可闻的叹气声。   桑落仰起脸,就见时暮冬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表情。”桑落伸手戳他的嘴角,“嫌我麻烦了?想分手了?”   “别闹。”时暮冬单手搂着桑落的腰,将人又往里带了一些。   “现在分明是你在闹。”桑落不服气,“我今天不是没有以身犯险嘛,也不是故意想惹事,谁知道遛个狗都能遛出事来啊。你不能把责任都推我身上,知不知道。”   时暮冬像是妥协了,低头轻轻一吻他的额头,说:“睡觉吧。”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对吧?”桑落又往他的怀里挤了挤。   时暮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半晌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桑落嘴角一弯,用力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亲完又觉得不满足,于是又伸舌头在时暮冬的唇上轻轻舔吻试探。   时暮冬睁开眼睛,伸手摁住桑落的后脑勺将这个游离在表面的吻深入。桑落抱住时暮冬的脖子正准备热情回应,时暮冬却已经退出了他的口腔。   桑落茫然地睁开眼睛,下巴抵着时暮冬的胸口,小声问:“不想吗?”   “嗯。”时暮冬抱着桑落翻了个身,将他放回了自己的那边床上。   “骗人。”桑落伸腿一勾他的腰,不让他走。   “你身体受不住。”时暮冬面上说得冠冕堂皇,被子下摸他腿的动作却不怎么正经。   桑落知道说不想什么的显然是句违心话,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引诱一下,时暮冬必定会丢盔卸甲,但他没有这么做。   桑落收回了挂在对方腰上的手,安分地趴在时暮冬的胸口闭上了眼睛:“晚安。”   “晚安。”时暮冬亲吻他的额头。   “我爱你。”   半睡半醒间,有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桑落闭着眼睛,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弧度。   次日,早上八点,桑落睡到自然醒,缩在被子里想要伸个懒腰,抬手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   桑落转过脸,就见时暮冬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头用平板查看邮箱。   “早安。”桑落挨过去蹭了蹭。   “早。”时暮冬低头在他额头一吻,又抬手为他整理睡乱的头发。   “今天不上班吗?已经八点了。”桑落困兮兮地将脑袋搭在他的身上,睡眼迷蒙地打哈欠。   “不上班。”时暮冬揉捏着他的耳垂,“还要睡吗?”   “不睡了。”桑落闭着眼睛嘟囔。   时暮冬失笑:“不想睡了就起来洗脸换衣服吧。”   桑落睁开一只眼睛:“今天有行程?”   “嗯。”时暮冬问他,“想不想去马场住几天?”   “马场?”桑落一下子就清醒了,“上次你带我去过的那里吗?”   “嗯。”时暮冬道,“马场后面有一个度假庄园,董琰平时都住在那里。最近他要出国一个月,我就把地方借过来了。整天待在家里估计你也无聊了,正好最近公司也不忙,想着带你去散散心。”   “就我们两个吗?”   时暮冬反问:“你还想带谁?”   “没有,我就是确认一下。”桑落笑着伸手拽了下他的耳垂,“可我记得某人前天才给我下了一个月的禁足令,这算不算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有说要撤销了吗?”时暮冬放下平板,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禁足令依然生效,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禁足。”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这是嫌别人监督不力,这是要把我放你身边自己盯着呢。”   “你这么想也没错。”时暮冬嘴角挑笑,垂下眼眸问,“敢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桑落抬了抬下巴,“你不带我去我才要闹呢。”   时暮冬失笑,低头与他接了个吻。   作为和桑落同病相怜的另一位服刑人员,时易在得知“牢友”得到了保释外出的机会后心里十分不平衡,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凭什么小落儿能去马场,我就要被关在家里啊!我也要去!”时易拦在门口不让两人走。   “小易,别闹。你乖乖待在家里。”老太太严肃批评了一句,随即又转头声音温柔地问桑落,“东西带齐了吗?”   “带齐了。”   “在那边有缺什么就给家里打电话,我让人准备好给你们送过去。”   “好。”   老爷子站在边上也插了一嘴:“和暮冬好好玩,不用着急回来。”   “知道了。”桑落笑容乖巧。   时易瘪着嘴站在角落里,委屈得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时暮冬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外甥的脑袋,说:“你如果接下去一周都不惹事,我就解除你的禁足令,顺便把不准摸车的时限缩短到半年。”   “真的?!”   “嗯。”   时易顿时就被哄好了,拉起他舅的手,真诚道:“小舅你放心,我一定非常乖!一定不惹事!你尽管安心和舅妈去过二人世界!我绝不打扰!”   时暮冬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上翘的弧度都比平时要高。   时易成功被时暮冬驯服了,不仅没有再闹着要一起去,而且还主动帮两人把行李放进了车里。   “玩得开心哟~”时易站在窗边笑眯眯跟两人挥手告别。   桑落抬手回应,脸上神色略迷茫,不过基于时易三天两头就抽风,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老实说,这会儿他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在意其他的事情,此时此刻内心满是即将要跟时暮冬过二人世界的喜悦。   虽然只是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但这也正经算是一次度假了,还是他和时暮冬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情侣度假,所以桑落还是很期待的。   庄园在马场后面,开着代步车五分钟就到了。庄园是欧式城堡风格,法式浪漫风情又带着点童话风的斑斓色彩。听说董琰本身就是个室内设计师,而且很热爱生活,所以一手建造了这个梦想中的家。   董琰除了热爱生活之外,同时也是个流浪动物救助人士。听时暮冬说,董琰从高中就开始救助被遗弃的流浪猫,十几年里救过的流浪猫不计其数,如今养在庄园里的就有将近一百来只。   因为时暮冬事先提过不想庄园里有太多人进出,所以董琰就留了一位厨师和一位负责照顾小动物们的工作人员。   这边远离市中心,周边没有商场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时暮冬一开始还担心桑落待不了几天就会觉得无聊。结果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桑落其实是很喜欢小动物的,不过他担心自己养不好一直不敢养,不过平时在路上遇到流浪猫和流浪狗都会忍不住上前逗一逗。所以这个庄园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堂。   这些日子住在庄园里,桑落别提多滋润了。   时暮冬不用去公司也就不用早起了,所以他每天都能抱着时暮冬睡到自然醒。在床上腻歪一会儿后再一起起床吃早饭。吃过早饭,时暮冬去书房处理工作,桑落先去马场找时暮冬的爱马野风联络感情,之后再回到庄园撸猫。   大概是因为庄园的主人一直在很用心的照料这些流浪猫,每一只猫的性格都很温驯,也很亲人。桑落就对这种又软又萌的小动物没辙。一百多只猫,桑落抱抱这个再亲亲,把所有猫都撸一遍就要一整天。   桑落沉溺在猫猫的温柔乡中乐不思蜀,每次到吃饭的时间还得时暮冬特地过来叫。   今天也是如此,时暮冬处理完工作走出书房,在卧室和一楼都没有找到桑落,便轻车熟路地往屋子后头走去。   屋子后头是猫屋,一个很大的半球形玻璃房,里面装着各种猫玩具,是100只猫猫的游乐场。桑落这几天都在这里和小猫们厮混。   时暮冬走到玻璃房附近,就见透明屋子里一团一团的毛绒绒,像是给地板铺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长绒地毯。   时暮冬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桑落的身影,不过还是走了过去,推开玻璃房的门,却没有进屋,站在门栏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栏杆。   听到敲门声,毛团们齐刷刷往门口望去。这两天时暮冬天天过来猫屋找人,小猫们也都认识他了,有几只胆大的更是兴奋地朝他跑来。不过门口有门栏挡着,它们出不来,于是退而求其次又把爪子从栏杆缝隙间伸出来,努力去勾时暮冬的裤腿。还有一只很会撒娇的直接在他面前翻肚皮,嘴里喵喵喵地叫着,想吸引时暮冬的注意。   时暮冬看着在自己面前撒娇耍宝的几只小猫,两手插着裤兜,不为所动。   这时,屋子中间最密集的一团毛绒绒突然微微动了动,桑落突然从毛团丛中坐了起来,肩头趴着一只胖乎乎的狸花,怀里还趴着两只漂亮的三花。   “你是在戒毒所戒过毒吗?”桑落抱着两只三花扭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暮冬。   时暮冬皱眉:“什么意思?”   桑落捏起其中一只三花胖乎乎的小爪子冲时暮冬挥阿挥,严肃控诉道:“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在你面前翻肚皮求虎摸,你却无动于衷,不是在戒毒所待过哪来这么强大的自控力。”   时暮冬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猫而已,又不是……”   “不是什么?”桑落抱着猫走过来。   时暮冬盯着他看了会儿,摇头,淡淡道:“没什么。走吧,该吃饭了。”   “哦。”   猫猫太黏人,桑落每次从玻璃房里出来都要花费很大一番工夫,既要把不停往身上爬的小猫抱下来,又要拦住想要趁机溜出去玩的鸡贼小猫。偏偏时暮冬还袖手旁观,面带微笑看着他独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从猫堆里全身而退,桑落有些狼狈,头发被小猫扒乱不说还沾了一身的猫毛。   时暮冬抿起的嘴角微微翘起,用手指帮他整理被猫弄乱的头发。   “你还好意思笑?!”桑落鼓起腮帮子瞪他,“宁可站一旁看也不来帮我!”   时暮冬老实道:“我不喜欢猫毛蹭身上。”   “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掉点毛怎么了!”桑落一边为小猫咪发声一边甩着胳膊使劲往时暮冬身上蹭,企图把身上的猫毛蹭到他的身上。   时暮冬抓住他的手腕,抬手在他的后颈轻轻一捏,手法跟抓猫后颈一模一样:“别闹。”   桑落纳闷:“你不是不喜欢猫吗?怎么这么懂撸猫手法?”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猫了?”时暮冬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被猫毛蹭到身上。”   桑落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你是云吸猫玩家。”   “差不多。”时暮冬牵起他的手往宅子走。   回去的路上,桑落频频转脸看时暮冬。时暮冬就问:“怎么了?有话想问我?”   “嗯。”桑落点头,犹豫着开口,“我之前听妈妈说你小时候曾经想收养一只流浪猫。”   时暮冬点头道:“是有这回事,怎么了吗?”   “你当初为什么会想收养它啊?”桑落好奇问,“我一直以为你想收养是因为你喜欢小猫,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时暮冬回忆道:“其实那时候不止它一只猫,不过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它很特别吗?”   “其实并不,就是一直很普通的白猫。”时暮冬告诉他,“是它的眼神,看起来很忧郁。其他猫都很活泼地在屋子里乱跑,只有它安静地躲在角落里。它很怕人,我一靠近它就跑。”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收养它呢?”   时暮冬沉默了下来,似乎是不太想说。   “不能告诉我?”   “不是。”时暮冬犹豫须臾,“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多喜欢那只猫,决定收养也不是因为心疼它。”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的征服欲吧。”   “征服欲?”桑落不解,“什么意思?”   “那只猫在被收养之前曾经遭遇过人类的虐待,从此以后它就特别惧怕人类,看见人就躲。唯一可以接近它的就是当初带它回家的梁叔。”时暮冬说,“因为是第一眼就注意到的猫,我就想上前去摸摸它,不过梁叔拦住了我,说那只猫怕人。于是我就放弃了。不过后来我发现那只猫谁都不让碰,不过会主动去贴梁叔。”   “很正常啊,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嘛。”桑落理所当然道。   “可我那时候没想这么多。”时暮冬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小时候的我特别争强好胜,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不愿输给别人。”   桑落愣了愣,有些反应过来:“你是因为那只猫不黏你却黏别人所以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魅力不如别人?”   时暮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认了。   “你还真是……挺让我惊喜的。”桑落无语看他。   “八岁的小孩子行为逻辑怪异一点也正常。”时暮冬冷静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我一开始想要收养这只猫,确实是因为想要让它也能黏着我,不过我父母可能是看出了我不是因为喜爱而决定收养,所以没有答应,除非那只猫自愿跟我回家。”   “所以你为了攻略那只猫就每天到它跟前刷脸,又投其所好给它准备喜欢的猫零食。”   时暮冬微笑点头。   “你说一开始不是出于喜爱而收养,所以后来是真的喜欢上了咯?”   “那只猫有很严重的抑郁,又被人类虐待过,想要让它放下对人类的戒备很困难。为了能让它自愿跟我回家,我开始做功课学习各种养猫的知识,然后每天花几个小时去观察了解它。其实猫跟人一样。”时暮冬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身边的人,“无论是猫还是人,了解得越深入就越是容易被吸引。”   桑落转过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后面那句话的重点是在猫还是在人?”   “你觉得呢?”   桑落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所以你当初果然是拿对付猫那一套来追我的吧。”   “哪一套?”时暮冬装傻。   “你就装吧!”桑落用手指戳他后腰,“你到现在是不是还拿我当猫呢?”   “怎么会。”时暮冬矢口否认,“我还没有变态到跟一只猫接吻上|床。”   “不过你想用道具假扮成猫的话,我很乐意。最好把叫声也学上。”   “还敢说你不变态!”   桑落:变态都没你变态! 第六十章   一晃眼,桑落和时暮冬已经在庄园住了一个月。恋人日日陪伴的生活让桑落乐不思蜀,恨不得能将这种日子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时晟不可一日没有总裁。   时暮冬能够忙里偷闲陪着他在这里待够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再不回去,估计时晟那几位高层都得亲自请自家老总了。   入夜,桑落盘膝坐在床上盯着窗外发呆,手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奶猫团子。   小猫刚出生三个月,是董琰从野外捡回来的。发现它的时候,小家伙刚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肚子上的脐带都还没有扯断,不过猫妈妈却已经因为难产死了。小奶猫也因为长时间缺氧奄奄一息地躺在妈妈冰冷的身体里。   后来董琰安葬了猫妈妈,又把小猫带回家悉心照顾,如今小奶猫已经被养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地特别可爱。   小奶猫还太小,一直都是由专门的保姆单独照顾着。它在二楼有单独的卧室,因为离得近,桑落每天睡觉之前都会过去看一眼。结果今天看着看着一时没忍住,直接趁着小猫咪睡着给偷偷抱回了他和时暮冬的卧室里。   小奶猫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自己的小窝里,仰着圆圆的大脑袋困惑地盯着桑落看,边看边冲他奶声奶气地喵喵叫。   桑落被软绵绵的小奶音喊回了神,笑眯眯地把小奶猫举到面前,把脸凑到那圆鼓鼓的小肚子上使劲蹭了几下,边蹭边像个变态一样贪婪地嗅小猫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嘴里还时不时发出舒爽的喟叹。   时暮冬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恋人把一只还没巴掌大的小奶猫摁在床上疯狂耍流氓地场景。   “……”时暮冬揉了揉眉心,出声问,“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桑落从小猫软软的小肚子上抬起头,很有自知之明地回答说:“知道,像变态。”   时暮冬无言以对。   “可是小猫咪真的很好闻。”桑落把小猫咪捧到脸颊上一个劲地蹭它后背,“香香的,奶奶的。”   “……”时暮冬抱着手臂问他,“真这么喜欢猫?”   “喜欢啊。”桑落不假思索地点头。   “行,我知道了。”时暮冬了然。   桑落不解:“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时暮冬从桑落手里抱过小奶猫往门口走去,边说,“小猫要休息了,我先把它放回去。”   桑落挽留:“不能把它留下来吗?我今晚想抱着它睡。”   “不可能!”你抱它了,谁抱我啊!   时大总裁冷酷拒绝,心里酸溜溜,面上却仍冠冕堂皇:“它会掉毛。你白天抱着我没意见,不过不允许上|床。”   桑落无语腹诽:这么小的毛掉哪门子的毛啊!   不过见时暮冬态度坚决,他也只好放弃。   时暮冬把小猫放回了隔壁房间,刚回到卧室,桑落就笑容明媚地扑了过来。   对于恋人的投怀送抱,时暮冬自然不会拒绝,无比自然地张开手将人稳稳搂进了怀里。   桑落抱着他的脖子仰起脸,索吻的意思十分明显。   时暮冬微微一笑,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就要亲下去,但是嘴唇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却又停了下来。   桑落睁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时暮冬看着他不说话,随即低下头在他脖颈间闻了闻,皱着眉嫌弃吐出一句:“一股猫味。”   “哪有这么夸张。”桑落不满地拽他耳垂,“你就说亲不亲吧,不亲我就睡觉了。”   “当然要亲的。”   桑落满意点头。   时暮冬又话锋一转:“不过得先把你身上的猫味洗掉。”说罢拉着桑落往浴室走去。   桑落无语望天:“我以为你洁癖的毛病已经被我治好了!”   “你再接再厉,”时暮冬声音含笑,“我也期待被你彻底治好的那天。”   “真到那天了我一定要拉着你去泥地里打滚!”桑落语气认真,“然后糊一嘴的泥巴狠狠亲你一顿!”   时暮冬眼前就出现了两个泥人在泥潭里亲完了然后呸呸吐嘴里你的画面……就觉得这个毛病也不是非治不可的。   时暮冬收起脱缰乱飞的思绪,伸手替桑落脱衣服。   在享受恋人服务的同时桑落自己也没闲着,像个手欠的猫似的,时不时就用食指往外扒拉时暮冬的浴袍衣襟。   时暮冬刚洗完澡,浴袍带子随手一系,原本就没有系很紧,刚才又被桑落抱着一顿蹭,一下子就给蹭开了,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衣襟大敞露出一片还沾着水珠的性感胸肌。   于是桑落的手指就悄默声地从浴袍衣襟慢慢往里移动,莹润的指甲在柔韧富有弹性的胸肌上轻轻划拨,暗示的意味十足。   时暮冬却无动于衷,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地替他脱衣服,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抬手。”他轻声命令。   “哦。”桑落暂时收回手,乖乖抬起胳膊好方便时暮冬给他脱毛衣,毛衣脱下来后他又立即把手放回了时暮冬胸膛上,暗示地更加明目张胆。   时暮冬依然不为所动,又开始替他脱外裤,如果不是中间因为桑落阻碍了他的动作而说了句略显无奈的“别闹”,桑落都要以为他是不是五感丧失了——自己都撩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呢?!   时暮冬给桑落脱去衣物,又伸手试了试浴缸的水温,然后抬手在桑落的后腰处轻轻拍了一下,命令道:“进去吧。”   “哦。”桑落依然乖巧坐进了浴缸里,只是心中的疑惑愈发不解,见时暮冬起身似乎要离开,他想也不想拉住了他的手。   “还有事吗?”时暮冬走回来问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除了对于桑落的撩拨挑逗表现得瞎眼耳聋之外,态度一如往常。   桑落往上坐了坐,露出半个身子,然后用湿漉漉的手去拽时暮冬的浴袍带子,微微抬起眼眸一脸无辜地问:“你不陪我吗?”   时暮冬没有说话,不过从桑落的角度能够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桑落眼中就泛起了笑意,不再多言,伸手一拽时暮冬的衣襟,仰脸吻上。   时暮冬忍到现在其实早就到了极限,单手托住桑落的后颈,低头深深回吻。   桑落感觉气氛已经到了,于是用力一拽时暮冬的衣襟,想要把人拖进浴缸里。然而,时暮冬却先一步放开了他。   桑落茫然睁开眼睛:“干嘛停下来。”   “水要凉了。”时暮冬说,“你先泡澡,我帮你把睡衣拿进来。”   “听话。”时暮冬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说,“泡半个小时就起来吧,不要太久。”   “不想在浴缸里试一次吗?”桑落忽然问。   如果说桑落一开始确实是想跟时暮冬来一发所以才各种诱惑暗示,那么在几次三番遭拒后,他现在纯粹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魅力不减。   时暮冬脚步猛地就顿住了,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   桑落嘴角挑起一个得意轻笑,缓缓躺回了浴缸上。   时暮冬走了回来。   桑落嘴角笑意加深,从水中抬起一条腿,轻轻搭在了浴缸上,右手缓缓探入水中……   时暮冬面颊一紧,脚步有一瞬的滞涩。桑落愈发得意,手腕轻动,目光逐渐迷离。   时暮冬走回到浴缸边,居高临下看着水中媚态渐显的人,眸中迅速积聚起黑沉的欲色。   “你确定要干看着?”桑落挑起嘴角,挑衅意味十足。   时暮冬眼睛轻眨,蓦然回过神,脚步动了。   桑落露出满意的神色,缓缓冲他伸出手。   时暮冬也抬起手来,却是伸向旁边,拽下了挂在架子上的浴巾。   嗯?   桑落露出疑惑的神情,纳闷地想:浴巾?这是新的情|趣道具吗?   下一秒,就见时暮冬抖开浴巾,对着他兜头盖了下来。   诶?   正迷惑着,桑落就感觉身体腾空被抱了起来,身上还披着那块浴巾。   桑落茫然看着时暮冬。时暮冬没说话,将他从浴缸中抱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浴巾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后,又抱着他出了浴室。   由于整个过程过于匪夷所思,桑落光顾着观察时暮冬的举动,都没想过阻止。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时暮冬塞回了床上。   时暮冬站在床边开始脱自己的浴袍。   桑落缩在被子里,眨巴了两下眼,有些遗憾地想:原来是不喜欢浴缸啊~不过在床上也无所谓啦,做起来更舒服~   这般想着,桑落嘴角就翘了起来,主动帮时暮冬掀开了被子。   时暮冬很快也上了床。桑落立即伸手抱住,准备迎接激烈的哔哔,不过时暮冬什么都没干,只是回搂着他的腰,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就道晚安了。   五分钟后,桑落愤然从床上坐起,翻身跨坐到时暮冬的腰上,硬生生把已经睡着的人晃醒了。   “你老实告诉我,”桑落表情十分严肃,盯着时暮冬地脸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是不是这几天做太多,你虚了?”   “要不明天我让厨房给你炖锅猪腰汤?”   “我不需要!”时暮冬就感觉额头突突地跳,被这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小混蛋气得眼前发黑,但还是动作轻柔地拽起被子掩盖住身上之人光溜溜的身体。   “真的吗?”桑落试探地把手放在时暮冬的上面,又揉了两下,说,“可你今天安静得也太不正常了,换做平时,这里早就……”   “早就什么?”时暮冬眼眸一沉,声音有些低。   “没什么。”桑落冷静地松开手——看到还是这么精神就放心了。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我都这么明显了也不给个回应。还以为这么几天你就腻味了呢。”桑落闷闷地趴回他的身上。   “别瞎想。我只是心疼你。最近太频繁了,你身体受不住。”时暮冬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而且明天回去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今晚好好保存体力。”   “去哪里?”桑落顿时来了兴致。   时暮冬神秘地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桑落听话得像个听到父母说“你乖乖不闹就给你颗糖”的小朋友,果真没有再闹,从时暮冬身上翻了下来,侧身抱住,乖乖闭上了眼睛。   时暮冬嘴角微弯,低头在他眉心一吻。   “晚安。”   “晚安。”   时暮冬前一晚说明天要早起,所以桑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凌晨四点被时暮冬从被窝中拽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绷住崩溃的情绪。   “这个点连公鸡都还没打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桑落坐在床上狂打哈欠。   到了这会儿时暮冬还不肯告诉他,仍然是那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边说边拿出一套宽松轻便的休闲服给他换上。   桑落实在困得厉害,于是从穿衣洗漱到出门,又享受了一遍时暮冬细致的服务。   桑落是被时暮冬抱到车上的。坐进车里还没恢复清醒,时暮冬帮他系安全带的时候脑袋一歪差点磕窗户上,还好被时暮冬及时给拉了回来。   “真这么困啊?”时暮冬掐他脸,没反应,又改为拍脸颊,仍然没反应,只好用自己的方式给他醒觉。   “唔——”   桑落终于在肺叶里空气消耗殆尽前勉为其难睁开了眼睛。   时暮冬露出满意的神色,最后不轻不重地在他下唇咬了一下,这才把人放开。   桑落就算没有起床气这会儿也被他折腾的心情不太好:“到底为什么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时暮冬微微一笑,说:“带你去看日出。”   “……”桑落掏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时暮冬解释说:“这附近有座山,山上有个观景台,在那里看日出很美。”   桑落神色有些怪异:“你认真的?”   时暮冬点头。   桑落突然解开安全带就要开门下车,结果手还没摸到门把裤腰就被时暮冬拽住了。   “你放我回去!我要睡觉!谁要看日出啊!又不是拍偶像剧!”桑落奋力去够车门。   时暮冬直接把车门一锁,又把人摁回了座位上,系上安全带,然后启动车子出发。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完全没给桑落反抗的机会。   桑落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叹一口气。   时暮冬看得好笑:“就这么不想和我去看日出吗?”   “倒也不是。”桑落垮着脸,“我就是单纯不想爬!山!”   时暮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你太懒了,体力也不行,就要多锻炼身体。”   “你说我懒我承认,但你要说我体力不行我是不服的。我就是不喜欢爬山,平时也经常去健身房撸铁的好吧。”桑落斜着眼睛看他,“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衡量。”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变态的体力,勤勤恳恳打一晚上的桩,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去上班!   “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逼你,不过这一次,就当是陪我,好吗?”时暮冬以退为进,适时服软。   桑落果然就没辙了,撇着嘴嘟嘟囔囔:“我都被你绑来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时暮冬笑笑:“你再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瞌睡都被你吓跑了,这会儿让我睡我也睡不着。”桑落右手支腮抵在窗台上,歪头问时暮冬,“你为什么会想到带我去看日出?”   “之前跟朋友去过一次那个观景台,看了回日出,感觉很漂亮,就想着在回去之前也带你去看一眼。”   “只是这样?”桑落眼睛微微眯起,“我怎么感觉你还另有图谋呢?”   时暮冬笑而不语。   桑落挑眉:“还真有啊?你还图谋什么了?”   时暮冬不说,还是那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桑落不满嘟哝:“神神秘秘。”   时暮冬说的观日出的山距离庄园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两人到达目的地,天边已经微微透出一丝亮光。   桑落站在山脚,心情复杂,给自己做了一路的思想工作在看到山的一刻又都破功了。   “哎——”第五次叹气。   “怎么又叹气了,难不成到这里了还想临阵脱逃?”时暮冬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三明治和一盒热牛奶。   “哪来的?”桑落问。   “附近便利店买的。”时暮冬拉着他坐回了车里,“吃了早餐我们再上山。”   “嗯。”   两人吃了早餐,又休息了一会儿就上山了。   这山不算很高,快的话半个小时就能登顶,不过山道都是人工铺成的水泥台阶,曲曲折折,随着山势蜿蜒而上,要想一口气爬上去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桑落想起了上次带着时暮冬回以前住过的宿舍怒爬二十层楼梯的经历,还没开始爬就感觉腿肚子抽筋了。爬了一半就开始呼哧带喘,反观时暮冬,依然健步如飞,呼吸都没变一下。   “还能坚持吗?”时暮冬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桑落虽然累得都快趴下了,但听到时暮冬这么问,第一反应却是:“能赶上看日出吗?”   时暮冬无所谓道:“没关系,这次看不了下次再看也一样。”   “那不行。”桑落摆摆手,“难得见你兴致这么高,我不想扫你兴。”   时暮冬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勾唇一笑。   桑落与他对视一眼,也笑了,伸出一只手,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力气了,你负责拉我上去。”   时暮冬温柔应了一声:“好。”   在时暮冬爱的鼓励下,桑落总算是没有拖后腿,成功在日出之前爬到了山顶。   “距离日出还有五分钟。”时暮冬拉着他在观景台边缘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又走到旁边的自动售卖机给他买了瓶水。   桑落喝了水,又往时暮冬腿上一躺,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差点给我累没半条命。”   时暮冬掏出手帕给他擦额头的汗,嘴角含笑问:“下次还跟我来看吗?”   “不了不了,说什么都不了!”桑落就差没把头摇成拨浪鼓了,“这种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是吗?”时暮冬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遗憾。   清晨露重,光线又不清晰,桑落躺在时暮冬的腿上,虽然只隔了半个身子的距离,不过时暮冬的脸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晰。   桑落就伸手去摸,结果手指不小心戳到了时暮冬的嘴角。正准备收回来,却被时暮冬张嘴含住。   湿热的舌尖轻轻一卷指尖,又很快松开,随后一路往下,用舌尖最敏感的指缝轻扫,酥酥麻麻,像过电一样。   桑落不禁曲起了手指,时暮冬却又用牙齿在他的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厮磨。桑落就觉得喉头一阵干渴,看向时暮冬的目光也渐渐炽热。   时暮冬忽然一低眸,对上了他的目光,嘴里还含着他的手指,淡淡的暧昧,无处隐藏的情|色。   桑落抽回手坐了起来,送上了自己的唇   时暮冬也回搂住他的后腰。   吻着吻着就变成了桑落搂着时暮冬的脖子跨坐在他的腿上,而时暮冬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两人的身后,一道金色弧光从天际缓缓升起,有一束金色的余晖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缠绵的吻被强行打断。桑落靠在时暮冬的怀里欣赏日出。   “知道日出很美,不过从来没有专门去看过,没想到这么好看。”桑落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打扰了这静谧而美好的一幕,“自然风景果然是在照片上看一百次都不及身临其境地看一回来得印象深刻。”   “是这样。”时暮冬亲吻他的耳后,“还怨我一大早把你拉起来爬山吗?”   “不怨了。”桑落摇头,“要知道在这里看日出这么美,你不带我来看我才要怨你呢。”   时暮冬低低笑了笑,低头与他耳鬓厮磨。   “我知道你喜欢旅游,喜欢看世界各地的风景。”时暮冬轻声开口,“不过我工作忙,可能一年都陪不了你几回。”   桑落仰起脸。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的人生无趣到只剩下工作。你和我不一样,你的人生很丰富多彩。在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前,我犹豫了很久,不确定两个人的生活究竟适不适合我,也担心久了之后你会嫌我无趣。”   “其实我在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前也曾担心过,我们在一起真的会开心吗?可事实上,和你在一起后我每一天都很开心,比起自己一个人时还要开心。”桑落转过脸,认真地对他说,“所以你看,很多事情不能光想,要亲自体验过才知道。”   时暮冬抓重点能力依然在线:“你跟我在一起很开心吗?”   “超级开心。”桑落问,“你没发现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是笑嘻嘻的吗,眼角笑纹都要笑出来了。”   时暮冬神色放松了下来:“以后我会尽量平衡好生活和工作的时间,尽量腾出时间陪你,也会学着做一名合格的爱人。”   “我们一起学习。”桑落笑着说。   时暮冬伸手进衣兜里,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蓝色的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   桑落双眼猛地睁大。   “虽然我们该走的流程都走过了,但毕竟是假的。再办一场婚礼一时半会还做不到,我想至少再交换一次结婚戒指。”   “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桑落看着盒子里的两枚对戒,戒指的精致程度比他如今手上戴的那只明显要高很多,一看就是定做的。   “在和你正式在一起的第二天。”时暮冬道,“上一周才送到我的手上。”   “所以这才是你来带我看日出的真正目的?”桑落挑眉问。   “嗯。一个月前就在筹划了。”时暮冬轻轻褪下桑落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从盒子里拿出其中一枚举到桑落的眼前,认真问,“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愿意。”桑落声音有些激动。   银色指环牢牢套进了无名指,戒身紧贴指间肌肤的每一寸,就像天生契合一般。   “轮到你了。”时暮冬拿起另一枚戒指放到桑落的手心,举起左手。   桑落捏着小小的圆环,郑重推进了时暮冬的无名指。   “这一回戴上就不能再随意摘下来了。”桑落告诉他。   “一定时刻戴着。”时暮冬笑着问,“现在,新郎是不是应该亲吻新郎了?”   桑落怔了怔,随即两眼一弯,捧起时暮冬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   今天晚啦,抱歉抱歉,这个是19号的更新哦,晚上还有一章 第六十一章   看完日出,桑落和时暮冬手牵手下山。   下山路比上山路要轻松许多,不过坐上车子,桑落却跟时暮冬抱怨:“好累。”   时暮冬觉得好笑:“下山也累?”   “累!”桑落严肃点头。   “那下次还要一起来吗?”   桑落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还来!”   时暮冬嘴角就挑了起来。   时暮冬的假期余额见底,当天下午两人就动身回去了。   在庄园住了一个月,此番离开,要说桑落最舍不得的那必定是把一百只小猫了,一想到今天之后不能在猫堆里打滚了就怅惘若失。   回去的路上也无精打采,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一眼小猫们的照片和视频。   时暮冬将他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什么都没说。   两人回到城里,先回时宅陪二老待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动身回了城南的家。   回到家,桑落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时暮冬提他解开安全带,又伸手在他的头顶揉了把,说:“下车吧。”   桑落没有动,低着头沉默了两秒,忽然抬起头:“我们养只猫吧!”   时暮冬挑眉:“你想养猫?”   “嗯嗯!”桑落用力点了两下头,双眼亮晶晶,期待地看着时暮冬。   时暮冬没有立即答应,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一点一点:“养猫和撸猫是两个概念,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桑落严肃点头,“想了一路,我现在特别清楚!”   时暮冬还是没有答应,眉头微蹙,似乎是在为难。   “你就让我养吧,好不好?”桑落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一定能养好的!”   “看你表现。”时暮冬沉默了五秒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看表现?什么表现?   桑落歪头,脑海中倏地闪过前段时间偶然刷到的一个狗血偶像剧情节——富可敌国的霸总男主趾高气昂地对小白莲苦情女主说:“想让我救你家公司你就好好表现。”   然后小白莲女主的反应先是愤怒,再是隐忍,最后强忍着泪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躺到了霸总家五百平的大床上……   “……”桑落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暮冬。   “这是什么表情?”时暮冬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颊,却意外发现传递到指尖温度有些高,纳闷问,“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谁知在他问完后,桑落的面颊不仅发烫,甚至开始变红。   时暮冬有些被吓到了,又用手掌去试他的额头温度:“发烧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发烧。”桑落拽下他的手,红着脸看着他不说话,神色挣扎又犹豫。   时暮冬不解:“到底怎么了?”   桑落没回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细若蚊呐地问:“是不是表现好了就让我养猫?”   时暮冬迟疑地点头,觉得桑落这句话似乎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直到他看到桑落探身过来,伸手似是要去解他的裤扣。   “你……”时暮冬摁住他的手,惊得说不出话。   桑落抿着嘴,一张脸红的能滴血,僵硬地扭过脸,虚张声势地质问:“干嘛,我可事先提醒你过时不候,等我反悔了你求我我也不干!”   短暂的惊愕过后,时暮冬眼中迅速浮现起淡淡的笑意,松开了禁锢着桑落的手,又顺势往上轻抚他的脸颊,低声说:“不用勉强。”   “再废话一句我立马下车走人。”桑落装出凶狠的样子瞪他,然而此时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时暮冬识趣收了声,修长五指在桑落的黑发间穿行,每一寸的轻抚都蕴含着小心翼翼地温柔爱意。身上的温度高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头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晕沉沉,一时间无法分辨出这股高温是来自密闭的车厢还是桑落的口腔。   紧闭的车门被打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时暮冬从车上下来,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间也尽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副驾驶的门也紧跟着打开了,桑落从车上下来,面颊的红潮还没褪去,甚至还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时暮冬笑着走过来,牵起他的手:“走吧。”   桑落那股羞耻劲还没下去,低着头不敢看他。   时暮冬觉得好笑,明明刚才在车上还表现得热情又大胆,差点都让他招架不住,结果这会儿又变成一碰就缩回去的含羞草了。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爱惨了眼前这人床上床下两副面孔的巨大反差感。   出了车库,被户外的冷风一吹,桑落总算是冷静了一下,面上温度也降下去了,还心心念念他的养猫计划,于是抬起脸眼巴巴问时暮冬:“我这算表现好吗?”   时暮冬脚步顿时就停住了,强行忍耐到现在的冷静自持因为这句话终于破功了,将桑落压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桑落舌根发酸,舌尖也还微微发麻,被时暮冬压着吻了没一会儿就受不住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哼吟。   时暮冬只好又强行克制住体内的冲动和暴戾,将舌头退了出来,改为在那湿润柔软的唇面温柔辗转磨蹭。   等时暮冬好不容易放开,桑落的唇已经有些红肿了,整个口腔都带着酥酥的麻意,感受不到唇舌的存在。   “我明天肯定要变成香肠dui了。”桑落捂着嘴巴抱怨,完了又绝望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大舌头……”   时暮冬伸手捏脸,笑意温柔。   “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猫?是去董琰那里领养流浪猫还是去猫舍买品种猫?”桑落说话都还不利索,但还是一心想着他的猫。   时暮冬都无奈了,说:“先进屋吧,外面冷。”   “哦。”桑落开门进屋还在跟时暮冬讨论,“你喜欢本土猫还是品种猫?我是不管是什么猫都喜欢的,去董琰那里领养一只也不错。不过既然要一起养的,当然得选我们都喜欢的养了。你说对不对?”   “嗯。”时暮冬反手关上大门,轻轻一拍正低头换鞋的桑落,指着玄关前方说,“那看看那一只你喜不喜欢。”   “嗯?哪只啊?”桑落不明所以,抬起头顺着时暮冬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住了,五秒后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激动的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跑了过去,嘴里还兴奋地喊着,“雪宝!我的雪宝!”   时暮冬摇头失笑,弯腰捡起桑落的鞋放进鞋柜里,又拿出他的室内拖鞋走进去。   “猫等会再抱,先把鞋穿上。”   桑落抱着白色小猫又猛吸了两口,这才一脸幸福地站起来把拖鞋穿上。   “你什么时候问董琰要的雪宝?”桑落抱着小猫兴奋得不行。这只小猫就是那只养在董琰庄园里的难产小奶猫。   “离开庄园之前。”时暮冬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微微一笑说,“看你这么喜欢它就跟董琰要了过来。”   “你真好。”桑落抱着小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拧着眉头沉思状自言自语,“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咳!”时暮冬冷静往书房走,“突然想起来还有封邮件没回。”   “站——住——”桑落慢悠悠出声。   时暮冬条件反射地站住不动了,但是背对着桑落不敢转身。   桑落将小猫放回垫子上,缓步朝他走去。时暮冬目光游移,像是在观察逃生线路,不过很快遗憾地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没选好,前面左右都有阻碍,只要桑落走过来自己俨然就成为插翅难飞的笼中鸟了。   时暮冬在心里苦笑,就在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堪忧时,桑落已经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猫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桑落语气幽幽,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在我们回来的一小时前。”时暮冬自知理亏,因此态度很好,“本来想在我们回来的时候一道就给带回来,不过咱们家里没有小猫用的东西,董琰就说到时候让人从庄园搬一些回去,顺便把小猫一起带过去,我就答应了。”   “所以——”桑落拖着长音,脸色比起刚才黑了一点点,“刚才在车上,你跟我在那里扯养不养猫的时候其实咱们家里就有一只猫?!”   时暮冬低头摸了摸鼻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这混蛋一直在耍我!”桑落忽地变脸,奋起一扑直接把时暮冬摁倒在了地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面上凶狠之色尽显,“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啊啊啊啊,你这个大混蛋!”   “你听我解释。”时暮冬躺在地上,感觉到桑落其实没怎么使劲之后就放弃了挣扎,甚至贴心地扶住了他的腰,以免他情绪太过激动把自己给甩下去。   “解释个屁!”桑落好不容易褪去的红色又一次爬上了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你这人心肠都黑的!到底谁说你有礼貌啊!我去把那人眼睛给挖了!”   时暮冬嘴角含笑,眼中满满的柔情爱意。等桑落喊累了停下来喘气,他才总算找到开口的机会,连忙解释。   “其实是你误解我了,我一开始真不是这个意思。”时暮冬刚一开口就惹得桑落再一次暴走,忙往下说,“我说的看你表现,其实是说先让你试养一个月,如果能把猫养好咱们就留下来,如果觉得养猫太辛苦我们就还给董琰。”   “在你解我裤子之前,我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再说了,我也不舍得用这种折辱你的方式来取悦我。”时暮冬语气真挚,目光深情。   桑落却丝毫不觉得感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闭嘴!以后不准提这件事!”桑落羞愤欲死,一头扎进时暮冬的胸口,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捂死。   时暮冬微微一笑,手掌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抚摸:“其实我很高兴。”   “废话!你坐着享受就行,能不高兴嘛!”桑落气愤难平。   “原来是觉得不公平啊。”时暮冬抱着桑落坐起来,边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时暮冬由躺改为了坐,桑落也改为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还搂着时暮冬的肩膀,不明所以状。   时暮冬笑而不语,双手托着他的大腿根站了起来,往沙发上走去。   直到被时暮冬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时暮冬跪在他的两腿之间伸手要去解他的裤扣,慢了半拍的桑落才反应了过来。   呼吸停滞了两秒,随后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急促,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他的第一反应和时暮冬一样,同样是想伸手阻止,但是想起刚才在车上时暮冬低头看自己时欲色沉沉的眸子和不加掩饰的反应,又默默收回了手。   桑落坦然地躺在沙发上,思维发散地想——位置互换的话,自己可能会比时暮冬还要激动。桑落越想越兴奋,就准备闭上眼睛安心享受,却瞥见角落里一小团白色毛绒绒慢吞吞地朝他们这边蛄蛹。   “我靠!”桑落吓了一跳,推开时暮冬就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着急忙慌系裤扣,心虚得跟个偷吃禁果被父母抓包的早恋生似的。   时暮冬没有防备,被桑落推倒坐到了地上,还有些摸不清状况。这时就感觉手背触感毛绒绒的,有些痒。   时暮冬低头一看,就见原本应该趴在窝里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正趴在他的手背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纯洁地看着自己。   时暮冬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抬头一看,桑落已经穿好裤子面红耳赤地站在身边了,正斜着眼眸瞥他。   “不继续了?”时暮冬还有些遗憾。   桑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了一句:“未成年猫禁止观看!”   时暮冬哑然失笑,心想这种事情就算是成年猫也不能观看吧,不过考虑到自己还属于戴罪之身,因此识相得没有反驳,积极主动地表示:“那我先把小家伙安顿好。”   小猫还太小,把它单独留在一楼,桑落和时暮冬都不放心,于是就把他的窝搬到了桑落的二楼房间。   安顿好小猫的住处,又守在边上把它哄睡着了,桑落又拉着时暮冬回卧室。   桑落走在后面,进屋后反手关上卧室房门,没急着往里走,后背往门板上一靠,抱着手臂挑笑问时暮冬:“我现在身上都是猫味,需要我先去洗个澡吗?”   “怎么这么自觉?”时暮冬两指捏着他的耳垂,暧昧地揉捏。   “没办法,谁叫我的技师有点洁癖呢。我担心身上太脏了技师态度敷衍不肯给我好好服务。”桑落揶揄,“服务态度不好我可是不给小费的。”   “小费给多少?”   桑落一抬眼眸,脸上的笑容似是而非:“看你表现。”   实在是对不起,这次卡文有些严重,因为是在收尾阶段,各种不满意,正在以三千删两千的速度艰难产出。如果不想天天等更新的宝宝可以等正文完结之后再回来看。应该没几章了,我尽量不断更,争取在一周内把正文完结掉。   这章评论每人发100点红包作为补偿~ 第六十二章   天气转冷后桑落就喜欢睡懒觉,不在床上赖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不过今天,时暮冬雷打不动地在七点零五分睁眼,习惯性地扭头去看另外半边床,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伸手过去一摸,被窝里只剩下一点点的余温,桑落明显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时暮冬坐起来,又看了眼床头的电子时钟,确认这会儿是七点而不是十七点,自己并没有起晚。他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桑落显然已经不在屋里了,便起身准备去屋外找。   对于桑落去哪里了,时暮冬心里也有数,出了卧室直奔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门虚掩着,时暮冬伸手推开,轻手轻脚往里走。原本应该没人睡的床此刻却微微隆起了一个弧度,昨晚两人给小猫布置的临时猫窝里是空的。   时暮冬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将被子轻轻拽下一些,露出桑落睡意沉沉的脸。他侧躺着,双手环成了一个圈,白色的小猫就蜷缩在其中,两只前爪还抱着他的手腕。一人一猫共用一个睡姿,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时暮冬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一软,从心底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情不自禁俯身在桑落的额头轻轻一吻。   这个吻很轻柔,但或许是桑落本身就没有睡得太沉,时暮冬刚一靠近就醒了。   “你起床啦,几点了?”桑落声音含糊,带着浓浓的睡意。   “七点,还早。”时暮冬坐在床边,手掌温柔抚摸着桑落睡得有些发红的面颊,“怎么跑这边来睡了?”   “六点过来给雪宝喂粮,后来实在太困了就直接在这边睡了。”   “自动喂粮机不是都定好时间了吗,怎么还特地跑过来。”   “那不一样。”桑落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含糊,“养猫和养小孩一样,谁养的跟谁亲,所以趁着小猫还小我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它,让它知道我才是最爱它的爸爸。”说完低头在小猫脑袋上亲了一口。   时暮冬哑然失笑。此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觉得桑落就是新鲜劲还没过,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时暮冬出门上班去了,桑落也抱着小猫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已经中午了,小雪宝已经醒了,躺在桑落的臂弯里正伸着一只爪子在他脸上乱蹭,一边蹭一边喵声喵气地叫着,估计是饿了。   “雪宝早呀。”桑落笑眯眯地用下巴去蹭它的猫脑袋,“饿了吗?”   “喵~”   “好,爸爸给你准备食物去~?”桑落抱着雪宝下床,脸也顾不上洗先把小猫喂饱。   小猫埋头吭哧吭哧吃的时候,桑落就蹲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手里还拿着手机在录像。   时晟集团。   时暮冬结束上午的工作,正准备和孟乔出去吃饭,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锁屏界面提示有微信新消息。打开一看是桑落发过来的一条小猫吃饭的小视频。   时暮冬面带微笑看完,退出视频后发现桑落又紧接着发了一张他和小猫的合照。他将照片放大欣赏,顺手保存了下来。   孟乔也凑了过来,看到桑落和小猫的合照后顺嘴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俩从董琰那儿领养来的小猫?”   “嗯。”时暮冬见孟乔看得起劲便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淡淡道,“走吧。”   “看你这小气样,看你老婆孩子一眼又不会掉块肉。”孟乔斜着眼睛瞥他。   “你大方怎么不见你带你老婆天天上街溜达?”时暮冬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补刀,“差点忘了,你还没有老婆。”   “……”孟副总被怼得哑口无言,郁闷了半天才没什么气势地挤出一句,“你别高兴太早,看你家这位对猫的稀罕样,这小家伙迟早跟你争宠!”   时暮冬不以为然,嗤笑道:“我还不至于跟一只猫争风吃醋。”   那时的时暮冬根本没把孟乔的话放在心上。桑落喜欢猫之前在马场庄园度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时候桑落就天天在猫堆里打滚,虽然偶尔也会有和猫玩high忽略自己的情况,不过时暮冬觉得猫而已,还不至于跟它们争风吃醋。   该说是对自己的魅力太自信了还是对桑落太有信心了,总之时暮冬从来没担心过桑落会因为猫而冷落自己。   只是,时暮冬很快就发现,事情远远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夜晚,房门紧闭,卧室里气氛正好。   桑落叉着腿坐在时暮冬的身上,双眼微阖专心与他接吻。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发梢还挂着几滴水珠。身上仅着一件浴袍,浴袍带子还没系紧,松松垮垮的垂在腰间,领口有些宽松,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一侧衣领从左肩悄然滑落。   时暮冬躺在床上,一手扶腰一手摁脑袋,一边与桑落接吻一边分心欣赏坐在身上香肩半露、秀色可餐的恋人,只觉得心猿意马。   “铃铃铃——”   吻得正激烈,桑落放在床头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时暮冬所有注意力都在桑落的身上,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咬到桑落舌头了,不过收嘴的时候牙齿还是不小心磕到了桑落的下唇。   “唔……”桑落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撑着时暮冬的胸膛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这是什么闹钟?”时暮冬也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桑落手机上的时间——10点,这个点睡觉太早,宵夜又太晚,怎么定这么个时间?   “该给雪宝喂饭了。”桑落关掉闹钟,从时暮冬身上爬了起来,   “这个点喂饭?”时暮冬瞠目。   “董琰说雪宝肠胃弱,一次不能喂太多,最好少量多餐,三到四小时就要喂一次。”桑落说完还斜了时暮冬一眼,“一看你就没好好读过我给你发的养猫手册。”   时暮冬望天:“今天太忙,忘记看了。”   “我先去喂雪宝,回来再好好给你讲讲养猫知识。”桑落说完这句话就出了卧室。   时暮冬半躺在床上,抱着手臂郁闷叹气——他也还饿着呢,什么时候喂自己啊。   然而等桑落喂完猫回来,以及完全记不到那档子事了,竟然真的拉着他学习起了养猫知识。   时暮冬:“……”   后来时暮冬吸取教训把亲热的时间推迟到了十点以后。原本以为把猫喂饱哄睡着之后就不会被打扰了,结果桑落又不配合,频频分心,总是中途叫停说是好像听见猫叫声了,最后都证实这些都是桑落幻听所致。   次数多了之后,时暮冬也郁闷了,而且这段时间因为那只小猫两人的夫夫质量都明显下降了。不过桑落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依旧一颗心都扑在了小猫的身上。   桑落仍然会给白天上班的时暮冬发各种微信消息,不过比起以前的分享他丰富多彩的生活,最近这段时间的内容单一许多,翻来覆去都是和猫相关的。   时暮冬倒也不是不爱看,只是除了看猫也想和桑落聊一些情侣间的绵绵情话,奈何桑落不解风情,还没正经聊上几句就又拐到猫身上去了。   雪宝到家一个月后,时暮冬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失宠了……   一个月前孟乔跟他说的话犹在耳畔。而那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的?   时晟集团会议室里,正在召开部门管理层工作会议,各部门主管逐一进行工作汇报。时暮冬坐在会议席首位,看似是在认真听手下员工汇报工作,实际已经走神有一会儿了。一想到自己被桑落冷落,他就不禁皱起眉,脸色有些不悦。结果把正在汇报的某位部门经理吓得发言都停顿了两秒,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哪里没讲好。   一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所有人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私底下都在小声讨论时总今天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严肃,是对他们的工作不满意?可明明最后还夸他们了来着!   回办公室的路上,孟乔也在问时暮冬:“你今天怎么了?和小落吵架了?”   “没有吵架。”时暮冬纳闷,“为什么这么问?”   “还用问,当然是你明显心情不好啊。”孟乔分析道,“你结婚之前,能让你心情不好的只有公司业绩,不过今年时晟发展得一直很不错,你没理由不高兴,很明显只能是感情不顺了。”   时暮冬冷哼道:“我们好的很,不劳你操心。”   “真的吗?我不信。”孟乔贱兮兮地学某位女主持人的语气,“真的不准备说吗?说出来我还能给你支支招。”   时暮冬置若未闻,自顾自问:“老许今天是怎么回事,刚才开会怎么也心不在焉的。”   “他啊,最近失宠被打入冷宫咯。”孟乔笑着解释,“他老婆最近不是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嘛,然后他老婆现在一颗心都在刚出生的儿子身上,连个正眼都不给老许。老许这人你也知道的,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纯纯恋爱脑,结果现在自己在老婆心里的位置直接给排到儿子后面了,他接受不了,这几天正郁闷着呢。”   “咦?你脸色怎么怪怪的?生病了?”   “……没有。”   时暮冬:这剧情,有些熟悉 第六十三章 离家出走   时暮冬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回了失宠的老许身上。   “老许家孩子刚出生,他老婆多关心点也情有可原,等孩子再大一点应该就好了吧。”他尽量说得随意,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单纯关心下属生活的良心老板。   “不好说。据我所知,一般夫妻之间有了孩子就会以孩子为中心,夫妻间的感情多少会受到影响。”   孟乔还举了个例子:“我表妹和她老公结婚快十年才生的孩子,没生孩子之前,两口子那叫个恩爱,连吵架都没有。结果后来有了孩子,夫妻俩三天两头吵架。是让孩子学美术还是学乐器,吵!幼儿园是读国际的还是公办的,吵!上了小学之后,能吵的就更多了。吵着吵着就把感情给吵没了,离婚就闹了三次了,最后又为了孩子忍下来了。”   “咦?你的脸色怎么比刚才更差了?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时暮冬冷静推门走进办公室。   孟乔摸着下巴盯着时暮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挑眉,恍然大悟状地在心里哦~了一声。   “你该不会和老许一样被打入冷宫了吧。”孟乔双手背在身后跟着往里走,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幸灾乐祸。   时暮冬凉凉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否认。   “还真被我说中了啊!”孟乔显得有些兴奋,毫无顾忌地放声嘲笑了起阿里,“我当初怎么警告你来着!你倒好,不知好歹,还把我的话当放屁。现在好了,失宠了吧!哈哈哈哈。”   “啪”地一声,时暮冬冷静地把会议资料往桌上一放,阴恻恻地转过脸,声音有些冷,“再废话一句,明年非洲的项目就你去,项目完成之前不用回来了。”   “哈——嗝!”   笑声戛然而止,孟乔伸手抹了把脸,绷紧了嘴角,压着嗓子严肃且真诚地说:“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时暮冬又瞥了他一眼,沉默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这才慢悠悠开口:“你最好能说点有用的,否则我会考虑把你外驻非洲的年限延长至——”时暮冬缓缓比了个“3”的手势。   “三年?”   “三十年。”   “……”孟乔从善如流改口,“抱歉,我收回前言。我一个单身狗能有什么好主意,你说是吧。”   “行,收拾收拾明天就去非洲吧。”   “别别别,我先想想。”裴亦单手托腮沉思状。   时暮冬也不催促,随手翻开一份文件看了起来。一旁手机震动了两声,提示有微信新消息。   时暮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消息,点开一看果然是桑落又给他发小猫吃饭睡觉的照片了。   时暮冬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还是点开逐一看了一遍,然后从十张照片里挑出唯一张桑落和小猫的合照保存到了手机里。略一犹豫,又在剩余的小猫照片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张四仰八叉睡觉的也保存了下来。   保存完照片,时暮冬回复了两个字——【可爱】。下一秒就收到了恋人赞赏的大拇指。   桑落自从养了猫,内心深处的所有爱心就都给激发出来了,父爱泛滥得犹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一天到晚在朋友圈里发小猫的照片,而且逢人就问自家宝宝可不可爱,还不准别人说不可爱。所以时暮冬为了哄恋人高兴,每次都得强忍着内心泛滥的酸意跟着夸可爱。   “有了!”   孟乔突然一拍桌子,直接把时暮冬刚刚冒头的一点心酸情绪也给拍了回去。   “说说看。”时暮冬把手机一放,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往后一靠,姿态慵懒。   孟乔笑嘻嘻地走过去,以手掩唇往时暮冬的耳边凑。   时暮冬警惕地往旁边一躲,皱眉问:“你干什么?”   “献计啊!”   “说话就说话,需要凑这么近?”   “你见过哪个谋士给君王献计不是背着人的?”   孟乔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他,理直气壮地问:“想不想听了?不想听我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时暮冬认命地闭了闭眼,抬起右手冲他勾了勾食指。   孟乔挑着嘴角,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就见时暮冬的神情从好奇到疑惑最后到怀疑。   “你确定有用?”时暮冬怀疑地问。   孟乔自信地一拍胸脯,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不过爱情电影看了不少,对你们这些小情侣可有研究了。”孟乔两手插着腰,得意道,“你要是不相信今天可以先试验一下,如果没有效果我也不用你赶明天就自觉打包滚非洲去。”   时暮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的怀疑也减少了几分,觉得刚才说的方法姑且可以先试一试。   桑落自从有了猫之后就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以前时暮冬去上班,白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还时常会喊无聊,不过自从雪宝到家之后生活一下子就变充实起来了,光是撸猫就能撸一天。   而雪宝在桑落的精心照顾下也是在一天天地茁壮成长,比起刚来家里的时候个头大了一圈,不过小爪子依然粗粗短短的,跑起来小身子一晃一晃,就像一大团蒲公英在地上匍匐滑动。   当然了,雪宝能长得这么快也是因为遇到了一对又有爱心又有钱的爹。自从雪宝进了这家大门后,吃的是高级猫粮和各种顶级食材做成的猫辅食,睡的是顶级羊绒填充的猫窝,玩的是由国际知名工艺大师出品的纯手工玩具。   萧寒、程允安和裴亦前几天相约来家里看猫,看到雪宝的待遇后当场就破防了。   三人来的时候小猫正在睡觉,这仨就围成圈蹲在地上看了半天。   萧寒用手机搜小猫睡的同款猫窝,被价格后面那一串零刺激得直捂心口:“我的床也才四位数,这小小一个猫窝居然就要五位数!里面塞的是黄金吗!”   程允安伸手在小猫背上轻轻抚摸,也是感慨不已:“这小家伙还真是好命,一出生就遇到了救命恩人,从流浪猫变成了家猫。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养子,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裴亦羡慕得不行,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我要是它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工作了,每天躺在家里吃吃睡睡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花不完的钱,还有源源不断的宠爱。真好啊。”   萧寒和程允安默契转脸问:“你说猫还是桑落?”   后来桑落自己也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和小猫在某些方面确实是挺相似的,而且真要论起来,自己或许还要更好命一些。   小雪宝体质不太好,所以睡眠时间比普通小猫要长一些,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为了防止睡着睡着就直接饿晕过去的情况,桑落特地定了闹钟,到点就把小猫晃醒喂食。   雪宝四个月大的时候饮食方面已经和普通猫差不多了,一天吃3~4顿就行,早中晚再加一顿宵夜。   晚上十点,桑落给猫喂完最后一顿宵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小雪宝吃饱喝足了,凑过来用胖乎乎的小身子蹭他的脚踝。   桑落微笑着抱起猫往楼上走,边自言自语:“这么晚了你爸怎么还没回来呀?又加班了还是有应酬呢?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一点有家室的自觉都没有。你说是吧。”   “咪~”   桑落欣慰地在小猫的脑袋上亲了一口:“真是乖孩子。”   吃饱的小雪宝很快又趴在桑落的怀里睡着了。桑落就把他放回了房间里。原来他睡的那间卧室如今已经彻底改造成了猫的卧室。为了方便小猫在里面活动,原本的大型家具都给搬走了,只留了一张床——平时桑落早上过来给猫喂粮,有时候懒得回屋就会睡在这里,时暮冬起床发现边上没人了就会过来这边找。   桑落留在猫屋里边陪小雪宝边等时暮冬回来,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桑落惊醒了过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小雪宝已经躺在它的猫窝里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着了。   桑落走出猫屋一看,楼下一片黑暗静谧,时暮冬似乎还没回来。又拿出手机,微信和电话也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桑落就有些担心了起来。   以前时暮冬晚归都会提前跟他说一声的,而且无论是加班还是应酬,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会控制在十二点前结束回家。   桑落越想越担心,就准备打个电话给时暮冬,却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时暮冬正在门口换鞋,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往下跑,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些。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加班吗?还是有应酬?”桑落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嗯,工作有些多,处理得有些晚了。”   “加班也不知道事先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害我一阵担心。”桑落戳着时暮冬的肩胛骨小声抱怨。   “抱歉,忙忘记了。”时暮冬转过脸,握住桑落的手,倾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问,“一直在等我,还没睡吗?”   “也不是,刚刚陪雪宝睡了一觉,刚醒不久。”桑落鼓了鼓腮帮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时暮冬今天的亲吻似乎有些敷衍。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屋睡觉吧。”   “哦。”   二人手牵手回了卧室。桑落主动帮时暮冬放洗澡水。   “水放好了,去洗澡吧。”桑落双手湿漉漉地从浴室走出来,轻轻一拍时暮冬的肩膀,铁灰色的衬衫上就多了一个深色的巴掌印。   “好。”肩头的巴掌印有些显眼,时暮冬索性就把衬衫脱了下来,露出上半身。赤裸的肩头还有几道红色的抓痕,以及一个暗红色的牙印。   那些都是桑落的杰作。桑落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摸着下巴淡定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到那些痕迹已经变得很淡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消下去了,他还有些遗憾。   “要我帮你擦背吗。”桑落跟着时暮冬往浴室走去,背着手笑眯眯问。   时暮冬顿足,背对着他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先睡吧。”   桑落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盯着时暮冬的背影。   “擦背”这个词对他们来说还挺暧昧的,因为以前无论谁给谁擦背,最后都会从单纯擦背演变为某种更加深入的交流,所以后来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把“擦背”一词用来代指那种事情。   而让桑落感到诧异的是,时暮冬竟然拒绝了,放在以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桑落不信邪,等时暮冬洗完澡躺到床上又翻身搂住了他的腰,还把一条腿搭到了他的身上。   时暮冬还挺意外的:“你还没睡啊?”   “嗯。”桑落仰起脸一脸纯洁地望着他,手指却在他的胸口暧昧挑逗。   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放在平时时暮冬早就变身饿狼扑过来了,不过今天却只是扯下他的手亲了一下,就搂着他准备睡觉了。   就这样?没有睡前腻腻歪歪也就算了,怎么连晚安吻都降级成亲手背了?   “今天很累吗?”桑落凑近小声问他。   “嗯,有点。”   桑落这才注意到时暮冬的眉宇间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估计今天是真的累到了,于是没有再闹他,主动送上了一个晚安吻后就把脸贴在时暮冬的颈侧趴着不动了。   “晚安。”   “晚安。”   桑落原本以为这晚只是一次例外,结果后面几天时暮冬也都早出晚归,而且晚上回家了也找各种理由拒绝和他亲热,就连白天给他发微信消息回复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敷衍,总是聊了两三句就说要工作先不聊了。   种种反常的表现让桑落难免有些在意,于是当程允安和萧寒再一次来家里看小猫时,他就跟他们说起了这件事。   “你们说时暮冬这是怎么了?”桑落问两个智囊团。   “这么明显了你还问他怎么了?”萧寒把小雪宝摁倒在地上,像搓衣服似的轻轻揉搓着它胖乎乎的身体。   “他怎么了?”桑落问。   “出轨啊!”萧寒语出惊人,“你以为他为什么找各种理由拒绝跟你上床,当然是因为他在外面吃饱啦!”   “出轨?不可能啦。”桑落不以为然地笑笑,“时暮冬不会出轨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么相信他?”萧寒惊奇。   “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相信自己的魅力。”桑落自信挑起一边嘴角。   “如果不是出轨的话那是为什么?”萧寒歪着脑袋问他。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想让你们给我分析分析啊。”桑落无语。   “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啊。”萧寒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说完又伸手一拽一旁一直在刷手机的程允安,“你也说句话啊。”   “嗯?”程允安抬起头,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萧寒翻了个白眼:“你先别跟你女神调情了,先帮小落分析分析吧。谈恋爱方面还是你比较有经验。”   “我不是在聊天。”程允安解释道,“我刚上网看到了则新闻。”   “什么新闻?”萧寒问。   桑落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程允安却没有说,而是突兀地问起桑落:“如果时暮冬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办?”   “啊?”桑落愣了。   萧寒也吃惊:“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点好奇而已。”程允安对桑落说,“就是个假设,你随便说说。”   “呃……”桑落被问住了,搔着脑袋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这么难回答吗?”萧寒不解,“如果真出轨了不得离婚?!麻溜离!然后带着孩子和时暮冬的一半财产回娘家!”   “离、离婚啊。”桑落听得一怔一怔的。   “你不会还舍不得离吧。”萧寒斜着眼睛瞥他,“那样我可是会看不起你的。”   “不说只是假设吗,你怎么还生气了。”桑落哭笑不得。   “其实吧——”程允安突然慢悠悠插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设。”   桑落一秒收起了笑容:“什么意思?”   程允安把手机递给他。   桑落接过来,就见是一则娱乐新闻。   萧寒也探头过来跟着一起看,边看边读标题:“时晟总裁携新欢出席酒会,原配男妻沦为下堂夫?!”   桑落:“……”   “卧槽!时暮冬真的出轨了啊!”萧寒惊得蹦起来,“你知道这件事吗?”   桑落摇头,平静道:“他昨晚确实回来很晚,不过跟我说的是跟合作商谈生意,没说参加酒会的事。”   程允安和萧寒对视了一眼。   桑落把手机还给程允安。程允安趁机问:“你信吗?”   桑落微微一笑:“营销号的话怎么能信。”   “我也觉得不太可信。”萧寒说,“时暮冬得多没脑子才会带着小三公然出席酒会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轨吗?我估计啊这里面指定有什么误会,那个新欢应该也不是第三者。”   程允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见你脑子这么清楚,竟然一下子就分析出来了。”   “我好歹也是有大学文凭的好吧。”萧寒又问桑落,“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要打电话给时暮冬问清楚吗?”   桑落笑而不语,忽然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你去干嘛啊?打电话吗?”   “收拾行李。”桑落站在楼梯上招呼两人,“你们也上来帮忙,把猫窝猫砂玩具这些都都收拾好一起带走。”   “卧槽!你要离家出走啊!”   时暮冬再一次晚归。深夜回到家,打开家门,等了半天却没等到桑落飞奔而下的身影。   上到二楼一看,卧室里空荡荡,于是又去了猫屋,结果猫屋里也是空荡荡,不仅猫和人没了,就连猫砂猫窝和猫玩具也都神秘消失了。   时暮冬心下一慌,正要给桑落打电话却瞥见了贴在床头的一张便签。   【我带雪宝回去陪我哥住几天,别找。】   时暮冬捏着那张便签愣在了原地。   时暮冬: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ΩДΩ)   孟乔:连夜收拾包袱连夜滚去非洲o(╥﹏╥)o 第六十四章   深夜十二点,时暮冬神色匆匆地敲开了桑霆家的房门。   桑霆门开得很快,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过来一般,虽然穿着睡衣但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来得还挺快。”桑霆抱臂靠着墙,嘴角扯起一个微凉的笑,揶揄道,“来负荆请罪怎么也不带荆条啊?”   时暮冬这会儿也没心情跟他都斗嘴,开门见山地问:“小落呢?”   “屋里。”桑霆拦住准备进屋的时暮冬,“他已经睡下了,你现在进去也没用,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没有吵架,是误会。”时暮冬这会儿着急见桑落,强行拽下桑霆的手就往里走,“等会再跟你解释,我先见小落。”   桑霆这次没再拦他,两手往睡袍兜里一插,在他背后挑着笑揶揄:“要什么尽管说,榴莲和键盘家里都有。”   时暮冬脚步一顿,原本就略显萧瑟背影又苍凉了几分,步履沉重而悲壮。   轻轻旋开卧室门把,刚推开一条缝便有一束昏黄的光线从屋里投射而出。时暮冬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近。走近了一些,借着床头昏黄的光线看清了床上微微隆起的弧度。   桑落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裹成一个寿司卷,要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塞进身下才觉得安心。不过和时暮冬一块儿睡的时候很少会把这个习惯带出来,因为比起把被子边角塞到身下他更喜欢把自己塞进时暮冬的怀里被抱着睡。所以时暮冬也是第一次见他这种睡法。   桑落这会儿就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时暮冬就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也不急着走过去了,站在床尾面带微笑地欣赏了起来。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静谧中,桑落的声音幽幽想起。   “还没睡?”时暮冬诧异地走过去,“还是被我吵醒的?”   “都有。”桑落睁开眼睛幽怨望着天花板。他九点就躺下来了,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三个小时,就在刚才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正准备睡觉,结果门铃声又响了。   时暮冬在床边坐下,来了招先发制人:“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谁说我没有打招呼,不是给你留了便签嘛。”桑落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没看?”   “看了。不过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当面说?”时暮冬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留便签看起来有些像留书出走。”   桑落一撇嘴,甩出了渣男经典语录:“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时暮冬轻叹了口气,踢了鞋合衣在桑落身边躺了起来。   “你上来干嘛,下去。今晚我要一个人睡。”桑落翻了个身,用后背使劲地把时暮冬往外拱。   时暮冬顺势从后面抱住桑落,像块牛皮糖似的抱得紧紧的,低笑着说:“再挤我们就要一块儿掉下去了。”   桑落不动了,背着身气哼哼嘀咕了一句无赖。   “抱歉。”时暮冬在他耳后亲了一下,“最近冷落了你,是我不对。”   桑落赌气没说话。   “这都怪我,怪我信了孟乔的鬼话。”时暮冬说这句话是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关他什么事?”桑落怀疑,“你该不会是为了脱罪找无辜人士来给你顶罪吧?”   “怎么会。”时暮冬深吸一口气,磨着后槽牙挤出一句,“真论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随后他就把前几天跟孟乔密谋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桑落。桑落听完他的解释,好半天都没说话,因为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所有的事情。   “所以你这几天早出晚归微信也不回是因为在报复我因为雪宝冷落了你?”   “不是报复。”时暮冬连忙解释,“只是想让你意识到这个问题。”   “……”桑落无语,“那你不会直接说吗?非要用这种方式?!”   “孟乔说,让你自己意识到你才会更上心。”时暮冬大概也是后知后觉认识到这种行为有些幼稚,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   桑落直翻白眼,都已经不知道要吐槽什么了。   “还生气吗?”时暮冬问得很小心。   “生!”   时暮冬被这声的气势惊到了,认错态度愈发诚恳:“需要我跪榴莲吗?”   “跪琅琊棒都没用!”桑落怒气腾腾,“别以为把锅全推给孟乔你就万事大吉了,难不成跟小嫩模传绯闻也是他给你支的招?”   时暮冬惊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什么绯闻?”   桑落也挺意外的,转过脸问他:“你不知道?”   时暮冬摇头,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假。   桑落也坐了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调出白天那则新闻的截图给他看。   时暮冬看完就觉得五雷轰顶,一惯的处之泰然彻底崩塌碎裂。桑落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脑袋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状心里愈发有数了。   “你昨晚究竟去干什么了?”桑落严肃问他。   “见合作商。”时暮冬表情比他更严肃。   “那酒会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小嫩模。”   时暮冬一听小嫩模三个字就头皮发麻,忙解释说:“酒会确实有邀请过我,不过我要见客户就让孟乔代替我去了。”   “那你为什么又会在酒会出现?”   “酒会上孟乔的司机家里出了事,孟乔就让他开车先回去了,打电话让我安排车子去接他,正好顺路我就自己去接他了。酒会在三楼,我没上去。”   桑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又提醒:“还有小嫩模。”   “我不知道他是谁。”生怕桑落会误会,时暮冬的语速比刚才快了一些,“我在酒店楼下等孟乔的时候他夹着香烟走过来跟我借火,我说我不抽烟他就走了。”   “就这样?”   “就这样,你信我。”时暮冬目光真诚,“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听信了孟乔的鬼话故意冷落你想引起你的关注,至于其他的都不是我的本意,新闻上说的更是无稽之谈,你气我骂我甚至是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我,知不知道?”   桑落扭过脸,小小地哼了一声:“困了,我要睡觉。”   “好。”时暮冬趁机提议,“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明早我们再回家。”   “谁说我要回家了。”桑落嘟哝,“我不回去,我已经答应我哥留这里陪他住段时间了。”   “那咱们就住这里吧。”时暮冬从善如流,“我陪你一起住。”   桑落躺回床上,重新背对时暮冬,嘴上嫌弃地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明确不让他住下。不他又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则绯闻是无中生有,但一想到那见鬼的新闻标题他仍然一肚子气,偏偏又不能拿始作俑者怎么办,所以只能拿时暮冬撒气。   桑落越想越气,忽然抓起时暮冬环在自己胸前的手,对着虎口的位置就咬了下去。这一回和平时在床上调情似的舔咬截然不同,他是真使了劲,恨不得直接咬一块肉下来。   时暮冬顿时就疼得嘶嘶吸气,眼前发黑,但愣是强忍着没有抽回手。知道桑落因为白天的那则绯闻受了委屈,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所以与其憋在心里生闷气,他倒宁愿桑落把他当做出气筒。   桑落气得不轻,咬住了半天没松口,咬出牙印子之后又用尖尖的牙齿在那痕迹上来回厮磨,把时暮冬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就在他以为手掌要被咬出血了时,桑落总算是松嘴了。?   时暮冬的虎口周围留下了一个凹陷的森白牙印,带着些血丝,再用力一点估计就真的咬出血了。   桑落心里的邪火总算?是消下去了,这会儿看着时暮冬手上的牙印子又开始心疼起来,指腹在牙印周围完好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又低声问:“疼吗?”   “不疼。”时暮冬从背后紧紧搂住桑落,关心地问,“还生气吗?气的话换只手继续咬。”   “你还被咬上瘾了是吧。”桑落又气又无奈。   时暮冬把脸埋在桑落的脖颈间轻蹭,慢慢扬起了嘴角。   “估计要留印子了。”桑落调侃地问,“你这副样子去上班会不会被误会被我家暴了?会不会有损于大老板的形象?”   “那也没办法,印子都留下了,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时暮冬嘴唇轻轻抿起,贴着桑落颈侧的皮肤一路往上游移,最后在耳朵上亲亲一吻,低声说,“你开心最重要。”   桑落嘴角就弯了起来,捧起时暮冬的左手,在虎口牙印的位置奖励地亲了一口。   时暮冬趁机得寸进尺提要求:“帮我舔舔,有点疼。”   桑落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卖惨,不过还是伸出了舌头帮他舔了舔。与此同时,时暮冬也低下头在他后颈的细腻皮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湿吻。   亲吻逐渐放肆,被时暮冬的唇触碰过的地方又热又烫,桑落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在他的手上留下第二个牙印。?   时暮冬从他的肩膀一路吻上他的嘴唇,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深入浅出?,一点一点消耗尽肺叶里的氧气。   桑落目光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恋人,缺氧的大脑愈发混沌,行为开始遵于本能,但内心深处残存的理智在与之对抗——这里不是南城的别墅,一墙之隔就是哥哥的卧室,虽然哥哥已经默许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但他不敢保证他俩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他哥不会冲过来砸门?。   一想起他俩被他哥“捉奸在床”的场景,桑落顿时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反应太过激烈,一不小心还把时暮冬踹下床了。   “砰!”   桑霆处理完工作正准备回屋睡觉,经过桑落房门前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声。原本想要敲门问问弟弟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又想起屋里还有个时暮冬,脸上的神情就怪异了几分,思忖过后还是放弃了敲门。   正要装做什么都没听到淡定走开,身后的房门又开了。然后就见时暮冬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是被人推出来的。   时暮冬前脚刚迈出屋子,房门后脚就又关上了。   “咔哒”   门上锁了。留下门外两人尴尬对视。   “咳!”时暮冬扭过脸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被赶出来了?”桑霆嘴角挑起一个坏笑,无限感慨地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别废话,给我准备间客房。”时暮冬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另外再准备身正装,要新的,明天上班穿。我过来得急,没带换洗的衣服。”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桑霆叹为观止。   时暮冬挑眉,理直气壮地反驳:“在自己家要客气什么?你说是吧,大舅子。”?   “……”桑霆沉默良久,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地补充,“不仅不客气还不要脸!”   时暮冬置若罔闻,淡定越过桑霆轻车熟路地往客房走去。   那夜之后,时暮冬也厚着脸皮在桑家住了下来。白天时暮冬和桑霆出门上班,桑落就和雪宝待在家里,顺便等两人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   前段时间,时暮冬听信了孟乔的鬼话弄了出早出晚归冷落戏妻子的戏码,想要以此来引起桑落的专注,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把老婆孩子都给弄丢。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积极认错,开始晚出早归——每天磨蹭到最后一分钟才出门,晚上的工作和应酬都推给了孟乔,到点就准时下班回家。   一下子就从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摇身一变成为了居家好男人。   他的转变桑落都看在眼里,对此自然也是开心的。至于之前和孟乔密谋的事情,他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于是第三天的时候,时暮冬终于是被允许住进了桑落的卧室。   桑霆对此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洗脑“他俩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已”?“这么安静肯定是有在乖乖睡觉啦”“别乱想了说不定时暮冬压根就不行呢”。   直到有一回,桑霆提前下班回家,发现自家弟弟正在拆快递包裹。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家纯洁如小白花的弟弟从箱子里拿出一副看起来十分嬴荡的黑色脚环和一根越看越不正经的黑色皮鞭,脚边还散乱着十几个英文包装的小方盒。   桑霆眯起眼睛辨认盒子上的英文单词。   du…durex……   “……”桑霆两眼一黑。   哥哥:我的纯洁小白花,啊啊啊啊[崩溃]   桑落:我只是下单了小雨伞,其他都不是我买的![无辜]   裴亦:这可是我最大的金主,一定要给他上帝的服务![送小皮鞭][送蜡烛][送手铐][送送送……] 第六十五章   时晟集团总裁办公室,时暮冬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抬起眼皮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五点二十五分。时暮冬拿过笔帽盖起钢笔,又把桌面散乱着的文件分类放好。五点二十九分,电脑关机。五点三十分,收拾好随身物品,拿过一旁衣帽架上的大衣外套准备下班回家。   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办公室门却先从外面被推开了。   “哟,下班了啊。”孟乔出现在门外,右手还握着门把,笑嘻嘻地说,“正好,一起去喝一杯?”   时暮冬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去非洲的行李收拾好了?”   孟乔笑容僵在了脸上,扶额苦笑:“怎么还记着这一茬啊,我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小落不是都原谅你了嘛。”   “可我还没原谅你。”时暮冬不为所动,冷酷道,“你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一周后就去非洲报道吧。”   “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孟乔小声抱怨,“我不也是为了帮你吗。再说你俩都已经和好了,再拿这件事治我罪就说不过去了。”   孟乔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时暮冬的脸色就又黑了一些。   他和桑落确实和好了,但是是面和身不合——感情上已经和好如初,但是身体至今没能合为一体。   桑落给出的解释是——隔墙有哥,夜里不适合弄出大动静。可时暮冬提议回两人的家却又屡遭拒绝,所以他严重怀疑这根本就是桑落故意弄出来的惩罚手段。   时暮冬想起这半个月来老婆夜夜抱在怀里却只能看不能吃的苦逼日子,对于某位始作俑者就愈发没有好脸色。   “我回家了。”时暮冬冷酷地把孟乔推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你真回家啊,真不去喝酒?”孟乔不死心地追上去。   “不去。”   孟乔抱着手臂跟在后面感慨:“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以前那个可以72小时在岗的工作狂现在都变成顾家好男人了。”   时暮冬不理会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地走进电梯。孟乔大跨一步,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也挤了进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时暮冬无奈,“我说了不去喝酒。”   “我知道,知道你现在立志做个二十四孝老公,我也没想劝你,不过是想搭个便车。”孟乔两手插兜淡定靠着电梯轿厢璧,“我的车送去检修了,反正你要回家,顺路送我一程。”   时暮冬也没拒绝,又问:“你要一个人去喝酒?”   “没办法啊,你又不肯陪我去。”孟乔无奈摊手。   “你就不能重新找个人?”   “也有道理。”孟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找谁好呢?小易?”   “他最近刚刚学乖没几天。”时暮冬凉凉道,“你要是嫌自己刑期太短就跟我说,我可以让你在非洲赶到退休。”   “小易肯定不行!他还是个孩子,酒吧这种地方哪能去呢!”孟乔从善如流改口,又摸着下巴继续琢磨,“要不然找阿霆?”   时暮冬瞥了他一眼,想说你不可能叫得动他。自从桑落搬回家住之后,从废寝忘食的工作狂转型成为居家好男人的可不止他一个。每次他前脚刚回家,正想跟桑落培养培养感情,后脚桑霆也回家了!然后就像个大瓦数的电灯泡在两人周围明晃晃地晃悠,让他所有暗戳戳的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时暮冬劝说的话都到嘴边了,倏忽间灵光乍现,又话锋一转,改口道:“就他吧!”   “什么?”孟乔还没反应过来,“谁啊?”   “你就去找阿霆喝酒。”时暮冬严肃道,“你要是能把他叫出去我可以给你的刑期减半,要是能让他夜不归宿,我直接把你的刑期取消。”   孟乔精神一振:“你认真的?!”   “嗯。”时暮冬认真点头。   “好!”孟乔用力握拳,信誓旦旦道,“我今晚就是喝到胃出血也要拉着他喝到天亮!”   时暮冬勾唇,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你加油。”   为了万无一失孟乔决定亲自上门约桑霆,时暮冬就把他拉到了桑氏楼下。回到家时,他收到孟乔发来的信息,说是已经成功把桑霆拉到酒吧了,并且把酒吧里的酒都点了一遍,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灌倒,这样一来他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做法虽然有些无耻,但深得时暮冬的心,直接放出豪言今晚的所有消费都由他来买单!孟乔乐不可支,又咔咔点了好几瓶,还专挑贵的点。   时暮冬心情甚好地回了家,觉得桑霆今晚回家的几率不大,这样一来,今晚说不定就能结束苦逼的禁欲生活了。   回到家看到客厅里放着两个行李箱,白色的小猫趴在其中一个的箱子里面,两只爪子抱着脑袋正在酣睡。桑落抱着一堆行李从卧室里出来,见到他咧开嘴冲他笑:“你回来啦。正好,你看看要带哪些衣服。”   “收拾衣服做什么?”时暮冬还在状况外,“而且现在是冬天,你拿一堆夏天穿的衣服出来怎么穿?”   “南半球现在正好是夏天,当然要带清凉点的衣服了。”   “南半球?”时暮冬看了眼箱子里各种各样的出行用品,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要去旅游吗?”   “是啊。”桑落点头,“南太平洋的一处小岛,机票我都订好了,明天早上出发!”   “明天?”时暮冬蹙眉,“怎么没听你说过?”   “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桑落蹲在地上,仰起脸无辜地看着他,“因为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就一直瞒着没告诉你。你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只是太突然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时暮冬问,“怎么想到这时候去旅游?”   “前不久你不是还因为我太关注雪宝冷落了你跟我闹脾气嘛。”桑落低下头,伸手把小猫从箱子里小心翼翼抱出来边小声嘟哝,“我也反思过了,自从雪宝来了咱们家之后我对你确实不像以前那么上心,你会不高兴也正常。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你,钱和礼物你又不缺,想来想去还是出去旅游好了。”   时暮冬闻言眼中浮现起笑意:“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   “那猫呢?”   桑落低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酣睡的小家伙,忍耐着强烈的不舍说:“猫就暂时交给我哥照顾一段日子。”   时暮冬眼中的笑意更甚。   桑落仰起脸问:“要去吗?”   “当然。”   “那公司呢?不要紧吗?”桑落体贴地说,“如果最近不合适可以改期,等你哪天不忙了咱们再去也不迟。”   “没关系,最近没什么要紧事,一个星期还是能空出来的。”时暮冬说,“公司有孟乔就够了。”   “这样啊,那咱们明天就出发。”桑落弯起眼睛笑啊笑。   “好。”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时暮冬这一晚仍然没能如愿和桑落亲热,不过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次日清晨,两人几乎同时睁眼。   “早~”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身上睡眼朦胧地打哈欠。   “早。”时暮冬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低头在饱满的额头上温柔一吻。   “今天怎么不是亲嘴。”桑落不满嘟囔。   “今天要赶飞机,不能耽误。”时暮冬拍拍桑落的屁股,“该起床了。”   “这么期待啊。”桑落睁开眼睛笑着问他。   “你不期待?”时暮冬反问。   “期待。”桑落嘴角一弯,“特别期待!”   虽然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出去旅游确实令人期待,但是要离开才三个多月的小猫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舍。出门前,桑落抱着小猫亲了又亲,不管时暮冬怎么催都不肯挪步,差点耽误了登机不说,临出门还反悔想把小猫也带上,好在时暮冬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允许他带。   上飞机了,桑落还在担心被单独留在家里的小猫。   “你说,我哥能把小猫照顾好吗?”桑落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他从来没养过小动物。”   “放心吧。”时暮冬安慰他,“他连你都能养好,还养不好一只猫?”   桑落斜着眼睛白他:“你什么意思啊?说我也是小动物?”   “我的意思是,养人可比养动物难多了,你哥既然能把你养这么优秀,一只小猫更不在话下了。”   “说得也是。”桑落被哄得眉开眼笑,但随即又再次担忧皱眉,“不过他怎么都不接电话啊,而且昨晚都没回来睡觉。就算加班也应该说一声啊。”   “不用担心,他是成年人了一晚上不回家还能出意外?”时暮冬状似随意地说,“说不定是和朋友去喝酒了呢。”   “喝酒喝到夜不归宿?”桑落更生气了,“那也太不像话了!有没有点身为哥哥的自觉啊!”   时暮冬不动声色地挑起一边嘴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一副温柔体贴好恋人形象:“以后有猫要照顾想来就不会了。”   “希望如此吧。”桑落道,“他要是没把雪宝照顾好,明年一整年都别想喝酒!”   “阿——嚏!”   桑霆摇摇晃晃走出酒吧。宿醉的混沌大脑被早晨的寒风一吹,顿时就清醒了。   “yue——胃好难受,好想吐。”孟乔虚弱地扶着他的肩膀,脸色青嘘泛白,“这次是真喝多了。”   “谁让你昨晚往里死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这辈子就喝这一回了。”桑霆陪孟乔拉着喝了一晚上的酒,中途好几次想要叫停回家,这家伙都死拽着不让他走,非说要跟他不醉不归。后来两个人喝到神志不清,直接就在酒吧包厢睡了一夜。   桑霆一晚上没摸手机,声音又被孟乔关掉了,一点不知道桑落给他打过电话。这会儿看到了未接来电准备打过去,却发现桑落手机关机了。   桑霆皱眉盯着手机看。   “诶,接下来准备去哪?”   “都这样了你还想去哪?回家洗洗睡吧!”桑霆没好气地抬脚踹。   孟乔被踹了一个踉跄,抓着桑霆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回家啊……”孟乔喃喃自语,“那家伙就说让我拖住别回家过夜,这会儿天都亮了,应该不用再拖了吧。”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回家也好。”孟乔道,“我坐你车回去。你记得叫个代驾,犯法的事咱们可不能做。”   “再废话一句你自己走回家。”   “好,我闭嘴。”   桑霆在网上叫了代驾,先送了孟乔回家再回了自己家。   回去的路上,桑霆又给桑落打了两通电话,仍然提示已关机,于是又给时暮冬打,也是关机状态,就不免担心了起来。   急急忙忙赶回家,桑霆推开家门,却发现家里冷冷清清。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桑落和时暮冬的身影,家里唯一的活物就是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小猫。   桑霆走过去把小猫弄醒,蹲在沙发边问他:“雪宝,你那两个爹呢?”   被吵醒的小雪宝歪着脑袋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桑霆叹气,拍拍雪宝的脑袋让它继续睡,却发现它的身下似乎压着一张纸。他把猫抱起来,露出了完整的纸张,原来是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行字,是弟弟的笔迹。   【我和暮冬要去南太平洋小岛上度假一周,雪宝就拜托哥照顾了~回来给你带礼物>Q<】   桑霆:“……”   与此同时,孟乔回到家,把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手机重新开机后,一条微信未读消息的通知立即跳出。   时暮冬:【今天开始我要放假一周,公司事务你全权负责,除非公司倒闭否则别找我。】   时暮冬:【另,非洲还是要去的,期限半年。一周后出发。】   “时暮冬,我去你大爷啊啊啊啊!”   孟副总怒摔手机。   这里是南太平洋上的一处私人小岛,隶属于斐济。   眼前是碧海蓝天,身后椰树成林,一碧万顷。海浪带着温柔的攻势一波又一波地侵袭而来,又裹挟着白色细沙悄然退场。   海浪声声,椰林簌簌,共同谱写出一曲轻柔摇篮曲,听得在沙滩上晒日光浴的桑落昏昏欲睡。   一旁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桑落拿过手机,眼也不睁就接了起来:“吃饭了吗?”   “嗯,你在哪里?”手机里传来时暮冬的声音。   “在沙滩上,要过来吗?”桑落挑起嘴角,语气略得意,“今天收获颇丰。”   时暮冬低低笑了两声,说:“等我一分钟。”   “好。”桑落收起手机,把遮阳帽往脸上一盖,继续睡觉。   一分钟后,时暮冬来到沙滩,桑落已经躺在沙滩椅上呼呼大睡了。时暮冬微微一笑,并没有把他叫醒,顺势在旁边的沙滩椅上也躺了下来,随手拿过桑落看到一半的书翻阅了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桑落是在一阵沙沙的翻书声中醒来的。拿下盖在脸上的遮阳帽,一睁眼最先看见的就是时暮冬。   远离了工作,他也总算是脱下了那身严肃正式的西装四件套,换上了休闲白T和宽松的沙滩短裤,那副复古的链条眼镜也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副橘色复古风的太阳眼镜,一下子年轻新潮了好几岁。   看着经过自己一番改造后脱胎换骨的恋人,桑落得意地挑起了嘴角。   “睡醒了?”时暮冬放下书转过脸来,“饿不饿?”   “饿!我睡了多久?”桑落坐起来那手机看时间。   “半个小时吧。”时暮冬说,“送来的饭菜估计都凉了,我让他们再送一份过来。”   “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菜我都吃腻了。”桑落懒洋洋倒回椅子上。   时暮冬失笑,走过去和他坐一块:“那你想吃什么?”   “要不然咱们自己煮吧。”桑落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收回手脚时顺势搂住了时暮冬的腰,面颊贴上腹部,又猫儿似地贪恋地蹭了蹭,“反正食材冰箱里都有。”   “好啊。”时暮冬欣然同意。   桑落紧接着又说:“你煮。”   “……”时暮冬刚爬上脸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不确信地问,“我煮?”   “嗯。你煮。”桑落仰起脸,挑眉问,“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时暮冬犹豫,“我煮的你确定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桑落无所谓道,“这回的食材基本都是可以直接生啃的,总不至于还能因为没烧熟给我吃中毒吧。”   “可我不会煮。”   “我教你。”桑落拍胸口,“别看我厨艺没长进,理论知识可是满分。”   “那我应该煮什么?”时暮冬思忖片刻,试探地问,“要不然把那只鸡宰了?”   “你敢!” 桑落瞪他,“那是红秀!”   “红秀?”   “我今天刚给它取的名字。”   时暮冬扶额:“就是一只家禽,有必要取名字吗?”   “谁说它是家禽,有名字了就是家宠!”桑落指着他的鼻子严肃警告,“你不准打它的主意。”   时暮冬无奈问他:“难不成你还想把它带回去养?”   “为什么不行?”桑落反问,“都有人养鸭,我为什么不能养鸡。”   “人家养的是宠物鸭,不是菜场里被扒光毛等着被煮的家禽。”   “你别说得这么血腥,红秀还在这里呢。”桑落做了个“嘘”的动作。   时暮冬扫了一圈,问:“在哪里呢?”   “不就绑在遮阳伞的撑杆……”桑落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喊道,“鸡呢!”   时暮冬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靠,不会又去跳海了吧!”桑落二话不说往外跑去找鸡了,边跑边朝时暮冬喊,“别愣着了,你也赶紧快去找啊!”   时暮冬望天,无奈跟了上去。   桑落口中的红秀是只公鸡,就是农村里十分常见最普通的那种大公鸡,红色鸡冠,黑色长尾,体态丰满,叫声洪亮。   几天前,这只公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住的别墅阳台上,身份成迷,来历不明。桑落托别墅管理在岛上打听谁家丢鸡了,却得知岛上没有人家养鸡了,谁都不知道这只鸡是怎么来到这座私人岛屿上的。   两人一开始也往外赶过这只鸡,不过赶走之后没一会儿就又飞回来了。后来桑落见它这么执着就让它留在了别墅里。   时暮冬一开始还有些不乐意,因为公鸡每天都得打鸣,那个声音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噪音。但后来他发现这只鸡不爱叫,也不爱乱飞,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蹲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海面,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两人一开始都以为只是收留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家禽,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只鸡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意图跳海自杀。好在阳台下面是沙滩,这只鸡由于体重超标没有飞起来,直直掉到了沙滩上,幸运捡回了一条命。   那时候,他们两个虽然都觉得这鸡的举动有些奇怪,但都没往自杀上面想,还以为它是脚滑从栏杆上掉下去了。然而接下去的几天,那只鸡一次又一次从阳台上一跃而下,一心求死,他俩这才意识到这只鸡不简单。后来桑落就在它的脚上绑了绳子,免得它一个不注意再次跳海轻生。   不过该说不说这只鸡聪明得都快成精了,竟然还知道趁着桑落睡着的时候偷偷潜逃,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解开绳结的。   两人沿着沙滩找了一路,最后终于在一块礁石上找到了。   名叫红秀的大红公鸡孤独地站在礁石边,岸边强力的海风吹得它的身形有些摇晃。孤单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了许久,突然双翅一张,毅然决然地一跃而下。   “红秀!”桑落大惊失色,大喊着跑了过去,在大红公鸡落入海中之前成功抓住了绑在爪子上的绳子。   “咯咯咯!”红秀被倒吊在半空,扑腾着翅膀咯咯直叫。   “红秀,你一只鸡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非要寻死!”桑落趴在礁石上把鸡拽了上来。   红秀大概知道这次又死不成了,被拉上来之后也没再次寻死,背对着桑落一屁股蹲下,暗自消沉。   桑落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温柔耐心地开导:“秀啊,你是不是担心被人宰了吃啊?”   “咯咯咯。”   “秀啊,你别担心,我已经决定收养你了,你以后就是宠物鸡了,不会再被扔进锅里。”   “咯咯咯。”   一人一鸡身后,时暮冬已经在风中凌乱了,也很想跳进海里冷静冷静。   安抚好轻生的抑郁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时间早就过了饭点,桑落和时暮冬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过即便如此桑落也没有忘记指导时暮冬下厨这件事。   两个人分吃了一个面包先垫了垫,桑落就开始指导时暮冬煮饭了。时暮冬见今天逃是逃不过去了,只得认命地套上围裙拿起锅铲。   时暮冬是第一次下厨,所以桑落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教了他一道最家常的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道炒青菜。   桑落的理论知识确实很扎实,加上时暮冬过人的理解能力,这顿饭学得异常顺利,最后的成果也意外的成功。桑落尝了一口之后眼睛都变亮了,一个劲地夸他是天才。   桑落吃了来到这里之后最多的一顿饭,吃了整整两大碗米饭,还把西红柿炒鸡蛋的最后一点汤汁也都拌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就挺着肚子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吹风消食。   时暮冬又给他泡了杯蜂蜜水。   原本碧空如洗的天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似乎在酝酿一场不宁静的风暴。   “快下雨了,再躺一会儿就进屋吧。”时暮冬对桑落谁说。   “哦。”桑落抿了口酸酸甜甜的柠檬水,舒服地眯起眼睛,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啊。”   时暮冬失笑:“就要下暴雨了还是好天气?”   “嗯,就是好天气。”桑落笑着说,“不仅是今天好天气,明天后天都是好天气!”   “按照天气预报后面两天都有特大暴雨,还觉得是好天气吗?”   “就是好天气。”桑   “你喜欢暴雨天?”   “当然不喜欢了。电闪雷鸣的谁会喜欢啊?”   “那你还说是好天气。”   “我说的好天气是指心境。”桑落转过脸,微笑望着他,“只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狂风暴雨对我来说也是好天气。”   时暮冬怔了怔,片刻后却又兀地轻轻一笑,俯身在他唇上落下温柔一吻。   “那我希望你未来所有日子都是好天气。”   “你也是。”   正文完结啦!   番外会有,不过可能过几天才能开始更新。最近外公生病住院,妈妈要在医院照顾,家里就交给我了,事情略多。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吧。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六十六章 番外一养猫记   大概是小雪宝刚来家里时桑落为了照顾猫而冷落了时暮冬的缘故,时暮冬对待雪宝的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虽然也会毫不吝啬地给它买各种各种的玩具,甚至还会找著名工艺大师去定制专属玩具,不过鲜少会像桑落那样跟猫互动交流,就和那些只知道一个劲满足孩子物质生活却丝毫不关心孩子内心世界的不负责任渣爹一样。   桑落对此也是颇有微词。自从有猫后他就自动戴上了亲爹滤镜,觉得自家孩子世界第一可爱,根本不允许有人不喜欢它,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孩子的另一个亲爹。所以一直以来为了拉近父子俩的关系,他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努力,只可惜,收效甚微。   比起和孩子拉近关系,时暮冬明显更乐意跟孩子他爹拉近关系。   桑落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腿上趴着正在酣睡的白色小猫,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台pad,屏幕上正在播放网络课堂视频,课堂名称是——如何处理好宠物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桑落戴着耳机听得十分专注,不过越是看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一节课只有二十分钟,桑落摘下耳机,低头看了眼腿上的小猫,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雪宝,小可怜哟,你爹可能没救了。”桑落用食指轻搔小猫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怀疑你爹对可爱的事物过敏!他有病!”   白色小猫还在酣睡,丝毫没有被吵醒,自然也不会回应桑落。桑落说完自己嘿嘿乐了一阵,乐完就准备再找一些其他视频看看。   “对可爱的事物过敏?我有吗?”时暮冬悄然出现在桑落身后。   “哇啊!”桑落吓得往上一蹦,正趴在腿上睡觉的小猫就感觉身子忽地腾空又快速落下,一下子也被惊醒了,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桑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啊。”桑落一边安慰被惊醒的小猫,一边埋怨站在身后吓人的时暮冬。   “你戴着耳机当然听不见。”时暮冬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在看什么?又是科学养猫的教学视频?”   “我在看如何让不喜欢猫的人喜欢上猫。”桑落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时暮冬就笑了:“谁说我不喜欢猫了?我不喜欢猫还给它猫这么多玩具?”边说边随手一指落地窗边专门开辟出来的娱乐区——整整一间单人卧室的面积,里面是专门从手工大师那里定制的猫爬架和各式各样的猫玩具,这些东西加起来估计都抵得上一套房子了。   “这些难道对你来说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桑落不以为然,“根本不能代表你喜欢它,除非你亲它一口?”   时暮冬面露嫌弃:“猫又不是你,我亲它干嘛,一嘴毛。”   “你看,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喜欢它。”桑落举起雪宝的一只爪子按在时暮冬的鼻子上。   时暮冬连忙把爪子移开了,脸色有些发青:“我就算再喜欢它也接受不了它用埋过屎的爪子碰我。”   “哪有这么夸张。”桑落不满,“我一小时前刚用湿巾给他擦过爪子,干净得很,不信你闻闻看,一点屎味都没有。”说着抓起雪宝的爪子又往时暮冬鼻尖凑。   “别闹。”时暮冬抓着桑落的手腕,身子拼命往后仰,憋着气说,“等会儿还要吃饭,你别影响我胃口。”   桑落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够了闹够了就把雪宝放到了地上。雪宝早就受不了这对幼稚的情侣了,爪子一落地立即一溜烟跑往窗边跑,三两下跃到猫爬架的最高处趴着继续睡觉了。   雪宝一跑,时暮冬顺势就把桑落拽进了怀里,对着那张猫儿样翘起的薄唇就亲了下去。缠绵一吻结束又惩罚地在他下唇咬了一口。咬的力度不重,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痒,桑落嘿嘿笑了两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时暮冬,眼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刚忘记跟你说了,你回来前我刚亲过雪宝的爪子。”   “……”时暮冬果不其然就变了颜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还亲吗?”桑落继续逗他,嘟起嘴作势要亲上去。   时暮冬第一次拒绝恋人的索吻,不假思索地往后退了两步。   桑落嘴一撇,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嫌弃我。”   “嗯。”时暮冬回答地斩钉截铁。   “嗯?”桑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   时暮冬也不解释,拉着桑落就往楼上走。   桑落纳闷:“不是要出门吃晚饭吗?”   “先洗澡。”   “洗澡?就因为我亲了猫?”   “亲了猫的爪子。”时暮冬补充。   桑落哭笑不得:“我今天才给它洗过澡,干净得很。”   时暮冬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不过还是坚定地把人拽回了卧室:“那也要洗。一起。”   “……”听到最后两个字,桑落原本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嘴角一弯,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桑落不是第一次和时暮冬一起洗澡了,而且每次洗着洗着就变成干其他事去了。更何况这一次桑落本就目的不纯,自然也没有成为例外。   雪宝在猫爬架上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两个爹都不在,一楼找了个遍都没发现两人的身影,于是十分聪明地跑到二楼找去了。   雪宝被桑落养得很好,四个月大的个头已经追上正常小猫了,胖胖乎乎一只,蓬松圆润,四条腿又略短,所以看上去就像一大朵白色蒲公英。   白色小猫一蹦一跳地爬上二楼,轻车熟路地跑到桑落和时暮冬的卧室。见卧室房门关着,不挠门也不叫唤,懒洋洋往门前一趴,蜷起身子继续睡觉。   身后房门再次打开时白色小猫回笼觉都已经睡醒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小猫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桑落身边亲密地用脑袋蹭他的脚踝,顺便喵喵叫了两声。   桑落身上还带着出浴的水汽,就没有伸手去抱,在它的背上摸了两下以示安慰。   时暮冬也走了出来,一身西装笔挺有型,手上还拿着桑落的大衣外套。   “走吧,时间不早了。”   桑落和小猫同时仰起脸,表情一致,眼巴巴地望着时暮冬。   “你定的那家餐厅能带猫吗?”   时暮冬顿时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我们吃个饭就回来了,没必要带上它吧。”   “它还这么小,留它一个人在家多可怜啊,你不心疼吗?”   时暮冬面无波澜,想说这有什么好心疼啊,又不是要丢弃它,不过他看着一猫一人如出一辙的委屈小表情,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声妥协的叹息。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桑落立即扯起嘴角,笑容灿烂又乖巧:“你真好。”   “喵~”小猫也很配合地喊了一嗓子。   时暮冬摇头失笑。   餐厅主人是时暮冬的朋友,恰好又是个资深猫奴,所以时暮冬在电话里说明了意图之后,对方欣然同意,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小猫的食物。   或许是受流浪猫妈的影响,雪宝对于外界一直有着天然的向往,非但不排斥外出,在户外时情绪反而要比在室内还要高涨,对于陌生环境也能很快适应。   到了餐厅包厢,小家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威胁之后就跑去吃饭了。   “你看咱们家雪宝越来越像只猫了。”桑落拽着时暮冬的衣袖示意他看猫。   时暮冬无奈:“它本来就是只猫。”   “我是说越来越像只家猫了。”桑落问他,“你还记得雪宝刚来咱们家时什么样吗?”   时暮冬仰着脸思索了几秒,试探出声:“猫样?”   “就说你这做爹的一点都不上心吧。”桑落斜着眼睛瞥他。   时暮冬虚声辩解:“我不是工作忙嘛。”   “不负责任的渣爹都用这个理由来推卸责任。”桑落心平气和地往下说,“有什么事都不管的不负责渣爹就会有事事都要管的冤种妈,时间久了冤种妈就变成怨妇了,然后开始无休止的吵架冷战,夫妻感情破裂,婚姻走到头,最终走向离……”   “好了,别往下说了。”时暮冬出声打断,神色复杂地问,“你最近看什么电视剧了?”   桑落淡定解释:“没看剧,看的小说。小说名字就叫做《怨妇是怎么练成的》。书里的男主就跟你一样。”   “放心,就算我跟书里男主一样,你也永远不会变成怨妇。”时暮冬冷静道,“明天我就给你找七八个家政。”   “谁跟你说这个啊!”桑落抬脚踢他,“我是说你不关心孩子。”   “好好好,我以后会注意,先吃饭吧。”时暮冬拉着他在位子上坐下,认错态度十分积极,“吃完饭,我陪你去逛街,这附近有个宠物用品专卖店,到时候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家孩子用的。”   吃过饭,时暮冬果真带着桑落去了宠物用品店,为了表现父爱,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堆猫玩具,不过雪宝对此兴致缺缺,反倒对他的链条眼镜更感兴趣。   雪宝被桑落养得太好,胖胖乎乎整个一迷你小煤气罐罐,抱久了也挺累手。时暮冬不舍得让桑落累,所以主动抱着。雪宝被时暮冬抱着倒也安分,不吵也不闹,就是用爪子去碰眼镜上垂挂下来的链条。   时暮冬一开始还担心这小家伙不知道轻重会把眼镜拽下来,不过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家伙似乎是知道这东西不能玩,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指甲只是用肉垫撩来撩去晃悠着玩,也就放任了。   两人一猫逛到深夜才回家,雪宝已经困得缩在桑落怀里睡着了。桑落将小猫小心翼翼放回窝里,又在边上守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从猫屋里出来。   时暮冬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单手插兜靠着门框,见到桑落出来就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桑落走到他的面前。   “真跟养了个孩子似的。”时暮冬视线越过他,落在了身后的小猫上。   “本来就是。”桑落微微一笑,“咱们既然收养了它,它就不仅仅是只猫,也是我们家庭的一员,我们就要对它负责,光是喂它吃喝是不够的,更要发自内心地爱它关心它。猫是心思敏感的动物,你喜不喜欢它它能感觉得到。”   时暮冬受教地点了下头,表示以后会试着跟它多相处多交流。   时暮冬说这句话时虽说也有哄恋人高兴的成分在,但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不过同时他也用了以后这个词给自己留了余地。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以后竟会来得这么快。   次日是休息日,时暮冬不用上班,原本计划和桑落度过一个没有打扰的“愉快”周末。结果一大清早两人都还在睡觉,桑落接了个电话,然后蹭得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五分钟搞定了穿衣洗漱,火急火燎就出门了。   电话是裴亦打来的,据说是在录节目的过程中晕倒被送医院了。因为裴亦在A市没有亲人,桑落又是与他联络最频繁的,医院在联系家属时就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了。   时暮冬得知原委后抱着手臂坐在床上郁闷了大半天。但毕竟是去照顾举目无亲的朋友,他总不好把人强行留下,只能不情不愿放人了。   时暮冬坐在床上正闷气,余光突然瞥见床尾出现一个白色毛团,探身去看,就看到一张毛绒绒的小圆脸。   雪宝是只聪明听话又极有分寸的小猫,比如桑落和时暮冬的卧室几乎很少进,就算进去也不会随便跳到床上,一般都是乖乖趴在床脚的地毯上安静等待床上的人注意到自己。   桑落有几回睡过头了忘记给雪宝准备早饭,醒来就看到雪宝安安静静地趴在床边,看到他醒了就走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一边蹭一边喵声喵气地叫上几嗓子,声音还说不出的委屈,像是在控诉桑落睡懒觉导致自己饿肚子的行为。   今天桑落走得急,出门前也忘记给雪宝准备食物了。雪宝睡醒之后就准备下楼吃饭,结果发现猫碗里空空的,还以为它爹又睡懒觉了,于是就用一蹦一蹦地上了楼,用脑袋顶开卧室的门后,就和往常一样安静守在床边了。   雪宝刚趴下不久就听到床上传来动静,以为是桑落醒了,满怀欣喜地站了起来,准备过去贴贴,结果发现醒来的是另外一个爹就呆住了。   猫对人类的情绪是很敏感的,雪宝明显感觉到这个爹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于是步履有些踌躇,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贴贴。不过为了能顺利吃上饭,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只是步伐明显要谨慎许多。   走到时暮冬面前它也没有出声,只是仰着脸安静地望着他——脸盘子可爱滚圆,一双猫眼清澈还带着点委屈,两只前爪交叠在身前,又显得有些局促。   时暮冬就想起了昨晚下班回家时听到桑落质疑自己是不是对可爱过敏。   当时他对这句话是不以为意,事实上他虽然对于可爱的事物不过敏,但也确实没有到十分喜欢的程度。就拿动物来说,他其实更喜欢威猛帅气型的。   但此时此刻,他望着那双黑宝石般清澈通透的圆溜溜大眼睛,心脏莫名一软。他似乎有些理解桑落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脆弱又娇贵的小家伙了。   面对这个还没自己小臂长的小毛球,时暮冬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你怎么进来了?”   问完却又暗自哂笑,难不成猫还真能听懂人话不成?   小猫或许是听懂了,喵喵叫了两声回应他,只可惜时暮冬听不懂,于是一人一猫再次陷入了沉默的对视。   时暮冬实在摸不准雪宝的意图,只好求助桑落。   “雪宝这是在等你投喂呢。我走得太急忘记给他准备早饭了,估计是醒来发现碗里没食物就跑进来蹲床边守着了。”桑落在电话里说,“你先给它喂点猫粮,再煮点鸡肉和秋刀鱼,要把两种肉都打成泥,然后放进炖盅里煮半个小时,记得把上面的油脂过滤掉再喂雪宝。”   时暮冬听得一愣一愣的,无言沉默了半晌,捏着眉心问:“你平时就是这么喂它的?”   “不是啊。”   时暮冬正要松一口气,就听桑落继续说:“赶时间出门才这样喂,比较省时间。”   “我这不是担心你第一次喂没经验嘛,就挑了个最简单的喂养方法。”桑落问,“你应该没问题吧?”   “嗯。”   “那就好,那雪宝今天就拜托你照顾了。对了,下午记得带雪宝去打疫苗。它怕打针,到时候带几根毛条,等扎针的时候你就喂它毛条吸引视线。你一个人可以吧?”   “……嗯。”时暮冬这回答应得明显没有刚才有底气。   “加油吧,孩儿他爸。”似乎是感觉到了时暮冬的苦恼,桑落的语气带着些幸宅乐祸的意味。   时暮冬却想苦笑。   在时暮冬和桑落通话的时候,雪宝绕着床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桑落的身影,似乎是知道桑落今天不在家,自己今天只能依靠这个不太亲近的二号爹了,于是又屁颠屁颠跑回时暮冬跟前,歪着脑袋冲他卖萌。   时暮冬放下手机,认命下了床,准备下楼给嗷嗷待哺的孩子做饭。走出两步发现猫没跟上,又停下来冲它招了招手。雪宝这才迈着小短腿跟上,小身子一颤一颤,说不出的可爱。   时暮冬按照桑落教的给猫做了营养早饭,又守在旁边看着它吃完才有工夫准备自己的早饭。   他的早饭和猫比起来就简单多了——一杯咖啡,几片煎蛋吐司。   之前在太平洋小岛度假的时候,桑落曾指点过时暮冬的厨艺,结果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做出来的东西也像模像样的,桑落还挺爱吃,回来之后也经常缠着说要吃他烧的菜。时暮冬索性就从网上找了食谱认认真真学了起来,厨艺进步飞快,如今已经超过了桑落。   至于桑落,自从时暮冬出师之后他就不下厨,每天只管揣着手张嘴等投喂,小日子过得是越发滋润。   时暮冬学会做菜后就包揽了桑落的早餐以及周末的一日三餐。平时他工作忙,工作日其实也没什么机会下厨,所以周末的一日三餐格外用心,早上煎牛排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桑落不在家就明显热情不足了,自己一个人就随便吃了两片面包应付了事。   吃过早饭,时暮冬端着杯咖啡就准备去书房了。雪宝叼着根逗猫棒过来了,把逗猫棒放在他的面前,又用脑袋去蹭他的裤腿。   时暮冬捡起地上的逗猫棒打量了两眼,低头问猫:“要我陪你玩?”   小猫细声细语地咪了一声,继续用脑袋蹭他。   时暮冬握着逗猫棒试着挥了一下,浑身滚圆的小猫就敏捷地往上一跃,伸出前爪要去抓前端的羽毛。就在它即将抓到时,时暮冬手腕一转,又把棒子移开了,小猫扑了个空落回到了地面,随即一个灵活的转身继续追逐,乐此不疲,看起来很兴奋。时暮冬便只好耐着性子陪它玩了会儿。   等猫玩尽兴,时暮冬的咖啡已经凉了,白色小猫也玩累了,趴在他的脚边翻着肚皮伸懒腰。   时暮冬伸手去戳那圆滚滚的肚子,雪宝顺势手脚并用抱住了他的手腕,又去舔他的手背。   带着倒刺的粉色小舌头刚碰到手背的皮肤时暮冬就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来,倒不是嫌弃,只是一种本能反应。毕竟就眼下而言,他唯一能接受这么舔自己的也就只有桑落。   雪宝刚才和二号爹玩得很开心,所以就想用舔手的方式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认可和喜欢,结果伸着舌头正准备舔,却扑了个空。雪宝茫然抬起头,似乎是觉察到了二号爹对自己的嫌弃,脸上表情逐渐从迷茫转变为了委屈,默默低下了头。   “……”时暮冬心里就生起了一丝愧疚,同时还有些手足无措——人生气了还好哄,这猫生气了要怎么哄?   时暮冬努力回想桑落哄猫时是怎么做,结果回忆了半天绝望地发现这猫跟在桑落身边的时候桑落压根不可能做让它受委屈的事情。不过他记得小猫情绪不高的时候桑落都会把猫抱到腿上给它撸毛。   虽然不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但时暮冬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还是把猫抱到了腿上。好在雪宝并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地趴到了他的腿上,仰着脑袋略带不解地看着他。   时暮冬皱眉与它对视了片刻,见小猫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于是把手伸到了它的面前,沉默了两秒挤出两个字:“舔吧。”   雪宝歪着脑袋仍然一脸的迷茫,时暮冬就把手又凑近了一些。出于动物的本能,雪宝开始凑近嗅他的手,熟悉了他的气味之后又试探地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背。   时暮冬这回克制着没有动,伸着手浑身僵硬地任凭它舔。好在猫的舌头因为倒刺的缘故表面很干燥,不会像狗一样舔一手的口水,虽然不喜欢但勉强也能接受。   经过舔手之后,雪宝对待时暮冬的态度也愈发热情,甚至还躺在他的腿上打滚撒娇,叫声也软绵绵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中午的时候,担心一人一猫处不好的桑落特地打了个视频电话查看情况,结果发现父子俩相处得意外和谐。时暮冬坐在沙发上和他视频的时候,猫正抱着时暮冬的腰睡觉,嘴角高高翘起,看起来十分安心。   到了下午,时暮冬又带猫出门打疫苗了。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担心了,往口袋里塞了几根猫条就抱着猫出门了。   桑落说他们家的猫不喜欢打针,一打针就变成话痨小猫了,嘴巴一刻不停叫得要多凄厉有多凄厉。所以抱着猫进医院前时暮冬还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安抚好。结果这猫一路上都很安静,被护士抱去诊疗台也没挣扎,打针的时候更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要不是桑落一早就提醒过他,时暮冬都要以为他们家原本就这么乖了。就连给他打针的医生都很惊讶,捏着小猫圆乎乎的脸打趣:“小家伙今天怎么转性了?以前这张小嘴叭叭的,今天怎么变哑巴了?”   雪宝从医生手里挣脱出来,抖了抖被揉乱的毛,跳回了时暮冬怀里。虽然没有叫,但他显然并不喜欢打针的感觉,离开医院的时候精神明显有些恹恹的。   时暮冬安慰地捏了捏它的爪子,回到车里后又把它放到腿上温柔顺毛。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傍晚了,桑落的电话掐着点进来。   “打完疫苗了?”   “嗯,刚从医院出来。”   “小家伙有没有叫?”   “没有,一声都没叫,很乖。”   “一声都没叫?怎么回事!”桑落声音都提高了,不敢置信道,“明明前几次带它去打疫苗它都叫得歇斯底里,打完还跟我闹脾气,不哄上半天不消气。”   时暮冬低头看了眼乖乖趴在腿上的小猫,笑着说说:“它现在就趴在我的腿上,我摸它也不躲,看着不像是在闹脾气。”   “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桑落不满。   “很正常。”时暮冬挑起一边嘴角,不紧不慢地说,“爸爸带娃小孩子一般都比较老实本分,妈妈带娃才敢无理取闹。”   “滚!你才是妈!”桑落怒怼了回去。   时暮冬无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什么时候回家?”   “等会儿就回去了。”   “还在医院吗?”   “嗯,裴亦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留院观察一晚。刚刚萧寒过来了,今晚会留在医院照顾他,我就先回家,明天早上再过来。”   “晚上出去吃还是在家吃?”时暮冬把小猫放到副驾驶座上,边启动车子边继续跟桑落聊天。   “在家吃吧。”桑落道,“你烧!”   “好。”时暮冬不假思索答应,“想吃什么?”   “别急,先让我去翻翻国宴菜谱。”   时暮冬失笑:“看来你还不饿,还有心思欺负我。”   电话里传来桑落嘻嘻的笑声。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先想想,等回家了再告诉你。先挂了。”   “好。”   桑落在医院待到傍晚才离开。   从病房走出来,经过就诊大厅的休息区时,桑落听见两个女生在那小声讨论什么“帅男人和猫”。   自从养了猫之后,桑落就对猫这个字很敏感,脚步本能地慢了下来。紧接着又听见两个女孩说医院门口停了一辆很壕很壕的车,车前还站着个很帅很帅的男人,男人怀里还抱着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两人就在开始讨论是不是哪个男明星在拍写真。   桑落听到两人的谈话却不由自主想到了时暮冬和雪宝,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出医院大门,桑落一眼就看到了听到马路对面的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以及站在车前更加熟悉的一人一猫。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桑落走出病房时天边尚有一丝光亮,走出来却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空中还飘着小雪花。   时暮冬站在露天下,肩头落着几片雪花。白色的小猫缩在黑色的大衣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第一次见到雪小猫仰着脸好奇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墨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雪花的形状。   时暮冬低垂着头颅,微笑看着怀里的小猫,并没有出声打扰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探索世界。忽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望向正前方。   在与桑落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嘴角的弧度加深,双目之中温柔而深刻的爱意开始悄然滋长。   桑落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快步穿过马路,来到他们面前。   时暮冬朝他伸出手:“下雪了,回家吧。”   拖拖拉拉这么久,番外终于生出来了!我的拖延症真是没救了OTZ。   8号还有更新(因为我的榜单任务还差6000字o(╥﹏╥)o) 第六十七章 番外二初相逢   “我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六岁的小桑霆站在椅子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俯视坐在地上的男孩,用还泛着奶味的小嗓子一本正经说着嚣张的挑衅话,“你羡慕去吧!咩哈哈!”   地上的男孩年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面容虽还显得很稚嫩但已经初显标致,穿着一身英伦风的格子小西装,脖子上还系着个蝴蝶结,精致又不乏可爱。   男孩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的地毯上散乱着一堆零件,正低着头认真安装一架歼击机仿真模型。面对同伴得意洋洋的挑衅,他也只是百忙之中抬起头,用狭长的凤目平静地扫了一眼便又淡定收回了视线,继续捯饬手上的飞机模型。   “时暮冬,你怎么都没反应啊。”六岁的小桑霆很活泼好动,全然不像如今这般稳重严肃。见好友不理他,他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背着手不满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好友的屁股。   “哦。”此时时暮冬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多读了两年书到底是比还在上幼儿园的发小要稳重一些,因此头也不抬,只给出了一个十分敷衍且冷淡的回应。   桑霆就更加不满了,小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盯着他好友冷漠的背影,突然飞扑了上去。   “噗——咳咳咳——”胖墩墩的小身子突然压上来,直接把毫无防备的时暮冬扑倒在了地上。   桑霆别看年纪小,重量倒是不轻,被家里人养得太好浑身上下都是软嘟嘟的肉,时暮冬被压得差点喘不上气,艰难地用手掌拍地。   “你给我起来!我快被你压死了!”   “我不起。”桑霆压在时暮冬的身上不仅不肯起来,还抱住了他的脖子,像条八爪鱼似的死死扒着,“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你已经说过了。”   “那你回答啊。”   “你要我回答什么?”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三遍了!”   “那你回答啊!”   “你到底要我回答什么!”   “我都说我有弟弟妹……”   “闭嘴!不用再重复了!”   “那你就快点回答我嘛。”   八岁的时暮冬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二十八岁的沧桑。   “趁着现在月份小,我建议你妈还是去打掉吧。”   “把什么打掉?”   “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啊?你你你要杀死我的弟弟妹妹!你怎么这么坏啊!”   “我是为你好。”小时暮冬语重心长地说,“就你这个智商,我估计你弟弟妹妹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如洄哥哥和舒盈嫂子养一个笨小孩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给他们添负担了。”   “我不是笨小孩!你才是笨小孩!”小桑霆气鼓鼓地揪着发小的耳朵泄愤,“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的弟弟妹妹,以后我弟弟妹妹生出来了也不给你看!哼!气死你!”说完从时暮冬的身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跑走了。   时暮冬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发小跑走的身影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把他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他这个发小就这个脾气,自己一不小心惹他不高兴了就赌气说以后都不理自己了,结果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第二天就又屁颠颠跑来找自己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对于桑霆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这件事情,其实早在桑霆告诉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说实话,对于这个即将出世的小家伙,时暮冬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发小的弟弟。不过期待归期待,小小年纪就学会掩藏情绪的时暮冬是不可能在发小面前表现出来的,不然这个家伙以后肯定会时时刻刻拿出来炫耀。   虽然时暮冬极力表现得无所谓,但心里其实又好奇地要命,尤其是桑霆隔三差五就会跑来跟他说弟弟妹妹在妈妈肚子里的情况,每次说起来还一脸的幸福,这让时暮冬又羡慕又好奇。   十个月倏忽而过。   这天,时暮冬和往常一样早起准备出门上学,吃早饭的时候却接到了桑霆的电话。   “我妈妈生了,是个弟弟。”这是桑霆期待许久的一刻,但是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喜悦,反而带着浓浓的忧愁和低落。   时暮冬就问:“那你怎么不高兴?”   “爸爸说弟弟出来太早了身体弱,被关进一个叫保温箱的盒子里了,我见不到他。”桑霆边说边小声抽泣,“我还能见到弟弟吗?”   时暮冬如今已经已经上三年级了,懂得事情更多了,听了桑霆的解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弟弟估计是早产儿,一出生就送到保温箱里抢救了。   “别担心,你肯定能见到他的。”时暮冬安慰他,但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不确定的。   时暮冬曾经听大姐说过自己是父母的老来子,妈妈怀他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怀孕的时候又忙着工作没有好好养胎,所以自己出生的时候身子也很弱,听说差点就死掉了。二哥也说过自己能健康长大真是个奇迹。   时暮冬不知道桑霆这个刚出生的弟弟会不会是另一个奇迹,但他希望是。   桑霆曾和时暮冬约定,等弟弟出生了一定第一时间抱来给他看。不过如今弟弟还在保温箱里,桑霆显然是抱不过来。父母也告诉他桑家这会儿因为早产的小儿子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不好现在过去添乱,就算要见弟弟也要等它再长大一些。时暮冬就听话地没有跑去医院,待在家里耐心地等阿等,等着弟弟再长大一些,从保温箱里出来了再去见他。   结果等到秋去春来,又等到春去秋来,转眼间时暮冬小学都要毕业了,他还是没能见到桑霆的弟弟。   桑霆的弟弟叫桑落,如今已经5岁了,早已脱离了保温箱,正在健康成长。然而时暮冬至今一次都没有见过。   “你到底什么时候肯让我见你弟。”已经十三岁的时暮冬已经长成了一个帅小伙子,手长脚长,尖下巴,丹凤眼,五官立体又精致。一身普普通通的西装校服愣是给穿出了英伦王子的气质。   “再等等吧。”桑霆叼着根棒棒糖的纸棍,懒懒靠着天台的栏杆,黑发短发凌乱不羁,校服也不好好穿,西服外套衣襟大敞,衬衫领扣散开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桑霆个子拔高的速度很快,刚上小学的时候和时暮冬站在一起还差了一个头,四年过去,如今已经只剩下半个头的差距了。抽条之后脸上的婴儿肥就消失了,肉感的圆下巴也变尖了,从小胖墩摇身一变成为了风流倜傥的男神。   “你弟现在几岁了?”时暮冬问得有些突兀。   “五岁啊,怎么了?”   “嗯,五岁。”时暮冬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没记错的话,你弟刚出生你就让我等了。”   “哎呀,我弟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桑霆走到时暮冬的身边坐下,右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解释说,“我弟是早产儿,从出生起身体就弱,经常生病,我爸妈都很紧张他。最近正好又是流感高发期吗,这个时期我弟最容易生病了,现在我回家之前都得先全身消毒才能抱他。你就体谅一下吧。”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他?”时暮冬不死心。   “你干嘛非要见我弟啊?”桑霆神色忽然变得警惕起来,“难不成你想拐小孩?”   “滚!又不是只有你有弟弟,我用得着拐你的?”时暮冬甩开他的脸。   “你哪来的弟弟?”   “小易。”   “他不是你外甥吗?”   “都差不多。”   “你都有外甥了干嘛还一直觊觎我弟弟?”桑霆又把话题给歪了回来。   “好奇不行吗?”时暮冬道,“谁让你天天炫耀自己弟弟世界第一可爱,是个人听多了都会好奇吧。”   “我弟弟确实是世界第一可爱嘛!”桑霆说起宝贝弟弟就一脸幸福,拉着时暮冬又开始炫耀,“跟你说,我现在每天放学回家他就冲上来抱我,一边抱一边喊哥哥回来鸟哥哥回来鸟,你都不知道有多可爱!晚上睡觉也是,明明自己有小床还天天抱着他的枕头过来跟我挤一张床,还说不抱着哥哥睡不着。你就说可不可爱吧!”   “……嗯。”时暮冬答得略敷衍,因为他在回忆自家那和桑落同岁的外甥是怎么对他的。   其实这些事情自家外甥也都做过,但做出来跟桑落完全是两个效果。   “小舅舅回来呐~”时暮冬放学回家时也经常听到外甥这么喊,奶声奶气也很可爱,但也仅限于只听声音。   当一只不知在哪个泥潭里打滚过的脏兮兮小猪挂着鼻涕牛牛一脚一个泥印子地跑过来要抱抱时,任谁的第一反应都是躲开。   “站住,不准过来。”在那双小脏手碰到衣服前,时暮冬果断出声制止。   小家伙也很听话,果真就乖乖站住了,两条胳膊还直直的伸着,仰着脸在时暮冬跟前蹦跶。   “小舅舅抱~小舅舅抱~”   时暮冬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蹦跶时甩下来的泥点子蹭到自己,然后叫来时易的保姆赶紧把人带回屋洗刷。   洗干净之后的外甥还是很可爱的,白白胖胖又软萌,这同时也是时暮冬对外甥爱意最浓烈的时候,所以一般不会拒绝外甥的任何要求,甚至当外甥提出晚上要和自己一起睡也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只是当晚上睡得正香被外甥吵醒非要给他看刚画好的“地图”时,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爱意霎那间便又荡然无存了。   淘气的外甥让时暮冬又爱又恨,所以愈发想见识一下别人家据说又乖又听话的贴心弟弟。   只可惜,桑霆把这宝贝弟弟藏得很深,这么多年愣是没让他看过一眼。   时暮冬终于如愿见到桑落,却是在桑如洄和舒盈的葬礼上。   那一年时暮冬15岁,桑霆13岁,桑落7岁。   就和桑霆说的那样,他这个弟弟确实是一眼看上去就很乖的那种好孩子。因为体质弱,桑落一直被养在桑家老宅,鲜少出门,也没什么同龄朋友,清澈双眼中还时未涉世的天真和单纯。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西服,小手紧紧得牵着桑霆,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有些害怕,躲在哥哥身后只敢露出一个脑袋,清澈双眼里还带着些疑惑和不解。或许他还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   时暮冬终于见到了桑落,却因为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一直找不到机会过去跟小孩说几句话。   跟随父母上前吊唁的时候,他终于近距离站到了桑落的面前。但小孩怯生生地躲在桑霆的身后,桑霆轻轻摁了摁他的脑袋,小声提醒他鞠躬,他就站出来乖乖朝他鞠躬,回礼之后就又飞快躲回了哥哥身后。   吊唁结束,父母又去慰问桑家的其他亲戚,时暮冬因为桑霆的缘故对他那群叔伯姑母没什么好感,就没跟过去。仪式结束估计还要一会儿,他准备出去待一会儿,现场沉重的气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暮冬在礼堂外待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回去,却发现仪式已经结束了,家属区空无一人。   时暮冬四下张望寻找着好友的身影,却忽然感觉掌心一热。低头一看,一只柔软的白皙小手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掌。   时暮冬愣了愣,目光顺着那只小手缓缓上移动,看到了一张汤圆似白嫩滚圆的小脸。   时暮冬蹲下来,视线与桑落平齐,想起刚才吊唁时小孩怯生生地模样就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小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小的桑落望着时暮冬一言不发,脸上表情还有些怯怯的,但是小手仍旧紧紧抓着时暮冬的手不放。   时暮冬便又耐心地问:“哥哥呢?”   “不见了。”桑落终于开口了,细声细语的像只安静的小兔子,“哥哥让我来找你。”   “找我?要我带你去找哥哥吗?”   桑落摇头。   “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面对这么个汤圆似的小家伙时暮冬就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声音一大会把小汤圆吓漏馅。   “哥哥说,如果找不到他了就来找你。”桑落说得有些慢,但很有条理,“这里人好多,如果我乱走哥哥找不到他会担心。哥哥让我跟着你,他说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也是我哥哥,我跟着你你就会保护我。”   时暮冬听得有些发怔。   桑落就这么望着他,清澈的眼中是满满的信赖。他歪了一下脑袋,天真地问:“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时暮冬回过神,握紧了掌中的那只小手,对他微微一笑,说:“当然。”   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八章 番外三 佛珠篇   关于桑落常年的佩戴的那串紫檀佛珠能防病挡灾的传言,时暮冬其实一直都是不相信的。不过这串佛珠毕竟是桑落从小就佩戴着的,又是桑落的父母费尽心思为他求来的,所以他也没有不让桑落戴,从始至终也没说过佛珠不可信这种话,偶尔桑落出门忘记戴了还会主动提醒他。   一直以来,他都只当那串紫檀佛珠只是个求心安的安慰品,直到后来从桑霆那里听说了佛珠给桑落挡劫的事情。   “那串佛珠真的这么灵验?”时暮冬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半信半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佛珠有灵,也许只是巧合。”桑霆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说,“就看你自己信是不信。”   “那你信不信?”时暮冬问他。   桑霆笑而不语:“佛珠已断,现在再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些佛珠彻底找不回来了吗?”   “不是找不回来,是没有找回来的意义了。”桑霆说,“就算重新串联起来也只是一串普通珠子了。”   “那再重新找一串?”   桑霆看着他,微笑不语。   “怎么了?”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怎么这么在意?”   时暮冬垂眸不语。   “新的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如果但凡是佛珠就有灵性,但也不需要医院存在了,买串佛珠戴着就行了。”桑霆问,“你知道我父母为了这串佛珠花费了多少精力吗?”   时暮冬当然不会知道,于是没出声,示意他往下说。   桑霆告诉他:“光是打听这串佛珠的下落就花了一年,之后和藏家沟通说服他转卖又花了一年。佛珠到手之后,我妈又去庙里抄了三天的经书给小落祈福。”   时暮冬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好友。   “是不是觉得我们家人太愚昧迷信了?”桑霆直接把他的犹豫给问了出来。   时暮冬没有否认。   “我们家不缺钱,也不是没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可最后却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你说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求个心安吗。”桑霆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直很平静,“或许是这串珠子本来就跟小落有缘,以前小落三天两头生病,可这佛珠戴上之后生病的次数竟真的越来越少,人看着也越来越健康。换做是你,你信不信?”   时暮冬轻轻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回答:如果桑落只是桑霆的弟弟,自己的晚辈,他或许依然会坚定得把这一切归咎到巧合上面。但做为自己的恋人,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感情本来就是十分主观的事情,即便时暮冬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智冷静,但只要是碰上和桑落有关的事情,他也很难理智客观的对待。   “你跟我说过佛珠的来历吧。”时暮冬问。   “好像有这回事,怎么了?”   “我记得你说当初做佛珠的工匠做了两串一模一样的,那另外一串现在在哪里?”   桑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两串佛珠原本都是由一位高僧收着的,后来听说是遇到了两位有缘人,就把两串佛珠分别送给了这两个人。之后小落戴的这串佛珠主人穷困潦倒就把佛珠当了,几十年间被流转拍卖了无数次,最后一位买主就是那位东南亚藏家。至于另外一串,我其实也托人打听过,但一无所获,可能已经成为传家宝了吧。”   时暮冬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再找找吧。”   桑霆看了他半晌,才点头应了一声。   时暮冬起身:“我先回去了,小落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好。”   告别了桑霆,时暮冬直接回了家。一进屋就看到桑落穿着一件单薄地线衫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正把雪宝摁在地上当转盘似的转着玩。雪宝也不急眼,懒洋洋躺在地上,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看起来还挺悠闲。   时暮冬有些无奈:“说了多少回了不准坐地上,小心着凉。”   “怎么会,地上不是都铺着地毯吗,再说了还有暖气,凉不着。”桑落放开小猫从地上爬上,爬得有些猛,眼前一黑,脑中也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哎呀,起得太快头晕。”桑落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往前面倒。   “小心点。”时暮冬连忙伸手扶住,摸到桑落手腕时却感觉体温有些不对劲,于是又用手掌去试额头。   “怎么了?”桑落还在状况外。   “你还问我?自己在发烧都没感觉吗?”时暮冬又气又心疼。   “啊?我发烧了?”桑落比时暮冬还震惊,也伸手去摸额头,又碰了碰时暮冬的,喃喃自语,“还真发烧了。难怪我说我今天怎么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呢,还以为是昨晚上做过头身体太虚了。”   “……”时暮冬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扯了块毛毯把人裹住,找出医药箱准备先给他量一下体温。   桑落还是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发烧呢?我明明很久没有生病了。”   “是不是出门衣服穿太少了?”   “才没有,我最近都没出门。”桑落说,“再说了冬天都快过去一半了,我一直都这样穿的,以前都好好的没道理这时候才来生病啊。”   时暮冬给他测体温:“38.4°,还好,不是很高。”   “那要吃药吗?”   “暂时不用。”时暮冬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多喝点热水。”   “出现了!男朋友经典语录!”桑落精神还挺不错的,还有心情调侃。   “可多喝热水确实有用。”时暮冬伸手捏他的脸颊,还挺无辜的。   桑落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腹肌上闷闷笑了两声。   桑落这次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第二天体温就恢复正常了,所以两个人都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仅仅只过了一个星期,桑落再一次发烧了,这一回病情还挺迅猛的,不到半小时就从低烧发展成了高烧。   桑落发烧是在大清早,两个人都还在睡觉。半睡半醒间时暮冬就感觉怀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抱了个火炉,时暮冬顿时就清醒了。睁眼一看,就见桑落依然缩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睡着,但是皱着眉看着像是很难受的样子,面颊也比平时要红。伸手去试额头,手心就被烫了一下。   时暮冬又试着去叫桑落,不过桑落明显已经烧迷糊了,叫了三回才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   桑霆以前跟他说过桑落先天体质的原因很容易发烧。时暮冬的身体素质很好,长大一点就很少生病了。时家人也都很健康,小病大病都很少,所以他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他担心照顾不好反倒让桑落烧得更严重,只好求助了桑霆。   桑霆听说弟弟发烧了急忙就从家里赶过来了,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从自己家里带来了几种药,是以往桑落发烧时最常吃也是对他最有效的。   桑落烧得昏昏沉沉一直在睡觉,就连桑霆过来了都不知道。   桑霆给桑落喂了药,又给他做物理降温,还让时暮冬仔细学着点。   “以后小落再发烧你就像我今天这样做。”   “嗯。”自从发现桑落发烧后时暮冬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心疼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小落到了冬天一受凉就发烧,都已经是老毛病了。”桑霆安慰他,“你也不用太担心,就是看起来有些厉害,吃了药再睡一觉就好了。小落发烧很少超过两天的,基本上睡上一觉就恢复了。”   “不是说戴上佛珠之后很少生病了吗?”   桑霆哂笑:“那说到底就是一串珠子,又不是灵丹妙药,怎么可能真的百病不侵,只是不像小时候那样频繁了而已,遇到换季降温还是容易生病。”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嘛?”   桑霆摇头:“西医中医都看过不少回了,都说是体质问题,这也不是生病,没有对症的药可以吃,只能自己注意一点了。”   时暮冬坐在床边,用指腹轻轻抚平桑落眉心的折痕,满眼的心疼。   就如桑霆说的那样,桑落睡了一觉第二天就退烧了。桑落大概时早就习惯了,得知自己又发烧了倒也不意外,恢复精神后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时暮冬却无法不在意。一周之内桑落已经发烧了两次了,时暮冬要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但就像桑霆说的那样,桑落生病是因为体质问题,像彻底根治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保暖工作。   之后有一阵持续半个月的大降温,时暮冬如临大敌,不仅调高了室内的温度,而且明令禁止桑落出门,然而即便如此桑落还是发烧了两回,好在都只是低烧。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桑家人为什么会去寺庙给桑落欺负,甚至寻遍世界去为他求一串据说能防病挡灾的佛珠。   当客观世界已然束手无策便只能转向精神世界去寻求一丝希冀和安慰。   一周之后A市又将迎来一波降温。正在时暮冬开始考虑要带桑落去南半球度假时,接到了桑霆的电话。   “佛珠有消息了。”   当天晚上,时暮冬提出要去外地出差一周。   “又要出差啊,这一次去哪里?”桑落眼巴巴问,“能带家属吗?家属可以自费!”   时暮冬拍拍他的脑袋:“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多,行程很赶,不方便带着你。下次吧,好不好?”   桑落郁闷地趴到时暮冬的背上:“怎么这么突然,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   “嗯,是临时决定的行程。”时暮冬背着他往楼上走,边叮嘱,“你乖乖待在家里,马上又要降温了,不要乱跑。我不在家你自己照顾自己,不准再生病了。”   “知道了。”桑落揪时暮冬的衣领扣子玩,回答地略敷衍。   “别让我担心。”时暮冬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和担忧。   桑落松开了他的衣领,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不会再生病!我发誓!”   时暮冬满意地笑笑,轻轻一拍他的屁股,说:“好好表现,回来给你带礼物。”   “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不喜欢我可是要退一赔十的。”   “好。”   一周后,时暮冬如约出差回来。而桑落也遵守约定没有让自己生病。   “你给我带的礼物呢?”桑落心心念念了一周的礼物,时暮冬刚回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缠着他要了。   时暮冬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不会又是戒指吧。”盒子四四方方,看起来是个首饰和,不过尺寸似乎又比戒指盒要大一点。   “打开看看。”   桑落打开盖子一看,有些愣住了。   “佛珠手串?”   盒子里是一串紫檀刻经文佛珠手串,佛珠由小叶紫檀木雕琢而成,共有16颗,每一颗都圆润饱满,品相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然而让桑落震惊的是这串佛珠和自己之前戴着的那串极为相似,除了绳子的颜色不同之外其他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会是之前掉的那串吧?”桑落不敢置信地问,“你把它捡回来重新串起来了?”   “这不是原先的那串,不过和你那串确实有渊源。”时暮冬拿起佛珠手串,拉过桑落的左手将手串戴进了他的手腕上,边跟他解释,“这串佛珠和你的那串出自同一位工匠只手,佛珠所用的也是同一截紫檀木,所以它们算是双胞胎兄弟。”   “你从哪里找到这串的?”桑落此刻的心情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震撼。   “我和阿霆托人打听了很久,这串佛珠被工匠送给了一位有缘人,后来这位有缘人就把它当成了传家宝一代代传了下去。三十年前,这家的最后一位传人临终之前就把这串佛珠送给了一位高僧,之后这串佛珠就一直被保存在了寺庙里。”   时暮冬握着桑落的左手,手指在佛珠上轻轻摩挲,轻声呢喃道:“戴上之后就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了。”   桑落失笑,眼眶却有些湿润:“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时暮冬不语。   很多年之后,桑落因缘际会路过了当初收藏了这串佛珠的寺庙。庙里的住持认出了他手上戴的佛珠,跟他说起了当初时暮冬天天上门讨要佛珠的场景。因为这串佛珠是他们寺庙的镇殿之宝,所以住持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给他。   桑落好奇:“那为什么最后又同意送给他了?”   老住持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带着他进了藏经室,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手抄经书。   老主持告诉他:“这些都是他在庙里那几天写的,说是给他的爱人祈福。那人还说,他不信佛,但偏偏又是佛一次次挽救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所以为了爱人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他不介意信一回。”   桑落捧着那叠经书,随便翻开一张似乎便能透过那隽永端方的字迹看到时暮冬伏案书写时虔诚而认真的模样,一笔一划皆描绘出他深沉而浓烈的爱。   全文完结啦!!!   下一本正式连载是《顶流立志主宰冥界》,不过这篇是我之前没碰过的题材所以需要一段时间准备,预计23年1月份左右开。准备新文期间可能会写1~2篇十万字左右的小短篇(等写的时候再开出来),至于桑霆和裴亦的故事我先试着写写,写得出来就发,写不出来就算了。   这篇文实在是拖太久了,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包容和体谅,谢谢!完结后会搞个抽个奖吧~抽个20人各发200红包了,这章留言都可以参与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下本见~~